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乖》 001:仙女归来 七月半,人间鬼节。 没有阴风凛凛,只有一轮玉盘似的月,被白日的雨气笼着,模糊了轮廓,还是很美,影影绰绰的美,如梦似幻的美。 鬼门开,百鬼未临,他来了。 哒、哒、哒、哒…… 脚步声不疾不徐,笼子里的女人惊地坐起,瑟瑟发抖地往后缩。 屋里没有开灯,窗帘敞着一条缝,银白的月色漏进来,把薄薄一缕光洒下,落在冰凉的地板上,落在金色的锁链上。 咔哒。 门被推开,风一股脑灌进来,带着微热的潮气,还有他身上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走廊的强光照进了常年不见日头的房间里,地上的女人抬起手,挡住眼睛,手腕的锁链被扯动,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在指缝的微光里看他——她的丈夫。 他有一副很漂亮的皮囊,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人皮下,是七月半的鬼。 “阿壤。” 阿壤是她母亲为她取的乳名。 他开了灯,紫色的琉璃灯下,金色的笼子折射出扎眼的光。她穿着黑色的礼裙,缩在笼子的角落里,目光惊惧,看他关上门,看他越走越近。 “想我了吗?” 他打开笼子,蹲下,抬起她惊慌失色的脸。 他说,我好爱你。 她让他滚。 别墅外面,有一棵年岁很大的梧桐树,树上乌鸦在叫,月亮在看,树下虫在鸣,蚁在爬。来来往往的人目不斜视,争奇斗艳的花开得肆意张狂。 不多久,屋里传来女人的哭声。 屋外走廊里,女孩穿着公主裙,六七岁大,头发披着,耳边别了闪闪发亮的钻石发卡,月色、走廊的灯、还有楼梯里的光交汇在一起,因为明亮各不相同,把地面分割成明明暗暗的光斑,女孩提着蕾丝的裙摆,在光斑上跳房子,裙摆坠满了各色宝石,红的、绿的、蓝的,把光晃了个透,一闪一闪。 过了好久,女孩跳累了,靠到墙边,用脚踢地上的地毯。 咔哒。 门又开了。 “领领。” 女孩抬起脸,一双瞳子透亮,她清脆地喊:“爸爸。” 男人走过来,把她抱起。 七月半,是她的生日,老一辈的人常说,鬼节出生的孩子会被百鬼诅咒。 她才不信,她会诅咒百鬼。 这时,月亮躲进了柔软的云朵里。 爸爸问小领领:“宝贝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要一个金笼子。”她挥舞着白嫩的胳膊,比划着笼子的大小,表情很是认真,跟爸爸说,“上面的钻石要超级大颗。” 爸爸问她要笼子做什么。 “要把小哥哥关起来,只和我一个人玩。” 看吧,百鬼诅咒不了她。 她叫商领领,是商家大魔头生的小魔女。 后来,魔女长大了。 *****十八年后***** 晚上十点,华兴殡仪馆。接尸车开进馆内,路过百米绿荫,把一盏盏老旧的路灯抛到车尾。停尸间在殡仪馆的最左边,接尸车驶过专用车道,停在停尸间门口,经过消毒水喷洒之后,车上下来两个人,都身穿西装,手臂上绑了黑纱。其中一人拉起后盖厢,另外一人走进停尸间,把不锈钢的运尸车推出来。两人对了一个眼色,一起上前,把包着黄色尸袋的尸体抬出来,放到运尸车上,推进停尸间的消毒区。 很快,值夜班的工作人员赶过来,四十多岁,是位女士,戴了口罩,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殡仪馆的工作制服,她和接尸的人低声交谈了两句,然后拉开裹尸袋的拉链。袋子里是肝病晚期的死者,脸色蜡黄,女人看了看裹尸袋上的牌子,核对完身份,然后推入防腐区。 防腐区的右边是冷冻区,再往右是遗体修复、化妆的整容区,都是独立的楼栋,由过道连通。 这个点,整容区还有人,大概半个小时之前,一位车祸死者被送来殡仪馆,家属要求做遗体修复。 小李是新来的实习生,这是他进馆以来第一次碰到需要修复整容的遗体,师父老裴特意让他来观摩,顺便学习技术。他巴巴地来了,老裴自己却没来,他感觉他被老裴坑了。 换好防护服后,他拖着千斤重的脚步进了遗体修复间,里面人不少,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眼睛最漂亮那个他就不认识,有人叫她小商,也有人叫她领领。 “你就是新来的小李?” 她个子挺高,戴着口罩,只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一双透亮的眼睛,眼尾有弧度小小的内双,是很灵秀有神的一双眼。 她声音甜甜的,有点软,好听得让小李都忘了发抖。 小李腼腆地点头。 她说:“你好呀。” 她一笑,眼睛弯了半弯,带着很要命的无辜感。 小李很紧张,结巴了一下:“你、你好。” 今天下午他还后悔学了殡仪这个专业,突然就释怀了。 只见商领领戴着乳胶手套,把尸体腹腔内的体液抽出来,然后拿起连接着装了福尔马林管子的大长针,往往生者的心脏注射防腐液,一整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她垂着眼皮,睫毛都没动一下。 注射到一半,她回头:“可以帮我拿一下工具箱吗?” 小李看见了她抽出来的体液,还有掀开棉布后尸体。 他一下没忍住:“呕……” 他来之前,听师父老裴说,这位死者是交通事故的罹难者,面部被车轮严重破坏。 他才因为漂亮姑娘得到了短暂的释怀,现实就狠狠打了他一个巴掌。 “呕……”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到遗体整容这个行业。 他隔着口罩捂住嘴,把酸水咽回去。 商领领面不改色,没有停下手上的事,问他:“看不了吗?” 只是还没适应,小李摇头:“没、没有。” 她好像脾气很好,温声细语地说:“你可以先出去,等吐完了再进来。” 小李也不想留下来添麻烦,说了声抱歉,跑了出去。 外面没有椅子,他随便找了个推尸体的车子靠一下,这时,一瓶水递过来。 “给。” 是老冯,馆里的人都这么叫他,但老冯不老,就业不到两年。 小李接过水:“谢谢。”他拧开,喝了一口。 老冯拍了拍他的肩,拿出职场前辈的风范:“以后看多了就习惯了。”老冯已经见过世面了,很淡定,“这种程度的还算轻的,至少没有很重的味道。” 小李心不在焉,眼睛飘到了修复间:“她是这次修复的主负责人吗?” “你说领领?”老冯嗯了声,语气不无佩服,“一般难度比较大的遗体整容都是她来做。” 他们都是馆里的遗体整容师,也有人称他们为入殓师,平时的工作都有分工,之前有家属闹过,不仅分工,还分男女,有的负责防腐,有的负责清洗,有的负责穿衣,还有负责化妆和修复的。 商领领主要做遗体修复,偶尔也化妆。 小李想到了老裴,五十多岁的老师傅了:“她看上去好年轻。” 老冯挑了个眉:“不止年轻,还漂亮呢。” 看得出来,即便她戴了口罩。 小李心想,她大概就是老裴招聘时跟他提过的“馆花”,他绝对不是因为馆花才来的,是因为对职业的热爱。 “呕……” 小李又想吐了。 整容区往右走,是守灵厅,现在不少家属会把灵堂设在殡仪馆,这样既能用冰棺保存,也能缅怀逝者。 今天是农历月中,圆月高挂。正逢十月金秋,晚上天凉,门口有个年轻的男孩子,卫衣帽子兜头戴着,他手里拿着手机,在和人通话。 “哥,你到了没?” 男孩顶多二十出头,脸很小,三庭五眼的,样貌比女孩子还标致,不过他烫了个羊毛卷的渣男头,稍稍把皮相里带的幼齿感压下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哑,带着明显的倦意:“在找停车的地方。” “停车场在业务大厅的前面,你停右边,左边是接尸车专用。” 接尸车…… 刚从守灵厅探出头来的一大汉打了个抖,又缩回去了。 “在一楼,二号灵堂。” 男孩挂了电话,进去了。 约摸十来分钟,有人沐着夜色走进来,风尘仆仆,懒倦的模样。他手里拿着一把伞,黑色,长柄直杆的。 深咖色风衣里是白色帽衫,他环顾了一圈之后,走向咨询台。 “你好。” 声线低,音色沉,是一副好嗓子。 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在玩手机,闻声抬起头来。 “请问二号灵堂怎么走?” 工作人员这才看清对方的脸,那一瞬,被光晃了一下眼,她愣了一下神:“左、左边通道进去,右手边倒数第二间。” 她没很多词汇量,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很迷人,五官明艳,浓烈又精致。 他说:“谢谢。” 话音明明有些随意散漫,却不乏礼貌和绅士。 来不及多看两眼,人已经走远了,值夜班的工作人员也精神了,拿起手机,给闺蜜发去午夜凶铃:“姐妹儿,刚刚有一个巨帅的帅哥来找我问路。” 闺蜜专业泼冷水:“姐妹儿醒醒,那是艳鬼。” “……” 左边通道进去,右手边倒数第二间。 景召把伞放在门口,走进去:“爸,妈。” 原本昏昏欲睡的陆常安女士一个打挺,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是让你别来吗,大晚上的开车多危险。” 陆常安女士是位“小公举”,景召鲜少见她穿得这么素净。 往生者是位八十四岁的老人,是景召父亲景河东的远房表叔,老人家没有成家,景河东是个老好人,把丧事揽了下来,大半夜的携妻小来守灵。这会儿,景河东正在打盹,脑袋一摇一晃。 景召走上前,上了一柱香。 陆常安女士亲热地挽住大儿子,脸圆圆的,有点肉,一点都不显年龄:“晚饭吃了吗?” “吃过了。” 陆常安一脚踢向旁边刷手机的二儿子:“杵着干嘛,还不去给你哥买宵夜。” 景见:“……” 明明景召才是捡来的。 景见抓了把头发,去买宵夜了。 陪父母坐了个把小时,景召就出去了,在走廊找了个位子坐下。他一个小时前刚下飞机,放下相机和行李就赶过来了,这会儿困意上来。 他合上眼,没一会儿,声控灯暗了。 殡仪馆为了尸体防腐和保存,冷气都开得很低,凉嗖嗖的。有人从远处走来,脚步声很轻,声控灯都没有亮,地上的影子修长纤细。 是女孩,穿着白色防护罩衣,走近后,脚步停下,她侧首,睫毛扇了扇,一双漆黑的瞳子望向坐在椅子上的景召。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弯下腰,抬起一只手,手里有个打火机,蹭的一下,火光升起。蓝光幽幽,照着她一双极美的眼睛,还有他的脸——这一副她想剥下来珍藏的皮囊。 她伸出另一只手,绕过蓝光,朝向他的脸。 殡仪馆,守灵厅,秋日的凉风,蓝色火光,女人,还有远处似有若无的啼哭声……刚从一号灵堂出来的中年女人被吓了一个哆嗦,嘴皮发白、发抖:“鬼、鬼……” 打火机的火灭掉了。 商领领收回目光,转过头去,用指腹压着唇:“嘘。”她上前,摘了防护服的帽子,取下口罩,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仙女脸,笑得很甜,“不是鬼哦,是仙女。” 魔女长大了,学了乖,变成了仙女。 她走后,椅子上的景召睁开了眼,眸中堆着墨色,难辨,难测。 **** 景召,读音同照。 别怕哈,画风是很甜的,第二章就进入小甜文模式。殡仪馆的剧情很少,入殓师的内容只在剧情需要的时候写,也很少。这不是职场文,是谈情说爱的文,另外,虽然是女强文,但男主不是弱唧唧风格。 我回来了连载了,你们还在不? 002:小甜文模式开启 凌晨四点三十三,六个遗体整容师用了近七个小时,终于修复好了罹难者的遗体。 守灵厅的正门外面有一杆路灯,灯下有人,借了一缕光,在看守灵厅里昏暗的走廊。 “领领。” 是老冯,老冯的大名叫冯康,他比商领领大了一岁,是馆里有编制的正式工。商领领不是,她是合同工。 她把放在远处的视线收回来,叫了声:“冯哥。” “怎么还没走?”冯康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我载你一程吧。” “不用了。”她婉拒,“我还要吃点东西再回去。” 冯康摆摆手:“行,那我先走了。” 干他们这一行的,不和人说再见。 冯康的车开走了。 商领领抬头看了看月亮:好圆啊,想摘下来。 她拨了个电话,号码存的是——狗头。 好一会儿,电话才通,那边响了弱弱的一声:“喂。” 是男声,说明是……公狗。 路灯的另一侧是绿化带,草色翠绿,不知叫什么名的、紫色的小花探出了脑袋,仰着在瞧月亮,花瓣咧得很灿烂。 商领领倚着隔开绿化的护栏,手指落在上面,指尖轻轻地敲着:“铃声响了十秒呢。” 狗头说:“我刚刚在洗澡。” 她轻飘飘地、好脾气地应了句:“哦,是吗?” 狗头:“……” 反正就很惊悚。 通话停顿了十几秒,商领领没急着说话,狗头也跟着安静。 风吹了一阵,云跟着飘,似要变天。 “如果要以身相许,得用什么法子呢?”清凌凌的嗓音响起,音色是真好听,可大晚上从殡仪馆传来的女声再好听,也会教人毛骨悚然。 狗头嗓子有点抖:“英雄救美?” 落在护栏上、不疾不徐敲击着的白嫩指尖突然停顿住。 英雄救美啊…… 她喜欢。 她道谢,诚心的:“谢谢。” 狗头真心实意地腹诽:别,祖宗你别谢我。 翌日,降温了。 是黎明前飘了一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打湿了绿荫,卷来了一阵凉风。这凉凉一宿,送走了多少往生者。 八点不到,商领领就来上班了。整容区只配了一个大办公室,组长周姐总是最早到的一个。 商领领把包挂好,周姐问:“你昨天不是加班了吗?怎么来这么早?” 不太常见。 商领领不是正式工,馆长惜才,对她很放宽,她上班时间很自由,平时难度大的修复会找她来做,但普通的化妆她经手的不多。 她这样回答:“因为天气好啊。” 周姐看向窗外:天气好吗?好像要下大雨了。 上午没有非正常死亡的特殊遗体送过来,商领领不怎么忙,只化了三个逝者。告别厅那边忙不过来,让她和周姐过去帮忙布置。 路边有小孩在哭。 应该是孩子调皮,翻着护栏玩儿,跌进了护栏外面的草坪里,压坏了好几朵紫色的小花。 小孩哭得惨兮兮,也没见家长,商领领走过去,问啼哭的小孩:“能自己爬起来吗?” 她一贯都很招小孩喜欢。 也没哄,那孩子就不哭了,应该也是没摔疼,抱着护栏自己爬起来了,小腿踩着护栏中间的间隔蹬了几脚,够不着,便张开手撒娇:“姐姐抱。” 其实绕几步路就能从绿化草坪里出来,不过估计要踩坏不少紫色小花。 商领领刚伸出手,就被跑过来的妇人一把推开:“你手脏,别碰我家孩子!” 这一推,妇人用了蛮力。 商领领的胳膊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不锈钢的护栏,那护栏的横管坏了,有一块尖锐的铁皮凸出来。 她脸色不改,很心平气和地解释了一句:“我手不脏。” 妇人语气十分不好:“你碰过死人。” 殡仪馆的员工都穿制服,不同组胸前的铭牌不同,商领领的铭牌上写的是整容组。 周姐平时是脾气好的,都看不下去了:“你这人怎么这么狼心狗肺,你儿子摔倒,我同事好心好意过去帮忙,你不道谢就算了,还在这说鬼话。” 鬼是不说话的,说鬼话的都是人。 妇人一把把儿子抱起,横了商领领一眼:“谁要她帮忙了,晦气。” 简直不可理喻,周姐脸都气红了:“你——” 商领领上前拉住她,摇摇头:“算了。” 妇人抱着小孩走了,边走边掸孩子的衣服,跟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嘴里还念了几遍“小儿无心,莫怪莫缠”。 她们是鬼吗? 周姐简直无语:“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职业偏见。”她回过头来问商领领,“没伤着吧?” 她笑了笑:“没事。” 守灵厅门口。 陆常安女士说到一半,发现大儿子跑神了。 “召宝。” 陆常安对大儿子那是一口一个宝,叫十句,景召大概能应个一句。 景召应:“嗯?” “后面的事有我跟你爸在就行,你们哥俩先回去。” 景河东很孝顺,还请人算了时辰,火化时间安排在上午十点。老人家也没什么亲友,就不办追悼会。 陆常安女士瞥了一眼她家老二,特别叮嘱:“尤其是你,赶紧给我回去上课。” 景见还没毕业,在帝都念工商管理,今年大三,华城和帝都相邻,开车只要两个小时。 他伸手:“给点伙食费。” 没错,他是最穷的富二代, 忘了介绍了,他妈,陆女士,在华城最繁华的居民区拥有一栋三十三层楼高的精装楼,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包租婆。 包租婆从小教育他,不能骄奢淫逸。 “这周的不是给了吗?” “我打车用掉了。”浪游戏皮肤浪掉了,四个小号,就挺费钱的。 陆常安突然感叹:“啊,风好大,闪了一下耳朵。” 景见:“……” 要不是他这张脸,他都怀疑自己是捡来的。 闪了耳朵的陆女士回头就问大儿子:“召宝啊,新车开得顺不顺手?要不要妈再给你买一辆?” 景召说挺顺手。 景见:“……” 景见也问过陆女士,都是儿子,怎么差别这么大。 陆女士当时回答:“因为我是颜控。” 所以长得丑怪他咯,怪他长得像妈。 其实也不是丑,他撞脸了一个以美貌著称的艺人,但对方性别:女。 十六岁的时候,他性子上来,叛逆得很,铲了平头纹了身,走了一段时间的硬汉风。纹身现在还在,就在肩膀上,是一条龙,有半个手臂上那么长,当时还挺流行的,现在简直没眼看,又土又中二。 陆女士倒也不是事事都克扣他的,至少很喜欢给他买鞋子衣服,整箱整箱地搬回家,不过陆女士的审美他实在不敢恭维,不是粉色,就是粉蓝粉绿粉白。 “我去看看烧完了没——”陆女士立马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呸呸呸,说错话了。”她嘱咐景召,“你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开车开慢点,要是困就找个代驾。” “嗯。” 陆常安女士去找丈夫去了。 景见等她走远了:“哥。” 景召把手机扔给他。 哎,生活不易,全靠老哥接济。景见熟练地解锁,点进微信,给自己的小号转了两万。 哥俩往停车场走。 景召突然停下来,把手机拿回去:“你去车上等我。” 景见:“你去哪?” 他说:“厕所。” 景见先去找车了,他哥的车好找,陆女士买的,非常高调的车型。 沿着守灵厅门前的这条路往右直走就有厕所,景召往左直走了。他走到不锈钢的护栏前,伸手,用食指碰了一下上面沾的血。 守灵厅和告别厅都设有咨询台。 左小云昨晚上夜班了,同事有事,跟她换了班,今天白天还是她的班。也没什么人过来咨询,她在摸鱼。 她给闺蜜发消息:【我跟你说,昨晚那个帅哥,才不是艳鬼,我今天又看到他了】 闺蜜回:【你这是被鬼缠身了】 她回:【我百鬼不侵】 叩、叩、叩。 眼前的桌子被人敲响,左小云抬头,然后两眼开始放光。 哇哦,是那位艳鬼。 白天看更好看呢,这等浓颜系,外面漏进来的光这么一打,要命哦。 “那个用完了。” 他指着旁边的资料架。 左小云探头过去看:“什么?” “写建议意见的那个本子。” 左小云反应过来:“哦。”她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本新的,递过去,顺便体贴地递上笔。 他道了声谢谢,拔掉笔帽,在收集意见的本子上写字。 这个本子有好几个月没换了,平时很少会有人提意见,左小云忍不住把眼神飘过去,偷偷瞄纸上写的内容,字没看清,看到他的手了,骨节很长,算不上白皙,不过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腹也不尖细,手背的青筋有些明显,不是纤纤玉手,是一双很有力量感的手。 左小云注意到他的食指了:“你的手……” 笔尖顿了一下。 景召抬眸看过去:“嗯?” 这一声……艹,好苏! 左小云发誓,她平时真的不花痴:“你手上出血了。”她从抽屉里摸出一盒创可贴来,“这是新的,我没用过。” 他食指的指腹上,沾着血色。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说:“谢谢。” 左小云再次发誓,她真的不花痴:“十五块一盒。”她拿出手机,“能扫微信吗?” 他应该是个很绅士的人,即便拒绝人,也没有半分失礼:“不好意思,我手机没电,现金可以吗?”他从钱夹里掏出来一张二十的纸币,放在桌上,最后在意见本上签完字,把笔帽盖好,放下笔,压在纸币上,“谢谢。” 他拿起那盒创口贴,把意见本放回资料架上,然后离开。 左小云用目光送他,叹气:“哎。”她要的不是二十块,是微信号啊! 等人走没影了,左小云去看了意见本。 “守灵厅外面的不锈钢护栏(左边往右数第三栏)坏了。” 后面签名是龙飞凤舞两个字。 “景……” 景什么来着,签名连笔得有点厉害。 左小云拿起手机,给闺蜜说:【刚刚艳鬼给了我二十块】 闺蜜:【我草,冥……币???】 左小云:“……” 这种闺蜜,毁了她好多浪漫啊。 景见在停车场等了有十几分钟,他哥才过来。 “喏。”景见抬了抬下巴,“你车被人刮了。” 副驾驶的车门上,有一天很长的划痕。肇事者还算厚道,在挡风玻璃前压了一张纸。 纸上写道:“对不起先生,我刮坏了您的车,下面是我的号码,请联系我,维修的花费我会全部承担。” 景见想起来了:“是不是今天早上那姑娘?” 早上八点左右,他跟景召去馆里的食堂吃早饭,就见一个穿着粉色毛呢裙的姑娘盯着这车看,那姑娘的粉色电瓶车就停在旁边。 嗯,是她。 景召看见她把写了号码的纸压在雨刮器下面。 他从扶手箱里拿了只笔,在纸上写:不用赔。 笔扔回车上,那盒创口贴压着那张纸,放在了粉色的电瓶车上。 003:暗黑童谣 在告别厅忙完后,回到办公室时,周姐才发现商领领的袖子被刮破了,衣服布料上还有血迹,都已经干了。 “你手怎么了?” “手?”商领领抬起胳膊左右瞧。 周姐赶紧握住她的左手,仔细查看:“里面衣服都浸红了,怎么流这么多血?” 她看到伤口,秀眉蹙着:“可能是不小心撞到哪了。” 周姐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肯定是刚刚那个宝妈推的。”想想就来气,“真是个偏见鬼。” 谁说不是呢。 多少人把晦气和不吉利当成了一种传染病,而传染源就是她们这些从事殡仪行业的普通人。 周姐起身去拿医药箱:“我帮你处理一下。” 商领领拉了凳子乖乖坐下:“谢谢周姐。” 周姐家里有两只“神兽”,都是男孩子,一只比一只调皮,做梦都想要个商领领这么乖的闺女,整容组那么多女孩子,她最喜欢的就是商领领。 这会儿周姐母性大发,心疼得很:“不疼吗?都没发现自己受伤了。” 商领领摇头,双眼雾蒙蒙的样子特别像受了委屈还要假装坚强和勇敢、并且积极面对生活的乖乖女:“不疼,一点都不疼。” 瞧瞧,什么苦什么痛都自己咽。周姐更心疼了:“年纪轻轻逞什么能,疼就喊,别忍着。” 商领领眼皮一垂,眼尾瞬间就红。 她是真不疼,她伤到过神经,痛觉比正常人要迟钝得多。但这么些年,她悟出了一个道理:弱者总会被同情,而强者,往往会被嫉妒。尤其是女人,示弱若是用得好,会是绝杀。 不到五点,天就黑得厉害,是大雨将至的征兆,女厕里的光控灯都亮了。 有人在隔间里打电话:“你不说月底有可能晋升吗?这关头上就别请假了,省得惹你们老板不高兴。” 说话的不正是那位把遗体整容师当成脏东西的妇人。 “你二姨家那几个不也都没来,有什么不好的。” “我让你爸把小宝带回去了,他也是,脑子被门挤了,小宝才多大他就敢带来这种地方,今天差点碰到不干净的东西。” 哒、哒。 妇人突然安静下来,细听,外面有声音,好像是高跟鞋的声音。 电话那头长子问她办不办追悼会,问了两遍没得到回应,就大声叫了她一句。 “啊?”隔间的里妇人回过神来。 那边问她咋了。 “没啥,应该是有人过来了,听到有声音。”她起身,整理衣服,接着说,“不办追悼会,明天火化完就带回老家下葬。” 长子又问起了骨灰的事。 “存骨灰堂多费钱,你舅他们几个也不乐意掏那个钱。” 隔间外面,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还有金属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妇人想到这里是殡仪馆,顿时毛骨悚然,挂了电话,正要冲水,外面突然响起了歌声。 是一首童谣。 女孩子的声音空灵清透,调子很慢,悠悠吟唱着:“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 妇人大惊:“谁在外面?” 外面的女声还在唱,一句一句,不紧不慢:“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 咕咚一声,妇人手一软,手机掉进了马桶里,她头皮发麻,也顾不上手机,慌慌张张地去开门。 这时,一根铁棍从门把手的中间横穿过去,固定在了隔壁隔间的把手上。 妇人怎么用力也拉不开门,一边用手捶打,一边惊恐万状地喊问:“谁在外面?” “谁!” 谁? 仙女呀。 “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 妇人一屁股坐在马桶上,双腿发抖:“谁……谁在外面!” 仙女她贴在门上,轻轻地、温柔地告诉她:“是鬼哦。” “啊啊啊啊啊——” 好刺耳的尖叫声。 尖叫声里,还有好悦耳的歌声:“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十兔子问它为什么哭?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妇人看不到隔间外面,就看见闪闪发亮的银色高跟鞋,还有一双白皙纤细的脚踝,脚踝的主人走到水龙头前,开了水在洗手,嘴里慢慢悠地唱着童谣:“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 “啊啊啊啊啊——” 啊,好吵。 旁边冷冻区里一百多具遗体会不会被吵醒?商领领关了水,笑着走出了洗手间。 女厕里面,妇人还在叫,声嘶力竭地叫。 “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 童谣唱得越来越欢快,声音也越来越远。 周姐刚交接完工作回来,就看见商领领哼着歌进来了。 “有什么喜事吗?” 她只是笑了笑,问周姐:“我的声音很吓人吗?” “怎么会,多好听。”周姐可喜欢这小姑娘的声音了,听着就甜,听着就乖。 听到了夸奖,商领领笑得很甜,还有一点点被夸后的不好意思。 周姐边换外套:“你今天穿高跟鞋了?”早上倒是没注意。 商领领不经常穿高跟鞋来上班。 她今天很不一样,心情很好,特别爱笑:“嗯,要去见小哥哥。” 周姐不禁感叹:年轻真好啊。 这个点整容组都下班了,守灵厅的左小云还在咨询台守着。商领领从这边的大厅穿过去。 左小云叫住她:“领领。” “嗯?”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商领领站住脚,也听一听:“什么声音?” 左小云指着女厕的方向:“那边好像有人在叫。” 商领领说:“刚刚有遗体送过来,应该是家属在哭。” 确实有家属在哭,殡仪馆最不缺的就是哭声叫声,所以,谁有心思去管厕所里那只“偏见鬼”呢。 晦气是吧? 那就晦气死你。 她又哼起了童谣,声音欢快,粉色的毛呢裙摆晃晃悠悠,银色的高跟鞋闪着漂亮的光。直到看到电瓶车上那盒创口贴,歌声才停。 她看着纸上的字,拧眉:“他怎么这么难搞啊。” 都不打一通电话。 只是郁闷了一下子,她心情又放晴了,两手举着那盒创口贴,借着树缝下不太明亮的光线看了又看,又举着那张纸,盯着上面他写的三个字,仔仔细细地瞧。等瞧够了,她从包里拿出挂在钥匙扣上的小剪刀,沿着他的字迹把字剪下来,其他的部分都扔掉,只把他的三个字装进创口贴的盒子里,一并收藏进了她那个平平无奇却镶了红宝石的包包里。 她喜欢宝石,所有宝石里,最喜欢红宝石。 景召就是最漂亮的那颗,浓烈又好看。 粉色的电瓶车穿梭在绿荫之间,女孩子的珍珠耳坠被风撩起,轻快的歌声慢悠悠地回荡:“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 ***** 轰隆! 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已过十点,平日里热闹喧嚣的步行街今夜空无一人,雷电劈个没完没了,电光闪得路灯都失了色,远处老旧的居民区里传来小儿的夜啼声,歇斯底里。 大雨在造作,把城市颠倒,人也在造作,把人性颠倒。 “你们不要过来。” 雨声里,女孩子的声音瑟瑟发抖。 004:英雄救美 雨声里,女孩子的声音瑟瑟发抖。 “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这声音软软糯糯的,毫无威慑,正是商领领。 四个穿着雨衣的男人围上去,把她逼退到了角落里,领头的那个流里流气地冲她吹口哨。 “妹妹别怕,哥哥们不是坏人,就想跟你玩玩。” 雨伞早就不知道掉哪了,雨水兜头浇下来,商领领退无可退,靠着墙角,像一朵被暴雨摧残狠了的梨花,明明楚楚可怜,却还要色厉内荏。 “别过来!” 男人们哈哈大笑,继续往她面前凑。 “再往前我报警了!” 她刚拿出手机,就被领头的男人抢了过去:“哟,还挺刚烈的嘛。” 男人看了看她的手机,似乎很满意,塞进了自己口袋。他生了一双三角眼,眼皮往上一抬,十分的凶狠:“把值钱的都拿出来。” 商领领攥紧包带,往后缩。 男人一把就抢过她的包,拽开拉链,里面有个钱夹,现金不多,被男人搜刮了去,其余都是些日常用的小物品,不值几个钱。在男人粗鲁翻找时,包里的创口贴被带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商领领没作声,只是指尖轻微地动了动,雨滴顺着手骨的轮廓砸落进地上的水洼里,波澜乍起。 就在这时,一束光打进来。 “你们在干嘛?” 商领领抬起头,顺着光,视线从朦胧的雨雾里穿过去。 是景召。 他关掉手机的手电筒,揣回兜里,还是白天那身衣服,只是被飞溅的雨水染深了颜色,水雾浸湿了眼,唇色也不似白天那样红,昏暗的光又把五官的轮廓虚幻,像一副不真实的、没有对焦的美人图。 他手里打着一把黑色的伞,相机挂在脖子上,又问了一遍:“你们在干嘛?” 商领领挪着小步,把自己挪出了歹徒的视线,朝景召投去无助、求助的眼神:“他、他们抢我钱。” 大雨里的落汤小白花,真的好不可怜。 “想英雄救美啊?”点完了题,歹徒领头很横地说,“赶紧给老子滚!” 商领领倒是没再作声,不过她有一双很会说话的眼睛,一双很会让人心疼的眼睛,就那么看着景召,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睛在说话:你帮帮我。 天公又作美,雨下个不停,风刮个没完没了,把路面浇得泥泞,把树快掀秃,把丑人淋得更丑,就唯独把美人湿得更美。 商领领都不用说话,漂亮的眉宇紧锁着,揪紧裙摆,站在那里就是男人致命的弱点。 景召与她相隔有十来米,他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前一步,而是稍微举高了雨伞,把伞架在肩上,用手臂抵着伞柄,然后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调好焦距,找好角度,咔嚓一声,定格拍摄。 四个歹徒给搞懵了。 景召在看照片的效果,没抬头:“还不走?” 歹徒们:“???” 不过来打一架? 歹徒们面面相觑,最后决定潇洒离开,姿势必须要狂拽。领头狠狠扔了镶了宝石的包包,当然,他不知道那是真的宝石,再用手挖了挖自己的眼睛,指向对方,表示“老子盯上你了”,并狠狠放了句狠话——你小子给老子等着!最后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才带着三个小弟狠狠离开。 景召仍站在原地,隔着距离,眼神淡淡地看了一眼,随后转身。 商领领叫住他:“等等。” 他侧首,目光安静,等她的下文。 她迟疑着上前几步,却没有靠得太近:“我的钱和手机都被他们抢走了。” 深秋雨寒,毛呢裙底下的肉色丝袜根本不御寒,为了漂亮才穿的蓬松秋款毛衣更不御寒,风吹雨打后,她冷得整个人都在抖,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又靠近了他几步。 毛衣浸了水后很重,又是大领口的设计,滑落了肩头,锁骨半露,白皙的肩上挂着黑色蕾丝的、细细的、易断的肩带。 “我家离这里很远,你能不能先收留我一晚?” 雨天、空无一人的街道、摇曳又昏沉的夜灯、湿漉漉且惨兮兮的美人,照理说,应该往香艳的方向发展。 景召目光只是从她肩头掠过,没有停留。 他把相机取了下来:“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一百米,右拐进路口就能看到警察局门口,你把相机里的照片给他们看,他们不仅会收留你,还会帮你找回手机和钱包。” 相机里有那四个歹徒抢劫的证据,都拍到了脸,就刚刚拍的。 “那相机怎么还你?” 他把相机递给她:“送你了。” 商领领没有接:“你的相机看上去很贵。” “没你的宝石贵。” 他错开她,往前走了几步,把歹徒丢在地上的、她的包捡起来,包扣的周围嵌了四颗红宝石。 他扯下来一颗。 商领领表情错愕地愣了几秒:“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留下联系方式,你帮了我,我想报答你。” 她不鲁莽,语气礼貌,态度乖巧。 景召沉默了几秒,又扯下来一颗红宝石。 “这一颗当报答。” 说完,他将包包放在了巷子墙角的纸箱子上,然后走到商领领前面,把相机挂到她脖子上。 他带着那两颗红宝石走了。 就这样走了。 商领领的第一反应是追着路灯去找他的身影,第二反应是抱住他的相机,藏进怀里,不让它淋雨,尽管这个相机可能防水。 她知道他是摄影师,很爱他的相机,就像她很爱她的红宝石一样。 一辆大巴车驶过马路,眨眼间,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了。她低下头,看掉在地上的那盒创口贴。 片刻后,身后响起脚步声。她很快回头,看见景召折了回来。 她很开心,眼睛都弯了:“你怎么回来了?” 他走过来,把伞留下,放在她脚边。 “注意安全。” 他走进雨里,过了马路。 他又走了,带走了她的红宝石,留下她,也留下了他的相机和雨伞。 他不仅难搞,还是个难懂的人,不贪女色,原则性强。 这样的人,就算关进笼子里都不可能会听话,因为有风骨,也有硬骨。如果不能诱骗的话,就得打断他的骨。 商领领捡起雨伞,还有地上的创口贴,连同相机一起,妥善放进包里,她把伞放在纸箱上,给包包里的相机遮雨。 然后,她微微一侧身:“出来。” 四个男人从巷子尽头的拐角出来,一个个蹑手蹑脚,不正是刚刚的那四个歹徒。 领头的喊:“商、商小姐。” 她把披散的头发扎进来,声音还是很甜,眼里的小太阳也依旧明亮:“抢钱就抢钱,干什么弄脏我的创口贴。” 005:悲伤童话 “抢钱就抢钱,干什么弄脏我的创口贴。” 话之后,鬼哭狼嚎。 ***** 【firstblood】 景见刚拿下第一滴血,门就开了。 他抬了下头:“你怎么淋成这样?” 他和他哥住一户,父母住楼下。 “你不是带了伞吗?” 景召进浴室里,拿了条毛巾出来:“伞弄丢了。” 景见一边放技能:“那相机呢?”出门看他带了。 “也弄丢了。” 景见手滑了一下,刚要问,人就进房间了。 房间里的顶灯没开,就开了一盏落地台灯。 景召把门关上,脱了风衣,随意扔在地上,然后走到书桌前,坐下,摊开手心,湿漉漉红宝石闪着光。 湿衣服还没换下来,水滴在地板上,滴滴答答,外面仍在电闪雷鸣,他在喧嚣里,安静地看着那两颗宝石。 景见打完一把游戏,去敲景召的房门。 “你不洗洗?” 屋里没有回应。 景召坐了很久,久到雨突然停了。他拉开最底下的抽屉,把宝石放进去,然后起身,出了房间。 ***** 雨声已歇,夜深,人静。 商领领推开浴室的门,走到电脑前,把摄像头贴住,然后打开电脑,上直播。 弹幕很快就飘满了。 【来了来了】 【ruby今天又迟到了】 【唱个歌我们就原谅你】 【今天手都不给看吗?】 【ruby,可以做碗碟的敲击音吗?】 asmr是近几年才兴起的直播方式,主要形式是利用各种道具,刺激视觉、听觉、触觉等感知,而使人产生独特的刺激感,等刺激感过后,就容易产生睡意。通俗简单地说,就是利用道具触发一些可以让听众减压、放松的声音,从而达到助眠的目的。 商领领玩了有一段时间了,她不是全职,直播时间不固定,形式也不固定,有时兴致来了,配配音念念诗也有可能,总之随她的心情来。她不露脸,只露声音和手。 ruby是她直播用的名字,意为红宝石。 “今天有点忙,没来得及准备道具,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直播间人不多,但也不少。 【睡前故事yyds】 【想听上次那个书生的后续】 商领领喜欢软软的东西,比如床,比如抱枕,比如手里擦头发的毛巾,比如景召的耳朵。 她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手搁到桌面,手指的骨节上有擦伤。 有点疼。 所以她不怎么喜欢动手,因为打人会手疼。 “今天不讲书生,讲童话故事。” 【已躺好】 【耳机准备就绪】 【最喜欢ruby的童话系列了】 【今天我要撑十分钟再睡着】 商领领把声音放轻,像耳语,像风拂过蒲公英:“从前有个森林,森林里有座城堡,城堡里有位女巫。女巫的魔法很厉害,她用药水做出来了一只兔子。兔子周身通红,女巫给他取名:红兔子。” 童话故事的开头总会很梦幻。 “红兔子有点特别,他不是一只普通的红兔子,他是一只只有头的红兔子。他没有手,没有脚,没有躯体,也没有兔耳朵,他只能在地上滚。森林的小动物都不喜欢他,不和他玩,他们都叫他怪物,他好孤独,好寂寞。” 弹幕少了起来,都在听故事。 “后来有一天,女巫给红兔子吃了生肉,是一双兔子的耳朵,然后女巫惊奇地发现,红兔子居然长出耳朵来了。” 声音逐渐低而缓。 “女巫很高兴,因为太高兴了,脚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女巫磕到了头,流了很多血,身体动不了了。桌子上只有一个头和一双耳朵的红兔子在笑,哈哈大笑。” “女巫朝红兔子伸手,说,”音色忽然转变,苍老而无力,“救我,救我……” “救救我……” 电脑里有很轻很轻的背景乐,空灵的女声在吟唱,却没有一句歌词。听众终于听出门道了,今晚的故事根本不会助眠。 “红兔子从桌上滚下来,滚到女巫身边,女巫又说,快救我,救我!” “红兔子突然张开嘴,咬住了女巫求救的手,开始啃食。他一点、一点地把女巫的手吃下去。” 006:悲伤童话2(二更) “他一点、一点地把女巫的手吃下去。” 女巫奄奄一息:“你、你……” 她没有机会指责那只红兔子了。 “女巫睁着眼,断了气。” 商领领倒上了一杯红酒,颜色像血,她尝了一口,慢悠悠地继续:“然后是脚,红兔子开始啃食女巫的脚,还有女巫的躯体。红兔子不喜欢内脏,因为血糊糊的,还很腥。他也不喜欢头,因为他不喜欢自己,他自己就是一颗头。” “吃掉了女巫的手、脚、还有躯体之后,他变了一只正常的兔子,他可以走路了,可以对小动物招手了,可是小动物还是不和他玩儿,还是不喜欢他,为什么呢?为什么不喜欢他?他很难过,很孤单,一个人住在城堡里,很久很久都没有出去,直到城堡里的罐头都被他吃完。” 弹幕在问,之后呢。 “这天,红兔子走出了城堡,他很饿,他要去猎食,他想吃肉,想吃手和脚,他渴望生肉,渴望鲜血。然后他发现了一只白兔子,一只很漂亮很漂亮的白兔子。” 商领领停顿,问:“他会吃了白兔子吗?” 弹幕都说:会。 因为嗜血啖肉是红兔子的本能。 “可他没有吃白兔子,他把白兔子抓了回去,关在了城堡的笼子里,他对白兔子说,我喜欢你呀,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白兔子却说:你放了我吧,求求你放了我。” “不,他怎么会放了她呢,他那么喜欢白兔子,他那么孤单,他宁愿挨饿也不舍得吃掉白兔子。” “可是白兔子不喜欢他,白兔子一直逃跑,一直逃,一直想离开他。” “别跑了,我求求你。红兔子这样对白兔子说,卑微又可怜。” 商领领摸着红酒杯的边缘,酒色映红了眼:“但那天晚上,白兔子用喝水的铁碗磨断了铁锁,可有什么用呢,铁锁断了,外面也还有笼子,白兔子根本逃不掉。” “红兔子很生气。” 商领领问:“红兔子会怎么做呢?” 弹幕很多人说:红兔子会吃掉白兔子的手。 商领领笑了笑:“答对了。”她靠近收音的麦克风,声音像从空无一人的古老森林里传来,“红兔子吃掉了白兔子的手。” “白兔子还是要逃,还是求他放了她,然后红兔子又吃掉了她的腿,让她再也跑不掉。” 弹幕上一片啊啊啊啊啊。 原来不是助眠童话,是暗黑童话。 “没了手、没了腿的白兔子流了很多血,就快要死了,但红兔子还有一个秘密。” “如果谁吃了红兔子的手,吃了他的脚,就可以长出新的手和脚,他之前在城堡里闲来无事时,用小动物做过实验。” “白兔子再也不跑了,跑不动了,白兔子快要死了,睡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商领领又问:“你们猜,红兔子这次会怎么做?” 有弹幕说:他会把手和脚给白兔子。 “为什么你们觉得红兔子会把手和脚给白兔子?” 因为红兔子爱上了白兔子。 “是啊,红兔子很爱他的白兔子。”商领领的话音突然压低,“但你们答错了,红兔子把奄奄一息的白兔子整个都吃掉了,一点不剩。” 弹幕一片嚎。 这本该安眠的夜晚彻底炸开了。 “红兔子很高兴,他终于完完整整地拥有他的白兔子了。” 弹幕继续啊啊啊。 故事还没结束。 “突然,红兔子觉得胸口好痛,好痛好痛,他在地上打滚,快要痛死了。”商领领又问她可爱的、被吓得不轻的粉丝们,“知道为什么吗?” 他们都问为什么? “因为他吃了白兔子的五脏六腑,他长出了五脏六腑,他长出了心脏,可是,”声音突然难过,“森林里再也没有白兔子了。” 是悲剧呢。 【又残忍又悲伤】 【这么暗黑,我居然哭了】 【我本来是为了助眠进了直播间,现在一点也不想睡了】 【我的红兔子啊啊啊】 【白兔子好无辜】 【结局呢?】 【结局!】 结局啊…… “红兔子太痛了,躺在笼子里,躺在白兔子躺过的地方,把心脏挖了出来,然后红兔子不痛了,他死了。” 【为什么?!】 “女巫没有来得及研究完,没有来得及告诉红兔子,所有身体的部位里,只有心脏不可以反复被剖挖切割。” 停顿了很久,商领领说:“故事讲完了。” 这是她的母亲写的童话故事。 故事的最下面还有一句话:他是红兔子,我是白兔子,他会让我死,我也能让他死。 007:19楼的新住户 凌晨一点,商领领致电狗头。 狗头:“喂。” “不管用。” 言简意赅,似乎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听得出来,商仙女心情不好。 狗头正在酒吧,左拥右抱:“美人计都不上套?不应该啊。”是不是男人? “他不是你。” 狗头:“……” 这也就是商领领,要是别人他早发火了,真倒了八辈子霉,被她挑中做狗头军师。 狗头继续献策:“要不我把他绑了,扔你床上?” 他觉得很可行。 “你是流氓吗?” 这声音分明挺甜的,可就是很像一只扼住喉咙的手,让人窒息。 狗头想了想自己平时哄女人的招数:“那咱们就投其所好。”他真的是非常尽心尽力的狗头军师,“他喜欢什么你知道吧?” 景召喜欢相机,喜欢日出,喜欢雨天,喜欢黑色的雨伞,喜欢深夜的星辰,喜欢山川和河流。 他喜欢自由,喜欢像太阳一样的女孩子。 ***** 转眼过了一周。 星悦豪庭坐落在华江区,后面建了小学,前面有学校,论便利,是华城数一数二的小区。 十一点四十六,景见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响了,他迷迷糊糊地喂了声。 是他妈陆女士打过来的:“还在睡,你属猪吗?赶紧下来吃饭!” 十一点四十七,景召也接了陆女士的电话。 “召宝,起床了没?午饭已经做好了,快下来吃饭,可别饿着了。” 星悦豪庭一共有十九栋居民楼,其中有一栋属于陆常安女士,数字和位置都是最好的——八栋。 陆常安女士是帝都陆家老爷子的二女儿,年轻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世家名媛。 故事很俗套,富家女爱上了穷保镖,家里长辈不同意,一个棒子打下去,鸳鸯硬是没分开,那是爱得要死要活,老爷子直接气得半死不活。 陆女士也是女中豪杰,直接和穷小子私奔了,老爷子扔给她一栋楼,果断把她踢出了族谱,并放言:梵帝斯的一个子儿都不给她。 梵帝斯是陆家的产业,做珠宝奢侈品的。 这穷小子保镖就是景河东。 自打私奔出了家门,陆常安女士就很少回帝都,窝在华城当起了包租婆。当年老爷子给的楼位置好,租金不便宜,他们一家四口在华城也算小富。 景召和景见住在十八楼,陆常安夫妻两个住十七楼。 兄弟两个一前一后,往楼下走。 景召问:“昨天怎么没回学校?” 景见说:“周五就两节课,懒得来回折腾,等周一再回去。”他昨天没去学校,被陆女士骂了个狗血淋头。 楼下门没锁,景召直接推门进去。 景见跟在后面:“你相机怎么丢的?”相机这事儿他觉得有古怪,“是被偷了还是——” 景召脚步突然停下。 走在后头的景见也跟着停下,抬头一看——客厅里坐着个姑娘。 她看见人,立马站起来,有点局促,礼貌地问了好:“你们好。” 挺漂亮的一姑娘,景见觉得有点面熟。 “哥。” 景召没给回应,一动不动地站着。 “那是不是你的相机?”茶几上正放着一台相机,相机的背带景见认得。 他哥平时把相机当儿子对待,儿子上周丢了,今天就有个姑娘带着他儿子找上门。 景见再不怎么爱看电视剧,也能联想一二,用手肘碰了碰他哥。 但景召什么都没说,短暂地出神之后,收回视线,从沙发旁边路过。 陆常安女士这时从房间里出来,碎花长裙搭配同色系丝巾,手里抱着猫,趿着毛茸茸的hellokitty拖鞋:“可算下来了,等你们哥俩好一会儿,快去洗个手,准备吃饭。” 景河东在厨房忙活。 陆女士当然不进厨房,当初私奔的时候景河东就发誓了,绝不让她的手沾到一滴洗洁精。 扯远了。 景见小声问他家陆女士:“她谁啊?” 陆女士撸着猫:“即将搬过来的住户。” 事情是这样的…… 上午,陆女士在小区外面做美甲,就一眨眼功夫,猫不见了,她四处找猫。 “倩倩。” “倩倩。” 陆女士的猫叫景倩倩,是只四岁的布偶,性别听名字也不难猜,是母猫。 “喵。” 声音从小区旁边的公园传来。 陆女士闻声找过去。 “倩倩。” 景倩倩正窝在公园的木椅上,旁边还坐着一个肩上背着相机的女孩子,平时傲娇得不让生人碰一下的景倩倩,这会儿半边身子压着人家的裙摆。 商领领把猫抱起来:“您是在找它吗?” 陆女士赶紧上前,把猫接了过去:“倩倩,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景倩倩慵懒地喵了一声。 “它好像迷路了,我刚刚看见它在斑马线上,怕车伤到它,就把它抱了过来。” 陆女士这才看仔细人。 商领领今天穿得很甜酷,街头范的夹克搭黑色的百褶裙,过膝的长袜上镶有小蝴蝶结。 是个声音好听、礼貌善良、漂亮得没有一丁点攻击性的小姑娘。 陆女士看着就喜欢:“谢谢你呀。” “不用客气。” “你也住这附近吗?” 商领领说不是:“我到这附近的警察局来取相机,顺便看看房子。”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拐回去可惜了。 “买房子还是?” “租房子。” 陆女士一听,容光焕发:“那正好啊,我们家就是租房子的。” 人家女孩子将信将疑:“真的吗?” 陆女士立马从名牌包里掏出来一大串钥匙:“这还能有假,你要是有时间,我现在就带你去看房。” 商领领还在犹豫。 女孩子在外面,自然是要小心谨慎的。 刚好这时,一位大姐提着菜篮子路过:“陆姐,我那儿厕所又堵了。” 陆女士虽然被老公娇生惯养,但业务能力还是有的:“1402是吧,我等会儿就找人来给你修。” “那行,我先去买菜了。” 大姐提着菜篮子走了,陆女士包租婆的身份也坐实了。 小姑娘就没有疑虑了:“那我可以现在去看房吗?” “当然可以。” 陆女士前面带路,把人领进小区:“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商领领有问有答,十分乖巧礼貌:“我叫领领。” “哪个ling?” “领头的领。” 陆女士回头:“那你姓什么?” “姓商。” 陆女士停下脚:“帝都商家?” 商领领也停下来回答:“我家不在帝都,我是本地人,家里离公司太远,所以想搬出来住。” 陆女士似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继续带路,往八栋走。 商领领隔着不远不近地距离跟在后面:“您这么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没有没有。”陆女士说,“就是姓商的人比较少,我以前认识一户人家,家里小孩也叫这个名儿。” 陆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陆女士带景见回过几次陆家,商家就在陆家旁边。 就连不常回去的陆女士都知道,商家有个很出名的小魔女。 “到了。” 电梯停在了十九楼,一楼三户,十九楼的中户前几天刚搬走。 房子都是精装,干净简约、南北通透,而且只要压一个月的租金,收费不便宜,但也不算贵,商领领当天上午就签了合同。 陆女士把钥匙给她,顺便加了微信。 “陆姐。” 这一声姐,叫得陆女士飘飘然。 “这附近有吃饭的地方吗?” 快到吃午饭的点了。 陆女士一手抱着猫,一手挽住商领领:“你要是不介意,上我家吃啊。” 没错,陆常安女士有那个社交牛逼症。 就这样,商领领被陆女士领回了家。 008:他热烈又温柔 就这样,商领领被陆女士领回了家。 饭桌上,陆女士介绍家人,如下: “这是我大儿子,景召。”陆女士状似随口那么一说,“单身未婚。” 餐桌是长方形,景河东一个人坐在桌首,陆女士和商领领坐右边,对面是景召和景见。 景召没有搭腔,舀了一碗汤,放在了对面。 陆女士把汤端给了商领领:“这是我二儿子,景见。”后缀是,“网瘾少年。” 网瘾少年懒得搭理,把空碗推到景召那边,意思是让他帮忙盛汤。 景召把舀汤的汤勺递给他。 “这是我老公。”陆女士最后介绍景河东,“后面学校买章鱼小丸子的。” 景河东点了回应,看上去话不多,外在形象嘛,可以用一种动物来形容——熊。 星悦豪庭后面建了小学,隔一公里还有所大学,景河东闲来无事会骑个小车去买章鱼小丸子,赚来的钱都给老婆做美甲。 主人家还没动筷子,商领领就规规矩矩地坐着:“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陆女士十分热情,用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排骨,“来,吃菜吃菜。” 商领领拿起筷子,小口进食。她目光很收敛,只是偶尔望向对面。 景召当不认识她,不与她对视,也不同她说话。 倒是景见,明知故问了一句:“你相机哪儿买的?看着有点眼熟。” 陆女士接话:“相机不都长这样吗?” 陆女士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平日里也不细心,自然注意不到相机背带这种细节。 商领领悄悄看了一眼对面:“不是买的,别人送的。” 景见看了一眼他哥,没再往下问。 过了一会儿,陆女士又挑起了话题:“领领。” “嗯。” 商领领把筷子放下。 “你一个女孩子单独住在外面,家里人肯定不放心吧,用不用我给你爸妈打个电话什么的,也好让他们宽宽心。” 商领领说好,道了谢,又说:“那麻烦您了。” “不麻烦。”陆女士自然而然地延伸了一下话题,“领领家也在华江区吗?” “在和秀区。” “和秀区啊,那是有点远。”陆女士又问,“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 “只有我一个。” “独生女啊。” 独生女好,独生女没有家族斗争。 陆女士笑得鱼尾纹弯弯:“那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景河东提醒:“咳咳。” 商领领并不介意,问什么就答什么,没有一点不耐烦,是最讨长辈们喜欢的乖巧安静型:“我父母在小区外面开店,卖水果的。” 卖水果好啊,能吃到最新鲜的。 陆女士这边好感值不断叠加:“领领,你应该毕业没多久吧?” “有三四年了。” “二十五?” “嗯。” 陆女士笑得合不拢嘴:“那比我家召宝小一岁。”重点来了,“有男朋友吗?” 商领领笑着摇头,耳垂微微泛了一点点红。 陆女士这红线拉得太明显了。 景河东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她的袖子:“咳咳!” 陆女士这才见好就收,给商领领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吃菜吃菜。” 商领领不太能吃辣,一吃就流汗,她也不吭声,给她夹什么就吃什么。 景召放下筷子起身。 陆女士问:“就吃完了?” 他走到餐桌后面,打开冰箱,回头问景见:“喝什么?” “可乐。” 他看向商领领:“你呢?” 他把冰箱门再打开一些。 商领领能看到冰箱里有可乐、气泡水,还有牛奶。 她说:“牛奶。” 景召拿了两罐可乐,还有一盒牛奶,放在桌子中间,然后继续吃饭。 关于景召,摄影圈里有不少他的传闻,说他不好接近、不好相处,说他自律、不社交,说他独来独往,活得像座孤岛。 一群有眼无珠的人。 他抽最浓的烟,喝最烈酒,他会很多乐器,他架子鼓打得很好,他打别人不敢打的架,碰别人不敢碰的人,他去过很多国家,见过很多山川河流,他玩枪赌石,他热烈温柔。 那些人都不懂他。 不懂才好。 商领领低头扒饭,嘴角偷偷扬起。 一吃完午饭,景召和景见就走人。 “哥。”出来之后,景见就问,“你桃花?” 景召没急着上楼,靠墙站着:“不是。” “那她怎么拿着你的相机?” 景召什么也不说,把人打发走:“你先上楼去。” 景见想问,却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他家陆女士半路捡来的这个儿子过于神秘了,满身都是谜。 算了,景见不问了,上楼去。 陆女士这套房是边户,过道朝南,地上铺了满满一层太阳。 景召背靠着墙,半边脸渡了碎金一般的太阳。 他摸摸口袋,没带烟。 门没关,陆常安夫妻不在客厅,他敲了敲门的边缘,叫了一声:“商领领。” 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子立马站了起来。 “出来。” 她看了一眼厨房,陆女士和丈夫还在洗水果。她轻手轻脚地出来,带上门,走到景召面前。 他问她:“你为什么会在这?” 他目光里揉了太阳,浓烈炙热,带着生人勿近的攻击性。 商领领还醉在他刚刚那一声里:“你知道我叫商领领啊。”她笑得明媚,“你妈妈都没有喊我的姓,你怎么知道的?” 景召不回答。 她笑着凑上去追问:“你怎么知道我叫商领领。” 他往后退了一步,隔着男女正常的社交距离:“殡仪馆里有员工墙。” 商领领开心得太明显了:“然后你就记住我了?” 他把被她带偏的话题拉回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生了一双桃花眼,却不多情,多数时候是冷冷清清的,“你为什么会在这?” 她好喜欢他的卧蚕。 她盯着他看:“我来租房子。” “只是来租房子?” 她眨巴着无辜的一双眼睛,反问回去:“那你以为我来干什么?” 他没有接她的话,转身上楼。 “景召。” 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小小的。 他站在楼梯的半中央,回头看她,目光之间隔着几阶台阶。 “相机不用还你吗?”她问。 他说:“你已经用宝石和我换了,相机现在是你的。” 009:红娘陆女士(一更) 他说:“你已经用宝石和我换了,相机现在是你的。” 说完,他便上楼了。 商领领仰着头,看地上他的影子。 屋里,陆常安女士和景河东正在厨房里洗水果。 景河东先往外看了看,见客厅没人才私下里问老婆:“你刚刚在饭桌上干嘛呀?” 陆女士翘着新做的美甲,剥着葡萄皮:“没干嘛。” “人家姑娘第一次上门做客,问东问西的不合适。” 美甲剥葡萄不方便,她往盘子里一扔:“我就问了几个家常问题,有什么不合适的。” 景河东关了水龙头,洗干净手,给老婆剥葡萄:“我还不知道你,你看人家姑娘长得好看,就想撮合对吧?” 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你不觉得她和咱们家召宝很合适吗?” “哪里合适了?你连人家姑娘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呀,忘了问了。”不过陆女士不在乎,满脑子都是两个漂亮的人儿三年抱俩的画面,“做什么不重要,他俩样貌多登对啊,生出来的孩子那得多好看。” 景河东把剥好的葡萄味到老婆嘴边:“你就看脸。” 陆女士吃掉葡萄,一把拍开他的手:“我哪看脸了,我要是看脸能看上你?” 一米八七壮得像熊的景河东:“……” 某个二熊智斗砍树光头的动画片里,主角就跟照着他画的似的。 所以说,当年的陆二公主能看上景河东这个穷保镖也算奇事一桩。 “咱们家景召才二十六,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陆女士急得都瞪人了:“我能不急吗?他长那样,却一个姑娘不谈,又三天两头往国外跑,每次回来身上都有伤,哪个摄影师像他那样,身上又是刀伤又是枪伤,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我能不急吗?我就怕他哪天这么一走就不回来了。” 景召那个性子,有什么事都自己咽,什么也不说。 他跟阵风似的,谁也留不住他,一年到头连陆女士也见不到他几面。 景河东安慰老婆:“你别多想,儿子不是说了嘛,他是去战乱国家拍战地了。” “我能不多想吗?他什么都不跟我说。”陆女士也不是那种急着抱孙子的人,就是没办法了,“我现在就想他早点定下来,好让他老婆管着他,让他哪也去不了。” 景河东继续给老婆喂葡萄。 陆女士把他手推开:“你刚刚是在教育我吗?” 景河东怎么可能教育老婆,他没那个胆:“不是,我就是提醒你。” 被宠坏的女人是不讲道理的:“你就是。” 景河东秒投降:“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陆常安女士哼了声,不跟他计较,端着葡萄回了客厅。 就商领领一个人在。 “领领,你东西什么时候搬?” 商领领说:“明天下午。” “你一个人搬得了吗?” “我找了搬家公司。” 陆常安坐到商领领旁边:“对了,领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移开目光,突然局促不安。 陆女士看她为难:“是不方便说吗?” 她摇头,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坦白了:“我是遗体整容师,在殡仪馆工作。” 在殡仪馆工作的人,都不会主动说自己是做什么的。 虽然是文明时代,但一些迷信的思想仍然根深蒂固,殡仪行业虽不至于被歧视,但也确实不被人喜欢。 陆女士听完惊呆了。 商领领垂着头,十分失落:“如果您觉得我住过来不合适——” 陆女士立马说:“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就是没想到领领你这么厉害,你那工作一般人可做不了,能做的都是了不起的人。” 她猛地抬头,眼眸亮晶晶的:“您不觉得晦气吗?” “晦气什么,谁不会死啊。” 商领领遇到过很夸张的房东,直接往她身上扔红豆和盐巴。 她红着眼睛说了句谢谢。 陆女士看着心疼,心想这姑娘干这个工作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周二,景见回了学校。 景召早上就出门了,去了工作室,地址是一个古旧的小巷子。 010:是你呀,1112车主(二更) 景召早上就出门了,去了工作室,地址是一个古旧的小巷子。 商领领下午请了假,搬家公司的车来回了几趟,才把她的东西搬完。热心市民陆女士帮着她收拾了半个多小时,中午约她一起去吃了牛排。 商领领还有一些日用品没有买,热心市民陆女士说开车载她去百货商场,刚出楼梯,碰到1201的住户张月初。 “陆姐,上哪去啊?” 张月初的丈夫在华城一所小学教书,夫妻两个带着俩孩子租了个三室。 “去商场买点东西。” 陆女士挽着商领领,跟两姐妹似的。 张月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新面孔:“这姑娘是?” 商领领回了点头礼,笑着说你好。 陆女士介绍说:“今天刚搬来的住户。” 关于商领领的工作,她不打算往外说,虽然她不介意,但不代表其他住户不介意。 张月初对商领领印象很好:“小姑娘长得真俊。”还懂礼貌,笑得也甜。 陆女士乐呵呵,说那是那是。 张月初进电梯了。 陆女士和商领领继续往外边走,迎面过来一人。 是1502的老李。 “老李,你媳妇预产期快到了吧?” 老李四十多,第二胎了:“就这几天。” 热心市民陆女士:“到时要用车你就给我家老景打电话。” “要得要得。” 老李摆摆手,进了八栋。 陆女士这边出八栋了。 1403的住户王秀荷刚送完孩子回来。 陆女士顺嘴问道:“秀荷,文文补习班报了没?” 王秀荷说:“还没呢,补习班有好几个,还没拿定主意。” “你问问淑珍,她小叔子就是办补习班的。”淑珍是陆女士的牌友。 王秀荷掏出手机:“真的啊?你赶紧把她微信推给我。” 陆女士随手发过去,十秒钟不到:“发你了。” 王秀荷开玩笑说下次请她吃章鱼小丸子。 陆女士说起开起开。 园林师老刘正在修剪小区里的绿植。 陆女士路过的时候问了句:“老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刘上周请假,回了老家。 “昨天刚回来了。” “你爸没事吧?” 老刘说:“没大事儿,就是血压有点高。” “那可得注意了,最好吃点药,把血压降降。” “买药了,怕他忘了吃,让我儿子盯着呢。” 陆女士说,还得忌口呢,一来二去,和老刘又闲聊了两句。 商领领全程震惊加懵逼。 别见怪。 以上都是社交牛逼症的日常,这星悦豪庭大半的人陆女士都认得,谁家老婆生二胎、谁家小孩请家长她基本都知道。 “常安女士。”门卫老钟说,“你儿子回来了。” 常安女士大喜,撒开商领领的手,扶着宽檐的编织帽飞奔:“召宝,你照片洗完了?” 常安女士今天了一条蕾丝边的碎花裙子,配了杏色小皮鞋,就很少女。 景召点了点头,说照片洗完了。他背着相机,从大片的太阳光里走到树荫斑驳下,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雨伞。 他有个习惯,出门总会带一把长柄的雨伞,不论天气如何。 商领领跟在陆女士身后,从景召出现开始,她目光里就没有其他。 他的五官很立体,是典型的浓颜系,唇色红得很自然,瞳孔黑亮,皮肤并不白皙,最精致要数眼睛,是很标准的桃花眼,眼尾调得刚刚好,似有醉意,却不朦胧,眼波淡淡的,气质很安静,整个人静态的时候像一副精修的画报。 今天也是陆女士被召宝颜值暴击的一天:“你下午还有其他事吗?” “还有些照片要处理。”景召看了商领领一眼,又收回目光。 他平时待在国内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摄影,帝都和华城都有他的工作室,但只招了两个助手,从拍摄到后期处理,他从不假手于人。 陆女士眼珠一转,有主意了:“急着要?” “不怎么急。” 不急啊…… 陆女士转过身去,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喂。”声调拔高,“打麻将?” “不去,我得去商场。” 过了几秒。 “什么?三缺一?”陆女士装模作样地捂住手机听筒,转过身来,“召宝啊,要不你载领领去买东西?” 不等景召说什么,陆女士回电话那边:“行了行了,别催了。” 陆女士点了两下手机屏幕,挂掉了,笑吟吟对抬起头:“那我就先去打麻将了?”她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召宝再见,领领再见。” 如果不是陆女士手机拿反了,张月初、老李、王秀荷、老刘、老钟差点就信了。 陆女士就这么遛了。 商领领是个体贴的小太阳:“你去忙吧,我自己开车去就行。” 他没往前走,脚步一直停在门口的绿荫下,秋日的金阳从树缝里偷溜出来,在他身边打转。 “开你的小电动?” 商领领表情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转身先走。 她还愣在后面。 他回头:“不是要去买东西吗?”太阳很烈,他撑开伞,放在了地上,自己上前走了,说了句,“跟上。” “哦。” 商领领捡起伞,碎步跑在她后面,雨伞很大,把阳光挡在外面。 他放慢了脚步,她慢慢跟上。 他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是一辆红色的跑车,副驾驶的车门上有一条很长的划痕。 商领领走到后面去看车牌,然后把雨伞往后倒,她脸从伞下钻出来:“是你呀,尾号1112车主。” 1112是景召的车牌尾号,也是他的生日。 011:看了不会忘记的漂亮 1112是景召的车牌尾号,也是他的生日。 “这个痕迹是我不小心刮的。”商领领用手指碰了碰那道刮痕,“你还记得我吗?我当时给你留了字条。” 景召嗯了声,拉开副驾驶的门之后,才走到主驾驶:“上车。” 他先上去了。 “哦。” 商领领收了伞,跟着上车。 她一边系安全带:“你怎么没联系我啊?” “我回你了。”他把车开出了停车位,“没看到?” 他回了三个字:不用赔。 “看到了。”景召在看后视镜,商领领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可是为什么呀?为什么不用我赔?” 车开出停车场,他一直看路,也没看她,不太走心地回了句,“嫌麻烦。” 商领领手还拽着安全带,用指甲挠了挠。 要他的电话号码可真难。 “现在我们住得近就不麻烦了。”就是给个电话的事。 他念了一串数字。 商领领听完了才反应过来不是电话号码:“什么数字这么长?” “我家陆女士的银行卡号,你非要赔的话,就往里面打钱。” “……” 真难搞啊。 要是十八岁的商领领,他这样不识趣,至少要被关三天笼子。 商领领掏出手机,记下了数字,她问:“打多少?” “随你。” 再加三天。 新到的笼子该镶什么钻呢?商领领脸上一点脾气都没有,耐心又温顺:“创口贴是你放的吗?” “嗯。” “你怎么知道我那天受伤了?” 他开车开得很慢,看着路,神色专注:“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 他说:“路边捡的。” 镶粉色的吧。 显乖。 商领领丧气垂头:“……哦。”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给狗头发了一条信息:给我弄一批粉钻。 狗头回:ok。 商领领轻轻地呼着气,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不可以动怒,不可以不耐烦,他喜欢小太阳。 她按下车窗,抬头看天。 太阳居然躲云里了。 “天阴了。”她趴到车窗上,手伸出去,接了一手的风,“好像要下雨了。” 最近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阵雨。 车速好像又减了减。 “手拿进来,不要伸出去。”他说。 “哦。” 商领领收回手,放在膝盖上。 从星悦豪庭开车到商场不堵车的话,半个小时够了,景召开了四十一分钟。 他在商场外面找了个地方停车,在商领领下车之前问她:“要买得东西多不多?” 不多的话,他估计就不下车了。 商领领诚恳地点头:“超级多。” 他拿上伞,也下了车。 这个点不是高峰期,商场里人不多。负一楼有日用品超市,到了超市入口,景召说:“你先进去。” 商领领站着没有动:“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 “我去存伞。” 他留下商领领,又折回刚刚路过的存放区。 商领领去取了一辆购物车,在超市门口等他。他很快就回来了,同她进了超市。洗漱用品在最前面的货架,一进去就看得到,商领领挑得很仔细。 景召跟在后面,脚步慢慢悠悠。 手机铃声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我接个电话。”然后就往货架里侧走,“什么事?” 他说的是外语。 后面就听不见了。 是不是该装个窃听器了? 商领领认真考虑了几秒,然后继续挑洗手液。 她把产地、配方、日期全看了,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然后要了最贵的。 洗衣液在最下面,她蹲下来,又开始看产地、配方、日期。 最后,她也拿了最贵的。 她起身,一回头,看见景召在后面,推着她已经堆满了的购物车。 “买完了吗?” 她抱着洗衣液,小跑到他身边,把洗衣液放进购物车里,嘴角压着,眼睛在笑。 “还有餐具。”她探头四处看了看,“我第一次来这边,不知道餐具摆放在哪里。” “跟着我。” 他推着车,走在前面,商领领在后面,踩他的影子。 对面有添货的工作人员推车过来,他回了下头,但也没说什么。 商领领挪到边边上去,仔细拂好裙摆,她今天穿了一条很蓬松、很仙的蛋糕裙,裙摆容易被钩到。 等工作人员的推车推远了,他才继续往前走,越过几个货架,停在左边最靠里的过道。 “那里。”他说。 商领领过去挑盘子,景召单手扶着推车,在原地等,手机来了信息,他低头在查看。 “景召。” 他下意识应了一声。 商领领指了两个盘子:“哪一个花纹好看?” 他看了几秒,拧了拧眉:“你自己挑。” 商领领要了个更简约的那套,当然,也更贵。 付账的时候,景召先出去了。餐具有点重,工作人员用箱子打包好,问商领领是否需要配送。 她把卡收好,抬头问等在入口外面的景召:“要配送吗?” 景召收起手机,走了过来,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箱子:“不用,谢谢。” 商领领也道了声谢,提着购物袋跟在景召身边。 她的袋子挺重的。 景召看了眼她的手,没说什么。走到存放区,他腾出一只手,把存伞的钥匙掏出来给她。 “你去取伞,左边往右数,第二个伞架。” “好。” 商领领去取伞了,景召在出口等她。 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雨将下未下,就这一会儿,商场前面的广场上多了许多人,卖氢气球的小贩一不小心没抓紧,五颜六色的气球飞上了天,冲着黑压压的乌云叫嚣。 景召刚把东西放进后备箱。 商领领说:“你等我几分钟。” “去哪?” 她指着商场旁边的一条街:“那边街上有卖小酥肉的。” 她放下伞,拿了包走了。 今天不是周末,但因为天气爽快,街上人也不少。 “酥肉怎么卖?” 酥肉店的老板抬头,看见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二十块钱一份。” 她从钱包里掏出来一张纸币:“要一份。” 老板年纪不大,是女士,见她包好看,多看了一眼。 小姑娘很会穿,黑色t恤上印了一只可爱的熊,脖子上戴着编织带的项链,带子很短,边缘是黑色蕾丝,中间坠了一颗红色坠子。 老板有点想问衣服的链接。 酥肉是现做的,要等一小会儿。 商领领站在路边,回眸看广场上。景召正拿着相机,不知道在拍什么,或许漫天乌云,或许是飞舞的氢气球。 忽然,绿色小熊的氢气球挡住了商领领的视线,是一小孩,四五岁,手里攥着氢气球的线,开心地蹦蹦跳跳。 穿黑色皮衣的男人路过,正在打电话,没瞧见小孩,撞了上去。小孩手里的鱿鱼串怼到了他皮衣上,趔趔趄趄没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上,那串撒了辣椒面的鱿鱼刚刚好砸在了商领领的裙摆上。 氢气球的线松了,绿色小熊飞走了,小孩要哭了。 商领领把小孩抱起来,轻轻掸掉他衣服上沾到的脏东西:“摔疼了没?” 这孩子并不爱闹,忍着眼泪,不舍地看已经飞走了的氢气球。 “小宝!” 年轻妈妈过来了,查看完小孩,向商领领道谢:“谢谢啊。” 她说:“不用谢。” 这时,男人爆粗:“妈的,全是油。” 小孩的妈妈一看对方的皮衣,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她从包里拿了湿巾,“我给您擦擦。” 男人把湿巾抢过去自己擦,脸色十分不友善:“小孩看不住就别带出来。” 年轻的妈妈再三道歉。 男人看了看衣服上的油,恨不得用眼神剜了那小孩。 小孩躲在妈妈后面不敢出声,要哭得紧。 男人走的时候,特地看了商领领一眼,眼神轻浮。 “先生。” 商领领把他叫住。 他回头,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人,这会儿饶有兴致:“叫我?” “嗯。”她问,声音甜甜的,“你知道华东路怎么走吗?” “知道,就在前面。”男人朝华东路的方向歪了下头,“我带你过去?” 她跟上去:“谢谢。” 等景召拍完照,就没看到商领领,他看了下手表,已经十多分钟了。 轰隆一声,天说变就变。 他的伞还在车上,要下雨了,对面街上的人群散得很快。 他放下相机,拿上伞,走到对面的酥肉铺子:“你好,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穿黑色裙子的女孩子?” 因为他皮相生得好,老板多看了两眼:“什么样的?” 景召想了一下,描述道:“皮肤很白,头发这么长。” “女孩子不都这样?” 女孩子是不是都这样景召不知道,他只知道:“她很漂亮。”他说,“看过不会忘记的漂亮。” 老板噗嗤一声,指了路:“你女朋友往那边去了。” “谢谢。” 景召拿着伞,往华东路去了。 012:魔女教大哥做人 华东路很长,沿路栽了两排槐树,这时节槐花已经落了,有果子坠在青葱的树叶里,风一吹,沉甸甸地慢摇。 路两边都是店面,快要下雨,没什么路人。 男人的皮衣已经脱下了,挂在手臂上,他有意无意地露出腕上的手表露。 “这里就是华东路了。” 商领领再往前走了一小段,然后停下脚,目光望向一处门口:“这里面应该没人,要不要进去聊聊?” 是一家医院的食堂侧门。 这个点,整栋食堂都没什么人。 “好啊。”男人迫不及待,先推门进去了。 三层的食堂,商领领停在了二楼的台阶上。 男人站在楼梯的半中央,身体低了几个台阶,他仰着头看商领领:“聊什么?” 她把装酥肉的袋子绑好,放进包里:“聊聊做人。” “啊?” 男人没明白。 她顺道从包包的夹层抽出来一根烟,用细长的手指夹着,包里没找到打火机,应该是忘带了。 她从来不在熟人面前抽烟,因为要做商仙女。 食指和中指轻轻夹着烟,她抬起眼皮,眸子里没了仙气,就只剩勾魂摄魄的妖气:“有火吗?” 男人心肝儿都痒了:“有。” 她咬着咽,身体微微往前倾斜。 男人立马会意,摸出打火机,给她点上。 她轻轻吸了一口,红唇微张,吐出薄薄的烟雾。 男人快等不及了:“不是要聊做人吗?” 他往上迈了一个台阶,一双眼睛生得十分大,尽显急色:“我觉得做人嘛,要及时行乐。” 商领领不赞同的样子,表情一本正经:“做人要懂礼貌。” 她吐出一口烟,男人在缭绕里,看她眼波浮动。怎么会有人这样纯灵,却又这么勾人。 男人被她迷住了眼,手脚都定在了那里,动都忘了动。 她还在聊做人,抱着手,漫不经心地抖落烟灰:“我觉得可以不当个好人,不过,” 男人像失了魂,痴痴地接话:“不过什么?” 她柔声地抱怨着:“怎么可以凶小孩子?” 漂亮的女孩子一皱眉,好像天都要暗了,一瞬间所有的光被吞灭,音色骤然冰冷:“他们那么可爱。” 话落,商领领把烟头按在男人脑门上,用力一推。 男人痛叫,身体失重,抱着头滚了下去。 香烟上的火星子掉落在地上,慢慢熄灭。男人摔到了二楼转角,垮着半边脱臼的肩膀,叫唤个不停。 商领领慢条斯理地走下去。 她抬起手指,按在唇上:“嘘。”她小声提醒,“医院就在旁边,不可以喧哗。” 男人痛得龇牙咧嘴:“你个贱——” 他完好的那只手刚抬起来,就被捏住了手腕,两相一对比,人女孩子的手白白嫩嫩的,小小一只,柔软得像柳条。 她就轻轻一捏。 “痛!”男人痛到五官扭曲,“痛、痛……” 她轻声细语,一点儿也不凶:“那现在可以安静了吗?” 男人抿住嘴,猛点头。 “医药费的话,”她想想,“你就去帝都深明医院,找方家的二公子,他会结给你。” 男人痛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要报仇的话也找他。” “不、不……不报仇。” 她很好说话的样子:“随你。”她蹲着,小小一团,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下,“另外,氢气球得赔。” t恤上印的小熊可可爱爱,裙子的蕾丝边拂过地面。 小姑娘生了一张好无害的人皮,用着最乖巧温顺的语气,唯独眼里装着百鬼、装着七月半的月亮,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会索人性命。 男人哆哆嗦嗦地点了头。 “要是小朋友不原谅你……”商领领用断掉的香烟戳他的脸,拧眉思考,“那我要拿你怎么办呢?” 她用力一扭。 “啊啊啊啊啊啊啊——” 打扫卫生的阿姨在一楼,听到声音,上楼来查看。 “谁在那里?” 楼梯口的门这时被推开,商领领一瘸一拐地出来:“您好。”她礼貌地询问,“可以借用这里厕所吗?” 阿姨看了看她的脚:“崴脚了?” “嗯。” 阿姨想到刚刚的叫声,于心不忍:“沿着这条路往里走就是厕所,刚拖完地,地上很滑,要小心点。” “谢谢阿姨。” 她一拐一拐地进了厕所,然后关上门,拧开水龙头。 水流哗哗地响,她漱了口,又往身上喷了点香水,直到闻不到一点烟味。 *****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景召只看过一遍商领领的号码,或许是记错了,他又打给陆女士。 陆女士接电话的时候正在打麻将:“召宝。” 对家说:“三万。” 景召说:“妈,你把商领领的号码发给我。” 陆女士突然拔高声调:“碰!” 她碰了对家的三万。 这下听牌了! 013:美人心计 这下听牌了! 陆女士搓搓手指,等着摸牌,很快到她了,一摸,不对,不是她要的,她打出去,这才问电话里:“你刚刚说什么?” “商领领的号码,发给我。” 他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些。 “等我一下。”陆女士打开通讯录,商字的拼音在很下面,她一边滑动一边找。 这时,下家出了张牌。 陆女士一个余光过去:“你怎么不报牌,你刚刚出什么了?” 下家是淑珍:“六条啊。” 陆女士迅速地单手推牌:“六条我糊了!”她把六条捡起来,插在五条和七条中间,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清一色!” 陆女士今天的手气好到爆,上牌桌不到一个小时,这已经是第三把清一色了,一把自摸,两把淑珍点炮。 淑珍烦躁地直嘟囔今天没看黄历。 “妈。”景召在催促,“待会儿再打,先发我号码。” “哦,好。”陆女士找到号码,发过去,“你怎么连领领号码都没有,你们不是一起——” 电话挂了。 居然挂了! 陆女士震惊:“我家召宝居然挂我电话了!” 淑珍问是不是出了啥事。 平时陆女士可是把召宝夸上了天,说他耐心好、有风度,懂礼貌还特孝顺,是上天送给她的大宝贝。 大宝贝居然挂了陆女士的电话。 但陆女士一点都不生气,她还好高兴:“哇,有了媳妇忘了娘诶,太棒了!” 注意注意,这句话的重点不在忘了娘,在有了媳妇。 淑珍和其他两位牌友:“……”就不是很懂陆女士的兴奋点。 不过牌友们也能理解陆女士的急切,毕竟召宝大宝贝从十九岁到现在,身边除了景倩倩,就没个母的,陆女士会着急也在常理之中,没有哪个母亲不担心儿子婚姻状况,尤其是性取向。 至于十九岁之前,大家伙就不清楚了,陆女士家的大宝贝是十九岁时才来的星悦豪庭。 ***** 景召核对了一下陆女士给的号码,他没有记错,之前拨的号码没有问题,他又重拨了一次。 这次通了。 “喂,你好。” 雨突然砸下来,滴滴答答,下得来势汹汹。 景召撑开伞,走在没有行人的街道上:“是我。” 雨滴很吵,他还是听得很清楚,电话里商领领雀跃的声音:“你知道我的号码呀?”甚至有一点点小得意。 景召没有接她的问题,声音让突如其来的秋雨染上了凉意:“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老街的路面不平,雨水很快积了一滩,白色的板鞋踩过水洼,步子略微着急,积水脏了鞋面。 他撑着黑色雨伞,穿梭于街道,雨滴顺着伞骨滑落,砸向地面,溅起稀碎零散的水珠,把衣摆印出了深深浅浅的纹路。 “忘了调铃声,没有听到。”她像做错了事的小朋友,乖乖地道歉,“对不起,让你费心了。” 景召把伞举高,穿过沿街的槐树,视线寻着路一一望过去:“你人在哪儿?” “在华东路,一家咖啡店的门口。”她说,“那家店门口有一个超级大的蛋糕模型。” 景召知道那家店,拐进岔路口,脚步放快了一些:“有没有淋到雨?” “没有。” “等着。” 他挂了电话。 商领领看着手机屏幕,已接来电显示:景美人。 景召的资料她找人查过,她缺的不是号码,是一个能光明正大拨那个号码的契机。 她往屋檐后站了站,安静地等。 雨打屋檐,连成串,滴落下来,似大珠小珠,砸碎了地面水洼里城市的倒影。 在风停的时候,她的景美人来了。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他撑着伞,高高的个子,大大的伞,把雨雾扯开一个洞,用影子填满。 “景召。”商领领冲他挥手,笑容明朗,“我在这儿!” 他目光看过来。 她立刻往雨帘外面冲。 “待那别动。” “哦。” 她又乖乖退回去,巴巴望着,等他过来接。 雨太大了,就算只遮一人,也会湿掉衣角。 景召走到屋檐下面,掸掉上衣衣摆上的雨水,他收了伞:“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商领领拎了拎手里的袋子:“买甜品。” “你应该先跟我打声招呼。” 他的语气没有什么不同,和往常一样,声线低沉,平淡和缓。 但商领领觉得他生气了。 