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月光下的地下祭坛，嫣儿缩在石碑的角落里。

手表自从下到地下，就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指针虽然在走，但受到地下磁场的影响被磁化，时快时慢，完全无法准确记时。冬生的手表，也不准确。

他们拥有两块手表，都成了摆设。

嫣儿很后悔当初没有带电子表，偏偏讲究时髦，戴了一块石英表，忽视了钢厂地下的环境。

嫣儿不敢再多跟神偷说话，觉得神偷和冬生一样，都已经神志不清，地下这种既紧张又压抑的环境，的确很容易把人弄疯。

现在，神偷跟冬生达成了互助协定，两个人背靠背的坐在石台上养神，只要听到一点动静，便会睁开眼睛，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随时准备跟人打架。

嫣儿默默的关注时间，凭感觉，时间至少过了有好几个小时，可是头顶的月光，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连位置都不曾移动半分，很不符合常理。她几乎可以肯定，在她头顶上的圆形光源，并非真正的月亮，而且他们所处的地方，也没有到地面，这个祭坛，一定是建在地底！

嫣儿坚信她父亲老穆，一定会来救她，因为在世上，除了老穆，还有谁会挂记她呢？

上天已经帮她跟父亲团聚，绝不可能就此让两人分隔！

嫣儿怀抱这一份希望，好让自己能够坚强起来，等待逃出生天的时机。

这时，陵蠡又来了，带来了一具僵尸。不用猜，这是冬生的镜面人之一，在神偷和冬生达成互助协议的这一段时间内，陵蠡陆续带来了四具僵尸，全都是冬生的镜面人。

他们被陵蠡带来之后，放置在石台上。冬生和神偷以逸待劳，以有心对无心，很快就将他们一一杀死，死掉之后，连同身体一起消失。

每杀死一个自己的镜面人，冬生就会异常的兴奋，觉得自己离成功又近了一步，发出难以掩饰的癫狂笑声。

嫣儿捂住耳朵，闭着眼睛，不去看那场面，尽管她能理解冬生和神偷的所作所为，但杀戮，并非理解就能接受的。

神偷帮助冬生杀死镜面人之后，会变得更加沉默，不发一言，当陵蠡出现，他的反应比冬生还要激烈，有两次，甚至是陵蠡还没爬上石台，他就冲了上去。

嫣儿从神偷的举止中看到了他内心的恐惧：他担心自己的镜面人随时会到来。

嫣儿不禁摇头，如今的神偷，已不是当初第一次见到时，那意气风发、满目自信的样子。

又有一只陵蠡爬进了祭坛，与之前的不同，这只陵蠡并没有带来镜面人，在它的头部，插着一柄小玉剑，剑身没入身躯，在地上流下了一线黏液，身体上的大嘴咧开，一张一合发出凄厉的叫声，里面无数的黑线忽长忽短的变化。

陵蠡受了很重的伤，失去理智，爬进祭坛之后，在石台上胡乱的翻滚，神偷跟冬生被波及，四处躲避。

嫣儿欣喜，那小玉剑，自然是她父亲老穆的随身武器！

嫣儿也顾不上受伤的陵蠡在祭坛内跟神偷和冬生纠缠，跑到陵蠡来的石碑缝隙中间，去找老穆。

石碑缝隙之间没有人影，只有陵蠡受伤后留下的一地黏液，老穆没有如她所期待的出现。

嫣儿略有失望，不过也觉得父亲没那么快跟上来，陵蠡是具有穿透石壁能力的超自然生物，很可能是借此能力逃窜回来，老穆要追上，颇费周折。

“天啊！”冬生忽然大喊起来。

嫣儿闻声，回到祭坛内，看到刚才受伤的陵蠡躺在石台上，身体虚弱扭动，到了弥留之际，眼看是不活了。在它上方的石板缝隙之中，有十几只陵蠡接连的出现，然后，噗通噗通的掉到石台上，纠缠在一起，还有几只则垂在上方，脑袋像钟摆晃来晃去，似乎正在寻找可以着陆的空隙。

丑陋而恶心生物，看到一两只够可怕了，这一下，陡然出现十几二十只，真令人毛骨悚然。

嫣儿吓得倒退几步，就看见那些陵蠡没有攻击外人，而是纷纷张开大嘴，朝那只受伤的陵蠡进行啃噬，每只都分得了其中的一小块，把受伤的陵蠡吃了个精光，它们进食井然有序，仿佛有谁进行了精细的丈量，然后进行分发，获得的分量都相差不多，而且没有发生争抢，。

