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级这种东西到哪里都不会消失，因为人类是一个懂得攀比的动物，一旦这种攀比被加上恶意，阶级歧视自然就会随之到来。


    清潭监狱一共有四个大操场，其中两个有篮球场，两个是乒乓球场，前者是专门给男监用的，后者就是给女监用的了。


    两个篮球场之间是贯通的，有着一扇铁门隔开，狱警走到那边把锁打开之后，就慢悠悠晃回去抽烟了，时不时往操场里看一眼，没什么动静基本不会出来说话。


    叶一诺当然没有跟人打篮球的兴致，自从进了监狱之后，他的笑容便少了很多，对于刘痞子的搭话一直都是置若罔闻。所以他进了操场第一件事就是找个角落坐着，然后呆呆地看着阴沉的天空，像在思考看，又像在想什么想不通的事情。


    不一会而，被他抢走了鸡腿的那个家伙，就带着自己监房的牢头走了过来。


    一行六人，带头的那个胳膊上有一些洗过纹身的烂皮，走起路来一晃一晃，脸色阴沉地看起来就像一头皱着脸的黄鼠狼，走到叶一诺面前看着他，说道：“你，跪下来，在老子胯@下做两百个俯卧撑。”


    叶一诺看了他一眼，没理。


    刘痞子当然也没理了，他本来就对这个不爱说话的家伙不怎么感冒，干脆让别人教训教训他，挫挫他的锐气好了，只要到时候自己这个牢头再出面说两句公道话，指明一下叶一诺死刑犯的身份，事情不就解决了？


    “婊子养哩，跟你说话，听不懂？”带头的牢头二话不说就抬起脚往叶一诺的脑袋上踹了下去，同时对边上的几个跟班说，“给老子打！”


    可他话音刚落，一道身影突然就闪现到叶一诺跟前，如同一座从天而降的大山，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六个家伙撂倒了去。


    周围看热闹的犯人们不由得面面相觑，就连和叶一诺同监房的刘痞子几人都傻眼了。


    但是这还不算完，那个突然出现在叶一诺身前的家伙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明显想继续动手，却被站起身子的叶一诺拦了下来。


    他说：“昊子，算了。”


    赵明昊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坐到了叶一诺边上。


    那几个被打趴的犯人脸上都带着青紫交加跑到了一边，明显不想继续触这家伙的霉头。


    刘痞子放大胆子靠了过来，笑眯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烟，递到赵明昊面前，说道：“兄弟，你俩认识啊？我是跟他一个监房的牢头，来，抽根烟，这是我从狱警那顺来的，以前干过扒手，这点小手艺能让你给点面子吧？”


    赵明昊听到“扒手”这两个字，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说：“没火，怎么抽？”


    刘痞子嘿嘿一笑，把整支烟撇开成两半，又用指甲掐掉烟嘴，倒出一半的烟叶在手里，一点一点扔进嘴里嚼了起来，还边嚼边道：“嗯……真他娘舒服。”


    赵明昊对这种另类抽烟的方式没什么感觉，在金三角就已经见识过了，就没有继续理会刘痞子，而是看着叶一诺道：“想到了没？”


    叶一诺微微摇头，嘴唇颤抖了几下。


    赵明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着急，慢慢来。”


    叶一诺“嗯”了一声，说道：“昊子，连累你了。”


    赵明昊平静说：“我知道会有这一天。”


    叶一诺捏起拳头，砸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巨大的力道令墙壁出现了几条裂痕，但也让他的手被磨掉了一层皮。


    刘痞子见到这一幕，咽下了嘴巴里的烟草。


    半个小时后。


    几名狱警走出来呼喊了几句，让列队。


    赵明昊对叶一诺说：“我在2号监房402房，有事来找我。”


    接着，所有犯人就被带到了曹场旁边的车间里做事。


    在监狱里想要有点干净的收入，就必须在车间里干流水线工人们干过的事。叶一诺被分配到了一个专门缝裤子的工序间，这里摆着一百多台缝纫机，做的都是那种质量一般的游泳裤和沙滩裤，拿出去卖能卖到不便宜的价格，一条施工线四十多个人，每个车间由一个大线长来管，每天基本上最少都可以出将近6000条裤子，这也是车间要求的量。


    在清潭监狱这个地方一共有两个大办公室，一个办公室负责车间任务，规模跟一个中队差不多，有将近五六十个人，专门管车间里的流水线安排和制作工序，他们都是不用亲自上去做事的，只负责带人出工，带人收工，一般都是刚进监狱不久的司法实习生，以及那些快退休的老干部才能到这里来做事，属于比较轻松的坐办公室差事；一个办公室就是专门管监房和那些值班的狱警了，总共分为三个小组，一个是管教干部小组，专门负责犯人的减刑案卷递交，犯人能不能减刑全靠这小组的意见；一个是思想改造小组，里面都是读过大学的文化人，专门给犯人们做心理辅导，心理改造，教他们出去要做好人好事；一个就是狱警干部了，专门负责管教狱警的行为规范，比如不能过度殴打犯人这一类，由监狱长作为干部，安排他们的工作事宜。


    在这两大办公室之上，就是整个清潭监狱里的一把手了，一个叫生产大队长，一个叫改造大队长，通俗点来讲就是一个负责管劳动生产，狱力利用，一个负责管思想改造、犯人改造。


    叶一诺被分配到的车间还算比较轻松的了，工序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很容易，但麻烦的是如果质量不过关就要直接挨打，因为一旦质量不过关，就意味着这条裤子的材料浪费了，久而久之，坐在缝纫机面前的犯人们为了不被挨打，做起来就比较精准，效率也快很多了。


    叶一诺看着面前的缝纫机，在刘痞子的帮助下了解了糙作过程后，就默不作声开始干起了活儿。


    监狱里的时间安排并不紧张，从早上起床，洗漱，吃早饭，自由活动半小时，再到车间干活，中午吃饭，休息活动一小时，这一个上午就过去了；然后从下午一点钟开始，又到车间干活，一直干到四点，往后要进行一小时的思想改造，五点半左右吃晚饭，六点回监房点名，洗漱，上厕所，再到广播室收看新闻，八点半回监房休息。


    这一系列流程下来，就跟上班没什么区别。


    但麻烦的是，这地方是一个很不讲道理的地方。


    收工之后，叶一诺这一条流水线的人都被大线长留了下来。他叫所有犯人靠着墙蹲下来，然后懒洋洋说：“你们今天的任务还差几件没完成，质量也有没过关的，上次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谁没做够件数和没保持质量的，自己站出来。”


    没人站出来。


    似乎早就料到有这种情况的大线长什么也没说，冷笑了一声，走到排在最前面的人面前，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的抽了下去。


    打耳光的声音就跟冬天里过年的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响，力道听起来还不小。


    抽到第二十个的时候，一个看起来人高马大的犯人想反抗，但刚一站起身子，大线长身后的几个狱警就冲了上来，把那家伙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揍，打的嘴里吐出苦水，爬起来都没力气后才肯停手。


    等到大线长走到叶一诺面前时，却停下了手。


    他问：“你就是那个贩-毒进来的死刑犯？”


    叶一诺抬起下巴，点点头。


    其他人的目光跟着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