她就也没了底气,很小声地申辩:“你没有给过我号码。” 他没接话,在看外头的雨势。 商领领稍微往他那边挪了一步:“你衣服湿了。” 隔得近了,伞上的雨水溅到了她鞋上。 景召往墙边靠,换另一只手拿伞:“雨太大,等停了再回去。” 雨很大,天乌压压的,水汽朦胧。 她发现,雨天好衬他,缭绕缠绵的朦胧和他浓烈深邃的轮廓成了很鲜明的对比,像黑白的水墨画里开了一朵最艳丽的冬梅,傲骨铮铮地添色。 和十九岁的他不同,十九的他更像烈日,像穿堂的风,不羁且自由。 他很高,商领领有一米六八,还要仰起头看他:“景召,你冷不冷啊?” 他摇了摇头。 “手酸不酸?” 他没回应,看着前面水洼在出神。 商领领又问:“要不要我帮你拿伞?” 他转过头来,瞳孔里蒙着一层水雾,倒影不明:“顾好你自己。” 言外之意:少管别人。 他真的好不乖啊。 商领领低头苦恼。 她爱漂亮,出门只管风度,不看温度,衣服穿得很单薄,t恤是短袖,外套在车上,仙女裙更不御寒,风嗖嗖地灌进蓬松的纱布里,她抱着手,哆嗦了一下。 “去店里面等。” 景召先进去了。 商领领抿嘴笑了笑,跟上去。 店里有几桌躲雨的客人,音响在放一首钢琴曲,甜品和咖啡的香气丝丝缠绕。 景召把雨伞放在了门口的伞架上,他走去收银台点单。 “两杯热巧克力。” 收银台那边有两个女孩子,都很年轻,一个在假装忙碌,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另一个有条不紊在给客人下单。 对了,有条不紊那个生得有八九分姿色,算得上是美人。 “一共六十八。”美人问,“先生,是微信支付还是?” 景召把银行卡放在台面上:“刷卡。” 美人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跟在景召身后的商领领,然后淡定地刷了卡。 支付结束后,美人取出卡和流水单:“您的卡。”她连同取餐器一起递上。 他接过:“谢谢。” 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假装忙碌的那个收银员终于不忙碌了,兴奋地直扯美人同事的袖子:“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美人十分高傲,绝不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我又没瞎。” “绝了。” 的确绝了,脸、喉结、还有腿。 不到五分钟,取餐器亮了。 景召来收银台,额前的头发还泛着潮。 美人把两杯热巧克力放在托盘里,推过去。 他礼貌地道了声谢。 美人往托盘里放上一条毛巾:“不客气。” 有白色纸巾从毛巾里露出一个角来。 有些女人会长一根贱骨头,对方越是风度翩翩,就越想勾他下神坛,染他一身风尘。 014:四舍五入算约会 咖啡店的门上挂了一只招财猫的风铃,门一推开,招财猫撞着金元宝叮叮当当。 一位年轻的妈妈带着小孩进来了。大人淋了雨,浑身湿漉漉,好不狼狈,小孩裹着大人的外套,里面衣服是干的,只湿了裤脚。 “小宝冷不冷?” 小孩子不挨冻,直打哆嗦:“好冷。” 小孩的妈妈给他脱下湿衣服,再用纸巾擦擦水。 一条毛巾递过来。 小孩的妈妈抬头,先看见一只骨骼分明的手,骨节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是不羸弱却很漂亮的手。 手的主人说:“没有用过,是干净的。” 小孩的妈妈连忙接过:“谢谢。” “不用谢。” 景召回到座位上,把放着热巧克力的托盘放在了商领领面前。她拿下来一杯,把托盘推到他那边。饮料是烫的,她捂了一会儿就暖了手。 刚才买的甜品还没动,她拿出来,拆了两个勺子,搁在托盘的边缘。 她先尝了尝,甜度刚刚好。 她把没动过的那个勺子往景召那边推了推:“你要不要尝尝?” 他说:“不用。” 他面前的热巧克力没有动过,钢琴曲弹了高潮,节奏变得喧嚣,他始终安静地坐着,在看玻璃窗外的雨。 商领领在看他,目光肆无忌惮。 甜品好像更甜了一些。 隔壁桌上,年轻的妈妈正在用毛巾给小朋友擦脸,毛巾里夹的卫生纸掉了出来,飘落到地上,纸上有一串数字,十一位,是电话号码。 小朋友的妈妈没注意。 小朋友把纸捡了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接着,商领领看了一眼垃圾桶,就一眼,然后她继续看她的美人。 侧脸真好看。 适合偷亲。 她盘算着光天化日下偷亲的可行性。 窗外的雨势稍微小了一些,路面的水洼潭里大波浪变成了小波浪,人行道上有个穿梭的人影,正追着一个绿色小熊的氢气球跑。 那人用皮衣绑着右手,湿成了落汤鸡。 “妈妈你快看!”小朋友坐在咖啡店的窗边,指着外面,“是那个蜀黍!” 是那个被他的鱿鱼弄脏了皮衣的蜀黍。 小朋友歪着头,很不解:“他好奇怪,为什么要追着氢气球跑?” 小朋友的妈妈摇了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男人终于追到了氢气球,四下看了看,然后跑进咖啡店。 他用腋窝夹着氢气球,走到小朋友面前,脑门上还顶着一个烟头烫出来的“红圈圈”。 小朋友先前被他凶过,十分害怕,赶紧往妈妈后面躲。 男人扯着氢气球的线,往小朋友面前一怼:“赔给你。” 母子二人都往后躲。 大人说:“不用了。” 小孩也猛摇头。 男人甩了甩头发上的水,不耐烦,语气凶巴巴:“让你拿你就——”突然,他视线的余光看到一个影子,到嘴的话立马刹住,语气顿时温柔,“拿着吧。” 小朋友看了看妈妈,然后怯怯地伸了手,抓住了氢气球的线。 男人转了性似的,居然好声好气起来:“刚刚是我不对,对不住了。” 小朋友的妈妈:“……” “你要不要原谅我?” 小朋友:“……” 男人吊着一只胳膊,脱臼了还没接上,另一只也是刚接上,还抖着,嘴皮都痛白了,脑门冒着汗,眼神不停地往一处偷瞟,表情怂唧唧:“原不原谅?” 小朋友的妈妈:“……” 小朋友:“……” 母子二人是同款震惊。 男人牙齿磨得咯咯响:“原谅我吧,算老子……算我求你。” 小朋友从妈妈身后探出脑袋来:“哦。” 男人长吁一口气:“你已经原谅我了。”后面一句也不知道怕谁听不见,超级大声,“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他拔腿就跑,跟后面有鬼在追他似的。 “妈妈,这个蜀黍好奇怪。” 小朋友的妈妈猜想,这人大概被大雨泡坏了脑子。 窗外雨停了。 景召把目光收回:“吃完了吗?” 商领领用帕子擦擦嘴:“吃完了。” 他起身,把纸巾和用过的勺子都收拾进垃圾桶里:“走吧。” “好。” 景召去拿伞,商领领跟在他后头,她回了一下头,目光撞上了收银台的那个美人。 风铃上的招财猫又碰了碰金元宝,叮叮当当。 商领领从咖啡店出来,走了一段,停下来:“我钱包落座位上了,你在这等我一下。” 她把景召留在了一棵槐树下,又跑进咖啡店。 他们刚刚坐过的桌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钱包在座位上。 商领领拾起钱包,走到收银台:“小姐姐。” 收银台的美人抬眸。 “152****5921。”商领领好脾气的,“这是你的号码吗?” 勾搭未果反被抓包了的美人并不窘迫:“抱歉,刚刚不小心放错了东西。” 商领领友好地笑了笑:“没关系,我男朋友不介意,不过,”她语气很诚心,没有一点点针对的意思,“我觉得你号码的数字不太吉利,你觉得呢?” 美人不觉得,并给了一个不友善的眼神。 商领领懒得同她浪费口舌,她拨了一个电话,报出那串号码,云淡风轻的语气像在聊家常:“把这个号注销掉。” 狗头在那边挠沙发:“小祖宗,你当我无所不能啊?” 小祖宗体贴地问:“半个小时够吗?” 狗头捶胸:“……够。” 小祖宗:“谢谢。” 狗头:我谢谢你!谢你全家! 收银台的美人全程目瞪口呆。 商领领挂了电话,提醒美人:“半小时后记得打电话确认一下。”她微微一笑,“不用谢。” 美人的脸绿了。 商领领从咖啡店出来,心情愉快,她走到槐树下。 “走吧。” 景召把目光从地上的落叶移到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也没说什么。 他是个很能藏事的人,一双桃花眼最会瞒心事,微微一敛,就给你看个朦朦胧胧、看个似是而非,然后看着看着就被他迷了眼,醉在里面,忘了追根究底。 他走在前面,步子不大,慢悠悠的。 商领领跟在后面。 阵雨来之前,小贩被风吹走一捆氢气球,现在风停了雨歇了,五颜六色的氢气球挂得到处都是。 槐树上有一颗,粉色的,印了只猫,商领领觉得那猫很像景倩倩,姿态十分的高傲贵气。 她踮起脚,伸手去够,原地蹦了几下,也没碰到氢气球的线。 “景召。” 景召回头。 她指着树上:“帮我拿一下。” 槐树的叶子落了一片一片,安安静静给人行道铺了一层黄黄绿绿的地毯。 景召先是看了看树上,然后折了回来,到她身边,他不需要踮脚,抬起手就够到了氢气球的线。 扯下来后,他递给她。 她笑盈盈地道谢:“谢谢。” “有零钱吗?” 他继续往前走。 商领领翻了翻钱包:“没有。” 他从钱夹里拿出一张二十的,下巴抬了抬,指向前面街头:“去付钱。” 丢了一捆氢气球的小贩就在前面街头。 015:他是景老师 丢了一捆氢气球的小贩就在前面街头。 商领领带着氢气球过去:“大爷,”她把手里的纸币递过去,“我来付钱。” 大爷一看氢气球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丢了那么多气球,捡到后过来付钱的只有这么一个。 大爷收了钱:“谢谢你啊。” 小姑娘很讲礼貌,又爱笑:“不用谢。” “小姑娘你真心善。” 真是个讨喜的小太阳。 大爷还找了五块零钱。 商领领把五个硬币装进包里,跑起来叮叮当当地响。景召在路边等她,她兴冲冲地回来说:“大爷夸我心善。” 他不发表任何看法。 她拽着氢气球的线,忽高忽低地扯着玩,像在遛一只和景倩倩很像的猫。 “大爷夸的是你。”商领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景召没接话,嗯了声,算是回应。 “钱怎么还你?” “不用还。” 上次刮车也是这样,到底是他太大方,还是太拒人千里。商领领其实没有多少耐心,但她所有的耐心都给了景召。 她找了个听上去还不错的借口:“不行,我们善良的仙女从不占人便宜。” 他嘴角牵动,好像笑了。 他这个人不常笑,至少商领领见得不多。 “景召。” “嗯。”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把好友申请发过去:“我加你微信了,你同意一下,我把氢气球的钱转给你。” 他又说了一次:“不用还。” 商领领伸出手,本来想拉拉他的衣服,还是算了:“景召。” 她不等他答应。 “景召。” “景召。” 她没有刻意撒娇,只是生了一副好嗓子,语气轻一点,慢一点,听在耳里就像一包奶油炸开了花,又软又甜。 “景——” 景召脚步突然停下,商领领一头撞上去,手上一松,氢气球飞了。 “我的气球飞了。” 她摸了摸并没有撞疼的脑门,因为离得近,她能闻到景召身上很淡的柚子香。 是陆女士找人从国外代购的沐浴露,热心的陆女士还把沐浴露推荐给了商领领。 她笑着,抱怨:“都赖你,弄得我气球飞了。” 这会儿没有雨,线一松,氢气球撒开了腿地飞。 景召抬头看了看,已经飞远了:“嗯,赖我。”他的声音只要稍微轻柔一点点,听起来就像要把星星月亮都摘给你,那么会蛊惑人,“所以钱不用转了,算我赔你的。” 星星月亮都碎了,全是玻璃渣。 商领领:“……” 不让她转钱还怎么加微信! 商小太阳把压箱底的耐心都拿出来了:“不用赔。”必须转钱。 他手揣在外套的兜里,走在前面,风都没他散漫慵懒:“我们善良的人从不占人便宜。” 自称善良的、从不占人便宜的商仙女:“……” 搞景召的难度,胜过拼凑一具尸骨全部碎掉的遗体。 回去的路上,商领领闷闷不乐,一句话都没和景召说。他也安静,放了一首大提琴的曲子,四十多分钟里,就让它单曲循环。 车没有开进星悦豪庭的车库,景召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你先上去。” 商领领慢吞吞地解安全带:“你还要出去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你买的东西先留车上,等我回来再帮你搬上去。” 搬不动东西这个理由也用不了了。 商领领丧气:“哦。” 她下了车,景召把车开走了。 这个点,小学放学,景河东就在小区后面的小学门口卖章鱼小丸子。 景召把车停在了对面的路上。 景河东边翻滚着小丸子:“你怎么过来了?不忙啊?” “还好。” 景召从三轮车下面拿了双一次性筷子,用牙齿撕掉外面的包装袋,夹了个章鱼小丸子,吃相好得过分:“生意怎么样?” “忙不过来。”小丸子熟了,景河东赶紧装盒,“你来的正好,帮我送个外卖。” “送哪里?” 景河东打包好,用袋子装着,又放了两双筷子进去:“华城大学。” 旁边就有垃圾桶,景召随手一抛,精准地把筷子的包装袋扔了进去:“号码发我。” 景河东的摊子很小,主要做路边生意,没有加入外卖平台,不过一些熟客要了微信,有时候会线上点单。 华城大学离星悦豪庭只有一公里,开车过去几分钟,学校里没有门禁,外来人员也可以进去。 景召来送过几次外卖,认得路,十七栋在最里面。 他拨通客人的电话:“你好,请问是沙女士吗?” 对方一愣:“啊?” 景召报了全名:“沙雕甜文电竞女主狗妹酱。” 名字有点长。 但不适合称呼对方为沙雕女士,也不适合称呼为狗女士。 狗妹酱女士:“是我是我。” “外卖到了,在十七栋楼下,麻烦你过来拿一下。” “哦。”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 一个穿着恐龙套装家居服的女孩子从十七栋出来,东张西望了一番,走到景召面前,不太确定:“章鱼小丸子?” 景召颔首。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可爱又好玩:“我是沙雕女士的室友,郝攸乾女士。” 景召把袋子给了她。 郝攸乾女士:“谢谢啊。” “不客气。” 景召原路返回。 郝攸乾女士目送“章鱼小丸子”离开,等看不见人了,她赶紧打给室友:“狗妹酱,我跟你讲,给你送外卖的是个大帅哥。” 狗妹酱见过景河东,说他分明长得像熊。 郝攸乾女士也是景河东的熟客:“不不不,不是章鱼老丸子。” 章鱼老丸子是景河东的外号。 郝攸乾女士猜测:“应该是章鱼老丸子的儿子章鱼小丸子。” 章鱼小丸子景见给狗妹酱送过外卖,狗妹酱说声音不像。 郝攸乾女士捋明白关系了:“估计章鱼老丸子生了两个小丸子,你见过的那个是二丸子,这个是大丸子。” 从此,景见的外号:章鱼二丸子。 景召:章鱼大丸子。 加上章鱼老丸子,总称:丸子家族。 郝攸乾女士边走边激动:“我跟你讲,大丸子好帅!” 狗妹酱说二丸子也不错。 怎么老丸子就…… 那肯定是丸子夫人长得好,才生了两颗漂亮的丸子。 再说大丸子先生,他的车停在了校门口,他刚出校门,迎面过来两个女学生,其中一个看了他好几次。 “景老师?” 女学生是摄影系的,看到景召眼睛都亮了:“真的是你啊,景老师。” “我是你的粉丝,我关注你好久了。” “我特别喜欢你的作品。” 女学生很激动。 景召抱歉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他没有逗留,上了车,驱车离开。 女学生赶紧点开手机相册,仔仔细细地比对偶像的照片:“没认错啊。” 她知道了,景老师不喜欢把工作带进生活里。 室友问了句:“景老师是谁?” “我本命。” “你关注的那个摄影师?” 女学生后知后觉地发出土拨鼠叫:“啊啊啊啊啊啊!”她兴奋地直掐室友,“是他是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说起这位同学的本命—— 摄影圈、时尚圈、娱乐圈里都称他一声景老师,他成名于五年前,凭借一幅战争题材的作品一举拿下了多个国际摄影大奖,回国后,和陈野渡导演合作拍摄了一部精神病题材的纪录片,又再一次轰动国内。之后所有摄影圈的大奖他拿了个遍,他不常拍人像,和娱乐圈合作并不多,但几个顶奢品牌都请过他,圈里的男顶流也都找他拍过杂志封面。 至于女艺人,他只拍过一个人。 他很低调,不爱露面,只在其他人的合照里出现过,可就是那么几张照片,让他更加声名大噪,因为他丝毫不逊色于艺人的样貌,也因为他即便不是照片里的c位,但发照片的名人们,各个“老实本分”地在社交平台上尊称他一声景老师。 总之,是很传奇又很神秘的一个人。 016:魔女爱上了人间天使 下午下过雨,天空很潮湿,没有云,天很蓝。还没到六点,太阳的尾巴就开始往地平线里钻。 景河东还要回家给老婆做饭,早早收了摊。他给景召打了通电话:“外卖送到了吗?” “嗯,现在回去。” 景河东推着他的电动小三轮:“不用过来我这里,我已经收摊了,你直接回家。” 景召应了声,等景河东先挂电话。 天开始黑了,路上行人脚步变得匆忙,景召靠边停了车,下车来,走到对面路边。 路边有位阿婆在卖红薯,她用报纸垫着,坐在地面上,箩筐里很满,红薯没怎么卖掉。 大城市的人好像不太爱吃。 “阿婆,”秋风有些萧瑟,景召的声音很温柔,“我来买红薯。” 阿婆眼神不太好,看了好几眼才认出他:“是你啊。” 这个年轻人经常过来买红薯。 阿婆与他闲谈:“你有一阵子没来了,最近工作很忙吧?” 景召回话说:“上周去了外地。” 暮色沉沉,风抚不平老人眼角的皱纹。 阿婆用手撑着地面,动作不太利索地起身:“你要多少?” “这些都要了。” 阿婆每天都会挑两箩筐红薯出来卖,运气好的时候,能卖出去一大半,她开价很低,两箩筐也不过几十块钱。 塑料袋都装在塑料袋里,都是用旧的。 阿婆挑出来两个最大的:“怎么每次都买这么多?” 景召站在路边,弓着腰与老人说话:“家里人爱吃。” 阿婆搓掉红薯上的泥土,一个一个撞进袋子里:“这些都是新挖的,你放几天会更甜。” 他应:“嗯。” 一边装着,阿婆一边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说得更通俗易懂一点:“给人拍照的,有时候也拍拍山,拍拍水。” “拍照啊。”阿婆笑了笑,牙齿已经掉了许多颗,“现在的人都爱拍照,不像我们那辈的人,老家在乡下,大家都穷,一辈子啊,就拍一次照。” 阿婆装好红薯,把袋子的提手挂在秤杆上,是那种老式的秤杆,要提起来才能用秤砣称量。 一箩筐红薯有十多斤,阿婆提起来有些吃力。 景召蹲下去:“我来提,您看着称。” 阿婆笑着把称给了他,说教他认称。 阿婆的普通话不太标准,景召其实没怎么听懂。 又说回拍照的事了,阿婆感慨:“我这把年纪,也该拍次照了。” 这把年纪,该拍遗照了。 很多地方的老人都是这样,一辈子就拍一次照,就在他们觉得自己将要和亲人告别的时候拍。 如果是办身份证的时候拍过了,那就有可能不会再拍了,或者来不及再拍,等到离开人世的时候,从身份证上抠出生前的模样。 如果跟他们讲有种职业叫摄影师,他们也理解不了。 两个大袋子装不下,剩下的几个阿婆用小袋子装着,那一小袋没有过称,一起给了景召。 他把袋子放在地上:“多少钱?” 三十三块五毛。 阿婆说:“三十块钱。” 景召只有一百块的纸币。 阿婆的钱都用塑料袋装着,一个袋子套一个袋子,套了好几层,袋子掀开,钱用布包着,没多少零钱,不够找零。 路边有还在营业的便利店,走几步还有菜市场。 “我去换零钱。”阿婆不放心把箩筐留下,打算一起带过去。 景召说:“下次再找吧。” 黄昏下的倒影,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凄凉。 风不挑人,谁都吹,把老人的脸吹红、把背吹弯、把眼睛吹得沧桑。 阿婆问他:“你在哪里拍照,有没有店面?” “有店面。”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在沙塘北,红柳巷。” 阿婆把钱塞进了装满红薯的袋子里:“那这钱你别给了,下次我上你店里拍照。” 她快八十了,该拍遗照了,那天她一定要穿新做的衣服,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景召答应:“好,我帮你拍。” 风好大,阿婆抹了一下眼角,佝着背去收拾摊子,没多少东西,两个箩筐,一条扁担,几张报纸,一袋旧的塑料袋。 景召在帮忙的时候,把纸币压在了箩筐的底下。 “忘了问了。”阿婆挑起扁担,“你拍照贵不贵啊?” 背靠夕阳的青年笑了笑,眼里滚烫,装着一栋栋人间烟火和烟火里的星河。 “不贵,这些红薯够了。” 他拍照没有收费标准,有时要天价,有时只要两袋红薯。 “多亏了你,今天可以早点收摊了。” 阿婆挥挥手,挑着空箩筐走进暮色里,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行色的匆匆路人加快了脚步,腿脚不便的老人步履蹒跚。 远处,霓虹忽然亮了,该回家了。 景召走到车上,拿出相机,拍了一幕即将西下的夕阳,一幕已经垂暮的老人。 ***** 墙上挂着hellokitty的挂钟,时针走到数字六的地方。 正在玩换装游戏的陆常安女士听见开门声,立马抛下平板,跑去了玄关。 是她家大宝贝回来了。 “召宝你回来了。” 景召提着两袋东西进门。 “怎么提这么多东西?”陆女士拨开袋子看看,“这什么呀?” “红薯。” 大宝贝进屋了,陆女士趿着碎花拖鞋,小步跟着:“你又买红薯了?” 她家召宝上周也买了好几次。 他说:“挺甜的。” 陆女士很惊讶:“你喜欢吃?” “嗯。” 景召把红薯提去了厨房,打开柜子,上次买的还没吃完。 景河东在做饭,厨房里烟火味很浓。 景召把红薯放进橱柜里:“如果吃不完的话,可以拿去分给租客们。” 陆女士:“哦。” 他洗了手,从厨房出来:“我先上楼了。” “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我去送个东西就下来。” 他又出去了。 陆女士跑到厨房,辣椒有点呛人,她捏着鼻子:“老公,咱们召宝怎么会喜欢红薯?” 景河东在做辣椒炒肉,他锅颠得很溜:“红薯怎么了?” “你傻啊,召宝没了嗅觉之后,就不怎么尝得出好赖了,都没听他说过喜欢吃什么。” 景召十九岁的时候受过伤,那之后他就闻不到味道了。虽然嗅觉和味觉是分开的,但人的味蕾只能分辨酸甜苦辣咸,一但嗅觉丧失,会影响味觉的分辨,根本尝不出精细的味道。 即便是坏了食物,景召也尝不出来。 景河东仔细想了想:“我摆摊的那条街上,有个阿婆在那卖红薯,一下午也没卖出去几个,估计是召宝心软,就都买了。” 陆常安女士左手握右手,作祷告状,一副母爱泛滥成河的表情:“哇,咱们大宝贝是什么人间天使啊!” 人间天使去了十九楼。 他搬着箱子,腾不出手,没办法敲门。 “商领领。” 017:四舍五入就是牵手了 “商领领。” 她人在厨房:“进来,门没锁。” 门没锁,一推就开了。 景召只到了玄关,没往里走。 “东西放门口了。” 他正打算下楼,商领领从厨房跑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你喝水吗?我做了柠檬水。” 围裙是粉色的,很少女。 景召说:“不喝了。” 他挨着门,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槛,看了眼脚下的箱子,又把箱子搬了起来:“放哪?” “厨房。” 商领领先跑去开门。 景召把装满餐具的箱子放在了厨房的空地上。 起身的时候,他问:“门怎么不锁?” “等你啊。” 她很会说软话,就戳着人耳朵说。 他没看她,看着她身后的冰箱:“我会敲门,下次把门锁好。” 冰箱是银灰色的,表面擦得很干净,她的影子映在上面,裙摆下的脚踝很细很细。 火没关,厨房里的温度渐渐升高。 忽然,砰了一声。 是锅里的油炸开了,商领领没多想,伸手去开锅盖。 景召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她动作停下,视线才刚移到他的手上,他就松开了手,还往后退了一步,前后不过几秒。 “锅里是什么?” 商领领有点没回过神来:“红烧肉。” 因为要做饭,她把头发盘了起来,她额头生得饱满,很适合丸子头,围裙戴着,倒也确实有那么几分宜室宜家的贤惠。 景召把火关掉,等油不溅了,才拿开锅盖,往锅里看了一眼。 她的厨艺真是…… 他不评价:“走了。” 他走人,懒得管。 商领领也看了看锅里:怎么有的蕉了,有的还是生的? 嗯,是火的问题。 “过来锁门。” “哦。” 商领领跑着跟上。 他下楼梯之前,脚步顿了一下:“我家陆女士买了很多红薯,让你下去拿。” 商领领扒着门,脑袋探出来:“你等我,我换一下鞋。” 景召没等,先下楼了。 两分钟后,商领领带着一盘水果去了陆常安女士那里,热情的陆女士留了她吃饭。 景河东做的红烧肉,才叫红烧肉。 晚饭后,陆女士说想给商领领的父母打个电话,报备报备,好让她父母放宽心,毕竟女儿在外独居。 商领领给她父亲存的来电备注是名字:商进财。 她拨过去:“喂。” 商进财:“啊。” 这一声,表达头皮发麻。 “爸。” “啊?” 这一声,表达浑身不自在。 商领领温声询问:“你吃饭了吗?” “啊?!” 表达受宠若惊和消受不起。 商进财终于缓过来了,慢慢进入状态:“啊,吃了。” “我妈呢?” “你妈?”商进财还是不太习惯,“哦,跳广场舞去了。” “我刚吃完饭,在房东陆姐家吃的。” 商进财:“啊。” 就不知道说什么。 “陆姐想和你说几句话。” 商进财:“啊?” 还是别吧,他就一打工的。 电话那边已经换成陆女士了:“商先生。” 商进财腰杆立马挺直:“诶。” 陆女士先友好地介绍自己:“我是领领的房东,我姓陆。” “你好。”商进财斟酌了一番,“陆老板。” 陆女士:“……” 老板就老板吧。 陆老板:“是这样的,我怕您不放心领领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就让领领给您打了个电话,实在是冒昧了。” 商进财十分拘谨:“不冒昧不冒昧。” 陆老板很会说话啊:“领领在我这边呢,您不用担心,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她。” 全家成员之一景召,正帮着景河东收拾桌子,闻言之后抬了下眼皮。 正在偷看他的商领领立马假装看吊灯。 “我这栋楼里虽然都是租客,但很多都是租了十几二十年的,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楼上楼下的都有个照应,领领住在这边您就放心,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陆女士不是有那个社交nb症嘛,“改天您要是有空的话也可以过来看看,我带您参观参观。” 由于陆女士的亲切善谈,对话氛围逐渐放松自然。 “有空的话一定去。” “我听领领说,您是开水果店的。” 商进财谦虚谦虚:“就在我们小区外面开了个小店,糊口过日子嘛。” 陆女士表示深有同感:“我们家也是呢,我老公是卖章鱼小丸子的。” 不是收租的吗? 不重要。 商进财觉得陆老板人还不错:“那改天过去尝尝。” “随时欢迎。” 接着,两人聊了聊开店心得,聊了聊章鱼小丸子的制作过程和水果的保鲜方法。 也算相谈甚欢了。 陆女士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就不耽误您时间了,我把手机给领领,你们接着聊。” 陆女士把手机还给了商领领,她打了声招呼,起身去了阳台。 阳台上放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巨大的花架,花架上都是陆女士种的盆栽,数多肉最多,红红绿绿大大小小的都有,长势十分好,肉嘟嘟挤一块,十分可爱。 花架最下面还有几盆水养的绿萝,叶子一路延伸,缠绕上了护栏。 商领领蹲下去,手指逗了逗绿萝的叶子:“和陆女士聊了什么?” 对话氛围重新变得又干又尬。 “就随便聊聊。” “随便?” 是软得没有骨头的调子。 商进财立马改口:“没没没,我很小心的。” 女孩子的声音清甜温软,像什么呢? 商进财是卖水果的,觉得像软籽石榴。 她逗完了绿萝,稍稍起身,半弯着腰,指腹一下一下地压着肉嘟嘟的多肉:“我听见她说,要请你过来参观。” “……我没空。” “还要尝尝章鱼小丸子?” “……我章鱼过敏。” 她嗯了声,尾调似有若无的。 商进财犹如在热锅上的鱿鱼,八条腿都恨不得往外爬:“那……我挂了?” 景召从厨房出来了。 商领领站好,手压着裙摆,像花架上最亭亭玉立的那朵蝴蝶兰。 “晚安,您早点睡。” 商进财赶紧挂掉。 刚好,他老婆跳广场舞回来了。 “兰兰,刚刚商老板打电话来了。” 苏兰兰女士戴着手指那么宽的金镯子,烫了一头梨花小卷,是位白白胖胖一脸福相的女士:“她打来干嘛?” 商进财身材十分圆润,因为白头得太早,干脆理了光头,和江南皮革厂的老板只差一个喷了发胶的大背头。 “她房东怕我们担心她的安全。”商进财摸了摸油光锃亮的头,“还说他们全家都很喜欢商老板。” 苏兰兰女士撇了撇嘴,哼哼:“他们全家真倒霉。” ***** 快八点了。 陆女士和商领领在客厅追剧,一人抱着一袋爆米花。 景召帮景河东收拾完了厨房,去饭厅拿外套:“我上楼了。” 商领领把爆米花放下,整理整理裙子:“我也回去了。” 陆女士挥挥手,一副磕到了的表情:“去吧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陆女士把电视音量调小,然后竖起耳朵。 “景召。” 楼梯间很安静,有商领领的回声。 景召脚步放慢一点,应了她:“嗯。” “今天谢谢你。” 她小跑着绕到了他前面,站得比他高两个台阶,把影子压进他怀里。 “你把手伸出来。” 他看着她,身体没动。 “我有谢礼要给你。” 他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不用”还是咽了回去。 “把手伸出来。” 这次,他的手比他的大脑快了一步,胳膊抬起来,在地面上勾出了影子。 她把礼物握在了手里,连同她的手,一起放到景召掌心里:“送给你。” 018:送景召哥哥一整个世界 商领领把礼物握在了手里,连同她的手,一起放到景召掌心里:“送给你。” 她摊开手心,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掉落进他手里。 “玉?” 商领领把手拿开:“是玉做的莫黎。” 是一块乳白色的玉,表面有凹凸不平的纹路,形状像一朵云。 云是莫黎的国土形状,凹凸的纹路是莫黎的山丘和大海。那么小一块,还没有半个掌心大,却雕刻那样精细。 景召看着自己的掌心,这玉一定是上好的玉,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褪了凉意,握在手里是暖的。 “我听说莫黎是世界上最美的国家,你去过那里吗?” 景召说:“去过。” 他去看过莫黎的外婆河,也看过莫黎的阿甸山,还有华盛街上的蓝花楹。 商领领没有去过,也没有见过:“真的很美吗?” “嗯。” 很美。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美的地方,多到他用相机装不下。 商领领站在台阶上,身体微微往下倾斜,目光慢慢地靠近他的脸,她伸手,指腹摩挲着他掌心发烫的玉:“那你要好好收着我送的莫黎,我那里还有很多国家,说不定你以后能拼出一个世界来。” 她有一栋别墅,别墅里有好多房间,房间里都放着笼子,笼子外面镶着红宝石和粉钻,笼子里面,关着好多好多玉做的国家。 若是全拼起来,是景召喜欢的一整个世界。 “晚安。” 她冲他笑了笑,这次先转身走了。 景召留在原地,一直到声控灯暗掉,也没有挪动一步。 屋里听墙角的陆女士内心是这样的:啊啊啊啊啊! 都送上聘礼了,离抱孙子还远吗! 商领领今晚的心情很好,打算开个直播,给自己助助兴。设备都连接好后,她登入后台,开始直播。 她租的三室一厅,一间做卧室,一间用来直播,还有一间被她了锁起来,藏了一些不能给别人看的东西。 外接摄像头没有遮住,不过角度摆好了,只能拍到她的双耳麦、她的手、还有后面贴了粉色墙纸的墙。 “晚上好。” 双耳麦的收声效果很好,她把说话的声音压到最低,像在耳边低喃轻语。 “今天是雨声专场。” 她是随机开播,没有固定时间,也不是才艺陪聊主播,虽然在asmr圈小有名气,但粉丝在平台上不算多,就三十几万,这会儿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第一】 【打卡】 【晚上好,ruby】 【来了~】 今天下午下了雨。 景召他很喜欢雨天。 商领领从旁边拿出一根外表很像万花筒一样的棍子:“这个叫雨棒,是一种拟声器,也是一种乐器,有些地方还会用它来祈雨。网上应该买得到,也可以自己做,制作方法我打在留言区,你们有兴趣也可以试试。” 她转动手里的雨棒,立马就有滴滴答答的声音发出来。 是雨声。 【啊啊啊啊】 【我头皮发麻了】 【好喜欢这个声音】 【今天的颅内高潮来得有点快】 【就我一个人全程盯着ruby的手吗?】 【还有我!手控党福利!!!】 【ruby今天说话好温柔】 【是不是谈恋爱了?】 商领领平移着手里雨棒:“没谈。” 她很少在拟音的时候开口说话,今天是例外。 她像在抱怨,声音轻轻的:“他很不好追。” 可分明是在抱怨,粉丝却都听出了几分宠溺的笑意。 弹幕上都在献计。 【美人计yyds】 【用声音迷倒他!】 【手也可以,ruby的手绝对绝杀!】 【硬扑硬扑硬扑!】 【我记得ruby做过笼子敲击音的专场,囚禁y走一波~】 屏幕里的某主播明显动作慢下来了,一定是在仔细看粉丝们的计策。 雨棒转了几分钟后,她把它拿开,然后拖着三脚架,把双耳麦放远一点。 【嗷呜!我看到ruby的腿了】 【求睡衣链接】 【经目测,ruby一定是又高又瘦的小姐姐】 【商量一下,露个脸行不,我付费】 商领领用塑料袋罩住麦克风,然后撑开一把黑色的雨伞,悬放在三脚架上面,接着水滴倾泻而下。 她打开事先剪辑好的雷声。 【哇哦】 【跟雨声一模一样】 【好喜欢这个声音啊啊啊啊啊】 【这比专业的拟音师还专业】 【耳机明明一直下雨,却一点也不吵】 “是阵雨。”商领领说。 伞上面的雨声有点急,砸得又清脆又响。 雨天是一场听觉盛宴。 雨滴声慢慢小了,渐渐地停下来。 商领领撤掉伞,把隔板放在双耳麦的上面,水滴落下,声音像极了雨停后屋檐上的滴答声。 是很催眠的声音,是失眠者的福音。 【困了困了】 【我ruby的助眠太有用】 【熬不住了,明天看回放】 【晚安ruby】 她拿开隔板,取下塑料袋,靠近双耳麦:“晚安。” 后面还有一句轻声的低喃,原本困意上头的粉丝一下子惊醒了。 【我好像听到ruby喊哥哥了】 【我也听到了】 【前面还有个名字!】 【是ruby追的那个小哥哥吧】 【啊啊啊,我睡不着了,我好好奇】 【龙三哥哥,不用谢】 【狗蛋哥哥,不用谢】 【铁柱哥哥,不用谢】 【南宫问天哥哥,不用谢】 【……】 直播终止,商领领关了设备。 晚安,景召哥哥。 时间已经跑到了十二点,小区安静了,万籁俱静。 景召正在梦里,梦里有个女孩在叫他。 “景召哥哥。” 她声音很好听,甜甜的:“除了相机,你还有没有很喜欢的东西?” 有人回答:“山川、河流、星辰、日出。” 是少年人的声音。 女孩抱怨:“这些都买不到啊。”她好像在笑,“那我岂不是要送你一个世界?” 梦里雾霭重重,一层朦胧叠着一层朦胧。 景召想拨开雾,想碰碰女孩的脸,梦却醒了。 019:谜一样的景召哥哥 景召想拨开雾,想碰碰女孩的脸,梦却醒了。 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他拿起来,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五十八。 他起来倒了一杯冰水,拿着杯子去了阳台。外面天还没亮,他开了灯,拉开椅子坐下,杯子在手里握着,冰块摇晃、撞击、发出声音。 不像陆女士的阳台那边,有花花绿绿的盆栽,他这边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景倩倩在客厅睡觉,被声音吵醒,喵了两声。它身上穿着陆女士新买的lolita裙子,头上还戴着同色系的帽子,活脱脱的一只猫公主。它扭着妖娆的身子走到阳台,用脑袋蹭了蹭景召的裤腿,然后趴在他脚边继续睡。 一杯水还没喝完,景召的手机响了,来电是一串数字,没有存名字。 景召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才把手机放到耳边。 “景召。” 四周太安静了,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都隐约能听见。 是商领领。 “你怎么还不睡啊?” 装了冰水的杯子没一会儿就蒙了一层白茫茫的水汽,凝成水滴后,淌到他手里。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她说:“我在楼下,看到你阳台的灯了。” 杯子里被晃动的冰块安静了。 景召放下杯子,走到护栏边上,往下看,商领领在下面招手,头上戴着粉色的头盔,电动车就停在旁边。 他在十八楼,看不清楚商领领的脸:“这个点还出门?” “对啊,就好烦。”她仰着头,小小的一只,“我们馆长给我打电话,让我现在过去加班,我不想去,可是不去不行。馆里刚刚接收了一具遗体,损坏太严重了,如果不快一点修复,后面会很难防腐。” 景召听她说完,也没接话。 她怕吵着别人,声音很小:“你去睡吧,我要走了。” 东边天际,太阳开始冒头,红彤彤的一角。 商领领在下面冲景召挥了挥手,然后挂了电话,推着电动车出了小区。 景召在楼上看着她走远,然后坐回椅子上,把水喝完,放下杯子,去卧室拿了件外套。 五点二十二分,商领领到了殡仪馆,刚锁好车,听见周姐叫她。 “领领。” 商领领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早起的疲惫:“周姐早。” “早饭吃了吗?” “没有。” 周姐从包里拿出来一根玉米和一个茶叶蛋:“赶紧吃,不然等遗体修复完就没有胃口了。” “谢谢周姐。” 商领领拿着鸡蛋,在脑袋滚了一下,蛋壳破了。 周姐笑着看她啃玉米,觉得像仓鼠。 两人还没走到遗体整容区就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远远看过去,有好几个人站在守灵厅的过道口。 应该是一家人,气氛很凝重。 五十分钟前,运尸车送过来一具损坏很严重的遗体,是一位老人家,他是一家服装厂的运货工人,每天天还没亮就开着拖拉机去拉货。 这一次,一去不回。 过道上站着的都是他的家人,两子、两女。 “你的意思是这钱你不出?”这是老四,老人最小的儿子。 遗体损坏太严重,修复的话,费用得好几万。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婆家那边的情况。”这是老二,老人的大女儿。 哭也都在哭。 但吵也继续吵。 老四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哭的,脸红脖子粗:“躺那里面的就不是你爸了?” 老二不吭声。 老三吭声了:“前年咱爸装人工关节,我跟二姐一人拿了一万多,去年爸开刀,我跟二姐又拿了两万多,要出钱的时候就找我跟二姐,上半年卖房子的时候怎么不想起我们。” 老三擤鼻涕,哭得不成样子。 老四说:“你们是出嫁之女——” 老三听不得这话:“出嫁之女怎么了?我们是没赡养老人,还是没床头床尾地伺候?” 一直低头没吭声的老大说话了:“行了,都少说两句。”这是老人的大儿子。 争吵停了,老二老三扶着墙哭得昏天暗地。 这时,老四媳妇跟丈夫说:“要不再跟妈说说,有必要花这个钱吗?遗体修复好了也还不是要火化。” 老大也听到了,没说什么。 老三抹了把眼泪:“老四媳妇,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我不说人话,那你怎么不出钱。” 于是,又吵起来了。 他们不爱他们的父亲吗?应该也是爱的,所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是他们没良心吗? 谁知道呢,别人永远不会懂别人的苦,因为不是别人在尝。 “老太太。”馆长也在。 去世的老人家还有个老伴,也来了。老太太一直站在停尸房的门口,个子很小,背驼得很厉害, 馆长问她:“还修复吗?” 老太太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用帕子包着的存折,她把存折放到馆长手里,然后走到运尸车跟前,摸了摸裹尸袋:“我家老头子怕疼,你们缝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 馆长是整个殡仪馆里最心软的人,明明早就见惯了这种场景,还是次次都眼红:“您放心。” “麻烦你们了。” 老太太扶着推尸车,叫了两声“老头子”。 商领领扔掉了啃到一半的玉米,换上防护服,戴上手套,把推尸车推进了遗体修复间。 这个不到三十平的房子里,有人生百态,还有人性百态。 ***** 殡仪馆的门口有警务室,今天老蒋值班,他从窗口往外看了好几眼。 那辆红色的跑车还停在路边,车上还一道刮痕。 老蒋手背着手,从警务室出来,走到跑车跟前,敲了敲车窗:“车要开进去吗?” 车窗降下。 老蒋说:“开进去的话要登记。” 景召说:“不用。” 车又开走了。 沙塘北街的街尾有一家传了四代的钟表店,店主叫钟三,他很会修手表,手艺远近闻名。 钟三叼着包子,刚开门,就有客人进来了,钟三认得这位客人。 “这么早?” 这位客人总带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不论天晴下雨,这次他开车来的,伞在车上。 “有点事要办,顺道过来了。” 他来取手表。 钟三嗦了口粉,从抽屉里摸到一把钥匙,打开最下面抽屉的锁,把屉子里的手表拿出来,放在玻璃柜上。 是块好表,但也确实戴旧了,表带上磨损很明显。 “这手表有些年头了吧?” “嗯。”景召把手腕上的那块新表取下来,换上刚修好的这块。 钟三是修手表,一眼就能看出被他换下来的那块是什么货:“这都有新的了,怎么还戴旧的?” 新的这块,绝对值一套房。 钟三之所以认得景召,是因为他来修过好几次手表,每次都是那同一块,上一次是表镜碎了,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撞的,碎得很厉害,表盘上还有血。 照理说,这旧手表也可以报废了,手表的主人看着就不是缺钱的,偏偏他一次一次拿来修。 “戴习惯了。”景召摸了摸表带上的纹路,“换了不顺手。” 他结了账,从玻璃柜上拿了个袋子,把那块值一套房的新手表装到那个看着就不牢固的袋子里,然后戴着那块旧手表出了钟表店。 钟三看不懂他,居然还有男人不喜欢新手表。 真是个奇怪的人。 020:亲上了 吃晚饭的时候,陆常安女士看到景召戴的手表了。 饭后,她神秘兮兮地把景河东拉到一边。 “咱们召宝又把那个旧手表戴上了。” 景河东是个大老粗,看不出古怪:“戴旧表怎么了?” 陆女士戳戳他硬邦邦的胳膊:“你个榆木脑袋!光我给召宝买的手表就有一抽屉,也没见他戴过几回,反而是那块旧表,他修了又修,当宝贝似的。” 景河东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能咱家召宝恋旧。” “以前的事他都不记得,恋哪门子的旧。” 景召是陆女士“捡”来的,在七年前,当时他受了重伤,昏迷了好几天,醒来后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受的伤。 陆女士就撒了点谎,白白得了个儿子。 他身上只有两样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一个纹身,还有一块手表。 陆女士猜想:“会不会是因为他想找亲生父母,所以一直留着那块表?” 景河东附议:“有可能。” “可不能让他找到。” 陆女士惆怅无比啊。 惆怅完,她抱起景倩倩,去楼下遛猫。 小区里有一块很大的空地,跳舞运动的人不少,遛猫遛狗遛弯遛孙子的也不少。陆女士抱着景倩倩,跟牌友们聊家常。 景倩倩偶尔喵呜一声,眼皮懒懒地耷拉着,对这花花世界不屑一顾。 陆女士正和秀荷聊到红珍家的小叔子出柜的事,就看见商领领开着电动车回来了。 陆女士立马撇下秀荷:“领领。” 商领领先把车停在一边,过来打招呼:“晚上好。” 高贵的景倩倩抬起眼皮瞧了一眼。 “你这是才回来?” 商领领的马尾辫松垮垮的,劳累了一天的样子:“嗯,今天馆里有点忙。” “晚饭呢,吃了吗?” “还没有,我等会儿叫外卖吃。” 她白天修复了两具遗体,现在没什么胃口。 热心市民陆女士:“外卖多不健康,你先上去歇着,我让老景给你弄点吃的。” “我吃外卖就可以。”小姑娘很懂事地婉拒了,“不麻烦你们了。” 给未来儿媳妇做顿饭怎么会麻烦呢? 陆女士摆手:“不麻烦,很快的。”她随即就给景河东打电话,“老景,干嘛呢。” 景河东说在看新闻联播。 “别看了,你给领领弄点吃的。” 景河东关掉电视:“你问问她想吃什么?” 陆女士转头便问商领领:“想吃什么?” 商领领不好再拒绝了,就回话说:“都可以的,有什么煮什么。” 好会体贴人。 陆女士对小姑娘的好感度又蹭蹭涨了一波,现在这种不挑食、好养活的女孩子不多了。 好养活? 那是陆女士没有见过商小魔头切牛排的样子。 牛排煎老了一点点,小魔头也不发火,把厨师叫过来,当着他的面切,慢条斯理地切,一块牛排硬是切出了分尸的既视感。 厨师都要崩溃了。 扯远了。 景河东给商领领做了一碗海鲜面,她嘴甜,把面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景河东乐得又给她蒸了一碗配了独家秘方的蒸蛋。 饭后,商领领要去洗碗。 陆女士大手一挥:“洗什么碗,女孩子的手哪能碰洗洁精。” 景河东都不用叫,自觉地去收了碗。 陆女士洗了两盘水果,拉着商领领一起追剧,最近有个仙侠剧大火,讲的是一条红鲤鱼统领神妖魔三界的故事,是个大女主剧。 进广告的时候,陆女士问商领领:“演鲤鱼那个演员叫什么明来着?” “明悦兮。”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陆女士酸溜溜地说,“我家召宝给她拍过照,当时还上了热搜来着。”召宝都没给她拍过呢。 商领领不说话了,很失落的样子。 陆女士早看出来了她的小女儿心思,赶紧安慰:“你别信营销号写的那些,召宝才不喜欢她。” 陆女士不喜欢这条鲤鱼精,当时景召前脚刚给鲤鱼精拍完封面,营销号就铺天盖地地造谣,说鲤鱼精对景召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鲤鱼精也不辟谣,还好几次在公众场合下提了景召。 陆女士当时都气死了,觉得就是这个鲤鱼精在蹭热度,她家大宝贝才不会喜欢鲤鱼精。 “他跟你说的吗?”小姑娘睁着乌黑透亮的一双眼,在期待什么,“说他不喜欢她。” 陆女士看见她那双干净得好像藏不住一点心事的眼睛,都恨不得把家里的大宝贝打包送给她。 “我猜的。”景召从来不跟陆女士谈论异性。 商领领看上去更加失落了。 陆女士把大宝贝打包送给她的欲望更加强烈了:“领领,吃草莓。” “哦。” 她拿了颗草莓,小口小口地咬着,明显心不在焉。 陆女士决定抵制鲤鱼精的电视剧,于是换了台,然后灵机一动:“草莓甜不甜?” “甜。” 哪有甜甜的恋爱甜哟。 “这么多咱们也吃不完。”陆女士分出来半盘,口气就很淡定,假装她不是故意的,“你把这些送去给召宝吃吧。” 商领领终于笑了:“好的。” 陆女士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 1803的门没锁,是景见回来了,他在浴室里洗澡。商领领敲了门,等了几秒才进去。 她穿着拖鞋,脚步声很轻。 “景召。” 没有人应她。 景召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陆女士说,他今天去临市采风了,估计奔波了一整天。 商领领站在沙发后面,看了他很久。 他还是闭着眼,一点防备都没有,刘海被他蹭乱了,遮盖住了额头,这样比平时睁眼的时候乖顺了很多。 锁在商领领心头的那只恶魔在蠢蠢欲动,在叫嚣着:快吃了他。 她脚步挪动,轻轻地走过去,然后放下手里的盘子,蹲下来,两只手抱着膝盖,身体往前倾。 客厅的灯没开,玄关的光漏进来,把影子投在地上,一双人影越靠越近。 她屏住呼吸,把唇压在了他唇上。 偷到了,她的猎物。 “咔哒。” 景见开了浴室的门。 021:商请冬 “咔哒。” 景见开了浴室的门,往客厅走。 商领领听见声音后,不慌不忙地站好,拂一拂裙摆,头转向阳台,把呼吸调整好,除了耳朵有一点点红之外,她没有任何异常。 景见走到客厅,擦头发的手僵住:“你怎么在这?” 他只穿了一条睡裤,肩膀上“盘”着一条龙,是他中二期纹的纹身。 非礼勿视,商领领低头看地:“我帮陆姐拿水果上来。” 她没有再逗留,悄悄看了一眼沙发,然后绕开景见,往玄关外面走。 景见继续擦头发。 “门不可以这样开着。”门口方向,传来女孩的好意提醒,“要锁好。” 不然,会引狼入室。 商领领上楼了。 陆女士不止一次在家庭群里夸商领领乖巧善良,用的措辞都是小仙女、小太阳、小天使……这一类的绝对褒义词。 景见对她了解不多,就觉得……挺漂亮的。 等他锁完门回来,沙发上的人眼皮动了。 “醒了?” 景召坐了起来:“嗯。” 他那样呆坐了几秒,然后起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小瓶装的冰水,拧开盖子,灌了几口。 景见把搁在椅子上的上衣套上,随便擦了两把头发就扔了毛巾,坐到沙发上,腿一抬,搭在茶几上:“刚刚那个刮车的来了。” 景召没接他话,把水喝完,瓶子扔进垃圾桶里。他走到流理台前,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冷水,浇在脸上。 景见把手机丢一边,抱着手看热闹:“陆女士好像在给你拉红线。” 他挺赞成的,景召这阵风游荡得太久了,也该停下来了。 “那刮车的——” 景召关掉水,打断:“她不叫刮车的。” 叫什么来着? 景见没有恶意,纯粹只是想不起来:“那姓商的——” “商领领。” 景召随意掀起衣摆,擦了一把脸,手指间的水滴到了腰腹上,顺着腹肌的纹路往下。 第二块和第三块腹肌之间有一道伤疤,大概手指那么长。 左腰内侧有一个纹身,半个巴掌大小,从正面只能看到一半,像是黑色的链条缠绕着什么。 景见觉得景召很古怪,尤其是今晚。他不太能记人名,不是第一次这么代称别人,以前也没见景召纠正过。 “哥,”景见也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洇湿了卫衣的帽子,“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景召走过去,一脚把景见搭在茶几上的脚踢下去:“你以后少光着膀子在屋里乱走。” 商领领刚刚看到了。 景见一副看透了的表情:“你吃醋了?” 景召这个人,平时挺君子的,但毒起来也是真毒:“你的纹身太土,碍我的眼。” 景见:“……” 龙怎么了?龙哪里土了? 谁还没个中二期。 景见摸到手机,上网搜索:祛纹身疼不疼? 景召去了卧室,拿了手提出来,坐在沙发上处理照片,电脑上的箭头图标半天没有动过。 “景见,”他没抬头,“开一下空调。” “热?” 都快十一月份了。 “嗯。” 景见不仅觉得不热,甚至觉得有点冷。他去开了空调,顺带拿了条毯子,裹着坐在沙发上,打算玩两局游戏,看到微信有未读,顺手点开了。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周末有空吗?】 后面跟了个卖萌的表情包。 这名字挺熟悉,但景见想不起来是谁。 景见:【干嘛?】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有个电影还不错】 哦,是女的。 景见:【不去】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很忙吗?】 后面跟了个搓手的表情包。 景见:【很穷】 女生为什么这么喜欢发表情包? 景见:【你哪位?】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错付了】gif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管蕾】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生气】gif 景见:【?】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你同班同学】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毁灭吧】gif 景见:【哦】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我请你】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去吗】 不过六级不改名字:【乖巧】gif 景见没有回复,开游戏去了,他有强迫症,打开游戏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能领的东西全部领完。 领完之后,他点开好友列表,最近那栏里,最上面的头像是灰的。 他切回微信,发了条语音:【杨清池,上游戏】 对方秒回:【别找老子】 景见:【火气这么大,又被你后妈虐了?】 杨清池的后妈不止是他后妈,还是他克星、他继承遗产的绊脚石、他曾经的老师、他暗恋的对象,总之,是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的关系。 杨清池回:【滚】 景见切回游戏,就看见最近那栏里,杨清池的头像已经亮了。他发了邀请过去,另外还拉了两个人,一个叫人间二公子,一个叫商请冬1222。 人才刚进来,杨清池就说:“方路明太菜,把他踢了。” 人间二公子真名:方路明。 方路明一开口就是少爷腔,拽拽的,被惯坏的样子:“爷爷听着呢。” 可帝都那地界,三步就有一个少爷,杨清池也是,帝都杨家,杨小少爷。 “怎么还有空打游戏,你的共享卫生纸倒闭了?” 方路明家里是开医院的,不过他对家族生意不感兴趣,毕业后自己创业,先后做了共享充电慢、共享马扎、共享雨伞、共享卫生纸。 前面三个都已经倒闭了。 但方路明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经商天赋,他觉得他只是差了一点运气:“你少咒我,我公司好得很。” 杨清池懒得同他掰扯。 景见还在换皮肤,没急着开游戏。 “方二,我姐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声音的主人感冒了,后鼻音很重。 是商请冬。 方路明迟钝了几秒:“……没有。” 景见和杨清池是同学,杨清池是商请冬的表弟,商请冬和方路明是同学。 关系带关系,四个人就这么认识了。 景见换好皮肤了:“玩哪个地图?” 杨清池:“随便。” 景见就随便进了个地图。 游戏一开始,方路明就说:“我跟请冬一路。”只有商请冬不嫌他菜。 降落伞落地后,方路明就跟着商请冬。 他们进了一个房子,商请冬说:“你上二楼,我在一楼,搜完了等你。” 方路明游戏里不会开车,还没方向感,落单等于半只脚进了棺材,景见和杨清池只会嫌弃他,商请冬不同,他简直是天使。 商家真是是个怪地儿,能养出商领领那样的魔头,也能养出商请冬这样的天使。 对了,天使是领养的。 这样看来,也不算商家养出来的。 022:包扎 方路明上二楼,捡了一桶油、一堆子弹、一个二级头、一个背包。 他刚要上三楼,对面有人开枪。 “请冬,有人打我。” 商请冬在楼下,语音问他:“哪里?” “对面房子里。” “你先趴着,等我上来。” 方路明直接原地趴下。 很快,商请冬上了二楼,他先环顾窗外,找准位置后,藏到墙后。 方路明爬起来,贴着他站。 “别站这里,去墙角躲着。” 行吧,方路明熟练地找了一个四面都是视线盲区的死角蹲着。 商请冬随便开了两枪,等对方冒头。 然后对方冒头。 他一枪解决。 “好了。” 这技术,是方路明羡慕不来的,不止打游戏,商请冬干什么都在行,从小智商就甩别人一条街,才二十五岁,就当上了肝胆外科的主治医师,他就是方路明他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智商高也就算了,人品还好。 “你捡没捡到枪?” “没有。” 商请冬说:“那你去舔包。” 方路明不去:“我出去了别人打我怎么整?” 如果是景见,会直接扔下他。 如果是杨清池,会扔给他一个炸弹。 但商请冬是天使,他把自己的枪给方路明:“你用这个,我去舔。” 方路明超级不要脸:“商请冬,老子爱你!” 杨清池:“……” 景见:“……” 这一局没碰到什么高手,赢得很快。 结算后,景见毫不犹豫地把方路明踢出了队伍,刚要开第二局,有人敲门。 是陆女士。 “召宝。” 景召看着电脑在出神,景见踢了踢他的裤腿。 陆女士在门外喊:“召宝。” 景召放下电脑,去开门。 陆女士穿得很是端庄洋气,脖子上系了丝巾,站在门口没进去:“你现在有空没?” “有空。” “六楼的乔老头过生日,叫了大家伙吃蛋糕,你也一块儿去,顺道帮忙拍几张照片。” 景召说:“我去拿下相机。” 他和景见住的这套房是三室,有一间房子没有摆放家具,里面放的全是相机,都保存在防潮箱里。 他选了一台适合夜间室内的单反,再出来就没看见陆女士。 陆女士在家庭群里艾特了他:【我先过去了】 对了,他们家庭群的群名叫:丸子家族 景召乘电梯下到六楼,走到602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人说:“门没锁。” 他推门进去,最先看到一张小孩的脸。 小孩喊他:“粑粑。” 是乔老头的小孙子周周,才一岁多,刚学说话。 周周很喜欢商领领,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 “不对,”商领领教他,“是哥哥。” 周周牙牙学语:“哆哆。” “哆。” “哆哆!” 一哆就是一泡口水。 这个年纪的小孩,口水跟不要钱似的。 景召问:“你怎么在这?” 商领领抱着周周,腾出手来给他擦口水:“你妈妈带我来的。” 陆女士特地带她过来,想借机会让租客们认识一下新住户。 “常安女士,”乔老头的儿媳妇张玉萍从厨房出来,看到景召后,冲客厅吆喝了句,“你家的大宝贝来了。” 陆女士和牌友们聊得正欢:“召宝快来,你先给我们拍几张。” 景召路过商领领,进了屋。 四十平不到的客厅里全是人,平日里忙忙碌碌的主妇们听说要拍照,特地把压箱底的丝巾拿了出来。 拍照姿势根本不需要摄影师指导:大雁南飞式、托塔擎天式、蝴蝶翩翩式、迎风飘扬式、姐妹连心式,千手观音式。 乔老头家阳台有盆四季海棠。 还有优雅赏花式。 主妇们笑说,以后要请常安女士家的大宝贝拍艺术照。 常安女士高情商地婉拒了:“排队排队,他还没给我拍过呢。” 主妇们拍完,接着给寿星公拍。 商领领没跟景召说上话,他一直在拍照,她一直在回答各位热心市民的问题,比如今年多大了、家里做什么的、有没有男朋友。问到工作时,陆女士帮她唐塞过去了。 大人们在闲聊,一个不留神,周周已经爬上了茶几,他伸着脚,去够抽纸盒。盒子里有遥控器、笔、水果刀,还有一些其他的日用品。 “周周!” 周周一脚把抽纸盒蹬倒了,水果刀掉出来。 淑珍家的小儿子就在茶几的另一头,正坐地板上,在玩玩具车。淑珍刚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伸手,一只手就接住了水果刀。 淑珍看了一眼差点砸儿子脸上的刀刃,松了一口气:“没事吧?” 景召把刀放回抽纸盒的置物隔层里:“没事。”他把抽纸盒放到电视柜上,“照片拍得差不多了,我先上去了。” 拍不了了,他刚刚俯身太快,手里的相机磕到了茶几,镜头坏了。 他跟陆女士打了声招呼,先上楼了。 景见不在客厅,在房间打游戏。 手提电脑还开着,景召把相机放下,抽了几张卫生纸,缠在右手的虎口上,然后取出相机的内存卡,把照片导到电脑里。 处理完照片后,他合上电脑,起身去了浴室。他把右手放在水龙头下,拧开开关,冲水。 水淌过指尖,流进池子里,微微染了红。 这时,门铃响了。 景召关了水,去开门。 “有事吗?” 商领领站在他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的药箱:“你的手最好包扎一下。” 刚刚,水果刀的刀刃卡在了他右手虎口的位置。 伤口不深,但也流了几滴血。 玄关鞋柜上有抽纸,景召抽了两张,擦掉手上的水:“不用了。” 他把纸揉成团,扔进两米之外的垃圾桶里。 商领领蹙着眉,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一会儿:“那好吧,我跟你妈妈说一声,让她送你去医院。” 说完她转身,脚还没踏出去,袖子被人拽住了。 她回头。 景召看着她,眼里有清清浅浅的光,荡着影子摇:“你倒是找了个好靠山。” 023:拍私房照 景召看着她,眼里有清清浅浅的光,荡着影子摇:“你倒是找了个好靠山。” 她不说话,抿着嘴笑,眸光流转得飞快,频频看向自己的袖子。 她穿的白色卫衣,十分不耐脏。 景召伸手之前也没想那么多,抓着她袖子的刚好是他受伤的手,虎口张开,有血丝冒了出来,在她袖口上洇开。 卫衣是偏毛绒的布料,被红色一染,像雪地里绽开了花。 “抱歉。” 景召松开手,抽了一张纸巾,鬼使神差地擦了一下她的袖子。 结果绿豆大的小红花晕开,瞬间变成了蚕豆大。 “……” 他难得这么窘迫:“弄脏你衣服了。” 擦袖子的那张纸被捏得皱巴巴的。 商领领埋头,睫毛抖呀抖,嘴角开出温软的花来:“没有关系,脏了就脏了。” 那些骂她魔头的人肯定都瞎了眼,她多好哄呀,只要给一点点甜头,她就可以乖好久。 景召往旁边让开:“进来吧。” 商领领进去了,先四处瞧瞧。 没见到那个电灯泡。 “你弟弟呢?”她很随意地问。 景召说:“在房间打游戏。”他把门关上了。 商领领更加开心了。 她把药箱放到茶几上,然后看看景召的手,在看看他额头的高度:“你坐下。” 可能因为弄脏了她的衣服,景召挺配合,照她说的,坐了下来。 商领领半蹲在茶几和沙发之间。 “手伸出来。” 他照做。 刚刚抓她袖子的时候,虎口的伤口被扯到了,破皮的边缘还有残留的血迹。 伤口不深,但皮肉翻开,看着也严重。 离伤口不远的食指内侧,有一个伤疤,很小,不细看发现不了。 商领领打开药箱,把棉签和消毒水拿出来:“你手指上有个伤疤。”她抬着头,瞳孔正对着后面的灯,倒映出一潭流光,“怎么弄的?” 景召往后靠,把和她的距离拉开:“不知道,忘了。” 她知道。 是她弄的。 她用棉签蘸着消毒水,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动作小心翼翼的。 “疼吗?” 景召没回她的话。 她挤了一点药膏,擦在他伤口上,用棉签轻轻揉开后,脸凑过去,认认真真地吹着气。 景召身上的伤疤也不止一道两道,他对自己糙惯了,就这么个小口子,哪里用得着这样仔细。 疼是不疼,被她吹得很痒。 她蹲那里,毛绒绒的卫衣很沾头发,加上天气又干燥,有静电,被她捋到耳后的那绺头发炸了毛。 雄性对毛茸茸的东西天生没有抵抗力,看见了就想顺。 景召仰头倒在沙发靠背上,用另一只手遮住眼睛。 不看了,心烦。 擦完药后,商领领剪了一小条绷带,整整齐齐地缠在他手指上。 “景召。” 他没答应。 绷带缠到一半,她停下来:“我包得好看吧?” 景召拿开了挡在眼睛上的手。 商领领长了一双特别灵的眼睛,温顺的时候像养在深山里的小鹿,小鹿的眼眶里装着一潭干净透亮的清泉水,她要是想管你要什么,就巴巴地睁着无辜的眼,悄无声息地把人溺死在里面。 景召撇开头,嗯了声,算是回答。 “当然好看了,”商领领继续缠绷带,“我大学学的临床医学。” 景召看着别处,灯光下的侧颜虚幻又安静。 沉默的时间长到商领领以为话题结束了,他却这时开了口。 “怎么没当医生?” 商领领对悬壶济世没有半点兴趣:“你见过死得不体面的尸体吗?” “见过。” 他见过很多,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我也见过。”商领领把睫毛垂下,在眼睛下面盖了一片弧度弯弯的阴影,“我学医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把尸体缝得更好看。” 她贴好胶布:“好了。” 景召坐直,把手收回去:“谢谢。” 商领领蹲得久,腿有一点点麻,干脆坐在茶几上缓缓。她手撑着膝盖,端正坐着,眼睛亮亮地看着景召:“我可以要谢礼吗?” 景召迟疑过几秒:“你说。” “帮我拍照。” “哪一类的?” 她自己先红了脸,摸摸耳朵:“私房写真。” 景召想,就不该让她进来。 “程度。”他问。 她低头忸怩了会儿,然后抬起头来,像从森林里走出来的小鹿,既彷徨无措又充满了好奇跟期待。 “全裸。” 024:身体不能随便给人看(一更) “全裸。” 景召愣了一下,就没见过她这样胆大的。 还全裸…… 刚刚屋里开了空调,现在关了,但门窗仍然紧闭着,空气不流通,又闷又热。 商领领坐在茶几上,与景召错开了一个人的位置,她双腿并着,放在沙发和茶几之间。景召坐在她的右边,腿太长,随意地伸着,鞋跟压在了茶几下面的地毯上。 他起身,从左边走,绕过商领领身后,走去阳台开门,接着开窗。 空气流通了,风吹进来,他又坐回刚刚的位置,避开她饱含期盼的眼神,侧着一张脸,看上去很不近人情。 “我收回刚刚的话,没有谢礼。” 商领领扬起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了:“为什么?” “拍不来。” 这个解释很敷衍。 商领领同他理论:“你不是摄影师吗?” “我是。” 他那一双桃花眼,不露情绪的时候,看一眼就让人感觉像是掉进了深海,安静、深邃、干净却看不见底,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但我是男摄影师。” 摄影哪里会分男女,这个解释其实很不专业,不过景召的措辞、语气都没有半点理亏的意思,很坦然地收回了他许诺出去的谢礼。 商领领把卫衣绳子下面吊的两颗毛绒球捏瘪,表达她的不满:“你真不帮我拍?” 静电炸起了她耳边的头发,她软绵绵跟你笑的时候,是可爱的软毛兔子,现在她绷着脸了,就是炸毛的狮子。 “不拍。” “那好吧。”她是仙女,仙女怎么会生气呢,她那么善解人意,“你给我推荐一个摄影师。” 推荐名片的时候,她就能拿到微信了。 “我认识的摄影师都不拍这类照片。” 商领领握紧了压在百褶裙上的手,把裙摆捏皱:“你骗人,这是人体艺术,很多摄影师都拍过。” “嗯。”他面不改色,“那是我不懂艺术。” “……” 说不过他。 商领领觉得狗头说的都是放屁,她就应该直接把他关起来,管他心是谁的,先弄到身体再说。 她深呼吸,把满脑子的犯罪念头压下去。 “我回去了。” 她起身走人。 景召说:“药箱。” 她鼓着腮帮子,又掉头回去,还生他的气,也不看他,拿了药箱就走。 景召拽住她帽子上的兔耳朵。 她回头:“嗯?” 他直视她的眼睛,口吻很认真:“女孩子的身体不能随便给人看。” 这不像一个摄影师会说的话。 商领领觉得自己真好哄,他甚至都没有在哄她,她就不生气了,只是还有一点不甘心。 “我没有随便给人看,你不是随便什么人。” 他否决了她,绅士却也无情:“我是。” 然后他松手,自顾自地回房间:“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 晚上十一点,陆女士正准备睡觉,手机的提示音响了。 陆女士的群都设成了免打扰模式,只有被她特别关注的群成员才会有提示音,是她家大宝贝。 陆女士点开手机,丸子家族的对话框里有三条新消息,都是新闻链接。 陆女士在家庭群的昵称是:给小易买栋楼。 小易是陆女士最近追的男团爱豆。 给小易买栋楼:【???】 景召没回复。 陆女士点开新闻。 第一条标题:【影棚那些不为人知的事】 第二条标题:【一张照片背后的黑手】 第三条标题:【人体艺术里的浑水】 三条新闻表达的都是一个主旨:摄影圈水深,不少女性因为拍写真被摄影师泄露隐私。因此,要慎而重之。 陆女士看完后,又发了三个问号。 景召回了个:【晚安】 陆女士带着满头疑问躺下了。 025:车祸(二更) 翌日,天晴。十一月将至,华城的气温连日下降,陆女士养在阳台的那几盆绿萝都冻蔫儿了。 早饭是景河东做的,清粥小菜,还有煎得焦黄的荷包蛋和火腿片。 景见早上起不来,景倩倩窝在阳台晒太阳,惬意地摇着尾巴。 “召宝,”饭桌上,陆女士问起了昨晚的群消息,“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发错群了?” 景召说:“没有。” “那你发这些摄影新闻干嘛?” “不干嘛。” 他也不解释,低头喝粥。 陆女士搞不懂了。 等景召出了门,陆女士问景河东:“召宝什么意思啊?” 景河东把老婆爱吃的鸡蛋白分离出来,全部夹给她,又把她不吃的鸡蛋黄夹走:“他就是给你提个醒,摄影圈水深,他知道的多,给你科普科普。” 陆女士有点纳闷:“我不需要啊,我一不去拍私房照,二不为艺术献身。” “那你把链接转发到八栋的住户群里,也给大家提个醒。” “对哦。” 八栋有个大群,大部分人都在,除了这个大群,陆女士还建了个“女王群”,里面都是女士。 陆女士把新闻链接转发到“女王群”里。 给小易买栋楼:【摄影圈水深!!!】 给小易买栋楼:【不要随便找人拍私房照】 淑珍:【小姑娘们要注意了】 秀荷:【老姑娘们也要注意】 月初女士:【老姑娘们不约】 大张太太:【有那个钱,不如去吃几顿好的】 小张太太:【每个年龄有每个年龄的美,拍写真又不分老少】 赵桂芬:【没钱】 买保险找张贞玉:【没钱+1】 四季平安:【可以找老公拍】 桃英:【我老公每次都把我拍的又矮又肥】 海外代购.庄红:【我老公也是】 关太太:【常安女士,下午打牌不?】 给小易买栋楼:【下午没空,我约了王太太逛街】 王太太住八栋前面的独栋别墅,跟陆女士一样,也是美甲爱好者和购物狂魔。 ***** 沙塘北是条老街,街尾有个巷子,叫红柳巷。这几年华城发展得很快,处处高楼林立,红柳巷是这座城市所剩不多的老巷子。没有一栋高楼,巷子里都是一些自建房,住的也都是原住民,老年人居多。 巷子很深,沿路都是店铺,大多都是老字号。路是青砖石板路,因为年岁久远,地面裂开一条条缝,风吹雨淋后,青苔爬满缝隙,与水泥铺出的纹路纵横交错。 现在是下午,街上最热闹的时候,沿路两边到处都是矮桌,三五成群,下棋的下棋,喝茶的喝茶,还有开着老式录音机唱曲听戏的。 景召的工作室就在红柳巷里,对面是一家开了三十年的煎饺店,煎饺店的老板老李头快六十了,用一个月的煎饺和景召换了一张全家福,就约在今天拍,拍照的地点选在了煎饺店的门口。 老李头今天穿了身新衣服,哪哪都不自在。 景召调好了相机曝光,试着拍了两张,看了看效果,照片里的老李头一副煎饺煎糊了的表情。 景召稍微蹲下来,重新找角度:“不一定要看镜头。” “可以随意一点。” 老李头的儿子小李头也很僵硬。 只有小李头的儿子小小李乐呵呵的。 景召说:“或者你们可以聊聊晚上吃什么。” 老李头和小李头真聊起来了。 景召快速地按下快门。 “景老师。” 是景召的助理,小董。 小董拿了手机跑出来:“景老师,你的电话。” 景召不经常留在华城,平时世界各地地跑,偶尔拍拍封面和广告,不忙的时候也会接一些客片,客人的话,看他的心情接。 平时都是小董留在工作室,他知道景召的习惯,如果不是急事,不会去打扰他拍照。 “谁打来的?”景召问。 “是景先生。” 小董称呼景河东为景先生,景见则是小景先生。 景召把相机给小董,接了电话。 “喂。” “在哪个医院?” “嗯,我现在过去。” 他挂了电话,对老李头说:“抱歉,今天拍不了了。” 陆女士出了车祸,人在医院。 026:领领的桃花(一更) 上午有六场告别仪式,时间安排出了点岔子,几个主要流程负责人都临时加了班,这个点才吃午饭。 结束后,商领领和周姐一起去了食堂。 “领领!”左小云已经打好了饭,冲她们招手,“这儿!” 左小云和商领领同岁,她性格很开朗,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在馆里人缘特别好。 商领领和周姐打完饭,过去和她坐一块。 “你手怎么了?” 商领领的小拇指上贴着创口贴:“刚刚洗刻刀的时候不小心刮了一下。” 左小云凑近看:“这个创口贴的图案好可爱,我之前也买过。” 说到创口贴,那就不得不提一嘴她的那段“艳遇”了。 “前阵子我值班的时候,碰到一个超级帅的‘艳鬼’。” 周姐接腔:“什么艳鬼?” “就一帅哥。”左小云啧了声,“脸和腿是真的绝,人品还特优秀。” 商领领安安静静地吃饭,只听不语。 周姐问:“你怎么知道人家人品优秀?” 左小云记忆犹新呐:“守灵厅外面的护栏都坏了多久了,好几个人割到手,也没人反映,就是他提了意见,馆长才找人换了新的。” 周姐打趣:“五好青年啊。” “那可不,就是高冷了点,我送了他一盒创口贴都没要到微信。”说起来,左小云不无遗憾,“不过他也没白要,给我二十块钱。” 商领领吃得斯斯文文,偶尔抬头,给予听故事的回应。 “这么优质的‘艳鬼’,错过了多可惜啊,可我又不能咒人家二次光临咱们殡仪馆。”左小云感慨,“哎,有缘无分,就很无奈啊!” 来殡仪馆工作之前,左小云梦想成为一名脱口秀演员。 忘了说了,左小云她爸就是馆长。 周姐夹了根小鸡腿给她,试图堵住她的嘴:“吃你的吧。” 左小云啃着鸡腿,但嘴堵不住:“坐最后面那桌的谁啊?新来的吗?” 这个点,食堂里没几个人。 其中有个女孩子,也穿着馆里的制服,戴着顶灰扑扑的帽子,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桌。她吃饭的动作很快,眼睛看着餐盘,目不斜视。 周姐说:“火化间外聘的师傅。” “她看上去好年轻啊。”左小云视力五点零,“长得还好看。” 不是那种眉目清秀的好看,是那种有故事的高级脸。 说到这里,周姐讲了件趣事:“你不知道老裴多逗,秦响才刚来,老裴就给她拍了个照,说以后要用她和领领的照片去骗殡仪专业的小伙子入职。” 坐在后桌的实习生小李默默地抬头:没错,他就是老裴用馆花骗来的。 “她叫秦xiang?”左小云问,“哪个xiang?” “响亮的响。” 名字也好听。 左小云对貌美的小姐姐毫无抵抗力:“火化师诶,应该也不是一般人。” 火化师吃完了,盘子里没有剩一粒米,她放好餐盘后,压了压帽子,低着头离开。 她应该很内向,路过的时候没有和其他人打招呼,甚至没有对视。 突然有人叫:“商领领。” 商领领不喜欢别人在公众场合下很大声地叫她的名字。 叫她的男人叫赵荣舟,是业务大厅的丧葬物品销售员,一个小有家产的官二代。 左小云挡住眼睛,头往右边扭,翻了一记白眼:“又来了。” 赵荣舟在追求商领领,前前后后、断断续续追了挺久。 他不是来吃饭的,空着手坐到商领领旁边,拨了拨他精心打理过的刘海:“周末去不去看电影?” 商领领放下筷子:“我周末有约了。” 赵荣舟是个很自信的男人,手肘支在餐桌上,撑着脸,露出腕表,整个身体朝商领领那边倾斜:“你不是没男朋友嘛,跟谁约?” 一双肿眼泡还在这抛媚眼?! 左小云都要吐了:“就不能跟我约?” 027:助攻大臣商进财(二更) 左小云都要吐了:“就不能跟我约?” “跟你约有什么意思?”赵荣舟端着一张白净得一看就没吃过苦头的脸看着商领领:“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三星餐厅,看完电影我们可以那里打卡。” 商领领礼貌地拒绝:“抱歉,我有约了。”她往周姐那边坐一点。 赵荣舟追着问:“跟谁约?男的?” 左小云受不了了:“你烦不烦啊,领领和谁约用得着告诉你吗?” 赵荣舟眼睛就没离开过商领领的脸:“领领长这么漂亮,我不是担心她被外面的穷屌丝骗嘛。” 左小云:“呵呵。”谁屌丝谁傻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吃好了。”商领领端起盘子,“你们慢用。” 她先走了。 左小云跟着放下筷子,鸡腿都没啃完:“我也饱了。”倒胃口! 周姐一道,也收了餐盘。 赵荣舟嗤了声,正打算回业务大厅,前面有人坐下。 “又碰钉子了?” 是告别厅的司仪,肖敏。在商领领来之前,她是殡仪馆里最多人追的女孩子。 “女孩子其实很好追的。”她声音娇,“送她们礼物她们就会很开心。” 赵荣舟以前也追过肖敏,当时她拿乔,没有立马答应,等她打算答应的时候,赵荣舟看上了商领领。 “什么礼物?” “大家喜好都不一样,我的话,我喜欢一些小挂件啊小公仔之类的,领领嘛,”肖敏割过双眼皮,眼睛是最好看的,一眨一眨,像邻家小妹,“她平时穿的戴的看上去都很贵的样子,估计喜欢有品味一点的东西吧。” 她随口提道:“她今天背的那个包,如果是真的,得好几万吧。” 可是在殡仪馆工作,哪里买得起几万的包。 是假的?还是男人送的? 肖敏抬头,果然,赵荣舟拉下了脸。 ***** 左小云左手挽着商领领,右手挽着周姐,往守灵厅的方向走。 “领领,你周末真约了人?” “没有。”商领领撒了谎,不好意思地笑笑,“骗赵荣舟的。” 左小云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她不是想当脱口秀演员嘛,吐起槽来嘴皮子贼溜:“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追不上你,就到处说你假清高,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屌丝一个,成天不是炫表就是炫车,就差把‘拼爹’刻脑门上了。还有他那个心形刘海,天!要被他油死了!” 周姐哈哈大笑。 商领领也抿嘴笑。 左小云走路一蹦一跳的,因为颧骨高,像只可爱的小猴子:“既然你周末没约人,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商领领说好。 “周姐,去不去?” 周姐摇头:“我就不去了,家里两只神兽得有人管。” 左小云怂恿,说可以带着神兽一起去呀。 这时,商领领的手机响了。 “喂。” 是商进财打来的,一开口就是“属下该死”的口气:“商老板,那个、那个……” 商领领很温柔:“什么事啊?” “你不是有辆车停在我家了嘛,我就小开了一下。” “然后呢?” 商进财的声音小到缝隙里去:“撞别人车上了。” 她不咸不淡嗯了声,等着下文。 下文是:“我就把人家送医院了,然后人家儿子来了,她儿子,”太岁头上动了土,商进财只想死一死,“她儿子叫景召。” 028:别看我,看路 太岁头上动了土,商进财只想死一死:“她儿子叫景召。” 商领领那边的语气立马就变了:“在哪个医院?” “人民医院。” “我现在过去。” 她说完就挂断了。 周姐问她:“怎么了?” 她脸色不太好:“我爸开车追尾了。” 周姐看她这幅表情,以为是她爸很严重,心里头也是咯噔了一下:“人怎么样?没大事吧?” “现在还不清楚,我得去趟医院。”商领领神色很着急,“周姐,你帮我跟馆长说一声。” “嗯,你去吧。”周姐嘱咐,“路上别太急,小心点。” “好。” 人民医院坐落在市区。 急诊室里不是很忙,病床空着一大半,急诊医生偶尔会过来查看病人。 王医生一只脚才刚踏进门槛。 一位患者家属就冲过来问:“医生,我太太的检查结果出来吗?” 又是这位长得像熊的患者家属。 王医生看了看手表:“五分钟前你刚问过。” 患者刚送过来没多久,说是被追尾了,身上没有外伤,脑门上磕红了一块,也没有恶心头痛呕吐等症状,初步排除脑震荡。 长得像熊的景河东急得脑门冒汗:“都过去五分钟了,还没出来?” 王医生有点无语:“……没那么快。” 景河东一副再不快点就要拆了医院的表情:“能不能快点?” “医院的人力和设备有限,还做不到立马出结果。”要不是这人长得像混社会的,王医生早就甩脸子了。 “那还要多久?” “最快半个小时。”王医生怕他闹事,还特地安抚,“如果结果出来,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景河东这边急得跟热锅蚂蚁似的,陆女士呢? 陆女士躺在病床上,打开了恋爱综艺,准备磕糖。 景河东也想说她,又不忍心,只能帮她拿着手机,让她用最舒服的姿势看。 “医生,你再给她看看。”景河东觉得,“她脸色好像不太好。” 面色红润,双眼冒泡。 王医生完全没看出来病人哪里不好,但他怕混社会的闹事。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王医生说:“血压、脉搏、心率、呼吸、体温都正常。” 景河东还是不放心,一副对对方的医术深表怀疑的神情:“别的地方都查了吗?不会有什么内出血吧?” “生命体征正常,且没有任何痛症和淤伤,基本可以排除内脏出血的可能,具体的还要等检查结果出来。” 景河东觉得这个庸医在敷衍他:“那检查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 崩溃! 王医生深呼吸:“您刚刚问过了。” “多久?” “半个小时。” 景河东当场变脸:“刚刚你也说半个小时,现在还半个小时,你诓我呢!” 才过去两分钟…… 王医生快要疯了。 “爸。” 是病人的另一位家属,他一开口,闹事的那个就安静了,不再吼人,改瞪着王医生。 “抱歉。”景召代景河东道了歉。 王医生心想,这对父子真是一点都不像,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他摆一摆手,赶紧溜了。 这医生一走,景河东泄火的对象就变成了肇事者:“要是我太太有什么三长两短,” 那商老板第一个不放过他。 商进财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网突然卡了一下,视频暂停了,陆女士分了功夫出来:“老景!” 景河东那句“我就把你宰了”吞回肚子里了。 陆女士看肇事者脸色煞白,以为他是被景河东吓到了:“商先生你别误会,我老公绝对不是那种会寻私仇的人。” 商进财站得离病床远远的:“没误会没误会。” 这声音似曾耳闻啊。 陆女士很明事理:“咱们就按章程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商进财掏出帕子,抹了抹脑门:“陆老板英明。” 