片刻之后，这些陵蠡两两一组，朝四周的石碑缝隙里爬走，消失不见。

“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神偷神情激动的问嫣儿。

“它们不像是低等生物，至少拥有一定的智商！”嫣儿点头，“太不可思议了！它们是软体动物，怎么可能进行这么有序的行为！”

“它们为什么会吞吃同类？”神偷走近石台，受伤的陵蠡此刻连渣滓都不剩，被吃了个干净，只剩下那柄小玉剑安静的躺着。

嫣儿明白神偷说这话的意思，因为在自然界里，大多数动物都是尽量让自身种类的数量增多，所以吞吃同类的现象，非常少。不过，也有会在极度紧张或饥饿时把同类吃掉，有的独居生物，会把除了自身之外的一切，当做食物来捕杀，有的为了获得更大的生存机会，会杀死一同出生的兄弟姐妹。。。。。

而眼前这种吞吃同类的情形，显然不是出于以上的理由。

它们捕获人类，都不当食物来食用，为什么会对受伤的同类下狠手？

“它们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嫣儿回答说，“杀死同类，一定是有利于它们种类的生存！”

“你说得对！”神偷拍了下脑袋，“我觉得它们这次出动，不是为了去抓镜面人了！它们是要去抓杀伤了同类的凶手！是去报复！”

“报复？”嫣儿最不想要这个答案，可是神偷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过，还是没法解释，它们为什么要吃掉自己的同类。。。。。”

“已经解释了。”神偷拿起小玉剑，“它们吃掉同类，是从它那里获得情报！”

“我不明白。”嫣儿疑惑不解。

“陵蠡。。。。。”神偷痴痴的说，“它们的群体构成，非常有意思！”

“刚才的那一群陵蠡，应该都是属于镜面生物，它们通过吞吃自己的本体或者说某一镜面体，获得了它的记忆或者经验！”神偷说，“它们是用这种方式，变得更加强大。。。。”

“它们跟人不一样，不会有除掉自己镜面体的本能？”嫣儿下意识的瞄了瞄冬生和神偷。

神偷点头，“它们或许有更高一级别的使命，所以不会杀害自己的镜面体，对它们族群来说，这正是它们繁衍的方式。。。。。”

“非常大胆的想法。”嫣儿说，“你肯定也认为，它们的使命，就是要消灭镜面人了。”

“它们把所有在地底出现的人类全部抓到这里来，然后通过镜面人彼此之间的仇恨，互相杀戮，当然不会是平白无故。”神偷说。

“你猜错了。”冬生在旁接话说，“它们会这么做，是因为被驯化。。。。。”

嫣儿和神偷面面相觑：陵蠡的各种超乎普通虫类的行为，是被驯化的结果？

“我们的祖先传承下来一种特殊的本事，把一只牲口赶进祭坛进行祭祀，不久之后，就会走出一群。。。。。”冬生说，“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我们族群依赖于这种本事，逐步强盛。。。。。”

“是契丹传奇可汗昼里昏呵的故事。”神偷说，“你们的祖先，很早很早以前，懂得怎样运用镜面布局，并且驯化陵蠡，利用它们来捕捉镜面布局内出现的牲口！许多年过去，它们还在重复以前的工作。。。。。”

“看来木华黎把耶律乞努的坟墓建在虎符镇，早就看准这里是契丹族一个古老祭坛。”嫣儿说，“可是，木华黎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帮助本是仇敌的耶律乞努达成夙愿呢？”

“古人的意图，没办法猜测了。”神偷摇摇头，“我只知道，耶律乞努和他手底下的亲兵，已如重新出现在虎符镇上。。。。”

“你怎么知道？”嫣儿吃惊的看着神偷。

神偷自知说漏嘴，不再隐瞒，“我是从自己的镜面人那里得知了这个情况。。。。。”

“丞相，肯定是要复活的。嘿嘿。。。。。”冬生笑得脸上肥肉抖动，“我们守陵人，一直等待这一天。”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神偷说，“那个老任，利用手段，把他们都给控制住，当傀儡一般摆布。。。。。”说到这里，神偷不免想到老沙，实在琢磨不透，为什么老沙的身份也是耶律乞努的镜面体。

冬生听到神偷的话，笑容僵住，“老任。。。。。当初说得好好的，怎么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们说的老任，是叫任卫东？”老穆从石碑的缝隙间走出来，在他身后，跟着远图以及其他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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