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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 一言为定

    是一文钱一碗的阳春面,透亮的面汤包裹着米黄色的面条,面的顶端,山尖样浮着一撮切细的葱花,用黑褐色的粗陶碗盛着,极简。(..tw无弹窗广告)被他手中那双筷子挑起,竟然没有一点违和感。


    真是倾城绝色般的人,一颦一笑,随意的一个动作,皆可入画,此刻只怕他抱着一捆葱,也会如抱着一捧花般的养眼。


    “老子说话呢,你往哪儿看?”酥饼油乎乎地爪子,往她眼前晃了晃,试图阻断她的视线,但没有成功。


    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一见到吃面也吃出一景的凤十七,便没由来地气恼,拿起一只筷子敲着她的碗边,连讥带讽:“别看了,口水都快滴碗里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摊手一看,干的,白了酥饼一眼,视线还是止不住地想玩下飘。


    酥饼从鼻子哼出一个声调:“人来了,还不快去!”


    “他正吃面呢,等等吧,好歹让人把面吃完!”伤心是个力气活,得吃饱了才好干活!


    她这厢颇为心善地为人着想,那边的酥饼大爷却不依不饶。


    “上次你和老子说绝情话的时候,你怎么没顾及老子?老子当时可是饿着肚子,被你的话一伤,又连着好几天都吃不下饭,腰都细了好几圈!”


    “细了?让我摸摸?”她笑着站起,玩笑着就要摸酥饼的小细腰。


    酥饼的脸一红,躲不过,便伸手扣住了她的双手,拖着就往楼下走。


    她算是调戏不成,反受制,大庭广众又不好提气运功,拼真力,她到底是个姑娘家,怎敌得过一个大男人的力气,便只能由着他半拖半带地下了楼。


    到了门口,酥饼松了手,“赶紧去把事儿了了!”


    话语刚落,伸手一推,就把她出了酒楼,自个儿却缩回了身子,躲在门后边,竖起耳朵做偷听状。


    她从空无一人的酒楼门口收回了目光,抬眸往那面摊上看,猝然地一双黝黑的眼眸碰撞在一起。


    眸子的主人,握筷的手微微地颤,抖落一双筷子。


    ‘啪嗒――啪嗒――’一前一后落在他脚步。


    她走了过去,弯腰捡起了筷子,放在桌上,又从筷子笼里拔出一双干净的,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递给他。


    他接了过来,插入面条里,手颤得更厉害,竟然连一撮面条也挑不起。


    她在他灼灼的注视下,把帕子塞入腰间,撩了撩衣摆,款款坐下,对着他盈盈而笑:“怎地不吃?”


    “真的是你?”他似乎还不敢确定自己此刻看到的是幻觉,还是真实。


    这样的问题,当然不需要回答,她提了提嘴角,把脸上的笑容加深,“快些吃吧!吃完了,我们好寻个僻静的地方说说话!”


    “我吃完了!我们这就寻个僻静地方说话!”他急切地站起,从怀里掏出一文钱放在桌上,伸手来拉她,将要碰到她的手的时候,却兀然停住了,眉心一拧,似是有所顾忌,又快速地垂了下去。


    这样的细节,她自然是注意到了,人果真是不能分离的,这才分开多久,就生分了!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率先迈开了步子:“走吧!”


    他跟在身后,循着她的步调,却总是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她一路忍着,终于在拐入街角街角时,忍不住转过身,声音闷闷的:“一些时日不见,你和我倒是生分了许多!”


    话刚出,凤十七的脸立时一白,状似痛苦地捂住了心口,咬着牙硬顶了顶,还是顶不住体内翻腾的血气,头一偏,一口鲜血吐上了墙,红艳艳的,触人眼目。


    “我……我只是随口说说,你怎么就……”她慌忙从腰间拉出帕子,想替他擦去嘴边残留的血渍。


    他偏过了头,避开了。


    “十七!”


    “十七!”


    “十七!”


    三声柔柔地叫唤,总算把他换回了头。


    她这才看清他那双凤眸中氤氲着水汽,上排贝齿死死地嗑在下唇上,几乎咬出血丝。


    她在做什么?难道经历了一次死亡,让心跟着麻木了吗?她何其忍心,居然如此伤害一个对钟情于她的人!