陆老板:“?” 这称呼似曾相识啊。 陆女士嘴闲着也是闲着,那就随便聊聊:“商先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商进财用余光瞄了眼坐在旁边空床上的景召:“买水果的。” “那挺巧,我们家是买章鱼小丸子的。” 这对话,也好像在哪听过。 陆女士正想仔细回忆,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好,请问这里是三号急诊室吗?” 门口写着急诊3,但3字掉漆了。 景召抬头,看向门口。 护士说:“这儿就是。” 商进财这时冲门口喊了句:“领领。” 商领领进来:“爸。” 爸? 陆女士猛一下坐起来:“领领!” 商领领愕然止步,反应过来后先看了看陆女士,又看了看商进财。 她这才走上前:“爸,你追尾的这位陆女士,是我的房东。” 商进财看到景召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个陆女士就是那个房东陆老板了,但他得装傻啊,毕竟他和陆老板只通过一次电话,没见过面也没通过姓名。 “呀!”商进财一拍手掌、一跺脚,浮夸至极,“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陆老板也是当场呆住。 商进财回头打量了一眼商领领,然后闭嘴了。 商领领走到病床跟前:“您没事吧。”她忧心忡忡的样子,“有没有伤到哪里?” 陆女士摆手:“没事没事,就老景他瞎紧张,非要来做检查。” “检查肯定要做的。”问完陆女士的情况,商领领又回头询问商进财,“你呢,没伤到吧?” 商进财胆小,容易心虚,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没没。” “人没事就好。” 不好,商进财一点都不好:“……车坏了。”卖了他都不够赔。 商领领安慰说:“没关系,车坏了修就是了。” 是吗? 商进财不信! “对了,交警那边还要确认责任划分,事故两方都要去一个人。”陆女士刚刚看了恋爱综艺,脑子里的粉红泡泡还在蹦跶,“领领,你下午有空吗?” “有空。” “那你跟召宝去吧。”追尾追到未来亲家,这是什么神仙缘分。 商领领没有立马作答,而是看向景召。 景召说:“先等结果出来。” 商领领去外面的水果摊上买了几颗苹果,询问医生过后,削给陆女士吃,她问景召吃不吃。 景召说不用。 结果四十分钟后才出来,期间景河东去催了三次,急诊室进进出出的护士不下二十个。 商领领把苹果削得坑坑洼洼、遍体鳞伤。 王医生看完结果:“没什么问题。” 陆女士也觉得自己能跑能跳:“那可以出院吗?” “可以出院。” 景河东用看庸医的眼神看王医生:“那怎么行,万一回家了哪里不舒服怎么办?” 王医生手在口袋里抓挠抠扯:“如果不放心,可以住院观察两天。” “我去办住院手续。” 景河东回头瞥了一眼。 商进财立马跟上。 陆女士迫不及待:“我这儿没事了,召宝,你快跟领领去交警队吧,不然晚了人家下班了。” 景召留话:“有事打我电话。” 陆女士:“嗯呐~” 他起身,走到商领领身侧的时候停留了几秒:“走吧。” “哦。” 商领领冲挤眉的陆女士笑了笑,然后跟着景召出去了。 走廊上人来人往。 商领领走在离景召一米远的后面:“对不起啊。” 景召脚步放慢:“追尾的人不是你,被追尾的也不是我,你跟我道什么歉。” 商领领侧仰着头,目光看景召:“给你添了麻烦。” 对面有人推着轮椅过来。 景召拉了她一把,另一只手虚揽在她肩上,把她带到靠墙的那侧。 “别看我,看路。” 029:亲戚造访,社死现场 “看路。” “哦。”她表情懵懵的。 景召收回手,走在前面,外侧。 出了医院大门,他把她留在门口:“你在这里等我。” 商领领牌乖巧:“好。” 景召的车停在了马路对面,他换车了,这辆车的车型很低调,空间大,颜色……比较耐脏,看上去不是年轻人会喜欢的款。 商领领拉开副驾驶的门,坐好后,系上安全带:“你那辆红色的车送去补漆了吗?” “嗯。”路口车有点多,移动得特别慢,景召说,“我家陆女士说你修车费打得太多。” 是打得很多,商领领故意的。 狗头说,财力也是一种吸引力,该亮出来的时候要亮出来。 “还好。”商领领谦虚腼腆地笑笑,“不用担心,我小有资产。” 她说小有资产的时候,外面的太阳都没她眼睛里的光耀眼。 炫富,她就从来没输过。 景召反应平平:“我没担心。” 狗头扯淡。 商领领在心里把狗头给的恋爱秘籍中“财力”这条划掉。 “我的钱都是正经来的,技术好的遗体整容师工资都很高,而且我还有副业。” 也算变相解释了商进财的那辆天价豪车,还有她包上镶的红宝石,顺便强调一下她是根红苗正的正经人。 景召看着前面的路,对她的解释回应了一个字,表示他有在听:“嗯。” 他全然一副跟他毫无关系的表情。 行吧,钱勾引不到他。 “你下午原本要做什么?”话题是随便找的,商领领就想跟他多说说话,“有没有耽误你?” 景召是个注重礼仪的人,虽然不热情,但一般都有问必答。 “给人拍照。” “艺人吗?” “不是。”过了几秒,他才解释了句,“我工作室对面卖煎饺的大爷。” 商领领不觉得奇怪。 他这几年发表的作品都是如此,有风光、也有人像,有名人顶流,也有市井路人。 “你收费贵不贵?” 圈里传闻说是天价,但景召也发过一些不涉及商用的普通照片,有百岁宴的、有满月宴的、有结婚照、甚至还有遗照,照片里的那些人也并不是各个都大富大贵。 他给了解释:“分人。” “那你接客片都有什么要求?”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得漫不经心:“看心情。” 车开得很慢,车窗开着,秋天里并不太烈的阳光照进来,光里染着明黄色的瑟瑟秋意,笼住他半边脸,把他画得随意又明艳。 如果要用一种风光来形容景召,应该是接近黄昏的秋日,有种抓不住的破碎萧条感,又美得很张扬热烈。 商领领很迷他这张脸,视线移不开:“所以你不肯给我拍照是因为心情不好吗?” 景召的回答迟疑了几秒:“因为尺度。” 摄影师拍裸照其实一点也不少见,身体艺术不分男女,不过景召从来没发布过这一类的照片,他拍得最多的是战争,其次是月亮,再其次是山川河流。 不过,早晚有一天她要打破他的原则。 她笑得明朗,眼角有偷偷溢出的满足得意,像得了什么宝贝:“原来你这么古板啊。” 车拐弯换道,光照迎面打过来,景召稍微眯了眯眼睛:“还没打消念头?” 商领领伸长脖子看他的样子像一只眉清目秀的狐獴:“没打消。” 他目视着前方,没有转头看她,下颚的轮廓线条因为他牙齿咬合时被带动,神情似乎绷紧了一些。 “随你。” 两个字,他终止了话题。 这个点不堵车,开到交警队要半个多小时。商领领趴在车窗边缘,伸出手去接一捧一捧日光。 “手拿进来。” “哦。” 她是乖乖听话的商仙女。 她改用手肘挨着车窗边缘,枕着下巴,悠闲地看看日光,看看景召的脸,一开始时,眼底晴空万里,到后来,越来越乌云密布。 她坐姿开始变得笔直拘谨,并着腿,一只手攥紧了针织长裙。 她小声地开了口:“景召。” “嗯。” 景召转头看她。 她两颊不知是不是被日头烫红了:“能不能停一下车?” “怎么了?” 商领领向来不会让自己陷于不可控的境地。 但有一样,她控制不了——她那该死的、永远不准时、随时随地毫无征兆就造访的大姨妈。 她把腿并得更紧了,眼尾泛着一圈滚烫的红,因为羞窘、急躁、恼怒。 “我想去洗手间。” 她想踹门的表情很生动,像那个年纪的女孩都会有的样子。 “往前开一点有公共卫生间。” 这条路有点偏僻,一路上有几家房产中介、几家装修器材店面,但没有是商场。 景召踩了油门,没开到一分钟,他靠边停了车,把外套脱下来扔给她:“我下去抽根烟。” 他从扶手箱里翻出来一包烟,然后下了车。 他烟瘾应该不重,藏青色的短外套上并没有沾到烟味,只有淡淡的柚子香。 商领领抱着外套,失神地看着车窗外,看着他指间夹着烟,脚踩满地落叶,慢慢走出了她的视线。大片大片的杨树飞絮漫天遍地地飘,像在金黄色的秋天里下了一场纯白色的雪,有着极致的对比色和冲击感。 商领领短暂地忘了当下窘迫的境地,魂魄出走好了一会儿才回来。她把外套系在腰上,然后才下车。 果然,座椅脏了。 (人设图等都在围脖:潇.湘书院顾南西) 030:一吨甜饼 果然,座椅脏了。 商领领把手机和纸巾拿出来,然后把包包放在了位子上面。 附近没有看到便利店,她只能先用纸将就。公共卫生间里环境不太好,有她平时根本接受不了的味道,她把景召的外套从腰上取下来,然后穿上,捏着纸蹲着,手小心地提着裙摆,脚踩地的姿势也很尴尬,生怕外套和裙子沾到一点点脏东西。 这个卫生间里连纸巾都没有。 商领领今天还偏偏穿了米白色的针织长裙,已经被她弄红了一小块。 她烦躁得想破坏点什么东西来发泄,愤怒地想:等她回去,一定要买下这块地,然后铲平。 就在她情绪快到难以调节的那个点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景召发来的短信。 【在里面等几分钟】 没有标点的一句话,很景召的口吻。 商领领发了一个问号过去,但没有收到回复。 这条路比较偏,景召开了五分钟的车才找到一家规模很小的便利店。他停了车,走进店里。 店里只有一个收银员,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孩子,见有客人进来,她例行公事地道上一声:“欢迎光临。” 景召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向货架。 他绕着货架转了两圈,因为他长相出色显眼,收银的女孩子就偷偷多看他了两眼,他逛完什么也没拿,又绕回收银台。 “抱歉,打扰一下。” 女孩子有点呆住。 这是个很难让人不心动的人,他的样貌、他周身的气质、他与人说话时清冷淡漠却毫不冒犯的口吻。 他问道:“能不能请你帮个帮?” ***** 商领领在隔间里数了十来分钟的瓷砖后,有人来敲门了。 她在里面说:“有人。” 对方在外面问:“你是商小姐吗?” 这是商领领不认识的声音。 她回:“是。” 然后就有个黑色袋子从隔间的下面塞进来。 商领领盯着看,没动。 外面的女孩子说:“是一位先生让我帮忙送过来的。” 哦,是天使派来的小使者呀。 商领领接过袋子,眉宇间的阴翳和烦躁在一瞬间里全部都烟消云散了:“谢谢小姐姐。” 小姐姐说不客气,然后便离开了。 商领领打开袋子看了眼,没有很夸张,就一包,很小的那种。 景召是一个很有风度的人,却不会刻意卖弄风度,他也许看上去还有点不近人情,但有着刻在骨子里的好教养。 商领领很清楚,无论重来多少次,景召都是来克她的,他一整个人、完完全全地抓住了她所有的审美喜好,更严重点,他刺激出了她所有为了占有而滋生出来的阴暗,他播了一颗引诱的种子,然后疯狂生长。 商领领收拾好,从卫生间出来。车停在了路边,景召已经坐进主驾驶了。 她拉开车门,原本她坐过的地方放了一个垫子在上面,遮住了她弄上去的那块血渍,而她的包在垫子上面。 景召说:“上车,这里不能停太久。” 商领领没有见过比他还细心的人,单单从她的肢体语言里就看懂了她的欲言又止,他也不戳穿,不让她难堪。 她先坐下,尽量不压到景召的外套,然后才慢慢取出外套,放在腿上:“衣服我洗了再还你。” 衣服她没弄脏,但她不想现在还。 “不用还。”他又是那副不近人情的口吻,“非要还的话,把钱汇给陆女士,衣服是旧的,汇多少随你。” 每次都这样,他一点都不让人有机可乘。 不过商领领今天得到太多“糖”了,眼里甜得像融了一罐蜜,底下的垫子也软乎乎的,他的外套吸饱了阳光,盖在腿上暖融融的。 商领领特别开心跟满足:“谢谢你呀,景老师。” 很多人都喊景召景老师,但商领领是第一次这么叫,三个字被她含在唇齿间,吐字娇憨,带着很缠人的亲昵。 景召晃了片刻神,在十字路口时,刹车踩得急了点。然后他开了车载音乐,轻缓的爵士乐起伏绕耳,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有交流。 他们快四点才到交警大队,交警给两方都看了行车记录仪,是商进财全责,陆女士正常等红绿灯,商进财不知道是神游了还是错踩了油门,直接从后面撞了上去。 交警问两方对责任划分有没有异议,两方都没有,签完字后,后面的赔偿事宜保险公司会跟进。 离开交警大队的时候,负责处理这次事故的交警假装不经意地看了商领领和景召好几次,眼神特别怪异,可能觉得这场事故有故事。 因为商领领的腰间系着男士外套,而景召刚好缺一件外套,上衣只穿了白色的内搭卫衣。 “回家还是去医院?” 商领领说:“回家。”她得回去换衣服。 “上车。” 又是糖呢。 商领领今天快要开心死了,一路上嘴角都没有下来过。 不行,不能这么容易满足,她可是拥有一别墅笼子的女人。 她把嘴角压下去。 景召把她送到了星悦豪庭的门口,华城的秋天白昼偏短,已经临近黄昏,日落悬在西山头,刷下一大片俏生生的橘红。 商领领系好衣服,下了车,车门没关,她一只脑袋还在里面。 她要是心情好的时候,是没有一点攻击力度的,样貌又加分,特别爱笑,就是一团可爱。 “你现在回工作室吗?” “嗯。” 商领领挥手:“再见。”她笑盈盈地看了一眼副驾驶的坐垫,“路上小心哦。” 哦字别提尾音拖得有多娇了。 还别说,她裙子外面系着男士外套,挺好看的。 景召在她脑袋移出去的时候,伸手拉了车门,啪的一声,车门关上,他开车走了。 商领领:“……” 笼子是镶这么大的红宝石呢?还是这么大?或者这么大?她用手指比划完,决定镶这么大。 ***** 景召开车去了洗车店。 “欢迎光临。”男店员弯下腰,问主驾驶的车主,“先生,需要洗车吗?” 景召把目光扫向门店里面:“请问有没有女店员?” 男店员面带商业微笑:“不好意思,我们这边都是男店员。” 景召看了一眼坐垫,又把车开回了星悦豪庭。 031:洗车 景召的那件外套被商领领挂进了卧室。 她刚洗漱完,短信提示音响了。她立刻扔下毛巾,穿着吊带跑去拿手机。 是景召发来的。 【商领领】 商领领回:【嗯~】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根波浪线,肆意地荡。 景召在商领领的通讯录里被存为景美人。 景美人:【外套的钱汇了吗?】 商领领:【还没有】 商领领:【我现在汇】 景美人:【不用汇了,来车库,洗车抵扣】 洗车啊。 那可以顺便玩个水,弄湿个衣服。 狗头说,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商领领开开心心地蹦进了卧室,换了一件超级性感的裙子,上衣搭的是湿了水就会超级透的雪纺衬衫。 室外只有十几度,她连外套都没穿,兴冲冲地去了车库。 陆女士喜欢买车,三号侧门正对的十几个车位都是她的,景召的车就停在最外面。 但是景召不在,商领领就看到两桶水,还有一块抹布。 “景召。” 她环顾着四周:“景召。” 短信又来了。 景美人:【车钥匙在水桶下面】 商领领眉头皱起来,系着情绪的那根波浪线被拉直了一半,荡不起来了。 商领领:【你人呢?】 景美人:【我回工作室了】 所以,他就是很单纯地叫她来洗个车?一点点邪念都没有? 波浪线这下被拉直了,紧绷绷的。 商领领的小腿也绷紧了,冻的。 她把水桶下的车钥匙拿出来,打开车门,钻进主驾驶,戳着屏幕啪啪啪地发短信:【为什么不打电话?发短信好麻烦】 景美人:【洗完车了钥匙给我家陆女士】 商领领:“……” 她用彩信功能发了一张表情包图片过去:【拉黑吧有事漂流瓶联系】 景召没有回复。 她掀掉副驾驶上的坐垫,她印上去的那团血迹还在。她看着看着就不生气了,景召那样君子的人,肯定做不来旖旎又孟浪的事,她来擦总好过让别人来。 再说医院那边。 陆女士和商进财都是健谈的,那是相谈甚欢啊,硬是从章鱼谈到了草莓,又从草莓的品种谈到了生腌章鱼的做法。 一轮下来,谈天谈地,谈到了西瓜的挑选。 “这瓜新不新鲜啊,要先看瓜藤。”商进财卖了十几年水果,了解得那是透透的,“不过现在有些卖瓜的故意不留瓜藤。” 求知若渴的陆女士:“那该怎么挑?” “你对着西瓜拍两下,如果这瓜是熟的,里面水分就足,你拍它就会duang、duang的震动。” 陆女士:“dang?” 商进财:“那是生的,熟的是duang。” 不知道为什么,景河东非常想拍拍商进财油光发亮的光头,看看里面是不是水很多,是不是也会duang。 “这样啊。”陆女士超级捧场,“然后呢?” 商进财觉得这个大妹子人还蛮好的,于是更加卖力地科普:“然后看西瓜皮上黄色的那部分,黄色越小,瓜就越甜。” “为什么?” “黄色那块是跟地面接触的面积,越小就说明日照越充分,那瓜就越甜。” “噢,原来如此。”陆女士露出了一副“长了大见识”的表情。 商进财上一次这么有成就感还是在他第一次理光头的时候,tony老师说他神似李刚(著名光头影视演员)。 成就感让他更自信了呢:“还要看瓜脐。” “瓜脐?” “西瓜底部,那个圈圈,跟肚脐眼似的。” 以前上学的时候,每个班里总会有一两个积极分子,不管老师说什么,她们都会给予最及时的反应,让整个授课内容热闹生动起来。 当然,积极分子不一定非得是学习好的学生,也可以是陆女士这种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十分好学的学渣。 “噢,那要怎么看?” “越小皮就越薄,瓜也越甜。” “为什么?” “脐越小,肥施得越好。” 商进财觉得自己可以开堂授课了呢。 陆女士眼里大写着真诚两个字:“商先生你真是太厉害了。” 商进财摆一摆手,谦虚谦虚:“糊口嘛。”总觉得脑门上有道视线,商进财抬头:“景先生才厉害,说八个丸子,浆糊就绝不舀九个丸子。” 之后,是五分钟的商业互吹时间,景河东全程不说话,老婆社交的时候,他就当个背景熊。 陆女士和商进财互吹完,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商领领。 “老商你太了不起了,把领领培养得这么优秀。” 这都叫上老商了,章鱼丸子集团和水果集团的商业联姻还会远吗? 然而,水果集团的董事长好像有所顾虑,突然变得讳莫如深。 “啊。” “领领怎么会想到要去当遗体整容师?” 商进财哪知道:“啊,可能……喜欢吧。” 陆女士有未来亲家滤镜:“那肯定也有你们夫妻俩的功劳。” “啊。” 商进财开始喝水。 陆女士决定把联姻意图表现得再明显点:“我太喜欢领领了,我家老景也喜欢,我们全家都喜欢,她小时候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吗?” 商进财假笑:“啊。” 吃敌敌畏长大的吧。 “小时候肯定特别可爱。” 商进财假笑:“啊。” 老虎崽子小时候也挺可爱。 “领领长得像……”看着眼前酷似皮革厂老板的商进财,陆女士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像尊夫人吧?” 商进财假笑:“啊。” 这时—— “爸。” 商进财假笑都笑不出来了:“啊?!” 陆女士笑得像一朵迎春花:“领领来了。” 032:商魔女秋后算账(一更) 陆女士笑得犹如一朵迎春花:“领领来了。” 商领领提着外卖的袋子进来。 “我买了晚饭过来。”她穿着毛茸茸的卫衣,粉粉嫩嫩的颜色,看着就很软乎暖和,“陆姐你好点了吗?” 陆女士说:“啥事儿没有。” 商领领原本是一口一个您,陆女士说拿她当半个闺女,用不着那么客气,现在去掉了敬词,两人亲近得跟姐妹似的。 “交警那边怎么说?” 商领领把外卖袋子放下:“是我爸全责。” 必然是啊,陆女士就没见过那么莽的司机,跟个新手一样。 可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 为了不影响章鱼丸子集团和水果集团的联姻,陆女士昧着良心说:“也不能全怪你爸,我也有责任,我当时停车停得太急,你爸刹不住也正常。”编到这儿,陆女士尽力了,“反正人都没事儿,你回去了可千万别说他。” 商领领脾气好好地应下了。 商进财只想开溜:“那我回去了?” 热情市民陆女士:“晚饭都买来了,怎么着也得先吃饭。” 商进财立马望向商领领,等老板指示。 “吃了饭再回去吧。” “哦。” 一顿饭,吃得商进财灵魂频频出窍,好不容易等到吃完了,刚要给脚底抹油,商领领说跟他一道回去。 商进财几乎是青着脸出医院的。 车被拉去维修了,商领领拦了辆出租,坐在后座。 商进财蹑手蹑脚地去了副驾驶,跟司机报了地址后,硬着头皮回了头:“商老板。” 车窗开着,商领领在看外面的霓虹,红的绿的都映在眼底。 “回去再说。” 于是,商进财一路都没再开口。 出租车开去了和秀区,商进财贷款买的三室在湖边,二十九楼,是湖景房,小区名字叫龙泉花园。 已经八点多了。 苏兰兰听见开门声,回头就数落:“商进财,你还知道回——”看到商领领,河东狮立马不吼了,“您怎么来了?” 苏兰兰是一只酷爱金饰的河东狮,从头到脚,金光闪闪。 商领领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浅绿色的猫头脱鞋。 “这里是我‘家’,我过来很奇怪吗?” 她换了鞋,走到客厅。 苏兰兰赶紧抽了两张湿巾和一把纸巾,从餐厅拖来一把椅子,擦了几遍才推到商领领后面。 她坐下,弯着腰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来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窗户开着,空气对流,她打了两次火才点燃烟。 “车还开得顺手吗?” 商进财结巴:“不、不怎么顺手。” 梨花卷苏兰兰女士很快抓到了重点:“什么车?” 商进财车技不好,苏兰兰不准他买车,家里就一辆车,不是他们夫妻两的,是商老板的。 “你动车库那辆车了?” 商进财还没跟苏兰兰说,他不敢。 苏兰兰踢了踢他鞋尖:“哑巴了?!” 商进财这个人,怕老婆。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小手指,比了一个指尖尖:“我就开了一会儿。” 苏兰兰瞪了他一眼,回头求情:“他就开了一会儿。” 商领领把烟灰抖落进白瓷的烟灰缸里,坐直身体时,掸了掸裙摆上沾到的灰:“商先生。” 商进财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 “你来说。” 他底气不足地说:“我撞别人车上了。” 苏兰兰第一想法是完了,第二想法:“谁的责任?”各路菩萨保佑,一定要有冤大头。 商进财弱唧唧一声:“我。” 爱钱如命、爱黄金首饰胜过老公的苏兰兰:“……” 窒息! 她仿佛听到了金项链断裂的声音:“严不严重?” 灯光下,商进财那油光锃亮的光头特别像一颗卤蛋:“人都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我问的是车。” “……” 商进财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碎了两个灯。” 苏兰兰捏紧拳头:“另外一辆呢?” “就凹了一小块。” 商进财强调一小块。 “人家什么车?” 商进财不敢说。 “什么车!” 他装傻:“啊,不认得呢。” “图标。” 他假装回忆:“好像有两个m。” 苏兰兰一股火气顿时蹿上了天灵盖:“商进财!” “老婆老婆!” “别别别……别!” “别揪耳朵!” 因为商进财没头发,张兰兰每次“家暴”他都揪耳朵。 夫妻两个你逃我追,嗷嗷乱叫。 突然,桌子被人轻轻敲了敲。 上一秒还在世纪大战的夫妻两个,下一秒就鸣金收兵,排排站好。 “我聘用二位的时候,只提了一个要求。”她声音是真好听,“还记得吗?” 商进财恨不得找个安全的缝钻下去:“记得。” “重复一遍我的话。” “要、要像死人一样安静。” “所以,”商领领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你是诈尸了吗?” 033:笼子里的女孩(二更 苏兰兰想起了第一次见商领领,那是在三年前,当时女儿生病,急着用钱,她到处打零工。后来一位姓赵的先生找到她,说可以给她一份工作,但在开始之前要先签订合同。 她问赵先生是什么工作,赵先生说平时只要打扫卫生,偶尔也要做饭。 苏兰兰以为是普通的保姆,唯一不普通的是合同里有两处古怪的地方,一处是工资按日结,高得离谱。还有一处,合同上说主人家的事不能往外说,一个字都不能。苏兰兰急着用钱,没怎么深思熟虑就签了合同。 她要工作的主人家住在郊外的别墅里,有很大的园子,园子有很多果树,有满地的胭脂花和向日葵,还有爬了满墙的锦屏藤。 那位赵先生说不可以四处晃悠,不可以上二楼,如果需要做饭会有字条贴在冰箱上,等事情做完不可以逗留。苏兰兰在别墅里工作了一个月,也没见到过主人家一次,越见不到,苏兰兰就越好奇。 这楼梯扶手擦着擦着,她不知不觉就上了二楼,地上铺着深绿色的地毯,墙上挂着她看不懂的画,头顶有一盏很大的吊灯,像镶了红色的宝石,即使没有开灯,也闪闪发亮。锦屏藤从窗外爬了进来,离藤条最近的那间房开着门。 苏兰兰轻手轻脚地靠近,从门缝里看到了里面的一丝光景。 那是一个笼子,很大,金色的。 笼子里铺了绸缎锦被,上面躺着一个人,穿着昂贵的红色睡裙,是个女孩,她手里抱着一个比她还高的玩偶。 她在和玩偶说话。 “景召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苏兰兰眼珠转了一圈,视线所能看到的范围里,没有第二个人。 女孩是在自言自语。 “今天解剖课上,教授夸我了,他说我手法最利索。” “他们都太不负责任了,怎么可以把小老鼠的尸体直接扔掉。” 女孩抱怨完,翻了个身,一条腿压着她的玩偶,在苏兰兰的视线里,刚好能看到一截细嫩白皙的脚踝。 脚踝上系着一条坠着红宝石的链子,宝石随着女孩的脚丫一晃一晃。 “扔掉之前要先缝好啊。” “宋教授上课的时候说过,要尊重尸体。” 尸体?! 苏兰兰后背发凉,正要溜走,睡在笼子里的女孩突然转头,苏兰兰闪躲不及,目光被抓了个正着。 四目相视,苏兰兰瞬间如坠冰窟。 她的主人家,是个年轻、貌美,却又古怪的女孩。 “我、我……” 苏兰兰想辩解,舌头却捋不直,或许是因为头顶晃晃悠悠的红光,或许是因为房间里的金色笼子,或许是因为笼子里的玩偶,也或许是因为那条爬上了二楼的锦屏藤,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苏兰兰头皮发麻,她脑子里开始自动闪过各种连环变态杀人案的现场,她开始腿软。 女孩放下玩偶,从笼子里出来,走过来开门。 这下苏兰兰看到整个房间的全貌,左边是一整面墙的橱柜,柜子里摆放着各种精致的首饰盒,正前方则是落地窗,深红色的窗帘紧闭着,一丝光也透不进来,右边有个梯子,梯子正对着的那面墙上贴满了照片,都是同一个人的照片,一个男人的照片。 苏兰兰有种误闯了犯罪现场的错觉,她甚至猜想,那些首饰盒里会不会装的都是被害人的指甲、牙齿、手指,或者别的器官…… “我说过的,”女孩说,“不可以上楼。” 苏兰兰下意识就跑,一路跌跌撞撞,然而身后并没有人追她,她很顺利地打开了大门。 赵先生拦下她:“苏女士,你要去哪?” 赵先生是商领领的保镖,也是帝都商老先生派来照看她的管家,是一位三十多岁、长相丝毫没有记忆点的男士。 苏女士被赵先生带回了客厅。 二楼的女孩这才下楼,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是宝蓝色的连衣裙,方形的领口边缘镶着大小无差的珍珠,衬得女孩肤白赛雪。 这到底是城堡里的女巫,还是城堡里的公主?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她露出了很苦恼的表情,“我又没办法让你失忆。” 哦,是魔女。 想她苏兰兰也是和秀区街道办的一霸,一张利嘴吵遍天下无敌手,居然也哆嗦了:“商商商商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苏兰兰在这干了一个月,别的地方她不熟悉,但厨房她熟得很。厨房有一套刀具,不是普通的刀,她打扫卫生的时候见过。 只见女孩去厨房,把装着那套刀具的盒子拿来,然后抬头看苏兰兰,手里拿着刀,眼神居然还透着无害得要命的纯真。 “你眼珠好小啊。” 眼、眼珠? 那些首饰盒里装的是眼珠! 苏兰兰张嘴就要大叫。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推门进来了,是一个单眼皮的男孩子,他先是一愣,然后蹑手蹑脚地上前几步。 “祖宗诶,先把刀放下。” “方路明。”女孩看到他明显心情转晴,“你找到他了吗?他这次去了哪个国家?” 这男孩子皮肤生得白,唇色却很红,穿衣风格应该很大胆,明黄色的卫衣搭破了很多洞的牛仔裤:“你放下刀我就告诉你。” 女孩立刻把刀放下了:“你快说。” “他已经回国了。” 她一听很高兴,哼着歌上了楼。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 那是三年的、住在城堡里的商领领。 “所以,”商领领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你是诈尸了吗?” 到现在苏兰兰也不确定那些首饰盒里装的是不是眼珠子。 苏兰兰把商进财一把拽到身后:“我们赔!” 034:整治恶老太 苏兰兰把商进财一把拽到身后:“我们赔!” 不过—— “能不能分个期?”苏兰兰心里没底,收起平时那一把洪亮的金嗓子,掐着气声商量,“就四十八个月。” 那头,商进财在后面:“兰兰,”他小声兮兮的,“对方车主的儿子是景召。” 苏兰兰:“……” 晴天霹雳! 小魔女别墅里那一墙照片都是同一个人——知名摄影师,景召。苏兰兰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的身份,还有,笼子里的那个玩偶就是照着他的样子做的。 自家老公这是摸到老虎屁股了。 “商小姐。” 苏兰兰换个更恭敬的称谓:“商老板,那个,”她绞尽脑汁给老公开罪,“我家老商也不是故意的,这都是意外,您放心,等这事一了,我们就离那家人远远的,除非你跟景先生的婚礼,否则我们绝对不出现在他面前。” 婚礼这个词取悦到了商领领。 老虎被顺了毛,穿一身绒绒的衣服,有点像猫了:“陆女士有没有留你的联系方式?” 商进财老实回答:“留了。” “要是她联系你——” 商进财那颗像极了卤蛋的脑袋瓜不太灵光:“立马拉黑!” 商领领眉头一皱。 苏兰兰是个聪明的,立刻把话接过去:“我们一定小心应付,绝对不会露馅。” 苏兰兰深知小魔女的弱点在哪。 “你看,你跟景先生早晚也要在一起,这双方的父母不可能总不见面,提前见面也有提前见面的好处。” 果然,小魔女被说动了。 “什么好处?” 苏兰兰那张嘴,在龙泉花园是出了名的:“老话说得好,要搞定男人,先搞定他妈,等咱们两家的家庭关系拉近了,你跟景先生的关系不也就顺理成章了。” 狗头也说过,要先搞定景召的妈妈。 这样的事商领领以前没做过,不知道对不对,眼神很茫然,但看苏兰兰很坚定,那她姑且信一信。 “要是露馅——” 苏兰兰保证:“您放心。” 其实吧,小魔女有时候又挺单纯的。 当初苏兰兰去做保姆不是签了份合同嘛,合同里列了违约金,因为那点好奇心,她私自上了二楼,又有监控为证,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背上了一笔巨额债务,从此走上了打工还债的不归路。 打的什么工? 给小魔女当爹当妈当牛做马。 不过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小魔女不仅把他们闺女商阳送去国外做手术,还会定期给一笔钱,甚至许诺,等到她和景召的婚礼结束,就送他们去国外跟女儿团圆。 说来也巧,商阳和小魔女还是同一个专业的,姓氏相同,身高体型也都差不多。 这么听上去是不是很完美?唯一不完美的是街坊四邻都见过商阳,这突然换了个女儿得有个合理的说法。于是,她苏兰兰的闺女改名整容傍大款的事就在小区里传开了。傍大款不是苏兰兰说的,是一些爱嚼舌根的长舌妇造谣出来的。 当然,苏兰兰不知道这大部分的巧合都是某个姓方的狗头努力出来的结果。 “修车的钱我替你出。” 商进财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他受宠若惊:“为啥?” 不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小魔女重新戴上了仙女的面具:“因为你是我爸。” 商进财心肝颤抖。 “我走了。” 商领领从不在这儿过夜。 商进财的嘴太快了,快得有点像迫不及待:“您慢走。” 苏兰兰瞪了他一眼,不过心里也是盼着赶紧送走这尊大佛。 偏偏呢,送不走。 不仅如此,还又来了一尊,就在商领领拉开门的时候。 “哑巴了?不会叫人?” 是商进财的老母亲,庄氏,一尊难缠、嘴碎、迷信的大佛。 商进财眼皮开始跳了:“妈,你怎么过来了?” 在过去的三年里,庄氏见过几次商领领,以为她就是改名整容后的商阳,也知道她是做什么的。 “她怎么在这?” 听语气都听得出来,庄氏非常不待见商领领这个“孙女”。 原因也不光是因为商领领的职业,还因为苏兰兰。庄氏不喜欢这个大儿媳妇,因为儿子太听她的,也因为她没给老商家填个男丁。 苏兰兰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她是我闺女,在这不是很正常吗?” 七十多岁的庄氏身体很硬朗,膀大腰粗,脚步飞快,她先是绕过商领领,然后去厨房,拿了一袋盐出来,倒了一把,撒在客厅的地板上,玄关和过道也不放过。 商领领突然就不想走了,重新换上了她的猫头拖鞋。 “奶奶,你累不累,要不要我来帮你?” 庄氏往后跳,唯恐避之不及:“离我远点。” “哦。” 商领领很乖巧的。 等庄氏坐下,她很好心地说:“奶奶,那把椅子我坐过。” 庄氏立马弹起来,冲去了厨房。 在庄氏老家那边,跟尸体打交道的人叫摆渡人,摆渡人是很不吉利的,代表厄运跟死亡,他们碰过的东西都要用盐驱邪。 庄氏往自己身上撒了盐还不够,又拿碗泡了碗盐水,仔仔细细地洗手。 “奶奶,”商领领逗着人玩呢,语调欢快,“厨房我也用过哦。” 庄氏洗手的动作僵住了,她往口袋里揣了两把盐,从厨房出来,就看见那小妮子坐在椅子上,两条腿还搭在沙发上。 庄氏都找不到能坐的地方。 “老大,你跟我出去说。” 商进财怕苏兰兰吃亏,对她摇了摇头,一个人跟着出去了。 “商小姐,您先坐会儿。” 苏兰兰也出去了,顺带带上了门。 庄氏看见她很不满意:“你出来干嘛?” 苏兰兰半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反正商进财也都会讲给她听。 庄氏就特别讨厌这一点,大儿媳妇太厉害,把她儿子管得死死的。 庄氏问儿子:“钱的事你怎么没回我?” 商进财还没吱声,苏兰兰就说:“没有。” 庄氏立马血气上涌:“我跟我儿子说话。” 苏兰兰以前也忍过,不过她发现,她越好拿捏,婆婆就越得理不饶人,那还忍什么。 她就理直气壮的:“你儿子的钱都归我管。” 商进财就不作声,一边是老母亲,一边是老婆,帮那边日子都安生不了,他觉得他之所以白头得早,就是被婆媳问题给愁的。 “又不是要借很多,等亭亭以后当了大明星,肯定加倍还你。” 庄氏这次是来帮二儿子借钱的,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的肉肯定是要厚一些的,二儿子就是庄氏手心的肉,二儿子家的一双龙凤胎就是她的心肝肉。 男孩叫立业,女孩叫亭亭。 亭亭最近参加了选秀,以后要当明星的人,总不能太寒碜,穿的得是名牌,用的也得是名牌。 庄氏的二儿子商进广只是个水电工,掏空了也养不起“大明星”,这不,庄氏把主意打到大儿子这里来了。 苏兰兰就一句话:“没钱。” “没钱你还戴一手的金子。”庄氏看着都碍眼,别提多心堵。 苏兰兰摸了摸大金镯子,一脸心疼:“明天就要拿去当了,你家老大开车撞了别人的豪车,我得卖金子赔给人家。” 商进财立马看向老婆:有这事? 庄氏扭头就问儿子:“什么时候的事?” 商进财不灵光的脑袋突然就灵光了:“今天。”虽然这是他妈,但毕竟要跟老婆过一辈子。 “你不是没车吗?” “我开了领领的车。” “她的车你也敢开?”庄氏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怪不得出车祸,八成就是被她车上的小鬼缠上了。” 扯着扯着,就扯到了商领领头上,庄氏只要一提到这个孙女,对苏兰兰就气不打一处来。 “生不出儿子来就算了,还生了个讨债的。” 苏兰兰一个白眼翻上天。 数落完儿媳妇,庄氏又逮着儿子说:“你也不管管你那闺女,她一个女孩子天天跟死人打交道,以后谁还敢要她?” 商进财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但这是他亲妈,卖包子把他养大的亲妈,苏兰兰可以不用容忍她,但他得容忍。 “妈你别说了,我送你回去。” “你还不爱听是吧,别人说得更难听。”隔壁人家探头出来看了,庄氏也不收着嗓音,“正经女孩子会去整容吗?她一个给死人化妆的能赚多少?买车的钱谁知道怎么来的。上回我给你介绍个人你还推三阻四,人家不就结过婚吗,还是公务员,他不嫌弃你闺女在殡仪馆工作就不错了,你还嫌人家二婚。” 这事儿苏兰兰知道,庄氏给商进财发过照片,说是要给大孙女介绍对象。 苏兰兰也看过照片,但她不知道的是:“那个矮冬瓜还是个二婚?” “什么矮冬瓜?”庄氏反应过来了,她介绍的那个男的是矮了点,胖了点,“就你闺女那样的——” 苏兰兰瞬间气炸:“我们领领怎么了?会赚钱长得好看遭人嫉妒是吧?嫌她晦气别上我家来啊,我当妈的都没嫌弃,轮得到你吗?”苏兰兰的嘴,怼遍天下无敌手,“还有那个什么二婚的矮冬瓜,你让他好好照照镜子,看他是不是癞蛤蟆转世,一把年纪了还想跟小姑娘相亲,谁给他脸上贴的金?” 苏兰兰当然会生气,商领领顶替的可是她闺女商阳的身份。 庄氏扶着后颈,气得一口气快要上不来:“你、你、你——” 苏兰兰懒得跟这老妖婆斗法:“您多买两包盐吧,这块地我们领领也踩过,您记得要洗脚,免得被小鬼缠上。” 035:明悦兮(一更) “您多买两包盐吧,这块地我们领领也踩过,您记得要洗脚,免得被小鬼缠上。” 她怼完就回屋了,用力一甩门,啪地摔上,一抬头,看见了商领领。 上一秒还战斗力爆表的苏兰兰秒怂:“我刚刚都是瞎扯的。” 都怪她太入戏了。 商领领倒没说什么,就那样盯着苏兰兰看。 这个眼神…… 苏兰兰看不懂。 屋外,庄氏正在发难呢,被儿媳妇喂了一肚子炸弹,火都要冒出三丈了。 “你看看你媳妇!” 商进财低着一颗光头嘟囔:“她怎么了?” 庄氏气得面红耳赤,指着门数落苏兰兰:“她眼里还有我这个婆婆吗?” 商进财忍了忍,没忍住,替老婆抱不平:“是你先说她的。” 庄氏见十月怀胎的儿子不帮自己,反而偏袒一个外人,心里顿时委屈上了,老泪说来就来:“我哪句说错了?她有当我是她婆婆吗?别说孝顺我了,连个好脸色都没给过。” 门突然开了。 商领领从屋里出来。 庄氏抬头瞥了她一眼,继续指责苏兰兰的不是:“你媳妇那张嘴,倒是比她的肚子争气,一句也不——” 话没说完,肩膀被轻轻擦撞了一下。 “对不起啊奶奶。”商领领赶忙伸手去扶,神色焦急又惶恐,“没撞疼你吧。” 庄氏一巴掌拍开她的手,当场变脸:“碰过死人的手还来碰我,你晦不晦气!” 她眼圈立马红了,很自责的样子:“可是我已经碰到了。”她身体前倾,慢慢靠近,在庄氏耳边悄声低语,“奶奶,要当心小鬼哦。” 她提醒得可温柔了,侧着头,对老人家乖巧地笑一笑,再挥一挥手,悠悠荡荡地走了。 庄氏脸都绿了。 “你看看,你看看她!”庄氏从口袋里抓了把盐,狠狠抹在衣服上,“跟她妈一样,都是——” 商进财听不下去了:“妈!” 庄氏被他吼懵了。 “你要是还想我好好过日子,就不要太过分。”商进财梗着脖子放狠话,“要是兰兰跟我离婚,我就把钱、房子、店面全部留给她,我一毛钱都不带走,然后就赖着进广过日子,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 庄氏简直难以置信,被这番话冲击得目瞪口呆。 商进财一脸决绝:“我说到做到!” “……” 庄氏这下彻底哑口无言,魂都没了。 “奶奶。” 得,又被这一声叫回了魂。 商领领站在电梯里,另一部电梯在维修,她歉意万分地说:“抱歉,可能要你爬楼梯了,电梯我用了,沾上了晦气。” 庄氏眼白都气红了:“你——” “祝您身体健康。”她按下关门键,“再见。” 然后电梯门就合上了。 殡仪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主动跟人说再见。 商领领看了下手机,十点十三分。这时,电梯停下,她抬头,上面的数字显示:二十一楼。 几秒之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二十一楼的电梯口处站着一个人,是个女人,她戴着渔夫帽和口罩,看了眼电梯里的情况才走进去。然后门又合上了,女人按了负一楼,随后就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机。 商领领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鼻梁,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句:“明悦兮?” 036:她那么好哄(二更) 商领领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鼻梁,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句:“明悦兮?” 你说巧不巧,电梯里还贴着明悦兮的代言海报,海报印刷得很清晰,被放大的一张脸毫无瑕疵,那是一张漂亮却没有任何攻击性的脸,用她粉丝的话说,可咸可甜、可纯可欲。 在商领领叫出名字之后,她没有否认身份,只是点了点头,压了压帽子。 接着电梯匀速下降。 到十楼的时候,商领领搭了话:“你好。”她从包里拿出纸笔,很礼貌地询问,“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是你的粉丝。” “可以。” 对方没有不耐烦,语气也很随和。她接过纸和笔,弯下腰,用自己的腿垫着,快速地签下了名字,然后把纸和笔还给商领领。 “谢谢。” 她说不客气,又把头低下了,因为帽檐压得很低,商领领从头到尾都没看到她的眼睛。 之后没有再交谈,电梯到了一楼,商领领先下去,在门合上之前,她说:“再见。” 明悦兮抬头,与此同时,门合上了。 外面在打雷,但还没有下雨,商领领从小区出来,停在一杆路灯下,她把包里的那张签名纸拿出来,两手举着,借着灯光看上面字。 “字真丑。” 她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纸,等烧到一半,就扔进了垃圾桶里。 黑粉算粉丝吗? 商领领觉得算。 她又想抽烟了,可是包里没有,便站在路灯下,吹了许久的冷风,一直到垃圾桶里的火星灭掉,一直到她眼里的火星也灭掉。 雨来之前,她拦了辆出租车,去了附近的金店。 这个点金店还没关门,但里面没有客人,只有一位店员,商领领走进店里,原本坐着的店员站了起来。 “欢迎光临。” 商领领点头回应了一下,然后走到左边的橱柜,她趴在玻璃上,看里面金光闪闪的首饰,脚下的步子跟着目光一起移动。 店员走过来,弯下腰,语气温柔又耐心:“需要我帮您推荐吗?” 商领领说:“我要买金项链。” 为什么不是金镯子?因为商领领觉得脖子更粗,项链应该也会更重一些。 店员职业性地扫一眼客人的穿着打扮,并大致估计一下可能的消费范围:“要什么样的?是您自己戴还是?” “送人。” 商领领的耳环是红宝石的。 店员是识货的主,看得出来客人不缺钱,很热心地服务:“方便透露对方的年纪吗?” 商领领想了下:“五十左右。” 那就是妈妈辈的。 店员戴上一次性手套,从柜子里拿出几款价格和款式都合适的项链,一一摆在橱柜上:“您可以看看这几款。” 商领领一眼就看完了,不满意:“太细了。” 其实不细,店员拿的都是有一定重量的款式,如果再重的话,会显得很笨重。 店员向客人确认:“还要更粗一点的吗?” “嗯。” 店员换一款:“那这款呢?” 商领领撅着裙摆趴在柜子上,挑得十分仔细,她还用手掂了掂:“要更粗的。” 再粗就真不好看了。 店员想了想还有没有别的款。 “要你们店里最最粗的。” 最后,商领领买下了金店里最粗的一条项链,是一条临时组装的项链,链子是男士的,因为只有男士才会做大粗链子的款式,但吊坠商领领要了女士的,是店里最重的一颗吊坠。 苏兰兰喜欢金子,越粗越好,越重越好。 苏兰兰说,我们领领…… 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说过我们领领了。 “我们领领长大了。” “我们领领最勇敢了。” “我们领领才不是小魔头。” “我们领领想要星星爸爸都给你摘来。” “我们领领要是有喜欢的人了,不要像爸爸。” “我们领领……” 那个总把我们领领挂在嘴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雨滴砸下来,又重又急,霓虹都被水汽罩住了,光变得昏昏沉沉,街上空无一人,地上涟漪一圈荡开一圈。 秋风瑟瑟,削皮刺骨。 雨声太喧嚣,街道太安静,月光躲起来,打湿的树叶飘向了远方,她想景召了。 她拿出手机,十点四十一分,拨出号码。 六秒,电话通了。 “景召。” 那边的人答应:“嗯。” 她蹲在金店的走廊下面,伸着手,接住凉凉的雨滴:“下雨了。” 037:浪漫终结者 她蹲在金店的走廊下面,伸着手,接住凉凉的雨滴:“下雨了。” 景召没有说话,等她的下一句。 “可是我没有伞。” 雨似乎能打湿嗓音,把人也变得萧条和脆弱。 今天天气不好,她眼睛里的小太阳闹脾气,不出来了,整个人阴阴的、丧丧的。 她失落地、委屈地、可怜兮兮地说:“你能不能来接我?” “你在和秀区?” “嗯。” 电话那头安静着。 她以为景召会答应,她都这么可怜了。 可是景召说:“我不能去接你,你要自己去买伞,自己回来。” 商领领抱着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带着一点点怨气质问他:“为什么?” “因为这样最省时间,我去接你只会让你在外面等更久。” 从华江区开车到和秀区要一个多小时。 景召总是这样冷静,一点都不理会雨天的罗曼蒂克:“你不冷吗?” 商领领本来接了一手哀愁的雨,现在景召这么一问,风再这么一吹,哀愁不起来了,也忘记了难过。她甩掉手里的雨,用纸巾擦干,然后把手揣进口袋里。 小魔女也要吃饭的,小魔女也会来例假,小魔女也是肉做的,也怕冷的。 她向温度投了降:“冷。” 因为爱漂亮,她穿得很单薄。 景召问:“附近有没有卖伞的地方?没有就打车去。” 她探头张望:“有。” 对面就有商场,也有便利店。 他说:“去买伞。” 商领领:“哦。” “有衣服卖就买件衣服。” “哦。” “还有其他事吗?” 商领领是真拿他没有办法呀:“没有。” 雨下得很凶,景召能听到她那边的雨声:“别在外面待太久,去买伞吧。” 然后他挂了电话。 他很少会先挂电话,商领领又不笨,知道他是在催她快些买伞回家,她本来还幻想着跟他雨中漫步的,现在脑子好清醒呀。 他真是一点都不浪漫。 可是她好喜欢他,喜欢到不想听爸爸的话,想像爸爸一样,把他关起来,把他变成她的。 她等了几分钟,雨滴丝毫没有消停。对面就有便利店,她没有耐心等,可刚迈出脚,有一把伞伸过来,遮住了她头顶的雨。 她脚步停下来,抬起头:“又是你呢。” 她的保镖赵先生,一个幽灵一样的男人,他有着一张你即便看了三次都不一定能记住的脸,身上最有辨识的应该就是他常年不改的寸头,那个长短像极了刚出狱。 赵先生喊她:“小姐。” 商领领对他并没有多少了解,只知道他来自goldenworld——一个国外私营的国际安保公司。他受雇于商领领的爷爷商裕德,说的好听叫保镖,说的不好听叫眼线。不过赵先生很有眼力,在不被需要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在商领领面前晃悠,就像个隐形人一样。 哦对了,赵先生也在殡仪馆工作,作为一名清洁工,她是不是一名合格的清洁工商领领不知道,但他一定是一名合格的保镖。 商领领不清楚他到底往帝都送了多少消息,也不清楚老爷子花了多少钱雇他,goldenworld的保镖是不会被反收买的,这是他们的规定,商领领也就歇了策反他的心思,只要老爷子不来碍她的事。 “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叫什么。”她问赵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也很难开口吗? 他过了好久才回答:“我叫赵守月。” 他把伞给了商领领,然后识趣地自己消失。 商领领没有去买御寒的衣服,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 等她坐上车,赵守月也招了辆车,远远地跟在后面,五分钟后他打了一通电话。 “她回去了。” 十点五十六分。 苏兰兰接到了一通电话,是陌生号码,当时她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 “喂。” 对方是个女的:“你好,请问是苏兰兰女士吗?” “我是,你是哪位?” 对方说:“我是八福珠宝的店员小周,有件事要向您确认一下,上个月八号您是不是在我们八福珠宝购买了一只37.8克的金镯子?” 那只金镯子此时正戴在苏兰兰的手腕上。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小周说:“是这样的,我们店里正在举办八福珠宝二十周年回馈活动,只要是今年内在本店消费满一万元的客户都可以参与抽奖,苏女士您抽中了一等奖,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如果方便的话,请尽快到柳絮路八福珠宝来领取您的奖品。” 听上去好像诈骗电话。 苏兰兰很警惕:“我没有去抽过奖啊。” 小周态度友好,语气温柔:“我们是电脑自动抽奖,只要是符合条件的客户,都有可能被抽中。” 苏兰兰不信:“骗人的吧?” 天上才不会掉馅饼,掉了也不会砸中她。 小周是位很耐心的女士,解释道:“不是的,我们的店面就在柳絮路,您只要带身份证过来领取就可以了。” 去店里领奖? 苏兰兰的怀疑值瞬间降低了一半:“没有别的手续?” “没有。” “也不用再交钱?” “不用的。” 苏兰兰嘴角逐渐上扬:“那要不要消费满多少才给发奖?” “不需要,您只要带身份证过来就可以直接领取。” 天! 还真是个馅饼。 苏兰兰保持理智:“有这么好的事?”楼下翠花的表弟就被电话诈骗了八千块钱。 小周说:“因为您的运气好,一等奖我们只抽一个。” 忘了问了。 “奖品是什么?”垃圾袋?卫生纸?洗衣液?一等奖的话……至少得一大桶花生油吧。 小周说:“奖品是一条43克的金项链。” 苏兰兰猛地坐起来:“多少克?” “43克。” 苏兰兰眼睛睁太大了,面膜的水进眼里了,她一把掀掉面膜:“你们没搞错吧?” 43克金子可是火箭级别的馅饼。 “没有呢,这是我们店里最重的金项链,仅此一条。” 苏兰兰逐渐兴奋:“你真不是骗子?” “您可以明天就来我们店里领取。” 苏兰兰逐渐激动:“你们几点上班?” “八点。” 苏兰兰逐渐癫狂:“那我八点过去!” “好的。”小周最后说,“祝您生活愉快,明天见。” 电话已经挂断了,苏兰兰激昂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老商!” 苏兰兰嗷叫:“我中奖了!!” 她跑到卫生间门口:“我中3一条金项链!!!” 她捶门:“43克的金项链!!!!” 她要疯了!!!!! “妈呀,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中这么大奖。” 商进财本来在里面拉屎,突然就夹断了。 038:景召终于会哄人了 商进财本来在里面拉屎,突然就夹断了。 “真的假的?可别是骗子。” “是真的!我明天就可以去店里拿奖品,只要出示身份证,其他什么都不用。” 商进财屎都不拉了,从卫生间出来:“是纯金的吗?” 爱金人士苏兰兰满面红光:“人家是八福珠宝,那么大的店面,怎么可能拿假金子糊弄人。” 商进财左想右想,摸摸光头:“我还是觉得有点不靠谱。” “那你明天跟我一起去。” “好。” 商进财继续去拉屎。 苏兰兰在客厅里上蹿下跳了一阵,开始给小姐妹们报喜,挨家挨户地。 “翠花,我中奖了!” “一条金项链,43克呢!” 翠花不相信,并且举出了表弟被骗八千块的反面例子。 苏兰兰兴奋得头都笑歪掉:“我可没你表弟蠢,我这是真的,明天就可以去店里领奖。” 不管翠花信不信,反正苏兰兰只负责当个大喇叭,说完后就挂断,换下一个继续报喜。 “小菊,我中奖了!” “四十三克的金项链!” 小菊羡慕嫉妒恨。 苏兰兰再换个人打。 “红霞,我中奖了!” 再换一个。 “水娇,我中奖了!” “……” 估计不出三天,龙泉花园的狗都会知道十一栋二十九楼2901的苏兰兰女士抽奖抽中了一条重43克的八福珠宝金项链。 并且,狗都会羡慕她。 十一点五十六分,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星悦豪庭的小区外面。 师傅见后座的客人没有动静,回头唤了一声:“小姑娘。”师傅提醒,“星悦豪庭到了。” 商领领睁开眼睛,额头上沁着薄薄一层汗,她坐在位子上缓了缓,从包里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谢谢师傅。” “不客气。”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雨势比刚才小了一些。 商领领撑开雨伞,下了车,脚一落地,凉凉的夜风鼓动裙摆,刮着皮肤吹过。小腹隐隐地疼,她皱着眉,用一只手按着,没有血色的唇被她咬出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雨雾很密,把光线模糊了,商领领走了几步,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在路灯下面。她没有看清脸,但认得那把雨伞。 她拖着有点重的脚步,走过去:“你是来接我的吗?” 雨伞被举高,伞下的人露出完整的轮廓。 胸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心里有花,手里有剑,有慈悲心肠,有金刚手段。 是景召。 他说:“我来拍雨。” 他手里拿着相机。 商领领走近他,伞影重叠,他伞上滑落的水滴打在她伞上,声音就响在耳边、响在雨雾里、夜色里,安静又喧嚣,像空旷的深山里传来的鼓声。 她仰起头,向寒冷投降的那一肚子哀愁在看到他之后又卷土重来,额头的碎发早就湿了,眼眶也润了,嗓子也潮了:“景召。” “我很冷。” 再强悍的人,生一生病,盔甲也会软掉。 两把伞靠得太近,小股小股的雨顺着商领领那边的伞骨流到景召这边, 他在看她,没注意到相机被打湿了,手腕上的旧手表也被打湿了,因为年岁太久,表带已经不光滑。 “先进去。” 商领领不动,被风吹沙了声音,可怜又委屈:“我很冷。” 光线太暗,谁都看不清景召写进了眼睛里的情绪,只听声音,还是那么冷静:“我没有衣服脱给你。” 他出门时忘记了拿外套,也忘记了给胶片相机换电池。 不过商领领自然也不是想要他的外套,她就想借着天气、借着浑身的不舒服耍一耍赖。 “不能抱我吗?”她的居心反正已经很明显了,就不藏了。 她扔掉伞,摇摇晃晃地走到景召的伞里,眼睛里好像有两个他,在打转:“景召。” 她伸手抓住了景召的袖子。 景召低下头看她的手,倒没有推开。 她再往前走一步,眼里两个他变成了三个,她晃了晃头,想把视线里旋转的倒影摆正,身体却提不起劲,猛地往下滑。 咣的一声,是相机砸地上了。 景召接住了她,本能地、没做思考地扔掉了相机,他那么宝贝的相机。 他虚揽着她的腰,掌心朝外,让她把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你怎么了?” 商领领眼尾泛着湿润的红,不说话,就定定地看着他。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 “我送你去医院。” 商领领摇头,把脸埋进他怀里,两只手揪紧他腰侧的衣服,温言软语地嘀咕:“都怪你,你怎么能让我一个人洗车,我还特地穿了裙子,可是你让我一个人洗,我都要被冻死了。” 她声音里有很重的鼻音,加一点点哭腔,就惹人怜爱得不得了,都不用怎么控诉,就会让人觉得全是对方的错,对方罪该万死。 “都怪你。” 景召笔直又僵硬地站着:“嗯,怪我。” 躲在他怀里的女孩子终于抬起头,用泪盈盈的眼看他:“那你还我一次。” 风太大,伞轻微地晃,裙摆被卷着,石板路旁的夹竹桃掉了叶子,只有景召揽着商领领的那只手纹丝未动。 这会儿的他出奇得好说话:“用什么还?” “你跟我说一句话。” “什么?” 商领领眼眶通红通红的,也像这天一样,在下雨:“我们领领最漂亮。” 她想听景召说“我们领领”,像苏兰兰那样。 景召绷着唇线,没有开口。 “你怎么不说?” “你又要反悔吗?” “有那么难吗?” 她声音越来越小,仰着的脑袋耷拉下去,连揪着他衣服的力气都没有,手松开,往下滑。 “你——” 景召虚揽着的手收紧了,贴合地抱着她:“我们领领最漂亮。” 他说过,这类似的句话。 他对陌生人说过,她很漂亮,看过不会忘记的漂亮。 他十九岁就规划好了之后一生的路,里面没有儿女情长。今年秋天、十月十三号,商领领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 039:冒犯一下~ 景召虚揽着的手收紧了,贴合地抱着她:“我们领领最漂亮。” “那你不要忘记了。” “我最漂亮……” 她闭上眼睛,任由意识被风、被雨、被寒冷和腹痛侵蚀。 已过凌晨,夜深人静,vip病房里的灯还亮着。 陆常安女士跟景河东挤一张病床,个头小巧陆女士占床四分之三,景河东缩着熊一样的身体,占了个四分之一的边角。 景河东在打瞌睡,脑袋一晃一晃的,手里的手机也跟着一晃一晃,陆女士都被他晃花眼了。 “老景!” 景河东顿时清醒:“怎么了怎么了?” 陆女士把手机拿过去,自己举着,继续看综艺:“你去睡吧。” 景河东甩甩头,强打着精神:“不行,我得帮你拿手机。”不然老婆会手酸。 综艺里正播到两个女嘉宾撕逼,男嘉宾站队绿茶,陆女士越看越精神抖擞,用手肘推了推景河东:“不用你拿,你快去睡。” 景河东快瞌睡死了,还硬撑着眼皮,好声好气地劝老婆:“你也睡吧,已经很晚了,明天起来再看。” 陆女士暂停一下手机,坐起来,抽了一张湿巾,擦干净手,然后拿出景河东今天晚上回家帮她拿过来的眼霜,用手指勾出一大坨,均匀地抹在眼睛下面。 陆女士偶尔会熬夜追剧打麻将,所以眼霜得买最贵。 眼霜抹完,她安心地躺下,继续看:“没看完忍不住。” 景河东十分不能理解,怎么就不能明天再看:“那你努力忍忍。”他试图讲道理、摆事实,“熬夜不好,会掉头发,楼下熬夜带孙子的老邱都快秃了。” 陆女士不理会。 景河东继续唠唠叨叨:“我还看网上说,熬多了夜手指上会有竖纹,做美甲就不好看了。” 最爱做美甲的陆女士回头瞪人:“你烦不烦!” 景河东闭嘴了。 但他也只是闭嘴了,一会儿扯扯被子,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喊句老婆,一会儿摸摸床头。 陆女士被他扰得连女嘉宾撕逼都没心思看了,一把关掉综艺:“行了吧。” 景河东这才老实。 陆女士放下手机,刚躺下,来电话了,她拿起来一看来电,是景召。 她赶紧接了。 “召宝。” 景河东竖起耳朵,凑过去听,就隐约听到几个词,还听到了商领领这个名字。 陆女士倏地一下坐起来:“什么?!” 看这样子,是出大事了,景河东跟着坐起来。 陆女士问:“严不严重?” 景河东听不清楚景召说了什么。 陆女士说:“我现在过去。” 她挂了电话就火急火燎地下床。 景河东问:“怎么了?” “领领生病了,召宝刚把她送来急诊室。” 景河东觉得一向做事稳妥的大儿子这次有点莽撞了:“叫你去干嘛?你又不是医生,你自己还伤着呢。” 陆女士匆匆忙忙穿衣服:“召宝一个男孩子,照顾起来不方便。” 景河东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是还有护士嘛。” ***** 护士配好药,来给急诊病人扎针,刚上前,“病人家属”伸手拦了一下。 呀,这位“病人家属”长得真俊。 护士解释说:“她高烧,得给她输液。” 景召先是沉默了几秒,看了看意识已经不太清醒的商领领,然后问护士:“她来例假了,这些药都可以用吗?” 护士从业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有男士问这样的问题,一点也不显得唐突,反倒是少见的心细。 “不影响,这些药都可以用。” 他道;“麻烦了。” 涵养真好。 护士有点心动了,不过别人的男朋友只能欣赏欣赏。扎针的时候,她还特意看了一眼高烧的病人,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呢。 “召宝。” 是陆女士来了,后面还跟着景河东。 “护士,她怎么样了?”陆女士急匆匆地小跑过来。 值班医生已经检查过了,护士代为回答:“没有大问题,等退了烧就没事了。” 陆女士这才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谢谢啊。” “不用谢。” 陆女士留下来照看,景召去了护士站,询问有没有单人病房。护士说暂时没有,但有vip病房。 商领领就被转到了vip病房,男士回避,陆女士在给商领领换病服,然后发现商领领身上穿着男士外套,陆女士火眼金睛,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景召的衣服,陆女士十分欣慰,感觉离抱孙子又近了一步。 景河东在病房外面等陆女士,看见景召把套了袋子的雨伞放在了墙角的伞架上。 “不是带了伞吗,怎么衣服还湿了?” 景召说:“雨太大了。” 他后背都淋湿了,景河东让他先回去换衣服,他说等一会儿,找了个位子坐下。 然后景见来了,手里还提着几杯咖啡。 景河东很诧异:“你怎么也来了?” “是我给哥开的车。”景见坐下,递给景召一杯热咖啡,“给。” “谢谢。” “你怎么跟谁都客气。” 接到景召电话时候,景见正在打游戏。 景召电话里说:“帮我拿件厚点的外套,送到车库来。” 听语气,有点急。 景见当即就关了游戏,去车库给景召送外套。这个点儿,车库没别人,就景召一个人,站在车旁边,沾了一身风雨的痕迹,有点狼狈。 “你要出门?”景见走过去,“这么晚去哪?” 他走近了才看到车上还有个人,是商领领。 “她怎么了?” “病了。” 景见发现景召后背都湿了,赶紧把外套递给他,正要催他穿上,就见他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半蹲下,叫了声:“商领领。” 商领领没睁开眼,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嗯……” 景见特地看了一眼,商领领的衣服倒是没怎么湿,他合理猜测,应该是景召抱她上车的,伞估计还倾斜了一定的角度。 景召为人绅士景见是知道的,但这也太绅士了,尤其商领领还是女孩子,景召对待异性,向来保持社交距离。 景召把外套放在了商领领的腿上,与她说话时弯着腰:“把衣服穿上。” 她发着烧,眼睛紧闭着,没有给回应,额头的汗一直没停,脸已经烧得通红。 “冒犯了。” 景召扶着她坐直,一只手绕过她的腰,把外套给她穿上。他尽量不碰到她,拉上外套的拉链,然后给她系好完全带。 这一幕景见觉得太陌生了,除了陆女士和景倩倩,他从来没在景召身边看到过任何一个雌性。 “哥。” 景召没理,去了主驾驶。 景见也只能先回去了,刚转身—— “景见。” “嗯?” 景召从主驾驶下来了:“你来开车。” why? 景见没多问:“哦。” 然后他就看见他哥又把人抱去了后座,当然,抱人女孩子之前,他说了句“抱歉,冒犯了”。 在景召的教养里,没征得同意,超过社交礼仪的肢体接触都叫冒犯。 不过,他只冒犯过商领领。 040:喜不喜欢商领领 门锁哒的一声响,陆女士从病房出来了。 景召抬头:“她醒了吗?” “还没呢。”陆女士把门轻轻带上,睁着一双善于找糖磕的大眼睛,“怎么回事?晚饭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生病了?你带她出去玩了?” “路上偶然碰到的。” “偶然啊。” 陆女士才不信呢。 “已经很晚了,您去休息吧。” 上道的磕学家陆女士:“那领领这边怎么办?她还在输液,得留个人照看她,她爸妈家住得远,这么晚了也不好把人叫过来。” 景河东刚想说那有什么不好,被陆女士一个眼神制止了。 景召说:“我等她输完液再走。” 这才对嘛。 陆女士心满意足地把他的外套递给他:“那你把外套穿上,别回头自个儿病倒了。” “嗯。” “那我回病房了。”陆女士拽上景河东,给电灯泡景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麻溜地滚。 景见喝着咖啡,丝毫要走的意思都没有,是一颗毫无眼力见的电灯泡。 这个影响家族开枝散叶的家伙!陆女士打算回去就扣他一个礼拜生活费。然后,陆女士一步三回头,精神抖擞地回到了病房。 “老景,错不了了。” “什么错不了?” “召宝的姻缘啊。”陆女士嘴角要上天,“我有第六感,他和领领绝对有戏。” “有吗?”景河东看不出来。 陆女士信誓旦旦:“相信我,我磕的cp都是真的。” 景河东憨厚的脸上露出了摸不着头脑的懵逼。 陆女士一点儿不困,十分兴奋:“领领人都烧晕了,一定走不了路,肯定是召宝抱她来医院的。” 景河东说:“那是咱们召宝人好。” “你不记得住在二十楼的小孙了?上个月她在楼梯崴脚被咱们召宝撞见,距离她家才几步路,你看召宝扶没扶她?” 没扶。 景召给二十楼的住户叫了个救护车,等救护车过来,人姑娘本来就不严重的脚都快痊愈了。 陆女士捂嘴笑:“爱情的种子都是从区别对待开始的。” 这点景河东很赞同,他老婆年轻的时候对帝都的那些公子哥都客客气气的,就只对他一个人凶。 ***** “你喜欢她吧?”景见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景召没有立刻回答,把装咖啡的纸杯远距离地扔出去。 咣的一声。 他没投中,纸杯撞上了垃圾桶上方的墙,掉在了地上。 他起身,走过去把空杯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垃圾桶的旁边就是窗户,因为外面下雨,窗户紧闭着,玻璃上面有一层厚厚的水汽。 他推开窗,看外面的天。 “月亮很美。” 这是在转移话题吗?景见拆穿他:“下雨呢,哪有月亮。” 天上没月亮。 景召眼里像有月光,漂亮得不像话,他望着雨失神了半天,忽然清醒:“相机。” “啊?” “相机忘了捡了。”那台胶卷相机早就停产了,那是最后一台。 景见听得一头雾水:“少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他把话题拉回来,“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景召习惯性地摸了摸腕上的那只旧手表。 “因为你经常出国,所以不谈恋爱?”景见觉得很有可能,“好像你们摄影师都这样,不归家,不结婚,不谈正经感情,就跟艺术过一辈子。” 景召把窗户关上,坐回去:“你对摄影师有误解。” 景见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渣男款羊毛卷:“或者你在国外有什么仇家?” 这是合理猜测,因为景召经常受伤 景召提醒:“你该回去了。” 问了半天问了寂寞,景见踢了踢他的鞋:“你到底看没看上商领领?” 他起身:“没有。” 景见觉得他在扯淡。 没人搞得懂他,他总这样,什么都不说,也没人知道失忆前的他到底是谁,来自哪里,有着怎样的过往。 当了七年的兄弟,景见对他的了解也不过一二,相机、山川、河流、月亮,这些都是他喜欢的东西。他像风、像沙,爱自由漂泊,爱无拘无束。 总之,不好搞。 怪不得商领领都生病了。 ***** 凌晨一点三十三分,护士站的值班护士正在打盹。 有人走过来,敲了敲桌子。 “你好。” 护士猛地抬头。 是刚才那位心细的家属。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景召说:“4201的病人还没有退烧。” “稍等,我看一下她的用药时间。”护士刚翻开自己值班的诊疗记录本—— “零点三十八分。” 跟本子上记得一分不差。 护士小姐已经完全不困了,她精神抖擞,她是一颗柠檬,一棵心肌梗塞的柠檬。 她要是有这种男朋友,她吵架都扇自己。 景召补充说:“药已经输完了一瓶半。” 护士小姐起身,去4201病房查看情况。到病房后,她先检查了滴液的速度,再给病人量体温。 “38度。” 病人送来的时候烧到了三十九度。 估计家属是用手测的温度,所以感觉不到她在好转,护士说:“已经开始退烧了。” 她还耐心地解释了一下药效的发挥时间。 景召道了谢:“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 护士出去,顺带关上门。 vip病房里有沙发,沙发上放着两条整整齐齐折叠好的毯子,一看就还没坐过人。 景召站在床头。 商领领还在昏睡,她睡得很沉,眉头一直皱着。应该是入梦了,她忽然梦呓。 景召蹲下去,然后听见了,她的梦话。 “景召哥哥……” 041:领领景召的过往 “景召哥哥……” 梦里是春天。 春天的田埂上绿草青青,夜里的青蛙在呱呱地叫。稻田之间修了一条水泥小路,黄昏时下过雨,路面湿漉漉的,沿路的路灯坏了,但远处村庄的灯光亮着,月亮也亮着,光线刚刚能看清路。 夜风吹着,田里的早稻被压弯了腰,有个女孩孤身一人,走在田间小路上。 她穿着漂亮的长裙、白色的鞋子,脚踝戴的链子上坠着昂贵的红宝石,她脚步越来越快,坠子荡得也越来越快。 远处的田埂上有狗在吠,是一只又大又凶的黑狗,它朝女孩飞奔过去。 女孩高傲地仰起头:“不准过来。” 夜里只有蛙叫声,没有一个人。 她脸上没有露出一点点害怕的痕迹,手却紧紧攥着裙摆,指尖发白。 村里的狗最见不得生人,龇牙咧嘴地朝她冲过去。 她慌忙后退,脚下刚好踩到一块石头,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汪!” 黑狗朝她扑过去。 就在这时,路灯忽然亮了。 然后,空旷的田间响起了少年人的声音:“旺财,过来。” 黑狗汪了一声,摇着尾巴跑到了路灯下。 女孩抬起头,看到了修路灯的少年。他站在高高的梯子上,与月亮为邻。 那是十九岁的景召。 像女孩最喜欢的红宝石,漂亮、浓烈、璀璨。 女孩站起来,掸了掸裙子上的灰尘,走到灯杆下面,仰起头:“小哥哥,侯枣庄怎么走?” 灯光穿过黑夜,洒下一地银白,梯子上面的少年那么耀眼。 梯子下面,是十八岁的小魔女。 后来,小魔女把少年抓回了家。 梦境像一幅沙画,一个场景被打散,立马又有另一个场景拼凑出来。 “景召哥哥。” 又是夜里。 女孩推开门,轻手轻脚地爬上那张大size的床。 “景召哥哥。” 她把手伸进被子里,伸进少年的衣服里。 好脾气的少年冲她红了脸:“领领!” 他想推开她,伸手却碰到了女孩子稚嫩的身体。 她就穿了一件薄得过分的裙子,像一棵缠人的菟丝子,钻进了少年的怀里:“你不要动。” 她悄悄说:“我要试试。” 被子下,手在作恶。 那时候小魔女还尚未行成年礼,带着她的景召哥哥去偷禁果。 沙画又被打散,场景再次转换,这次入目的是一片白,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病号服。 还有女孩白色的裙摆。 “景召哥哥。” 少年坐在病床上,车祸手术后他短暂失明,寻着声音问:“你是哪位?” 女孩慌张地跑出去,掉落了脚踝上的红宝石脚链。 这是十八岁的最后,小魔女弄丢了红宝石,景召忘记了她。 梦到这里结束。 商领领睁开眼睛,看到了刚刚在她梦里的人。 她下意识地喊他:“景召哥哥。” 景召愣住了,掌心还覆在她额头上。 他的手很凉,商领领终于从梦里出来,意识清醒了。 她反应很快,立刻解释:“你妈妈说,景倩倩管你叫哥哥,让我随它的辈分也叫哥哥,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这么叫了。” 景倩倩是这样叫哥哥:喵。 陆女士为了拉情哥哥情妹妹这条红线,连猫都不放过,也是拼了。 解释完,商领领眨巴眨巴眼:“你是在摸我吗?” 景召不慌不忙地把手收回去:“已经退烧了。” “哦。” 不管,就是摸了。 商领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高烧过后的反应全写在脸上,眼尾泛红、瞳孔湿润、唇色淡淡、皮肤透白,有种脆弱的美感。 景召把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移开,后退了一步:“这是最后一瓶,还有几分钟就能输完,我先回去,有事你喊护士。” 他转身要走。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他又停下脚来。 商领领从病床上坐起来:“你不想知道我梦见了什么吗?” 他回头,拒绝得很干脆:“不想。” 一点情趣都没有。 景直男! 商领领也不生他的气,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你怎么这么不配合?你忘了吗?不久之前你才夸过我,说我最漂亮。” 小姑娘会撒娇,会示弱,适当的时候还会耍点小无赖,景召原本以为他不吃这一套…… “梦见了什么?” 她笑得很甜,像开春后冒出土面的第一棵嫩芽,那么生机勃勃:“你呀。” 她可能真是一颗种子。 试图疯狂生长。 在景召的领域的。 “睡吧。” 留下两个字,景召走了。 柜子上放着一杯水,商领领拿起水杯,是温的。她把水喝光,躺了几分钟,点滴打完了,床头就有呼叫铃,她按下后,护士很快过来,取走了输液管。 已经很晚了,她还是没有睡意。 门口有脚步声,她听见后立马坐起来:“景召。” 门被推开。 进来的还是护士:“你还没睡啊。” 商领领伸长了脖子往外看:“他走了吗?” “你男朋友吗?” 商领领笑着点头:“嗯。” “他已经回去了。” “外面雨停了吗?” “还没有,不过下得很小。”护士小姐走到床头,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放下。 袋子鼓鼓的,里面装了东西。 商领领拨开看看:“什么呀?” “你男朋友托我带过来的。” 袋子里是一些日用品,最底下还有一小包生理期用品。 外面还在下雨,商领领眼里瞬间晴朗得不得了:“谢谢。” “不客气。”护士小姐打趣,“你男朋友人不错啊。” 商领领用力点头:“对呀,是人间小天使。” 就是运气不太好,被魔女惦记上了。 042:又是陆女士助攻的一天 今天是周末,景见没有必修课。 景河东回家炖汤了,打发景见去买蟹黄包,是一家老字号,景见光排队就排了半个多小时。 景河东说买两屉,景见排队的时候在打游戏,没有多想,就买了两屉。 陆女士一屉,商领领一屉。 因为排队没吃上早饭的景见呢? 他不重要。 陆女士用两颗医院门口买的茶叶蛋打发了他,茶叶蛋是冷的,也不是陆女士自己买的,是医院的护士小姐送的,一共送了六个,吃剩了两个。 啊,不说这些,不重要。 陆女士吃着热腾腾的蟹黄包,满脸幸福:“领领,好吃吗?” 商领领小口咬着包子:“嗯。” “多吃点。” “好。” 吃饭的小桌子上放着手机支架,手机里正在播放一部大型伦理家庭剧。 商领领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向门口。 景召没有来。 陆女士也跟着看向门口,不过被景见挡了视线。 电视剧正放到高潮,男主角的弟弟一拳打倒了男主角,大声吼道:“为什么偏偏是她?” “她是我最爱的女人!” “而你是我唯一的哥哥!” 妈耶! 陆女士震惊! 她顿时没了吃蟹黄包的心情:“景见。” 景见已经开了游戏:“干嘛?” 陆女士语气很严厉:“要打游戏出去打,吵不吵人。” 景见把声音调小了一点,人没动:“马上打完。” 剧中的高潮一波接一波。 男主角的妈妈冲出来,把男主角扶起来,训斥小儿子:“你疯了吗?这是你哥!” 男主角的弟弟的确疯了,为爱发疯:“他才不是我哥,他是你捡来的!” “我才是你儿子!” “他抢了我的父母还不够,现在还要抢我最爱的女人!” 妈耶! 陆女士二度震惊! 她平时没少追剧,这种两兄弟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的桥段剧里还真不少,编剧为什么会这么热衷兄弟夺爱呢?说明存在即合理。 为了避免这种无语的情况,陆女士打算以后让景见离未来嫂子远一点。 陆女士拿出杀手锏:“再不出去,我就找关系封你游戏账号。” 景见:“……” 这不是危言耸听,陆女士可是出身财阀的女人,这种能封号的关系她还真找得到。 景见把蛋壳扔进垃圾桶,出去了。 门才刚关上—— 高潮又来了。 女主角冲出来,挡在男主和男主弟弟之间:“你们不要再打了。” “如果你们再这样,”女主角摸到一把水果刀,“我就立刻死在你们面前。” 妈耶! 陆女士再度震惊! 这种两兄弟喜欢上一个女人的桥段真的太草泥马了,必须从源头上就杜绝。 “景见这家伙,”陆女士开始了,她的吐槽,“就知道打游戏,好吃懒做还不爱学习。” 商领领礼貌性地称赞:“他挺好的呀。” “好什么好,他这种男孩子太不适合当男朋友了,不仅直男,而且还嘴毒。” 商领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陆女士滔滔不绝:“你不知道他多幼稚,学人纹身就算了,还纹了一条土得冒泡的龙。” 不是亲妈都说不出这种话。 “而且他那张脸,第一次见的时候觉不觉得很眼熟?” 商领领认真地在回想。 陆女士关掉电视剧,把某位女明星的高清图片找出来,给商领领看:“是不是很像?” 图片里的女明星很红,商领领认得,叫秦俪媚。 她诚实地点头:“嗯,有点像。” 陆女士特地从相册里翻出和女明星相似度最高的、景见的侧脸照:“华城秦俪媚,了解一下。” 有淑女包袱的商领领笑出了鹅叫声。 景见的五官很精致,撞脸了这位以貌美著称的女星,但平心而论,他长得并不娘气,相反,他很符合当下娱乐圈的流行审美,是那种典型的男团门面脸。 如果他出道的话,应该可以混个小秦俪媚的名头。 华城秦俪媚在门口敲门:“我都听得到。” 陆女士说儿子坏话不带怂的:“我告诉你华城秦俪媚,偷听是不对的。” 华城秦俪媚.景见:“……” 刚好,景河东送汤来了。 “爸,”景见仰了仰下巴,示意病房的方向,“管管你老婆。” 景河东给了他一个白眼:“回家去,这里不需要你了。” 景见:“……” 景河东推门进去。 陆女士一看是他,不怎么高兴:“怎么是你?”她探头再看看,“召宝呢?” 景河东耳边响起了刚刚打发景见的话:回家去,这里不需要你了。 小丑竟是自己。 “他把我送到医院门口就走了。” 商领领眼皮一耷拉,瞬间无精打采了。 陆女士把景河东拉到一边,小声说他:“你就不会装个肚子疼让他送上来?” 景河东不会,他是老实人,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蟹黄包子还没吃完,商领领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商小太阳落山了,又是阴天。 下午,商进财和苏兰兰来了一趟医院,苏兰兰人逢喜事精神爽,带着四十三克的金项链,红光满面。她先去看望了商领领,然后再去了陆女士的病房,带着十二分的小心,仔细应对。 “对不住啊,我家那口子开车不长眼,让你遭罪了。” 陆女士待客客气,可又不会过分客气,把社交尺度拿捏得刚刚好:“说哪里的话,我这不是好好的嘛。领领跟我很谈得来,我也一直很想见见二位,现在能这样见上面也是一种缘分。” 两位女士心里都抱着联姻的目的,自然相谈甚欢。 景召下午不会来医院,他出去拍照了,商领领有点提不起劲,问医生可不可以出院,医生说随时都可以。 陆女士本来就没哪里不舒服,就和商领领一起出院了。 从医院出来,热情的陆女士盛情邀请苏兰兰夫妻去星悦豪庭做客,苏兰兰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商领领的眼色,然后巧舌如簧地婉拒了。 下午六点半,陆女士在丸子家族群里艾特景召。 给小易买栋楼:【召宝,你几点回来?】 两分钟后,景召回复:【快到小区了】 给小易买栋楼:【三号门外面的路灯坏了,你开车的时候多注意点】 景召:【嗯】 三号门是通往车库的侧门。 六点四十三分,景召到家。 门没锁,他进屋,看见餐桌上摆了一堆还没炒的菜:“今天有客人?” 景河东和陆女士在厨房。 景见在客厅看球赛:“19楼的住户。” 哦,商领领。 043:深夜诱惑(一更) 景召去倒了杯水,看见电视柜上放着一台相机。 “这相机谁捡到的?” “老钟,在小区外面的路上捡到的。”景见抬了下眼皮,继续操作游戏界面,“你怎么丢的?镜头碎成这样。” 景召的回答挺敷衍:“不小心丢的。” 他把相机拿起来,前后查看。 不止镜头,快门也坏了。 景见虽然不是摄影专业,但耳濡目染了几年,也懂一点。很多摄影师有收藏相机的爱好,景召也有,摔坏的这台就是他的藏品,是早年间产的大画幅胶片机,现在有钱也买不到。 这相机摔得有点古怪。 景见的探究欲上来了:“这么不小心?这台不是你最喜欢的‘儿子’吗?” “嗯。”景召把水喝完,放下杯子,“晚饭不用等我,我上去修‘儿子’。” 他带着相机,上楼去了。 景见也上去了。 快七点,陆女士还没喊两个儿子吃饭。 景见在丸子家族的群里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开饭?】 陆女士改了新昵称。 熬夜会秃头:【领领去便利店了,再等几分钟】 接着熬夜会秃头的陆女士发了一连串的照片,都是今晚的菜品,丰盛程度堪比过年。 因为群消息,景召的手机一直在响,他点开微信,粗略地看了几眼,然后把对话框滑到上面的聊天记录,目光停在了陆女士之前发的某条消息上面。 今晚的天气不是很好,不下雨,但刮风,乌云不散,没有星辰,也没有月光。 景召放下相机,起身出了房间。 