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问题，叶一诺没有隐瞒，就像说了一件平白无奇的事：“贩-毒。”


    “贩-毒？”


    监房里短暂沉默了几秒。


    刘痞子扯了扯嘴角，不再去看向叶一诺，而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净他妈吹牛。”


    叶一诺转过头，直勾勾看着他。


    这让刘痞子有些不太自在，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指着叶一诺上铺的一个看起来鼠头鼠脸的家伙道：“他叫瘤子，是我老弟，啥都不懂的废物一个，明天你俩去操场上干一架，你要是能打得过他，我就大发慈悲让你干几天牢头。”


    叶一诺问道：“为什么不是你跟我打？”


    刘痞子脸色一僵，硬着脖子道：“你见过老大去跟小弟打架的？别他妈叭叭，看你是死刑犯，厕所就不要你洗了，按照大家的规矩来，一人一天，明天到我，后天到你。”


    叶一诺笑了一声，没有再去理他。


    监房里一共六个人，除了刘痞子和他亲弟弟瘤子有关系之外，其他三个人都是因为盗窃而被判了二十年以上的再犯，所以胆子比起刘痞子来说，要小上一些，听到叶一诺说自己是贩-毒才被判的死刑，心里都怕的不得了，自然也没有去惹是生非的意思。


    所有人都回到了监房之后，监狱长就过来点名了，确定没有缺人后，监房的门就被打开，大家一起被带到澡堂子里洗漱，换上了干净的囚服，洗掉了脏衣服，又集体上了一次厕所，期间所有的动作都有时间规定，因为无论是澡堂子还是厕所外面都有狱警看守，要是谁超过了时间，狱警就会进去把他拉出来打一顿，这似乎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所以大家的动作都十分迅速。


    搞完了这些，犯人们就被带到广播室收看新闻，一直直到八点半，回监房，又是一次点名，值班的犯人落锁，站在两排，监狱长叫了两个干部在走廊外看着监房，念一个名字回答“到”就蹲下，等值班的犯人都回答后，走廊的灯就关了，干部大喊了一声“上@床睡觉”后，监房的灯也熄灭了去。


    叶一诺看了一眼床头整齐叠着的被子，已经有一些发霉的痕迹了，但他并不介意，盖在自己身上，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就沉沉睡了过去。


    刘痞子和弟弟瘤子把头伸出来对视了一眼，明显松了一口气，跟在叶一诺后头睡了下去。


    在这个地方，睡觉和起床都必须统一，因为半夜会有值班的狱警过来查看，如果谁没有躺在床上睡觉，或者在乱搞的话，就会被拉出来蹲着，一直蹲到明天早上。


    夜渐深。


    熟睡中的叶一诺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跪在一片荒野中，脑袋后面是几个举着枪的警察。


    ……


    等到第二天七点，监房里传来了铃响，所有犯人都被强行叫了起来，规规矩矩依葫芦画瓢叠好被子之后，叶一诺就看到监房被打开，狱警带着大家洗漱的洗漱，换衣服的换衣服，搞定之后就直接被带到了食堂吃早饭。


    监狱很大，所以食堂也被分为了两间，叶一诺在第二间，所有的犯人都规规矩矩排着队，等到了打饭的窗口前，就会有工作人员把用来装饭菜的铁板递出来，今天的早饭恰好是盐菜汤泡白米饭，味道闻起来还不错，应该加了不少鸡精。叶一诺透过打饭的玻璃能清晰看见里面有着几口银色的大桶，一个桶里面装着米饭，一个桶里面装着菜，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吃饭的位置当然也是固定的，每个监房的人和每个监房的人坐在一起吃，一是为了避免冲突，而就是为了方便管理。叶一诺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情愿的样子，跟着刘痞子几人坐在了角落的位置上，座椅是那种摆在便利店门口的常见款，有点挤，几乎每个人的手都贴着手。