    她一时间不知怎么做,才能挽回这样的局面,便懊恼地咬住了唇,用力地、紧紧地咬着,仿佛只能借此来消减心中的愧疚。


    他的手立即就伸了过来,贴上了她的唇,想阻止了她自虐般地紧咬。


    她松了口,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依旧就不知该如何言语。


    他修长的指来在她红肿的唇上游移,目光也那顿了许久,才缓缓上滑,和她眸光胶凝的一霎那,仿佛有团火烧上了心头,烧开了心口落下的闸门,澎湃的感情再也难以抑制,猛地把她抱入怀中。


    那么紧,那么毫不保留。


    压得她那些被雪狼抓伤的,还未痊愈地伤口再次裂开,她吃痛地喊了一声。


    他一惊,松开了手,“怎么了?”


    “没事!”她抿出笑,想敷衍过去,但肩头渗出血痕,却迅速地在她今日穿的月牙白的衣衫上晕染开去。


    “我弄伤你了?”他死死地盯着她殷红的肩头,一双手顿在虚空中,想碰触她,却又怕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再次弄疼了她,额上是被焦急逼出的汗。


    她摇头,掩饰道:“没有,是旧伤口崩开了而已!”


    他似是更焦急:“旧伤口?你怎么伤的?让我看看伤口!”


    她依旧摇头,“没事!不过是前几日练剑时,不小心划了一下,不严重的,不过染到这衣服上,看着吓人而已!”


    她倒是不介意在人前露出伤口,但介意露出那遍布伤痕地红肿狰狞的肌肤,特别还是在这样翩然的佳公子面前,她可不想破坏自个儿在他心中的印象。既然如此,那索性就轻描淡写过去。


    他怀疑地目光一直停驻在她肩头,仿佛下一刻,就能看出端倪,揭穿她的谎言一般。


    她立即转了话题,以期望分散他的注意力:“你不生气了?”


    是被他这个问题问住,他缓缓地抬眸看着她,目光幽幽的,“我何尝生过你的气,只是怕……”


    她疑惑,追问:“怕什么?”


    “只是怕你做了王妃,便不再理我了!”他的眸光骤然黯了下去,面上是如死灰槁木般的晦暗。


    她不忍心见他如此,便道出实情:“我没有要做王妃!”一说出口,又后了悔,但话一出口,如覆水难收。


    “你说什么?”凤十七闻言,眼中死灰顿时复燃。


    不知谁说过,说了一个谎,便要编出千百个谎言来圆这个慌,她这下可算是体到其中滋味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酥饼弄错了,做逍遥王侧妃的是另外一个女孩子,我不过是在王府里当差而已!”


    他有些不信:“当差?”


    她圆得合情合理:“你知道的,我会些拳脚功夫,王府里这个妃那个妃的,让我这样的会武艺的女子贴身跟随保护,总比让那些侍卫跟着,要便利些!”


    他拉住了她的手,话语中流露出难以抑制地欣喜:“既如此,那今日你便辞了那差事,和我回山庄!”


    那样真挚的眼神,那样真诚的话语,她很想答应,却是不能,轻轻地抽了手,垂下了眸:“我不能离开王府!”


    他面上笑容一僵:“为何?”


    她叹了口气,索性就按着酥饼既定的路线,把谎话顺了下去:“想来酥饼也和你说了,我这次回都城,是为了重振震家声。可我一介女流,亲族全无,无依无靠,要重振家声又谈何容易,唯有靠我这点小功夫,希望能在逍遥王座下立得些许功勋。逍遥王赏罚分明,我若立了功,便能得到丰厚的赏赐。我好不容易寻得机会,能留在逍遥王府里当差,我不想放弃!”


    实在不愿意拿世俗的名利,来玷污眼前这位飘然出尘的翩翩公子,但此刻似乎没有更好的理由了!


    果真,佳公子默了许久,终于向现实低了头:“如若这是你心中所想,那我必定遵从!”


    谈话似乎按着酥饼划定的目光行进着,她不由得把终极目标提了一提:“逍遥王向来谨慎,如若看到我在王府外和人接触,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


    接下来的话,实在太伤人,她不愿说出口,但想来聪慧如凤十七,即便她不说,他应该也能领会。


    凤十七心中虽然是百般不愿,还是把头点了下去,“我明白了,我以后不会在来这儿了!”


    她暗自呼出了一口气,后背已经汗湿,说上了这一番话,比练了一日的剑还要累,抬手抹了抹额角,也是汗津津的,正要拿用帕子擦拭,凤十七的话又拂过了耳边。


    “我答应以后不来这儿看你,但你能不能答应我……让我时常见到你!”


    她笑,满口答应:“好!我得空,便去城郊云起山庄看……你和二当家他们!”本只想说个‘你’,但到底是不好意思,便拖上了二当家他们。


    凤十七伸出一只手,悬在虚空中,五指并拢,郑重地向她摊开:“一言为定?”


    ‘啪――’


    她毫不犹豫地地合上了他的掌,承诺:“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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