离星悦豪庭最近的便利店在小区后面,要路过三号侧门。路灯坏了,四周很黑,只有小区人家的灯火漏出微微的光,路上没有行人,只有被风吹动的树影,窸窸窣窣。 商领领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照着前面的路,脚下越走越快,她偶尔回头,空荡荡的身后只有自己的影子。 地上的落叶枯黄,脚踩上去会吱吱地响。手机的光线不够强,只是短短地铺了一束银白色的光柱,风吹动,树叶飘进光里,飞舞几下,又落回暗处。 身后有脚步声,规律而缓慢,商领领举着手机再一次回头。这一次,她在缭绕漂浮的落叶里看见了最熟悉的人影。 “景召!” 商领领停下来。 景召走进了她手机铺的那束光里。 她眉间阴云散去,只剩下欢喜:“你怎么在这?” 景召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说:“下来买红薯。” 等到两人并肩,商领领跟紧他的脚步:“好巧啊。” 他走得不快,目光看着前面的路:“你不冷吗?” 商领领出门是为了买暖宫贴,她其实怕冷的,尤其在生理期的时候。 但她特别爱穿裙子。 她的外套是薄薄的红色小斗篷,和格子短裙很搭,脚下配了小皮鞋,打底裤的颜色和皮肤相近,再配一顶和格子裙同色系的渔夫帽,很甜又很酷。 商领领抱紧自己:“冷。” 景召扫了一眼她的裙子。 她解释:“这样穿好看。” 景召语气不太好听,有点怼人的意思:“我看你是喜欢住院。” 商领领探头去看他的眼睛,笑盈盈的眼睛弯得同月牙一般:“你关心我啊?” 景召不接她的话。 她踩着落叶不好好走路,一蹦一跳:“你不也没穿外套。” 忘了拿了。 他不说话,加快了脚步。 风太大,商领领关掉手机的手电筒,腾出手来压住帽子:“你等等我。” 他不等,走得更快。 风声呼啸,快要冬天了。 商领领直接去了陆女士的十七楼,景召先回了十八楼,他进门的时候,碰上景见出门。 “你刚刚去哪了?” 景召把袋子扔在了玄关柜上:“买红薯。” “家里的不是还没吃完吗?”景见觉得他形迹可疑,“你‘儿子’修好了?”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景召今天话很少,一顿饭下来,一句话也没讲。他是最后一个上饭桌的,也是第一个放下筷子的。 出门的时候,他目光扫了一眼商领领放在茶几上的暖宫贴,没说什么,直接上了楼。 大概十点。 有人来敲1803的门,景召在修相机。 “景见。” 景见的游戏机连接了电视,他双手操作手柄:“手没空。” 景召把相机放下,去开门。 “你好。” 是1503的住户,搬过来有几个月了。 景召见过她几次:“有事吗?” 1503的住户是女士,三十岁上下,听陆女士说,是做美妆的,叫邹欣。 她穿着紧身裙,妆化得很漂亮,也化得很有心机,妆感不重,像素颜:“我屋里的花洒坏了。” 景召什么都会一点,陆女士又是包租婆,平日里谁家水管坏了、谁家电表停了都会喊景召过去看看,但他也不是次次都会去,看当时的心情,也看分寸。 “可以等明天再修吗?” 邹欣的头发是半湿的,像是澡洗到一半的样子,她今天化的是纯欲小白花妆:“那我能不能先借用你这边的浴室?” 044:姑娘,穿个裤子吧(二更) “那我能不能先借用你这边的浴室?” “抱歉,”他拒绝得礼貌,但干脆,“不方便。” 邹欣咬一咬唇,垂眸不语。 景召问:“等二十分钟可以吗?” 邹欣很自然地撩了撩头发,露出修长的肩颈线:“可以。” 随后景召关上了门,拿起相机回了房间。几分钟后,他从房间出来,去电视柜下面拿了工具箱,然后出门。 景见一把游戏打完了,陆女士在丸子家族群里发了新消息。 熬夜会秃头:【景见,你爸剥了石榴,你下来拿点上去给你哥吃】 景见:【他出门了】 熬夜会秃头:【这么晚了还出门?】 熬夜会秃头:【去哪了?】 景见:【不知道】 景见:【刚刚十五楼的住户来过,说花洒坏了】 十五楼? 十五住了两户,老李一家,还有那个为了邂逅景召三天两头来陆女士这里讨教养花技巧的美妆博主。 老李在五金店工作过,不可能找景召修花洒。 陆女士立刻敲起了一级警报,她一个电话打到景召那里。 “喂。” 陆女士先打边鼓:“召宝啊,你在哪呢?” “在修东西。” 真去修花洒了? 可人家姑娘哪是找他修花洒,分明是想找他花前月下干柴烈火,如果是电视剧,修花洒的必配剧情是美女湿身、脚滑跌倒、浴巾脱落、扑倒错吻。 陆女士不是很喜欢十五楼的这位姑娘,不是不喜欢她拿养多肉做借口偶遇召宝,是不喜欢她利用完就把陆女士送她的多肉扔进垃圾桶里的行为。 陆女士是怎么知道的? 不要小看了一个有社交nb症的包租婆的情报网。 虽然不喜欢十五楼的女住户,但当妈的也不好明说,所以陆女士委婉地说:“那个……召宝啊,你帮我向那位住户表达一下问候,天冷了,就不要穿得太凉快了。” “什么?” 景召好像没听懂。 没听懂更好,或许十五楼的姑娘并没有穿得很凉快,陆女士不能再说了,免得反过来提醒了人家少穿。 “你赶紧修,修完了赶紧回来。” 电话挂断之后,陆女士坐立不安,考虑着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商领领,思来想去后,还是决定自己走一趟。 她搭电梯去了十五楼,刚出电梯门,撞见了物业的老林。 “老林,你怎么来了?” 老林手里提着工具箱:“你儿子叫我来的,说1503的花洒坏了。” 说话的同时,老林敲了1503的门。 “你来了——” 邹欣打开门,看见门口的人后当场傻住。 陆女士目光一扫,果然,穿得很凉快。 邹欣反应过来后,连忙把只到大腿的睡衣裙摆压住:“大叔,你往哪看呢!” 老林很冤枉好吧。 “我也不想看。”老林抬头,看天花板,“姑娘,你去穿个裤子吧。” 邹欣拽着裙子,狼狈地跑回了卧室。 陆女士眉开眼笑地拨了景召的电话。 “喂。” “召宝,你还在修东西?” “嗯。” 陆女士问:“修什么呢?” 他说:“路灯。” 045:送老婆上班 “修什么呢?” 他说:“路灯。” 陆女士茅塞顿开:“哦,路灯啊。” 不愧是她家大宝,男德班的代表。 十五楼已经没热闹瞧了,陆女士走楼梯回家,问景召:“你一个人吗?” “钟叔也在。” 陆女士嘱咐:“爬梯子的时候千万要小心点。” “嗯,知道。” “那我不打扰你了。” 陆女士挂掉电话。 景召收起手机,换上新的灯泡,再拧上灯头的螺丝,他扶着边缘的扶手,对下面的老钟说:“可以了。” 老钟就打了通电话,说可以开闸了。 下一秒,路灯亮了,杏黄色的光镀在了景召身上。 “景召。” 他站在登高的梯子上,微微抬头,看见了商领领。 她在三楼楼梯转角的窗户那里,冲他挥手,眼角堆着满到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你在那里干嘛?” 她说:“我来看月亮。” 当然是假的,她在阳台看见了景召,特地追来这里,等灯光,也等他。 她两只胳膊肘趴在窗户上,探着头看梯子上的景召:“你还会修路灯啊。” 好像童话里的魔女都喜欢黑暗,喜欢在夜里出没。 商领领不喜欢,她不喜欢走黑黑的夜路,她喜欢一切会发光的东西,比如路灯,比如红宝石,比如景召。 当初那个修路灯的少年已经长大了,长成了顶天立地的谦谦君子。 “陆女士让我替她问候你。” 商领领:“啊?” 景召转述了陆女士的原话:“天冷了,就不要穿得太凉快了。” 商领领刚洗过澡没多久,身上穿着粉色熊的睡衣,出门的时候套了一件米色针织开衫,穿得也不算凉快,顶多算单薄。 她觉得这句问候有言外之意,但又不知道有什么言外之意。 “陆女士说的吗?” 景召从梯子上下来:“你自己去问她。” 话的确是陆女士说的,不过景召换了一位问候的对象。 商领领回去就听陆女士说了花洒的事,她决定暂时不给1503的女士的找麻烦,因为心情好。她心情好的时候,脾气就会很好。 她也不困,就开了个直播。接着,一堆夜猫子火速赶来直播间。 【第一】 【前排,留爪】 【来了】 【……】 照老规矩,商领领不露脸:“晚上好。” 弹幕很热闹。 【ruby晚上好】 【你终于记起来你还有个直播号了】 【上期的雨声专场我也就听了一百遍吧】 【ruby,红兔子和白兔子还有番外吗?】 【我也在蹲兔子续集】 她问听众们:“想听歌吗?” 她直播没什么流程,内容根据当时的心情而定。 弹幕刷了一屏。 【想!】 【啊啊啊啊!】 【ruby好久没唱过歌了】 【ruby以前说过,心情好才会唱】 【ruby是不是追到那个很难追的人了?】 商领领起身去拿乐器,外接镜头的角度安装得很低,最高只能拍到她的腰部。 【是尤克里里!】 【爷青回!】 【我就是去年尤克里里那场入的坑】 商领领抱着尤克里里坐回椅子上,麦克风的收音太好,她把椅子往后移了很远,随后调了几个音,开始弹奏。 是一首外文歌,曲调很温柔。 “iwasfoundonthegroundbythefountain atvalderfieldsandwasalmostdry lyinginthesunafterihadtried……” 【好听!!】 【新人不懂就问,这里是asmr助眠直播间吗?】 【是助眠哦】 【新粉不要惊慌,我们ruby全能】 【好像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助眠,比如讲故事的时候】 【声音好好听】 【声控粉路过】 【……】 最后一个尾音收起,商领领放下尤克里里,没有过渡,直接开始下一个流程。 “下一个流程,深海的声音。” 她把触发音的辅助工具放到桌子上。 【猝不及防的转场】 【我还没听够】 【是拟声吗?】 【又是新素材!】 她用的道具像小孩玩的那种水晶泥,黏黏糊糊的,是固体,又有流动性。她取了拳头大小的一团,罩住麦克风的上端,然后慢慢往下拉扯,拉扯时水晶泥里面的空气被挤压,闷在麦克风里,发出沉闷的咕咚声,像极了海洋深处传来的声音。 【天,深海的声音】 【好像啊!!】 【ruby的拟音绝了】 【这段太有感觉了】 【我头皮已经开始发麻了】 【戴上耳机更绝】 【今晚就在这里睡】 【睡了睡了,晚安】 【晚安】 【……】 听觉刺激会触发颅内高潮,而大脑中只有极少区域会对这种轻柔的、单调的刺激做出反应,使得大脑其他部分处在抑制状态,从而引发睡意。 商领领拉扯水晶泥的速度时快时慢,就好像海的声音时而汹涌时而沉静。 突然,咳嗽声打扰了触发音。 商领领停下手里的动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把咳嗽压下去:“抱歉。” 【没关系】 【天冷了,ruby注意保暖哦】 【早点睡】 倒是头一次有听众催助眠主播早点睡的,商领领认得这个号,因为这个号的昵称,ruby9876。 这是个老粉,几乎不评论,偶尔评论也只留六个句号。 商领领把工具收起来:“今天就到这儿。” 她靠近麦克风,小声道了一句:“晚安。” 然后,直播结束。 今夜的风太大了,把商领领停在车库的小电动吹倒了,小电动的壳磕破了。 陆女士觉得这风都成精了,都会做个人了。 没到八点,景召的手机响了。 陆女士打的:“召宝啊。” 他刚起,在阳台上吹风:“嗯?” 风冷得有点刺皮肤,让人快速清醒。 “起了吗?” “起了。” 陆女士问:“你等会儿有没有空?不用很久,一个小时就够了。” 景召今天的行程只有洗照片:“有空。” 勤劳的红娘劳模陆女士:“领领的车坏了,你送她一程吧。” 景召沉默。 陆女士当他默认,挂了电话。 没到十分钟,景召下楼了。商领领已经吃好了,背着一个只能装得下口红和可爱的宝蓝色小包,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脑子里在想—— 陆女士太好了,等她和景召结了婚,她就不怕暴露身份了,到时候她一定要送一个小区给陆女士,让她做华城最富有的包租婆。 景召进屋:“几点上班?” 商领领乖巧回答:“八点半。” 景召坐下来,吃早饭。 他吃相很好,吃得却不慢,几分钟就放下了碗筷:“走吧。” 商领领起身跟上去。 陆女士手里抱着景倩倩,笑盈盈地把一双人送出了门。景倩倩一如既往地高贵优雅,懒洋洋地摇着尾巴,对一年四季、一日三餐、男欢女爱的人间不屑一顾。 今天天气还不错,乌云都散了,虽是上班的点,但去殡仪馆的那条路从来不堵车。 景召开车的时候不喜欢说话。 商领领坐在副驾驶:“景召。” 他转头看她,对视几秒之后,又接着看路。 她突然问:“你会修花洒吗?” “不会。” “哦。” 过了挺久。 商领领嘴角压着笑,面上一本正经:“你妈妈说你会。” 景召:“……” 陆女士还真是什么都跟她说。 046:在景召哥哥心上撒野(一更 陆女士还真是什么都跟她说。 她眼巴巴地看景召,很好奇、很期待答案的样子:“你为什么不给人家修啊?” 景召不回答。 她追着问:“是她长得不够好看吗?” 她嘴角都要上天了:“是她穿得太凉快了吗?” “是她——” 景召叫停:“商领领。” 她头一歪,是一只笑眯眯的小可爱:“嗯?” 景召打开他那边的车窗,让冷风吹进来:“安静点,我开车。” “哦。” 商领领双手压在膝盖上,坐好。 车厢内也就安静了几分钟。 “要是我的花洒也坏了,你帮我修吗?”从上车起,她就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像只扑花的蝴蝶。 那景召就是朵食人花。 “不帮。” 商领领小脸一皱:“你无情无义。”她理直气壮地控诉,像一只翻脸后炸了毛的猫,“你昨天还说我们领领最漂亮。” 景召发现,这姑娘开始在他的领域撒野了。 “再不安静点,我就把你丢下车。” 她快摸透他的脾气了,得意起来:“你不会的。” “我会。” “好啊,你丢吧。” “……” 行。 他认输。 八点二十五分,车停在了殡仪馆门口。 景召说:“到了。” 商领领解开安全带,一双灵秀有神的凤眼饱含期待:“下班了你会来接我吗?” “自己打车回去。” “哦。”商领领下车,堆着一脸失落的小表情,“那你开车小心。” 景召打了方向盘,把车调头,开走了。 商领领等看不见车尾了,才往殡仪馆里走。 街对面有两个人,也朝殡仪馆的方向过来。 “那是不是商领领?” “嗯,是她。” 问话的女孩叫蔡静怡,是遗体整容组的。 答话的是肖敏,告别厅的司仪。 “送她来的是她男朋友吧?”蔡静怡说,“家里估计挺有钱的,那辆车要好几百万呢。” 肖敏接了一嘴:“我听说她没男朋友。” “啊?” “不是还有那种关系嘛。”肖敏笑了笑,似乎就随口那么一说,“那个车的款式年轻人可不喜欢。” 茶言茶语。 就差把“商领领被老男人包了”挂在嘴上。 呵。 景老师就喜欢买耐脏、空间大的老年款怎么了? 上午没有非正常死亡的特殊遗体送过来,不用做遗体修复,商领领只给一位往生者化了妆。 是一位小姑娘,还没有满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 家属里面有小孩,化妆的时候,商领领拉上了帘子,小孩在帘子外面说话。 “妈妈。” 声音嫩生生的,顶多三四岁,是往生者的弟弟。 往生者的母亲看上去很苍老,两鬓已经有些白发了。 “姐姐呢?” 母亲说:“姐姐在里面化妆。” 弟弟太小,还不懂什么是化妆。 “妈妈,你怎么哭了?” 母亲捂住嘴,把痛哭的声音咽回喉咙里。 “已经化完了。”商领领在帘子后面问,“您要进来看看吗?” 那位母亲呜咽着点头,自己先上前,看过姐姐的脸之后,才把帘子拉开,牵着弟弟上前。 妆化得很漂亮,和姐姐平时一样。 母亲伸手,在颤抖:“乐乐,妈妈对不起你,没有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 “你如果不生妈妈的气,一定要常来梦里找我。” 姐姐躺在那里,身上盖着黑色的布,戴了平时最喜欢的帽子。 弟弟拉住姐姐的手:“姐姐。” 姐姐不答应呢。 “姐姐。” “姐姐。” 母亲坐在了地上,哭着喊乐乐、乐乐、乐乐…… 弟弟也跟着哭:“妈妈,姐姐怎么不理我?” 母亲说:“姐姐睡着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姐姐不跟我们回去。” 弟弟不懂,不懂生和死的区别:“为什么呀?” 母亲最后再摸摸女儿的脸:“弟弟要留下来陪妈妈,所以姐姐去爸爸那里了。” 女孩死于心脏病,来这个人世间十八年,大概有十五年住在医院。 现在死神带她走了,带她去爸爸那里。 周姐站在门口,抹了抹眼泪:“还记得她吗?” 商领领见过各种各样的往生者,但她从来不哭:“嗯。” 两年前,这位母亲来过殡仪馆,当时是姐姐抱着弟弟,来送他们的父亲。 才两年时间,时间还没治好伤口,母亲又要送走女儿。 周姐已经见过了人生百态,还是觉得苦:“命运不讲道理,对谁都下得去手。” 没有办告别仪式,女孩被推去了火化间。她的母亲抱着骨灰出来,说要带她去爸爸的墓地,要葬在那里。 商领领和周姐就送到了这里。 火化间旁边有休息室,很多家属在那里等骨灰出来。 “怎么少了只镯子?” 047:领领训恶人(二更) “怎么少了只镯子?” 说话的是一位已逝老太太的家属,老太太两女一子,享年七十二岁。 “没少吧。”这是老太太的儿媳妇。 老太太的大女儿把包着金饰的毛巾摊开:“你自己看,咱妈有两只金镯子,现在就剩一只。” 二女儿一看:“是少了只镯子,我跟大姐前年给她买的那只。” 儿媳妇说:“可能没注意,推进去烧了。” 大女儿脸色不好看:“东西取下来的时候,你就没看少没少?” “我当时哪有那个心情。”儿媳妇抹眼泪,“现在烧都烧了,就当给咱妈随葬了。” 老太太的儿子是老幺,抱着骨灰盒,一直没说话。 大女婿这时候说了句:“火化炉烧不掉金子吧,我同事她妈的金牙齿都没烧掉。” 大女儿转头问火化的师傅:“骨灰里就没有金镯子?” 火化师是秦响,一个话很少的女孩子。 “没有。” “是你偷拿了吧?” 她平静地解释:“我没有拿。” 老太太的大女儿却一口咬定:“我妈的首饰都是你摘下来的,骨灰也是你收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儿媳妇打圆场:“算了吧,可能真被烧掉了。” “什么算了,那镯子买的时候花了快两万。”大女儿用那种看贼的眼神上下打量秦响:“肯定是你偷的,你把镯子藏哪了?” 秦响身上穿着火化间的工作服,是藏青色的,颜色不适合女孩子,显得很老成。她是火化间唯一的女火化师,外聘到殡仪馆已经快一个月,除了跟她交接班的同事之外,没有人和她说过话。 她沉默得像具尸体。 她说:“我没有偷东西。” 老太太的二女儿说:“搜一下不就行了。” “谁知道她有没有藏在别的地方。”大女儿很强势,得理不饶人,“你先把口袋翻出来。” 让她自己动手,是因为嫌她晦气。 她却站着一动不动。 原本等候区很多人在哭丧的,这会儿居然出奇得安静。 “怎么,要我找你们馆长来?” 老太太大女儿的话刚落地,有人接了下一句。 “不用找馆长。”是商领领,站在门口,“找监控就可以了。” 老太太的二女儿立马问:“你们这儿有监控?” “有啊。” 儿媳妇上前劝:“算了吧大姐二姐,闹大了咱妈也不体面。” 这个儿媳妇说话轻轻柔柔的,看着像个软性子。 商领领看了她一眼,转头问秦响:“秦师傅,你把金饰摘下来之后,是直接给了这位女士吗?”她指老太太的儿媳妇。 秦响回答简短:“是。” 儿媳妇立马翻脸:“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像这种“遗产纠纷”在殡仪馆最常见了。 商领领脾气好好地说:“没有什么意思啊,我们去看监控吧。” 儿媳妇咬了咬唇:“大姐。”她欲言又止。 大女儿最精了,瞧出问题来了:“是你拿的?” 儿媳妇磨磨蹭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金镯子:“我刚刚哭糊涂了,放口袋里就给忘了。” 一只镯子扯下来一块遮羞布。 后面,女儿跟儿媳妇吵吵嚷嚷、不休不止。 监控也不用看了,商领领和周姐要回去工作了。 秦响追出来:“谢谢。” 这是商领领第一次同她对视,也看清了她的脸,她有一双很沧桑的眼睛,脸上有几颗雀斑,脸型稍微偏硬朗,五官却是妩媚的,整个人的气质“灰扑扑的”,丧丧的,但似乎又有一股韧劲儿。 商领领说:“不客气。” 等和周姐走远了,周姐问:“火化间不是没有监控吗?” “是没有。”商领领没有乐于助人的优秀品德,她只是要维持好她小仙女的形象,“那位女士一直摸口袋,就很可疑啊。” 048:渣渣找死,领领发飙 吃午饭的时候,商领领听左小云讲起了那位秦师傅。 “业务厅那帮人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消息,都在传秦师傅不能转正是因为有案底。” 商领领安安静静地吃饭,没有参与话题。 周姐问:“什么案底?” 左小云左右瞧瞧:“说她以前杀过人。” 周姐不信:“乱传的吧,杀人不得判很多年吗?秦师傅才二十几岁。” “我听说,”左小云把声音压低,“她杀人的时候才刚满十四周岁,年纪太小,判得不重。” 周姐听完,用筷子顶端敲了敲左小云的餐盘,提醒她:“没谱的事你可别乱传。” 左小云虽然爱吃瓜,但也不是没分寸的人:“放心吧,没跟外人说。” 杀人罪可不是闹着玩的,能毁掉一个好端端的人。 周姐对秦响的印象很好,有点为她担心:“我觉得秦师傅人挺好的。” 左小云觉得秦师傅人挺怪的,跟她打招呼她永远都只点头,既不跟人交流,也不跟人对视。 “怎么看出来她人好的?” 周姐说:“她踏实勤快,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而且我撞见过好几次,她一个人在外面啃馒头,看着就挺心酸的。” 周姐有一颗菩萨心。 她问左小云:“那她们有没有传秦师傅为什么杀人?” “这个没传,不过她们说秦师傅杀的人是她养父,总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业务厅那帮人,就是太闲了,怪不得丧葬用品的销量那么低。 “对了,”左小云还听说了另外一茬,“还有领领你的传闻。” 商领领抬头:“我?”她放下筷子,“我有什么传闻?” 说到这儿,左小云就来气了:“不知道是哪个妖孽作祟,说你被老男人包养了。” 秦师傅的传闻左小云是半信半疑,但商领领的传闻一定是有人造谣,包不包养先不说,凭商领领的脸需要找老男人吗? 周姐都听不下去了:“越说越离谱了,一天天闲的,净造谣。” 商领领倒没有很生气,随口问了问:“谁传的?” 左小云说:“我是从业务厅那边听来的,最开始是谁传的就不清楚了,回头我帮你打听打听。” 商领领思虑了一番:“算了,别打听了,嘴长在别人脸上,要说什么我也管不了。” 左小云抱不平:“你就是脾气太好,要是我,非把人揪出来,撕烂她的嘴。” “脾气好”的商领领只是一笑而过,没有再追根究底。 不过,倒是有人来找她“兴师问罪”。 “商领领。” 商领领被赵荣舟堵在了告别厅的过道上。 她退后两步:“有事?” 赵荣舟怒气冲冲,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今天送你来殡仪馆的人是谁?” 他当然生气了,在他看来,商领领就是在跟他欲拒还迎,早晚都是他的囊中之物,怎么能再出去钓另外一只凯子?这简直就是羞辱他。 商领领眼皮抬了抬,分明在看对方,却好像没有把任何东西放进眼里,是一种空得让人瘆得发慌的眼神:“跟你有关系吗?” 赵荣舟毕竟小有资产,又追了商领领那么久,当然不甘心:“听说是个老男人,你爸?还是你男朋友?” 她语气轻轻柔柔的:“听谁说的?” 赵荣舟见她不否认,就在心里给她打上了假清高、不检点的标签。 “还真有这事儿。”他语气别提多高尚,多鄙夷,“你有手有脚,何必要作践自己。” 商领领在殡仪馆努力当了很久的小太阳,没有得罪过人。 只有一个人,因为这个乱开屏的蠢货,频频来找她的不痛快。 “肖敏跟你说的?” 赵荣舟也没否认,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你都敢做,还怕人说啊?” 商领领十八岁的时候,是她思想最危险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想对某个人犯罪。 为了压抑自己,她曾经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法治节目。有一个变态连环杀人犯,专门杀赵荣舟这一类蠢货,觉得他们活着太多余,简直在浪费社会的资源。 商领领突然就跟那个杀人犯共情了,这种思想有点危险。 她打算避开这个蠢货。 赵蠢货却挡在她面前,偏偏不让开:“少在我面前装清高,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 她往前走一步,抬起手,一根手指抵在对方胸口,稍稍用力,将人推开。 “友情提示,”她仰起脸,眼睫之下藏着一双漂亮似琉璃的眼睛,那是猎鹰捕食时的眼,凶狠锐利,“不要再来惹我,嗯?” 最后一个字,轻飘飘地落地。 赵荣舟被她用眼神钉住,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待回过神来,人已经走远了。 五点半,肖敏下班,她路过停车场,迎面有接尸车开过来,于是加快了脚步。 后面传来声音,像有人跟着她。 她回头,看见了商领领,从树后面走出来。 “我听说,”她慢悠悠的脚步,慢悠悠的语调,“你看见我从老男人的豪车上下来。” 路上没人。 殡仪馆到处都是树,参天大树。 馆里一个老清洁工说,这些树不能砍,因为树上有冤魂。 肖敏不承认:“我也是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 “忘记了。” “这样啊。”一片树叶刚好落在商领领肩上,她掸了掸,“那就只能算你头上了。” 都这么说了,肖敏也没必要再狡辩:“是我说的又怎么样?我说错了吗?” 整个殡仪馆,肖敏最讨厌商领领,讨厌她漂亮,讨厌那么多人夸她,讨厌原本追自己的赵荣舟跑去追她,讨厌那些只会看脸的男人叫她馆花,讨厌她穿昂贵的衣服戴昂贵的首饰,而自己却连买一件贵一点的裙子都要思前想后。 肖敏目光充满了嫉恨,打量着商领领:“你这对耳环值不少钱吧,那个老男人对你还挺大方的。” 那个老男人如果骂的不是景召的话,商领领可以当作没听见。 看法制节目还是有效果的,商领领这几年已经收敛了性子,很大方的,只要不骂景召。 怎么可以把景召和那些包养小情人的老男人相提并论呢? 她先看看绿化外面的护栏,计算着用多大的力气可以把肖敏那颗十分碍眼的头颅按进护栏之间的缝隙里。 她再看看四周有没有人—— “领领。” 有人。 还是熟人。 049:高能猎杀时刻 还是熟人。 陆女士从不远处的停车场冲过来,翻过护栏,像一只护鸡仔的老母鸡,把商领领挡在身后:“什么老男人?” 商领领是真惊到了:“陆姐,你怎么来了?” “你车不是坏了吗,我来接你下班。”陆女士就听到了几个不中听的词语,“我听到她说老男人,什么老男人?” 陆女士的直觉一向很准,肯定是不好听的话,再看眼前这个割了双眼皮的女人,一脸的盛气凌人。 陆女士笃定,这肯定是职场霸凌。 那边,肖敏先审视了陆女士一番:“你是她朋友?”她一副劝人回头是岸的口吻,“你还不知道吧,你的朋友跟一个老男人在交往,她身上穿的用的都是她用身体换来的。” 陆女士惊呆了。 天,这个女人好恶毒! 她怒火瞬间蹭蹭地冒:“你亲眼看到了?” “我还真看到了,今天早上就是那个老男人送她来的。” 陆女士这下捋明白了,她家召宝是有一辆老年人才会喜欢的车,可只凭这个,就能让一个女孩子对另外一个女孩子做出那么恶意的揣测? 她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思想怎么那么龌龊?” “你——” “你什么你!”陆女士很少对女孩子这么不留情面,“我儿子才二十六岁,怎么就老男人了?虽然我家是有点小钱,也就一百来套房,但领领穿的用的都是她花自己的钱买的,你有那个编排人的功夫,还不如多读点书,给你的脑子塞点东西。” 肖敏被怼得面红耳赤:“你少糊弄人,我看你跟她就是一伙的。” 陆女士挽着她的鳄鱼皮包包,优雅地口吐芬芳:“你眼皮哪儿整的?下次记得把脑子也整整,别只顾外表,不顾内里。” 肖敏擅长的那套茶言茶语在陆女士这里根本使不出来,憋红了脸也只憋出一句:“你有病!” 她骂完,蹬着高跟鞋气冲冲地走人。 陆女士不屑跟人对骂,但不代表她不会,她财阀出身的女人,怕过谁? 她追着回了一句:“我没病,我做过健康检查,你眼睛才有病!有大病!” 眼看着人就要走远了,陆女士感觉没发挥好,想追上去再补几刀。 商领领拉住她:“算了陆姐。” 陆女士对着脸扇扇风,降降火:“什么人啊这是,气死我了。” 现在是体贴温顺、善良大度、高风亮节的小太阳模式:“别气了,反正我也没吃什么亏。” “这还叫没吃亏?”陆女士已经脑补了一万字的职场霸凌,“下次她再编排你,你就偷偷录下来,然后去告她。” 商领领乖乖应下:“好。” 告她? 商领领可没有上诉的耐心,陆女士还是太善良了。 善良的陆女士就这么气了一路,回到了家里,气都还没消。 她进门,把包一扔,倒了杯冰水灌下去,然后杯子重重一摔:“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景河东从厨房出来:“怎么了这是?” 景召也在,用平板在处理摄影素材,景倩倩窝在旁边的沙发上,偶尔拿尾巴蹭景召,姿态十分“慵懒贵妇”,目光十分“吾等凡人”。 陆女士直接勒令:“召宝,你下次再去接领领,就开我给你买的那几辆车。” 景河东一头雾水:“啊?” 景召也抬起头来。 陆女士跟景召告状:“我刚刚不是去接领领吗,你不知道她同事有多恶毒,就因为今天早上你开了那辆‘老年款’的车送领领去上班,那个同事就编排领领跟老男人不清不楚,还说领领穿的戴的都是出卖身体得来的。” 陆女士护犊子心切,脸上是家里小孩被外面狗子欺负的表情,气愤到无法排解:“当着面都敢这么说,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人。” 景河东立马附议老婆的话:“就是,太过分了!太恶毒了!” 景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若有所思。 “召宝,”皇帝不急,陆女士急,“你听没听见?” “听见了。” 陆女士严肃脸:“下次不准开那辆车了。” 景召无奈,只能应下。 “哎。”陆女士故意从景召面前走过去,故意超级大声,“领领那么乖,脾气那么好,肯定斗不过那个牙尖嘴利的同事,今天是我撞见了,要是我没撞见,她还不得把领领欺负哭。” 谁欺负哭谁? ***** 晚上十点,是夜店最热闹的黄金时段。 灯光亮得刺人眼,音乐震动耳膜,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解放天性,一起摇摆,台上dj晃动手臂,将音浪推高。 氛围吵闹、火热。 这是个喝点酒就容易闯祸的场所。 老板会做生意,楼上就是ktv,越往里消费越高,私密性也越好。再往上,单人房、双人房、情趣房什么样的都有,想闯什么祸都行。 肖敏被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架着拖上了二楼。 “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儿?” 挣扎时,她头发也乱了,裙子也歪了,但没人回答她,她被带到了二楼的走廊尽头。 尽头只有一间包房,门牌是金色的,门上的数字是两个八。男人打开门,没等肖敏看清楚,她就被推了进去。 然后门被关上,两个男人也留在包房里,并排堵住门口,从头到尾,他们面无表情。 屋里只开了镭射灯,忽明忽暗、一闪一闪。 肖敏感觉自己在做梦,她只是去上了趟厕所,就被莫名其妙拖到了这里。 包房里很大,里面昏昏暗暗的,她开始打量四周。 突然有人开口:“这儿。” 旋转移动的镭射灯刚好打在了正中间的沙发上,是红色的一束光。 肖敏睁大了眼:“商、商领领?” 商领领背靠宝蓝色的沙发,修长的腿懒懒伸着,坐得随意:“你好啊。” 她招一招手,打了招呼。 那是肖敏从来没见过的商领领,她穿着黑色的公主裙,戴着蕾丝手套,发间别了一个小巧的钻石蝴蝶结,耳钉是红色的昂贵宝石,脚下的高跟鞋很高,鞋面在镭射灯下闪着光。 淡妆化在淡颜系的脸上,却美得浓烈。 她坐在沙发的中间,双手压着裙摆放在膝上,眼神纯真无邪,却没有善恶,像极了黑童话里的公主。 050:领领超A虐肖敏 眼神纯真无邪,却没有善恶,像极了黑童话里的公主。 肖敏不自觉地颤栗:“你要干嘛?” “想请你喝杯酒。” 商领领的瞳孔比一般成年人的黑,没有杂质,一干二净的,直直望进去,就像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肖敏本能地往后退,鞋后跟却被抵住了。 她回头,急红了眼:“你们让开,我要出去。” 堵着路的两个男人纹丝不动,左边那位伸了手,一把推开她。 她跌坐到地上,脸上惊慌失措:“你、你们——” 对方眉头都不动一下。 肖敏怕了,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地冲着门口喊:“外面有没有人?” “来人啊!” “快来人啊!” 商领领不阻止,就让她喊,让她声嘶力竭地喊。 等她声音喊哑了,商领领问:“喊完了吗?” 肖敏攥着手,后背开始冒冷汗。 “你还有力气的话,可以继续喊。”商领领倒上一杯酒,尝了一小口,“试试看,看看叫破了喉咙有没有人敢进来。” 这家夜店是方狗头的,方狗头下面的人见过商领领。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里是小鱼方狗头的地盘,自然也是大鱼的地盘。 肖敏想起了第一次见商领领的时候,她从红色的跑车下来,太阳都没她那么耀眼,像一只高贵优雅的天鹅。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她笑了笑,“商领领啊。” 帝都商家,商领领。 一个让很多人都闻风丧胆的小魔头。 肖敏很识时务:“我道歉。”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弯下腰,低下头,诚心诚恳地说,“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编排你。” 商领领晃晃酒杯,也不喝,荡着酒水玩:“没关系啊,你尽管编排,我很大度的。” 这几年,她是真的很大度,天天当小仙女小太阳,不仅待人亲切,还乐于助人,她都要以为她被法制节目教化了。 “那我,”肖敏边往门口挪,“那我先出——” 酒杯放下。 商领领抬起眼皮:“可是你怎么能骂他呢?” 肖敏愣住。 开始了,算账时间。 “他不是老男人,也不会包养女孩子。”提起景召,商领领眼神都柔和了,“他是这世道打着灯笼都很难再找出第二个的人。” 她笑得欢喜得意,像小孩子在向别人炫耀自己的瑰宝:“你知道吗?他正直、善良、绅士、温柔。” 他千般万般的好。 “他有数不清的优点。” 商领领的话停下来,点上一支烟,眼睫垂下,遮住眼底的光影:“可是你骂他。” 前一刻她脸上还是说起心上人的欢喜,最后那一句,敛起所有的好脾气,双眸凌厉,像蛰伏多时的狮子突然苏醒,满身都是猎杀攻击的戾气。 这根本不是殡仪馆那个温顺乖巧的商领领。 兔子脱掉了皮,变成了狼。 肖敏战战兢兢:“我可以跟他道歉。” 好天真啊。 商领领抖落烟灰,黑色的蕾丝手套很衬她指尖细长的女士香烟,黑的黑,白的白,对比分明。她浅浅地吸了一口,再吐出薄薄的烟雾,眼眸藏在白茫茫的烟后面,缭绕、迷人。 她提议:“那我捅死你,再跟你道歉怎么样?” 肖敏一听,脸都吓白了。 商领领笑:“开玩笑的,我很遵纪守法。” 说完,她把烟按进烟灰缸里,从放在茶几上的药瓶里倒出一颗白色药丸,抽一张卫生纸垫着,放在茶几上。 肖敏目光呆滞地看着。 商领领拿起烟灰缸,摁在那颗药丸上,慢慢地、重重地把药撵成粉末。 肖敏经常来夜店,夜店里可能出现什么药她一清二楚:“你要干嘛?” 商领领把卫生纸上的白色粉末全部倒进她没喝完的那杯酒里。 “我不是说了嘛,请你喝酒啊。”她说。 肖敏拔腿就跑,门口的男人拦住,一把把她推回到地上。 她刚要爬起来,左手被高跟鞋踩住,没等她痛叫出声,商领领抓住了她的头发,往后拽,迫使她抬起头来。 “你要是敢,”肖敏眼角通红,浑身都在发抖,“我就报警。” “嗯,好。” 商领领捏住她的下颚,把掺了药的酒灌下去。 “呜呜呜呜!” 她拼命挣扎,胡乱推搡,商领领的声音这时轻轻响在耳边。 “别躲,要是洒了一滴,” 商领领没有说后果。 肖敏再也不敢躲了,任由半杯掺了药的酒灌进喉咙,一滴未洒。 酒杯空了,商领领松开手,用杯口敲了敲肖敏的额头,轻轻的、很温柔的动作:“我喜欢你这样听话的人。” 这么听话,商领领当然不会再为难,拿开脚,让她的手自由。 肖敏整个人都虚脱了,身上大汗淋漓,左手已经麻木,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你给我吃了什么?” 商领领把沾到了脂粉的手套摘下来,扔进垃圾桶里。 “是补身体的好东西。” 肖敏怎么可能会信,把手指伸到喉咙,试图把喝进去的酒抠出来。 商领领突然俯身,目光撞上。 肖敏的动作僵住。 “肖小姐,以后要学乖知道吗?”商领领抓着她的手腕,帮她将手放好,末了还拍了拍她的手背,“再有下次,会给你喂什么就不好说了。” 她看上去好像没怎么用力。 但肖敏的手却整个麻了。 商领领坐回沙发,她安安静静端坐时的样子很无害,就好像刚刚喂药捏手恐吓的人根本不是她。 她声音也好听:“把她扔出去。” 门口的两个男人上前,像拖一条死鱼一样,把肖敏拖出了八十八号房间。 她被丢在了地上,衣衫凌乱,底裤露了出来。路过的客人都把目光投向她,但没有一个人上前管闲事。 她双腿还是软的,扶着墙,趔趔趄趄地站起来,然后低下头,让头发挡住脸。她伸手摸了摸短裙里的手机,眼底除了惶恐,还有愤恨。 她不知道商领领给她喂了什么药,但夜店的药,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她承担得不起的。 她要自救。 她整理好裙子,目光扫过一个个从她身边走过的男人,直到那个最优解出现,她伸手抓住,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问:“你能帮帮我吗?” 为什么这个男人是最优解? 因为他的手表价值不菲。 051:狗头出场,领领的商业王国 他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单眼皮,唇红齿白,五官拆分来看都不出色,但组合在一起却格外得顺眼,可以用一个贴切的词语来形容:丑帅。 他身上的穿着是典型的夜店风,皮外套搭破洞牛仔裤,脖子上挂着项链,内搭的卫衣是很吸睛大胆的亮橘色,他还染了发,哑光灰蓝色。 “你要我帮你什么?” 他戴了耳钉,耳后还有纹身,说话修养不错。 肖敏红着眼眶,头发适当的凌乱,脸上梨花带雨、可怜兮兮,张着嘴轻喘:“我被人喂了药,你能不能带我出去?” 对方表情很吃惊:“谁这么大胆子?” “八十八号房的客人。” “八十八号房啊。” 他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招了下手。 刚好,这一楼的经理从八十六号房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刚闯了祸的侍应生。经理小跑上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方爷。” 年纪轻轻就被喊‘爷’,一般都是有背景的小爷。 那就暂且称呼男人为方小爷吧。 方小爷问经理:“八十八号房的客人怎么吩咐的?” 经理已经听人汇报了这事儿:“商小姐说扔出去。” 方小爷皱眉:“那怎么不扔远一点?” 肖敏一听,瞠目结舌:“你——” 方小爷笑得风流倜傥,对,他就是单纯的花花公子一枚:“抱歉啊小姐,八十八号房的客人是我祖宗。” 他去找他祖宗了。 经理叫来人,把肖敏拖了出去。 跟在经理身后的、闯了祸的那个侍应生是新来的,他没见过方爷,就问经理:“方爷是谁啊?” 经理板着脸训斥:“大老板你都不认识,还想不想干了?” 哦,那个家里开医院却不好好继承家产非要搞共享充电宝、共享马扎、共享雨伞的大老板。 听说,大老板的共享充电宝、共享马扎、共享雨伞事业都失败了,最近搞起了共享卫生纸。 侍应生心想,这人就是钱多,没地方烧。 “那八十八号房的客人是谁?” “没听见刚刚老板说的?”经理重点强调,“那是老板他祖宗。” 侍应生心想:老板的祖宗可真年轻。 经理还给新人科普了一下,说八十八号包房是vvvip,不对外开放,只接待老板的祖宗。 侍应生心想:老板虽然人蠢,但贵在孝顺嘛。 且说说这家夜店的老板方小爷。 方小爷大名:方路明。 方小爷别名:方狗头。 对,他就是在商领领的通讯录不配拥有姓名的狗头。狗头推开门,走进八十八号包房。 “祖宗,你又干嘛了?” 别误会,没有抱怨的意思。 方路明不敢,他怕商领领,他看过商领领修复遗体的视频,高清,没打码。他只看了几分钟,三天没怎么吃下东西。 商领领为什么要给他发修复遗体的视频,他不知道,也没敢问。 他怕商领领也不光是因为视频,还有一个原因——童年阴影。虽然他本人很不想承认,但也没法否认,他跟商领领是如假包换、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 小青梅她说:“没干嘛,开了点小玩笑。” 方路明坐到左边的沙发上,不动声色地往里挪,尽量离她远点:“这里是华城,陆常安的路子很广,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让她听到了风声,我也兜不住。” 陆常安怎么说也是陆家出来的,人脉很广。 “我说了,没干嘛。” 商领领懒得解释,她随便点了首歌:十只兔子。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毛骨悚然起来了。 方路明摸了摸后颈:“请冬一直问我你的下落。” “不用理他。”商领领取了干净的杯子,重新倒上酒。她其实有一点贪杯,这几年却很少喝酒。 “那商家呢?”方路明说,“商宝蓝进商华国际了,你爷爷打算让她接手一部分业务。” 商宝蓝是商家的大小姐,来商家之前,她姓何,叫何宝蓝。 商领领的父亲商淮序过世之后,商老爷子亲自对外公布,说何宝蓝也是商淮序的女儿,是婚前所生。没做亲子鉴定,老爷子直接给何宝蓝改了姓,让她上了商家的族谱。那之后,商家就多了一位千金。 商领领嗯了声,没什么兴趣。 商华国际是做教育的,最主营的是贵族学校这一块,商业版图已经扩充到了很多国家,毫不夸张地说,商家是一个商业帝国。 商宝蓝是私生女,商请冬是养子,只有商领领是正儿八经的商家嫡出血脉。商领领的母亲杨姝出自帝都杨家,国内红酒市场,杨家独占了七分,含着金汤匙出生说的就是商领领,她如果要争,根本没有商宝蓝和商请冬什么事。 但她面都不露,在十八岁之后。 “你不打算回去了?” 商领领皱眉,惆怅:“我还没跟景召结婚。” 方路明:“……” 看来不把人搞到手,小魔头是不会让自己掉马的。 “万一,”跟小魔头说话,方路明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我是说万一,你要是一直没把人搞到手,难不成一直窝在华城?” 旋转的镭射灯转到了别处,商领领的四周暗下来:“没有这种可能。” “我说万一。” “没有万一。”灯光又来眷顾她,还格外偏心她的眼睛,映得十分明亮,“我一定会跟景召结婚。” 女伴换得比发型还勤的方路明对商领领这种病态的执念很不理解,在他看来,就是个男人而已,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除了景召还有赵召钱召孙召李召。就拿他来说吧,snnny不听话,那就换wendy、cindy、candy、judy。 走心? 这辈子不可能走心。 “你只要美人,不要商家江山了?” 看呐,他是多么尽心尽力的狗头啊,不仅要操劳商领领的美人,还要操劳她的江山。 这样的狗头,现在打灯笼都找不到了。 商领领喝着酒,晃着鞋,酒意催人昏沉,她懒洋洋的:“谁说我不要江山。” 当然是都要。 “那你有没有什么进展?”作为狗头军师,方路明出的主意没有一箩筐也有半箩筐了。 “景召微信都没给我。” 方路明突然感觉后背一凉。 小魔头对他笑:“我谢谢你哦,出的好主意。” 呵。 狗头早不想干了好吗? 方路明觉得商领领就是他的报应,报应他不对snnny、wendy、cindy、candy、judy走心。 天地良心,他走了银行卡了! 他小声辩解:“那也不能怪我啊,是景召难搞。” 一双漂亮的眼睛看过来。 他眼睛闪躲:“我没在骂他,我阐述事实。” 上一个骂景召的人,刚刚被拖出去了。 方路明伸手摸到酒瓶,想喝一杯压压惊。 商领领一根手指按住瓶口:“你来这儿之前,喝酒了吗?” “没喝。” 她放下杯子,人微醺:“送我回去。” 方路明来华城不是来见她的,是来谈共享卫生纸的加盟计划的。 “我约人了。” 她听了,当没听:“送我回去。” 老子不要! 自己不会打车啊! 方路明:“哦。” “谢谢。” “……” 别,祖宗。 方路明和商领领的孽缘还要从方家搬到帝律公馆说起。 那一年,方路明五岁不到。邻居家姓商,商家有个粉粉嫩嫩的女团子,比洋娃娃还好看。 他让妈妈给他穿上小西装,还戴了领结,跑去了商家。 “我听我妈妈说,你比我小。”他嘻嘻地笑,“妹妹,我们去玩泥巴吧。” 那个时候的小魔女没长大,穿着漂亮昂贵的公主裙,还有点奶气,:“傻子才玩泥巴。” 最喜欢玩泥巴的方傻子:“……” 052:领领的童年杀 从那之后,方路明小朋友就再也不……当着领领妹妹的面玩泥巴了。 他背地里偷偷地玩。 他喜欢跟领领妹妹玩,因为妹妹长得好看。 他拿着遥控车去领领妹妹家:“妹妹,我有遥控车你有吗?” 他拿着变形金刚去领领妹妹家:“妹妹,我有变形金刚你有吗?” 他穿着蜘蛛侠的衣服去领领妹妹家:“妹妹,我有蜘蛛侠的衣服你有吗?” 这三次,领领妹妹都没理他。 第四次,他左手拿着遥控车、右手拿着变形金刚、身上穿着蜘蛛侠的衣服去领领妹妹家,还转了一个圈圈:“妹妹你快看。” 妹妹你快夸我呀。 领领妹妹终于看他了:“傻子。” 方路明小朋友:“……” 想哭,但忍住了。 某天。 方路明小朋友在帝律公馆的花园里玩泥巴,远远地看见了领领妹妹,于是他抛弃泥巴,奔向领领妹妹。 “妹妹,我们去荡秋千吧。” 领领妹妹扎着丸子头,坐到秋千上,拂一拂漂亮的裙摆:“你推我。” “好的。” 方路明小朋友屁颠屁颠地跑到秋千后面,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呀推,推呀推,推呀推…… 他累成了一只狗:“我累了。”他不推了,“现在你推我。” 他跟别的小朋友玩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你推一次我推一次,我们是手拉手的好朋友。 他自己坐到旁边的一个秋千上,欢快地蹬着小短腿:“妹妹,你快来推我呀。” 领领妹妹瞥了他一眼,然后走到秋千后面,伸出白嫩嫩的两只手,用力推了一把。 还是只轻轻小团子的方路明小朋友直接飞了出去,摔在了沙堆里,他吃了一嘴沙子,懵懵地抬头,摸摸鼻子。 妈呀,血! 方路明小朋友一嗓子嚎出来:“妈,商领领把我打出血了。” 回家后,保姆阿姨告诉他,以后不要和领领妹妹玩,说领领妹妹是古怪的坏小孩。 好吧,他三天没和领领妹妹玩。 第四天。 他跑去领领妹妹家,叉着腰气嘟嘟地说:“你把我打出血了,你快给我道歉。” 领领妹妹坐在泡沫垫上玩乐高。 他一屁股坐到垫子上:“你不道歉我就不原谅你。” 领领妹妹转过身去,从一个漂亮的玻璃罐里拿出来一个脸那么大的彩虹棒棒糖。 他蛀牙了,妈妈都不让他吃糖。 他手脚并用,撅着屁股爬过去:“妹妹,这是什么糖呀?” 领领妹妹不搭理他。 “甜不甜呀?” 好想吃呀。 “你给我也吃一口。” “给我吃一口我就原谅你。” 领领妹妹拿着糖玩,也不吃。 方路明小朋友要馋死了,凑过去,伸出舌头,舔上一口。 领领妹妹一巴掌打在他鼻子上。 两行热液涌下来。 方路明小时候特别容易流鼻血,有时候睡觉都流,这一巴掌下去,鼻血大滴大滴地流下来。 他哇的一声哭出来:“妈,商领领又把我打出血了。” 这次,方路明小朋友五天没去找领领妹妹玩。 第六天。 他穿着妈妈买的新衣服噔噔地跑去领领妹妹家。 “妹妹,我们来玩结婚吧。” 他已经跟别的小朋友玩过,特别好玩。 他说:“我当爸爸,你当妈妈。”沙发上有两只洋娃娃,“这是我们的儿子,这是我们的女儿。” 领领妹妹捧着一罐ad钙奶在喝,稚嫩的小脸十分高贵冷漠:“我当爷爷,你当孙子。” 啊? 他没玩过,他只玩过当爸爸妈妈的。 “为什么?” “因为你玩泥巴。” “哦。” 玩泥巴和当孙子有关系吗? 五岁的方路明当然不懂。 “好吧,我当孙子。” 五岁的方路明当然也不知道,这孙子一当就是几十年。 就这样,领领妹妹当了爷爷,方路明小朋友当了孙子,一只洋娃娃当了孙媳妇,另一只洋娃娃当了小曾孙。 领领爷爷说:“把你的遥控车变形金刚蜘蛛侠衣服拿来给我。” 方孙子:“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爷爷。” “哦。” 他跑回家,把遥控车变形金刚蜘蛛侠衣服都拿来了。 过家家的最后,领领妹妹把他的遥控车变形金刚蜘蛛侠衣服全部弄坏了。 就像其他家长形容的那样,她是恶劣的坏小孩,是商家的小魔头。 这次,方路明小朋友又哭着回家了。 这次他好久没跟领领妹妹玩,然后幼儿园就开学了。 这里提一下,方路明从幼儿园开始就耍女朋友,领领妹妹是他的“初恋”,是他泡的第一个妞。 当时是这样的—— “领领妹妹,王小明有女朋友了。” 王小明是班上的小胖子。 “张甜甜就是他女朋友。” 领领妹妹都不瞧他一眼。 他啵的一口亲在领领妹妹脸上,留下一个口水印子:“以后你就是我女朋友了。”然后他从印了蜘蛛侠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印了蜘蛛侠的新文具盒,“宝贝,我文具盒送给你。” 王小明也是这么叫女朋友的。 领领妹妹皱着脸,用袖子拼命地擦脸,把脸擦得通红通红的,她拿起文具盒,咣的一下敲在他脑袋上。 他爆哭:“老师,商领领她打我,呜呜呜……” 后来他就再也不叫领领妹妹了,也不跟她玩了,他相信了保姆阿姨的话,相信了领领妹妹就是童话里专吃小孩的魔女。 商家的小魔女是坏小孩!方路明玩着泥巴,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小伙伴们。 商家那个恶劣的坏小孩又变成了独来独往的一个人,没人跟她说话,没人跟她玩,她总是抱着昂贵的洋娃娃,一个人坐在门口,厌恶所有从她家门前过的路人,那些人总用异样的眼神看她,像在看一只猴子,看一只妖怪。 偶尔她也会抬头看方家的别墅,但方家的小傻子再也没来找过她。 她就这样长到了七岁。 方路明第一次撞见商领领做坏事,就是七岁的时候。他跟着妈妈一起,去参加商爷爷的生日宴。 他跟别的小朋友玩捉迷藏,在商家花房的外面看见了商领领,看见她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到花房的外面。 “小哥哥。” 方路明第一次听她说话这样乖、这样甜。 花房是玻璃建的,看得清里面的光景。 这时节,花房里的花都开了,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花房里面关了个男孩子,争奇斗艳的百花成了陪衬,漂亮不过粉雕玉琢的男孩子。 053:让他吃醋 花房里面有个漂亮的男孩子,粉雕玉琢的,连争奇斗艳的百花都成了陪衬。 花房上了锁。 男孩站在玻璃门旁:“你把门打开,我要出去。” 商领领在花房外面,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盒子:“我给你带了巧克力。” 男孩在里面敲门。 她在外面拆巧克力的盒子:“很好吃的,你吃吃看。” 他说:“我要回家。” 她站起来,站到凳子上,把巧克力从花房的天窗扔进去,因为站得高,看男孩时俯视着。 “不可以。” 七岁的女孩子还没长开,漂亮的像洋娃娃,不爱笑,也不爱闹:“你回去了,就没有人跟我玩了。” 咣的一声。 是方路明踩到了铁锹。 商领领回头。 他被逮了个正着,结巴了:“我、我妈喊我吃饭。” 七岁的方路明就这样溜了。 隔了几天,他偷偷去花房看过,那个小哥哥已经不在那里了,应该只是来参加寿宴的客人,现在回家去了,只有商领领一个人坐在那里,没人同她说话,她就和洋娃娃说话,她问洋娃娃:小哥哥为什么要走掉?为什么不留下来跟她玩? 洋娃娃不回答她。 这个童年插曲让方路明明白了一个道理:幸好商领领不喜欢跟他玩,不然被锁花房的就是他了。 方路明第二次撞见商领领做坏事是十八岁。 一辆大货车停在了她家门口,他刚好路过,被地上的绳子拌了脚,货车上盖着的黑布被他的脚顺带扯了下来。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很大的金色笼子。 “这是你的?” 十八岁的小魔女出落得亭亭玉立,漂亮得像古画里跑出来的小仙女。 十八岁的方路明很非主流,头发留得很长,挑染了花花绿绿的颜色:“你做笼子干嘛?”他想起了关于商领领父亲的传闻,“你不是要关人吧?” 传闻商领领的父亲把她的母亲关在了一个笼子里。 很多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魔头教出来的小孩也是魔头,基因里是、骨血里是,有样教样、有样学样。 商领领对货车司机说:“地址错了,不是送来这里。”说完后她转头,看着方路明,她越长大,眼神越像她的父亲,孤独而残忍:“你什么都没看到。” 像七岁那年一样,这次方路明依旧选择了逃之夭夭。 ***** 虽然方路明很早就不跟商领领玩了,但他们的孽缘没有断过,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他们都分在了一个班,他的一整个童年里,商领领都是一大片阴影,时刻笼罩着。 大学他特地报了外地的学校,心想终于可以不用见到那个魔头了,结果—— 他打完球,仰头喝水的时候,在球场的台阶上看见一个人,侧脸特别像商领领。 天有点黑,他怀疑自己眼花了,于是走近一点:“商领领?” 坐在台阶上的人抬起头来。 真的是商领领。 方路明受到了一万点惊吓:“你怎么在这?!” 天色刚好卡在将黑未黑的时段,路灯刚好在那个点亮起。 方路明看清了,商领领眼角的湿润。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你以为的那个没血没肉、没有喜怒感情,永远刀枪不入的人居然哭了。 那一年是方路明认识商领领的第十三个年头,他第一次看见她哭。 不真实到他感觉自己在做梦:“你……你哭了?” 她立马低下头,用裙摆擦眼泪,可再抬头,眼睛还是湿的,她恶狠狠地装凶:“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威胁完,她却嚎啕大哭。 方路明才知道,人见人怕的商领领也不是没血没肉、不是没有喜怒感情、不是刀枪不入,她也是血肉长的,也会哭。 方路明是真怕她,但也是真把她当祖宗。 为什么? 能为什么,他善良呗,这种小魔头,除了他,谁会跟她做朋友。人活在世上,如果一个朋友都没有,会很可怜,所以,他就当了一次好人。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商领领之所以来华城,是因为弄丢了她的景召哥哥。 时间回到当下,晚上十一点十一分。 商领领不喜欢坐别人的副驾驶(这个别人不包括景召),她坐在后面,姿态优雅。把方路明衬得像一个给大佬打工的司机。 大佬:“车开稳一点。” 司机:“哦。” 大佬:“谢谢。” 司机:“……” 这么多年了,方路明还是不习惯小魔女的“乖巧”,怎么形容呢,像丰盛的断头饭——让人消受不起的美好。 “前面路口停车。” 方路明看了眼导航:“不是还没到吗?” 商领领从包里拿出香水,喷了一些在手腕,她刚刚抽了烟:“我怕被景召看到。” 看到又怎么样? 方路明在心里鄙视:商领领好怂。 “被他看到了更好,”他是狗头军师嘛,当然要献策了,“试一下,看他醋不醋。” 商领领表情很困惑,明显不懂。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方路明是摸得透透的,不然怎么会被选中当军师呢。 “男女关系里,适当的外界刺激可以促进感情发展。” 商领领睁着大大的眼睛,很认真好学的样子。 “你就想啊,假如你有一个洋娃娃,你本来不喜欢,但如果有别人来跟你抢,你是不是就觉得那个洋娃娃变得很独特了?” 商领领get到的重点是:“你说景召不喜欢我?” 眼神开始危险。 方路明:“……” 他坚决否认:“我没说。” 不过他觉得这是事实,一个男人要是喜欢一个女人,不会连微信都不给。除非景召不是男人,或者他不喜欢女人。 方路明其实有点怀疑景召的性取向,但他不说,说了没准会挨打。 不是他怂,是他打不过商领领,商领领学过柔道,还学过散打,不知道十九岁的景召有没有挨过商领领的打……思绪越来越发散……不知道景召和商领领有没有打过“床上的架”。 “咳咳。”方路明停止发散思维,到小祖宗刚刚指定的路口了,扭头问,“还停车吗?” “到小区再停。” 得,她听进去了。 方路明就继续往前开,快到星悦豪庭了,他特地减速。 天公作美,说什么来什么。 “那是不是景召?” 商领领立刻望向窗外。 她看见有人从昏昏夜色走进灯光里,步履缓慢,地上的影子拉得颀长,影子的主人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是景召。 商领领趴在车窗上,大声地喊:“景召!” (ps:领领七岁做的坏事只是个短暂的小插曲,不用过分脑补哈,没有买卖小孩当玩伴的情节。) 054:拍私房照那些事 商领领趴在车窗上,大声地喊:“景召!” 景召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光线不够亮,他只模糊地看见一个脑袋,拼命地往车窗外钻。 车开过来,靠边停了。 景召看清了脑袋的主人。 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飞,她笑得很明朗:“好巧哦。” 景召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向主驾驶。 方路明的脸在帝都还是挺出名的,他伸手挡住,假装挠额头的痒痒。 也不用看到脸,知道性别就够了。 商领领是这样介绍他的:“他是我一个不熟的同学。” 不熟的同学:“……” 二十年的“爷孙情”喂了狗。 于是,不熟的方同学用很不熟的语气逐客:“那同学你慢走。” 商领领立刻下了车,可以说是迫不及待。 方路明是一个很有职业道德的狗头军师,临走还不忘助攻,煞有其事地提上一嘴:“对了,摄影师的电话我发给你了,你去拍之前联系他就行。” 商领领反应了几秒,才作答:“哦。” “那我走了,不熟的同学。” 方路明单手打方向盘,调转车头走了。 景召继续步行,回小区。商领领并排走在他左边,时不时地扭头看他,她在他脸上没有找到一点点吃醋的痕迹。 这一定不是景召的问题。 怪狗头,就会瞎扯淡。 “什么摄影师?”景召突然开口。 商领领还在想吃醋的事:“啊?”她很快回神,“之前跟你说过的,我要拍私房写真。” 景召没有接任何话,只是脚步略微停滞了一下,雨伞的尾部刮到了地面。 “你去哪了?”商领领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 他说:“送外卖。” 星悦豪庭附近有大学,小区后街一到晚上就会有很多夜宵摊子,景河东也偶尔晚上出来摆摊。 “你去哪了?”景召看了一眼她风衣里的裙子。 裙子只到小腿,是裹胸的款式,领口开得略微有些低,用蕾丝收边,料子是黑色,衬得她皮肤很白。 她把风衣裹紧,说:“出去玩了一下。” “哪里?” 她心虚,不看景召的眼睛,假装看天:“夜店。” 已经到了小区门口,入口的门槛有十来厘米的高度,景召用雨伞敲了敲,弄出声音。 她这才低头看路。 他说:“你倒会玩。” 他语气平平的,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商领领不想给他留下她爱玩不乖的印象,就解释:“我平时不去那种地方的,都是我刚刚那个不熟的同学,他非拉着我去。” 关于那个不熟的同学,景召不做任何评价。 一楼大厅的光线比室外强很多,他见她两颊泛红、问她:“你喝酒了?” 她用手背贴着脸降温:“一点点。” 电梯就停在一楼。 景召走进去,先按了十九楼,然后按十八楼。电梯的空间就那么大,商领领站得离他很久,手臂的衣袖碰在了一起。 刚刚的话题他没有再继续,电梯安静地上升,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淡,尾调是白麝香。 十八楼到了。 景召先出了电梯。 “你早点睡。”电梯门还没合上,商领领说,“晚安。” 电梯门开始合拢。 景召转回身去,目光相接,几秒后,门将合上,他突然伸出脚,挡住了电梯门。 “商领领。” “嗯?” 门又完全打开了。 景召整个人在外面,脚踩在电梯上没有收回去:“作为摄影师,给你一个忠告,那种照片要找可靠的人拍。” 他建议的口吻有点严肃。 商领领忍俊不禁:“那你帮我拍。” 她目光期盼,甚至有点滚烫。 景召拿出手机。他工作都用邮箱,很少把微信给别人,好友申请的界面很干净,只有商领领的那条。 她每天都会发一次,最新的申请备注是:仙女驾到了。 景召点了通过,然后推了一张名片给她:“找这个人拍。” 说完他就走了。 电梯门合上,商领领点开微信,景召的头像是一轮圆月。 他给她推荐了一位很有名的女摄影师。 她把对话框置顶了,回到家里,把鞋子踢掉,躺到沙发上,然后开始打滚:终于加到了,景召的微信! 她很兴奋,把沙发上的抱枕全部踢飞了,醒得差不多酒意又上头了,她开始晕乎乎、轻飘飘。 她点开微信,给景召发消息。 商领领:【一只小可爱冒泡】gif 商领领:【卖萌】gif 商领领:【嘻嘻】gif 商领领:【乖巧打滚】gif 景召回了一条:【快十二点了】 商领领:【晚安】gif 商领领:【乖巧】gif 055:给他发美腿照! 放下手机后,商领领去浴室洗漱,洗到一半,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头发也没吹,回了房间,拿起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周至”两个字。 周至就是景召给商领领推荐的那位摄影师,她的名气很大,商领领之前就听过她的名字,但不知道她这么年轻,而且漂亮。 商领领心里的警钟敲响了。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不该再去打扰景召的,可是她忍不住,打开了微信。 商领领:【仙女下凡】gif 商领领:【景召】 商领领:【你睡了吗?】 发完后,她等了一会儿,景召仍然没有回复,应该是睡了。 商领领:【好吧】 商领领:【仙女回天庭了】gif 发梢的水滴在了手机屏幕上,她没管,换了一张新的窗口背景图,是她上周在陆女士家偷偷拍的,景召在阳台撸猫的照片,照片里的景倩倩别提多惬意了。 背景设好后,屏幕上的那滴水刚好落在了景召的锁骨里,商领领用指腹抹了一下,水滴晕开,糊了景倩倩一脸。 她还是不满意,打开p图软件,给景倩倩的脸上p上马赛克,然后把这张新图换上。 臭猫! 商领领放下手机,起身去吹头发。 叮。 来消息了。 她噔噔噔地跑回来,拿起手机,动作飞快地点开聊天框。 景召发了个问号过来。 商领领:【你还没睡啊】 你和周至很熟吗? 她删掉。 你觉得周至漂亮吗? 她又删掉。 你为什么给我推荐…… 她删删改改了好几次,最后发给景召:【我加那个摄影师了,我要怎么称呼她,叫周老师吗?】 景召:【随你】 商领领:【我怎么跟她说?】 商领领:【说是你推荐的吗?】 景召:【嗯】 铺垫完了,她要问重点了。 商领领:【你推荐的,她就一定会拍吗?】 景召:【嗯】 周至是小妖精! 商领领在心里骂了她。 商领领:【你和她很熟吧?】 景召:【还行】 你们是微信好友! 好气,她今天才加上。 商领领:【仙女向你扔了一个炸弹】 三秒后。 商领领撤回了一条消息。 商领领:【刚刚发错了】 商领领:【仙女微笑】gif 对话框的上面显示景召正在输入,商领领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新消息发过来。 商领领:【你上次不是说不认识拍那类照片的摄影师吗?】 商领领:【你骗我】 景召为什么要骗她呢? 一定是关心她。 好了,自我攻略完了,商领领不生气了。 景召:【你该睡觉了】 商领领:【好的】gif 商领领:【乖巧】gif 聊天框的最后,商领领发了一个俩小人睡一张床的表情包。 景召没有再回复。 她去看了他的朋友圈,很干净,一条动态都没有,只有一句话——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0:13,人民医院。 急诊室里有位病人闹得很凶。 “给我洗胃!” “快给我洗胃!” 正是被灌了药的肖敏。 急诊医生就在旁边:“小姐,检查结果马上就出来了,你再稍等一下。” 肖敏等不了,一把推倒了旁边的输液架:“还让我等,出了问题你负得起责任吗?”她满头大汗,大吵大叫,“我要洗胃,快给我洗胃!” 急诊医生不给她洗胃是有理由的,她自己一个人来挂号,声称被人灌了药。 灌没灌药谁知道,她满身的酒气。 急诊医生耐心地再询问一次:“酒里加了什么,你无法确定对吧?” 肖敏态度很冲:“别人喂的,我怎么知道加了什么。” 说话不是挺有力气的嘛。 急诊医生又问:“出现过头晕恶心的症状吗?” “有点头晕。” 她脸色是有点白,不过急诊医生都给她查过了,除了心跳快了点,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我这边还是建议你等血检结果出来了再看用不用洗胃。”他怀疑眼前这位是醉酒的失足女。 “现在就给我洗胃!”整个急诊室里,只有女人尖锐的吼声,“再耽搁,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 医生无语。 他回头吩咐护士:“准备一下。” 护士去取洗胃机。 肖敏坐靠在病床上,胸口上下起伏着,她四肢无力,手指抖得厉害,拨了110。 电话通了。 她说:“我要报警。” 警察问她报什么警。 这时,血液科的护士进来:“洪医生。” 是肖敏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急诊医生看完:“小姐,你不需要洗胃。”果然,是醉酒的失足女。 “结果显示,你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异样。” 心跳加快、流汗发抖是因为紧张,还有惊吓过度。 肖敏的表情僵住了。 “小姐。” “小姐。” 警察喊了她两次。 她回神,手里抓着被子,越攥越紧,指尖都发青了:“对不起,我打错了。” 她挂掉电话,重新拨了一个号。 “商领领,你耍我?” “你去医院了?”已经夜深,电话那边很安静,商领领的语气悠哉悠哉的,似乎心情很不错,“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我都说了,给你喂的是好东西。” 维生素。 你说是不是好东西? 她可是小太阳小仙女,怎么会违法乱纪呢。 最后一次,她温柔提醒:“不要质疑我说的话,再有下次,喂你吃什么就说不准了。” 电话挂断。 商领领心情大好,一点困意也没有,干脆起来,披了件衣服,去隔壁房间直播。 她先调好摄像头的角度,然后才开电脑。 已经是深夜,直播间里人很少。 她靠近双耳麦,低声轻语:“晚上好。” 再晚,也有夜猫子。 【火速赶来】 【ruby最近好勤快】 【每日一问:ruby今天追到小哥哥了吗?】 商领领回答:“没有。” 她笑了笑,语气轻快:“不过已经加上微信了。” 【怪不得这么晚了还开播】 【ruby心情一好就直播】 【听我的,发美腿照,一准让他明早洗被子】 【前面涉黄,已举报】 商领领把桌子下面的道具放上来:“今天的主题是粉笔画。” 道具是一盒粉笔,还有一个便携的小黑板。 【啊啊啊啊,是我喜欢的】 【我的入坑眠音就是沉浸式画画】 【今晚有一起在这睡的么】 商领领把摄像头再调低一点,桌子上的道具和她的手一起入镜。 第一笔,勾的是轮廓。 【我堵一包辣条,ruby要画小哥哥】 第二笔,她画了眉毛。 【果然】 她在画景召。 粉笔慢慢移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双耳麦把声音放大,像立体音环绕在耳边,刺激人的耳膜和神经。 【这个触发音,上头了上头了】 【就我一个人好奇小哥哥的长相吗?】 【好奇+1】 【我不是来睡觉的,我是来磕糖的,蹲一个三世同堂】 【已经凌晨了】 最后那条,来自ruby9876。 一幅画下来,只花了十几分钟。 商领领放下粉笔:“好了,今天就到这。” 【眼睛还没画】 【是不想暴露小哥哥的长相吧】 【粉笔画不要紧啊,画了我们也认不出来】 【别啊,我蹲到现在就是想看看小哥哥的长相】 【散了散了,晚安】 “晚安。” 商领领直接关了直播,重新拿起粉笔,给她的景美人画上眼睛。他的桃花眼生得实在好看,纵使她画技尚可,也只描得出三分神韵。 手机放在了卧室的床头柜上,商领领发现有三个未接。 她刚拿起手机,铃声响了。 “你好。” 对方是男性:“ruby你好,我是热丽传媒的经纪人,我们公司最近想发展声音类的短视频播主,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合作?” 热丽传媒是一家互联网科技公司,旗下开发了好几个盛行的短视频app,也孵化出了不少网络红人。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给商领领发出邀请,上一次也是在她下直播的时候,跟蹲点似的。 “没兴趣。” 对方试图游说:“我们公司的资源——” “你们公司签不起我。” 她挂掉电话,还有事情要做。 直播间的某位听众建议:【听我的,发美腿照,一准让他明早洗被子】 056:爹系男友景召 直播间的某位听众建议:【听我的,发美腿照,一准让他明早洗被子】 商领领坐在床上发呆,她在认真思考这条建议的可行性。 会不会太不矜持了? 可是,想发。 景召是正人君子。 可是,想发。 只给景召发是不是太刻意了? 可是,想发。 商领领纠结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被脑子里的一大波黄色泡泡打败了。她去衣柜挑了一件超级性感的睡裙,主要是布料少。 换好衣服后,她站到镜子前面,找好角度,拍了很多张。 翌日,白天天晴,温度回升了不少,入夜后又渐渐转凉,阳台的胭脂花不耐寒,花瓣陆陆续续地掉光了,都落在地上,东一朵西一朵,景倩倩的猫窝里还有一朵,被它压实了贴在被子上,紫红色很鲜艳,倒像是绣上去的。 陆常安女士新买的葡萄风信子长得很好,叶子翠绿翠绿的,再养些时日估计就会开花了。 夕阳已经西下,天黑了。 陆女士在阳台打电话,和租客王秀荷。 “秀荷,你跟顶楼的曲女士熟不熟?” 陆女士的八栋一共有三十三楼,三十一和三十二楼没有住人,三十三楼只住了曲女士一家。 曲女士非常内向寡言,平日里和其他租客都不怎么往来,租客群也没加。 王秀荷说不太熟,就打过几次招呼。 王秀荷问怎么了。 陆女士说:“顺荣昨天在菜市场碰到曲女士了,说看到曲女士的手臂上都是伤。” 顺荣是隔壁七栋的住户,跟八栋很多女租客都挺熟。 王秀荷一听就懂了。 “曲女士的老公是公务员吧?” “应该是,听说在税务局上班。”陆女士见过几次曲女士的老公,看上去像个饱读圣贤书的人,斯斯文文的。 王秀荷说:“我昨天还撞见了曲女士的妈妈,她拎着一篮子鸡蛋,说送来给女婿吃,还向我炫耀来着,说女婿很出息,脾气又好。” 别人家的事,陆女士了解也不多:“也可能是我多疑了。” 景河东在客厅喊她:“老婆,汤要冷了。” “回头再跟你说。” 陆女士挂了电话,坐到餐桌上。 景河东已经帮她盛好了饭和汤,陆女士不喜欢吃鸭皮,景河东都帮她剥掉了,骨头也顺带剔了。 景河东说:“今天的鸭肉炖得有点老。” 陆女士在看手机,景召也在看手机。 陆女士就算了,景召平时吃饭不怎么碰手机,景河东叫他:“召宝。” 他抬头:“嗯?” “鸭肉老不老?” “还好。” 他又低头,接着看手机。 陆女士在私聊顺荣,了解曲女士的事,景河东夹了条鱼,认真地给鱼挑刺。 这个时候,景见回来了。 陆女士抬头瞥了一眼:“你不是说明天再回来吗?” 景河东把挑了刺的鱼肉夹到陆女士碗里。 景见放下包:“寝室人走都了,待着没意思。” 他刚坐下。 景召说:“你手机借我一下。” “干嘛?” “不干嘛。” 景见把手机解锁后给他。 他放下筷子,下了饭桌。 商领领上次在陆女士这边吃晚饭时,象征性地也加了景见,她昨晚拍的九宫格照片设置了分组可见,景见不在那个分组里。 商领领的微信只分两组,一组叫景召,一组叫其他。 景见吃完晚饭上楼,进门看见景召在阳台。阳台的花架上有花花绿绿的植物,都是陆女士张罗的。 “外面风大,你不冷啊?” 他没穿外套,上衣只穿了件白色长t,在抽烟。 趴在阳台的景倩倩偶尔叫两声,倒也让这黑漆漆的夜热闹了几分。 景见说:“你最近烟抽得有点勤。” 景召烟瘾不重,至少景见很少见他抽,就是这阵子,烟灰缸里总有烟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 大概是从十九楼的住户搬过来开始。 门外有人敲门。 景见去开门。 是十九楼的住户,穿得粉粉嫩嫩的,头上带着个兔子耳朵的头箍:“晚上好。” 白天殡仪馆送来了两具非正常死亡的遗体,商领领八点多才回星悦豪庭。 景见把门整个敞开:“哥,找你的。” 然后他识趣地回了房间。 商领领也没有贸然进去,仍然站在门口。 景召把烟头扔在了葡萄风信子的盆栽里,然后去玄关:“刚回来?” 五分钟前陆女士还在家庭群里说商领领还没回来,说遗体整容师很辛苦。 “嗯,刚回来。” “晚饭呢?” 商领领说:“在殡仪馆吃了。” 晚上很冷,她穿了羊羔绒的外套,今天没穿裙子,穿了休闲的运动裤,头发扎着,发圈毛茸茸的,是奶白色。 不像九宫格里,光着一双腿。 景召没提朋友圈照片的事,问她:“找我有什么事?” “我有东西要送你。” 他刚要开口。 商领领抓住了他的手,让他掌心朝上,然后她把玉石放进他手里。 玉是暖的,她的手也是。 “我昨天就想给你了,但昨天太晚,今早我又出门太早。”她乖乖松开手,指尖掠过他指腹,痒痒的,“我送你的莫黎还在吗?” “嗯。” 景召不是一个很乖的人,他有硬骨。 商领领很喜欢他有问有答的时候,感觉很乖,即便是应她一个字。 “这是莫黎的邻居,修彼德斯。”商领领问他,“你去过这个国家吗?” 他收拢掌心,手指摩挲着玉石上面的纹路:“去过。” 修彼德斯的国土形状像一朵没开放的花骨朵,那里有一座城,盛产一种叫荷兰子的植物,荷兰子花开四季,它的花朵很像虎刺梅,它的果实是一种新型致幻剂的主要原材料。 致幻剂在一些夜场叫价很贵,但修彼德斯的人民一直很贫穷。 “为什么送礼物?” 商领领说:“你给我推荐了摄影师,为了感谢你。” 她以前答应过他,会送他一整个世界,她打算慢慢地送,她幻想过,也许等到送完的时候,他已经娶她过门了。 “加上了吗?” 景召给商领领的是周至的私人微信。 商领领说:“还没有通过,周老师估计很忙。” 景召进去拿了手机,把号码发给她:“号码发你了,你直接联系她。” “好。” 门开着,他靠墙站,等了一会儿,确定她没别的事,才说:“早点休息。”他停顿几秒,“少熬夜。” 057:景召的隐藏马甲 门开着,他靠墙站,等了一会儿,确定她没别的事,才说:“早点休息。”他停顿几秒,“少熬夜。” 商领领应:“哦。” 她慢吞吞地挪动脚。 景召关门。 门还剩一条缝的时候,商领领扭头:“你刚刚是不是抽烟了?”她闻到了。 “嗯。” 商领领还是觉得景召每次回她话的时候显得很乖。 当然,景召大部分的时候都不乖。 商领领表情一本正经的:“抽烟有害健康。” 十九的景召不抽烟。 十八岁的商领领也不抽烟。 听说烟能消愁,后来他们都碰了这个有害健康的东西。 “管得真多。”景召关上了门。 商领领摸了摸鼻子,他真不乖。 屋内,景召在沙发上坐了一小会儿,然后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把烟拿出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手机这时响了,号码是没存过的。 景召接了。 是一个男人打过来的,他说的是外语:“小九爷,我搞不定啊,可能要你出马。” 景召看了一眼景见房间的门,起身去阳台。 “货还在维加兰卡?” “嗯,咱们的人盯着,他们运不走。” 景召考虑了片刻:“我下周过去。” “小心点。”说完这个,男人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见到帝国的月亮了吗?” 景召背靠阳台扶手,仰面抬头,上面有一轮不圆的月亮,他手里握着一块玉石。 “见到了。” 今晚的月亮不圆。 结束通话之后,景召回了房间,关上门。 他把放在最底下抽屉里的那块莫黎拿出来,和修彼德斯拼凑在一起,边缘的大小刚刚吻合,没有一点缺漏缝隙。 他拨了个电话。 “稀奇啊,”是周至,“你居然给我打电话。” 景召擅长拍风光,周至擅长拍人像,两人合作过一次,算得上是半个同事。 “她联系你了?” 她? 周至反应过来:“那个姓商的小姑娘?” “嗯。” 周至说:“联系了。”她嗅到了,不太寻常的味道。 景召问:“什么时候拍?” “时间还没定。” “她去拍的时候给我个电话。” 娱乐圈女艺人最想勾引的numberone,在操心一个小姑娘的私房照。 有热闹瞧咯。 “看这么紧,”周至故意打趣,“她是你什么人?” 景召说:“租客。” “你知道上一个跟你一样操心小姑娘拍私房照的人是谁吗?也给我打了电话,也跟我说拍的时候要提前打招呼。” 景召不想知道。 周至笑得好大声:“一个老父亲。” 景召挂了电话。 景见在房间,玩游戏。 队友还是那三只:游戏水平根据心情起伏的杨清池、随便打打就很厉害的商请冬、永远的菜鸡方路明。 景见和杨清池本来是不带菜鸡方路明的,但商请冬是天使,把方路明捎上了。 景见和杨清池一路,天使跟菜鸡一路。 “请冬,楼下有人。” 方路明有个大部分菜鸡都有的毛病,一听见脚步声就发慌。 “你找个角落躲着,我下去看看。” 商请冬下楼了。 然后是两声枪响。 然后商请冬在楼下说:“方二,下来舔包。” 方路明像一只花蝴蝶:“爷来了。” 舔完包,方路明不要脸:“请冬,老子超爱你。”他一时得意忘形了,说话没过脑子,“你姐要是有你一半的善良——” “我姐怎么不善良了?” 警报拉响。 方路明立马纠正:“口误口误。” 商请冬没再说什么,方路明以为这事儿已经揭过去了,欢欢喜喜地跟着商请冬。 前面有敌人,商请冬让方路明躲远点。 方路明就躲在了一面墙后面,然后一个手榴扔过来。 “靠!” 方路明被炸死了,是商请冬扔的手榴。 “商请冬,你故意的?!” 商大医生的心理素质稳得一批:“失误。” 天使什么都好,就有一点不好,是个姐控,控到不顾同窗情谊,控到不分是非黑白。 再说景见和杨清池那一小队。 毒圈过来了,景见找了辆车,开到杨清池那里。 “上车。” 杨清池的游戏人物一动不动。 景见催他:“杨清池。” 人物还是不动。 “断网了?” 估计是。 景见没管他,开车先走了。 等杨清池再回来,血条已经不剩多少了,他打了个药,找到一辆快散架的车。 景见看到他的图标动了:“你刚刚断网了?” “没有。”杨清池说,“柴秋回来了。” 柴秋,他后妈,他克星。 景见鄙视:“出息。” 杨清池是帝都杨家的独苗,商领领的表弟。 杨清池大一那年,柴秋初入帝都大学,以体育老师的身份。 大二上学期,杨清池爸过世,柴秋带着一纸结婚证凭空出现,分走了杨清池他爸一半的财产。 照理说,这两人本该水火不容,偏偏杨清池对柴秋一见钟情。 总之,关系挺复杂的,挺孽缘的,也挺禁忌的。 058:回帝都,事业搞起来 凌晨五点的城市还很安静,初冬的太阳出来得晚,霓虹仍然亮着,往来车辆很少,路上有摊贩推着车,赶早出门去卖早点,路边有环卫工人在扫落叶,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伯,他腰挺不直,身形佝偻着。 星悦豪庭的小区门口栽种了不少绿植和花卉,连日降温,零星的几朵花瓣都蔫巴巴的,大叶黄杨做的绿篱有半人高,叶子上凝了霜,白里透着绿。 景召从小区出来,手里一把伞,身上背着相机。 扫街的老伯认得他,停下来打招呼:“早啊。” 他也停下:“早。” 老伯人很热情:“这么早就去工作啊?” “嗯。” 老伯笑笑,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慢走。 他点点头,前行了几步,脚又停下来,回头询问:“我可以给您拍一张照吗?” 老伯把扫帚放到一边,拉拉衣服,整理整理帽子:“这样可以吗?” “可以。” 景召举着相机,调好角度和曝光之后,按下快门。 画面定格,照片里的老伯站得端正,他露齿笑着,岁月的痕迹悉堆在眼角,两鬓已经斑白,眸光却依旧明亮有神。 景召把照片回放出来,走近些问:“要看看吗?” “要看要看。” 老伯眼神不太好,景召把相机举高一些,好让他看得清。 老一辈的人不怎么拍照,老伯觉着新奇,忍不住脱下手套,摸了摸相机上面的那些按键:“拍得真好。” “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留个号码?”景召解释,“因为我拍了您的正脸,若要发布出去,需要征得您的同意。” 老伯很乐意,想也没想:“我同意。” “涉及商用的话,还需要支付您费用。” 老伯十分诧异:“还有钱啊?” 景召颔首:“嗯。” “那你岂不是随便拍个人都得付钱?” 他耐心解释:“如果照片能辨识出某个特定人的肖像,” 这样说过于专业,老人家可能听不懂,他换个直白一点的说法:“如果照片里的人能被别人认出来是谁,那拍照的人就不能随便使用、公开、发布那张照片,需要先拿到授权。” “这么麻烦啊。” “是有点麻烦。” 所以景召很少拍人像,更少拍正脸。 老伯爽快地把号码报给了他。 他把号码记下来,道了谢,然后背着相机继续直行,手里的雨伞没有散开,伞布折叠得整整齐齐。 ***** 刚过八点,红柳巷里正是热闹时候,早出买菜的老太太在路边闲聊,穿着校服的学生穿梭人群,大爷坐在豆浆摊上,侃侃而谈,路过的上班族打电话抱怨昨夜又加了班,老街深巷里处处是人情和烟火。 小董刚到工作室,照相馆的牌子还没搬出去,就有人推门进来。 