    大家似乎也都习惯了这样，叶一诺自顾自拿着筷子吃饭，表现的很冷淡。


    刘痞子刚好就在他旁边，他是一个控制不住说话的人，忍不住就搭话道：“6261，这菜，你吃着合适不？”


    叶一诺头也没抬，说道：“合不合适，关你什么事？”


    刘痞子一听他理自己，就来劲了，怪笑了几声，说道：“我告诉你，前几个月，隔壁监房的兄弟，在菜里头吃到了那玩意儿，就你拉出来的那玩意儿。”


    叶一诺转过头，把筷子放在铁板上，直勾勾看着刘痞子。


    刘痞子被这个眼神盯的有些发毛，打了个讪笑，说道：“也有好的，你瞅瞅你前面那桌的兄弟，看到他碗里的鸡腿没有？知道他盘子上为啥有这个不？家里人往监狱寄钱，钱到狱警手里，每个月就能加几次鸡腿，味道可比这玩意儿好多了。妈了个巴子的，我老爹老娘死得早，这辈子老子怕是吃不到了。”


    叶一诺抬起头，往前看了一眼，的确有个犯人的碗里摆着一个鸡腿。他没有说话，突然站起了身子，走到那个犯人面前，把他碗里的鸡腿拿了起来。


    那个犯人一下子就火了：“你干嘛？”


    叶一诺拿起装着热饭热菜的铁盘子就往这家伙的脑袋上盖了下去，后者发出一声怪叫，倒在地上就哀嚎了起来，和他同监房的几个犯人都没有动作，像是在看好戏一样看着叶一诺走回自己的位置上，把那个鸡腿拿在手里一下一下啃进了胃里。


    “草，兄弟牛掰啊。”


    刘痞子压根没想到这家伙胆子这么大，竖起拇指夸赞了一句。


    但是话音刚落，一个狱警就走到了叶一诺身边，盯着他把鸡腿全部吃完后，从背后拿出了一本《监狱行为规范》，丢到了叶一诺饭菜上面，说道：“把这里面的背下来，今天下午我单独抽查你。”


    叶一诺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冰冷，但并没有冲动去做什么，而是拿起那本《规范》打开看了起来，上面大概写的都是一些什么诸如“服从管理，接受教育，参加劳动，认罪悔罪。”、“爱护公共环境。不随地吐痰，不乱扔杂物，不损坏花草树木”这种让人感到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的废话。


    他没去记，把手册丢到了脚下。


    刘痞子见到这一幕，劝说道：“哥们，这东西大家都要被的，你不要搞特殊，要是背不出来，最少都要抄一百遍。”


    叶一诺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刘痞子一拍桌子，骂骂咧咧道：“妈的，老子好心提醒你，你再用这种眼神看老子，信不信老子……”


    话还没说完，一根木筷子就抵住了他的喉结。


    他咽了一口口水，一把拍掉了筷子，没有再去说话了。


    吃完饭之后，要求所有人把自己的餐盘洗干净，地上桌上不能留下来米粒饭菜，抓到是要出去做俯卧撑的，最少一百个起步。叶一诺倒是没什么麻烦，可那个被他抢了鸡腿的人就惨了，不仅被要求把地上所有的米粒清理得干干净净，反而还被罚了两百个俯卧撑。


    然后所有犯人就被叫到曹场去自由活动了，活动时间为半个小时，刘痞子告诉叶一诺，这半个小时你想干嘛干嘛，只要不闹出特别大的动静，狱警都不会管，打架什么都是常见的事，尤其是像叶一诺这种新人，那是一定会被人针对针对的，


    在他们这里叫什么“见面礼”，搞得跟什么新生入学仪式一样。


    叶一诺对刘痞子的话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了，所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家伙还得寸进尺说只要叫他一声老大，等会儿打起来，就帮他搭把手，他刘痞子在这里还是有一点威望的，毕竟是抢劫被判的无期，地位什么的要比那些有刑期的人要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