是景召。 “景老师。”小董年纪不大,是摄影专业出身,毕业还没有满两年,“今天怎么这么早?” “去拍了一组照片。” 景召的鞋上沾了泥,还是湿的,门口有鞋柜,他把雨伞挂在了柜子上方,换上干净的鞋之后,才踩着地毯进来。 小董把写着“照相馆”三个字的牌子搬去了门口。 景召的工作室没做招牌,也没有店名,这一带的人都管他这叫红柳巷照相馆。 小董打开电脑,说工作的事:“昨天梵帝斯发了邀请函过来,想请你参加他们的冬季珠宝展。” “帮我推了。” 景召上了二楼。 小董知道他的习惯:冲印照片期间,谢绝访客。 景召的暗房在二楼,有两间,一间是彩色暗房,一间是传统的黑白暗房。他平时多用数码相机,也玩胶片机,尤其喜欢黑白胶片。 他拿了两台相机进了黑白暗房,随手关上门,打开暗房专用的红灯,最靠门的那面墙前摆放了一个柜子,柜子上放着各种冲洗照片用的药液和工具。 他先调了显影液,然后停影、定影、水洗。 整个过程缓慢又繁杂,在红色的灯下,凑近看,能看见相纸在显影盘里渐渐显现出图像,先是轮廓,然后是眉眼。 眉目传情、灵秀动人。 是女孩子的脸。 ***** 小董看了眼手表,景老师在暗房里待了快有两个小时了,他想着要不要泡杯咖啡送进去。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小董抬头:“你好。”他问来的人,“请问你是拍照还是?” 来的是位女士。 女士说:“我找景老师。” 景召大部分商业性的工作都在帝都完成,帝都另外有工作室,小董只在华城这边打打下手、看看店,其他的接触不多,进门的这位女士一身名牌,年纪在三十上下,脸上的妆化得很精致,看着不像普通人。 小董问:“你有预约吗?” 女士摇头,说没有。 小董又问:“请问你贵姓?” 女士说:“我姓乔。” 小董知道是谁了,这位乔女士登门之前发过邮件:“景老师还在忙,乔小姐如果不急的话——” 乔女士打断:“是急事。” 小董至今还没见过谁能打破景老师的原则和习惯。 小董用例行公事的口吻说:“那也请稍等。” 就算是红星传媒的老板来了一样得等,而这位乔女士,是红星传媒的金牌经纪人,乔爽。 小董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忙自己的去了。 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景召下楼了。 乔爽立马起身:“景老师。” 他去泡了杯咖啡:“找我有事?” 乔爽上前说:“是悦兮让我来的。” 乔爽是明悦兮的经纪人。 今日的太阳只照了半天,下午两点二十,陆女士在家庭群里艾特了景召。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你爸炖了一锅汤,晚上早点回来~】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是陆女士的新昵称,昨天刚改的。 最近,小区住户内卷的厉害,遛孙子开始鄙视遛猫遛狗的了。 景召:【我在帝都,不一定回得去】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有工作啊?】 景召:【嗯。】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那你忙吧】 景召关掉聊天窗口,下了车。 他的车停在了工作室的门口,不是红柳巷,是帝都。 “景老师。”乔爽从另外一辆车上下来,“悦兮已经在会所了,你要是不忙的话,要不要跟她见一面?” 059:拍私房写真ing “景老师。”乔爽从另外一辆车上下来,“悦兮已经在会所了,你要是不忙的话,要不要跟她见一面?” 景召的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 他先看了来电:“抱歉,我接个电话。” 乔爽暂时收起话题,在一旁等着。 景召接通了电话,那边说了什么。 他应了一个字:“嗯。” 那边又说了什么。 这次过了很久他才开口:“拍吧。” 他眉头轻蹙,似乎有心事,应该跟拍照有关,乔爽也不好多问。 他问乔爽:“晚上的饭局几点开始?”他边挂电话。 乔爽说:“六点。” “我要晚一点到。” 最好不要太晚,但乔爽开不了那个口。景召有实力、有代表作,摄影类的大奖又拿了个遍,在时尚和影视领域都很有影响力。他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人,并非他耍大牌,而是他独来独往,不论是时尚圈、摄影圈,还是娱乐圈,能请得动他的人寥寥无几。 “那悦兮那边,”乔爽略作思考,斟酌着问,“你要不要先跟她见一面?” 他眼睫都没有抬起,心思似乎不在这,拒绝得很快:“没什么好见的。”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我还有事,你自便。” 说完之后,他直接上了车,往主干道的方向开走了。 助理贺江闻声出来,没看到景召的人,只看到了个车尾,车牌尾数1112。 那是景召的车。 贺江还在门口看到了乔爽,他进景召的工作室有好几年了,认得乔爽,因为景召只拍过明悦兮一个女艺人,照片的一些后期工作还是他经手的。 “是景老师回来了吗?” 乔爽说是。 贺江站在路边张望:“怎么就走了?” 景召走得急,乔爽哪里知道,也是猜测:“可能有急事。” 大概四点左右,陆女士给商领领发了微信。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领领,晚上过来喝汤】 商领领:【我不在华城,晚上可能回不去】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你在哪?】 商领领:【帝都】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怎么都去帝都了】 商领领:【还有谁来帝都了?】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召宝啊,他也在帝都】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说有工作】 商领领:【是猿粪呐】gif 陆女士回了一个从商领领那里保存来的表情包:【死鬼mua】gif 商领领:【比心】gif 大概过了两分钟。 陆女士又戳商领领:【领领,那个把鸭子按在水里的表情包发给我】 商领领:【送你去做绝味】gif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别说了,我爱你】gif 商领领放下手机。 周至过来,问化妆师小琴:“妆化好了吗?” 小琴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笑起来眼睛会眯成缝:“已经化好了。” 周至走到镜子跟前,端着下巴看镜子里的商领领,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底子很好。” 周至是个很帅气的女人,剃了最短的头,化着最美的妆,后颈纹了一朵妖艳的玫瑰,洒脱又爽朗。 从商领领进她的工作室到现在,周至没有提过景召一次,她和景召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商领领对不觊觎景召的女性都很友好:“谢谢。” 周至对商领领的印象,就一个字:乖。 原来景大摄影师好这口。 “妆ok了。”周至打了个响指,“小琴,你带商小姐去更衣间。” 小琴收拾了一下化妆箱,领着商领领出去。 商领领走出了门口,又停下来,她折回化妆间,不太好意思地问:“不拍全裸的可以吗?” 她一开始的本意不是真想拍私房写真,是想“色诱”景召。这是方狗头支的招,方狗头说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扛不住美色攻略。 方狗头扯淡。 方狗头自己才是视觉动物。 “当然可以。”周至很专业,“不过道具和房间的风格已经定好了,你的妆容也定了,如果这些不改的话,建议不要穿太多,不然可能会不协调。” 商领领很适合暗黑纯欲风,周至看到她的第一眼,灵感就上头了。 商领领说:“好的。” 小琴领着商领领去更衣间了。 周至跟去更衣间看了几眼,然后上了二楼,进了器材室。 房间的门口放了一把黑色雨伞。 “她带了件衬衫,男士的。”周至来看热闹了,“不会是你的吧?” 那件衬衫看着不像新的,周至很熟悉那个牌子,衬衫的款式是七八年前的。 景召不作答,在研究放在架子上的一台相机。 一句也问不出来,周至觉得他这个人没劲透顶了:“至于吗?嘴这么严。”她实在是好奇,“给句实话,是不是女朋友?” 景召低着头,半点心事情绪都不曾表露出来:“不是。”他在给那台相机换镜头,“你这台相机不适合广角镜头。” 如果不是女朋友—— 周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单相思啊?” 景召抬头,那眼眸就像深秋夜里看不见底的深井,冰冰凉凉的,幽深神秘,你投任何东西进去都不会看到涟漪起伏。 “还不开始?” 嘴巴真紧。 周至收起好奇心,挑了部相机,出去开工。 她走到门口,回头问:“你不去看看?” 景召低下头,继续研究相机。 无趣!周至走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镜头和相机机身的卡口就是对不准,怎么都对不准。 景召放下了手里的相机,走出了器材室。 拍照的房间也在二楼,门关着,房间里不时有声音传出来。 将近一个半小时,商领领在里面拍,景召就在外面守着,不露面,也不离开。 走廊里的影子安静地待着,寸步未离。 商领领和周至是临时约的,临时到周至都来不及提前很多去通知景召。 景召接到周至电话的时候,是两点二十三分。 “拍私房照的那个女孩子联系我了,她来帝都买东西,我下午也刚好有时间,就约了四点到六点,不过她可能还会早到一点。” 景召回:“嗯。” 周至虽然跟他合作过,但搞不懂他,没人搞得懂他:“你嗯什么?给不给她拍?不给拍我就找理由推了。” 景召沉默了挺久:“拍吧。” 电话挂断之前,周至还听到了一句话,景召对别人说的:“晚上的饭局几点开始?” 四十七分钟后,景召出现在周至的工作室门口,当时商领领还没到。 060:景召护领领 四十七分钟后,景召出现在周至的工作室门口,当时商领领还没到。 周至是真没想到他会赶过来:“你不是在华城吗?怎么这么快?” “刚好在这边。”景召进来,一句寒暄都没有,“她来了吗?” “还没有。” “在哪里拍?” 很明显,他冲着那小姑娘来的。周至又嗅到了,很不寻常的味道。 景召是什么人呐,预约排到了明年,多少一线女艺人想请他拍照,却连他的面都见不着,想投怀送抱、自荐枕席的更是数不胜数,别说碰他的人了,你看他让谁碰过衣角?跟异性永远保持着伸手够不着的社交距离,说得好听叫自律,说得不好听叫“女人别碰我”。 摄影圈里关于景召的谈论很多,谈论最多的问题是:景老师都没有欲望吗?名利、钱财、女人,这些他好像都不感兴趣。 周至说:“在楼上四号摄影棚。” 让景老师感兴趣的人出现了。 他上楼,直接去了四号摄影棚。周至想拍复古暗黑风,拍摄用的道具都已经准备好了,有蓝色丝绒的公主床、有中世纪风的沙发,地上有玻璃、有花瓣,橱窗里有弓箭,也有公主的皇冠。 景召一一看过去,另外还有补光灯、三脚架、反光板,甚至是墙壁上的灯光,他都仔仔细细地、一样一样地检查。 “你在干嘛?”周至都惊呆了,“不是怀疑我这儿有隐藏摄像头吧?” 景召在检查床幔:“随便看看。” 这叫随便看看? 就差掘地三尺了吧。 周至有点受伤:“我你都信不过?” “不是,摄影棚人来人往,谁都有可能进来。” 周至无话可说。 傻子都看得出来,景召有多保护来拍照的那个女孩,生怕她吃一点亏。她拍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景召就守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 收尾之后,商领领去了更衣间,周至回器材室。 景召也还在器材室。 “还没走呢?” 他问:“都结束了?” “嗯。” 他起身,去拿了雨伞,走之前留下一句话:“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周至看不懂了。 景召是她见过的、最克己复礼的人。 帝都已经入冬了,天黑得早,还没到六点,太阳就落了山,天际也变成了青灰色。 景召的车停得很远,要走一段路。人行横道的对面街上站了个人,个头很高,黑衣黑裤,戴着鸭舌帽,是商领领的保镖,赵守月。 他看见了景召,景召也看见了他,两人眼神相接,短短几秒之后,又各自移开。 从周至的工作室开车去唐德会所,不堵车也要半个小时。 唐德会所是帝都陈家的产业,会所的八楼只接待贵宾,今天就来了一位贵宾——vindis帝国区总裁。 明悦兮十几分钟里看了好几次时间,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忐忑,她用桌布遮掩,拿着手机给经纪人发微信。 【怎么还没来?】 乔爽人就在外面,但不方便进来,回复:【景老师说会晚点到。】 已经六点半了,景召还没来。 “悦兮。” 她抬起头:“嗯。” 喊她的是她老板,红星传媒的吴庸,一个唯利是图的娱乐公司老总。 他给明悦兮使了个眼色:“愣着干嘛,唐先生的杯子空了。” 唐先生五十出头,个子小,人微胖,衣冠楚楚,其貌不扬。 上周,唐先生在秀场见到了明悦兮,隔天他就找上了吴庸,吴庸想吃下vindis帝国区代言人这块肥肉,所以促成了今天的饭局。 明悦兮只是个二线艺人,又是网红出身,在圈子里并没有很多话语权。 她起身倒酒。 唐先生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大惊失色:“唐先生!”她手上用力,试图把手抽走。 唐先生握着不放:“晚上有空吧?”男人的指腹在女人光滑的皮肤上来回摩挲,“代言合同已经拟好了,要不要看看?”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明悦兮生了一副好样貌,用当下的流行语来形容叫猫系脸,笑的时候很甜,不笑又挺酷,公司给她安排了乖巧小太阳的人设。 她今天精心打扮过,奶白色的小香风外套搭配短裙,衬得她十分温顺可人。 她一点一点地把手抽出来,因为动作轻,她又笑得温软甜美,倒也不会闹得很难看:“唐先生您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哪需要您亲自来谈。” 她这是婉拒的意思。 唐先生也不生气,喝掉杯子里的酒,目光看向吴庸。 怪他没把人调教好。 吴庸立刻起身赔礼:“不好意思唐先生,悦兮她很少出来应酬,不是很懂规矩。”他转头呵斥,“还不赶紧给唐先生敬酒赔礼。” 明悦兮迟疑不前。 吴庸正要发作,有人来敲门,是唐先生的秘书。 “唐总。”秘书进来说,“景老师在外面。” 圈内被称作景老师的,只有一个人。 明悦兮猛然回头。 唐先生也起身了,出了包房,在过道见到了景召:“景老师怎么过来了?” 景召在摄影领域的地位很高,时尚圈的人都不想得罪他。 他靠墙站着,手里拿着一把雨伞:“路过。” 唐先生哪里还有刚才甲方爸爸的气焰,态度很客气:“景老师要是不忙的话,进来喝一杯?” vindis想跟景召合作,唐先生约了几次,也没约到人。 “不喝了。”景召懒得周旋,直接开门见山,“你上个月发来我工作室的合同,还有效吧?” 是景召上个月就已经拒绝掉了的合同。 转机来得突然,唐先生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当然有效。” 景召说:“签好后我会寄给你。” “不用不用,明天我亲自去一趟您的工作室。” 他嗯了声,下巴抬了抬,指明悦兮:“那她的合同呢?” 061:景召自砍桃花 他嗯了声,下巴抬了抬,指明悦兮:“那她的合同呢?” 唐先生立马会意:“景老师放心,明天我会让我秘书把代言合同送过去。” 对唐先生来说,明悦兮不过就是个漂亮女人,不能碰她,也还有无数个可以替代她的漂亮女人,但景召不一样,摄影界没有第二个景老师。 景召的一个摄影合同换明悦兮的一个代言合同,这笔买卖,唐先生赚了。 “我还有事,”景召说,“失陪。” 唐先生客客气气地说了声慢走。 从头到尾,景召的视线都没有落在明悦兮身上。 她追上去。 “景召。” 景召回头,没说话,等她的下文。 她目光炙热:“谢谢。” “你不需要谢我,你只要记着,这是第二次。” 他遵守诺言,但也仅此而已。 “我知道。”明悦兮很会发挥自己的长处,用声音示弱,“明天你有空吗?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想请你吃顿饭。” 景召没有丝毫犹豫:“没空。” 他转过头,走了。 明悦兮仍站在原地,看着慢慢走出视线的背影,眼里的贪念快要藏不住。 她是景召唯一拍过的女艺人,有人以为在景召那里她有所不同,一开始她自己也这样以为,然而并没有,景召看她的眼神跟看一块石头、一棵树并没有两样。 乔爽走过来:“什么第二次?” 明悦兮摇头:“没什么。” “你跟景老师是怎么认识的?” 景召这是第二次帮明悦兮,第一次是三年前,他帮她拍了杂志封面。 不过他们也仅有这两次交集,通稿说得再天花乱坠都没有用,明悦兮到现在连景召的私人号码都没有。 明悦兮说:“他是我哥的朋友。” 乔爽没有再往下问,她知道明悦兮有一个哥哥,但人已经不在世了。 ***** 景召在八楼的电梯口碰到了老熟人。 “景召。” 是陈野渡,景召留学时的同学。 陈野渡是导演,景召跟他一起拍过一部精神病题材的纪录片。他是个“疯子”,在圈里没什么兄弟朋友,景召算一个。 电梯门开了,景召没有进去,随口问了句:“有应酬?” “不是,随便玩玩。” 陈野渡不爱收拾自己,穿得随随便便,理了个一般人都驾驭不住的短头发,就仗着一张脸好看,是女生喜欢的那种好看,精致的皮相里带着点儿痞气,有点不修边幅,颓丧颓丧的。 他厌世,极度厌世,正常的时候不多,除了拍戏的时候,不是一副恹恹欲睡、全世界都欠他的样子,就是一副易怒易躁、极度没有耐心的样子。 不过他今天挺正常的。 “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场所吗?” 景召随便找了个理由:“有应酬。” “应酬结束了?” “嗯。” “跟我去喝一杯?路深也在。” 景召让他前面带路。 方路深留学的时候,跟他们两个也一个学校,景召和陈野渡学摄影,方路深一开始学的是临床医学,不过他在国外只待了半年,瞒着家里回了国,去读了警校。 包房里,不仅方路深在,方路深他弟——方路明也在。不仅方路明在,商领领她表弟——杨清池也在。 都是帝都权贵圈的人,私下会玩在一起也不奇怪,严格来说,景召也是这个圈子里的,因为私奔被踢出族谱的陆女士是陆家的女儿,而陆家、杨家、商家、陈家、方家都在帝都上流圈的金字塔顶端。 陈野渡推门进去,介绍:“景召,我同学。” 方路明一口酒险些喷出来,除了七年前偶然撞见的那次,这是方路明第一次跟景召正式打照面。 他拿出他帝都第一拽爷的风范来,翘个二郎腿坐着,也不起身,拽拽地自报家门:“方路明。” 景召看了他一眼。 方路明受商领领影响太深,下意识地躲开了视线。 屋里还有一个,陈野渡介绍:“那个,杨清池。” 杨清池点了下头,自顾自地玩飞镖。 这屋里,杨清池是最小的一个,方路明还是挺“宠”着他的,看他精神不佳,特地过去安慰。 “怎么这么一蹶不振?柴秋又折磨你了?” 柴秋两个字不能提,一提杨清池就炸:“你给老子滚。” 方路明就不滚,还跟他咬耳朵:“我跟你说,那个景召,记住他的脸。” 有洁癖的杨清池嫌弃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一把推开方路明:“我记他干嘛?” 别怪哥们不提醒:“是个大佬,千万别招他。” 杨清池这个人,被他爷爷惯坏了,脾气大,张扬又娇纵,没几个人能治他。 商领领算一个。 当年住帝律公馆的小孩,没几个不怕商领领的。 但杨清池没见过景召,不知道景召跟商领领的关系,他耻笑方路明:“怂货。” 来呀,相互伤害。 方路明一刀捅过去:“有你怂?你敢跟柴秋表白吗?” 杨清池原地爆炸:“能不能别提她?!” 方路明贱兮兮的:“我就提。” 杨清池追着他踹。 景召、陈野渡、方路深在包房的另一头喝酒。 方路深戴着副银框眼镜,看着挺斯文败类,身上没点儿警察的气质。 他长了一张辨识度很高的脸,身上有四分之一的西方血统,瞳孔偏棕色,眼窝深、鼻梁高、轮廓立体。 方路明经常抱怨老天不公,父母把好的基因全部都给了方路深一个人。 方路深问:“最近都没怎么见你,很忙?” 景召说:“还行。” 陈野渡拿了根烟,递给景召。 他摇头,没接。 陈野渡点燃烟,靠躺在沙发上,人恹恹的,提不起劲:“我有部电影想拍,战争题材的,一起?” 陈野渡比景召要大四岁,他十八岁到二十二岁都在休学,因为抑郁症。 景召拒绝了他的邀约:“没空,下周出国,归期不定。” 他手指夹着烟,裸露的手腕上有几道很明显的伤疤:“又出国,拍照啊?” “嗯。” “非要出国?国内没得拍?” 景召笑了笑,喝着酒,没回答。 方路深注意到了他的手表:“你手表修好了?” 这手表景召留学的时候就戴着,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块。 他嗯了声,继续喝酒。 陈野渡想起来一件事:“明悦兮跟你什么关系?” 景召说:“没关系。” “前几天她来我这试戏,她经纪人提到了你。你要是跟她熟,我可以给她走个后门。” “不熟。” 那就没后门走,该怎么办怎么办。 062:真心话冒险游戏(一更) 帝都的晚上很热闹,车水马龙,满街霓虹。月如钩,独上高楼。 京北门不是繁华带,沿街的店铺陆陆续续都已经打烊,有家照相馆还开着,门口亮着灯,暖黄色的光镀在牌匾上,照亮了上面的字——时间照相馆。 现在是帝都时间:七点五十八分。 商领领推开门,走进店里。 一位长者走过来:“你好。”他年纪看着不是很老,但头发灰白,或许是染的,“拍照还是?” 商领领说:“我来买相机镜头。” 陆女士说,景召的相机修好了,但是镜头修不好。 商领领打听过,这家照相馆的老板是摄影爱好者,他有很多很多的藏品,在帝都很有名。 她打开手机里的照片,把陆女士拍给她的镜头给老板看:“这个型号的有吗?” 老板是摄影师,这条街上的人都叫他老毕。 “有是有。”老毕说,“不过是非卖品。” 八点二十二分,唐德会所。 酒已经喝了几轮了,靶子都快被杨清池的飞镖扎透,方路明不逗他了,打算找点别的乐子。 他提议:“光喝酒好无聊,玩游戏来不来?” 没人说不来。 方路明立刻叫酒。上的都是啤酒,因为洋酒不好对瓶吹。 “规则很简单。”方路明有个人送外号,夜店小王子,“点数小的人就从身上取下来一样东西,给这间房的服务员当小费,另外再罚一瓶酒。给什么东西由赢的人指定,而且不能要回去,输光了就只能光着出去。” “不愿意给东西也行,输的人帮赢的人做一件事,不杀人放火,不违法乱纪。” 方路深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家的傻弟弟:“玩这么大?” “当然,要玩就玩刺激的。”方路明开了一瓶酒,撂在桌上,放话,“玩不起可以不来。” 杨清池今晚被柴秋两个字刺激得有点躁:“怕你啊。” 另外三人都没作声。 游戏直接开始。 方路明先空一个酒瓶出来:“我开局。” 先转空瓶子,用瓶子的头尾决定出对赌双方。 第一局,方路明转到了他哥,然后两人摇骰子,规则简单粗暴。 方路明先开:“我十四点。”三个骰子十四点,他手气不错,“到你了。” 到方路深开骰盅了,他不急不躁,开了个七点出来。 方路明一看点数,笑得洋洋得意:“哥,对不住了,内裤脱了。” 方路深抱着手没动弹,挑了下眉:“我看你是想死。” 方路明打小就是个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嗯,今天你弟我就死这。” 那好吧,让他死这。 方路深坐直来,开始玩真的:“内裤不行。” 就等这句了。 “那你帮我做一件事。” 当哥哥的,还是要提醒一句:“你仔细考虑清楚,对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留恋。” 还是有留恋的。 他们这群人里头,肠子最黑的就数方路深,小时候一帮孩子一起做坏事,方路深总是出谋划策的那个,可一旦败露,他也总是金蝉脱壳从不受罚的那个。 方路明决定留一线:“后天的相亲你替我去。” 这事儿总不难办吧。 方路深应下:“行。” 接着,由他来转酒瓶子,他用两根手指固定瓶颈,轻轻一拨。 瓶子转动了数圈之后,瓶口指向了方路明。 这一局,又是兄弟相杀。 方路深先开骰盅,十一点。 方路明六点。 所以说,出来混别太嘚瑟,都要还。 方路明秒怂:“哥,你可是我亲哥。” 063:最强助攻方路明(二更 方路明秒怂:“哥,你可是我亲哥。” 方路深从桌上捡起酒起子,卡好瓶盖,单手开了瓶,呲的一声,啤酒洒出来。 打亲情牌没用。 “你不会也要内裤吧?”方路明爽快地掀起上衣,“我脱就是了。” “谁要你内裤了?”方路深摸出个打火机,搁桌上,“要你的头发。” 方路明表情裂开。 原本兴致缺缺的杨清池来兴致了:“头发也行?” “点数小的人从身上取下来一样东西,没说头发不可以,我又不是要他的胳膊。” 得,这是亲哥。 “头发是老子的命。”方路明是染发狂热爱好者,“不行。” 不意外,他方路明就是这样的人,内裤可以不要,头发绝对不能乱剃。 他又不是方路深,剃个光头也能去拍警队的宣传海报。 “那就出去大喊三声,方路明是傻逼。” 方路明不乐意,他要脸,拿出一脸的纯真无辜来:“哥,我是你弟。” “所以呢?” “傻逼的哥哥是什么?” 方路深不吃这套:“是个人。”他一脚踹过去,“麻利点,出去喊,声儿小了不算。” 方路明出去了。 杨清池也出去了,他出去干嘛? 当然是拍视频,发朋友圈了。 下一局,换了人开局,由杨清池来转瓶子,几圈之后,瓶口指向景召。 “我先开。” 杨清池先开骰盅,八点。 “到你了。” 景召从容得像个局外人,骰子摇得轻,不疾不徐。 他掀开骰盅:十二点。 杨清池输了。 方路明看热闹不嫌事大:“景老师,来个狠的。” 最好是能让他也拍上视频的那种。 景召往杨清池身上扫了一眼:“手表吧。” 当小费的话,总得给样正经的东西,杨清池的手表挺贵的。 “这也太仁慈了。”方路明不爽,他就想玩大的。 杨清池抓了个枕头砸过去:“你以为都是你啊。” 他把手表摘下来,放进托盘里,然后开酒,整瓶喝掉。 下一局,景召开局,瓶子转到了陈野渡。 陈野渡十四点。 景召十点。 陈野渡看似很善良:“手表。” 当然不善良了。 景召那块手表是他的宝贝。 果然,景召拒绝:“不行。” 陈野渡换个坐姿,脸上难得有了点笑意:“我的那部电影可以等,你得帮我,必须拿奖。” 景召这个人,不轻易许诺:“帮你拍可以,拿奖不保证,别太信我。” 陈野渡跟他碰了个杯:“没事,我赌得起。” 景召嗯了声,算答应了。 下一局,陈野渡转酒瓶,转到了方路明。 方路明摇出了三个一,手气背到了家。 “脱吧,从里面开始。” 后面他们几个跟约好了似的,一件一件地扒方路明。半个小时过去,他身上就只剩了一条毯子。 最后一局,他要是再输,头发就保不住了。 他一点一点地开骰盅,趴桌子上,恨不得头钻进去看。 三个六。 “靠,老子也有今天。” 十八点。 方路明顿时神清气爽,下巴一抬:“开吧,景老师。” 这一局,他的对家是景召。 除非景召也开出十八点。 没有除非,景召手拿开,一个三两个四:十一点。 这是景召今晚第二次输:“要什么?” 一晚上,方路明就在等这一把。 他记得陈野渡要过景召的手表,这个游戏就是这么玩的,什么不给就要什么。 “要你的手表。” “手表不行。”景召只能退步,“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景召被陈野渡邀请来包房之前,见过明悦兮,方路明出去解手,正好看到了。 “最近有没有跟女孩子亲近过?” 景召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有。” 方路明就想看看明悦兮有没有动他小祖宗的人:“给她打个电话,开免提。” 064:召宝的心动显露出来 方路明就想看看明悦兮有没有动他小祖宗的人:“给她打个电话,开免提。” 这局杨清池看不懂了:“方二,你是不是喝醉了?”这算什么大事件? 不,这算大事件。 陈野渡和方路深都很有兴趣。 方路明裹着条毯子,人也不冷了,头也不晕了,精神抖擞:“打吧。” 景召迟疑了。 “景老师,”方路明敲着酒瓶子催促,“愿赌服输啊。” 景召把面前酒杯里的酒喝掉,然后拿出了手机。他没有翻通讯录,直接按了一串数字。 电话只响了一声,通了。 景召按下免提。 女孩子的声音传过来:“景召。” 景召说:“抱歉,我按错了。” 只说了一句,他挂断了,整个通话时长连五秒都没有。 杨清池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 商领领离开帝都太久了,只有方路明听出来了,他当场震惊,裹身上的毯子都差点掉了。 方路深看陈野渡,陈野渡摇头,两人都很诧异,一同看向景召。 留学的时候,他们三个当中,景召是最受女孩子欢迎的,他脾气好、秉性佳,待人又绅士有礼,招女孩子喜欢很正常,这些女孩里头也不乏条件好的,但没有一个能跨过景召的社交距离,更别说亲近了。 刚刚电话里的那个,是有且仅有的例外。 方路深和陈野渡很默契地把目光移到了景召的手机上。 正好,铃声响了。应该是景召亲近过的那个女孩子回拨过来了。 景召起身:“你们继续,我出去抽根烟。” 他拿了手机出去了,烟和打火机没拿。 “有情况?”方路深抬了抬下巴,示意门口的方向。 陈野渡嗯了声,赞同。 杨清池全程局外人,看不懂。 方路明裹紧毯子,一声不吭,深藏功与名,这一安静下来,酒的后劲儿跟着上来了。 景召去了楼梯间。 电话是商领领打来的:“景召。” “嗯。”他喝了酒,声音略带沙哑,慵懒很多,也温和很多。 “你给我存的什么名字呀?”商领领不认为是景召按错了,故意问,“怎么会按错?” 景召很少主动给她打电话。 他说:“不小心按到的。” 不管。 反正就是他主动给她打电话了。 她很开心,声音都飘飘的:“你还在帝都吗?” “嗯。” “我也还在帝都。”商领领问景召,“你今天会回华城吗?” 景召说:“会。” 商领领听出来了,今天晚上的景召有一点点奇怪,比平时好接近了很多。 “你喝酒了吗?” “嗯。” 他喝酒了,声音都柔软了。 “喝得多不多。” 他问什么答什么:“还好。” 那就对了。 景召喝了酒,会乖很多。 隔着手机,商领领看不到他的样子,此时此刻他的眼眸一定是亮晶晶的、水水润润的那种,就像装了酒进去,能让人醉在里面。 商领领觉得不可以放过这个机会:“我想跟你一起回去。”她找了一个很合理的理由,“我一个人打车害怕,你喝酒了,我可以帮你开车。” 景召没有立马拒绝,也没有立马同意,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会很晚。” “没关系,我可以等。” 今晚不知怎么了,有点不受控,大概是因为酒,大概是因为方路明的那个问题。他本来都快忘了,那天晚上那个偷偷亲人的小贼。 记忆在苏醒,他的理智在崩塌,所以他打了那个电话,明知道她那个“不熟的同学”还在场。 怎么收场? 好像收不了场了。 他走到台阶下面,停在一扇窗前面,让冷风吹在脸上:“别在外面逛,找个人多的地方等我。” 她欢欢喜喜地说:“好呀。” 这次景召先挂了电话。 身后有脚步声,他回头。 是陈野渡跟出来了:“你不是很会玩骰子吗?”留学的时候,他看景召玩过,是一次偶然,在赌场。 景召很厉害,厉害到什么程度,他几乎可能控制点数,陈野渡曾经拿他开过玩笑,问他是不是混过赌场。但今天晚上景召摇了五次,输了两次,这不是他的水平。 景召说:“摇的时候没用技巧。” 陈野渡性格不好,没什么朋友,景召性格好,但喜欢独来独往,同样也没多少朋友,两人认识了七年,算得上是朋友,不过陈野渡不太搞得懂景召,景召不喜欢跟人分享心事,偏爱用镜头记录。 “手生了?” “不是。”景召说,“输得起。” 他的确很会摇骰子,但这里不是维加兰卡,赌的不是命,输得起。 “真有女人了?”陈野渡问认真的。 景召回答得也挺认真:“没有。” “电话里那个是?” “租客。” 陈野渡不太信,景召可不是那种会跟租客亲近的人,用方路深的话说,他是把衣服焊在了身上的人,清心寡欲到了极点,除了他主动,没有女人扒得下来。 所以,绝对不是普通的租客。 陈野渡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兴趣,对景召的租客倒很感兴趣:“什么样的?” 他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景召为女人发疯的样子,景召也应该是那种人,要么不爱,要么极致,隐忍,但疯狂。 景召似乎在思考,思考了挺久,客观地形容了一下他的租客:“很漂亮。” 是很肤浅平常的形容。 陈野渡多问了一句:“多漂亮?” 他这次没有思考:“看过不会忘记的漂亮。” 这次,是很致命的形容。 065:双标景老师,陈野渡的cp(一更) 景召和陈野渡出去之后,方家两兄弟又玩了几轮。方路明哪里玩得过他哥,被惨虐,他连输几把,不肯给头发,就只能喝酒,方路深还让他跳了一段辣眼睛的摆臀舞。 杨清池就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录视频,静静地发朋友圈。 还记得游戏开始之前,那两兄弟的对话吗? “我看你是想死。” “嗯,今天你弟我就死这。” 方路明做到了,喝死在这。 景召没有回来,陈野渡也先走了,杨清池一看时间,不早了。 “方二。” 方路明醉成了一滩泥,四脚朝天、不省人事。 “方二。” 根本叫不醒,杨清池踢他小腿:“方二!” 他突然坐起来,傻不愣登地呆了几秒,然后一把抱住杨清池:“好冷。” 毯子往下滑…… 杨清池没眼看,嫌弃得不行,毫不留情地推开,然后坐远一点。 “深哥,快把你弟带走。” 方路深瞥了一眼,装模作样地接了个电话。 “什么?有命案?” “我现在就回局里。” 杨清池:“……” 室外的温度很冷,今晚有风,路边的桂花树都被吹弯了腰,景召在门口等代驾,雨伞拿在手里。 有人叫他:“景召?” 他看过去。 是1503的租客,前阵子花洒坏了的那位,景召记得她姓邹,叫什么没印象了。 这么冷的天,邹欣的羽绒服里面穿着非常凸显身材的包臀裙。在这儿遇到景召,她惊喜万分。 “真的是你啊。” 景召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邹欣从对面走过来,景召站在会所门口正对的方向,她停在了他两步之内的距离里。 “我现在回华城,你呢,回去吗?” 景召往左边移了两步:“嗯。” 邹欣主动搭话:“我叫了车,要不要一起?” 景召婉拒:“我开车来的。” 邹欣搬来星悦豪庭的第二天,去陆女士那里借锤子,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景召。 他在阳台浇花,脚边窝着一只猫,那日天气好,阳光眷顾他,把他罩在了耀眼的金黄色里。 他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了她,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浇花。 花架上的花开了,兰花衬君子,却不及他半分颜色。 不只是皮相,景召身上有一种很强的吸引力,作为异性的她,一眼就丢了魂。她住进星悦豪庭这么久,与他碰面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他虽次次都礼貌,但也次次都保持距离。 邹欣不甘心,还想再试试,想伸手够一够这朵长在高岭的花。 “那我能不能搭你的车回去?”邹欣解释,“经常听到女孩子打车遇害的新闻,我一个人有点怕。” 示弱如果用得好,会是女性很厉害的武器。 邹欣很擅长示弱。 这时,一辆白色的车开过来,停在了路边。 车窗降下来,车里的司机探出头:“0463?” 邹欣不想答应,希望司机能识趣一点,自己离开。 “你叫的车?”是景召问的。 邹欣只好点头:转头问司机师傅,“师傅,可以取消订单吗?” 司机师傅四十来岁,晚上出来跑两单,赚个外快:“可以,不过退不了全款。” 邹欣刚想说没关系。 “不方便。”景召回答的是她刚刚的问题,“我还要去接人。” 她被拒绝了。 景召那么绅士,她以为他会答应。 “介意拍照吗?”景召问司机师傅。 司机师傅说:“不介意。” 景召用手机拍了张照,又拍了车牌,对1503的女租客说:“照片我发到租客群里了,上车后你可以再发一下实时定位。” 司机师傅有点口音:“放心啦,我不是坏人,我们平台很严格的。”司机师傅睁着一双吃瓜的眼,“你是她男朋友吧。” “不是。” 那是? 景召面不改色:“警察。” 司机师傅:“……” 最近的确出了不少女孩子晚上打车遇害的新闻。 司机师傅拿出最憨厚老实的表情:“警察同志,我发誓,我真不是坏人。”他都急出汗来了:“小姑娘,要不你取消订单吧?我全款退给你。” 打车不安全这个理由已经用不了。 邹欣不甘心地把放在景召身上的目光收回,上了车:“去华城,星悦豪庭。” 景召这个人,很绅士没错,但不怜香惜玉。他会在确保对方安全的情况下,最礼貌地、最干脆地、最不留余地地拒人千里。 七分钟后,代驾来了。 代驾是位男士:“是景先生吗?” “是。” 景召上车前看到陈野渡跟一个女孩子站在一起,他不八卦别人的事,坐到后座。 “去京北门。” 和陈野渡站在一块儿的女孩子是秦响。一男一女,夜深人静,却没有半点温情,氛围很不好。 从陈野渡看到她的那刻起,原本颓丧的眼神变得凌厉、变得咄咄逼人。 “胆子真大,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题外话------ 先传一章,吃完饭再来上传。宝贝们,要支持正版哦。 066:买他爱的镜头去求婚(二更) “胆子真大,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她穿着灰扑扑的棉袄,不知道在风里站了多久,脸被刮得通红,眼眶也通红。 “你过得好不好?” 一开口,她声音哽咽。 她怎么还敢问他过得好不好,他手上那么多疤:“也对,胆子不大怎么杀人。” 她还仰着头,任冷风拂过脸,吹乱头发,不论他如何冷嘲热讽,她都始终看着他。 她分明看着他,却又好像在透过他看别人。 “我听别人说枕头里放艾草和薄荷可以治头疼。”她走近一点,把手里的纸袋子放到地上。 陈野渡看了一眼,把袋子捡起来,扔出去。 “给我滚。” 这是这个月第二次,秦响来给他送东西,上一次是檀香,她说是她去庙里求来的,能安神,能保人平安。 陈野渡有一身的毛病,头疼、厌食、睡不着觉,他是个疯子,有时想毁灭世界,有时想毁灭自己。 他这些毛病,一遇到秦响,全部都会加剧,所以他总是对她很凶、对她很坏,但她还是每次都来,带她认为最好的东西来看他。 袋子里的东西都滚了出来,除了枕头,还有一双她自己做的拖鞋、一个装了钱的白信封。 她把东西都捡起来,装回袋子里,重新放到地上。 “陈野渡,好好保重身体,然后长久长久地恨我。” 她说完了,转身离开,逆着灯光,形单影只。 白信封里装着厚厚一叠纸币,她穿着薄薄的旧棉袄,袖口已经洗得发白。 陈野渡握紧拳头,开始出汗。 司机到了。 “陈先生。” 他仿若未闻。 “陈先生。” 他站了很久,走上前,捡起地上的袋子,扔进垃圾桶,然后上车。 司机把车调头,刚好遇到了红绿灯。 夜里行人很少,车却不少,秦响走在人行横道上,心神恍惚,像丢了魂。 绿灯换了红灯,她横穿马路。 陈野渡来不及思考,本能地下了车,朝她冲过去。 前方疾速行驶的私家车突然急刹车,停在了离秦响一米的地方。 车主开窗大骂:“神经病啊,没看到红灯。” 秦响抬头,被红灯映红了眼。 车主骂醒了她,也骂醒了陈野渡。她退到路边,他回到车里。 秦响十三岁来了陈家,作为养女。 陈野渡的父亲陈知礼是个慈善家,资助过很多孤儿,秦响是他带回家的第二个。 “野渡,这是秦响,以后她就是你妹妹。” 秦响从来不叫他哥哥,陈野渡也从来没把她当成妹妹。她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他,怯怯地、安静地。 “陈野渡,院子里的桂花可以摘吗?” “陈野渡,你能不能帮我扶一下梯子?” “陈野渡,你喝不喝桂花茶。” “陈野渡,你喜欢甜的桂花茶还是咸的桂花茶?” “……” “陈野渡,我不喜欢你爸爸。” 后来,秦响杀了陈知礼。 九点五十六分,京北门。 时间照相馆门口的灯还亮着,路灯不知道是不是坏了,整条街就亮着那一盏灯。 景召让代驾在车上等着,他推门进去。 “老毕在吗?” 店里打瞌睡的小姑娘惊醒过来,高声冲楼上喊:“毕老师,景老师来了。” 店里有一面墙,墙上挂了很多老照片,有些已经泛黄。 老毕的时间照相馆里有一项终生福利,凡是他拍过的客人每年都可以免费来拍一张照片,但时间必须是同月同日。他有很多这样的老客人,墙上的照片里,三十多岁的小伙子慢慢白了头、驼了背。 景召看了半天照片,老毕才磨磨蹭蹭下楼。 “你怎么有空过来?” 老毕以前教过摄影,景召不是他的学生,是老毕授业恩师的学生。严格算起来,景召算是老毕的师弟。 景召说:“来问你要件东西。” “就知道没好事。”老毕上年纪了,怕冷,把电烤炉开上,“要什么?” “4392的镜头。” “不巧了,刚卖掉。” “我记得是非卖品。” “是非卖品。”说来也挺好笑,老毕说,“来买相机镜头的是个小姑娘,挺诚心的,在我店里磨了一个多小时,又是抹桌子又是扫地,一口一个好伯伯,我实在没忍心。” 景召笑他:“你什么时候心这么软了?” 老毕这儿那么多藏品,来他这儿讨东西的摄影师不知道有多少,他这个人“抠”,也就景召能偶尔顺走个一两样。 “人姑娘说那个镜头是他男朋友最喜欢的,她打算买下来拿去求婚,我也不能破坏人家的姻缘对吧?只能忍痛割爱咯。” 这种话,也就能哄哄上了年纪的老毕。 外边风很大,刮着玻璃呼呼作响,是寒冬来了,这种天气最适合煮茶。 老毕去烧水,问景召:“喝不喝茶?” “不喝了。” 还有人在等他。 他起身:“我回去了。” 他从照相馆出来,脚步很慢,低着头在打商领领的电话。 她接得很快。 “你在哪?” 她那边有点吵:“在世纪广场。” 景召上车:“再等我半个小时。” ------题外话------ 既然上架了,营个业吧,求一求月票 067:小流氓调戏领领,景召发怒(三更) 景召上车:“再等我半个小时。” “好。” 景召今晚话比平常多:“外面风大,别在外面等。” 商领领很乖:“好。” 景召挂了电话,跟前面的代驾司机说去世纪广场。从京北门到世纪广场不堵车的话,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所以他说:“司机先生,麻烦你开快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司机先生觉得司机先生这个称呼特别顺耳 半个小时到了。 商领领从商城出来,到广场上去等。 陆女士还没睡,发来微信。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领领,召宝接到你了没?】 商领领:【他还在路上】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那你一个人在外头要小心】 商领领:【嗯嗯】gif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晚点回来也没关系,跟召宝说,让他开车慢点】 商领领:【召宝喝酒了,开不了车,我开车】 这句召宝,就叫得很顺其自然。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那你要开慢点】 商领领:【好】 隔壁老王都当了爷爷我还在遛猫:【晚上温度低,千万别感冒了,冷就去买件棉袄套在外面】 商领领:【好哒】gif 商领领:【巨乖】gif 商领领想再给陆女士发一个【高兴得头上开出一朵花】的表情包,翻了两页都没翻到,她低着头继续翻。 后面有人踉踉跄跄地撞过来,商领领下意识地护住装在相机包里的镜头,脚下没站稳,整个人往前摔,手机掉在地上,她左边肩膀撞到了路灯杆上。 “没长眼啊!” 是个喝红了脸的男人,男人还有个同伴,也醉醺醺的。 商领领先检查相机镜头,确认无恙之后,蹲下去捡手机。屏幕还亮着,她把表情包发完,然后收好手机,抬起头。 “说谁没长眼?” 寒风凛凛,像一把肃杀的刀,剜红了女孩弯弯的眼角,并不惹人怜,目光直逼,森森冷冷。 同伴哟了一声:“鸡哥,是个小辣椒。” 男人揉了一把眼睛,这下看清楚了,是个小美人。 “小辣椒,哥哥送你回家。” 他吹着口哨,晃晃悠悠地走上前,伸出手,去勾小美人的肩膀。 这采花的手还没下去,手腕就被捏住了,触感冰冰凉凉的,还没等他细细品味,只听见骨头嘎吱一声。 “啊!” 男人顿时酒醒了一半,手臂整个麻掉:“痛痛痛痛!” 还没折断呢。 “说说,谁没长眼?” 男人咬着牙,不作声。 商领领用了巧力,逆着腕关节活动的方向,手指再收紧一分。 “啊啊啊啊……”男人认怂,“我!我没长眼!” 这就对嘛,非要她动粗。 她收手:“滚吧。” 她赶紧找湿巾,想擦手。 男人手一得空,一把拽住她的帽子。 她今天穿了米白色,很不耐脏的,就该扭断他的手,捏碎了他的骨头。可她刚抬起手,就在灯光的缝隙里看到了景召的车。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收回手,出没在角落的赵守月也退回了原地。 醉酒的男人轻轻松松地拖拽着她,一把将她推到了垃圾桶上。 垃圾桶被撞倒,商领领往后栽,她用手护着镜头,另一只手撑在地上。 “臭娘们。” 男人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活动活动发麻的手腕:“怎么不犟嘴了?刚刚不是还很厉害吗?” 垃圾桶里有玻璃,商领领低头一看,果然,流血了。 男人踢开地上的垃圾,从里面捡起一根废弃的桌子腿,拿在手里,另一头杵着商领领的肩膀,眼神凶狠,语气轻佻:“说两句好听的,把哥哥哄高兴了就不弄哭你。” 男人的同伴在旁边起哄。 风还是刚才的风,眼睛也还是那双好看的眼睛,眼角依旧泛红,她稍微一皱眉,楚楚惹人怜。 “景召……” 男人回头,还没看清人,就被人砸了脑袋,用一把黑色的雨伞。 他身体晃了两下,血从脑门淌下来。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黑色雨伞的伞尖刺过来,就在他以为要被戳穿眼珠的时候,瞳孔里的影子陡然定住,尖锐的金属伞尖就停在眼球外,只留分毫距离。 再往前一分,这眼睛就得废了。 跟他们这种欺软怕硬的小流氓不一样,雨伞的主人动真格的,他有一双雄鹰一样的眼睛,里面藏着刀锋。 同伴撒腿就跑。 男人也想跑,可是双腿发软,一只脚刚挪出去,眼前晃过一个黑影,是雨伞。 第一下,腰,第二下,小腿。 男人膝盖先磕地,身子一软,趴下了,他后知后觉地惨叫,身体抱成一团,滚地哀嚎。 景召的那把伞依旧叠得整齐,伞骨半分未折。 他转回身去,蹲了下来,小心地把商领领扶起来。 “摔哪了?” 商领领伸出手,可怜巴巴的:“手。” 玻璃碎块不大,她掌心被割破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已经不流血了。 景召把伞扔在地上,拿出手帕,系在她手上。 “到旁边等着。” 他帮她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然后捡起雨伞。 嗷嗷痛叫的男人突然安静,缩着身体往后挪:“我我我……我开玩笑的。” 景召说:“手伸出来。” 068:包扎伤口,温情时刻(四更) 景召说:“手伸出来。” 他脸上其实看不出喜怒,很冷静,可冷静得过分了,反而让人胆战心惊。 这天儿又冷,男人只觉得毛骨悚然,像有寒气从他身体各处渗透进骨头里,随之而来的是恐惧感和求生欲。 “我不是故意的,我喝多了。” 男人上下嘴皮哆嗦,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那双让他心惊胆寒的眼睛已经移动了视线。 景召在看男人的手。 那一瞬间里男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顾不上疼,手脚并用,试图爬起来,可后腰才刚挺直,就被雨伞的伞尖抵住了。 景召再重复一遍:“手伸出来。” 他没说一句狠话。 只有男人自己知道,那伞骨有多硬,能打碎人的骨头,取人的性命,他整个后腰都动弹不了,只能硬着头皮把手伸出去。 “你要是、要是敢——” 男人话没说完,伞尖刺进了掌心。 “啊啊啊!” 很多人问过景召雨伞的问题,为什么总带着一把伞,不论晴天下雨。 因为伞里藏着他的刀,刀里有慈悲心肠,有金刚手段,能挡风遮雨,亦能扼人咽喉。 男人叫得惨烈,一直在挣扎,越挣扎,血流得越多。 “景召。” 商领领过去拉住了他的手:“可以了。” 已经有路人看过来了。 景召回头看她,但也仅仅只是看她,仅仅只是听她说话,仅仅只是目光里收起了攻击性。 但他并没有收回手。 男人仍在惨叫。 商领领着急地东张西望:“景召!”她扯扯他的衣服,小声提醒,“不能打了,交警,有交警。” 大概在他们正前方三百米的距离,有一辆警车。 景召看了眼地上的流血量,差不多了,这才收手,取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拿出来,放在地上。 “医药费不够就来找我。”他留下地址和姓名,“绿瓦胡同一百零四号,景召。” 绿瓦胡同一百零四号是他在帝都的工作室地址。 男人浑身脱力,瘫软在地上。 景召接过商领领手里的相机包:“走吧。” 她看看警车,见车没有过来,这才放心地跟着景召离开。 景召的车停在对面路边。 商领领走在他后面,踩着他的影子过马路:“景召。” 他没答应。 她小步小步地靠近:“你刚刚是生气了吗?” 他的雨伞上还有血。 “没有。” 商领领还是觉得他生气了,觉得很意外:“你竟然也会打架。” 他是那么讲道理的人,脾气也是顶顶的好,她以前对他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他发最大脾气的时候也就骂骂她,还不太会骂人。 “为什么不会?”他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冷冷地看着她,“商领领,我并不好招惹。” 商领领觉得这句话好像是专门说给她听的,好像在说:商领领,你别来招我。 他到底在防什么? “你是在凶我吗?” 景召稍作沉默:“不是。” 商领领觉得他是。 过了马路,他说:“到车上等我。” 商领领没有去车上,就跟着他,跟着他走了一段路,跟着他进了药店,跟着他回到车里。 他让代驾的司机先生先下去等一会儿。 司机先生很识趣,不多嘴,不乱看,下了车,特地走远一点。 两人坐在后座,景召从扶手箱里取出来一个塑料袋子,铺开垫在车座上。 “手伸过来。” 商领领把手伸过去。 他把系在她手上的帕子解下来,一只手隔着衣服握着她的手腕,一只手拧开消毒水的盖子,有塑料袋垫着,他直接把消毒水倒进她掌心。 水流很小,一点一点地洗掉她掌心的血渍。 她盯着他的手看,那不是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手,骨节长,掌心宽,不怎么白皙,指骨上有不明显的茧子,手背青筋明显,充满了力量感。 “头转过去别看。” 清理完了她的伤口,景召又把消毒水倒在自己手上。 她伤口上卡着一块很小的玻璃碎片,景召没有工具,只能用手。她这样看着,他下不去手。 “我小时候受过伤,不怕疼。”她还盯着看。 景召隔着羽绒服的帽子,把她的头转开:“别看了。” “哦。” 他抓着她的手,额头碎发盖下来,发梢的影子撩着睫毛轻轻地颤。他仔细将玻璃挑出来,低下头去,吹了吹。 商领领看不见,只觉得手心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像有什么轻轻软软的东西爬过。 “景召。” “嗯?” 她头转过来:“景召。” 景召抬头:“嗯。” 她喜欢他耐心地一句一句答应她,喜欢他看她的样子,她总觉得他眼睛深处藏着很柔软的东西。 “你很关心我对不对?” 所以才会生气,所以才会打人,所以处理伤口的时候看不得她的眼睛。 把玻璃挑出来了,扔进塑料袋里,用棉签蘸了药膏,又低下头去,“你是陆女士很珍贵的租客。” ------题外话------ 今天还有一章 069:小魔女的手在对美人作恶(五更) “你是陆女士很珍贵的租客。” “……” 所有旖旎顿时烟消云散。 他给她的手缠上绷带:“好了。”然后松手,不再碰到她。 陆女士很珍贵的租客不想理他,并朝他扔了一个生气的眼神,眼神还是动图:【非常生气】gif 景召把沾了血的手帕装进了大衣的口袋里,用绷带擦了擦雨伞的伞尖,再丢进塑料袋里,把袋口仔细绑好,以免里面用过的消毒水漏出来。他推开门,下了车,把医用垃圾扔掉,对代驾的司机先生说:“可以出发了。” 司机先生上了车。 景召站在外面迟疑了几秒,绕过副驾驶,去了后座。 商领领往里面坐一点,但没有很多:“我可以开车呀,你怎么叫代驾了?” “不相信你的车技。” “……” 陆女士很珍贵的租客又朝景召扔了一个生气的眼神。 车开动了,直接走主干道,上高速。 商领领那边的窗户开着,景召说:“把窗户关上。” 她不理人。 “商领领。” 他总是连名带姓地叫她,她搬来星悦豪庭这么久,三十六计都使上了,连商这个姓氏都没去掉,猴年马月才能跟着他姓景啊。 商领领越想越挫败。 “我在思考人生。”她在生气。 “把窗户关上。” 她认真地坚持了三秒:“……哦。” 窝在华城的这七年,果然养怂了她的骨,太不争气了,她恨自己。 她把头扭开,最后的倔强就是不看景召。偏偏车窗都要跟她作对,景召的脸倒映在了上面,只有半个轮廓。 他笑了。 他很少笑的。 他目光看着前面,所以看不到商领领滚滚发烫的眼睛,在盯着车窗上的他。想把他锁起来,天天笑给她看,只给她看。 又来了,这神经病一样的念头。 商领领给车窗开了一条缝,任一丝丝风钻进来,让她清醒清醒:“司机先生,开慢一点。” 司机先生已经开得很慢了。 景召问:“不舒服?” “不是,你妈妈说,让我们回去的时候车开慢点。” 他嗯了声,对司机先生说:“麻烦了。” 司机先生反正就是很爱听他说话,身心舒畅:“不麻烦。” 本来就不快的车开得更慢了。 车里太安静,商领领找了话题聊:“我今天去拍照了,周老师说我表现力很好,拍得很自然。” 景召嗯了声,表示他在听。 “她说很好看,但如果是黑白色会更有感觉。” 景召擅长胶片摄影,他获奖的作品里大部分都是传统暗房里冲印出来的黑白照片。 言外之意就很明显。 商领领早就不打算藏她的司马昭之心了:“她还说你玩胶片相机是圈里玩得最好的。” 景召没有否认。 “景召。” 景召话不多,但商领领叫他的时候,他会应:“嗯。” “要是以后你欠了我人情,就帮我拍照吧。” 景召没有很快回答,车厢里安静了片刻。 “好。” 她又说:“风格我选。” “好。” “穿得少你也要拍。” 景召看了一眼主驾驶:“嗯。” 司机先生心无旁骛,眼观鼻鼻观心。 商领领讨足了便宜,笑得合不拢小嘴:“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好说话?” 只是因为喝了酒吗? 要是他每天都这么好说话就好了,那她肯定很快就能姓景了,或者给他灌酒,带他去领证,或者把他泡在装满红酒的浴缸里,做尽坏事…… 她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危险。 景召回她:“你今天话很多。” 她侧着坐,朝向他那一边:“因为我心情好呀。”想按着他撒欢。 啊,她是多好哄的小魔头啊!给一点点糖就能甜好久。 景召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前面的司机先生时不时瞄一眼后视镜,正好瞄到后座的小姑娘投来的眼神。 怎么回事,他后颈一凉。 司机先生挺直腰杆,假装没有偷瞄,认真开车。 商领领在偷瞄,肆无忌惮地。 “商领领。” “在。” 景召都没有睁眼:“不要一直盯着我。” 商领领再坐过去一点点,衣服压着他的衣服,她不承认:“我没有。” 她巴巴地凑过去,像个变态一样,想闻一闻他的脖子。 景召睁开眼,跟她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摸摸鼻子,坐回去,把心里的怪兽关回笼子里,重新摆出老实本分的表情。 “还要很久才到,你睡会儿。” “哦。” 乖巧如她商仙女:“那我睡了。” 她闭上眼睛,去梦里闻他。 有所思,有所想,有所梦,她见到了少年,见到了院子里的胭脂花和向日葵,见到了爬了满墙的锦屏藤。 “景召哥哥。” 她坐在秋千上,脚尖踮着地,裙摆随着秋千晃动:“除了相机,你还有没有很喜欢的东西?” 少年仰着头,在拍太阳:“山川、河流、星辰、日出。” 还有他没说出口的月亮。 “这些都买不到啊。”她从秋千上下来,“那我岂不是要送你一个世界?” “你呢?”他转身,让她进了镜头,“除了红宝石,还有没有很喜欢的东西?” 她脱口而出:“你呀。” “除了我。” 她想了想:“那就没有了。”她伸手抱住他,仰着脸,笑得明艳,“喜欢你抱我、亲我、跟我睡觉算吗?” 少年没她那么直白露骨,目光不自然地移开:“不算。” “我觉得算。” 她踮起脚,去吻她的少年。 相机掉在了地上。 阳光里的少年乖乖地低着头,叫她领领,叫她不要乱动,叫她手要乖。 ------题外话------ 今天的更完了。 以后的更新时间:早上八点半第一更,下午六点半第二更。 070:嘀,给召宝的聘礼已送到(一更) 阳光里的少年乖乖地低着头,叫她领领,叫她不要乱动,叫她手要乖。 “领领。” “商领领。” 商领领睁开眼,看到了景召:“你刚刚叫我了吗?” 她听见有人叫她,叫了两声,不知道是梦里,还是梦外,不知道哪一声是梦里,哪一声是梦外。 召说,“到了,车上冷,回去再睡。” 商领领整理好思绪,坐起来,看见身上盖着毯子:“我有没有说梦话?” “没有。” 景召先下了车。 商领领有点懊恼,她不应该真睡着,应该装睡,那样就可以顺其自然地靠着他。 她把毯子抚平,叠好,放到车座后面,然后整理整理头发和衣服,下车,去副驾驶拿相机包。 代驾先生已经走了,现在是凌晨一点四十,商领领睡着得太早,不知道车开了多久。 她把相机包递给景召:“给。” 景召没有接。 她催他:“快接着呀。” 他伸手接过,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的是4392的镜头。 “在哪里买的?” “京北门的一家老照相馆。” 京北门只有一家照相馆,这个镜头是老毕的藏品。 景召看着她说:“这个镜头很难买。” 商领领说得轻巧简单:“店主人好,看我喜欢就卖给我了。”她把包包拉开,露出里面红宝石做的内扣,“而且我有钞能力。” 老毕说:“来买相机镜头的是个小姑娘,挺诚心的,在我店里磨了两个多小时,又是抹桌子又是扫地,一口一个好伯伯,我实在没忍心。” “人姑娘说那个镜头是他男朋友最喜欢的,她打算买下来拿去求婚,我也不能破坏人家的姻缘对吧?只能忍痛割爱咯。” 她啊,倒是会编,家里的家务不爱做,给人擦桌子扫地倒有耐心。 景召没有揭穿她:“多少钱?” 谈钱她就不高兴了:“不要钱,赔给你的。” 景召酒醒了,又不好说话了。 “镜头是我自己摔坏的,不用你赔。” 商领领态度十分坚决:“可你是因为要抱我啊,要赔。” 他很一本正经地纠正:“是扶你。” 商领领:“……” 好扫兴啊,这个人! 这时候,就应该给他一个表情包:【憋说话,吻我】 商领领一点儿都不想跟他讲道理了:“反正是因为我才摔坏的,我赔给你也是应该的,我买都买了,你要就要,不要就扔了。” 她撇下他,去电梯口。 这么晚了,车库里没有其他人,四周太安静了,脚步声都很明显,景召没有跟过来。商领领先进电梯,分别按了十八和十九楼。她探着头往外看,一直按着开门键等景召,等了好一会儿,他也没来,她赌气地撒开了手。 就在电梯门要合上的时候,景召进来了。 “你怎么这么久?” “药忘了拿。”他把装着药的袋子给她,“一天两次,回去自己擦。” 商领领接过去,哦了声。 电梯门关上,开始匀速上升,商领领靠里站着,景召靠外。门上有倒影,一左一右、一高一矮。 商领领往前走了一步,跟景召并排着:“等以后你要给我拍照了,就用这个镜头。” 景召说:“这个镜头不适合拍人像。” “这样啊,那只能——” “可以调。” 他目光落在前面,不知道是在看电梯门,还是看门上的影子。 商领领笑了:“谢谢景老师。” 十八楼到了,指示灯在闪。 “等我欠了你人情再说。” “一定有机会的。” 电梯门开了,景召出去之前,留下一句:“早点休息。” 他下了电梯,门关上,电梯继续上升,几秒后,停在了十九楼。 商领领拎着药袋子,一蹦一跳地回家去。诶,景召好老干部,每次不是早点休息就是多穿衣服。 次日,是个大晴天。 再次日,还是个大晴天。上午,殡仪馆不忙,没有需要整容的特殊遗体送过来。 商领领给一位老太太化了妆,老太太享年九十二,算是喜丧。可能因为是喜丧,化妆的时候,外面连个哭的人都没有。 老太太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听说生前身体很硬朗,没病没痛,睡着去的。 因为走得突然,老太太的房产没来得及分配。 老二说:“三套房子,我们四个怎么分?” 老三说:“那简单,把房子卖了,折现不就行了。” 老大的媳妇说:“不能卖,我听说筒子楼明年会拆迁,这个时候哪能卖房。” “筒子楼那边是自建房,要是拆迁,能分到好几套商品房吧。”老太太就一个女儿,排行老四,“我要一套。” 老五是小儿子:“四姐,房子的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 “你都嫁出去了。” 老四看上去也并不缺钱,手里挎的包并不便宜:“在法律上,我一样有继承权。” 其实老太太几个子女都混得都还行。 周姐说,老太太是卖包子的,有两家店,年轻时就守了寡,靠卖包子供五个孩子上了大学。 “你说这话,是想跟我们打官司吗?”老三这话一出来,气氛到了冰点。 “我只是在提议。” 老二媳妇插了一嘴:“拆不拆还不知道呢,估算拆也没那么快,彤彤明年就要上初中了,那套学区房我们先住。” 那套学区房是老太太最贵的房产。 老大媳妇第一个冲出来:“凭什么你们先住?”一旦住进去,怎么可能再搬出来。 “妈还在的时候就答应我了,说等彤彤上初中,就搬过去住。” 老大媳妇阴阳怪气:“我们怎么知道妈答应没答应,妈又没写遗嘱,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 后面越吵越凶。 老太太有个小曾孙,五岁大,今天也来了,他在走廊里玩球,球滚远了。 小曾孙没有捡球,他去关门了,因为还不够高,踮着脚才够得着遗体整容间的门把,他把门关上:“你们吵架太大声了,奶奶会听到。” 大人们在争论,没有人听小孩说话。 殡仪馆的馆长是有神论者,商领领听他说过,说人去世后灵魂不会那么快走,会跟着遗体。 小孩的话老太太听到了吧。 “不要吵架,奶奶听到了会不高兴。” 嗯,听到了。 吵架的声音也听到了。 午饭在食堂吃,商领领和周姐还有云小云坐一桌。 饭吃到一半,肖敏和她的同伴来了食堂,路过左小云她们那一桌时,肖敏视线停留了片刻,然后加快脚步,坐到最后面去了。 左小云时刻关注着:“我怎么感觉肖敏怪怪的?” 周姐问:“怎么怪了?” “你看,她一直盯着领领,一副想要拼命又拼命忍着的样子。” 周姐往后面看了一眼:“人家可能只是便秘。” 左小云碗里的排骨突然就不香了:“周姐,吃饭呢!”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两人说相声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怼。商领领不参与,听到有趣的也会跟着笑。 吃完饭后,商领领去放餐盘,最靠近餐盘的桌子上坐着一个人,是火化间的秦师傅。 她手里拿着一张租房的宣传单,一边看上面的内容一边吃饭。 她打了很多白米饭,只有一个素菜。 商领领路过时,停下了脚步:“你要租房子吗?” 秦响抬起头:说,“我房东知道了我在火化间工作,让我今天搬出去。” 房东很过分,嫌她晦气,直接把她的东西扔在了楼梯间。 “我现在住的地方离殡仪馆不是很远,房东太太人特别好,你要不要问问她有没有合适的空房?” 秦响点头。 商领领把陆女士的电话号码给她。 她说:“谢谢。” “不客气。” 乐于助人的商领领功成身退。 秦响叫住她:“商小姐。” 商领领停下,回头:“嗯。” 她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软面包,递给商领领,脸上几颗小雀斑很生动:“这个很好吃,很甜。” 商领领接了,对她笑:“我喜欢甜的。” 小太阳的人设今天也立得稳稳的哦。 ------题外话------ 早呀~ 二更下午六点半哈 071:狗头助攻,领领知晓召宝心事(二更) 午休的时候,商领领接到了狗头军师的电话。 “喂。” “天大的好消息,要不要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方路明说话都有点飘。 “不要兜圈子。” 方路明一秒老实:后开门见山,“我觉得景召对你有点意思。” 商领领怕吵了同事午休,出去接:“为什么这么觉得?” “昨天我在唐德碰到了你的景召哥哥,我看见他跟明悦兮站在一块儿。” 商领领脚步停下,刚好一具遗体从她身边推过。 “这就是你说的天大的好消息?” 突然有股阴气,蹿到了方路明后颈,他摸摸脖子,声音弱了几个度。 “你听我说完,这不是重点。”重点来了,“他跟明悦兮没说两句,就被陈野渡叫来包房了,我也在包房里,还有我哥跟你表弟,我们还一起玩了游戏。” “然后呢?” 重点的重点来了:“昨天晚上景召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然后他说按错了?” “嗯。” 见证狗头军师变身明灯的历史时刻到了! 方狗头……不,方明灯说:“我们当时在玩游戏,我摇骰子赢了景召,本来是想帮你探探风,看他最近跟明悦兮有没有什么交集,就让他给最近亲近过的女性打电话。”他比当事人还激动,“然后他打给你了!” 这波助攻秀不秀? 出息了有没有? 以后请叫他方明灯! 方明灯正兴奋着,电话那头冷不丁地扔过来一句:“现在是下午一点。” “啊?”突然扯什么时间? 小祖宗不满意:“你到现在才来跟我说。” 方路明冤枉啊:“我昨天喝多了,刚醒。” 他一觉醒过来,身上连件衣服都没有,还是会所的服务员看不过去,借了他一套工作服,衣服刚穿上,那帮不是人的狐朋狗友挨个戳他,帮他回忆昨晚。 都不知道他多惨,他哥不是人,自己溜了,杨清池也不是人,直接把他扔在了唐德,他们都不是人,发了很多朋友圈,他们的朋友也不是人,转发了朋友圈,他们朋友的朋友更不是人,都不认识,就在那哈哈哈。 今天全场的朋友圈都被方公子承包了。 方公子也要脸的好吧。 年度最佳竹马除了他还有谁。 算了,先吃小祖宗的瓜:“你们什么时候亲近过?不是才加上微信不久吗?你们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这样那样的事?” 商领领挂断了。 方路明:“……” 好吧,他一点都不重要,舍己为人的精神一点都不重要,没有爱情线的竹马一点都不重要。 商领领今天早退了,四点不到就回了星悦豪庭。 她直接去了1803,可是敲门没有人应,景召和景见都不在家。 她下楼,去了陆女士家,是景河东来开的门。 陆女士正在客厅拆快递:“领领,快进来。” 客厅有一堆快递,都是陆女士的,陆女士是购物狂魔,快递一周不拆,家里会变成菜鸟裹裹。 “陆姐,景召还没回来吗?” 陆女士拆了个包:“他又去帝都了,手头有一些工作要收尾。”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问起这个陆女士满面愁容,最新款的包包都不能让她快乐了:“回不回来他没说,只说周四要去一趟国外。” 商领领皱眉,也很愁:“他又要出国吗?” 又? “你怎么知道他经常出国?” 商领领反应很快:“摄影师都经常出国。” 她自然不能承认她像个变态一样偷偷窥视了七年。 “这次不知道又要待多久。”陆女士把剪刀放一边,不拆了,“我也不是反对他去外面,只是他每次都去很危险的国家。” 这些商领领也知道。 “老公,”陆女士把景河东支开,“你去厨房洗两盘水果过来。” “哦。” 景河东去厨房了。 陆女士拉着商领领一块坐下,想同她谈谈心。 “领领,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家召宝。”反正她是看出来了,这姑娘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商领领嗯了声,红着脸,很羞涩,却也坦荡:“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你,特别希望你跟召宝能成。”陆女士说的都是心里话,“召宝这人其实心很软,就是太能藏事,对感情的事也不上心。我也不知道你跟他能不能成,要是没成,你可千万不要不理我了。” 商领领立刻摇头:“不会的,你不是你,景召是景召。” 陆女士思前想后,叹了声气:“有些事,我觉得你还是要知道一下。” 商领领认真地听着。 “我见过召宝受伤,还不止一次,他经常出国,经常去危险的地方拍照,经常受伤。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几个月,我也拦不住他。他拍的大部分照片都有教育和公益意义,我猜想他应该是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信仰这种东西,要么没有,如果有,很难抛弃的。 陆女士是真的很喜欢商领领,越相处越喜欢,越喜欢就越不想她受到伤害。 “领领,我之前不确定你对召宝到了什么程度,所以没告诉你这些,现在你知道了,要好好想想,想想召宝这样的人符不符合你对未来的期许和规划。谈恋爱可以什么都不管,但如果结婚,你就要考虑很多东西,比如安稳、陪伴,还有安全感。” 这些话对陆女士来说,其实很难说出口,因为她是最希望商领领跟景召有结果的人。 但同时,她也最希望那个结果是好结果,所以有些扫兴她也得说。 “女孩子不能被爱情冲昏了头,再喜欢也要深思熟虑。” (ps:上一章有个时间上的bug,这章的时间应该是方路明醉酒后的第二天) ------题外话------ 错别字还没查,我吃完饭再来修哈 072:你是不是知道我偷亲过你(一更) “女孩子不能被爱情冲昏了头,再喜欢也要深思熟虑。” 没有人跟商领领说过这样的话,没有这样教过她。 母亲说,不要像你父亲。 父亲后来也说,不要像我。 可是她们都没有教她怎么才能不像,以至于到最后,她还是像了她的父亲。 她点头,答应:“我会深思熟虑。” 但不会有其他的结果。 她没法告诉陆女士,她所有的深思熟虑,都在计谋着怎么偷到景召这颗红宝石。 没有人能教好她了,她在母亲的笼子外面长大,已经长成了恶龙。 “那就好。”该说的都说了,陆女士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谢谢你陆姐,谢谢你跟我说这些话。” “你跟我客气什么。” 景河东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第一时间发现:“老婆,你眼睛怎么红了?” 成年人只要不嚎啕大哭,永远可以找到一个借口。 “风吹的。” 但这种借口,只能骗骗本来就不在乎你是被风吹还是在逞能的那些人。 景河东知道了,他老婆偷偷抹了眼泪。他拿了手机,去洗手间,发了一堆微信。 景河东:【臭小子!】 景河东:【不孝子孙!】 景河东:【我的汤都喂了狗!】 景河东:【跟你的照片过一辈子吧!】 景河东:【你妈都被风吹了,你还往外跑!】 景河东:【没良心的兔崽子!】 景河东:【风怎么就不吹你?】 景召回了一个问号。 景河东:【发错了】 景河东:【今天风挺大的】 景召回话内容还没输入完,有电话打进来。 他把消息发送出去。 【这次不会在国外待很久,很快就】 只有半句话,剩下的没输入完,不过意思明了, 他先接电话:“喂。” “景召。” 商领领的声音听上去很没精打采。 “嗯。” “你今天晚上回华城吗?” 景召说:“不回。” 商领领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抱着腿,趴在自己膝盖上:“那你出国前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 商领领抱紧自己,俨然是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可怜:“你要去哪个国家?” “修彼德斯。” 商领领前阵子才刚送他一块修彼德斯的玉石。 “你去修彼德斯做什么?” “拍荷兰子。” 夜深人静,景召的声音轻轻地响在商领领耳边。 他说:“修彼德斯有一座城市,专门种植荷兰子,它是一种新型致幻剂的原材料,这种致幻剂在国外的夜店卖得很贵,但种植荷兰子的那些人却很贫穷,我想去看看,看看他们为什么贫穷。” 因为恶魔不是他们,他们只是恶魔的奴隶。 奴隶是不会有人权的。 商领领是恳求的语气:“那你可以带我去吗?” 她没有好奇心,对荷兰子不感兴趣,没有慈悲心,对奴隶也不感兴趣,她就是单纯想跟在景召左右。 陆女士说的她都深思熟虑过,她不会绊住景召的脚,他想要去哪里都行,他想拍什么都可以,她可以在镜头外,只要景召在视线里。 只要他在视线里,她可以打开她所有的笼子。 景召没有丝毫犹豫:“不可以。” 她不说话了。 景召等了很久,等不到她说话,应该是生他气了。 “还有没有其他——” 她抢了他的话:“你都要走了,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嗯,是生气了。 所以她要他说好听的,稍微哄一下。 景召沉默了半天,生硬、机械、不带感情地说了一句:“我们领领最漂亮。” 像被逼就范不得不念台词的机器人。 但商领领是真好哄。 她笑了:“一路顺风,景老师。” 景老师回:“谢谢。” 十一月二十一号,周四,帝都下了雪,从昨夜就开始下,纷纷飞飞,形似柳絮,到早上雪已经停了。整座城市银装素裹,一眼望过去,白茫茫的一片里有几枝冒头的绿色枝丫,漂亮又生机勃勃,还有惠民街仿古楼台上的黑瓦屋檐,挂了长长的冰晶,晶莹剔透的,往来的路人都忍不住抬头望一望。 天然去雕饰,一场冬雪,美如画。 白天没下雪,航班没有取消,助理贺江开车,送景召去机场。 贺江念叨一路了:“景老师,你就不能带我去一次吗?给你提提包也行。” 景召每次去国外拍摄都不带助理,总是他自己一个人。 “下次吧。” 上次也说下次,贺江根本不信。 因为下雪,路上有点堵车,四十分钟的路开了快一个小时,贺江把车停在路边,刚想下车去帮忙拿行李,景召已经先下去了。 他去后备箱把行李拿下来,嘱咐贺江:“我在国外不一定能通讯,工作室有什么事你自己拿主意,拿不定主意了就去找陈野渡。” 贺江记下了,问:“那车用不用我找人帮你开回华城?” “不用,停在工作室就行。”他的行李很少,一个行李箱,一个摄影包,“你回去吧。” 贺江挥手作别:“景老师,路上注意安全。” 景召进机场了,先去取了机票,离登机还有半个多小时。 他接了一通电话。 对方是男人,说外语:“到机场了吧?” 正是那位说搞不定要景召出马的男士。 “嗯,你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你先在修彼德斯待三天,我会派人过去接你。” 景召往安检的方向走:“集团那边——” 他的话突然断了。 男人呼叫:“小九爷?” “小九爷?” 没人答应,男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喊了他上司的大名:“景召?!” 接着电话被挂断了。 行李箱的滚轮突然停下,景召脚步定住:“你怎么在这?” 商领领站在等候区的椅子旁:“我在等你。” 她身上穿着长长厚厚的黑色羽绒服,她平时爱美,这是她最保暖的衣服。 景召一贯冷静自持,眼底总是波澜不兴,像安静的深潭水,此刻终于起了微澜。 他声音压得很低。“什么时候来的?” 商领领走到他面前,老老实实地站着:“昨天晚上。” 陆女士说景召周四出国,她不知道具体是几点,就早早过来了。 “等到现在?” “嗯。” 昨天晚上下了雪,帝都很冷,路况不好的话,从华城到帝要好几个小时。 景召语气明显重了:“商领领。” 他应该是想训斥她,叫了她名字之后,又没了后文。 他眼里情绪太复杂,商领领只能确认一件事,他恼了。 商领领不怕他带着怒意的眼神,直直与他对视:“我有事情要问你。” “就不能等我回来再问?” “不能。” 景召把行李箱推到墙边,不挡路人:“你问。” 机场里吵吵嚷嚷的,旁边还有小孩在追赶嬉戏,商领领声音不大,景召却听得很清楚。 “你是不是知道我偷亲过你?”她眼神藏不住,开始明目张胆地露出心事。 这个问题景召预料到了,那天晚上她那个“不熟的同学”也在场。 他不该喝酒,不该放纵,他想了几天,要怎么收场,但没想出什么有用的。 认,“知道。”计划全打乱了。 商领领眼睛很亮很亮,迫不及待:“那你是不是也知道我——” 话没说完,她身后有位推着几个箱子的旅人,嬉闹的小孩撞到了推行李箱的小车,箱子一股脑滚下来。 景召迅速做出反应,伸手拉了商领领一把。 旅人连忙道歉。 景召松开手,问商领领:“撞没撞到你?” 她摇头。 他帮忙把箱子捡起来,这时,机场广播响了,说某班飞机快要起飞。 “等我回来再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 商领领拉住他的袖子,舍不得他走:“不去拍荷兰子不行吗?” 景召摇头,把口袋的手套放进她口袋里:“我要过安检了。” 他收回手的那一瞬间,商领领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尖。 她的手很凉,景召的手是暖的。 “一路顺风,景老师。” ------题外话------ 早上好,你们那里下雪了吗? 073:她是景老师的家属(二更) 超过社交距离的肢体接触,在景召这里,算冒犯。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顾及他的社交距离,没有管冒犯不冒犯,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等商领领先松手。 过了挺久,她松手。 “我回去了。” “嗯。” 一个懂事的小太阳是不会拖人后腿的,所以商领领忍住了,没有回头。 景召还站在原地,手机响了很久他才接。 “刚刚电话怎么断了?” 他心不在焉,行李箱被人撞到好几次:“按错了。” 九点二十,飞往栝虢的飞机起飞。 没有从帝都直达修彼德斯的飞机,景召要去栝虢转机。 等看不到玻璃外面的飞机了,商领领才从机场大厅出来,表情恹恹,仿佛对全世界都丧失了兴趣。 她戴上景召的手套,左手摩挲右手,漫无目的地在路边游荡。 一辆车开过来,停在她旁边,一个脑袋从车窗钻出来。 “商小姐是吗?” 对方是男士,戴着口罩,商领领认不出来是谁:“你是?” 他摘下口罩:“我是景老师的助理。” 贺江。 商领领查过他。 她露出礼貌友好的笑容:“你好,助理老师。” 贺江还是第一次被人喊老师,身心都很愉悦:“我要帮景老师把车开回华城,你要不要坐景老师的车回去?” “好啊,谢谢。” 贺江说不客气。 商领领犹豫了几秒,还是坐了副驾驶。搭别人的顺风车坐后座会不礼貌。 她上车后系好安全带:“是景老师让你在这儿等我的吗?” 没有别的可能,她跟贺江又不认识。 “对,他让我顺道载你一程。” 商领领随口那么一问,像闲聊:“那你怎么认出我的?” 贺江停顿了几秒:“我一个个问的。” 套话失败。 商领领端正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麻烦你了,助理老师。” 贺江看了一眼她的手套:“不麻烦不麻烦。” 十分钟前,景召给贺江打了电话,当时贺江正开车回工作室。 “景老师。” 景召说:“你帮我把车开回华城。” 不是说停在工作室吗? 贺江也没多问:“那我下午——” 景召很少会打断别人说话:“我一个租客,现在要回华城,你顺带载她一程。” 顺带吗?好像也不是那么顺带,这一来一回,半天就没了,景老师撂摊子去国外,贺江上午很忙啊。 “他人在哪?我去哪里载他?”贺江以为是男租客。 “她应该还在机场。” 贺江前面路口掉头,回机场:“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黑色羽绒服,米白色毛衣和裙子。” 裙子? 贺江震惊:“女的?!” “嗯。” 贺江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一米六八高。”停顿了片刻,景召补充,“长得很漂亮。” 景召是个极其克己守礼的人,他从来不评价女性,这是贺江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他形容一个异性,像天底下所有有情爱也有欲望的男人一样,没有免俗,用了漂亮这个词。 “不要跟她多说话,不要提我。” 景召挂断了电话。 贺江在冲击中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自我反省,他错了,他一直以为景老师不是一般男人,也不喜欢女人,他以为景老师的心上人是陈野渡老师,他错得离谱,他还偷偷给景老师和陈野渡老师当过“助攻”,比如那次,景老师感冒,他特地给陈野渡老师打了电话,还故意夸大了景老师的病情,当时陈野渡老师回了他一句“放心,死不了”,他居然还觉得那是另类的宠溺。 也不能全怪他,他家里有个喜欢纯爱文学的女朋友,经常给他洗脑,当他接受了纯爱设定之后,会觉得景老师和陈野渡老师相配也很正常,一个导演一个摄影师,身高相貌配一脸,景老师不在就找陈野渡老师,这不是糖是什么? 原来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所以回去的路上,贺江忍不住频频偷瞄副驾驶上的女孩子,想看看陈野渡老师输在了哪里。 “助理老师,前面堵得很厉害,车一时也动不了,我下去买点热饮,你想喝什么?” “咖啡吧。” 商领领不仅买了两个口味的咖啡,还给助理老师买了热腾腾的串串和烤肠。 助理老师得出了结论:陈野渡老师没人家温暖可爱。 他们下午一点多才到华城,商领领邀请助理老师贺江吃午饭,贺江拒绝了,不是客气,是在车上被温暖可爱的“景老师家属”投喂饱了。 戴着景老师的手套,景老师亲自嘱咐相送,景老师还夸漂亮,不是家属他把名字倒过来写。 晚上,方路明打电话过来。 “你家景召哥哥从了没?” 商领领心情明显不佳:“他出国了。” 不是吧,吓得连夜坐飞机跑了? 完蛋。 方路明赶紧甩锅:“这可怪不到我头上。” “你不觉得奇怪?” 方路明脑子转得慢:“什么?” “这几年,只要他在国外,我就查不到他任何消息。” 方路明不觉得奇怪:“查不到也正常,他们搞艺术的都这样,动不动就失联,而且你跟我手再长,要往国外伸也不容易。” 商领领思考着。 “方狗头。” 方路明:“……” 老子是没名字吗? 路明路明,道路光明! “帮我查一下,景召为什么要去帝都见明悦兮。” 这是要秋后算账啊。 道路光明的方路明:“哦。” 商领领客气礼貌:“谢谢。” “别叫方狗头。” “好的,方先生。” “……” 还是叫狗头吧,至少不那么瘆得慌。 074:领领要搞明悦兮,景见cp(一更) 方狗头说,明悦兮被一老总看上了,老总想潜她,是景召替她解了围。 十一点,商领领开了直播,整场下来,她都不在状态。奇怪的是,直播间的人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涨得有点离谱。 大概是某公司过来秀他们强大的数据团——水军。 果然,她一下播电话就打来了。 “喂。” “你好,商小姐,我是热丽传媒的内容总监。” 商领领情绪不佳,话都懒得多说,两个字打发:“不签。” “你是担心合约问题吗?我们公司和你们平台有过多次合作,合约这块你完全不用担心。” 热丽传媒最近遇到了瓶颈,歌手类的网红太容易被模仿,需要另辟蹊径。 ruby是全能型的声音主播,只要长得不是太差,化妆再加上滤镜,要捧红很容易。 内容总监拿出诚意来:“我们公司是诚心想跟你合作,声音类的主播目前只接洽了你一个,如果签约成功,我们会给你最好的推广资源。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也会尽可能地满足你。” 这内容总监有点东西,挺会谈判的。 “签了我之后呢?把我捧成网红?” “商小姐你的声音条件这么好,也可以考虑配音和拟音,最近就有一档配音综艺就很火,其实也有很多网络艺人转型成功的例子,你知道明悦兮吗?她正式出道前,就是我们公司签的歌手。” 这样啊。 商领领有了兴致:“什么时候签约?” “商小姐你方便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 雪下了两天,周六上午太阳出来了。景召不在,星悦豪庭好像都冷清了很多。 化雪的时候比下雪的时候还冷,景倩倩是一只又怕冷又懒惰的猫,趴在自个儿窝里,动都不动一下,太阳把它晒惬意了,它也顶多就是摇摇尾巴。 天不是很冷嘛,它妈妈陆女士给它穿上了花袄子,头上还绑了朵毛线编的大红花,它不喜欢,一直拿爪子扒拉。 陆女士刚刚下楼了,把商领领留在了1703,她一个人无聊,在跟猫说话。 “景倩倩。” 景倩倩看着外面的花花世界,没有搭理。 “你想不想你哥哥?” 景倩倩高贵优雅地喵了声。 “你说他现在在干什么呀?” 景倩倩继续高贵优雅。 “为什么不接电话呢?”商领领拿出手机,是今天第n次看微信,“也不看微信。” 她心情低落,把惬意的景倩倩从猫窝里拖出来:“你平时那么黏他,他走了你不想他吗?” 懒惰如景倩倩,拖哪趴哪。 商领领一下变脸,超级凶:“你不准黏他。” “喵。” “叫我嫂嫂。” “喵。” 一人一猫正聊着,楼底下有人大声喊陆女士,问她打牌不。 陆女士说没空。 商领领走到阳台边上,往下看,看到陆女士领着一个人,是秦响,她来看房了。 秦响看中了二楼,因为二楼太阳照不到,房价最便宜。 陆女士带她在二楼逛了一圈:“还有其他问题吗?” 秦响身上穿着一件军绿色的棉大衣,那棉大衣门卫老钟也有一件,不过秦响这件应该是洗过很多次,皱巴巴的,有点褪色,看着也不保暖。 她问陆女士:“我可以找室友合租吗?”她想找个室友分摊房租。 陆女士很好说话:“当然可以,室友的房租你直接收就行了,不用再经过我。” 星悦豪庭离殡仪馆不算远,小区环境也好,如果找到了室友,二楼的房租价格不会超过秦响的预算,思前想后,就只剩一个问题。 “您知道我在殡仪馆工作吗?” 这姑娘看着朴实,陆女士对她很有好感:“知道,你是领领的同事嘛。” 秦响的上一位房东一开始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后来知道了就把她赶出去了,连另外找房子的时间都没有宽限,所以这次秦响不打算再隐瞒。 “我跟商小姐有点不一样。”秦响说,“我在火化间工作。” 火化师是比遗体整容师还要让人忌讳的职业。 陆女士还当是什么事呢。 “没什么不一样,不偷摸拐骗,哪一行工作不是工作。”陆女士就嘱咐一句,“不过我知道就行了,别告诉其他人。” 秦响重重地点头:“我能今天下午签约吗?” 上一任房东已经把她赶出来了,她现在住在小旅馆。 “什么时候签都行。”陆女士听商领领说了秦响的情况,很体谅她,“你要是没地方住,也可以先住进来,过后再签约。” 秦响拿陆女士当贵人,看她的眼神很感激:“我下午搬进来。” “东西多不多?要不要我找人帮你搬?” “东西不多,我一个搬得完。”秦响觉得陆女士人太好了,太深明大义了,“谢谢。” “不用客气。” 房子最终敲定了,秦响租中户,202房,陆女士带着她最后再看一遍,要确认热水、煤气、灯泡这些都没问题。 商领领抱着猫下来了。 “秦师傅。” “商小姐。” “有看中的吗?” 秦响点头。 商领领握着景倩倩的小爪子,对秦响招招手:“那以后我们就是租友了。” “嗯。” 秦响好像笑了,嘴角弯起了小小的弧度。 下午秦响就搬进了星悦豪庭,商领领去她家,帮忙整理了东西。 ***** 傍晚,杨清池和景见一起从健身房出来,游荡在帝都的街头。 明天是周日。 杨清池问景见:“明天干嘛?” 景见头上戴着根紫色的运动发带,已经被汗打湿了,手里还拎着带面包:“在家睡觉。” 杨清池可没景见那么糙,他娇气讲究,已经在健身房旁边的星级酒店洗过澡了,搭了一身运动风,刚出完汗,整个人懒洋洋的,手揣着兜,脚步慢慢悠悠。 两人一左一右,并排走着。 杨清池是浓颜系,标准的建模脸,景见淡颜,雏男初恋脸。 路过的年轻女孩们频频看他们。 杨清池邀景见:“明天下午,打球来不来?” “不来。”景见掏出手机,点开游戏app,“你车在不在学校?” “不在,在家。” “借我两天,我开去华城。” 杨清池问:“你的车呢?” “被我妈扣下了。” 景见拿到驾照后,陆女士给他买了辆十来万的代步车,上周景见不小心闯了红灯,陆女士就把他车钥匙收走了。 杨清池说:“选修课后,你上我家拿车。” “选修课我不上。” 逃课对景见来说,是常事。 天已经慢慢黑了,两人抄小路,走桥下。 景见发现又出新皮肤了:“老杨,送我个皮肤。” “自己抽。” “我哥出国了,没人接济,我穷。” 景见应景地啃了一片面包,看着桥下盖着报纸睡觉的流浪汉,他竟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于是他把手里的面包留给了一个看上去最瘦弱的流浪汉。 那个看上去最瘦弱的流浪汉还在睡觉,旁边还放着一个麻袋。这时,又来了一个很强壮的流浪汉。 强壮的流浪汉走过去,把面包捡起来据为己有,并用脚踢他:“喂。” “喂!” 瘦弱的流浪汉睁开眼,迷迷糊糊地从报纸里露出一只眼睛:“嗯?” “这是我的地方。” “哦。” 瘦弱的流浪汉爬起来,他戴着口罩和一个很大的渔夫帽,就露出一双眼睛,身上穿了一身黑,衣服并不破旧,就是鞋子有点脏。他捡起报纸,用胳膊夹着,然后蹲下,扛起麻袋。 那麻袋装得下冬天的被子,流浪汉用一根绳子系住了袋口,里面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塞了不少东西,瘦弱的流浪汉扛着袋子却一点也不吃力。 江边的风吹过来,掀掉了流浪汉的渔夫帽,结果,长发散下来,是个女孩子。 她重新把帽子戴上,一路扛着麻袋,找了一家门前最冷清的夜宵摊,左看右看了很久,缩着脑袋过去。 “要一个煎饼果子。” 她声音小小的,糯糯的,怯怯的。 摊主的喇叭还在放“卖煎饼果子咯”。 摊主舀了一勺面糊摊开:“要加什么东西?” 女孩子一手扶着麻袋,一手捂着口罩,小声重复:“一个煎饼果子。” 老板已经摊鸡蛋了:“里面加什么?” “一个煎饼果子。” “……”老板崩溃,“里脊肉要吗?” 女孩子想了想,点头:“要。” “火腿要不要?” 她又点头:“要。” 脆饼和鸡蛋本来就是标配,老板给她加上里脊肉和火腿,又问:“肥肠要不要?” 女孩摇头:“不要。”她说,“还有一个煎饼果子。” 老板:“……” 因为太奇葩,老板多看了两眼,发现这女孩十分怪异,一直捂着脸,还东张西望。 老板打量完解释:“里脊肉肥肠这些不是单卖,就是加在煎饼果子里的。” 这姑娘估计是第一次吃煎饼果子。 老板撒上葱花,把饼卷起来,装袋子里给她:“喏,煎饼果子。” 她接过去:“哦。” 老板说:“十一块。” 她解开麻袋上的绳子,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币, 老板不经意瞄了一眼,然后呆住了。 麻袋里全是钱…… 075:初恋变后妈,相爱又相杀(二更) 麻袋里全是钱…… 老板愣愣地接了递过来的那一张。 女孩说:“不用找了。” 她拎着煎饼果子,扛起麻袋就跑。 老板震惊加倍!! 这力气,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小萝莉。 老板再仔细瞅瞅女孩给的那张纸币,竟还是崭新的。老板平时最喜欢看警匪片了,脑子里已经有了二十集的剧情,于是他拿起手机,拨了三个数字。 “喂,110吗?” 当地警局的同志说:是的。 老板在线举报:“刚刚有个人扛着一麻袋钱来买煎饼果子,看上去十分可疑。”感觉像抢银行的。 警察同志问多大的麻袋。 老板估摸着:“估计能装一床十斤的被子。”那得多少钱啊。 警察同志问对方的外貌特征。 “大概一米六出头,是个女孩子,我没看清楚脸,她一直用手捂着,鬼鬼祟祟的。”还有点傻乎乎。 警察同志又问店址。 “建设路,步行街。”老板探头观察了一番,实时汇报,“歹徒已经往江边的方向跑了。” “歹徒”边跑边回头,扛着麻袋还如此麻利,没一会儿就没影了。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了—— 人家不是歹徒,人家只是个社恐,有点钱的社恐。 再说说逃课的景见。 他跟杨清池一道去了杨家,杨家本家的别墅在帝律公馆,帝律公馆是帝都上流圈的聚集地,景见的外公家也在帝律,但自从老爷子去了之后,他就没再去过陆家。 杨家人口不多,别墅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生活气息。车库很大,里面停了好几辆车,大部分都是杨清池的。杨家就他这一根独苗,老爷子惯他惯得厉害,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小少爷顺风顺水了二十多年,爱情是他的第一个坎。 景见没事就喜欢调侃他两句:“你后妈不在?” 杨清池走出去也是被人称一声小爷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他作为杨家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喜怒不形于色是必修课。 当必修课遇到了体育老师出身的柴秋—— 杨清池一秒变脸:“提她干嘛?” 他嗓音高了几个度,恨不得拿着喇叭昭告全天下他跟柴秋没有半毛钱关系,偏偏呢,小青年第一次动情,生涩又鲁莽,表情也不会藏,就很虚张声势。 随便逗一逗,就露馅了。 景见抬头,往门口看,叫了声:“柴老师。” 杨清池立马回头。 门口鬼影都没一个。 看吧,一逗就露馅。 杨清池气急败坏:“车不借了,滚!” 景见不滚,挑车去了,挑着挑着,又往门口看:“柴老师。” 还来? 杨清池才不上当,一副天王老子的口气:“我怕她不成?喊她没用。” 景见抬抬下巴,指门口的方向:“柴老师。” 杨清池抛了抛手里的车钥匙,要砸人了:“景见,你够了。” “晚上没课?” 是柴秋的声音。 杨清池手里的车钥匙掉地上了。 景见抱着手,看戏。 杨清池好半天才转过身去,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关你什么事?” 景见:“……” 这孩子,活该当人儿子。 ------题外话------ 紧赶慢赶,赶出来了瘦瘦的一章 076:是一见钟情啊(一更) 遇到柴秋之前,杨清池有理想型,他喜欢皮肤白的,眼睛要是双眼皮,最好年纪小他多一点,长头发,性格要软。 大一那年,工商管理专业中途换了体育老师,新来的体育老师是位女老师,叫柴秋。 柴秋比杨清池大七岁,皮肤偏黑,单眼皮,头发从来没留长过耳朵,性格要强,篮球排球羽毛球,没有她不擅长的。她跑步最厉害,刷新了学校的记录,领奖的时候她亲吻奖牌,比全场的男生都英气。 杨清池第一次遇到柴秋是在球场,一颗不长眼的篮球朝他的脸飞过来,柴秋伸手接了一下,球掉地上,她运球,一个三分,投进了框。 全场的男生都在欢呼,只有杨清池像个傻子一样,愣在原地。 他对一个跟他理想型完全相反的异性一见钟情了。 上天可怜他茶饭不思了半个月,然后就把柴秋送到他体育课上来了。 但上天是个滚蛋,让柴秋这样进了他杨家的门。 柴秋是个很合格的继母,从来不干涉杨清池。 “玩得开心。” 她出去了,不打扰继子跟他的同学。 等人走远了,杨清池踹了一脚轮胎,烦躁得不行。 景见被他蠢到了:“你就是这样追人的?” 他死鸭子嘴硬:“谁追她了。” 景见懒得管他:“你就嘴硬吧,哪天多了个后爸可别后悔。” 他一脚把地上的车钥匙踢过去:“拿了车赶紧滚!” 杨家的别墅一共四楼,老爷子住一楼,柴秋住二楼,杨清池住四楼。 二楼有间书房,是柴秋在家办公的地方。她今天不是一个人回来的,秘书也过来了。 “董事长和张董已经私下见过面了,张董现在不接我的电话,应该是已经做出了选择。” 柴秋接手了杨氏的半壁江山之后,跟老爷子分庭抗礼,各位股东纷纷开始站队。 “你帮我约了一下徐董。” 秘书叫郑听采,三十二岁,斯斯文文的一个男人。不过他的商业手段并不斯文,他在维加兰卡的商业街很出名。 “周日你有没有私人行程?” 柴秋说:“没有。” “约周日怎么样?” “可以。”柴秋看了看时间,“很晚了,你回去吧,项目报告你邮件发我就行。” “那明天见。” 郑听采从书房出来,下了楼。 杨清池像个大爷一样翘着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你来我家倒是来得挺勤。” 郑听采是只笑面虎:“小孩,大人的事情少管。” 杨清池自从迷上柴秋,就受不了别人说他年纪小。 这个姓郑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跟柴秋说话的口吻哪里像个秘书。 杨清池还看见过他给柴秋夹菜,就很不要脸,他这个当儿子的都没夹过,轮得到他一个秘书? 杨清池站起来,仗着身高优势俯视他:“不小了,明年就能拿证。” 郑听采但笑不语,走了。 杨清池冷哼了声,一转头,看见柴秋下来了。他转身去倒水喝,全程无视柴秋,等水喝完,他立马上楼。 台阶走到了一半,他停下来,没忍住,回了头:“你就不能换个秘书?” 柴秋就事论事:“郑秘书业务能力很强。” “他人品不行。” 柴秋疑惑地看他。 杨清池最爱她这双眼睛,总是带着气场逼人的锐气,坚毅飒爽,像战场上的女将军。 他转开目光,不跟她对视,别别扭扭地说了句冷话:“总之你别忘了,你是杨太太。” 说完他跑上楼。 柴秋走到别墅外面,接了一通电话。 “小九爷。” 天气连着晴了几天。 周日,商领领去了帝都,热丽传媒的办公室在一栋写字楼的十三、十四层。 一进去就能看见走廊上贴的照片,好几个都是最近大热的网红。 商领领走到前台:“你好。” 前台女士回:“你好。” “我找许总监。” 前台女士问:“你有预约吗?” “有,我姓商。” “请稍等一下。” 前台女士拨了个电话,和那边对接了一下。 几分钟后,一位脖子上挂着员工牌的女士从电梯出来,先问了一下前台,然后走到商领领面前:“商小姐你好,徐总监在开会,我先带你去她的办公室。” “好。” 许总监的办公室在楼上。 女士刚出电梯门,手机就响了:“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可能是不方便让别人听到的电话,女士暂时扔下商领领,去楼梯间接了。 商领领等在原地。 忽然,她听见了摔杯子的声音。 是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声音,里面有人在争吵,是一男一女,争吵的内容听不清楚。 “明悦兮,老子太给你脸了是吧?” 这一句,男人是吼出来的,商领领听见了,不由自主地走近些。 ------题外话------ 早呀~ 077:宽衣解带被撞了正着(二更) 这一句,男人是吼出来的,商领领听见了,不由自主地走近些。 门突然推开,商领领脚步停下,视线和明悦兮撞了个正着。 商领领第一次听见明悦兮这个名字,是在三年前。景召当时刚在国外拿了大奖,回国后拍的第一位艺人是明悦兮——一个当时深陷丑闻而被全网抵制的十八线女星。她因此水高船涨,摇身一变,变成了时尚女王。 当商领领拿到明悦兮的资料之后,才想起来她以前见过她,在七年前。 七年前商领领是个名副其实的小魔头,她像个变态一样尾随着景召,看见他进了一栋楼。 过了很久他才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孩子。 “景召。” 他回头。 女孩安慰他:“我父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那是二十一岁的明悦兮。 她穿着明黄色的连衣裙,站在路灯下面,眼神温柔包容,暖得像小太阳。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偷听?” 这会儿不是小太阳,是大太阳,炙热得烫人。 商领领其实什么都没听到,但对方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我路过。” 明悦兮半信半疑,用眼神打量着。 给商领领带路的那位女士终于接完电话了:“商小姐。”她从楼梯口那边小跑过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只等了一小会儿。” 女士这才注意到明悦兮,对她点了点头,领着商领领走了。 乔爽这时赶来。 明悦兮脸色很不好看,顾及还在外面,忍着没发作:“我不是让你在门口守着吗?” “下面不让停车,我去挪车了。” “那个人,”明悦兮指着商领领的后背,压低了声音说,“查查是谁。” “怎么了?” “她可能听到了我跟梁建斌的谈话,不知道有没有录音。” 梁建斌是明悦兮的前老板,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他手里攥着她以前那点事,几次三番地要挟她,这次又让她带新人。 热丽传媒旗下签的都是网红,在明悦兮眼里,那些人根本上不得台面。 大概等了一刻钟,许总监才开完会。 商领领只提了一个签约条件,不露脸。 许总监游说了很久无果,最后回复说还要再请示他们梁总,如果没问题会亲自带着合约再去华城。 从热丽传媒出来,太阳已经开始下山,商领领的车停在了对面商场的负一楼。 她上车后,给方路明打了一通电话。 “你人在哪?” “在外面浪。” “把地址发给我。” “你要过来?” “嗯。” 别啊祖宗,他不想跟她玩。 商领领的车已经开出了停车场:“发过来了吗?” 方路明磨磨蹭蹭:“已经在发了。” 商领领十分好说话:“我不过去也可以,你来找我。” 这颗毒青梅啊。 “那还是你来找我吧。” 方路明把地址和房间号发过去了。 这ktv桌球是玩不成了,方路明吆喝众人:“都散了散了,今天就到这儿。” 包房里一屋子人,都是方路明的狐朋狗友,大部分是二世祖,平时没事儿就聚众玩乐。 “方二爷,这才几点啊,夜生活还没开始呢。” 方路明开嘴炮:“你以为我跟你似的,成天就知道吃喝嫖赌,小爷我忙着呢。” “忙什么?卫生纸啊?” 方路明一脚踹过去:“滚!” 狐朋狗友们也都给他面子,嘴上欠了两句,都乖乖走了,并带上了门,房间号是835。 865在走廊的尽头。 唐德会所是帝都消费最贵的娱乐场所,八楼只接待贵宾,有各种风格的包房。 865房间的门没有关严实。 里面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士坐着,女士站着。 房间里还在放歌,mv里的主角正是站着的这位女士。 女士名叫楚卉,是歌手出身的演员。她拘谨地站着,脸上梨花带雨,哭得好看。 “对不起岑爷,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一时糊涂。” 她是岑爷带过来的女伴,声音谈到一半,岑爷让所有人出去,单单留下了她。 岑爷问,酒里放了什么? 放了她以为能让她一朝飞上枝头的东西。 “喜欢我?”岑爷晃着那杯加了东西的酒,“喜欢我什么?” 酒里有倒影,那是一张侵略性强到让你会忽视他五官的脸。 是传闻中,吸血鬼的长相。 喜欢他什么?他那么一个恶名远扬的人。楚卉根本说不出话。 “喜欢我能捧红你?”他说话的语调总是很慢,像狩猎者吃掉猎物之前的逗弄,“还是喜欢我能踩死你?” 楚卉腿发软,低着头不敢直视恶魔的眼睛:“岑爷,岑爷,我错了,求你网开一面。” “哦。” 他恍然大悟一般,放下酒杯,看她的眼:“喜欢我能捧红你啊。” 楚卉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错了,大错特错,不该动贪念,不该坏了这个男人的规矩。 “来之前经纪人没教你?”他低着头,转着尾指上的戒指。 那颗戒指上有四颗小小的蓝宝石。 楚卉听说过他的传闻,他身边女伴没断过,但总带着尾戒。 他有规矩,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女人。 楚卉来之前,经纪人嘱咐了她几次。但女人嘛,尤其是有姿色的女人,很容易产生错觉,觉得自己不一样,觉得自己能变成别人的不一样。 她怯怯回话:“教、教了。” 那就是明知故犯。 岑爷把那杯酒倒在她的高跟鞋上:“你可以走了。” 这不是放过的意思,是辩解的时间就到这了。 楚卉脸都白了,弯下膝盖跪了下来,低胸的裙子因为姿势不当,显得她狼狈不堪。 一张明艳漂亮的小脸哭花了:“岑爷,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男人无动于衷。 “我可以伺候好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她已经没有理智了,开始解衣服。 门这时被推开。 岑爷抬头。 商领领愣在门口,好一会儿才抬头看门牌:“这里不是818吗?” ------题外话------ 我岑爷终于上线了!错别字还没改,我先去吃饭哈 078:领领要搞事业了,景召归期将近(一更) 商领领愣在门口,好一会儿才抬头看门牌:“这里不是865吗?” “是。” 是里面的男士回答的。 女士还跪在地上,衣衫不整。 商领领没找错地方,方路明给她发的房间号就是865。 眼下看来,是方路明那个狗头办的好事。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地方。”商领领道完歉,退出房间,把门带上。 她给方路明打电话。 “你房间号多少?” “835啊。” 方路明小时候就很蠢,帝律第一蠢,商领领以为他长大了会好点儿,然而根本没有。 “你给我发了865。” 方路明跑去看聊天记录,还真发错了:“可能手滑了。” 商领领挂了电话,去找835。 865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诡异,气氛越来越紧绷。 楚卉的肩带还挂在胳膊上,却没了往下脱的心思,她能感觉到岑爷这会儿是真动怒了。 他低着头,在看自己的戒指:“你刚刚犯了一个大错。” 一句话,让楚卉如坠冰窟。 岑爷单名一个肆字,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背景。 当岑肆两个字闻名帝都的时候,他已经吞下了影视领域的半壁江山,前后只用了五年的时间,过程可以用八个字概括:残暴不仁,不择手段。 被他整得宣告破产的企业家没有两只手,也有一只手,司法人员三天两头请他去喝茶,但也仅仅只是“请”他喝了一杯茶。 有传闻说,他是法学系出身,玩法律没谁比得过他。 商领领到835的时候,方路明正放着歌、喝着小酒,自娱自乐很是惬意。 “你去865了?” “嗯。” 太吵了,商领领把歌关了。 方路明很自觉,给她倒上她喜欢的酒:“没碰见熟人吧?” “没有。” 商领领见过岑肆和楚卉,在热搜新闻上。她这几年都窝在华城,没跟岑肆打过照面,听倒是听过不少。方路明就跟她提过,他说岑肆是帝都商圈里一匹杀人不眨眼的黑马。 “你怎么来帝都了?”景召又不在。 商领领说:“来谈合约。” “什么合约?” “有家公司找我做网红。” “不是吧?”哪家公司这么倒霉? 商领领有一点点贪杯,一杯酒已经见了底:“热丽传媒。” 方路明觉得有点耳熟。 “明悦兮的老东家。” 这么一说他想起来了,明悦兮出道之前就是网红。 “你想干嘛?” “不干嘛。”镭射灯的光被她装进眼睛里,亮晶晶的,漂亮得不像话,“玩玩而已。” 三年前,记者拍到明悦兮被梁建斌的老婆扇巴掌,虽然明悦兮第一时间就辟了谣,声称是因为合同纠纷闹了不愉快,但没有用,她成了黑料艺人,被全网抵制。 本来商领领还不确定,但刚刚在热丽传媒,明悦兮露出了尾巴。 商领领也没想干嘛,就是希望明悦兮以后能识趣一点,不要去景召面前蹦跶。 这不过分吧,那些毁人设的手段她可一个也没用。 哎,又是被仙女人设束缚的一天。 “帮我个忙。” 方路明感觉没好事:“什么?” “收购热丽传媒。” 这还叫玩玩而已? 热丽传媒几年前就上市了,不是萝卜青菜,想买就能买。 “我没钱。”这是真的。 方路明已经连着投资失败了好几次,家里给的创业基金早花完了,他的事业要再没起色,就只能回家继承老祖宗留下来的亿万家产了。 “我出钱,你就占个名头。” “赚了归谁?” “都归你。” 方路明跟商领领碰了一下杯:“成交。” 说得好像他能赚到似的。 商领领随口问了句:“你的共享卫生纸事业进展得怎么样?” 不顺利,快要倒闭了。 这里必须提一下,他的共享卫生纸不是二次使用卫生纸,是扫码使用,扫一截就出来一截,比买一包纸巾不知道要便宜多少。 这点子很棒啊,为什么会失败? 方路明不理解,想来想去,他觉得是共享充电宝的锅,共享充电宝的取用点大部分是一些小商店,那些小商店里基本都卖卫生纸,搞得他的共享卫生纸都没市场了。 方路明睁眼说瞎话:“顺利,当然顺利了,上市指日可待。” 商领领放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她立马放下酒杯,点开微信。 有一条未读。 这这条未读的上面,都是她发给景召的消息 商领领:【你下飞机了吗?】 商领领:【陆女士很担心你,到了的话,报个平安】 商领领:【住的地方找好了吗?】 商领领:【吃得习不习惯?】 商领领:【已经开始拍摄了吗?】 商领领:【修彼德斯日夜温差很大,你要注意身体】 商领领:【景召】 商领领:【要是你看了手机,回复我一下】 景召回复:【安全到了】 商领领立刻打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电话接通了。 “景召。” 景召应她:“嗯。” 079:宠召宝的一天(二更) 景召应她:“嗯。” 商领领太久没听到他的声音,有点失神。 景召等了好一会儿:“怎么不说话?” 方路明不动声色地往商领领那边挪,悄悄探头,把耳朵贴过去。 商领领抬头。 方路明装模作样伸出手,从商领领那边拿了一颗开心果,接着挪回去,端正坐好,表情老实。 商领领坐到另外一张沙发上去,离方狗头远一点。 她捂着听筒,小声地说:“问题太多了,不知道问哪一个。” 想问他什么时候到的,住在哪里,吃不吃得惯,为什么关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她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景召说。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只能问一个。” 商领领没有花时间去纠结,问得很快:“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变故的话,下周末。” 商领领聚在眉间的那朵乌云散了,原本因为想念而低落的坏情绪全部变成了归期已定的欢喜雀跃。 “拍摄顺利吗?” 他说了只能问一个问题,但还是回答了她的第二个问题:“顺利。” 商领领把只能问一个问题扔到脑后去了:“你手机为什么一直不开机啊?” “这边通讯不便利。” 直觉告诉商领领没那么简单:“没受伤吧?” “没有。” 景召那边有人说话,好像是在催他。 “我要挂电话了。” 商领领说好,嘱咐他:“注意安全。” “嗯。” 他先挂断了。 商领领看着通话界面,有些情绪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她忘了告诉景召,景倩倩很想哥哥。 方路明问上一句:“景召要回来了?” 商领领抬起头,笑得明朗:“对呀。” 草。 他居然被小魔头甜到了一下。 因为心情好,商领领多喝了点儿,她开不了车,方路明把方家司机喊来,送商领领回了华城。 周一,天晴。 商领领请了整个整容组的同事吃了下午茶。 周二,天晴。 商领领帮门卫老钟扫了雪,帮园林师老刘剪了花、浇了水。 周三,天阴了。 商领领给八栋所有的小孩儿都送了变色恐龙小玩具。 周四,下了小雪。 商领领给八栋的女租客都买了口红,除了1503的邹欣租客。 周五,太阳出来。 商领领帮景河东送了一个小时外卖,得了一个新外号,章鱼美丸子。 星悦豪庭没有一个人不夸商领领,她温柔善良,是人见人爱的小太阳,连隔壁栋的狗都喜欢她,隔壁栋老王的孙子认生,除了奶奶谁都不让抱,但小团子愿意让商领领抱。 隔壁的隔壁栋的李老太跑来问陆常安女士,想打听商领领有没有对象,说自己有两个孙子两个外孙,都有照片,可以随便挑。 陆女士说:“来迟了,我家定下了。” 李老太不服气:“定了哪个儿子?” “当然是我家大宝。” 二宝只知道打游戏,他不配。 周六又降了温,早上下了一会儿小雪,商领领为了漂亮,穿上了只好看但不御寒的裙子,还化了美美的妆。 景召快要回来了。 景河东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一堆菜,陆女士给景倩倩换上了新到的“护士装”,搞得楼上租客家的公猫窜上窜下不消停,阳台的山茶花也开了。陆女士闲来无事,还给窗户贴了网购的贴纸,家里的气氛好得跟过年似的,但有一个人,全程在打游戏。 陆女士看着就很上火。 “景见。” 景见没抬头,就嗯了声。 陆女士正在给景倩倩织毛衣,她顺手捡起景倩倩的玩具,扔过去:“你能不能让手机歇会儿?!” 身穿护士装、头戴护士帽的景倩倩过去把玩具叼过来,放到陆女士手边。 行吧。 景见让手机歇了会儿,用电脑看了场球赛,球赛结束,他又拿起了手机。 陆女士简直想把他嫁出去,留着太碍眼了。 碍眼的景见没有半点眼力见,坐到陆女士身边,举着手机给她。 “你觉得这套衣服好看吗?” 陆女士有收集癖和购物癖,景见觉得陆女士应该懂他喜欢买游戏皮肤的心情。 陆女士不懂:“没钱。” 景见:“……” 说得好像他没看见过家里的房产证似的。 陆女士把毛线和针放一边,要好好教育教育某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 “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现在物价飞涨,咱们家那点房租哪里够一家人的开销。”陆女士灵魂拷问,“你知道倩倩的猫粮多少钱一袋吗?” 景见不知道,他记得陆女士上周买了块表,镶钻石的。 “最近你爸的摊子生意也不行了,都没几个人来买丸子,再这么下去,我美甲都做不起了。” 昨天晚上陆女士跟牌友打电话,问牌友要不要盘个美甲店开开。 景见当时就在旁边。 “我昨天打牌还输了,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陆女士打牌纯属娱乐,输赢不超过一千块。 你见过包租婆哭穷吗? 景见见过。 “这年头,各行各业都在内卷,包租婆的竞争压力也很大的,咱们小区后面,又在开发,比咱们楼栋离学校更近,以后都不知道有没有房租收了。” 那个开发景见也知道,开发了几年也没开发起来。 景见不想说话。 陆女士妙语连珠,喋喋不休:“我好久都没买新包包了,我喜欢的牌子出了好多新货,别人都背最新款,我天天那两个换来换去。” 从厨房出来的景河东只听到了这句,立马把围裙解下来:“老婆,我这就去给你买。” 陆女士给他一个眼神:“不用了。” 景河东坚持:“不行,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都说了不用了。” “要买,必须买。” 他拿车钥匙,现在就去买。 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陆女士都编不下去了:“早就买了。” 景河东“……” 景见:“……” 这戏还得再圆回来,陆女士继续演:“买包了,没钱了,揭不开锅了。” 景见听不下去了:“爸,车钥匙给我。” “你干嘛去?” 景见最近染了个头,是让陆女士想揪掉他头发的银灰:“都揭不开锅了,我不得出去赚钱?” 景河东从一堆车钥匙里挑出一把:“哦,那你去吧。” 景见带着车钥匙出门了。 景河东看看窗外的天气,今天零下好几度。 “老婆,咱们是不是太克扣老二了。” 陆女士不觉得:“哪里克扣了,我上周给他买了三双鞋。”陆女士自有她的教育理念,“他花钱没个节制,一有钱就充游戏,充一个还不够,搞一堆小号,而且他还经常给游戏主播打赏,榜单大哥就是他,一看就是没搬过砖,一点都不知道社会的险恶。” 好吧,陆女士自己也没搬过砖。 “再说了,男孩子就是要穷养,要让他自食其力,不能他要什么就给什么,我见过太多养废了的二世祖,都是家里太惯了。”陆女士举例说明,“开医院的那个方家,他家老二你知道吧,搞什么共享事业,都赔了多少钱了,方太太愁得直掉头发,大儿子当了警察不肯接管医院,这二儿子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败家呢。” 景河东听完连连点头:“老婆你说得对。” 陆女士继续给景倩倩织毛衣:“对了,召宝的车修好了没?”前阵子不是被刮了嘛,返厂去修了。 景河东说:“早修好了。” 陆女士寻思着:“他那辆车开了也有段时间了,要不再给召宝买辆新的?” 光靠那点房租当然不够家里的开销,陆女士懂点投资,手底下有点店面。 这景见就不知道了,他不需要知道,他只要知道家里快揭不开锅了。 景河东:“可以。” 穷养? 召宝不行,召宝得富养。养儿子嘛,要因材施教。 ------题外话------ *** 景见:是时候验个dna了 080:捡了个老婆回家(一更) 召宝不行,召宝得富养。养儿子嘛,要因材施教。 且先说说被穷养的景见,零下好几度,为了买个游戏皮肤,他满大街跑滴滴。 今天的第十三单客人尾号7493,我们就亲切地称呼她为7493女士吧。 定位的上车地点在温华路,景见先给客人打电话,确认最终上车地点,客人说在咖啡店门口。 景见把车开到温华路的咖啡店门口,打开车窗,问门口唯一站着的女士:“7493?” 7493女士吓了一跳。 这个司机师傅有点帅,7493女士连车牌都没核对,就上了车。 景见先确认行程:“去招商银行?” 7493女士有点害羞:“招商银行前面的红原半岛。” 景见重新输入地址,开始计费。 坐在后面的7493女士频频看向主驾驶,春心疯狂地荡,她忍不住给闺蜜发消息:【叫滴滴叫到了辆豪车】 车的座位上有logo,7493女士上车就注意到了。 闺蜜:【那你当心了,可能司机师傅另有所图】 7493女士:【司机师傅是一个小哥哥,超级帅!男团门面级别!】 闺蜜:【别怂,就是上】 刚刚是谁说人家另有所图来着? 7493女士:【开得起豪车,为什么要出来跑滴滴?】 这要是普通人,那就是居心不良,但如果是个帅哥—— 闺蜜:【估计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出来体验生活】 从咖啡店到红原半岛只有3.8公里距离,没多久就到了。 7493女士在车里付完钱再下车。 “谢谢。” 景见顶着一头银灰的羊毛渣男卷:“麻烦给个好评。” “……” 小哥哥业务好熟练。 年轻的7493女士:“好的。” 她当场给了好评:“可以加个微信吗?” 滴滴师傅当场拒绝:“抱歉。” 太穷,不谈妹子。 景见关上车窗,把车开走了。 7493女士:“……” 好评能删吗? 空车开了五分钟,景见放在扶手箱里的另外一个手机响了,是景河东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回去。” 快到晚饭时间了。 回去的路上景见接了个顺风单,客人也去星悦豪庭,尾号0513。 他到了客人定位的地方,但没看到人,就打了电话过去:“你好,我已经到京广城了。” 客人是个女孩子,说话声音特别小:“你是?” “滴滴师傅。” 女孩问好:“你好。” “你到京广城了吗?” “到了。” 景见把车停在路边,头探出车窗外,四处看,正门口一个人也没有:“我没看到你,请问你在哪个门?” 女孩的反应有点慢:“有很多门吗?” 这估计是个不熟路的外地人。 景见挺耐心的:“你附近有什么建筑物?” 女孩应该是在找建筑物,好半晌才说:“有惠丰大厦。” 在三号侧门。 景见把车开过去,可能因为快到饭点,路边没什么行人,三号侧门外面只站着一个人,景见远远看过去,就只能看见一团黑。 车开近了。 景见打开车窗:“0513?” 0513看过来。 景见没看到脸,0513戴了口罩,头上的护耳棉帽很大,把她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了眼睛露在外面,她穿着一件长度到脚踝的黑色羽绒服,手里拉着一个标签都没剪的超大行李箱,脚边还放着一个土色麻袋。 0513也在看景见,眼神直愣愣的,眼皮睁得很大,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惊吓。 景见从主驾驶上下来,下去帮她拿行李,行李箱还好,麻袋很重。 后备箱门关好了,0513还在发呆。 景见提醒:“可以上车了。” 她回过神来,从背在身上的小包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然后拉开后座的车门,摸瞎着进车。 景见:“……” 天都快黑了,戴什么墨镜? 景见往后看了一眼,0513丝毫没有摘墨镜的打算,景见不多管闲事。 “星悦豪庭?” 0513:“嗯。” 墨镜后面的眼睛明目张胆地偷瞄主驾驶,从上车偷瞄到抵达目的地。 “到了。”景见把车停在了小区外面。 0513因为戴着墨镜看不清楚,盲人摸瞎似的,摸了半天才摸出来一张一百的:“谢谢。” 景见没带零钱。 “可以微信支付。” 五官全部被挡住的0513:“啊?怎么支付?” “你回到叫车的页面。” 0513低头的时候墨镜掉下来,露出惊讶无措的一双眼:“我第一次用,不知道怎么回去。” 手机上的app是今天才装的,打车步骤也是今天才查的。 景见:“……” 他就不该接这一单:“你看着,我帮你点。” 0513撑了撑鼻梁上的墨镜:“哦。” 景见一步一步帮她弄,弄到最后面,结果她没绑定银行卡。 他咬了咬后槽牙:“你没绑卡,付不了钱。” 0513扶着一直往下掉的棉帽:怯怯地问:“付现金不可以吗?” “我没钱找。” 0513攥着一张红色的纸币,小手畏畏缩缩,往前伸:“不用找。” “算了。” 景见没收钱,下车帮她拿行李。 她也跟着下车,蹲在后备箱的旁边,单手把景见拿下来的麻袋往肩上一扛,另一只手把揉成了团的纸币扔在地上。 她拉着箱子就跑,因为戴着墨镜看不清楚,路线歪歪扭扭。 真是个怪人。 景见把钱捡起来,塞口袋里,接着把车开去了车库,他直接从负一楼车库搭电梯上楼,电梯升到一楼时,门开了。 0513扛着麻袋愣在门口,又像受了惊吓,眼睛瞪得圆圆的。 景见问:“不进来吗?” 她掏出墨镜,重新戴上,走进电梯,缩到最右后方的角落。 景见:“……” 0513按了二楼,墨镜后面的眼睛一直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 景见回头,她就立马扭开头。 “我没跟着你。”景见说,“我住这。” 0513不说话,继续瞄他。 电梯到了二楼,门缓缓打开。。 景见问:“需不需要帮忙?”毕竟收了人家一百块。 “不需要。” 0513一手拉箱子,一手扛麻袋,飞快地出了电梯。 景见就不是很懂,女孩子难道都这么奇奇怪怪? 0513去了二楼中户,敲门。 秦响过来开门。 0513把墨镜摘了,但口罩和帽子没摘:“你好。” 秦响看了看她的帽子,和app上的头像是一样的:“你是一个神秘的女子?” 0513在找房app上注册了一个号,名字叫:一个神秘的女子。 她点头:“我叫钟云端。” 秦响请她进了屋。 秦响租的是二楼,阳台正对街道,钟云端在找房app上问过秦响,可不可以在阳台拉广告横幅,秦响去问了房东太太,房东太太说可以。 钟云端是整理师,算是自由职业,她不想出门贴小广告,更不想上门发名片,有阳台的二楼就刚刚好,她可以拉横幅。 周日早上,商领领跑步时看见了二楼拉的横幅——云端整理。 上午听陆女士说,二楼来的新租客感觉怪怪的。 商领领问陆女士哪里奇怪。 陆女士说,都看不到她的脸。 中午,秦响请商领领来家里吃火锅,为了感谢她帮忙介绍房子。秦响也叫了她的新室友,但新室友没有出房门,说自己吃外卖。 商领领觉得陆女士的感觉很对,新租客是有点怪怪的,貌似很不合群。 一顿饭之后,秦响和商领领关系亲近了很多,不喊商小姐秦师傅了,相互喊名字。 下午,商领领给景倩倩扎了辫子,辫子的形状是一颗心,景倩倩一下就扒拉乱了。 商领领的好心情维持到了晚饭后,因为景召还没有回来。 (ps:这里的滴滴设定和我们现实里的略有不同哈,本文是架空国家,现实的滴滴师傅是有要求的,景见驾龄就不够。) ------题外话------ ***** 景见:女孩子都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吗? 顾小花:不,我们是可爱的生物。 081:景召受伤,领领彻夜照看(二更) 商领领的好心情维持到了晚饭后,因为景召还没有回来。 他给陆女士报了平安。 【飞机晚点】 【一切安好,勿念】 “帝都下了雪,估计要等到明天。”陆女士对商领领说,“你回去洗漱洗漱,早点休息。” 景倩倩被商领领抱在怀里,猫粮吃撑了,耷拉着眼皮恹恹欲睡。 商领领把景倩倩放进猫窝,跟陆女士说:“你也早点休息。” 互道了晚安后,商领领回到十九楼,她躺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就那样放空着,躺了有半个多小时,才爬起来洗漱。 外面风很大,她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很久,点开手机一看,已经过了零点。 她下床,套了件开衫,拿上烟和打火机,去了阳台。 楼上不知道是谁家的猫在叫,她想学诗里凭栏望月,抬着头看了几眼,觉得没意思。 她把烟抽得狠,熟练地吐着一个个烟圈。 第二根快抽完的时候,她听见了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像是什么撞到了门。 不是景见,景见吃完晚饭就回学校了。 商领领把烟头扔进了盆栽里,简单漱了一下口,拿了钥匙出门。 她跑着去了十八楼,因为有脚步声,1803门前的声控灯亮了。 她看见了景召,他坐在地上,靠着门,了无生气。 “景召。” 他眼睛闭着,被叫也没有反应。 商领领不敢随便碰他,蹲下去,凑近了喊他:“景召” 她闻到了消毒水和药的味道,还有血腥气。她想叫救护车,手一直抖,手机都拿不稳,三个数字却被她按得磕磕绊绊。 她不停地叫他。 他终于睁开眼了,呼吸很轻很轻,声音低得在空旷的楼道里没有半点回声。 他喊了一声商领领。 “不用去医院。” 他是个打碎了牙都会连牙带血咽下去的性子,他骨头那么硬,不是撑到了极限,不会倒下。 “不可以,要去。”商领领拿稳手机,把按错的数字删掉,重新按。 她袖子被景召扯住了。 “不去医院。”他额头都是汗,因为失血的缘故,脸色很苍白,“你不是学过医吗?” 商领领跟他说过,她大学学的是临床医学。 “可我不是医生。”她连叫个救护车都会手抖,怎么能帮他处理。 景召说得轻巧,明明自己都有气无力:“没关系,治不死我。” 还有心思开玩笑,商领领眼睛都急红了,但到底还是听了他的,没叫救护车。 他扶着门,想站起来,可腹部使不上力,也顾不得男女有没有别,朝商领领伸了手。 “扶我一下。” 商领领调整好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走近一些,握住景召的手,蹲下一点,用一只手环住他的腰,让他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再慢慢起来。 景召用钥匙开了门。 房间太远了,商领领扶着他躺到了沙发上。他手很凉,身上却很烫,她蹲下,去掀他的衣服。 景召不让,隔着衣服抓着她的手:“不用看,给我喂点退烧药就行。” 他这是外伤引起的发烧。 商领领已经看到衣服下摆上的血迹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不松手。 商领领很少这样板着脸:“你再不松手,我去叫陆女士了。” 要是让陆女士知道了,又要抹眼泪了。 他松开手,由着商领领掀开了衣服。他的伤在腹部,已经处理过了,但伤口有点裂开,纱布已经被血渗湿了。 “我去拿医药箱。” 商领领忍住一肚子的话,给他盖上毛毯,起身就出去了。 等她拿了药箱下来,景召躺那已经没有动静了,两鬓和脖子上都是汗。 “景召。” “景召。” 商领领蹲下,推了推他。 他睁开眼,应了声:“嗯。” 商领领坐到地毯上,打开药箱,伸出两根手指,在景召眼前晃:“这是几?” 他没答。 她又把自己的脸凑近:“我是谁?” 他没有力气:“商领领。” 还有意识,没烧傻。 商领领虽然没有当医生,但毕竟是临床医学出身,有家里放医药箱的习惯。 没有医用手套,她先给自己的手消毒:“用过抗生素了吗?” “嗯。” 她擦掉手上的消毒水,搓了搓掌心,等手暖和了,帮景召把纱布取下来:“你烧了多久?” “挺久的。” 她低着头,很专注,但因为着急,手指有点不听使唤:“你是不要命了吗?” 他一只手压着掀上去的衣摆,枕着另一只手:“要啊。” 沙发有点小,躺不下他,他应该是真没力气了,很配合地躺着,一动也不动。 商领领把带血纱布用袋子装着,扔进垃圾桶,所幸血没有再流。她用镊子夹着棉签,先处理伤口周边的残血,然后重新消炎。 他腹部还有一个伤疤,大概手指那么长,胸腔附近也有,被衣服遮住了一半。 商领领把目光重新放到他的伤口上,是刀伤,两指长,缝了很多针。 她要推翻她之前的打算,等以后她和景召在一起,她要想尽办法绊住他的脚,不让他出去,不让受伤。 她用棉签蘸上药:“景召,你把头转过去,别看。” 她心智没那么强大,她会手抖。 景召配合地闭上眼,看不见她的动作,触觉好像更敏锐。 她又换了棉球,比棉签要软一些,上药的动作很慢,很疼,但景召的注意力却不在痛觉上。 有温热液体滴到了皮肤上,他知道,商领领哭了。 “怎么受伤的?”她鼻子被堵着,说话腔调闷闷的。 景召没睁开眼:“在荷兰子的加工厂被人发现了,那里不让拍照。” 商领领没有再问,放下棉球和镊子,剪了一段医用纱布,覆在他伤口上,用胶带粘好。 他左腰内侧有一个纹身,半个巴掌大,纹的是一个被铁链锁着的笼子,这个图案还是她亲手画的,是她给他打的烙印。 她把他的衣服放下来,拉了拉毯子,盖到他脖子的位置。 她起身去倒水,兑温了之后放在桌子上,把退烧药倒在瓶盖里。 “张嘴。” 景召睁开眼,见她眼睛通红。 “把退烧药吃了。” 他接过药和水,混着喝下去:“你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商领领坐在地毯上,收拾好医药箱之后,往前挪了挪,手肘趴到沙发上:“是我留在这儿,还是让你妈过来?你选一个。” 景召放下杯子,不说话了。 商领领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很烫手:“如果两个小时内还没退烧,我就叫救护车。” ------题外话------ 对不起,我迟到了。 082:翌日清晨,约会申请(一更) 商领领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很烫手:“如果两个小时内还没退烧,我就叫救护车。” 她的手很凉,改用掌心,贴着景召的额头,反复地确认。 景召把她的手拿开:“你上去穿件厚衣服再下来。” “那我出去了你不准锁门。” 他答应:“嗯。” 商领领起身,很不放心似的,回了好几次头。 她怕门被风吹上,还特地把手机壳剥下来,卡在门口。 她很快地跑上楼,又很快地跑下来,身上加了一件厚厚长长的羽绒服,还抱着一床粉粉嫩嫩的被子。 景召已经睡了,他一路舟车劳顿,还发着烧,睡得很沉。 商领领轻手轻脚地走到景召的卧室门前,想帮他拿一床被子,但门被锁上了。她把自己那床粉嫩的被子给他盖了,然后去阳台搬来一个小凳子,放在沙发旁。 小凳子还是有点高,她趴在他身边时必须要弯着腰。 她带了电子体温计过来,每隔十分钟就给他量一下。开始半个小时,温度都没降下来,她去接了盆冷水,给他物理降温。 不知道是药起作用了,还是物理降温起作用了,后面温度开始慢慢降下来。之后,她改二十分钟量一次,温度恢复正常后,没有再上升去。 商领领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了景召的声音。 那是凌晨五点,景召在阳台接电话。 “刚刚打你电话不接,你没事吧?”对方说外语。 “没事。” “刚处理完伤口就急着回去,怎么不养两天再动身?” 景召说:“机票退不了。” 这个理由真是…… 逗傻子呢。 “帕琪。” 电话那头的人叫帕琪。 帕琪只有左手,几岁的时候触电,右手被截了肢,但具体是几岁帕琪自己也不记得,只隐约记得他是被抛弃的。 维加兰卡的一对老夫妇收养了他,他会说帝国的语言,但他从来不说。 “在呢,小九爷。” 景召看着客厅里,缩在被子里的女孩:“你后悔过吗,走上这条路?” 帕琪毫不犹豫:“没有,从来没有。” 帕琪是一个有信仰的人。 商领领醒来的时候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她自己带过来的那床被子,因为还穿着羽绒服,给热到了,脸颊很红。 她坐起来,把被子踢到沙发的一边。 “景召。” 景倩倩在阳台喵呜。 商领领没有在客厅看到景召,她探头看向阳台:“景召。” “嗯。” 景召从房间出来,身上的衣服不是昨天晚上的,已经换过了。 商领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爬上了沙发。 她从沙发上跳下来,没穿鞋子,跑到房门口,踮着脚,用手背去碰景召的额头。 她才刚刚碰到,景召拎起她的袖子,将她的手拿开:“没发烧。” 她摸到了,是没发烧。她观察景召的脸,血色恢复了,已经看不出病容。 他的恢复能力,很惊人。 “你刚刚在睡觉吗?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景召把卧室的门关上:“在处理照片。” 商领领已经把羽绒服脱了,开衫里面穿的是睡衣,是她最喜欢粉色:“你怎么就工作了?伤都没好。”当自己是铁打吗? “已经没事了。” 从刚才说,他的视线就没移动过,一直在看商领领的头顶上方。 商领领回头看,后面也没东西:“你在看什么呀?” “你的头发。” 商领领头顶竖起了一绺,很像长草颜团子的草。 她转头,从玻璃上看到了自己刚睡醒的样子,没洗漱,没化妆,没梳头,一点也没有仙女端庄优雅的样子。 她赶紧用手掌去压头顶的呆毛,压下去了几次,但每次一松手,头发又竖起来。 她手不拿开了,就那样压着:“我先上去了。” 她只拿了衣服,被子没管。 景召站在门边,神色从容地看她手忙脚乱:“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陆女士。” 商领领回头,压着头发的那只手没有动,脸刚好卡在自己的胳膊里,毛茸茸的碎发钻了出来:“有什么好处吗?” 她眼睛亮亮的,像在谋划什么。 “你要什么好处?” 她笑了,像得了逞的小狐狸:“我们明天晚上去看电影吧。” 景召沉默了一阵:“嗯。” ***** 商领领今天上班迟到了,因为去给景召买了药。她刚到办公室,包都没有放下,拿着手机在给景召发消息。 商领领:【我给你买了药,放在了钟伯那里】 商领领:【我的体温计在你家,你隔一段时间可以量一次】 商领领:【伤口不可以碰水】 商领领:【吃饭要吃清淡一点】 商领领:【不能干重活】 商领领:【换药的话不要自己换,要去医院】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连着震动了几下,景召没有管,在掰桔子。 桌子上已经放了很多桔子,都掰成了一瓣一瓣。最后一瓣被他放下的时候,陆女士刚好推门进来。 陆女士只听到了一点点内容:“什么可以。” 他刚刚说了可以。 景召拿了手机起身:“没什么。” 他出去了。 陆女士吃了两瓣桔子,把猫拎过来:“景倩倩,你哥哥剥这么多桔子干嘛?” 景倩倩:“喵呜。” ------题外话------ **** 早呀 083:疯狂动心,召宝听话小日常(二更) 景倩倩:“喵呜。” 可以,不可以,可以,不可以,可以,不可以…… 哥哥说的。 “喵呜。”可以。 “喵呜。”不可以。 景倩倩在桔子皮里打滚,对人间花花世界不屑一顾的它,终于找到了巨大的乐趣,疯狂打滚,疯狂撒谎。 景召下了楼,去了门卫室。 “钟伯。” 老钟正追剧呢:“是景召啊,拿快递吗?” 老钟平时会帮住户们收收快递,小小的门卫室亭里堆了很多快递。 景召没进去,站在窗口外面:“十九楼的租客让我过来拿东西。” 老钟打开抽屉,拿了个袋子出来:“什么十九楼的租客,人家没名字啊?” 电视剧里女主黑化回归。 老钟很激动:“人家叫钮钴禄商领领。” 景召:“……” 他失笑,双手接过药袋子,道了声谢谢。 刚才他剥了九个桔子,最后一个桔子告诉他,他是区区凡人,可以放纵一次。 他拿出手机,要回复十九楼钮钴禄商领领刚刚发的数条消息,不过不知道回什么,他不擅长聊天,他自认是一个无趣至极的人。 他回:【已阅】 这是他平时回邮件用得最多的两个字。 商领领:【……】 商领领:【我是在跟老板汇报吗?】 商领领:【仙女生气】gif 商领领:【你就不可以发个表情?】 景召的微信没几个好友,除了活跃的陆女士,经常给他发消息的也只有商领领。 景召:【已阅【鲜花】】 商领领:【……】 好老土哦。 怎么会有这么老土的摄影师? 商领领打开她的表情包图库,找了几个常用的,挨个给景老土发过去。 【好呀】gif 【哦】gif 【o了个k】gif 【比心】gif 【送你一朵小fa】gif 【爱心发射】gif 【你单身是因为表情包太少】gif 表情包发完。 商领领:【刚刚那条你撤回,重新发】 然后她看到“已阅【鲜花】”被撤回了。 景召:【哦】gif 商领领回:【就很奈斯】gif 景召有一种很直男古板的听话,商领领太吃这一套了,开心地转转椅。 周姐从办公室外面进来:“有什么好事吗,笑得这么开心?” 她巨开心,两眼亮晶晶,像有星星冒出来:“周姐,我中了大奖。” “什么大奖?” 她用手比了一个巨大的形状:“一颗红宝石。” “真的假的?” “真的!” 景召是超级耀眼的红宝石。 傍晚时分,落日将下,景河东还没有收摊,说还有单子没送完,景召去后街帮忙。 卖红薯的阿婆也还没有回家。 景召走了过去。 阿婆虽然眼神不好,但总是很快认出他:“是你啊。” 景召颔首:“我来买红薯。” 阿婆把袋子拿开,箩筐里是空的:“今天没有了,刚刚来了个俊俏的小姑娘,一个人全买走了。” 阿婆笑着,眼角的皱纹堆在了一起:“小姑娘说,她家里人爱吃。” “那我明天再来。” 阿婆说好,在收垫在地上的报纸,她腿脚不好,移动得十分缓慢。 景召蹲下去帮忙。 傍晚的风有点大,华城的冬天很冷,阿婆捂着嘴咳嗽,好一阵都停不下来,她喉咙里有痰,呼吸时会齁齁地响。 景召把剩余的报纸都捡起来,折好了递给她:“天冷了,您多注意身体。” 阿婆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跟景召道谢,脸上的皮肤被风吹久了,有开裂的纹路,她是个很爱笑的老人:“人老了,天一冷就免不了小病小痛。” 阿婆有个老姐妹,去年冬天走的,就摔了一跤,躺下后就再没起来。人上了年纪,最难挨过的就是冬天。 阿婆收完摊子,摆摆手,挑着箩筐回家去。 景召去街对面,景河东那里。 阿婆腿脚不便利,好一会儿才走了一小段路,她想起什么,回头叫:“景师傅。” 景召之前告诉过阿婆他姓景。 别人都叫他景老师,头一回有人叫他景师傅。可能在阿婆老家拍照的人就是被称作师傅的,跟开车的人一样,跟木匠铁匠一样。 他折返回去。 阿婆问:“你店里最近忙不忙?” “不忙。” “那我明天去你店里拍照吧。” 上次说好的,要去他店里拍照。阿婆想赶在她的最后一个冬天之前,把遗照拍了。 “您还记得地址吗?” 阿婆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又给忘了。” 阿婆快八十岁了,不记事。 这是景召第三次告诉她,他放缓语速:“在沙塘北,红柳巷。” 阿婆跟着重复了一遍,记得很认真。 景召还是管路过的学生借了纸和笔,写下地址后给了阿婆。 景河东在对面看着,想到了故人,突然有点老泪纵横。伤感了一会儿,他看看时间,不早了,赶紧把做好的章鱼丸子打包装盒,争取早点回家给老婆做饭。 外卖最后是景河东自己送的。 陆女士说召宝有点感冒,不能吹风。 陆女士是商领领告诉她的,商领领说召宝回来的路上生病了,不能干重活,要吃清淡的。 商领领是听景召的,不能说他受伤的事。 景召回来时,发现桌上有红薯,很大一袋。 “哪来的红薯?” 陆女士最近迷上了给景倩倩织各种毛衣,织得没日没夜、日以继夜:“领领送来的。” 景召看着桌上红薯,若有所思。 陆女士特地说:“你之前不是说你喜欢吃嘛。” 景召是随便说的,因为经常买红薯。 陆女士也是聊天时随口聊到的。 卖红薯的阿婆说:“小姑娘说,她家里人爱吃。” 084:云疆之旅,重大转折 晚上,商领领把最近上映的电影发给景召,问他想看哪个。 景召:【随你】 商领领:【你喜欢什么题材?】 景召:【战争】 当她没问。 商领领:【我们看《红山恋》吧】 景召:【嗯】 商领领思来想去,买了两张明天晚上九点二十的票,这样可以一起吃了饭再去电影院。 翌日是阴天,气温很低,没有起风。夜里的露水因为低温结了冰,给小区外面的芭蕉叶盖了薄薄一层冰衣,霜也凝成了霜花,盛开在家家户户的玻璃上。 上午景召听去给阿婆拍了照,下午,陆女士使唤他去给商领领送汤。 景召看了看时间:“这个点?” 商领领都快下班了。 陆女士自然有她的道理:“不是快下班了嘛,她正好可以跟她的同事一起喝,喝完你再接她回来,时间刚刚好。” 景召在考虑合不合适。 陆女士为了三世同堂,开始暴风氏洗脑:“同事之间的关系多重要,上次你开那个老年款的车害领领被人非议的事还记得吧,遇到这种事,要是身边没个支持信任自己的同事,那该有多悲惨难过。”陆女士说得头头是道,振振有词,“你以为人的信任是天生就有的吗?是要经营的,偶尔一起喝个汤,你来我往个几次,人际关系就能打稳了。” 如果景召不去,陆女士能从下午念叨到晚上。 “汤呢?” 陆女士在心里默念噢耶:“我去盛~” 她哼着歌去了厨房,拿了个最大的保温壶,装上景河东一大早就开始炖的牛骨汤,再打包一点景河东烤的曲奇饼干,还有景河东做的猪肉脯。 完美! 她把吃的喝的一起交到景召手里,笑眯眯地嘱咐:“记得开那辆新车。”召宝往那一站,看哪个还敢多造谣。 景召拿了车钥匙,刚出门,手机响了。 ***** 防腐区、冷冻区、整容区是殡仪馆最容易滋生细菌的区域,每天都要用紫外线消毒,这三个部门的工作人员也是最早下班的。 临下班之际,周姐去清洁室找商领领。 “领领,外面有人找你。” 商领领洗干净手,把手套摘了,从守灵厅的大厅穿过去,走到外面过道。 是陆女士来了。 商领领跑过去:“陆姐,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汤。”陆女士提了一个很大的、很漂亮的竹编篮子,“我带了很多,你待会儿工作完跟同事一起喝。” 商领领把篮子接过去:“谢谢陆姐。” “领领。”陆女士欲言又止。 “嗯?” 陆女士知道商领领跟景召约了看电影:“召宝他去云疆了。” 云疆是帝国最南边的边境。 商领领很努力地控制情绪,但眼底的失落还是很明显:“什么时候?” “就刚刚。”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陆女士摇头。 她不忍心告诉商领领,这些都是景召的日常,除了留学那几年,景召都是这么过来的,经常外出,经常联系不到,经常天南地北地跑。 他属于天空,属于自由,属于艺术,不属于任何人。 商领领把电影票取消了。 周姐问谁送来的牛骨汤,商领领在发呆,没有回答,直到手机响了,她才回过神来。 是景召打来的。 商领领去外面接:“景召。” “嗯。” 商领领本来很生景召的气,可是一听到他的声音,上一秒还在大脑里叫嚣的那些疯狂念头都安静老实了。 “你在哪?” 景召说:“机场。” “是出什么急事了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云疆旅游局请我过去给他们拍一个宣传片。” 华城的旅游宣传片也是景召拍的,这个商领领知道。 “危险吗?”商领领不知道拍这种旅游宣传片用不用上山下水、用不用攀岩登高。 “不危险。” “那就好。”她嘱咐,“你伤还没好,别忘了按时吃药。” “嗯。” 守灵厅外面的不锈钢护栏已经修好了,商领领记得她在这儿割到过手。 左小云说,是一个“艳鬼”提了建议,她还送了“艳鬼”一盒创口贴。 那盒创口贴现在就在商领领家里。 景召是个太好的人,是天上星,是她要摘星星,所以她允许星星烫她的手。 “对不起,我食言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小魔女早学了乖,第一课学的就是耐心,“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一周。” 慢的话要多久,商领领没有问,景召就这样去了云疆。 商领领没想过会在遗体修复室的外面见到景召,在他离开华城的第四天。 那天跟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商领领照常上班下班,照常扮演人见人爱的小太阳。 晚上十点零八分,商领领接到了左馆长的电话。 “不好意思领领,这么晚了还打搅你。” 商领领原本准备直播的,她把刚打开的电脑又关掉:“没关系,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如果不是有难题,左馆长不会半夜找她。 “云疆旅游团那边有个游客出了点意外,摔下了山崖,遗体毁坏很严重。那个游客是外籍人员,是位很有名的记者,旅游局那边担心处理不好会引发外交问题,特地打电话过来问我借遗体整容师,我推荐了你跟老裴。” 半年前,商领领跟老裴一起修复了一具严重烧毁的遗体,往生者是保安凶杀案的受害人,因为案子的关注度很高,华兴殡仪馆的遗体修复技术也因此出了名。 馆长在电话里解释:“遗体运过来不方便,所以得让你跟老裴跑一趟云疆,老裴那边没问题,你这边呢?” 商领领说没问题:“机票都准备好了吗?” “这些都不用担心,旅游局那边会解决交通问题。” 商领领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行李:“那我现在直接去机场吗?” “你收拾收拾东西,我让老裴开车去接你。” 商领领只拿了证件和几件衣服:“我的工具还在殡仪馆。” 每个遗体整容师都有自己的一套修复技术和手法,用的工具也会不一样。 “老裴已经拿了。” 左馆长知道商领领不会拒绝,能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只要人过去就行。 **** 现在是凌晨一点三十九分,云疆殡仪馆。 旅游局那边派过来的负责人是老邱,他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越等越心急,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那团团转。 “整容师来了吗?” 老邱都问了好几遍了。 周馆长说:“还没有。” 老邱在外面的空地上走来走去,频频往殡仪馆大门口的方向看。 所幸现在不是夏天,夏天的话,遗体腐坏很快,更加等不了。 周馆长有经验,稍微淡定一点:“放心吧,已经先做了防腐处理,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老邱还带了个人,小张。 小张在前面喊:“来了来了,车来了。” 一辆面包车开进了云疆殡仪馆,直接走接尸通道,停在了停尸房外面。 老邱和周馆长赶紧上前。 车门打开,先下来一个穿着厚棉裤的男人,五十岁上下,头发有点少,似乎很怕冷,穿得太多,下车的动作不怎么利索。 这是老裴。 接着车上下来一个小姑娘,穿着工装裤,裤脚塞进了短靴里,黑色毛衣的外面穿的是杏色的羽绒服,头发全部盘起来,利索又简单。 这位遗体整容师太过年轻了,老邱忍不住在心里怀疑。 他打量了好几眼,问:“是商师傅和裴师傅吗?” 小姑娘点头。 老裴说:“我是裴建业,这是我的同事商领领。” 左馆长在电话里几次夸赞了这两位,尤其是这位商师傅,说是临床医学出身的高材生。 老邱上前跟两位握手:“麻烦二位了。” 商领领从车上把她的工具箱拿下来,很大的一个箱子:“往生者在哪?” 周馆长说:“在解冻房,我带你们过去。” 085:他是我男朋友(一更) 周馆长说:“在解冻房,我带你们过去。” 解冻房外面有人守着,要刷卡进去。周馆长亲自进去,把遗体推出来,送往遗体整容室。 除了商领领和老裴,另外还有三位遗体整容师,都是云疆殡仪馆的老师傅。 裹尸袋拉开,商领领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有了猜测,遗体毁坏的原因应该不是高空坠落,高空坠落不会造成这样的毁坏程度和骨骼切口,很大可能是毁尸,或者恶意报复。 老裴也看出来了,但这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事情,一个外籍人员,还是记者,在帝国的领土上遭遇了这样的事,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不管罪魁祸首是谁,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国际问题。 老裴对商领领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 开始修复之前,周馆长进来说了一句话:“往生者有点特殊,他只有左手。” 往生者的照片也给到了几位遗体整容师,要尽可能地还原。五个专业的整容师,还有两个助手,一共花了五个小时,结束的时候,云疆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老裴有腰间盘突出,因为站得太久了,出来的时候腰都直不起来。 周馆长也一晚上没合眼,等在门口:“辛苦两位师傅了。” 商领领最后一个出来,她摘掉口罩,动一动脖子,刚一转头,目光骤然定住。 “景召?” 她怀疑是幻觉。 旁边三号整容室里也有逝者在做遗体整容,外面的椅子上坐了家属。 椅子的最右边单独坐着一个人,他低着头,身上穿着很轻薄的登山服,在他的左手边放着一把黑色的伞。 那人抬头。 不是幻觉,真的是景召。 他也一样诧异,看了商领领很久,才确认他们是真的遇到了,在帝国最美的城市,云疆。 商领领身上还穿着遗体修复专用的防护服,景召猜得到她为什么会在这。 他起身,问她:“结束了吗?” 他声音已经哑了,商领领闻到了烟草味,他抽了烟。 她点头:“嗯,结束了。” “里面那位是我认识的人,我能不能进去看他一眼?” 商领领试图从景召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但没有,他很镇定,除了有些伤感之外,神色毫无破绽。 商领领回头,请示周馆长。 周馆长摇头,旅游局下了指令,遗体不能随便让人看,甚至连监控都全部关掉了。 商领领也不知道景召和这位逝者有怎样的交情,但景召想看,她就一定会帮他。 她上前,讨一个人情:“周馆长,他是我男朋友,看在我辛苦了五个小时的份上,拜托您了。” 这辛苦了五个小时的面子,周馆长不能不卖。 “好吧,要尽快出来。” 商领领很感激:“谢谢。”她很自然地牵起景召的手,带他走到整容室的门口,然后给他了一个新的口罩,“要快一点出来。” “嗯。” 他戴上口罩,进去了。 商领领很担心,在门口等着,她刚刚牵了景召的手,很冰很冰。 遗体放在整容室的最里面,用帘子隔开了。 景召没有掀开帘子,站在帘子外面,他只问了一句话,他以前问过的话:“你后悔过吗,走上这条路?” 没有人回答。 不会再有人回答。 商领领还在外面等,旅游局的小张过来:“商师傅,宾馆已经订好了,您什么时候过去?我让旅游车送你。” 商领领礼貌地拒绝:“不麻烦了,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过去。” 小张说行,报了酒店和房间。 老裴看门口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没忍住问:“里面那位真是你男朋友?” 商领领摇头,其他的没多说。 老裴也累得要死,就没多打探:“那我先去宾馆了。” 老裴刚走,景召出来了,然后立马有人过来,把尸体推走。 景召什么也没提,摘了口罩,问商领领:“住的地方找好了吗?” 商领领依旧看不透他的情绪,就感觉他好像突然有点丧。 “旅游局已经安排了。” 他去拿伞:“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商领领说了酒店的名字:“你呢,你住哪?” “也在那个酒店。” 同一个旅游局,同一个酒店,商领领觉得这都是缘分。 “那正好。”她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下衣服。” “嗯。” 景召去外面等。 商领领换好衣服后,去找了周馆长。 “周馆长。” 周馆长在办公室吃早饭:“还没回酒店啊。” 商领领是有事要拜托他:“我男朋友见过遗体的事,还请您帮忙保密一下。” 那位外籍记者是不是死于意外,尚且说不准,商领领不能让景召卷进来。 “放心吧,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可能也得下岗。” 这样啊。 那商领领就放心了,她再次道谢,然后去找景召。 景召已经叫了车,在整容厅外面等她。 086:景召喝醉,任领领摆弄(二更 景召已经叫了车,在整容厅外面等她。 车没有开进殡仪馆,停在了大门外的马路对面,步行过去要十来分钟。 云疆是旅游城市,天要比华城的蓝,远处的山峰高耸入云,有瀑布飞流而下。 人行道上没什么路人,商领领走在里侧:“你什么时候来的?” 景召脚踩绿荫:“七点多。” 商领领小心观察他的神色,试探着问:“你和那位记者很熟吗?” “合作过两次,他写文章,我摄影。” 其他的景召没有多说。 他是来给旅游局拍宣传片的,会知道那位记者身亡的消息也很正常。 商领领没有追根究底地问,她看得出来,景召的情绪在谷底。 “你今天还要去拍宣传片吗?” 他回答简短:“嗯。”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车已经在等了,景召打开车门,退让到旁边,让商领领先上去。 他上车之后,先报了地址。 “领领。” 除了七年前,这是景召第一次不带姓氏地喊商领领的名字。 她太错愕,有点懵:“啊?” 刚刚那句像是他无意识喊出来的,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伞放在脚边:“我睡会儿,到了你叫我。” 他似乎很累,说话声没什么力气。 商领领小声地应:“哦。” 要是平时,她肯定要揪着问东问西,但今天的景召看上去很脆弱,弄得她做什么不忍心。 景召的睡相很好,一动不动,睡得很安静,商领领几乎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所以她像个傻子一样,隔一会儿就凑近去听他的呼吸,偶尔还看看他的手表。 这个手表景召七年前就戴着了,她以前问过他,是不是谁送的,他说不是,是自己找人做的。她总觉得手表里面藏了景召的不对人说的心事。 入住的宾馆离殡仪馆很远,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到了宾馆之后,商领领没有叫景召,让他多睡了一会儿。 司机先生等得有点着急:“小姐,你们——” 商领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但还是吵醒了景召,他睁开眼,看了看时间,坐直身体,盖在腿上的衣服掉下去,是商领领的羽绒服。 景召捡起来,给商领领:“穿上。” 她乖乖穿上,把拉链拉到最上面。 “你昨天熬夜了,先回去睡一觉,我还得回旅游局。” 她应:“哦。” 她自己下了车,她以为景召会直接让司机师傅载他去旅游局,但她听见他说:“司机先生,麻烦你等一下。” 景召下了车,问商领领:“住几楼?” “二十七楼。” 他走在前面:“走吧。” 商领领跟上。 他送她到了房间门口,等她开了门:“商领领。” “嗯?” “对不起。” 他留下没头没尾的一句道歉之后就走了。 商领领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她推了周馆长的饭局,在宾馆等景召,老裴说明天回华城,旅游局会安排航班,问她回不回,她说不回。 她不知道景召忙不忙,没有给他打电话,只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酒店。 景召说会很晚。 将近晚上十二点,有人来敲商领领房间的门,她开门前先问是谁。 “是我。” 是景召。 商领领立刻开门:“你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嗯。” “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商领领嗅了嗅:“你喝酒了?” 酒味很重,应该是白酒。 他回:“嗯。” 果然喝酒了,问什么都回答得很快。 他喝酒也不上脸,就是眼神会稍微迷离一些,耳朵有点红,其他看上去都很正常,如果你不跟他说话的话。 “喝了多少?” “不记得。”他脚步也不晃,补充回答,“很多。” “跟谁喝的?” “旅游局的人。” 他应该是醉了,所以眼睛一定盯着商领领的脸,有一点乖,甚至有一点呆。 商领领问他:“你房间号多少?” 他说:“忘了。” “钥匙呢?” 他想了想,从外套的口袋里翻出钥匙,给商领领。 钥匙上面有房间号,在15楼。 商领领进屋拿外套,景召就站门口,也不走,但也不跟着进去。 她穿好衣服,取下自己房间的钥匙,关上门。 “你能走直线吗?” 景召说:“能。” “走给我看看。” 他转个身,走了几步。线不直,是弯的。他就走了几步,然后不走,回头看商领领,似乎在等她的指令。 商领领走过去,拉住他的手:“你走不了直线,所以我得拉着你。” “嗯。” 完全喝醉状态下的景召,不会拒绝商领领的任何行为。 商领领七年前就干过这事儿,把人弄醉,然后带他做坏事。 商领领带着他去坐电梯,中途有人上来,他把商领领拉到左边一点,离陌生人远一些。 下了电梯后,商领领看他脚步越来越慢:“你是不是困了?” “嗯。” 她想套话:“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记得你的房间号。” 087:他的乖只对商领领(一更) “我记得你的房间号。” 不记得自己的,倒是记得她的。 商领领忍不住笑,心里的糖罐子打翻了,甜滋滋的。 还没到房间,景召脚步停下。 “伞。” 他手突然收紧,正往前走的商领领被拽了一下,也停下来:“伞?” 他说:“伞没拿。” 都醉了还惦记着雨伞。 “你放哪儿了?” 这个他没忘记:“放在了你房间门口的地毯下面。” 商领领:“……” 她还真没注意,两人又回去拿伞。 一路上景召越走越困,被商领领拉着,走得歪歪扭扭。 景召住在15232。 商领领用景召的房卡开了门,他进屋后,松开手,留下商领领,自己进浴室洗漱。 他只刷了个牙,出来,把外套脱掉,然后躺到沙发上,姿势平平整整。 酒品真好。 不像某个狗头,多喝了几杯帝都都是他的,皇帝登基都没他蹦跶得热闹, 忽然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商领领很警惕:“哪位?” 门外的人没有立刻回答,应该是去核对房间号了,过了会儿才开口:“请问这是景老师的房间吗?” 商领领只打开了一条门缝:“你找他有急事吗?你是?” 对方是位男士:“我是旅游局的小王,景老师刚刚在饭桌上多喝了几杯,也没让我们送,局长不放心,就让我过来看看。” 小王从门缝里打量商领领。 商领领把门都打开,但她站在门口,没有放人进去的意思。 “他已经休息了。” 小王对商领领的第一印象就一个词——漂亮。 “那我就不打扰了。” 小王心想,原来景老师有女朋友啊。 今天下午开方案会议,上面的整改通知临时下来,宣传片的原定方案都要重新改,原本三个小时的会议开了六个多小时。 结束后,局长请客,去醉仙楼吃饭,景召是局长的贵宾,平时像这种饭局景召都不参加,但今天他去了,不止去了,还喝了很多酒,都不用人劝酒,自顾自地喝着。 两瓶白的很快就空了。 景召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他放下酒杯:“你们慢用,我先回去了。” 他打完招呼,拉了椅子就走。 众人都看向他。 要不是景老师没走直线,还真看不出来他喝多了。 局长叫住他:“等等景老师。” 景召停下脚,回头。 局长说:“小宋没喝酒,你坐她的车吧,刚好也顺路。” 小宋是位女同志,单身未婚,旅游局一枝花。 “不用。”景召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很正常,只有比平时湿润的眼睛略带了几分酒意,他拒绝了局长的提议,“我自己打车。” 他拿了伞,先走了。 局长也看不出来他这是醉到了什么程度,给小宋使了个眼色。 小宋立马追出去。 “景老师。” “景老师。” 小宋对景老师有那么点意思,这很正常,景老师条件那么好,没有才奇怪。 “景老师。” 景召回头。 小宋红着脸上前:“我送您吧。” 景召说:“走开。” 这句戒备心极强、攻击性也极强的“走开”让出来解手的小王听到了。小王当时很纳闷,景老师平时待人很礼貌的,怎么喝了酒就这么不近人情,而且小宋长得其实挺好的。 小王现在明白了,景老师不近女色,是因为金屋里藏了娇。 小王离开后,商领领关好门,走到沙发旁,小声地叫了句:“景召。” 像条件反射一样,他睁开眼睛:“嗯。” 088:召宝邀领领看电影(二更) 像条件反射一样,他睁开眼睛:“嗯。” 好乖啊。 平时太冷静自持的人,偶尔乖上一次,会很要命。 商领领一颗小心脏软得稀巴烂:“去床上睡。” 他呆呆地反应了几秒,从沙发上坐起来,自己走去床上,掀开被子,睡在靠左边的位置。 商领领去浴室拿了湿毛巾,给他擦脸。他应该是真困了,任由她摆弄,全程都没有睁开眼。 他就不怕她做点什么吗?对她这么不设防,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她趴在他枕边:“景召。” 他闭着眼,没有醒来,只是潜意识还在:“嗯……” 声音低沉、性感。 也不是什么好听肉麻的情话,就一个字。 但景召只用这一个字,就能让商领领大脑里管理感情的那一块区域瘫痪掉。 他是个感情很内敛的人,越是如此,这些不经意的细节越让人心痒,商领领很想对他犯罪,但是不行,他喝醉了不会失忆。 她忍住跃跃欲试的坏念头,爬上床,撑着身体俯身,克制地只亲吻了景召的额头。 “晚安。” 我的红宝石先生。 ***** 云疆地处高海拔地区,白昼比一般的城市要长,是最接近太阳的城市之一。 太阳早早就出来了,天气很好,房间里的空调还开着,窗户没关严实,风把窗帘吹开,让日头进来。 商领领醒来时,金色的阳光已经铺到了脚边,给酒店雪白的被子染上了颜色。 冬日、暖阳、软软的被子、枕头下蹭来蹭去的发梢,都在一个空间里,像一幅让人心情愉悦的画卷。 商领领伸了个懒腰,手从暖乎乎的杯子里钻出来,摸到手机。 已经快九点了。 她给景召打电话,很快就通了。 “你醒了吗?”她自己刚醒,声音懒懒的,有点奶。 景召说:“我在外面。” 她坐起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这么早?” “嗯。” “你昨天怎么喝那么多酒?是他们灌你酒了吗?”她知道景召不贪杯,警惕心也强,很少放任自己喝醉。 “没有,自己喝的。” 不是别人灌的,那商领领知道了,他喝酒是因为心情不好。 他和那位已逝的记者交情应该不浅。 “商领领。” “嗯?” 商领领走到窗前,推开窗,二十七楼的视角很辽阔,能看见云疆的蓝天白云、云疆的青山绿海,还有电线杆上一双自由惬意的候鸟。 电话里安静了片刻。 然后传来景召清越沉稳的声音:“晚上去不去看电影?” 外面是冬天的云疆,还没到景色最美的春天,商领领的世界已经春暖花开。 她被喜悦冲昏了头,没有听出来景召语气里的冷淡。 “好呀。” “六点,我去酒店接你。” 她笑得比太阳都灿烂:“嗯!” 商领领这次到云疆是来工作的,只带了便利的衣服,没有带好看的衣服,她收拾收拾出门,去买裙子。 下午,五点半没到,她就出来等了。 景召早到了二十分钟,开了旅游局的车过来,商领领坐进副驾驶,整理整理裙摆。 云疆没有华城那么冷,她裙子里面穿着跟肤色相近的打底,很薄的一层。 景召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脚踝:“晚饭想吃什么?” “都可以。” 景召带她去了一家做私房菜的老店,他们去得早,店里人不多,坐了几桌。 店里的装修很复古,灯光调得很暗,桌柜都是原木打的,正对店门的那面墙上挂着店家家里的照片,旁边放了一个柜子,柜子上有唱片机,还有一排看上去就年岁不轻的老唱片。 商领领坐下之后,四处看了看:“这家店好像开了很久。” “二十八年。” “你怎么知道?” 景召把菜单给她:“我以前来过。” 她又把菜单推回给他:“我没来过,你点。” 商领领的好心情全部写在了脸上。 不像景召,情绪都藏在眼里,始终克制、冷静、不喜不怒。 他点好菜,唤来了服务生,把单子给他。 菜品都只需要打钩,服务生在单子下面看到一句备注,字体漂亮而有风骨。 不要放辣。 商领领不喜欢吃辣,她吃辣会出汗。 上菜的速度很快。 景召先舀了两碗汤:“回华城的机票订了吗?” “还没有。”商领领问他,“你哪天回去?” “还不确定。”他把汤给她,“别等我。” 他用了“别”这个字眼,语气一点也不好说话。 商领领本来想等的:“哦。” 然后他们各自吃各自的饭,景召是个食不言寝不语的人。 商领领搅着碗里的汤,看了他好几次,眼珠子转动,心里在打算着。 “景召。” “嗯。”景召抬头看她。 她咳了咳嗓子:“我被鱼刺卡到了。” 089:商领领告白,景召答复(一更) 她预感到了,景召应该知道她要戳破他们之间的窗户纸。 从一开始她就不只是单纯地想看电影,上次在机场只说了一半的话已经表明了她的心思,她是要借着看电影问他一个答复。 她有点不安,想试一试他。 “我被鱼刺卡到了。” 景召放下筷子,语速要比刚才快:“大的还是小的?” “小的。” 他皱了眉,在想景见被鱼刺卡到的时候,陆女士是怎么处理的。 “你喝汤试试,大口一点。” 商领领就喝了一大口汤。 “下去了吗?” “没有。” 景召把排骨下面垫的生菜夹到她碗里:“吞快一点试试。” “哦。” 她照做,目光一直牢牢地盯着景召。 他是有点着急的:“下去了吗?” 商领领摇头。 他把服务员叫来:“麻烦给我一小碟醋。” 服务员很快送来了醋。 景召先倒好一杯温水,然后把醋碟子推给商领领。 她只抿了一口:“太酸了。” 是真酸。 她不爱吃醋。 “你再多喝一点。” 商领领就喝了一大口,刚吞下去,景召问她:“好了吗?” “没有。” 他起身:“去医院吧。” 商领领拉住他,皱着的眉头松开,她笑了:“我逗你的。” 他脸上终于有了很明显的喜怒:“商领领。” 他很少这样疾言厉色。 “生气了?”商领领立马举手投降,“对不起,我错了。” 她觉得狗头说的有道理,景召应该是有点喜欢她的。不过今天好像不是要答复的好时机,景召的情绪不太对,她猜想是那位已逝的朋友影响到了他。 她决定随机应变。 “你要是还生气,”她把手伸过去,“喏。” 景召看她的手。 她眼里像盛了云疆的湖水,波光潋滟:“给你揍啊。” 又不能真揍。 景召越来越拿她没办法,干脆低头,不看她:“吃饭就不要说话了。” 她放乖巧:“哦。” 然后她就真没再说话,老老实实地吃饭。 电影七点四十开场。 电影票是景召买的,他没有买商领领想看的《红山恋》,买了《长湘湖》。 一场《长湘湖》看下来差不多要三个小时,是最近上映的电影里时常最长的。 商领领抱着一桶超级大的爆米花,找到位置坐下:“为什么选这个?” 景召说:“没看过。” “哦。” 也好,商领领心想,可以在“黑灯瞎火”里待久一点。 电影快开场了,商领领四下看看:“人好少啊,有包场的感觉。” 看得出来,《长湘湖》的票房不怎么样。 电影开始了,一开场就是枪战,商领领想好好看电影的,但看不进去,电影远比不上景召对她有诱惑力。 不过景召看得很认真。 她假装也很认真,电影放到一半,她的可乐喝完了。 她头往右边歪:“景召。” 景召坐在她右手边:“嗯。” “这个人为什么要帮那个大哥?” 她没看懂,刚刚看景召去了。 景召把放在右边、他没动过的那杯可乐换到座位左边的扶手上,是下意识的动作,做完他自己怔了一下。 耳边女孩子嗯了一声,是疑问的语调。 他回答:“他是间谍。” “哦。” 商领领继续看电影。 前面一对小情侣在接吻,男的手不老实,钻进了女的衣服里。 商领领伸长了脖子。 “商领领。” 她眼神困惑,假装没偷看:“嗯?” 景召说:“看电影。” “哦。” 三个小时下来,景召连坐姿都没怎么换,他戴着眼镜,黑色的镜片挡住了眼睛,商领领到后面已经不确定他是看得太出神了还是睡着了。 十点半,电影结束了,片尾曲跟着出来,影厅里的灯光也都亮了,观影的人陆陆续续起身离开,景召却坐着没动。 片尾的字幕放完了,慢慢地,人都走光了。 景召把眼镜摘下来,一双瞳孔黑得像没有晕染开的浓墨。 “商领领。” 他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屏幕。 商领领转头:“嗯。” 她安静地看着他的侧脸,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上次在机场没说完的话,今天说吧。” 上次在机场商领领问景召,是不是知道她偷亲过他。 景召认了。 还有一句,商领领想问很久了:“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你?” “知道。” “你的答案呢?” 景召转过头来,毫无波澜地看着她:“抱歉,我没有跟你交往的打算。” 他一句话,把商领领的幻想打碎了。 她刚刚才试过的,她不相信景召的话:“你为什么答应跟我看电影?为什么要管我有没有被鱼刺卡到?为什么喝醉了要来找我?” 090:领领景召的开始:强取豪夺(二更) “你为什么答应跟我看电影?为什么要管我有没有被鱼刺卡到?为什么喝醉了要来找我?” 景召稍作沉默后,轻描淡写地说:“你是陆女士很珍贵的租客。” 商领领定定地看着他:“借口。” 他没有接话。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开始变得凌厉,不像平时那么温顺:“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人了?” 景召要是敢说有。 商领领就敢整死那个女人。 “没有。” 他起身,后背挺直,一副铮铮硬骨,笔直又无情:“我没有成家的打算,也不会跟任何人交往,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这才是景召。 谦谦君子,狠起来都谁都狠。 商领领松开一直攥着的手,那头被她困了七年、蛰伏在乖巧皮囊之下的怪兽开始挣扎。 “你转过去,我不想看到你。” 景召真的转过身去,背对她。 商领领把眼泪逼回去,红着一双眼,很倔强:“浪不浪费时间,得我说了算。” 她转身先走了。 不是喜欢乖巧的小太阳吗?她都乖了七年,为什么还是不行? 或许,她就不应该太乖。 电影的最后,主角沉睡在了长湘湖底下,后来湖水干了,留一抔黄土、一副白骨。 “先生。” 清扫的阿姨见散场的影厅里还坐着个人,过去提醒:“先生。” 那位先生还坐着不动,像一尊没有灵魂雕像。 “电影已经结束了。” 先生起身,说了声抱歉,然后离开。 他坐过的那个位子下面,有小小的一滩血。 是伤口裂开了。 景召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裂开的,不怎么疼。 他的伞呢? 他不记得了,不记得是在哪个时间点落在了哪个地方,是和她吃饭的时候?是路上去给她买烤红薯的时候?还是在电影院大厅里买爆米花的时候? 十一点左右,旅游局的小张接到了景召的电话。 “景老师。” 景老师应该是在外面,风很大的地方,手机听筒里有风呼啸的声音。 “能否请你帮个忙?” 半小时后,小张赶去酒店,刚好碰到退房出来的商领领,就“顺带”送她去了机场。 晚上没有飞华城的飞机,但有飞帝都的飞机。 半夜三更,方路明被手机铃声吵醒,他凌晨一点才睡的,被吵醒后暴躁得想揍人。 他也没看来电,嚎了声:“让不让人睡啊?” “过来接我。” 方路明中学时期看过一部动漫,他当时很迷里面的一个女性角色,那个角色很符合他对未来伴侣的幻想,体贴温柔、宜室宜家、还会撒娇,而且身材超级火辣。 动漫的最后,那个角色把她的哥哥煮成了一锅汤…… 这是方路明中学时期除商领领之外最大的阴影。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商领领的声音很像那个角色,很甜的那一挂,还有点萝莉音,但一个猝不及防,就能让你毛骨悚然。 方路明彻底清醒了,看了下时间:“祖宗诶,现在是凌晨三点。” 商领领无视他的抱怨:“我在帝昌机场。” “等着。” 真是上辈子欠了她。 方路明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凌晨三点的机场很安静,往来的路人不多,大门外面停着一辆拉客的出租车,车灯亮着。 有旅客从机场大厅出来,是个背着旅行包的年轻姑娘。 出租车司机立马把头探出窗外。 “小姐,打车吗?” 对方没有搭理,站在路边。 司机下车去,见她一小姑娘,就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上车吧,我给你算便宜点。” 他动手,去拉人家姑娘,人没碰到,但拽到了她背在肩上的旅行包。 “小姐——” 拉链被拽开了,卷着的布袋子从背包里滚出来,布袋子的底端有一截金属露出来,像针,却又比针粗。 司机错愕地盯着看,。 小姑娘终于开口了:“好奇?” 声音甜甜的,在空旷的夜里格外动听。 她转过头来,司机看清了她的脸,他没文化,只想到了一个可以用来形容漂亮的修饰词——天使面孔。 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她一开口,风似乎也跟着叫嚣:“这是缝尸体用的。” “!” 缝……尸体? 司机拔腿就跑,车都没要。 刚好目睹了这一幕的方路明也想跑,但他不敢,他磨磨蹭蹭地下车。 “商领领。” 商领领把缝尸体用的针装回包里。 方路明蹑手蹑脚地上前,停在离商领领还有一米远的地方,伸长了手臂过去:“包给我,我帮你放到后备箱。” 他忍不住脑补商领领用针缝他的样子…… 商领领把包取下来,扔给他,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用两根手指捏着包带,丢进后备箱。 他上车,商领领坐在了后面。 “你这是从哪儿飞过来的?” “云疆。” 他把车调头:“你去云疆干嘛?” “修补遗体。” “……” 大晚上的,能不能不要这么淡定地说这么吓人的话。 方路明看见性感辣妹都没现在心跳得快:“去哪?” 商领领把车窗全部打开:“找个能让我发火的地方。” 方路明很了解商领领,这是她情绪快要爆发前的征兆。 “哦。” 方路明立马安静得像尸体。 “我今天跟景召告白了。” 方路明一点也不想知道。 商领领熟门熟路地从座椅后面摸到烟和打火机,是方路明的,男士香烟。 她咬着烟,按了两下,打火机没点着,她连按第三下的耐心都没有,把香烟捏碎:“他拒绝了我。” 方路明强颜欢笑:“呵,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你不是说,”商领领抬起眼皮,看前面,“只要我投其所好,就一定能得偿所愿。” 这是方路明教的。 商领领身体往前,一只手搭在了方路明的椅子后背:“可现在人跑了。” 方路明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没了:“那也不能怪我啊。” 他又不是自愿当的军师。 再说了,他的计策肯定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景召。 “景召还和以前一样,一点都不听话。”商领领低着头,在玩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某一下里,突然点着了,蓝色的火光猝不及防地映进了她眼里,“我就该把他关起来。” 小魔女若是不扮乖,那就要作恶了。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方路明会拉了拉她:“别乱来,你还要走七年前的老路吗?” 商领领和景召的开始并不美好,可以用四个字概括:强取豪夺。 091:回忆杀之魔女对少年犯了罪(一更) 商领领和景召的开始并不美好,可以用四个字概括:强取豪夺。 那是她十八岁那年的春天,她在乡间的田野里遇到了修路灯的少年。 少年站在高高的梯子上,披了一身月色,比她最喜欢的红宝石还要耀眼漂亮。 贪念就在那一瞬间滋生出来了。 她走到路灯下,抬起头:“小哥哥,侯枣庄怎么走?” 十九岁的景召已经长成了翩翩君子的模样,像戏文里打马御街前的儿郎,鲜衣怒马,热烈张扬。 “前面路口左转,直走到下一个路口,再左转。” 她仰着头,眸光清澈,像误入人间的麋鹿:“这儿的路我不熟,你可以带我去吗?” 他颔首,从梯子上面下来,把修路灯的工具包放到地上,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在前面带路。 旺财老实地跟在后面,像个护卫军。 地上一双人影,一左一右,少年的后背傲然笔直,少女的影子亭亭玉立。 “小哥哥,这是你的狗吗?” 旺财哼哧着。 景召说:“不是。” “你是侯枣庄的人吗?” “不是。” 那就是景家村了,这附近只有这两个村子。 “你叫什么名字啊?” 只有这个问题景召没有回答。 侯枣庄不远,他们穿过了几片油菜花田就到了。 景召停下来:“前面就是侯枣庄。” 商领领已经看到村子里:“谢谢你帮我领路。”她把脚踝上的脚链取下来,放在掌心递给他,“这是谢礼。” 他没有接。 她便把红宝石放在了侯枣庄村前的石碑上:“小哥哥,下次见面的时候,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哦。” 她留下红宝石,走进了村子。 少年和黑狗仍在原地。 那条红宝石的脚链里,有一个微型的定位器。 商领领只用了三天时间,知道了所有关于景召的信息。 他是景家村里一位孤寡老人从远方亲戚那里过继来的孙子,在华城艺术学院念书,学的是摄影。 那时候的商领领还不懂什么是情情爱爱,也没有人教她,在她的世界里,喜欢就要得到。 要怎么得到,同样没有人教她。 她喜欢看动物世界,最喜欢里面的狮子,狮子是短跑高手,缺乏长途追击的耐力。狮子喜欢采用伏击战术,利用一切屏障来隐藏自己,一旦目标贴近,立即迅速发起攻击。 她打算先了解“猎物”的习性,于是就日日跟着景召。 他奶奶身体不好,有尿毒症,每周要做三次透析。 他邻居家养了一条大黑狗,叫旺财,旺财每回见到他就爱摇尾巴。 他不仅会修路灯,还会修水管,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很喜欢他。 他不住学校,在外面租了一个小单间。 他课很少,经常出去摄影,去的最多的是山里。 他那一届的摄影专业有十八个女生,其中八个跟他说过话,一个在他打球的时候送过水。 他体育很好,尤其是游泳和篮球。 他周六要去乐器店兼职,他学了很多乐器,架子鼓打得最好。 他很受欢迎,总有女生跑来搭讪他,他不会不理人家,会很礼貌地拒绝。 他不是很爱笑,但笑的时候很好看。 他喜欢蓝色,喜欢夜晚的天空,喜欢雨天,喜欢日出。 他总戴着一块旧手表。 …… 那天,商领领像往常一样尾随着景召,他像往常一样跟同学去打球。 她隐匿在暗处,突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想偷他喝过的那瓶水。于是,她偷偷进了男生的更衣室,找到他的水,藏进袖子里。 突然有人回来,她躲进柜子里。连老天都在助纣为虐,更衣室里断电了。 景召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商领领之前花了点钱,弄到了他出租房的钥匙,她闻过他的沐浴露,所以记得他的味道。 他打给柜子。 她像打猎的狮子那样,猛扑上去,和他一同倒在了身后的垫子上。 他刚伸手,想推开,却碰到女孩子胸前。 他猛地缩回手:“谁?” 商领领学过散打,有技巧地用腿夹住他,把他按在下面。 “嘘。” 十九岁的男孩子满身都是荷尔蒙的味道。 四下漆黑,商领领凑到他耳边,像个女罪犯那样,凶狠地威胁:“不许说话。” 原本挣扎的少年突然不动了,身体还僵硬着。 商领领整个坐在他身上。 她要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只是借着月光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他的喉结。 她就一口咬上去了,像森林里最强悍的狮子。 那个时候,她真觉得她是狮子,是后来方路明说她像变态。 这是继跟踪之后,她对景召犯的第二宗罪——非礼。 (ps:宝贝们千万不要学,领领这样是不对的。) 092:小魔女偷香窃玉,初吻(二更) 这是继跟踪之后,她对景召犯的第二宗罪——非礼。 咬到后她就跑了,没给猎物反击的机会。 第三宗罪——偷窃。 商领领偷偷拿了景召好多东西,他的草稿纸、他的矿泉水瓶、他的发带、他擦汗用的卫生纸,还有他的旧卫衣。 这些东西最后都藏进了她别墅的柜子里,她会拿出来看,她会生出莫名的满足。 就像方路明说的,她变态又疯狂,是为害人间的小魔头。 她最觊觎的是景召的相机,但她从来不去碰他的相机,因为只买一个相机镜头景召都要兼职两个月。 第四宗罪——“抢劫”。 景召常常会去喂养流浪的小动物,那些小动物里有一只特别特别黏他的狸花猫,一看到他,它就会过去亲近。 “喵。” 狸花猫很喜欢他,蜷在他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衣服。它甚至会露出肚皮,是全然信任和依赖的表现。 “喵。” 景召蹲下去,用一张干净的纸垫着,倒了些猫粮在上面。 他摸摸猫咪的头,语气很温柔:“吃吧。” 狸花猫先舔了舔他的手,然后埋头去吃猫粮。 商领领的车停在一棵参天大树的后面,茂密的枝丫挡了车里的大半光景。 等景召走了,她从车上下来,戴着口罩和巨大的遮阳帽,偷偷摸摸地靠近狸花猫。 她捡起一根树枝。 “起开。”她用树枝把猫咪推了老远,然后迅速把猫粮捡起来。 狸花猫朝她张牙舞爪,她拂了拂沾到了树叶的裙摆,眼神人畏猫怕。 她当然不是想吃,就是不愿意让猫吃。你见过哪只狮子愿意让别的动物觊觎自己的猎物吗? 狮子有领地意识,她也有。 她把猫粮带上了车,观察观察,又嗅了嗅,没忍住好奇,尝了一块。 好腥…… 她吐掉。 第五宗罪——恐吓。 景召班上有个叫何莹莹的,很讨人厌,她偷偷往景召的专业书里夹了情书,被假装是旁听生的商领领看到了。 于是她在何莹莹的椅子下面放了一个包裹。 包裹里放着何莹莹的照片,还有一包刀片,照片上用鸡血画了一个大大的叉,以及一句话:离景召远一点。 做完这一切,商领领躲在最后一排,看何莹莹拆包裹时的表情。 小姑娘吓白了脸。 商领领满意地勾了勾唇:区区一只草食动物,也敢跟狮子争。 这事儿她后来跟方路明说过。 方路明背地里跟商请冬说她中二,商请冬转头就告诉了她。 中二他个狗头!她才不是闹着玩的,何莹莹要是再敢塞情书,就不是送刀片这么简单了。 何莹莹抱着包裹惊慌失色地出去了。 “同学。” “同学。” 假装旁听生的商领领被旁边的男同学搭讪了:“你是哪个专业的?” 男同学是学渣,总坐后面,看到过商领领好几次,每次都踩点进来,坐在有窗帘遮掩的最后一排。 商领领戴着口罩回头看。 她认得这个男生,昨天在球场上,他运球的时候撞到了景召。 “白痴。” 男同学:“……” 景召进教室了,商领领出去了。 第六宗罪——光天化日,偷香窃玉。 景召租的房子在一个老弄堂,弄堂里种了很多梧桐树。 春天的午后风吹鸟鸣,催人昏睡,景召的房东在树下放了一把摇椅,他躺在摇椅上看树缝后的蓝天,绿荫摇曳,把斑驳落在他脸上。 不知何时,他闭上了眼。 商领领藏在十米外的梧桐树后,她看着看着,一时受了蛊惑,捡起一块石头,往前走了几棵树的距离,然后把石头扔出去,石头砸在摇椅旁边的地面上,发生响声。 景召没有醒。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靠近,悄然俯身,吻少年的唇。 那是商家小魔女——狮子小姐的初吻。 第七宗罪——没有慈悲心。 那是商领领唯一一宗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犯了错的罪。 那天,景召外出拍照,她跟丢了他,在一条通往小镇的公路上。那一带已经出了华城地界,依山傍水,是个偏僻的地方。 她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她下车去找,小镇很大,她找不到人,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她回到停车的地方,刚要上车,听见远处有脚步追逐的声音。 她回头张望,然后坐进车里,戴上帽子。 路边只有这一辆车,景召跑过来,敲了车窗:“可不可以让我们上车?” 他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手臂的衣服被刮破了,上面有血迹。 后面有一群人在追他。 商领领先爬到主驾驶,戴好帽子之后,点头示意司机打开车门。 他抱着小孩上去:“谢谢。” 司机开动了车。 商领领把口罩再往上拉了拉,没有回头,没有开口。 她在猜想那个小孩是谁,景召为什么会被人追。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说:“我叫铁柱。” 景召又问他:“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小孩怯怯地缩着:“王天明。” “先生。”景召问司机,“能否送我们到最近的警局?” 司机用眼神请示商领领,她点头。 “谢谢。”这一句,景召是对商领领说的。 商领领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的脸,因为刚刚奔跑过,他额头出了汗,瞳孔格外的清亮。 商领领怕暴露,从头到尾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下车的时候景召又说了一次:“谢谢。” 他除了那块手表,身上最值钱是他的相机,他把相机留在了车座上。 “这是车费。” 他抱着小孩走进了警局。 商领领坐回后面,拾起他留下的相机,镜头已经摔坏了,但机身是完好的。 她知道景召很喜欢相机,就像她很喜欢红宝石一样,她不会轻易送出她的红宝石,可景召为了一个小孩摔碎了镜头,送出了最珍爱的相机。 过后商领领知道了,那个小孩是个被拐卖的小孩。可是,和景召有什么关系呢? 哦,他正义善良。 不像她,得到了她觊觎已久的相机的同时,她埋怨那个小孩了,要不是他,景召不会被人追赶,不会手臂受伤,不会失去心爱的相机。 那是第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和景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善良温暖,她寡情冷漠。她什么也没有做,但她似乎犯了罪。 因为恶是原罪。 她最大的罪,是即便知道如此,还是贪图跟她全然不是一类人的景召。 地狱的恶徒妄想人间的天使,这就是罪。 093:看光光咯(一更) 商领领一开始的计划是充分了解之后再下手,因为一个人,她改变了计划。 那一天,她照常像影子一样偷偷跟着景召,她看见他进了一栋楼。 过了很久他才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孩子。 “景召。” 女孩穿着明黄色的连衣裙,站在路灯下:“我父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景召拿出纸和笔,写了一串数字给她。 躲在暗处的商领领眼神开始变化,像平静的海面突遇暴风,波澜翻涌。 景召经常被人搭讪,光是被商领领看见的就数不过来,但这个女孩子是唯一一个让景召留下了号码的人。 这个穿得像一株向日葵的女孩对景召是不一样的存在。这个认知让商领领危机感暴增,她等不了了。 ***** 四月,满城芳菲,是华城一年当中气候最舒适的季节。景家村坐落在华城的河源镇,全村只有几十来户人家,四面环山,交通不便。 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天气闷热,池塘里的鱼都纷纷冒了头。许多小孩儿围在池塘边,看大人们捕鱼。 草鱼最多了,个头也大。 景召帮忙收了渔网,洗了把手回家去。 “景召。” 村里的齐三婶追上去叫住他。 “景召。”齐三婶拎了一袋子鱼,“你把这几条鱼带回去,我已经让你叔都宰好了,鱼头可以炖汤喝,鱼肉吃不完的就让你奶拿去晒干。” 他接过鱼,应了声好。 他家在村尾,是一层楼的小平房,院子很大,井屋和灶房单独建在了院子里。 隔壁是村长家,是两层楼的平房。 “汪!” “汪汪!” 人还在老远,旺财就开始撒欢似的叫唤。 村长老婆在院子里摘菜,对正在咬笔头的小儿子说:“你景召哥哥回来了,不懂的赶紧去问。” 村长家的小儿子叫小鹏,上小学二年级。 他抱起作业本,飞奔出去:“景召哥哥!” 旺财也飞奔出去:“汪!” 景召拎着一袋子鱼,雨衣挂在手臂上:“又有题不会?” 小鹏是个可爱的小胖子:“嗯!” 旺财被村长喂得头圆臀肥:“汪!” 景召刚刚捕了鱼,身上还有一身泥,怕脏了小朋友的作业本,他退后了几步:“我先去洗个手。” 他进了院子,放下手上的东西后,径直走向井屋。井屋的门关着,他握住门把,轻轻一拧,门开了。 他推开门,猝不及防地,浑身光裸的少女与缭绕的水雾一起映入了眼帘。 他先是一愣,然后猛地转身,把门重重关上。 下过雨的空气很潮湿,带着夏日将至的燥热,井屋门前,有少年呆呆立着。 “景召哥哥,”小鹏在催,“你手洗好了没?” 景召一动不动,片刻之后,身后传来女孩子软糯悦耳的声音。 “景召哥哥?” 商领领头发湿漉漉地走出来:“哪个召啊?” 小鹏说:“召唤的召。” 旺财:“汪!” 半个小时前下了一场雷阵雨,没带伞的小姑娘淋成了落汤鸡,缩在院子外面的屋檐下躲雨。 好心的洪奶奶就把落汤鸡领进了家门。 商领领就是这只落汤鸡,她觉得她或许更像黄鼠狼。 洪奶奶这时从厨房出来,见景召回来:“小召,井屋的门坏了,你等会儿修一下。” 094:看了就要负责(二更) 洪奶奶这时从厨房出来,见景召回来:“小召,井屋的门坏了,你等会儿修一下。” 他慢了半拍才应道:“嗯。” 商领领身上穿着洪奶奶的针织开衫和碎花裤,砖红色搭配藏青的碎花,脚下趿着大红色的橡胶拖鞋,照理说应该村里村气,但十八岁的小姑娘正是豆蔻年华,出落得大方秀美,老年款也教她穿出了一股生机活泼。 她自己的衣服都湿了,洪奶奶说这天燥热,晾上一会儿就能干。 商领领哪里洗过衣服,随便过了过水,晾在了院子里的绳索上。 院子里有一张用石头砌的桌子,小鹏撅着屁股趴在上面,景召在教他写作业。 旺财趴在石桌旁边,偶尔冲商领领吠上一句,洪奶奶跺一跺脚,它就又老实了。 “小商。” 小商拘谨地坐在晒着衣服的绳索旁边:“嗯。” 洪奶奶边摘着黄豆芽:“你说你家在哪来着?” 洪奶奶也快七十了,记忆力不大好,因为生着病,瘦骨嶙峋。 老人家耳背,商领领大声地回话:“在帝都。” “那很远啊,你是来走亲戚的吗?” 她说不是:“我听朋友说,这里的景色的好,过来画画。” 她的工具都装在一个包里,放在了井屋旁边的屋檐下。她学过画画,学过两年。 洪奶奶是个心善的老人家,笑起来慈眉善目:“那跟我家小召差不多,他也经常出去拍照。” 商领领偷偷看过去,景召正在教小朋友算数,他似乎有些走神,小朋友问了他两次是不是等于十一。 大雨过后,碧空如洗,白天都快过去了,太阳居然还赶着尾巴钻出了云层,倔强地洒下了几缕橘红色的霞光。 晚霞下面,晒在绳索上、少女的裙摆轻轻摇晃。 商领领挪了椅子过去,帮着洪奶奶摘黄豆芽。 “你也是大学生吗?” “不是,我高三。” “那不是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 洪奶奶没读过多少书,但村里出过几个大学生,知道六月份要高考。 村头景老三家的女儿也是今年高考,一家子都跟着紧张,天天好吃好喝地补,生怕孩子营养跟不上。 商领领回老人家的话:“我不用高考,已经保送了。” 她跟商请冬都保送了帝都大学,方路明的妈妈正在到处捐楼。 洪奶奶尤其喜欢学习好的小孩,看商领领的眼神越发的慈爱。 “小鹏啊,赶紧好好学习,以后跟姐姐一样保送。” 小鹏答应奶奶:“啊……哦。” “这道算错了。”景召不适合当老师,一点也不严厉,“四乘五怎么是二十一?” 小鹏睁着小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景召:“二十二吗?” “……” 洪奶奶心想,保送还是算了。 太阳就趁着雨后出来了一小会儿,又慢慢落下了,天色将暗,洪奶奶问小姑娘怎么回去,她说家里的司机会来接她,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司机来得慢,心善的洪奶奶留了小姑娘吃晚饭,晚饭有豆腐鱼汤,还有红烧鱼块。 饭桌上都是洪奶奶和商领领在说话,说的都是家常,问她家里做什么的,有没有兄弟姐妹之类的,她耐心地一一作答。 景召从头到尾没有和她讲过一句话,也没有眼神交流。 他的餐桌礼仪很好,商领领觉得他可能上过礼仪课。他不是洪奶奶的亲孙子,一年前来的景家村,洪奶奶对外说是亲戚家的孩子,具体是谁家洪奶奶不说,商领领也没有查到。 饭后景召去洗碗。 司机终于到了,把车停在了院子外面,还带来了补品和水果篮过来。 商领领把谢礼送给了洪奶奶,然后去院子里收衣服。 井屋外面接了水管,洗衣服和洗碗都在那边,院子里拉了根线,按了一个瓦数不高的灯泡,光线很暗,少年与少女的轮廓似隐似现。 她走到他身边:“你还记得我吗?” “嗯。”他低着头在洗碗,“侯枣庄。” 昏昏夜色里,少女没有公主裙,没有红宝石,穿着不合身的碎花裤子,头发也被风吹得乱糟糟,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半分黯然失色,如果要用一种花来形容她,最合适应该是蓝色妖姬,傲然、张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 她正式地介绍自己:“我叫商领领。” 他回:“景召。” “你都看到了吧?” 放了洗洁精的碗握不住,从景召手里滑了出去,咕咚一声掉进水里。 洗洁精的泡泡溅到了他袖子上,晶莹剔透的。 商领领伸出手,点了点。 嘣。 泡泡破了。 少女笑了笑:“那你是不是要负个责呀?” 095:以身相许,邀请(一更) 少女笑了笑:“那你是不是要负个责呀?” 门不是她弄坏的。 看吧,老天都觉得景召应该是她的。 他把手上的泡沫冲掉,关了水:“怎么负责?” 她眼神纯真又无害:“以身相许之类的。” 景召皱了皱眉头:“你满十八岁了吗?” 她不说。 “没满?” 她心想,那又怎么样。 十九岁的少年很刚正,君子端方,温良如玉。 他那样正经:“好好学习。” 商领领被逗笑了:“我已经保送了。” 然后他说:“学无止境。” “……” 总之,就是不肯以身相许。 景召洗完碗就回了房间,商领领走的时候,他也没有出来。 司机把车调了头。 商领领说:“回帝都。” 乡间的小路很窄,车开得很慢,路也不好,车身摇摇晃晃。 商领领趴在车窗上,枕着手臂看外面的路灯,从景家村开始数起,第八个路灯是景召上次修过的那一个。 商领领觉得那个路灯最亮了。 开过了那段坑坑洼洼的路之后,车开始加速。忽然,有狗吠声。 “汪!” 这个叫声很像那只又肥又凶的大黑狗,商领领寻着声音的方向回头,看见了旺财,还有旺财最喜欢的那个少年。 她立马说:“停车。” 司机停了车。 她跑下车,脚下还穿着洪奶奶的橡胶拖鞋,踩过地上的水洼时,泥水溅到了裙子上。 旺财看见她跑,叫唤得更凶了。 她跑到景召面前:“你出来追我,是改变主意了吗?” 司机也把车倒了回去,还打了车灯,给路面铺上“银毯”。 景召把揣在兜里的手拿出来,手指上缠了一条链子。 “这个还你。” 是商领领上次送给他当谢礼的红宝石脚链。 “我已经送给你了。”她不接。 景召把脚链放在车盖上:“这是女孩子戴的,我用不着。” 路灯和车灯在他们站着的那块地方交汇,两束光撞在一起,最后都落到他们身上,天色夜色正好,远处梨花盛开。 商领领学着小鹏,喊他:“景召哥哥。” 少年的眼波微微荡动,像细风轻轻拂过了湖面,转瞬之间又重归平静。 “我在华城有一个很大的房子,”少女的眼里满怀期待,“你要不要到我家玩?” 他回答:“我们不是很熟。” 哦,这样啊。 那多见几次就熟了。 周一下午,景召有两节大课。 他刚坐下,一支粉色的笔头搁到了他肩上,并轻轻敲了敲。 “景召哥哥。” 他回头。 商领领坐在他后面,单手支着下巴,一双凤眼正神采奕奕地看着他。 她穿着湖蓝色的丝绒连衣裙,漂亮又惹眼,因为这声景召哥哥,周边很多目光都望了过去,尤其是女生。 景召不住校,平时又总是独来独往,也就和几个经常一起打球的同学走得稍微近一些。他从不参加班集体活动,也没有社交娱乐,但这不妨碍他在女生群体里受欢迎。 新生班会那天,景召上台,只说了一句自我介绍的话,从此之后,景召两个字就成了31届摄影一班女寝卧谈的最高频词汇。明追暗恋他的女生两只手数不过来,但没有一个跨得过景召的社交距离。 所以这一声景召哥哥,瞬间就抓住了四面八方的耳朵。 景召问那小姑娘:“你不上学?” 小姑娘手捧着下巴:“我已经保送了呀。” 她旁边空的位子有人坐下了。 对方认出了她:“旁听生?” 是上回被商领领骂白痴的那个男同学。 “你认错人了。” 男同学很肯定:“就是你啊,旁听生。” 商领领当然不会承认了,她面不改色:“我是高中生。” 高中生? 男同学心想可能认错了,他朝景召挤眉弄眼:“你妹妹?” 景召说:“不是。” 那估计是情妹妹,男同学给景召扔了个“别解释我懂”的眼神。 景召没搭理他。 教室里人越来越多。 商领领掩着嘴做小喇叭状:“景召哥哥,你要不要去我家玩?我家里有很多很多相机。”她往前凑,到他耳边循循善诱,“你到我家玩的话,我可以全部都送给你。” 景召翻开书:“我要上课了。” 商领领:“哦。” 不上钩呢。 商领领不上课,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周五,她又去了景召学校。她总找得到他,他刚上完课,她就出现了。 学校的樱花都开了,粉白色,一簇一簇的,少女穿梭在树影里。 “景召哥哥。”她喊得越来越顺口了,“明天周末,你要不要去我家玩?” ------题外话------ **** 早~ 096:小魔女的捕猎时刻(二更) “景召哥哥。”她喊得越来越顺口了,“明天周末,你要不要去我家玩?” 她故意往左边靠近一些,裙子碰到了身边男孩子的手。 他立马把手拿开,蜷了蜷手指,往旁边走,离她远一点。 好不经逗呀。 商领领笑得开心:“我家有很多大师的摄影作品,你喜欢的话,都可以送给你。”她又问,“你要不要去我家?” 黑森林里的小魔女又来哄骗王子吃毒苹果了。 他和上次一样,拒绝了:“我要外出拍照。” 商领领见过他拍照,见过他拍山、拍水、拍路过的旅人,他拿相机的时候,眼神不一样,不止温柔,还热烈。 她很嫉妒那些山、嫉妒那些水、嫉妒那些人,甚至嫉妒总被他抱在手里的相机。 她想把他藏起来。 “去很远的地方吗?” 华城四月春浓,樱花开得烂漫,在路边排了两排,风一吹,飘落一场粉白色的花瓣雨,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走在树下,脚步轻快,像一只活泼扑棱的蝴蝶。 少年走在她前面:“也不是很远。” “你考驾照了吗?”她还没考,因为还没到十八岁。 “嗯。” “那我的车送给你。”她说得轻巧,好像被送去的只是个小物件,不值得深思熟虑。 景召脚步停下来,春日和樱花都落在他身上,金色的阳光、粉色的花,十九岁时候的他有着少年人的肆意张扬,也有着成年人的成熟端方,像四月的太阳,再烈也不会灼人。 “你这么随随便便就把车送人吗?” 商领领撇撇嘴,对他的用词不满意:“不随随便便啊,我是送给你。”童话里的小魔女又拿着毒苹果出来了,“我家里有很多,等你去我家了,随便你挑,都可以送给你。” 她最不缺的是钱能买到的一切。 景召蹙眉:“无功不受禄。” 唉,还是不上钩。 商领领心想,他怎么这么正直呀,他要是稍微贪图一点点她的财色就好了。 又一个周六,景召去乐器店里兼职。 商领领推开门,突然出现:“景召哥哥。” 她真的很爱裙子,最爱那种华丽又昂贵的裙子。 她有很多的红宝石,她的发卡、首饰、戴的手表、穿的鞋子,还有背的包包上总能看到镶嵌着红宝石,有大有小,形状各异。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乐器店的老板是个人精,打量完小姑娘,转头问景召:“女朋友啊?”漂亮又有钱,真是十世修来的福分。 景召否认:“不是。” 老板觉得就算不是,那也快了,他就是个俗人,觉得没有男人能抵得住漂亮小富婆的诱惑。 景召在调吉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商领领时不时地出现,只是看了她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商领领在店里随意逛了逛,摸摸吉他,碰碰钢琴,然后走到景召身边:“景召哥哥,我买乐器的话,你会有提成吗?” 景召还没回答,老板先回答了:“有的有的。” 商领领随便抬手指了一片:“那这些我全都买了。”仿佛在说,这些白菜我全都要了。 这是谁家的小公主出来破财啊,老板在心里数钱都快把自己数晕了。 景召放下吉他,拉着商领领的袖子,把她带出去。 到了店外,他表情严肃问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很理所当然:“帮你赚钱啊。” “我不需要。” 她撇撇嘴:“那不帮你赚钱,我买来自己玩。”她会一点乐器,但没天赋,都不精通。 十九岁的男孩子,板着脸的模样很正经老成:“买你喜欢的就行,不用都买。” 他啰嗦的样子很像方路明的奶奶,方路明的奶奶也是这样,不让方路明乱买东西,买了就要碎碎念地训人。 商领领不明白,又不是没有钱,为什么不花?留着带进棺材吗? 她以后的棺材里,只装红宝石和景召。 算了,她还没得到他,暂时要听话点。 “那我买架子鼓。” 商领领见过景召打架子鼓,那时她尾随他,店里搞活动那次,老板不厚道,让他在门口打,吸引来了一大票年轻的女孩子。 商领领觉得所有乐器里架子鼓最适合景召,那种重金属的碰撞,自由又热血、充满了力量感。 景召说服完她,又回到店里,做自己的事情。 她跟着进去,眼波流转,又有了主意:“你可以帮我送货吗?我搬不动。” 这样他就会去她家了。 景召说:“老板会安排。” 付完帐,老板说明天安排送货,肥羊没宰到,老板心情不佳,明里暗里地给店里的兼职生翻白眼:哼,还不是女朋友呢,就帮着省钱了。 当天,商领领没有回帝都,住在了华城的新房子里。 次日一大早她就起来挑裙子,最后选了黑色,还是黑色最衬她,黑色罪衬红宝石的明艳浓烈,她哪也没去,在家里等呀等呀,等来了一个陌生人。 来送架子鼓的不是景召,她收了货后,用刀子把架子鼓的鼓皮划破了。 她去店里,老板不在,只有景召在看店。 这次她没叫他景召哥哥,满脸都写着不开心:“为什么不是你上门送货?” 他正在组装一个新的架子鼓,很专心致志,都没有抬头看她:“我只在店里兼职,不负责送货。” 他握着鼓槌,敲了敲吊镲,在试音。 商领领盯着他的手,她不手控,但特别迷他的手,他的手就该是这样,不需要精细好看,但要宽厚修长,适合拿鼓槌,适合拿刀枪,适合捧着她的脸,给她无尽的安全感。 她突然后悔了,后悔弄坏了家里那个架子鼓,她以前不这样的,她以前做什么都不会后悔。 “景召哥哥。” 她喊哥哥时,景召一次也没答应过,但会抬起头看她,耐心礼貌地等她说话。 她问他:“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熟了?” 第一次她请他去她家的时候,他拒绝的理由是他们还不熟。 但现在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景召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 商领领蹲下来,靠近他:“你什么时候去我家?” 最近她总挂在嘴上,总问他要不要去她家,说她在华城买了新房子,说她家里有很多相机、很多车、很多摄影作品。 少年的目光总是干净又明亮,问她:“为什么要去你家?” 商领领被问住了。 没有为什么呀。 她喜欢红宝石,她就要把红宝石带回家。现在她喜欢景召,不应该带他回家吗?就像父亲那样,把最喜欢的人藏在家里。 但景召要她给理由。 她就想了想,想了很久:“因为我喜欢你,想跟你玩。” 她不喜欢住在商家,商家很多佣人都很怕她,会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会在背后指指点点。她也不喜欢一个人住在别墅里,只能跟自己说话,她想跟景召住,想跟他玩,想跟他说话,想跟他一起看动物世界。 可是他说:“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时间陪你玩。” 他又拒绝了她,已经好多次了。 她很不开心,眼神变得凌厉,像动物世界里的狮子,是捕猎时才有的眼神:“你不喜欢我?”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看人。 商领领起身,把压皱了的裙子抚平:“我知道了。” 她走了。 之后有近半个月她都没有出现在景召面前。 这天,华城下了一场细细密密的春雨,黄昏将至,乌云笼罩,整座城市都被潮湿的水汽笼罩,乌压压的,天与地都变得模糊不清。 景召回了出租屋,一打开门,发现里面的灯亮着。 他没打伞,衣服已经淋湿了,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留下一个个脚印。地板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双靴子,靴子的拉链上坠了红宝石。 出租屋很小,玄关进去是浴室,再往里就是卧室,都是相连的。 景召没有脱鞋,往里面走。 电视机开着,在放动物世界,里面的狮群在奔跑,在追赶一头黑斑羚。 商领领坐在他的床上:“景召哥哥,你喜欢狮子吗?” 097:回忆之景召投降,领领得手(一更) 商领领坐在他的床上:“景召哥哥,你喜欢狮子吗?”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因为淋了雨,眼睛潮湿:“你怎么进来的?” 商领领没穿鞋子,坐在床上,晃着两条腿,黑色的裙摆铺在白色床单上,颜色的对比极致又分明。裙摆很大,一层盖一层,蕾丝上面用了红色的绣线,展开来像一朵艳丽的黑玫瑰。 “我跟房东太太说我想买下这里,价格随便她开。” 她付了点定金,房东太太欢欢喜喜就把钥匙给了她。 景召皱了皱眉,他平时待人有礼,鲜少会这样冷言冷语:“我会尽快搬出去。” 商领领好似没有听到,自顾自地问:“景召哥哥,你知道商华国际吗?” “知道。”少年笔直站着,一身硬骨,“然后呢?” 她看着电视里捕食的狮子:“你搬去哪里都没用。” 钱是个好东西,能让磨推鬼。 “所以,”她轻轻柔柔地问他,“景召哥哥,你要不要去我家?” 她也不想这么过分,可是她好好说话的时候,他没有好好听。她还能怎么办呢?红宝石只用钱就能买到,她以为景召也一样。 他好像一点也不怕她,走上前,俯身拿起放在她手边的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若我不要呢?” “那我可能会做一些你不喜欢的事情。” 手机铃声刚好在这个时候响了。 景召没有立马接。 商领领催他:“你接啊。” 景召接了电话,是教授打来的,说申请的交流名额出了点问题,需要重新审核。 沙丽皇家艺术学院这次摄影交流会的赞助商是商华国际。在私营教育这块领域里,商华国际是垄断式的存在。 “商领领,”他也年少,很少这样郑重其事、这样深沉严厉,他说,“不可以这样。” 像个长辈,在教做错事的小孩,说不可以这个,不可以那个。 景召是第一个,对商领领说不可以的人。 她提着长长的裙摆,走下床,踩在地毯上:“等你成了我男朋友再来管我。” 她把出租房的钥匙留下:“我只等你一周。” 景召知道她华城房子的地址,买架子鼓的时候她写给他了。 命运这个东西,有时候很玄乎。 就在商领领去景召出租房的第三天,景召接到了村长夫人的电话。 “景召,你赶紧回来,你奶奶病倒了。” 洪奶奶有尿毒症,这几年一直在做血液透析,但效果越来越不乐观。 景召请了假回华城,洪奶奶还在重症病房,医生说肾功能衰竭严重,最好尽快做肾移植。 肾源是最大的问题。 手机铃声响了,景召走到病房外面去接。 “喂。” 电话那边是男人的声音:“查到了。” 景召靠墙站着,灯从左边打过来,轮廓的影子投在雪白的墙面上,是很年轻的一张侧脸。他低着头,睫毛安静地垂着,敛了一身少年气后,显现出与年纪不相符的稳重和冷静。 他问:“谁?” 对方说:“杨康年。” 电梯门这时开了。 景召抬头,看见了身穿长裙的少女。 “景召哥哥。” 他挂掉电话。 她从电梯里走出来:“需要帮助吗?”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与恶魔交易是要用东西来献祭的。 景召说:“要。” 就这样,小魔女把少年抓回了家。 少年问小魔女:“有期限吗?” 她说:“没有。” 时间回到当下。 身为知道这段孽缘的全过程的军师,方路明觉得要拉一拉曾经“失足”的少女,免得她重蹈覆辙。 “别乱来,你还要走七年前的老路吗?” 商领领在十八岁生日那天,送了自己一件成年礼——一个金笼子。 因为景召说话不算数。 他们分明约好了的,没有期限。 “方路明。” 她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人,方路明有点怵:“干嘛?” 小魔女看来是真被打击狠了,说了她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我?” 她用了“也”。 确实很多人不喜欢商领领,至少方路明那个圈子里的人提到商领领几乎没用过好词。 她语气低落得方路明听了都揪心。 方路明摸着良心说:“还行吧。” 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商领领除了坏了点儿,其他的也还行,虽然有点病娇,但有些方面又出奇得单纯,而且她还“救”过他。 方路明高中那几年很混球,为了压隔壁二中的校霸一头,他泡了校霸的女朋友,其实他就是玩玩,小手都没牵,结果校霸带了二十多个人来堵他。 那个时候,大家都爱染头,红橙黄绿青蓝紫,校霸二十多个小弟能凑齐彩虹的颜色。 方路明也一样,走在潮流的最前面。年少轻狂谁怕谁,他顶着一头酒红色的头发,敢比天狂:“太不要脸,有种单挑!” 校霸没种,伙同小弟:“给我往死里打!” 我草。 方路明一甩能盖住眼睛的长刘海,打算恶战一场。突然,路口有人吹口哨。 一众中二的非主流少年回头。 路口站着个女孩子,扎着丸子头,裙摆刚刚过小腿,她背着双肩包,双肩包上挂了一个毛茸茸的红色小狐狸公仔。 女孩乖巧又无害地看着聚众的少年们:“你们在玩什么呀?” 是十七岁的商领领。 校霸撸起袖子,露出狂拽酷炫的花臂:“少管闲事,闪一边儿去。” 巷子里的路不好,地上很多坑坑洼洼,女孩子生怕脏了鞋,提着裙摆小心避过泥坑。 她走到少年们面前:“不是闲事,他,”她指方路明,“是我孙子。” 098:领领的商业王国,陆女士的背景(二更) 她走到少年们面前:“不是闲事,他,”她指方路明,“是我孙子。” 方路明:“……” 校霸看商领领就一小姑娘,没当回事,冲着小弟们一声吆喝:“还愣着干嘛?打他!” 一位黄毛小弟当即就抡起拳头,扑上去。 方路明身为一方校霸,哪能怂,瞪起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预想的拳头没有落到脸上,就见黄毛小弟猛地抱住手,嗷嗷惨叫,然后一颗石头滚落到了地上。 是商领领扔的,石头正中黄毛小弟的拳头。 校霸当场骂了一句粗,带着一众小弟转而去围攻商领领。方路明用不太聪明的脑袋思考着要不要报个警,结果看见商领领捡起根棍子,第一下就爆了校霸的头。 方路明:“……” 还是别报警了。 真的不夸张,商领领就用了几分钟,解决了一大半,剩下的都跑了。 方路明心想,回头他一定要告诉他的狐朋狗友们,真的不是他怂,他怕商领领是有理由的。 “商领领,你太厉害了!”方路明顶着一头洗剪吹跑到少女面前,是崇拜死了的眼神,“你教练是哪个?电话号码给我。” 等他学成之后,双拳能敌四手,称霸帝都不是梦。 商领领扔掉棍子,用手帕擦了擦手:“你学不会。” “为什么?” “你蠢。” 年级倒数的方路明:“……” 他跟一众狐朋狗友一起做过测iq的题,虽说的确分数不高,但听说那些题不准啊。 他不服。 “你帮我就帮我,干嘛骂我。”他不满意地小声嘟囔,“谁是你孙子了。” 商领领记性好,小时候过家家的事也记得,不像方路明这个小蠢货。 不过小蠢货有一个最大的优点,记吃不记打,小魔女小时候“欺负”他的那些事儿他印象模糊了,但十七岁的少女为了他大打出手的样子,他一直记着。他也就商领领这一个小青梅,打心里还是偏袒她的,狐朋狗友背后骂她他管不了,当他面不能骂。 然后狐朋狗友都说他怂,说他是孙子,孙子就孙子吧,他亲爷爷都没说什么,别人没资格。 方路明带商领领去了枫山别墅。 “现在太晚了,能让你发火的地方都没有营业,你先睡一觉,明天你再发火。” 方路明说完就溜了。 次日上午,他带商领领去了一家射击俱乐部,老远就听见有人作威作福。 “我听说这里是会员制,杂七杂八的人进不来。”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目光不屑,打量着另一个女孩子,“你怎么在这?” 作威作福的这人还是个公众人物,名叫季寥寥,是最近选秀出道的女团成员。 此处也不是一般的俱乐部,能进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季寥寥敢在这里作威作福自然不是仗着她在娱乐圈那点不够用的名声,而是她背后的陆家。 陆家现在当家做主的人不姓陆,姓季,是季寥寥的亲哥哥。 被她刁难的也不是普通人,是商家的大小姐,商宝蓝。 商宝蓝的样貌像极了她母亲何婉林,妩媚动人,就是性子不像,她总是唯唯诺诺的,说话也不敢看人眼睛。 “我、我也是会员。” “还真当自己是商家大小姐啊。”季寥寥嘲讽她,“忘了你当年那寒碜样了?” 季寥寥不待见商宝蓝是有理由的。 商宝蓝十五岁那年才来帝都,当时陆家在给季寥寥过生日,商宝蓝被商家的司机领到了季家门口,司机进去请商老爷子,商宝蓝一个人在外面等,季寥寥一眼就瞧见了她,与来参加生日宴的名门闺秀不同,商宝蓝穿着一身旧校服,又土又寒碜,季寥寥嫌她碍眼,过去驱赶,不料商宝蓝因为路上晕车,吐了她一身,让她在生日宴上出了个大丑。 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商宝蓝很怕季寥寥似的,不敢跟她对视,躲开目光时看见了不远处商领领。 “领领?” 她几年没见商领领,面露惊喜,跑过去:“真的是你啊,领领。” 商领领没理她,朝季寥寥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方路明:“她是谁?” “不认得她了?”方路明说,“季寥寥啊。” 商领领还真没认出来。 季寥寥出道没多久,而且她这张脸…… 商领领问:“你整容了?” “……” 季寥寥瞬间被噎死。 除了眼睛,季寥寥全部整过,但整得很自然,不浓不淡,不艳不俗,虽不到倾国倾城的地步,但也小家碧玉、可爱有余。 她出道没多久,还是新人,网上关于她整容的话题很多,但她对外声称自己只做过鼻子。 商领领今儿个心情不大好,她一心情不好,脾气就不好。 “她不是商家的大小姐,你呢,你是陆家的大小姐吗?”她不咸不淡地戳人痛处,“那你怎么姓季?” 季寥寥在陆家的身份很尴尬。 陆家老爷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长女陆常悠,次女陆常安,陆常安跟保镖景河东私奔了,陆常悠嫁给了北漂的民谣歌手季修。当年陆常悠被人绑架,音信全无了几年,季修跟外面的女人生了一双龙凤胎。季修去世后没多久,陆常悠回到了陆家,怎么回的外人也不知道,那对龙凤胎留在了陆家,由陆常悠养大,女孩就是季寥寥。 季寥寥在陆家其实很受宠,但出身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碍于陆家的地位,平时也不会有人拿这事来给她添堵,也就商领领,几年不出现,一出现就戳人痛处。 季寥寥气得面红耳赤的:“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什么事,就是看见一些杂七杂八的人有点不爽,这里不是会员制吗?”商领领把话还给你,“你怎么在这?” 她不喜欢季寥寥,没有什么原因,就是见不得两个姓季的霸占着陆家。 要论起继承权,景召和景见都他们姓季的有资格。 季寥寥气急败坏地喊:“商领领!” 一直不吭声的商宝蓝壮着胆回了句嘴:“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季寥寥气笑了:“搁我这儿演姐妹情深呢。” 商领领懒得跟她扯,越过她进了更衣室。 商宝蓝立马跟上去。 “领领。” 她像只花蝴蝶似的,绕着商领领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商领领换上俱乐部的防护服。 商宝蓝在旁边叽叽喳喳:“这次回来了还走吗?爷爷和请冬都很想你,要是他们见到你肯定会很高兴。” 商领领戴上射击用的护目镜,换好了鞋出去:“别跟着我。” 宝蓝失落地站在原地。 走到门口,商领领回头:“不要跟人说见过我。” 商宝蓝捣蒜似的点头。 方路明已经换好衣服了,在射击场等商领领。 商领领直接装弹,提了一嘴:“她还是老样子。” 她指商宝蓝。 除了胆小怯懦这个谁都看得出来的性格特点之外,方路明并不了解商宝蓝:“你要是不想把商华国际拱手让人,还是防着她点,我看你爷爷就挺想扶她上位的。” 商家现在是三分天下,股份主要集中在三个人手里,老爷子商裕德、商领领,还有一个是商宝蓝的母亲何婉林。 商淮序意外逝世之后,老爷子商裕德对外公布,说商宝蓝是商淮序婚前生的女儿,本来也是要分一分遗产的,但商淮序在生前就立了遗嘱,名下所有的财产全部由女儿商领领继承,而且在她未成年之前,股份会交由专门的机构代管。 遗嘱公布了之后,商裕德就将自己名下的股份转让了一部分给何婉林,作为商宝蓝认祖归宗的礼物。 外人都看得出来,商裕德不待见商领领这个正儿八经的孙女,反而更器重性格不怎么上得了大场面的商宝蓝,商请冬更不用说了,商裕德根本没将他当作过商家人,也不给他一分一厘。 ------题外话------ 对不起迟到了。 家族关系捋一下 商家:商领领,商宝蓝(私生女),商请冬(领养) 陆家:季姓龙凤胎(陆常悠老公的私生女),景召景见(陆常安女士这边) 杨家:杨清池(领领表弟) 陈家:陈野渡 方家:方路明,方路深 099:岑爷与领领,明悦兮找虐(一更) 枪声停了。 方路明看了眼商领领的胸环靶,命中率不高,那说明她心烦意乱。 “怎么不打了?” 商领领把护目镜摘掉:“没意思。” 她扔下枪,从射击场出来。俱乐部是露天的,占地很大,黑色靴子踩在落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再往前是猎场,用铁网隔开了,有个人在铁网旁边抽烟,就站在禁烟的标识图片下面。 商领领突然烟瘾犯了,路过时问了句:“能借根烟吗?” 是岑肆。 她见过一次。 岑肆也穿着俱乐部的防护服,防弹衣一样的款式,手上戴着黑色手套,他看了她几秒,把烟和打火机递给她。 “谢谢。” 商领领接过烟,点了一根,又把打火机和烟盒还给他。 然后两人各站一边,各抽各的,全程没有交流。 岑肆的烟有点呛喉,商领领抽不惯,还剩了一半,她把烟摁灭,用卫生纸包着带走了。 岑肆仍然站在铁网旁,在商领领走后才抬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他拿出打火机,摸了摸上面的滚轮,尾戒上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光。 秘书过来:“岑爷。”犹豫了一番,秘书说,“楚卉想见您一面。” 岑肆抬了下眼皮。 秘书立马低头:“对不起岑爷,是我多言了。” 犯了大错的人,岑肆从不给第二次机会。 回枫山别墅的路上,商领领接了个本地号码打过来的电话。 “喂。” “商小姐,我是许总监。” 商领领都快忘了,热丽传媒和明悦兮。 她心情不佳,对什么都兴致缺缺:“有事吗?” 许总监说:“你上次提的签约条件,我们梁总同意了,你不想露面可以不露面。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我们公司的前艺人明悦兮小姐看过你的直播视频,她很喜欢你的配音和拟音,如果你成功签约我们热丽传媒,明小姐会把你推荐给导演,只要试音没问题,合作的几率很大。” 这倒有点意外,商领领问:“明悦兮推荐的?” “是的,明小姐很看好你。” 有时候你不找人麻烦,麻烦还会找上门。 明悦兮也是有本事,总是在商领领快要忘记她存在的时候,出来蹦跶一下。 商领领在景召那里积的火气在射击场里发不出来,她觉得得换种方式了。 “什么时候签约?” 许总监说:“明天可以吗?明小姐也想正式跟你见个面。” 商领领欣然同意:“可以啊。” 次日,帝都冰天雪地。 许总监定十一点半的包房,商领领早五分钟到了餐厅。 许总监在餐厅外面等她。 “商小姐。” 商领领走过去:“还是叫我ruby吧。” 毕竟商领领这个名字,在帝都还是有点影响力的。 许总监点头,嫣然一笑:“梁总和明小姐都到了,我带你过去。” 商领领点头,跟着许总监进了一间包房。 里面坐了三个人,梁建斌、明悦兮,还有明悦兮的经纪人,乔爽。 许总监把商领领带进去,向里面的各位介绍:“这是ruby。” 商领领问候:“梁总好,明小姐好。” 梁建斌看见她后,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心想:这样的容貌只当个网红就有点可惜了。 “别站着,快坐下。” 梁建斌一边让人别拘束,一边吩咐服务生上菜,态度热情友好,俨然一副平易近人好老板的姿态。 他亲自给商领领把酒倒上:“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露面啊?” 商领领坐在明悦兮和梁建斌的中间,适度地表现出拘谨,适度地表现出怯懦。 “我是做asmr直播的,也没有其他什么才艺,没有露面的必要。” 梁建斌四十多岁,保养得还不错,一张脸“无功无过”,比较普通大众:“怎么没有必要,ruby你要有自信,你这张脸就是最好的才艺,只要你愿意,不做asmr公司也能捧红你,你就直播的时候随便聊聊天,我们找公会帮你运营一下,多给点推荐和曝光,要火很容易。” 梁健斌早期是做app开发的,后来短视频火起来,他带着团队脱离了老东家,自己开始做短视频和自媒体,到后来成立热丽传媒,签约主播、孵化网红。 网络信息和自媒体这一块的水很深,梁建斌早就混成了人精,画饼对他来说信手拈来。 商领领只是笑了笑,不接话。 明悦兮这时开了口:“我看过你的拟音和配音,挺专业的,你是学这个的?” 明悦兮今天穿了套小香风的裙子,配饰搭的都是暖色系,耳环是一对明黄色的太阳花。 这副打扮很适合她,不管是她的脸,还是她对外的形象。 商领领回答:“不是,只是兴趣。” “你是兼职还是全职?” “兼职。” 不像那天在热丽传媒,今天的明悦兮友好又温顺,说话时带着甜甜软软的笑:“那你是做什么的呀?” “遗体整容师。” 100:领领进娱乐圈,离婚风波(二更) “遗体整容师。” 明悦兮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 梁建斌那边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这不就有素材了,遗体整容师这个职业很特殊,随便炒炒就能火,当初悦兮也是这样。” 提到明悦兮的成名史,她脸色明显不好看。 她算是梁建斌一手捧红的,一开始只是热丽传媒签约的网红歌手,跟富二代炒过绯闻,网络上小有名气,但真正让她进入娱乐圈的契机是她为父捐肝的事情,梁建斌抓住孝心这个话题,帮她炒作,加上包装营销,给她赚了一波路人缘,然后顺其自然地进了演艺圈,从网剧开始演起。 明星产业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机会抓得好,运营再跟上,一张照片、一个视频、一首歌也可以捧红一个人。 明悦兮并不想谈自己的成名史,把话题重新带回商领领身上:“你一开始是因为什么走上了直播的路啊?” “因为你啊。” 明悦兮愣住。 商领领握着酒杯,但没有喝:“明小姐,我们见过的,在龙泉花园的电梯里,你还给我签过名。” 明悦兮有点印象了。 商领领笑得有点羞涩:“我是你的粉丝。” 黑粉也是粉,不是吗? 七年前,景召留了号码给明悦兮。 三年前,景召又给她拍了一组照片。 景召都不记得过去了,但还是会为明悦兮破例。 商领领想过把明悦兮踩进泥里,又怕她会借此去景召那里卖惨求援。她忍了很久,最后窝囊地把自己变成了第二个明悦兮,学她直播,学她做小太阳。 但天上只能有一个太阳,不是吗? 梁建斌眼睛就没从商领领的脸上挪开过:“居然还有这样的缘分。” 再待下去,商领领怕自己会忍不住把梁建斌那张脸摁进汤里。 她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她出去了。 房间里剩下的都是“自己人”。 明悦兮收起脸上无害单纯的笑:“怎么样?还满意吧?” 岂止满意,梁建斌心痒得不行:“我看她挺机灵的,恐怕不会听话。” “你不是最会管教不听话的吗?”明悦兮冷声提醒,“别忘了我们的约定,等你得手了,就要把视频还给我。” 明悦兮不确定上次在热丽传媒和梁建斌的谈话有没有被外面偷听的商领领录音,乔爽就出了这个主意,干脆主动出击,把商领领送到梁建斌手里,既能堵住商领领的嘴,还能跟梁建斌交易,一石二鸟。 商领领签约的当天,回了华城,到星悦豪庭的时候快傍晚六点。 一楼大厅里,一对母女在等电梯,年轻的那个是女儿,商领领见过,在八栋开住户会议的时候,陆女士管她叫曲女士。 曲女士的母亲手里拎着一只用绳子捆好的鸡:“这土鸡是我上你二姨家抓来的,你晚上炖了,给他们父子俩补补。” 电梯下来得有点慢,指示灯每一楼都会亮,应该是清洁阿姨在收楼道的垃圾。 “妈。”曲女士欲言又止很久,鼓足了勇气说,“我想离婚。” 母亲脸色立马就变了,嗓门高亢:“你说什么?” 曲女士声音更小了:“我想离婚。” 母亲骂道:“你脑子被门挤了?!” 曲女士低着头,两只手攥着衣服:“我跟陈伟涛过不下去。” “怎么就过不下去了?” 母亲是很传统的女人,出自农村,离婚两个字对她来说是天方夜谭,是痴人说梦,是羞耻和荒唐。 “你离婚了康康怎么办?他爸爸肯定不会把抚养权给你,你就忍心把他留给后妈?就算抚养权给你了,你养得活他?你连你自己都养不活,现在的工作多难找,你只是中专毕业,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全职太太,哪个公司会要你?” 母亲有一万个不能离婚的理由。 “离婚后你怎么办?跟谁过?你弟的房子就那么大,哪有地方给你,我们也丢不起那个人。” 曲女士本来就不多的底气被母亲打击得所剩无几,咬着牙,仅剩一股倔强:“我不管,先离婚再说。” “我就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婚?小陈是公务员,家里比咱们家不知道好了多少,你能嫁给他都算咱们家高攀了,结婚后也没让你出去工作,好吃好喝地养着你,现在孩子也养大了,新房子也快装修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要是离婚了,上哪去找小陈这样条件的,离过婚的女人都只有被挑的份。” 母亲的话虽然难听,但也确实是很多现实的写照。 曲女士摸了摸衣服下自己的胳膊:“陈伟涛人有问题。” 母亲厉声追问:“他有什么问题?” 曲女士支支吾吾了半天:“总之我们性格不合。” 母亲无法理解:“你现在跟我说性格不合,当初谈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商领领已经走近,轻声咳了一下。 母女两个都闭了嘴,然后一起进了电梯。 101:惩治家暴男,微博大事件(一更 商领领回到家,躺到沙发上,睁着眼看天花板,精神放空。 微信提示音响了,她点开,是方路明发来了消息。她给方路明备注的昵称是方狗头。 方狗头:【看微博】 商领领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打开微博。 热搜第一:荷兰子 热搜第二:独臂记者,帕琪 热搜第三:景召 作为某种致幻剂主要原材料的荷兰子被曝光了,而曝光的记者身亡了。评论区里都在阴谋论,但关于帕琪的死因网上却没有半点风声。 这应该是外交部交涉后的结果,不公布帕琪的死因和最后身亡的地点。 原来他叫帕琪。 很多官媒都转发了他生前最后一篇关于荷兰子的新闻报道,报道里的照片标明了出处——帝国摄影师,景召。 商领领点开景召的那条热搜,评论都在提醒他小心。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操控,热搜被撤得很快,商领领刷完评论出来,热搜的位置已经往下降了好几个。 刷完微博,商领领坐着发呆。 微信提示音又响了,这回是陆女士发来的消息。陆女士又改了昵称:快把景见娶走 快把景见娶走:【领领,你回来了吗?】 商领领:【嗯,回来了】 快把景见娶走:【吃饭了没?我让你景叔留了饭,你要是饿了就下来吃】 商领领:【已经吃过了】 快把景见娶走:【那你好好休息】 商领领:【嗯】 这个时候,陆女士还没看到微博。 她正在家里愁眉苦脸:“召宝和领领好像吵架了?” 景河东表示不懂。 陆女士的直觉一向很准:“领领都不发表情包了。” ***** “咣。” 是门口传来的声音。 商领领起身去开门,是个小朋友,正撅着屁股在找东西。 “小朋友,”商领领蹲下,戳了戳小朋友的帽子,“找什么呢?” 是个五六岁大的男孩子,脸上不知道在哪里沾到了灰,脏兮兮的:“我的球滚到这里来了。” “我帮你。”商领领把灭火器搬起来。 一颗绿色的小弹力球滚了出来。 小朋友捡起球:“找到了!” 商领领以前看过一个拍摄狮子的纪录片,里面有一只狮子,叫molly,它是商领领最喜欢的一只狮子。 molly的战斗力很强,有一次狩猎,它捕到了一只成年黑斑羚和一只幼崽黑斑羚。molly把成年黑斑羚吃了,咬了幼崽一口,然后让它跑了。 商领领喜欢一切可爱生物的小幼崽。 她问小幼崽:“你住哪一楼啊?” “三十三楼。” “你一个人爬了这么多楼?” 小朋友点头。 商领领伸出手:“我送你回去吧。” 小朋友抓住她的手,礼貌又乖巧:“谢谢姐姐。” 商领领带他去坐了电梯,听陆女士说三十一、三十二楼都没有住人,三十三楼只住了一户人家。 电梯上了三十三楼,门打开,商领领牵着小朋友下了电梯。一楼三户,只有一户的门口外面放了东西。 商领领准备按门铃,小朋友拉了拉她的手。 “妈妈说要在外面等,不可以进去。” 小孩的话刚说完,屋里面传来了哭声,还有男人谩骂的声音。 “我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你还跟我离婚?” 怪不得单独住在三十三楼。 商领领立马捂住小孩的耳朵。 “你个贱人,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男人了?” “你快说,是谁?!” 女人哭着说没有。 男人才不管有没有:“不说我就打死你!” “不守妇道的贱人!” “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你居然还想着离婚?” 女人一直哭,但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压抑着,捂着嘴呜咽。 为什么不哭出来?为什么不叫出来? 因为孩子在外面,不能让他听到。 “姐姐……” 小孩要哭了。 商领领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抬起手,要按门铃,门却在这时候开了。 被烟灰缸砸破了头的曲女士撞进了商领领的视线里,满脸都是血。她的丈夫陈伟涛紧跟在她后面,手里高高举着一把椅子,打人打红了眼,手都收不回来。 商领领只有两只手,所以她一只手拉了曲女士一把,一只手捂住了康康的眼睛。 椅子砸在了她的左手上,然后撞到玄关柜,咣的一声响。 这下陈伟涛也愣住了。 商领领握了握手指,使不上力,她转头看着曲女士,只说了两个字:“报警。” 曲女士摇头。 康康掰开了商领领的手,露出眼睛来,红红的,叫了一声:“妈妈。” 曲女士一瞬间崩溃,抱住康康,拿出手机报了警。 “你谁啊?”陈伟涛还穿着上班时候的西装,戴着眼镜,人模人样,“关你什么事?” 商领领挡住康康的视线,一脚把陈伟涛踹进了浴室。他摔了个四脚朝天,正要爬起来,后背被人踩住。 商领领活动活动左手,火辣辣的,可能伤到了骨头,她把左手背到身后,蹲下:“记住,你先动的手,我这是正当防卫。” 她取下花洒,龙头拧到热水,对着陈伟涛的头浇下去,四五十度的水,不至于烧伤,但烫人。 “啊啊啊啊啊啊——” 102:领领住院,景召守着(二更) 夜深人静,十八楼的声控灯突然亮了。 “小九爷。” 景召走在楼道里,手机在通电中,屏幕亮着,光把他的脸照得苍白。 “查到了吗?谁干的?” 电话那头的人说:“不是修彼德斯那边的人,是维加兰卡。” 景召猜中了,荷兰子事件替凶手背了锅,帕琪并不是因为那篇报道而丧命。 咔哒一声,景召开了门。 屋里亮着灯。 “回来了。” 是陆女士,她坐在沙发上,景河东站在她旁边,是三堂会审的架势。 景召把伞挂在门后,换了鞋进去:“爸,妈。” “你还记得你有爸妈呀?” 陆女士看到微博上的新闻了,她偷偷抹过泪,眼眶通红:“你上次出国,是不是就是去拍荷兰子了?” 景召点头。 “你就不能……” 就不能只当个平凡普通的摄影师? 陆女士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起身:“领领受伤了,我跟你爸现在要去医院,你爱去不去。” 她掀翻抱枕,气冲冲地冲出门去,啪地甩上门。 景河东寸步不离地跟着老婆。 “老婆,别难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陆女士回头,瞪1803的门:“就不该‘捡’他回来,弄得我天天担惊受怕。” 陆女士也就说说,重来一次她还是会“捡”。 景召是陆女士“捡”来的,在车祸现场。 手术后他短暂失明,只听得见声音,第一个跟他说话的是陆女士。 “景召。” 陆女士知道景召的名字,因为认出了他食指内侧的伤疤。她见过景召,在他小的时候。 “景召。” 景召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您是谁?” 术后他很快恢复了视力,但什么都记不起来。 可能老天也帮陆女士,刚好景河东也姓景,景召就顺其自然地做了景家人。 去医院的路上,陆女士愁眉不展。 “你说召宝是不是因为这次照片的事才跟领领闹别扭?” 景河东开车:“我不知道。” “召宝也是,什么都不跟咱们说。” 景河东顺嘴安慰:“可能有什么隐情和苦衷吧。” 敏锐如陆女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景河东立马摇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女士怀疑地看着他。 景河东正襟危坐:“我开车呢,别跟我说话。” 陆女士这才作罢,景河东暗暗松了一口气。 商领领左手伤到了骨头,但不严重,轻微骨裂,医生建议打石膏。不过因为不紧急,做了应急处理后,急诊说等明天骨科的科室医生来了再帮她上石膏。 商领领就没有回去,办了住院,她不想兴师动众,没有通知商进财和苏兰兰,陆女士也是因为出动了警察才知道了三十三楼的事。 商领领问陆女士:“曲女士那边怎么样了?” “她父母陪她验伤去了,她老公现在人在警局。” 后面就看曲女士自己的意愿了,诉讼离婚的话,拿到抚养权的几率很大。 现在很晚了。 商领领说:“我没什么事,你们也回去吧。” 陆女士不放心:“你手不方便,我留下来照看你。” “不用照看,只是轻伤。”商领领动了动左手,“你看,我的手能动。” 陆女士连忙制止:“诶诶诶,别乱动。” 商领领乖乖躺好:“真的没事,你们回去吧。” 陆女士心疼小姑娘懂事,又想到景召,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好吧,我明天早上再过来。” 商领领挥挥手,让他们开车小心。 陆女士走到门口,纠结了一番,又回头:“领领。” “嗯。” “召宝回来了。” 她低声应了一句:“哦。” 瞧瞧这黯然伤神的样子……陆女士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因为陆女士临走前的话,商领领有点失眠,躺了很久才睡下。 她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间看到一个背影,半梦半醒地喊了一句:“景召……” 她恍恍惚惚的,以为是梦里,若没有人答应,她不会醒来。 有人答应了她:“嗯。” 这是景召的条件反射,超出了他理智能管控的范围。 然后商领领醒了。 她揉揉眼睛,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景召。” “嗯。” 他不该答应的。 商领领说:“你过来。” 他走过去。 他不该再靠近。 她红了眼,很委屈:“你还来干什么?” 他不该来。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他应该点头,但是没有,他就那样木讷地站在她床前。 她眼眶湿润地看着他,像一只没人要的小动物,可怜兮兮的。 她是商家的小魔女,虽然不受人喜欢,但也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是商家唯一嫡出的公主,她锦衣玉食地活了二十多年,只在感情里吃过苦头。 “我手很疼,你今天不要跟我唱反调了好不好?” 景召安静地站在原地:“嗯。” 商领领没有逼问他帕琪的事。 她突然有点懂他了。 “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景召说:“熬夜了。” 他穿戴整齐,可不知道为什么,商领领竟会觉得他很狼狈、很落魄、很孤独,像她看过的纪录片里那头独自行走在荆棘里的孤狼。 分明被拒绝的是她,她看到他为什么会觉得心疼呢? 她坐起来,伸手去碰他的脸,他没有躲。 景召有一万个不该待在这儿的理由,可是…… 商领领叫他了。 “景召。” “嗯。” 她叫他了,他要答应。 “我睡着之后你再走好不好?” 景召从来不走回头路,除了在商领领这。 “好。” 103:景召护妻,渣渣被虐(一更) 陈伟涛家里有点小钱,父母都是公务员,两年前买了新房子,不过因为工作调动,暂时租住在星悦豪庭。 他被拘留了五天就放出来了,他家里帮他请了位很出名的离婚律师,想争取抚养权。 傍晚,他打车到星悦豪庭,刚下车,一个黑影朝他扑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拽住了头发。 是他的丈母娘,魏氏。 魏氏揪住他两把头发,边用力扯,边破口大骂:“陈伟涛你个畜生!” “没种的东西!” 在陈伟涛的印象里,丈母娘是个无知、粗鲁的乡下女人,平时对他总是带着几分巴结和谄媚。 陈伟涛头皮都要被她扯下来了,连忙喊了两句:“妈、妈……” 魏氏死死拽着他的头发,咬牙切齿,是要拼命的架势:“谁是你妈?” “你妈死了!你这个有妈生没妈教的狗东西,赚了两个臭钱了不起是吧,打女人的孬种。” 魏氏腾出一只手,用指甲去掐、去抠,她不要脸面,她就是要撒泼,就是要讨债。 “杂碎!” “贱种!” “**烂掉的傻逼玩意!” “呸!” 魏氏骂完,朝陈伟涛脸上狠狠吐了一口。 陈伟涛抹了一把口水,彻底被惹毛了,张嘴就来脏话:“我草***!” 他按住自己的头皮:“死老太婆,再不放手我不客气了。” 魏氏死活不撒手,拿头去撞他:“你还敢打我不成?” 陈伟涛还真敢,一脚踹过去。 魏氏顺势就倒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嗷嗷大哭:“打我女儿还不够,现在连我这个丈母娘都打,还有没有天理了。” 陈伟涛看了看四周,没有人,上去又踹了一脚:“闭嘴,你个臭老娘们儿!” 魏氏抱着肚子大喊大叫。 陈伟涛还不解气,又抬脚,突然有人说话。 “可以了。” 陈伟涛收住脚,猛地回头。 两个脑袋从绿篱后面伸出来,一个是拿着手机的陆女士,另一个是等待老婆指令的景河东。 陆女士掸掉肩膀上的叶子:“愣着干嘛,揍死他!” 景河东得令,立马冲上去,一只手把陈伟涛拎了起来,摁在路灯杆上,用膝盖猛顶他肚子。 景河东可是专业保镖出身,身形如熊。 陈伟涛被顶得直翻白眼,快要升天。 陆女士把手机收起来,去扶魏氏:“没事吧?” 魏氏爬起来,捡了块砖头,对准陈伟涛的脑门拍下去:“狗畜生!” 景河东:“……” 陆女士:“……” 陈伟涛被当头一下砸得头晕目眩,他抱住头,身体滚了两圈,横躺在路上。 “呕——” 他一口酸水吐出来,还夹杂着血沫星子,他用手擦了一把:“你们这是故意伤害,我要告你们!我要告你们!” “你尽管去告。” 陆女士不慌不忙地点开刚才拍的视频,拉到家暴女婿暴打丈母娘的那一段。 “我草***。” “死老太婆,再不放手我不客气了。” “你还敢打我不成?” “打我女儿还不够,现在连我这个丈母娘都打,还有没有天理了。” “闭嘴,你个臭老娘们儿!” 陈伟涛瞬间面如猪肝。 这主意是陆女士出的,如今是网络时代,舆论是一把好刀。 “你敢告我们就敢把这个发到网上,让你的亲朋好友、同事上司都看看你的嘴脸。” 陈伟涛伸手去抢。 景河东一脚把他踩回去,用熊一样的身躯碾压他:“老实点。” 陆女士把视频关了:“听说你爸快升官了。” 陈伟涛一家子都是公务员。 “你们想干嘛?” 陆女士看魏氏。 魏氏说:“抚养权、房子,还有所有的存款,都归我女儿,你以后不准出现在康康面前。” 这是要陈伟涛净身出户。 “想都别想!” 陆女士晃晃手机:“那我发了?” 这视频一发出去,陈伟涛全家都得下岗。 “等等……等等!”他咬牙,两只瞳孔在冒火,“我同意。” 陆女士把提前准备好的协议拿出来。 陈伟涛字一签完,魏氏立马抢过去。 “快把视频删了。” 陆女士才不好糊弄:“等房子过完户就删。” 陈伟涛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跑进小区。 “没事吧?”魏氏刚刚被踹得不轻,陆女士问她,“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魏氏摇头,把协议又看了一遍,她识字不多,看得很吃力,确认完之后,她给女儿打电话。 她语气不好,很冲:“这几天你就住你姨家,别去见陈伟涛。” 电话那头,曲女士嗯了声。 “房子我给你要到了,我跟你爸丢不起人,你弟那也住不下,以后你带着康康自己住。” 曲女士在那边哭。 魏女士红着眼骂她:“就知道哭,你哑巴了是吧,不会说话?” 曲女士还是哭。 “被打了也不知道吭声……” 魏氏挂了电话,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魏氏是个传统的乡下女人,没多少见识,没多少知识,她爱面子,也重男轻女,她不懂什么解放什么独立,她只知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嫌弃女儿没用不争气,她喜欢女婿家里有钱家世好。 她就是贪图富贵的俗人。 但她也是个母亲。 电梯停在了三十三楼,陈伟涛趔趔趄趄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哒、哒、哒、哒…… 走廊里传来声音,像金属撞击地面。 陈伟涛抬眼看过去,没看到人,但地上有个影子,在走廊尽头。 “谁在那?” 声音停止了,地上的影子慢慢拉长,从墙的另一边朝外移动。 陈伟涛借着光看过去。 是房东太太的大儿子。 他手里拿着一把伞,伞尖杵在地上,拖动着往前走:“你知道你那天伤的人是谁吗?” 陈伟涛哪里知道,他今天才刚放出来。 景召五官立体,灯光打下的阴影也深邃,他走近,一步一步不紧不慢。 他说:“她是我最珍贵的租客。” 104:商小公主的排面,陈野渡再遇秦响(二更 陈伟涛第二天上午就搬走了,听说他走的时候手上打了石膏。 下午魏氏来给陆女士送了一筐土鸡蛋,另外还有一箱纯牛奶。 景召不在家,听陆女士说,他和陈野渡导演要二度合作,最近在忙电影,商领领也没有刻意去找他。 阳历十二月十七号,是阴历十一月十二,那天下午景见请了假回家。他进门,手机拿出来还没到五分钟。 “见宝,你帮我跑一趟。”陆女士把蛋糕店的发票单子塞给他,“你开车去,路上小心点,别弄花了。” 一喊见宝准没好事,景见拿了车钥匙,出门跑腿。 电梯下楼的时候,在二楼停了一次,进来个人,景见在看手机,没有抬头,黑影从他的视线余光里飘过去。 他在抽皮肤,还看了战绩,电梯里信号不太行,网卡着半天不动,他突然感觉怪怪的,像后脑勺被人盯住了。 他回头。 后面的人正踮着脚、伸着脖子、墨镜架在鼻梁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被景见撞了个正着。 她立马把墨镜扶上去,脖子缩回去,脚后跟贴地往后挪,目视前方,假装没有偷看。 景见认得她,上次打他车的那个怪人。她跟上次一样,裹着蚕蛹一样的长羽绒服,毛线帽遮住了耳朵,口罩墨镜全部戴着。 电梯到一楼了,景见先下去。 后下去的钟云端捂着口罩绕过景见,一溜烟地从他旁边跑过去,她的目的地是门卫室。 从景见的视角来看就很搞笑,黑乎乎的一只“蚕蛹”抓着自己领子,边跑边东张西望,全程畏畏缩缩。 搁这儿演007呢。 007进了门卫室,好像浑身不自在似的,脚下小碎步左右挪动着:“拿快递。” 老钟知道这姑娘,搬进来有段时间了,每天会下来拿外卖,但老钟到现在都没瞧见过小姑娘的脸。 老钟瞅瞅,呵,又戴着墨镜呢。 “叫什么名字啊?”难不成是个名人? 小姑娘超级小声地说:“一个神秘的女子。” 老钟:“……” 刚好路过的景见:“……” 是挺神秘的。 景见把卫衣的帽子戴上,遮住半边脸,挑了下眉,乐了。 **** “喵。” 景倩倩在阳台晒太阳,摊着肥嘟嘟的肚子,惬意地摇着尾巴。 景倩倩的妈妈陆女士今天给景倩倩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裙子,非常吉祥喜庆。 陆女士正在给商领领打电话。 “领领。” “嗯?” “在上班啊。” “嗯。” 陆女士问:“忙不忙啊?” “不忙。” “那个,”陆女士斟酌斟酌,“你晚上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商领领似乎在考虑,过了很久才回答:“不去了陆姐,馆里晚上有聚餐。” 陆女士眉毛耷拉下来:“哦,那你跟同事好好玩。” **** 商领领单位上今天的确有聚餐。 整个殡仪馆有一百多个工作人员,聚餐要分批,这次是整容组、守灵厅、火化间一起,一共来了二十多个人。 左小云在好客来酒楼订了一个大包厢,一行人六点不到就到了酒楼。 一个同事说:“我们好久没聚餐了。” 另一个同事说:“上次聚餐还是馆里搞消防演习那次。” 大家都挺高兴的。 左小云走去前台:“你好,我们已经订了位子。” 前台小姐问:“网上订的吗?” “对。” “把订单编号给我看一下。” 左小云在包里掏手机,一不小心把工作证带了出来,上面写着华兴殡仪馆。左小云捡得很快,但前台小姐还是看到了,脸色变了变。 左小云把工作证收好,出示手机里的订单号。 前台小姐看完之后说:“请稍等一下,我去确认一下包间。” 大家就在大堂里等着。 十多分钟才有人过来,是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服务员叫他郑经理。 郑经理上前,先道歉:“不好意思各位,我们的订单系统出了点问题,你们订的包间上午已经被预定出去了。” 就很离谱。 左小云问:“那还有没有其他的大包厢?” 郑经理说:“抱歉,已经没有大包厢了。” 傻子都听得出来,对方是在拒客,火化间的张师傅脾气爆,一嗓子出来:“那你什么意思?要把我们轰出去?” 郑经理摆着一张笑脸打太极:“是我们员工失误了,作为补偿,我们会给一些优惠券。” 这家店的老板一定是个迷信鬼,酒楼大门口还贴了符。 左小云气不过,拿出架势瞪人:“谁稀罕你们的优惠券了。”再来这家店她就是狗! 张师傅个子高,往前面那么一站:“有种往我们身上撒盐巴啊。”气死人了真是! 路过的客人都在看热闹,郑经理的脸色很不好看。 “算了算了。”左馆长不想大家扫兴,“这儿不怎么样,我们换个地方吧。” 左小云气哼哼地踹了踹酒店门口那盆常青树盆栽。 整容组最内敛的小李走到收银台,摸了摸上面放的招财猫,淡定地说了一句:“我今天摸过四具遗体。” 走在最后面的秦响也摸一摸大门,她今天火化了五位往生者。 郑经理脸都绿了,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一行人出了酒楼,站在路边商量去哪。 商领领走到一边,给方路明打了个电话:“帮我找个吃饭的地方,人比较多,地方要大。” 方路明的狐朋狗友遍地都是,吃喝玩乐他最在行,不到三分钟,商领领就收到了他发过来的地址和房间号。 她跟左馆长说:“馆长,我们去松若轩吧。” 松若轩在华城很有名。 左小云听说过:“那里的位子很难定的。” “我有个朋友跟那边的老板很熟。” 左小云看她爸,一副超级想去的表情。 那就奢侈一回吧,左馆长手一挥:“走吧。” 刚才的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大家兴冲冲地上了车,一路上闹闹哄哄。 松若轩在市区最贵的地段,五层楼的独栋,装修是复古风,以红、金两色为主,大气高雅。 商领领走到前台:“您好。” 前台的小姐姐穿着旗袍,说话轻声细语:“您好。” “这是我订的房间。” 前台看了一眼她的手机:“请您稍等一下。” 然后有人领他们去大厅等,还上了两壶龙井。 这个待客态度,跟好客来一个天一个地,没法比,所以人家能做大做强也是有道理的。 三分钟后,穿着中山装的老板亲自过来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眼力,直接就走到了商领领面前。 “是商小姐吗?” 商领领站起来:“我是。” “这边请。” 老板客客气气地把他们带到了五楼。 松若轩的位子难定,五楼更是一位难求。 左小云在心里哇了一声,凑到商领领耳边:“领领,你朋友的面子好大。” 商领领只是笑了笑。 方路明干别的不行,交朋友天下第一,方路深就吐槽过他,说他就算以后就算做不成生意,靠狐朋狗友接济也饿不死。 说到方路深…… 他从包房出来,见陈野渡一个人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神不守舍的样子。 他过去,用手撞了撞:“看什么呢?” 陈野渡收回目光:“没什么。” 方路深往大堂的方向看了看,倒确实看见了一张有点熟悉的脸。 “那个是商领领吧?” 方路深跟商领领没交情,但都是一个圈子的,在一些场合碰见过,而且他经常听家里的傻弟弟念叨,对商领领印象很深。 不过商领领已经好几年没露过面了。 陈野渡回包房:“没看清。” 他刚刚看的是秦响。 他问方路深:“景召什么时候过来?” 方路深难得穿了一身黑西装,有几分贵公子的味道:“他要先和家里人吃饭,没那么快。” ------题外话------ 农历1112啥日子,记起来了吧 105:走不了,要背,醉酒亲昵(一更) 九点十分,202房的租客打电话过来。陆女士问她,是不是房间里有什么坏了。 秦响说不是:“可以给我景召的号码吗?” 这是看上召宝了? 陆女士心想:这可不成,领领和202的小秦租客既是同事又是朋友,要是喜欢上同一个男人那多尴尬,保不准还要姐妹反目大打出手。 绝对不能让这种狗血的事情发生。 “额……这个……”也不能拒绝得太直接,陆女士想了一番委婉的措辞,“恐怕不太方便,虽然我是他妈,但我这个儿子比较有自己的主意,没经过他的同意,我也不好擅自把他的号码给出去。” 秦响那边没说话,似乎在思考。 “是不是你遇到什么麻烦了?”陆女士脑瓜子一转,“要不我把我家老二的号码给你?” 要是小秦看上景见,那岂不是美事一桩。 秦响果断拒绝了:“不用了。” 陆女士又心想:莫不是已经对召宝情根深种了? 不行。 她得把孽缘扼杀在摇篮里,于是假装随口一提:“我家老大刚刚出门了,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可能是有喜欢的人了,这么晚了还出去。” 秦响立马问:“是领领吗?” 陆女士震惊! “你也知道他们的事?” 秦响说:“领领喝多了,坐在酒楼的门口不肯走,说要找景召。”所以她才来找陆女士要号码。 原来不是小秦看上了景召,这样陆女士就放心了:“在哪个酒楼?” “在松若轩。” 陆女士脑子里立马浮现出四个大字——酒后乱性。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你先照看一下领领,我这就给景召打电话。” “好。” 陆女士挂断后立马打给景召。 景召接得很快。 “召宝啊。” 他应了声。 陆女士先问问情况:“你要去见朋友对吧?” “嗯。” “到地方了吗?” 景召说:“还没有,在路上。” 今天也是为了三世同堂努力助攻的陆女士:“你能不能晚点再去见朋友?” “有什么事吗?” “领领单位上聚餐,喝多了点儿,现在一个人在外面呢。” 陆女士故意不提秦响。 果然,景召问:“她在哪?” “松若轩。”地址一报完,陆女士就说,“那你开车小心。” 她立马给挂断了。 景召的车已经开上了高架桥,离松若轩很近。 理智命他再挣扎一下,但手上已经按了电话了。 他打给了方路深。 方路深是被陈野渡叫来的,陈野渡这几天在华城筹备新电影。 景召说:“我不去了,别等我。” 方路明问了句:“怎么了?” 车下了高架,一路畅通。 景召给的理由是:“堵车。” “又不赶时间,慢慢来呗。” “不去了。” “真不来?”方路深故意语气遗憾,“今天你可是寿星公。” “改天再约。” 景召先挂断了。 怎么回事啊?方路深觉得不太寻常,他这还是头一回被景召放鸽子,景召这个人,重诺守礼,时间观念强得很,照理说不会随便爽约。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之前。 松若轩的老板送了两瓶好酒,商领领低估了酒的度数,多喝了几杯,然后就不对劲了。她低着头,眼皮打架。 散席后,秦响说:“我跟领领住一个小区,我带她回去吧。” 左小云最近跟秦响亲近了不少,但秦响不爱说话,左小云对她的了解还是很少。 “你们住一个小区啊?” “嗯。” 左小云好羡慕。 周姐说:“那你跟领领一起,到家了在群里发个消息。” “好。” 秦响把外套穿上,走到商领领的座位旁边:“领领,我们回去吧。” 商领领甩了甩头,勉强撑开眼睛:“哦。” 她自己把衣服穿好,围巾戴上,背上包,跟着秦响出去了。 一楼有台阶,秦响怕她摔倒,扶着她。 商领领酒品挺好,不吵不闹。 刚出松若轩的大门,商领领就停了下来,歪着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秦响:“你是谁啊?” “我是秦响。” 她哦了声,歪歪扭扭地走了两步,坐到店门外的台阶上,抱着包包趴在膝盖上:“我不跟你走,我要在这里等景召。” 秦响不知道怎么办了,一筹莫展地在商领领旁边站着。 有路过的异性朝他们吹口哨。 秦响立马严阵以待地挡在商领领面前,摆出一张俗称“棺材脸”的冷脸,试图威慑不怀好意的人。 身后,商领领在拉她的袖子。 “你能帮我把景召找过来吗?”她眼睛亮亮的,像初生的小动物,那样无害的样子,轻而易举就能让人心软。 秦响就是个面上很冷、但心很软的人:“我帮你找,那你别坐在地上好不好?” 商领领笑着答应:“好。” 秦响不敢把商领领一个人留在原地,只好大声唤来松若轩的服务生,管她要了一把椅子,然后叫商领领坐在椅子上等。 在商领领期盼的目光下,秦响拨通了陆女士的电话。 景召来得很快,他把车停在了马路对面。 秦响刚叫了声“景先生”,商领领就已经从椅子上跳下去了,她踉踉跄跄地跑过去,猛地撞进景召怀里。 “景召哥哥。” 景召本能地张开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秦响远远看着,觉得二人很登对,就说:“那我先走了。”当电灯泡不太好。 景召说:“一起吧,我开车来了。” 怀里的小姑娘不安分,动来动去,即便这样,景召还是谨守礼节,没有碰到她的腰,而是扶着她的手臂。 “不了。”秦响不想打搅他们,无事生事,“我还有事。” 秦响把棉大衣的帽子戴上,往公交站的方向走了。 商领领身上穿着牛角大衣,扣子没扣。 景召腾出一只手,小心地避开她里面的毛衣,帮她把一整排扣子都扣上。 她站不稳,晃晃悠悠。 “你喝了多少酒?” 她脸很红:“不多。” 她酒量很一般,但有点贪杯,最近心事多,酒就更容易醉人。 路上有行人路过,景召会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在不过分肢体接触的情况下,把商领领圈在他双手能护到的地方。 “能走吗?” 商领领用力摇头:“不能。” 景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把事情弄成了这个样子,说不在一起的是他,现在想也不想就蹲下的也是他。 反反复复、出尔反尔,根本不像他。 他蹲在了商领领脚边:“上来。” 商领领趴到他背上。 他用手臂的力量托着她,双手握着,是很规矩的动作。 商领领就不规矩了,抱着景召的脖子,脸贴着他蹭,闷闷地控诉:“你这几天是不是在躲我?” “没有,在忙电影。” 陈野渡的电影要开拍了,景召上次在唐德玩游戏时答应了要帮他拍。 商领领抱紧一些:“景召,我好困。” 景召背着她,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风有些刺骨,他声音很轻:“睡吧。” “不睡。”商领领努力撑开眼皮,“醒了你就走了。” 上次在医院就是,她一醒来,他就不见了。 “景召。” “嗯。” 她犯困,眼皮一闭一合的,半睡半醒:“你是喜欢我的对吗?”她不等景召回答,自己说自己的,“陆女士都跟我说了,你总去拍很危险的照片,总受伤。” 她用手指碰了碰景召被风吹红了耳朵,是微微发烫的:“你是不是怕我守寡啊?” 路灯变绿了。 景召看了看前后两边的车辆,然后过马路,他没怎么说话,耳边都是风声跟小姑娘醉醺醺的话。 “你说没有成家的打算,那我们可以不结婚啊,谈恋爱又不一定要结婚,以后生了小孩花点钱一样可以上户口,捐个楼一样可以上帝律的公立幼儿园。” 天上一轮月亮不圆,地上的影子很长,背上的姑娘有说不完的话。 景召很安静地在听。 “方路明从小到大都是捐楼上学的,不捐楼老师都很嫌弃他。” “以后咱们小孩也捐楼吧。” 她哼哼了两声,风把她的头发吹进了景召衣领里,弄得人很痒。 “你就不能跟我在一起吗?你乖乖听话的话,我也会乖乖听话,那我就不用跟以前一样了。” 景召喝多了会很乖。 商领领喝多会很啰嗦。 “景召。” 景召答应:“嗯。” 她困得要命,问他:“你喜欢狮子吗?” “……嗯。” 她开始念了,动物世界里狮子的旁白:“在福坦福斯这片起伏的丘陵和开阔的草原上,狮群们割据一方,雄狮们守护着来之不易的领地,molly和其他母狮因此能在相对的安宁中养育儿女……” 106:景召的“奸情”被发现(二更) 景召开了车门,把商领领放下。 她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我不要坐,我还要背。” 景召握住她打着石膏的那只手,不让乱动:“我要开车。” 她喝了酒,反应慢了很多拍,睁着眼呆了很久才松手:“哦。” 景召帮她系好安全带,隔着衣服抓住她的左手,放到她前面:“手不要乱动。” 袖子里面,她手上的石膏还没拆。 “嗯嗯。” 景召去主驾驶。 她继续念动物世界的旁边,声音很小:“molly一边照看着一岁大的幼崽,一边抓紧时间偷闲一下。大多数夜晚她要与姐妹们外出捕猎,为整个族群觅食,而头领maude则负责保卫领土,为幼崽们的成长提供平安的环境。” 景召听着她碎碎念。 她到底看了多少遍动物世界,台词记得这么清楚。 他刚把车钥匙插上,车外面有人叫他。 “景召。” 你说巧不巧,陈野渡的车就停在旁边,方路深也在车上。 景召没有开车窗,侧着头看左边:“你们回去?” 方路深故意一副很幽怨的口吻,实则在调侃人:“不回去干嘛?你又不跟我们约。” 他往景召车上看,景召的副驾驶上坐了个姑娘,歪着头,看不到脸,脑袋一摇一晃(因为犯困)。 此时的商领领,已经念到了狮群的外来危机,但车窗紧闭着,外面的人听不到她梦呓似的声音。 “谁啊?” 景召回答略敷衍:“租客。” 方路深就喜欢看景召的热闹,手肘架在车窗上,兴致勃勃地往外瞧:“上次唐德打电话的那个?”他特别补充,“最近亲近过的那个?” 景召就没见过方路深这么欠揍的警察,戴个眼镜,装他妈斯文。 他懒得搭理,看了商领领一眼,见她还在跟瞌睡虫抵抗,念旁白的声音越来越弱。 陈野渡是个厌世的性子,平时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今儿个也来掺上一脚。 “不是堵车吗?”陈导丧丧地看着人,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他的表情,“你打飞滴过来的?” 堵车这个梗,以后就是景召的黑点。 谁让他平时自律得跟个神仙儿似的,没有半点可以让人拿来打趣玩笑的东西。 “调侃够了?”景召用眼神警示两位好友,“差不多就行了。” 他开车走了。 方路深把车窗关上:“瞧见没,恼羞成怒了。” 瞧见了,陈野渡也第一次见。 方路深平时真不是个八卦的人,但景召的八卦他好奇得很:“你看到那姑娘的脸了吗?” 陈野渡:“没有,后脑勺挺像景召钱包里的那个。” 他们三个是留学时认识的,七年来,景召身边从未出现过异性,方路深兴致来了偶尔还会聊聊女孩子,陈野渡也有个一提就会情绪暴躁的小冤家,但景召的世界里就没有异性这种生物,他拒绝了所有的暧昧与示好。 那个明悦兮就算了,景召对她没什么兴趣。 就在前几天,陈野渡偶然看到过,景召的钱包夹层里有一张照片,是个女孩子的背影。 陈野渡当时问他:“心上人?” 他把照片抢回去,放回钱包里,没有狡辩,但也没有承认。 陈野渡挺了解景召的,他是个很恋旧的人,干不出三心二意的事,认准了就不会变,所以估计是同一个人。 “我手机忘拿了。”方路深说,“你等我几分钟。” 方路深下了车,回松若轩拿手机。 陈野渡在车里等,百无聊赖的时候点了根烟,但还是提不起劲儿,没抽两口,就那么夹着,风吹着,烟燃得很快,他在白茫茫的烟雾里不经意看到了一个身影,形单影只,孤零零坐在公交站旁的座位上。 又是她,又是那件灰扑扑的棉衣。 烟头在他走神的时候掉到了地上,他不自觉地开动了车,速度很慢,但离站牌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手机铃声响了,他才回过神来,停了车。 方路深电话里问他:“你人呢?” 他随便胡扯:“买咖啡。” “然后呢?”把他扔下? “堵车了。” 又他妈堵车? ok,方路深懂了:“滚吧。”他办完案大老远从帝都过来就是个错误。 陈野渡挂掉了电话,视线始终定格在一处,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目光渐渐变得情深温柔了。 秦响有感应似的,突然回头,看到他的眼神之后,她站起来,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周自横。” 陈野渡的目光骤然变了,阴阴冷冷的:“你叫我什么?” 不是周自横。 周自横就算是凶她,眼神也是温柔的。 她改了口,呢喃声消散在风里:“陈野渡……” 陈野渡下了车,走到她面前,眼神恨不得吃了她:“你刚刚叫我周自横。” 又是周自横。 她把刀捅进他父亲心脏之后,跑出来,满手是血地抱住他,他这一段的记忆很模糊,但他记得她哭着喊他自横。 “自横。” “自横,你快走!” 陈野渡讨厌她叫别人的名字,她都杀了他的父亲,怎么还能玩弄他,她没有资格。 他拽住她的手,很用力:“周自横是谁?” 秦响仰着头,目光半点也不躲:“你听错了。” 陈野渡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经常出现幻觉,他的幻听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秦响的声音。 他松手,将她推远:“你不是要补偿我吗?从下周起,周末到我家来。” “去你家做什么?” “你以为呢?”他总是冷着一双眼,言语上对她冷嘲热讽,“洗衣做饭,给我干活。” 他态度很不好。 当然不好,他们之间可是隔着一条人命。 秦响好像很开心,目光炯炯有神:“好。” 陈野渡上车,撇下她就走了。 107:酒后乱那啥啥啥(一更 回去的路上,车开得很慢。 副驾驶上的商领领还在碎碎念,脑袋像啄米的小鸡,抬起来、点下去、抬起来、点下去…… 景召转头看了几次:“困?” “困。” “困了就睡。”景召把车里的暖气调高一些。 “不睡。”商领领眼睛里已经困出生理泪水了,“狮子的世界总潜伏着危机——来自同类的危机,在外面的灌木丛中,两头流浪狮子正伺机夺取领地,并占有狮群……” 渐渐地,她合上眼,安静了。 半个小时的车程,景召开了将近五十分钟,到星悦豪庭时已经是深夜。 景召把车倒进停车位,车熄火后商领领还在睡。 “商领领。” 她没有醒。 景召在车里待了一刻钟左右,就安静地坐着,偶尔看她。 快十一点了,他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又喊了她一声。 “商领领。” 她睡得沉。 景召只好俯身,解开她的安全带,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到她身上,将她抱下了车。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很老实。 她那点重量,对景召来说丝毫不费力,到了电梯门口,他单脚弯曲,给了她一个支撑力后,腾出手去按电梯。 她哼哼了声:“景召……” “嗯。” 她没有醒。 到了她家门口,景召把她放下地,小心地避开她手上的石膏,用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 “领领。” 景召说:“把钥匙给我。” 商领领唔了声,脸往他怀里钻。 景召没办法,道了声:“冒犯了。” 他扶住她的肩,让她面向自己,身体完全靠在他身上,他才得以腾出手,先找了她的包,里面没有钥匙。 他犹豫了一阵,还是把手伸进了她口袋里,摸到了一串钥匙。 她的钥匙扣是一只戴着黑色皇冠的狮子,狮子上串了红宝石与亚克力做的相机。 景召用钥匙开了门,打横抱起她,进了屋,将她放在沙发上,然后拿来一个抱枕,垫在她打了石膏的手下面。 桌上放着一个礼盒,很大。 景召刚刚进门的时候,看见玄关柜上放着相机的原厂包装盒,礼盒里装的应该就是相机。 景召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后起身去拿右边沙发上的毯子。 商领领睁开眼,拉住他的手。 景召没动,还半弯着腰:“醒了?” 商领领躺在沙发里,伸出两只手,绕到他脖子后面,双手轻轻环住,将他往下拉了拉,动作像做过千万遍,熟练又自然。 “景召。” 她眼里的醉意未醒,处在迷糊状态。 景召答应:“嗯。” 她记着,一整天都记着,她说:“生日快乐。” 景召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说了声谢谢。 她像在梦里,很依赖地抱着他:“你有没有生日愿望?” 魔女是有魔法的:“你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我帮你实现。” 景召有一个愿望。 他俯身,让自己的影子盖住了她…… 十一点二十八,陆女士给景召打了一通电话,但没有人接。 “见宝。” 叫见宝就没好事,景见不想答应。 陆女士声音高了八度:“景见!” 景见:“叫我干嘛?” 陆女士提来两大袋子小蛋糕,放到他面前:“一到十五楼,每家送一个,就说是你哥的生日。” 十六到三十楼,景河东去送。 有件事情景见一直想不明白,陆女士为什么选了1112这个日子当景召的生日?他也不能问,在这个家,景召的身世是一级机密。 七年前陆女士是这么糊弄他的:“咱们家以前穷,你哥寄养在了别人家,不用怀疑,他就是你亲哥。” 景见当然不信,他当时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子。 蛋糕从高楼往下送,半个多小时总算送到了二楼,袋子里的蛋糕也只剩了几个。 景见出了电梯,按下202的门铃。 屋里的人小声问:“谁呀?” 景见自报家门:“房东儿子。” 女孩子的声音清清脆脆的:“等一下。” 景见等了一分多钟,才有人来开门,还没全开,锁是开了,但门上还挂着链条,一张脸从门缝里露出来。 是那个神秘的女子。 她又戴着口罩,不过墨镜没戴,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像两颗洗得发亮的黑葡萄。 她从门缝里看人:“有什么事吗?” 景见说:“今天我哥生日,来送蛋糕。” 钟云端思考了一下,打开门。 她没穿那件像蚕蛹的黑羽绒服,穿着一身海绵宝宝的珊瑚绒睡衣,还戴着一顶毛线帽,看上去的毛茸茸的、软乎乎的。 景见把蛋糕给她,两个。 她两只手去接:“谢谢。” “不客气。” 景召拎着袋子走了。 钟云端悄咪咪地伸出脑袋,扒着门,往外偷看。等看不到人了,她关上门,回房间,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注册游戏账号。 用户名…… 她想了想,输入:一个神秘的女子。 108:醉后清晨,领领搞事业(二更 第二天一早,陆常安女士陪景河东买菜回来,在小区碰到了王秀荷和张月初。 三位女士边走边聊,从昨天麻将场上那把牌聊到了曲女士和陈伟涛,接着又聊到了当今时代女性的社会地位。 加上背景墙景河东,四人一起在等电梯。。 话题又从女性的社会地位转移到了今上早上吃什么。 王秀荷和陆女士拎着同样logo的包装袋。 “我也买了这家的油条。” 陆女士问:“他家煎饺你吃过没?” “没呢。”王秀荷说,“今天第一次光顾。” “你下次可以试试,煎饺相当奈斯。” 王秀荷女士成功被种草。 电梯来了。 张月初先进去,话题又换了:“昨晚的蛋糕很好吃,哪里买的?” 陆常安女士分享了店名。 张月女女士成功被种草。 电梯门正要合上,有人过来,陆女士连忙按了开门键。 是二楼拉横幅打广告的那个租客。 陆女士热情的招招手:“进来啊。” 租客女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惊恐地看着电梯里面,用她唯一露在外面的五官——眼睛,表示她的抗拒。 “不了。” 人太多了,还是走楼梯吧。 社恐人士钟云端捂着脸,调头就跑了。 陆女士很不理解。 王秀荷女士和张月初女士也很不理解。 王秀荷问陆女士:“你见过她的脸吗?” 陆女士说:“没有。” 张月初说:“我也没有。” 这姑娘搬来也有一段时间,居然没人见过她的脸。 就很神秘。 ok,她成功地引起了八栋八卦中心人员的注意。 张月初合理推测:“不会是犯罪分子吧?全网缉拿那种,所以才不敢露脸?” 王秀荷啃着油条:“听声音年纪不大啊。” 陆女士推断:“也可能是谍战人员。” 景河东觉得有可能,那姑娘脚步灵活轻便,像练过的。 ***** 因为没有定闹钟,商领领一觉睡到了九点半,醒来时她躺在自己家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上次留在景召家里的那床被子。 桌上有一杯水。 她拿起来,水是温的,她喝了半杯,放下被子,捡起地毯上的包包,找到手机,打给了殡仪馆的周姐。 “周姐。” 周姐听她声音还是哑的:“刚醒?” “嗯。”她跟周姐请假,“我上午来不及上班,下午再过去。” “今天不忙,下午不来也没事。你昨天喝不了不少,给自己弄点热汤,醒醒酒会舒服一点。” “好。” 周姐还有工作,挂了电话。 商领领把手机放下,钻进被子里,嗅了嗅,有男士香水的味道,是很好闻的冷调。 她用被子裹住自己,在沙发上打滚,太阳从阳台照过来,把半个客厅刷成了金色。 被子被她弄得皱巴巴的,她爬起来,去洗漱,然后换了身衣服,拿了礼盒去景召家。 现在已经很晚了,她不知道景召有没有出门,正要按门铃,门开了。 景召站在门口,应该是刚洗漱不久,头发还没有干。 商领领抱着盒子:“你要出门吗?” 他背着相机包,手里还拿了雨伞。 “嗯,有拍摄工作。” 他们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什么都明朗了,又好像还隔着一层朦胧。 商领领把手里的盒子给景召:“生日礼物。” 他接了,还道了谢。 他平时也很绅士礼貌,但今天的礼貌有点不自然,就很奇怪,好像突然主动权回到了商领领这边。 她问:“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 “嗯。” “谢谢。” 景召依旧保持着礼貌:“不客气。” 商领领往前走了一步,闻到了男士香水的味道。 平时克制得要命的人,这次倒没有后退,只是握着伞柄的手指收紧了些。 商领领笑了笑:“我昨晚上喝多了,有没有冒犯到你?” 他回答:“没有。” 毛衣下,喉结滚动。 商领领只记得她睡着之前的事情,之后她好像做了个梦,梦里的内容断断续续、没头没尾。 “那你忙吧。”她转身回家。 景召叫住她:“商领领。” 她回头:“嗯?” 他语气莫名地有点严厉:“以后在外面少喝点酒。” “你管我呀?”商领领已经知道怎么拿捏他了,“你又不是我男朋友,你管不着。” 景召:“……” 商领领在等,景召也知道她在等,等他先投降,等他亲手把自己的墙推掉,放她这头狮子进驻领地。 下午,商领领没有去上班,她接到了一个邀请。 “悦兮晚上有杀青宴,我也会去。”梁建斌说,“你一道过来吧,正好见见导演,把配音的事敲定下来。” 商领领顺水推舟:“好啊。” 那就看看谁玩得过谁。 她两点出门,在小区里遇到了陆女士。 陆女士问她:“领领,上哪去啊?” “去帝都。” “是不是那个配音的事有下文了?”这个事商领领跟陆女士说起过。 “对,公司让我去见导演。” 陆女士嘱咐她:“那你千万要留个心,别被人钻了空子。” “嗯,我知道。” 商领领开了自己的车去帝都。 明悦兮那个剧组的庆功宴在酒吧里办,商领领五点多到那里,敲了敲门。 乔爽来开的门,里面一屋子人,都是影视圈里的,台前幕后的都有,好几个商领领在电视里看到过。 “ruby,”梁建斌叫她,“你快过来。” 商领领走过去。 梁建斌给旁边的人介绍她:“姜导,这是我们公司的艺人,ruby。” 109:鸿门宴,谁整谁 梁建斌向旁边的人介绍她:“姜导,这是我们公司的艺人,ruby。” 商领领微微点头:“姜导好。” 姜导大名姜成,商领领刷到过他的新闻,他的影视作品大部分是正剧,口碑和收视都还不错,至于他的为人,网上有传言,说他很严苛。 “梁总发过来的那个配音,是你配的?” 商领领说是。 “你声音条件不错。” 样貌也不错,长得有灵气,可塑性强。 以上评价没有恶意,纯粹是因为作为导演,姜成有选角职业病。 “里面拟音的部分也是你自己录的?” 没等商领领开口,梁建斌代她回答:“都是ruby自己一个人完成的,她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直播,也算半个内行。” 姜成平时不怎么喜欢用网络红人,今天破个例:“这周抽个空,来录音棚试个音。” “还不谢谢姜导。”梁建斌顺势抬起手,往商领领的肩膀上搭。 她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避开:“谢谢姜导。” 姜导没再分神,继续和剧组的男主角讨论补拍的事。 这时,有人过来给梁建斌敬酒。 梁建斌与那人寒暄了几句,转头对商领领说:“我先去应酬,待会儿我们再谈谈你后面的发展跟定位。” 真是根老油条。 若今天来这儿的不是她商领领,八成要被这个禽兽套牢。 商领领嘴上应承:“好。” 老油条走了,商领领嫌吵,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角落待着。剧组订的这个包房很大,占地有半层楼,里面装修得像个小型酒吧,另外还隔出了几个隔间,设有棋牌室、台球、桌游、剧本杀等等。 这地方商领领以前来过,隐私性很强,很多公众人物会来这里聚会。 眼下,这一屋子人应酬的应酬,娱乐的娱乐,没有人去注意角落里的动静,除了商领领。 是个小助理在挨训。 “对不起关姐。” 女艺人把耳环扔到小助理身上:“你是眼睛瞎还是没脑子?拿赞助之前不会先了解一下?” 小助理一个劲地道歉。 上一秒刚扔了耳环的女艺人下一秒又命令:“捡起来。” 灯光不够亮,小助理趴到地上找了半天,才找到耳环。 商领领的角度只能看到女艺人的侧脸,她脸很小,轮廓圆润。 “把东西还给赞助商,怎么解释不用我教你吧?” 小助理连忙摇头。 女艺人这时转过头来,目光刚好和商领领对上,两人都没收回视线。 女艺人甚至还跟商领领聊上了:“你签了热丽传媒?” 商领领点头。 “你那个老板,”女艺人说,“不是个好东西。” 商领领不置可否。 明悦兮往这边过来了,女艺人就起身走了。 明悦兮在商领领旁边坐下:“还适应吗,这种场合?” 包房里很热,商领领的羽绒外套放在了一边,她身上穿着黑色的毛衣,搭了条铅笔裤,都是紧身款,身材的曲线被勾勒出来,稍微偏瘦,但窈窕有致。她脖子上戴了一条银色的毛衣链,在灯光下闪着金属光泽,刚好衬黑色,明暗有别。 她坐姿随意,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脚下的短靴将将碰到对面的椅子:“还好。” 明悦兮端着一副前辈的姿态:“适应就好,以后等你真正进了这个圈子,这样的社交场合会有很多。”她又聊到,“我听许总监说,你不住帝都。” 商领领也不怕她知道:“我家在华城。” “你打车过来的还是?” 商领领看了眼她的耳环:“开车来的。” 怪不得女艺人发火,原来是撞款了。 像在闲聊,明悦兮又问:“你一个人?” “嗯。” 明悦兮今晚拿的剧本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过来人:“那你回去可要小心一点,女孩子出门在外不安全,要多留神。” 巧了。 商领领今晚的剧本是天真无邪、十分好骗的职场新人:“明小姐你也一样,要多留神。” 明悦兮笑而不语。 乔爽在叫她,她起身:“我还有应酬,先失陪了。” 回什么好呢? 商领领回:“再见。” 哎,罪过。 遗体整容师不能跟人说再见的。 明悦兮前脚刚走,刚刚教训小助理的那位女艺人后脚过来了。 “那个明悦兮也不是个好东西。”女艺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语气有点娇纵狂妄,“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商领领回道:“谢谢提醒。” 她准备走,又回头问:“你认识我吧?” 她长着一张很适合演高中生的脸。 商领领点头:“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 关山山,明悦兮的死对头。 姜导这次的电视剧里,明悦兮演女二,关山山是女主,定妆照一出来,女二力压女主的通稿就满天飞。 也不光是这次电视剧,她们二人很早就不和,关山山出道早,明悦兮刚进圈的时候碰瓷过她,两人是同类别的长相,戏路高度重叠,总被放在一起对比,相互抢资源是常有的事。 110:景召要来接她了,开心!(二更) 明悦兮给制片人敬完酒后,跟乔爽进了棋牌室。 乔爽关上门:“那个ruby怎么还跟关山山聊上了?” 明悦兮没心思管这些,问乔爽:“你那边打点得怎么样了?” 乔爽比了个ok的手势。 明悦兮说:“把小晴叫过来。” 小晴是明悦兮的助理。 快九点了,是城市最热闹的时候。帝都有个景点,叫红玲塔,红玲塔修建于战乱时期,来红玲塔参观的游客或许都听导游说过这样一句话——如若兵临城下,则红玲塔亮。 陈野渡也不知道从哪儿拿到的通行证,竟带着拍摄组上了红玲塔。 远远望去,一轮明月高悬塔顶,颜色层次分明,最上面是白色的月光,往下是红色的塔,再往下是参天大树上、压在枝头的皑皑白雪。 塔与月光之间,站着景召,他低着头,正在给相机换镜头。 陈野渡叫了他两声,没有得到回应,过去问:“你今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一整天都不在状态。” 景召平时的拍摄效率很高,但今天除外。 他不说,陈野渡就大胆地猜:“女人问题?” 镜头拧到一半,停住了,景召沉默了挺久,应了声:“嗯。” 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景召居然会因为女人困扰,陈野渡还以为他已经看破了红尘,要做一辈子和尚呢。 要不是红玲塔上禁烟,陈野渡定是要点上一根烟的:“说说。” 景召平日里不喜欢把自己的私事往外说,只有今天反常。 他把还没换完镜头的相机干脆扔到一边:“我一开始就没有成家的打算。” 这个陈野渡知道:“然后呢?” 他又沉默,在想措辞。 等了半天,陈野渡听见他说了一句:“我冒犯了她。” 语气有点懊恼。 但也不像后悔。 冒犯?陈野渡不是什么君子,想事情的尺度大:“你们睡了?” 景召语塞了几秒:“……没有。” 他也就说了两句,好在陈野渡够了解他,听得明白他在困扰什么。 作为旁观者,陈野渡的看法是:“断得干净就断干净,断不干净就别纠结。” 景召没接话,看着远处的霓虹。 陈野渡拿起旁边的相机,换了个镜头,对准景召的脸:“是昨晚你车上的那个?” 景召不回答。 镜头下,他的微表情在变。 和尚动情的模样可不多见,陈野渡按下快门,拍了几张:“能让你破了戒的人,”他重点拍景召那双特别上镜的眼睛,“心上人啊。” 目光比月色温柔。 他说:“月亮很美。” “说男欢女爱呢,扯什么月亮。” 扫兴。 陈野渡放下相机,换了个话题:“我最近听到了点闲言碎语。”他问景召,“梁建斌你认识吗?” 景召说:“不认识。” “他是明悦兮的前老板,听说是个禽兽。” 陈野渡和景召都算圈里的人,什么货色都见过,禽兽这个词他们一般用来形容那一类该送去化学阉割的人。 景召嗯了声,表示他在听,也表示他兴趣不大。 陈野渡看他事不关己的样子,有点看不懂:“前不久你不是刚帮过她吗?” 景召没有细说,简明扼要地表明了态度:“只是受人之托。” 陈野渡懂了。 就是说,梁建斌和明悦兮那档子事景召不管。 陆女士这个时候发微信过来。 【召宝,你在忙吗?】 景召回复:【已经忙完了】 陆女士微信上问他:【你不是认识很多娱乐圈的人吗?帮我打听打听,热丽传媒这个公司靠不靠谱】 景召平时很少关注这些,他问陈野渡:“有没有听过热丽传媒?” 陈野渡说:“梁建斌的公司啊,就是刚刚跟你说的那个禽兽。” 景召回陆女士:【不靠谱】 接着陆女士的电话打过来。 “你在不在帝都?” “我在帝都。” 陆女士语气很着急:“那你快去找找领领,她被那个不靠谱的公司骗了。” 陈野渡发现景召的脸色变了,他没听到通话的内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很诧异,居然能在景召的脸上看到慌张这样情绪。 景召相机没拿:“我先走了。” 陈野渡说:“还有几个空镜没有拍完。” 人已经走了,脚步很匆忙。 陈野渡再度拿起相机,给景召拍了一张背影照。 景老师慌了呢。 酒吧的名字叫52年岁,一共三楼。 楼梯间里有说话的声音。 “商小姐。” 是明悦兮的助理,小晴。 商领领站在台阶上,地上是她的影子,长长细细的:“她们有让你做什么吗?” 小晴把药瓶拿出来:“乔爽给我的。” 商领领觉得自己已经够不善良了,但有人比她还要不善良。什么小太阳啊,也是个假的。 “小晴。” 小晴战战兢兢地答应。 商领领轻声问她:“你觉得明悦兮跟梁建斌登对吗?” 小晴是个聪明又识时务的女孩子,在她收了商领领的支票之后,她就开始揣度尊贵的金主大人想要什么。 小晴回答:“登对。” “我也觉得他们很登对。”既然如此,商领领问,“那就让他们旧情复燃怎么样?” 小晴能说什么,小晴只会点头。 楼梯间里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还有回声,竟有些渗人。 商领领却很开心,眉目弯弯的。 她立马接了电话,高兴地喊:“景召。” 景召问她:“你在哪?” 总不能说在害人吧。 她就说:“我在外面玩儿。” “把定位发给我,然后待在人多的地方等我。” 然后小晴就看见尊贵的、腹黑的、算计人不眨眼的、让人胆战心惊的金主大人笑得像朵太阳花。 “你要来接我吗?” 景召嗯了声,嘱咐她:“不要吃任何人给你的东西,饮料也不要喝。” 他要来接她了,明悦兮也在。 正好。 这是商领领这一个月来最高兴的时候了:“好,那你快点来接我。” 111:众目睽睽下景召的偏爱,(一更 商领领是哼着歌回来的,一进门,梁建斌那根老油条朝她招手。 “ruby,过来坐。” 商领领挑了个单人的座位坐下。 梁建斌右边的位置空着,明悦兮坐在他左边,他不满意商领领坐得远,但也没说什么。 “姜导刚刚夸你了,配音的事估计十拿九稳。” 商领领回:“哦。” 她没兴趣了,景召都要来接她,她对什么都没兴趣了。 梁建斌还吧啦吧啦:“姜导还问我有没有让你出道的打算,看来是很满意你。” 商领领没有灵魂地、敷衍地回:“哦。” 她脑子只有一句话,在循环:景召要来接她了,景召要来接她了,景召要来接她了…… “你的外在条件不错,这次先跟姜导好好合作配音,把人脉关系打好,等你后面想明白了,愿意露面了,再让姜导给你安排个什么角色之类的,先试试水。” 商领领:“哦。” 梁建斌对她也是下了足的功夫,糖衣炮弹一个接一个:“ruby你相信我,你只要稍微包装一下,一定能火。” 商领领:“哦。” 她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怎么了?”梁建斌刻意压低声音,散发他以为的、成熟男人的魅力,“哪里不舒服?” 适时地给予认可,适度地给点资源,再嘘寒问暖、送点礼物。 这都是梁建斌惯用的伎俩,而且事实也证明那些想成名、想要荣华富贵的小女生就吃这一套。 当然了,他哪里知道眼前这小女生是大魔女扮的。 “没怎么。” 商领领懒得应付,频频看向门口,心想景召怎么还不来,她好焦急。 明悦兮这时回头给了个眼神。 乔爽就拿了三杯酒过来,一杯放到商领领面前,一杯给了梁建斌,一杯给了明悦兮。 乔爽提议:“碰个杯吧,提前给ruby庆祝一下。” 明悦兮附和:“好啊。” 她和梁建斌都拿起了酒杯,然后一齐看向商领领。 商领领就顺势端起杯子,碰了一下,等明悦兮和梁建斌先喝了,她才抿上一口。 包房的门就在这时被推开了。 姜成最先注意到进来的人:“景老师。” 姜成和景召有过几面之缘,但没有交情,所以十分诧异景召会出现在他剧组的杀青宴上。 “您怎么过来了?” 即便是已经成名的姜成导演,对景召也是客气有礼,尊称一声您。 包房里安静下来,在场的艺人们纷纷都喊景老师。 明悦兮站了起来,就她不同,她直呼景召的名字:“景召。” 她满脸兴奋,甚至挺直后背,得意起来,以为景召是为了她而来。 在场的其他人也这样以为。 景召给明悦兮拍过照片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景召是因为明悦兮才出现在这里。 梁建斌想攀关系,于是上前问:“你是来找悦兮的吧?” 景召没有理会众人,径直走到了商领领面前,把她还拿在手里的酒杯接过去。 他语气严厉:“我不是让你不要随便喝别人给的东西吗?” 虽是训斥人的一句话,却也显得关系亲近。 商领伸出一根手指:“我就喝了一口。” 景召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垫在掌心,然后将手伸到商领领面前:“吐掉。” 他怕酒里不干净。 商领领已经吞了,但还是非常乖地把下巴挨到纸的边缘,象征性地噗了一下。 当然,什么也没吐出来。 景召把纸扔进垃圾桶,转而看向梁建斌,目光宛如冬夜里的寒星:“梁总是吗?” “我是我是。”梁建斌态度恭敬,左手压着西装,躬身低头,伸出了右手,“景老师你好。” 景召没同他握手,只说了句:“人我先带走了。”他拿起商领领的包和衣服,对她说:“走吧。” “嗯!” 商领领开开心心地跟着景召出去了。 明悦兮也追了出去。 “景召。” 景召脚步停了一下。 商领领眉头立马皱起来,不高兴地说:“不要理她。” “嗯。” 景召帮她把衣服披上,然后带她进了电梯。 她故意站在了景召前面,冲着电梯外面的明悦兮做了个鬼脸。 电梯门慢慢合上。 明悦兮面如土色地站在走廊,刚刚景召进来的时候,看都没看她一眼。 包房里,大家都在议论。 剧组的女三号问:“刚刚被景老师带走的那个女孩是谁啊?” 女四号说:“好像是个网红。” 女三号是第一次见景召,激动的心还没平复:“景老师亲自来接她,关系肯定不一般。” “你也太能脑补了,没准只是朋友呢。” “不可能,朋友的话不会帮她拿包和衣服。”女三号是景召的粉丝,“景老师可不是那种轻浮躁动的男人,他跟自己的模特都会保持距离,不会对不心仪的异性做出任何暧昧的举动。” 景召是很多女艺人心中的白月光。 白月光嘛,就该高高挂在天上,谁也得不到才好。 女四号说:“景老师那么高的地位,眼光没那么低吧。” 女三号无语到翻白眼:“人家很漂亮的好吧。” “再漂亮也只是个网红。” “网红怎么了?明悦兮之前还是网红呢,现在不也比你红。” 女四号被怼得不吭声了。 提到明悦兮,有人发出疑问:“景老师不是跟明悦兮闹绯闻吗?” 明悦兮刚好进来,议论的声音随之戛然而止。 这个时候,女艺人里,也就关山山敢开口,她明目张胆地幸灾乐祸:“和景老师关系好的通稿以后就别买了,我都替你丢人。” 112:醉酒那晚的冒犯,景召破戒(二更) 这个时候,女艺人里,也就关山山敢开口,她明目张胆地幸灾乐祸:“和景老师关系好的通稿以后就别买了,我都替你丢人。” 关山山的声音不小,在场很多人都听见了,一时间众多目光都聚焦在了明悦兮身上,她们冷眼旁观、鄙夷嘲讽,眼神里有无数的刀子,一刀一刀都在剜明悦兮的脸面和自尊心。 她张了张嘴,什么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手紧紧地攥着,额头出汗,身体开始发热,整个人如坐针毡。她环视四周,没看到乔爽,于是拿起包,准备走人。 梁建斌的秘书在门口拦下了她:“明小姐,梁总找你。” 明悦兮还没有察觉到问题,只是觉得口渴:“他人呢?” “在楼下包间。” 明悦兮就随着秘书一道下了楼。 景召的车停在了酒店外面,是之前被商领领刮坏的那辆,不过已经修好了。 他给商领领开了车门,等她坐进去后,走到主驾驶那边。 他上车,问商领领:“有没有哪里不适?” “没有。” 商领领没有一点不适,相反,兴奋上了头,她都想爬到月亮上去跳舞。 她的饮料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另外两杯,不过她不打算告诉景召她和明悦兮之间的“恩怨”,毕竟善良的仙女是不会跟人结怨的。 景召没有立刻发动车:“谁让你去酒吧的?” “梁建斌。” 他眉头蹙了蹙:“你怎么跟他扯上了关系?” “为了……” 不能说搞事情。 商领领说:“搞事业啊。”她笑盈盈的,可可爱爱,一点小坏蛋的样子都没有,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我是网红呀,你不知道吧,我可是有副业的小富婆。” 景召也没问她是什么网红,语气跟方才在包间一样,很严厉:“不是让你别喝饮料吗?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小姑娘还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你是在教训我吗?” 车外面有人在按喇叭,示意不要占着车位。 景召系上安全带,把车开出来,看着前面的路,解释说:“不是教训。” 那就是担心咯。 商领领故意问:“那你在干嘛?”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在教你。” 娱乐圈的水深,他怕商领领吃亏,所以话说得有点重。 商领领今晚拿的是恋爱剧本,才不管逻辑道理:“谁要你教了,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哼,就不会说句好听的。 她假装生气:“停车,我要下车。” 景召一边拐弯看路,一边抽空看她:“商领领——” 商领领把后脑勺甩给他:“你干脆叫我商女士好了!” 去掉姓这么难吗? 结果景召真喊她:“商女士。” 商女士:“……” 商女士好气啊。 商女士血压都要上来了。 景召说:“把安全带系上。” 车开得很慢很慢。 商领领拽着安全带,但没有扣上,赌气似的说:“我要下车。” 景召靠边停了车,转过头,看着商领领,一双桃花眼生得漂亮,眼尾微翘,认真看着谁时,像含了脉脉温情。 “是我语气不好,不要生气了。”他语气软下来,“嗯?” 尾音轻轻的,往上提着。 就一个字,商领领被他哄得晕头转向。 景召肯定自己都不知道,他这副克制冷静的性子偶尔苏起来,有多要命。 商领领本来就没真生气,这下更乖了,坐得也老实,手好好放着,眉目温顺:“我下车是要去洗手间。” 景召看看车窗外,前面不远就有个商场, “把安全带系上。” 商领领系好安全带。 景召把车开到前面调头,停在了商场旁边。商领领下了车,他拿上伞,也下了车。 他送她到了商场门口:“我在外面等你。” “哦。” 商领领进了商场。 景召拿着雨伞等在外面,身边的路人来来往往,远处有五颜六色的霓虹,他偶尔回头,望向商场里面,地上的影子笔直又安静。 有小孩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差点磕到门上,景召伸手扶了一把,小孩的父亲道了声谢。 “景召。” 景召回头,看见商领领出来了,却皱着一张脸。 “怎么了?” 她脸有点红,表情窘窘的,像一朵羞答答的玫瑰:“没找到卫生间。” 她方向感不好,不问路是想要景召带她去。 商场一楼消防栓的旁边有平面图,一楼没有公共卫生间,景召带商领领去了负一楼。 卫生间在最里面。 商领领进去之前,对景召说:“你不要先走,在这里等我。” 他站到墙边:“嗯。” ***** 在商领领洗手的时候,卫生间里进来了两个女孩子,她们在镜子前面补妆。 短头发的那个说:“门口那个帅哥好绝啊,还有点眼熟,不知道是不是艺人?” 景召很少露面,所以走在街上也很少会被人认出来。 长头发的女孩接了腔:“肯定有女朋友了。” “那不一定。” “女厕所门口的男人,十个有九个是在等女朋友的。” 短发女孩整理整理头发,镜子里的妆容精致漂亮:“不是还有一个等妹妹的吗?” 商领领关掉水龙头:“你们在说我男朋友吗?”她看着镜子里两个女孩惊慌的样子,笑了笑,“拿伞的那个。” 两个女孩整个尴尬住。 “不好意思啊。” 短发女孩洗完手,拉着同伴赶紧撤了。 哎,又是想把景召藏起来的一天。商领领叹完气,抽了张纸,擦掉手上的水。 脖子痒痒的,是一缕头发钻进了衣领下面。 她扔掉纸巾,把领子往下拉了拉,抽出那缕头发,发梢垂落下去,白皙的脖子露了出来。 在锁骨上面一点,有个红痕。 商领领愣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不是她在做梦。 脑子里开始自动拼凑,开着暖气的客厅、茶几上的礼盒、散乱的毛绒毯子,还有抱着景召的她。 “你有没有生日愿望?” 她眼里湿润,像有一汪清泉,清楚地映出了景召的模样:“你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我帮你实现。” 景召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俯身,让自己的影子盖住了她。 “商领领。” 她醉醺醺地答应:“嗯。” 景召任她搂着脖子,弯着腰半跪在地毯上,她眼里他自己的影子近在咫尺。 隔得太近,呼吸缠绕。 他说:“我不想要相机。” “那你想要什么。”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没有循序渐进的过程,一开始就是疯狂又直进的掠夺,他甚至没有耐心安抚她,甚至咬疼了她。 商领领是狮子,但他不是黑斑羚,他是能克狮子的猛兽。 一个吻,又欲又暴烈。 她喃了一句疼,但景召没有停,一只手紧紧箍着她的腰,一只手握着她受伤的那只手,举到了头顶。 “景召……” 他嗯了声。 商领领推了推他:“热。” 他解下她的围巾,听她在耳边轻轻地喘。 他拍了拍她的背,等她适应。他轻轻啄吻她嘴角,声音沙哑:“对不起,领领。” 他明知道她的意识已经迷糊了。 他将她抱起来,分开她的腿,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她酒没醒,晕晕乎乎地趴在他肩上,任由他拉开衣领,吻她的脖子。 如果不是陆女士那通电话,景召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继续。 “领领。” “领领。” 他不厌其烦地叫着她的名字,怀里的她已经睡着了,他轻吻她的手,结束了这次荒唐又放肆的冒犯。 陈野渡总说他无欲无求,不,他对商领领有欲。 ***** 商领领把衣领整理好,从洗手间出来。 景召还站在刚刚她进去时他站着的地方,他在拒绝一个女孩子的搭讪。 “不好意思了,我手机没有电了。”他没有给人难堪,说得礼貌委婉。 女孩悻悻离去。 景召抬头,看到商领领,她站在门口不动,他走过去:“怎么了?” 商领领红着脸,稍稍仰头,看景召漂亮的眼睛:“你怎么走到哪里都遍地开桃花啊?” 113:景召承认喜欢领领,结婚收场(一更 商领领红着脸,稍稍仰头,看景召漂亮的眼睛:“你怎么走到哪里都遍地开桃花啊?” 他笑了,嘴角有浅浅上扬的弧度。 商领领双手比做叶子,端着下巴,脸笑得像花朵:“最漂亮的是不是我这朵?” 景召点头:“嗯。” 他拍过全球最美面孔,拍过各个国家的美人,拍过遍野桃花,拍过冬雪春雨,拍过山川河流,拍过星辰大海。 但他还是觉得商领领最漂亮。 “走吧。” 商领领拉住他袖子:“伞给我,我帮你拿。” 他说:“不用。” 商领领表情很认真,语气里带着几分乖巧的讨好:“给我,我要拿。” 景召的伞从来不让他人碰,陈野渡不可以,景见也不可以,甚至陆女士和景河东也不可以。 但他把伞给了商领领,没有经过思考。 商领领得了伞,开心地抱着,脚步轻快,一蹦一跳地跟着景召出了商场。 景召走在商领领右边,与她保持着伸手能碰得到的距离。 他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但商领领没有上去,抱着伞站着不动。 “怎么不上车?” 她眼睛亮晶晶的,里面闪着光,像只小狐狸,聪明又狡猾的样子:“我帮你拿伞了。” 景召不知道她在耍什么小心思:“所以呢?” 所以呀。 她笑得明媚开心:“我帮了你的忙,你是不是就欠了我人情?” 景召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还记得你之前答应我的吗?”不记得也没关系,商领领会帮他记得,“如果欠了我人情,就要帮我拍照。” 怪不得她要拿伞。 她把伞递给景召,脖子上的毛衣项链露出来,是只长了恶魔触角的小狮子:“景召,我要你还人情。” 景召不喜欢欠人情,所以要让他欠人情很难。 当初约定的时候,景召甚至还想过,他得遇到什么样的大劫难,商领领才可能抓得到机会,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就用一把伞,这么轻而易举地来讨人情。 其实她如果用云疆殡仪馆那次的事来要人情,他不会拒绝,但她偏偏就只拿一把伞,这么理直气壮地要他低头。 “商领领,”他说,“你这是耍赖。” 商领领站在他面前,气势可足了:“对,我就是耍赖。” 这是景召给她的底气。 她问:“那你还不还人情?” 那算哪门子的人情。 景召接了伞,霓虹的彩色影子在他眼里绚烂:“嗯,还。” 他认输了。 商领领已经可以确定了,这次她真的摘到了星星,星星没有烫她的手。 星星还偷偷吻过她的手。 回到星悦豪庭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 景召送商领领到了家门,然后说了他的口头禅:“早点睡。” “你也早点睡。” 分开不到一刻钟,商领领就给景召打了电话。她躺在卧室的床上,景召在十八栋的阳台。 “景召。” 景召总是低声应她:“嗯。” 她语气轻快,毫不吝啬地表露她的好心情:“我们什么时候拍照啊?” 景召说:“随你。” 他声音压低时候有点苏,很性感。 商领领忍不住在脑子里开火箭,以后在床上的话,她一定要让他说很多羞耻肉麻的话。 打住。 她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枕头上,自己趴着,脚竖起来,脚丫子晃啊晃,手捂着自己滚烫的脸:“这周末可以吗?” 景召今天好说话得不得了,什么都依她:“可以。” 商领领一时高兴,忘了要装矜持,兴奋地、迫不及待地问:“穿什么都可以吗?” “嗯。” 她捂着脸,笑得很坏:“不穿呢?” 景召沉默了几秒钟:“也可以。” 啊啊啊啊啊! 商领领在床上疯狂打滚,如果她和景倩倩一样有尾巴,那她一定要把尾巴摇到十八楼去,然后缠住哥哥的腰,给他看她最妖娆的样子。 都谈到大尺度的照片了,景召还是一贯的冷静,一副老干部的口吻:“早点睡。” 看吧,他的口头禅。 商领领今日吃了好多糖,可以很乖:“好的。”她声音发甜,“晚安。” 她先挂了电话。 景见一把游戏结束,出来喝水,看见阳台的灯还亮着,他走过去,见景召还在阳台,南边的阳台四面没有玻璃,是半露天的,风大得很,景召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室外已经到零下了。 景见捧着保温杯过去:“你不冷吗?” 他说:“不冷。” 花架上一种蓝色的小花开了,花瓣有四瓣,颜色从边缘到花蕊逐渐加深,挺好看的,没有香味,景见不知道那是什么花,都是陆女士张罗的。 家里种点草养点花也好,景召是个没什么生活气的人,不弄点凡间的东西,景见都要以为他成仙儿了。 景见看他抬头,也跟着抬头:“看什么呢?” 景召说:“月亮。” 又是月亮。 自从十九楼搬来之后,景召不仅烟抽得勤了,月亮也看得勤了。前阵子景见总见他抽烟,尤其是商领领刚搬来不久的那一阵,这阵子倒没怎么见到。 景见也探头看了看,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有时圆有时缺,他没觉得有看头:“这么喜欢月亮?” 景召微微仰着头,侧脸轮廓像大师笔下的画,是一笔勾勒出来的流畅和精致,他说:“月亮很美。” 这是景见第二次从景召嘴里听到这句话,上一次是在医院,他问景召喜不喜欢商领领,景召回答月亮很美。 景见突然就想明白了。 “哥。” “嗯。” 他懂了,懂景召那句“月亮很美”背后深藏的意思了:“月亮是商领领对吧?” 景召曾经和帕琪一起去过苏尔曼的柏穹沙漠。 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沙漠的夜空,比城市的浩瀚广阔,星星很亮,月亮也很美。 旁边的篝火亮着。 帕琪嘴里叼着沙漠的原住民白天送的那张大饼,很干,很难啃:“我阿妈说,我应该娶个老婆,给自己留个后。” 帕琪说的维加兰卡的家长话。 景召在火堆的对面,安静地听他说。 “有什么好留的,平白耽误了人家姑娘。我得罪过那么多人,有那么多仇家,说不准哪天走在路上就被人砍死了。” 景召捡起棍子,拨了拨了火堆,噼啪一声,火星子炸开。 是啊,说不准哪天他就被人砍死了。 帕琪嚼着饼,问他:“小九爷,你有心仪的姑娘吗?” 他点头:“嗯。” 帕琪从来没听他说过男女的事,觉得稀奇,也很好奇:“那她在哪啊?” 景召看着木堆中的火光,眉眼很温柔,语气轻轻的,随风飘到了远处:“在帝国。” 帕琪用一只手去拧开水壶,豪爽地灌了两口:“是什么样的姑娘?” 景召躺下,看沙漠里的夜色,看高高在上的月亮。 “不能说啊?”帕琪理解,毕竟小九爷的身份特殊,“忍不住的时候,你可以用代称。” 景召伸手,去摘月:“月亮很美。” 帕琪立马懂了,小九爷心仪的姑娘是帝国的月亮。 此时此刻,景见也终于懂了。 “月亮是商领领对吧?” 景召笑了笑:“嗯。” 他通讯录里给商领领存的名字就是月亮,是七月十五的月亮,鬼节的月亮。 “你喜欢她对吧?”景见这次是肯定的语气。 景召转过头来,没有躲避景见探究欲爆棚的视线:“嗯,我喜欢她。”这次,他直白地承认了,“很喜欢。” 要从景召嘴里听到这种类似认命的话,难如登天。 他是多克制的人,他有信仰,有必须要做且还没有做完的事,要他甘愿跳进风月红尘里,难如登天。 商领领做到了。 景见今晚真被震惊到了:“哥你不是不婚吗?” “对啊。”景召摸了摸手腕的旧手表,还有食指内侧的那个伤疤,“所以不结婚收不了场了。” 景见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他哥栽狠了。 114:甜甜的氛围感,要拍照咯(二更 完了,他哥栽狠了。 说实话,景见有点担心,越克制的人疯狂起来可能越狠。 “你进去。”景召说,“我再待会儿。” 景见把保温杯留下,自个儿进屋了。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之后,景召拨了一通电话。 是女人的声音:“小九爷。” 景召说:“帮我收购一家公司。” “哪家公司?” “热丽传媒。” 商领领洗漱完已经十二点半了,她还不想睡,就去开了直播。 外接镜头被遮住了,直播的屏幕上放了一张红宝石的图片,今天她手都没有露。 她把设备调整好:“晚上好。” 一大波弹幕飘出来。 【ruby!!!】 【来了~】 【给老婆排面】 【深夜打卡】 【新粉报道】 【终于蹲到你了,还好没放弃】 【沙发】 【……】 都这个点了,人居然还很多,不知道是不是热丽传媒给她请了水军,或者是热丽传媒上传的短视频起了作用,总之她的粉丝涨了不少。 梁建斌钓起鱼来,倒是很舍得用鱼饵。 一条弹幕问:【今天有流程吗?】 商领领靠近麦,低声说话:“没有流程。” 她拿出来一瓶可乐。 【要做可乐专场吗?】 【ruby之前的深海和雨声我听了八百遍了,求新素材!!】 【ruby什么时候做采耳专场】 【我在*音上刷到ruby的配音了,简直一绝】 【好多博主把ruby的配音做成了bgm,ruby你要进驻*音了吗?】 【最近总刷到ruby的视频和看点推送,ruby你签公司了吗?】 【十二点还开播,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 这个一定是老粉。 商领领直播时间不固定,心情很好的时候,不管多晚、不管有没有人,她也会开播。 她回答:“嗯,是有好事。”声音里有很明显的愉悦成分,“那个很难追的小哥哥,就要追到了。” 【啊啊啊啊啊】 【是不是上次画的那个小哥哥?】 【跪求过程!!】 【可乐瞬间不香了,ruby,说出你的故事!】 商领领握着可乐瓶,靠近双耳麦,轻轻地摇动,气泡撞击的声音被放大。 【这个声音好像头皮在放电】 【我头皮发麻了】 【失眠患者有被治愈到】 瓶盖一开,嘣的一声,气泡炸开,从密密麻麻、杂乱无章到若隐若现、渐渐消弭。 商领领缓慢地把可乐倒进特殊材质和形状的纸杯中,水声流动的同时,伴随气泡升起、破开。然后用搅拌棍轻轻搅动,形成漩涡后,用风去吹,再配上雷雨的后期。 【好像海龙卷!】 【还真是,海龙卷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又是我最爱的拟音】 【玩还是我ruby会玩啊!】 商领领用的设备是国外进口的,最适合做asmr,收音效果立竿见影。深夜的助眠白噪音很容易刺激颅内高潮,听觉区域作出反应的同时,其他不反应区域就会被抑制,从而迅速引发睡意。 这一段眠音十几分钟就结束了,弹幕比刚才少了不少。 她问:“困了吗?” 【困了!】 【ruby的asmr五分钟就能哄睡】 【你该睡觉了】 又是这位ruby9876的网友,商领领觉得这个网友估计是个老头子。 “最后给你们念一段我很喜欢的。” 她靠近电容麦,轻缓的声音像靠在你耳边耳语。 “你看这个夜雾,我们怎么形容它呢?” “妖妖,你看那水银灯的灯光像什么?大团的蒲公英浮在街道的河流上,吞吐着柔软的针一样的光。” “那么我们在人行道上走呢?这昏黄的路灯呢?” “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短短几句,念出了诗意,是里陈辉和妖妖的爱情。 “晚安。” 商领领刚下直播,电话就震动了。 她看了眼来电,开心地接了:“景召。” “还不睡?” 商领领往卧室走:“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那边安静了几秒。 景召回答:“你家灯亮着。” 可是她拉了窗帘啊。 “去睡觉。”是老父亲的口吻,还有点严厉。 商领领扮演乖巧的女儿:“好的,老父亲。” 景召:“……” “晚安。” 景召回了一句晚安,等商领领挂电话。 商领领刚挂电话,又有来电。 是明悦兮的助理小晴打来的:“商小姐。” 商领领笑吟吟地问:“战况激烈吗?” 她的语气,就好像街上发生了爆炸性的大新闻,她作为群众,钻进人群,问旁边的群众战况如何,纯真无辜得就仿佛她只是个吃瓜的,不是幕后大boss。 作为知道内情的小晴挺怵这位金主大人的,回话:“……嗯。” 金主大人的声音甜甜的:“账号发过来,给你发奖金。” “谢谢商小姐。” “不用客气呀。” 金主大人的语气助词总是可可爱爱的。 小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她像仙女一样,可却是个魔头,好像亦正亦邪、时好时坏。 这两天景召不在华城,商领领问他在哪。 景召:【我要在帝都待几天】 景召:【有工作】 乖巧如商领领:【好】gif 景召:【帮陈野渡拍点东西】 商领领:【嗯呐】gif 周四晚上,陆女士叫商领领过去吃晚饭,一进门,她看到了景召,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 商领领走过去。 他抬起头,看着她,几秒后又低下头。 商领领在旁边坐下,伸着脑袋去看平板,平板上的照片是红玲塔,她不是很懂摄影,只知道照片很美。 景召拍风光在摄影圈是出了名的。 “你不是在帝都工作吗?” 他说:“回来拿点东西。” 屋里开了暖气,他的大衣放在旁边,白衬衫和黑色的薄款针织叠穿,针织的衣领刚刚遮住喉结,衬衫扣子松开两颗,袖子卷着,手臂上的肌肉和骨骼线条分明。 他是摄影师,很会穿衣服。 他低着头,商领领能看到他后颈露出来的皮肤。他们之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也不近,但商领领觉得好躁动啊啊啊啊啊啊。 她好热。 “景召。” 景召抬头:“嗯?” “你渴不渴?”商领领舔了舔唇。啊,她脑子又想开火箭。 景召放下平板,去给她倒水。 厨房的门口有一个脑袋钻出来。 景召看过去。 陆女士立马站直,动动脖子,动动胳膊:“我做伸展运动呢。”她双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你们继续。” 景召兑了杯温水,放在商领领前面的茶几上,然后拿起平板,坐回原地。 陆女士继续扒门口,恨不得钻出去偷看。 景河东围着围裙在炒菜:“老婆,你干嘛呢?” 陆女士扒着门:“磕cp呀。”她好嗨,“小年轻谈恋爱就是甜。” 这该死的氛围感。 景河东不甘示弱:“我们当初谈恋爱也甜啊。” 陆女士横了他一眼:“甜什么甜,牵了我的就跑了,然后直接消失了三天,你都忘了?” 景河东:“……” 他不是怂,他是羞涩。 景召吃完晚饭要回帝都,商领领去送他。到了楼下,他脚步就停下了,意思是不用再送。 “周六我助理要去帝都,你坐他的车去。” 周六他要给商领领拍照。 “好。”外面很冷,商领领穿着厚厚的羊羔绒外套,毛线帽子遮住了眉毛,一双眼睛很漆黑明亮,“几点呀?” “你睡醒后就过去。” “嗯。” 外面夜深,一楼亮着灯,景召站在明与暗交界的地方,眼里的夜色很浓。冬夜是冷的,那种孤寂的冷,但只要有万家灯火,稍微照进去一点,就会温柔美好得不可思议。 就像景召。 “知道地址吗?” “知道,沙塘北,红柳巷。” 他嗯了声:“我走了。” 他走进夜色里,出了小区,门口就有一根路灯,身后的影子变短,又变长。 商领领在后面叫他:“景召。” 景召回头,站在远处的灯下,久久地看着她。 商领领知道,他撒了谎,他说回来拿东西,但手里却只有一把雨伞。 115:召宝宠妻行为,私房照拍(一更) 周五上午,小董接到景召的电话。 “明天你来一趟帝都。” “要我带什么过去吗?”小董以为是公事,要带相机或者设备之类的。 景召说:“带个人。” 小董困惑:“带谁啊?” “你在工作室等,她明天上午会过去。” 景召也没说具体几点,小董说好的好的。 “直接送她来周至的工作室。” 小董又说好的好的。 关于景老师的私生活,小董知之甚少,乃至于小董觉得景老师就是个没有私生活的摄影机器,所以让他带个人他也没多想。 同样是周五上午,周至也接到了景召的电话。 说实话吧,周至跟景召关系没那么近,顶多纯粹的商业关系,景召这人不太跟女人做朋友。 “稀奇啊,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 景召直接说目的:“明天工作室借我用一下。” “干嘛借我的?” 景召自己有两个工作室。 他说:“我这边没有合适的布景。” “你要拍什么照片?” “人像。” 景召很少拍人像。 周至也没听说景召又要跟哪个艺人合作啊,她很好奇:“什么风格?” 如果是一般常见的风格,景召那边不应该没有合适的布景。 他没有说,只问:“借不借?” “借啊。” 周至闻到了瓜的味道。 周五下午,商领领请了全组同事喝下午茶,她在洗手间里洗手都哼着歌,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大字——我超开心! 周姐问她:“有什么好事吗?看你心情很好。” 镜子里的小姑娘笑靥如花:“今天周五啊。” “然后呢?” 她超级兴奋:“明天周六呀。” 周姐忍俊不禁:“不上班这么高兴?” 才不是因为不上班。 商领领挤了一小坨洗手液,欢快地搓呀搓:“我又中奖了,是一颗比上次还要大的红宝石,明天我就要去帝都领奖了。” 上次她心情好的时候,也说是中了红宝石的大奖。 红宝石已经在抽奖界这么普及了吗? 周姐猜想小姑娘是在打哑谜,调侃说:“你这奖是国家发的吗?上哪能领,我也想领。” 她飞快地摇头:“没有了,都被我领走了。” 周姐要被她可爱死了,已经开放三胎了,周姐心想要不要再要个闺女。 算了,万一又生了个儿子,那真是造孽。 周六的天气很好,无风无云,冬日的日头像母亲的手,暖得温柔。 小董刚把照相馆的牌子搬出去,就有人进来,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彬彬有礼:“你好。” “你好。”小董问,“拍照还是?” 正是来搭顺风车的商领领:“景召让我过来的。” 她称呼景老师为景召,如果是模特的话,这称呼可不简单。 小董客客气气的:“哦,是您啊。” “我姓商,叫我小商就可以了。” 不敢不敢,保不准就是未来老板娘。 不怪小董多想,实在是景老师太洁身自好,平时不和异性往来,现在出现个年纪合适、样貌登对、且得了景老师特别关照的女孩,小董就很难不多想。 莫不是老铁树开花了? “商小姐,要麻烦你稍等一下,我先回封邮件。” “好的。” 小董给商领领泡了一杯咖啡,然后去回邮件,他还抽空发了个微信给帝都的贺江。 小董:【贺江!】 贺江:【?】 小董:【景老师让我帮他带个人去帝都】 小董:【是女孩子】 贺江:【姓商对吧?】 小董:【你怎么知道?】 贺江:【我也载过她】 上次贺江送景老师去机场,景老师让他送人姑娘回华城,景老师形容人家姑娘漂亮,连穿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还嘱咐他不准多说话。 小董:【是不是准老板娘?】 贺江:【稳了!】 ***** 现在是帝都时间:上午十点整。 景召在周至的摄影棚里,正在接电话,是陈野渡打过来的。 “有个镜头要你帮我看一下。” 景召说:“今天没有空。” “你回华城了?” “没有。” 陈野渡问:“好剧盛典请你了吗?” “请了。” “颁奖嘉宾?” “嗯。” 陈野渡同样也是颁奖嘉宾:“晚上见。” 电话挂断,景召继续布景。 周至就在一旁看着,这个布景不是景召平时的风格,很女性化,而且张扬大胆。 整个布景主打深蓝色调,整面墙都是造景,墙上爬满了藤蔓,还破了一个大窟窿,地上有废弃的砖头,有一把老旧的秋千,秋千旁边放着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洋娃娃。 有一处藤蔓被扯断,露出灰白色的墙,墙上绘了一副简笔画,是女孩的背影。 地上全是蓝色妖姬。 这个布景有很强烈破碎感,还有孤寂感。 如果周至没猜错的话:“模特是女孩子?” 景召嗯了声,在用砂纸打磨画的线条轮廓,他也不让助理帮忙,自己亲力亲为。 贺江在外面敲门:“景老师,小董他们到了。” 然后周至见到了景召这次的模特。周至一点都不惊讶,她上次就看出苗头来了。 周至挥手打招呼:“商小姐,又见面了。” 商领领回了一句:“周老师好。”然后目光就找景召去了。 景召打磨完最后一笔,让整幅画有了破旧感。他擦了擦手上的油墨,问贺江:“化妆师到了吗?” “到了。” 商领领乖乖站在景召身边,好奇地四处看,这是她第一次在摄影棚里看景召工作,她不懂布景,只是一想到这是景召的作品就兴奋得不行。 景召刚刚画了画,衣服上沾了油彩,黑色毛衣的袖子挽着,有半片蓝色妖姬落进了袖子的褶皱里,他也没注意,那任那抹蓝藏在了衣服里。 “你先去化妆。”他对商领领说。 “嗯。” 商领领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贺江出了摄影棚。 布景还差最后一个道具:锁链。铁链从墙的里面延伸出来,另一头锁在了秋千上。 周至抱着手看景召:“景老师,给句实话呗。” 言外之意:什么关系啊? 景召专心致志地继续手上的事,头也没抬:“就是你想的那样。” 噢,劲爆啊! 作为求瓜得瓜的回报,周至决定留下来亲自给景召打(看)下(热)手(闹)。 商领领化了全妆,由女化妆师领着带回了摄影棚,她里面穿着系带款的睡裙,睡裙外面还套了羽绒服。 景召选了两台相机,一台是商领领送的胶片机,还有一台数码相机。 周至毛遂自荐:“我给你打光?” 景召说:“麻烦回避一下。” 周至:“……” 助理、化妆师都出去了,周至最后一个,也出去。 景召锁上了门。 摄影棚里,只剩了他和商领领。布景外面有两张椅子,一张椅子上放了毯子,商领领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 景召把相机放下了,走到她面前。 “紧张吗?” 她手指攥着衣服,点了点头:“紧张。” 十八岁那年更过火的她都玩过,她以为她不会紧张,可事实上,她都快不能呼吸了,整个人都在发热。 景召蹲下,把她脚上那根和今天布景不相符的脚链取下来:“商领领。” 她怔怔地看着他。 他眼里有最漂亮的影子、最温柔的光:“我会把你拍得很美,相信我。” 他的话像有魔力,商领领渐渐平静下来:“嗯。” 景召起身,去关掉摄影棚里的照明灯,打开摄影专用的补光灯,是淡淡的蓝色调。 他拿起商领领送他的那台相机:“领领,站到花瓣的中间。” 商领领从椅子上起来,站到蓝色妖姬的花堆里。 景召在布景外面。 “衣服可以脱了。” 116:景老师的七情六欲(二更) 景召在布景外面。 “衣服可以脱了。” 商领领脱了羽绒服,然后去扯睡裙的带子,只是手不太听使唤,扯了两下,系的结反而更紧了。 景召看出了她紧张,走上前按住她的手:“害怕的话,我们就这样拍。” 她摇了摇头。 不是害怕,是紧张,或许还有兴奋。 她喜欢刺激,喜欢和景召一起做疯狂的事,她想要把最年轻、最美丽的自己留在他的相机里。 她目光炙热:“景召。” “嗯。” “我是不是你最美的模特?” 她的景召哥哥是摄影师,所以她特别想做他的模特,拍只有她能拍的照片。 景召没有丝毫犹豫:“是。” 商领领扯掉腰间的带子,衣服滑落肩头,掉在地上。 一抹雪白色就这样映进了景召眼里,他拿着相机的手微微收紧。 他目光依旧平静,却又好像不那么平静,像藏在喧嚣海平面底下沉寂的海底深处。 商领领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她大胆地伸手,去摸景召滚动的喉结。 他用最快的反应速度握住了她的手,问她:“喜欢红色还是黑色?” 商领领回答:“红色。” 景召松手,去拿来一张很大的红色头纱,从她头上盖下来,将她完全笼在里面。 同一个画面里有红色头纱和蓝色妖姬,张扬的红、妖娆的蓝,两种颜色相撞,对比极致,冲撞出一股张力十足的诱惑。 景召很会运用颜色,他在他的领悟里,无人可及。 他拿起相机,迅速捕捉镜头,商领领的表现能力很强,就是心思老是打岔。 景召提醒她:“不要看我,看镜头。” “哦。” 一开始商领领脑子里全是黄色和粉色泡泡,但景召太专业了,慢慢地,她被带进了他的工作状态里。 认真工作的景召很迷人,他什么蛊惑人的事都不用做,只需要拿着相机,只需要专心致志地调光圈、调快门、调感光。 拍完一组后。 景召让她将红纱拿掉,从地上拾了一瓣蓝色妖姬,走到她面前,把花递到她嘴边。 她张开嘴,咬住了花。 景召说:“背对我。” 她转过身去,露出完美的后腰腰线,微微颔首,修长的颈线连接着蝴蝶骨。 二十五岁的她,在最美的年纪里。 景召拍了几张。 “领领。” “嗯。” “回头看我。” 她回头。 他按下快门,镜头里,满地的蓝色妖姬都失色了。 景召没有说谎,她是他最美的模特。 整个拍摄只用了半个多小时,极其快速又高效。除了镜头里,景召始终都只看商领领的眼睛,教她姿势、帮她摆放道具时,他都不曾碰到她一分一毫,保持着风度和他身为专业摄影师的职业素养。 如果商领领问他,为什么不看她。 如果他诚实的话,那答案是:为了能拍完。 他也不是神,他有七情六欲。 他捡起衣服,披到商领领身上:“好了,拍完了。” 商领领赤着脚踩在蓝色妖姬的花瓣上,小腿绷得紧紧的:“景召,地上好冰哦。” 屋里开了暖气,但地面和花瓣都是凉的。 “先把衣服穿好。” “哦。” 景召去把鞋拿过来,放在她脚边,拉来椅子让她坐下穿鞋,他把羽绒服和毯子也都给她。 “我让化妆师进来。” 商领领立马抓住他的手:“你呢?还进来吗?” 景召说:“我在楼下等你。” 她还抓着他不放手,很依赖他。 “不用怕,这里我都检查过,很安全。” 不是怕,她是不舍得,松开手:“嗯。” 景召带着相机出去了,把门带上,对外面的化妆师说:“麻烦你了。” 化妆师是个女孩子,再迟钝也看出来里面的姑娘对景老师有多重要了。 “景老师客气了。” 化妆师一个人进去了。 其实化妆师本来有点生气的,景老师太谨慎多疑,在“模特”来之前,不仅检查了摄影棚,还检查了所有工作人员。 但化妆师现在能理解了,如果是她的男友,也能这样对她,她可以下辈子吃素。 周至也不去工作,就在楼梯口等着,景召一出来,她立马上下打量他。 看着是挺正常的。 没看到景老师狼狈的样子,周至有点失望啊:“定力不错嘛。” 不愧是人间贵公子景召。 人间贵公子这个绰号是摄影圈的人私下给景召取的,说实话,他们圈子里玩得挺乱的,但景召是个例外,别说跟女模特女明星们玩了,他拍都不怎么拍她们。 哦,对了,男模特男明星他也不玩,之前有人邀请他去gay酒吧,然后被他拉黑了。 景召脸上镇定从容:“今天的事谢谢,租用费用我会让助理结给你。” 无趣。 周至觉得他无趣透了。 景召下楼,去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把水浇在了脸上。 周至眼力不行,他定力没有那么好。 他整理好,出去。 小董看他拿着两台相机,体贴地过去帮忙:“景老师,我帮你拿吧。” “不用。” 景召没有让任何人碰他的相机。 几分钟后,商领领穿戴好,下了楼。 “景召。” 景召把相机给她拿着:“在这等我半个小时。” 她乖乖抱着相机:“还有什么事吗?” “我要去把布景拆了。” “我帮你呀。” 景召想了想,又带她上了楼。 小董和贺江不识趣,跟了上去:“景老师,我们帮你吧。”总不能让老板自己干活。 “不用。” 景召又把门关上了。 小董和贺江:“……”防贼呢。 门后,商领领抿着嘴笑:“你好像比我还紧张。” 不是紧张,是谨慎。 景召想再检查一遍,确认摄影棚里没有任何隐藏摄影头。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他已经检查不下三遍了。 全部收尾完,已经过了十二点。 117:景老师官宣,不是单身(一更) 全部收尾完,已经过了十二点。 景召带商领领去吃午饭。 车上,他问她:“有没有想吃的?” “我都可以。” 景召带她去了西餐厅,她把菜单推给他,让他点。 “景召。” 景召在看菜单,听见她叫他,嗯了声,抬起头。 “刚刚拍的照片,你是故意选那些角度吗?还有用头纱,用花瓣。” “嗯。” 刚刚在摄影棚商领领全裸出镜了,但景召并没有放开了拍。 她问:“为什么呀?” 景召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回头问身后的服务员:“你好,可以先上酒吗?” 服务员说可以。 景召报了酒名,等到服务员离开了,他才回答商领领刚刚的问题。 “以防万一。” 他在商领领适合的风格里,选了较为保守的拍摄角度。 他谨慎的程度令让商领领都有些吃惊:“你防什么啊?你又会让照片泄露出去。” 她完完全全信任景召,觉得拍更露骨一点都没有关系,反正也只有他能看到。 但景召总是那么理智:“会不会是一回事,防不防是另一回事。” 好吧,以后床上再给他看。 商领领不纠结了。 景召点完了菜,把菜单给她:“有没有要加的?” 商领领看了一眼,摇头。 不用加了。或许是因为她经常去陆女士那儿吃饭,景召很清楚她的喜好,他点的都是她爱吃的。 商领领酒量浅,景召给她点了一杯度数很低的洋酒。 她尝了口,是甜的:“你下午有工作吗?回不回华城。” “我下午要去陈野渡的剧组,晚上还有个颁奖,要晚一点回华城。” “那我要自己回去吗?”商领领一脸不想自己回去的表情。 她所有的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景召怎么会不懂:“你可以去外面逛逛,或者去我工作室。” 商领领开心了,明知故问:“等你一起回去吗?” “嗯。” 服务员把牛排和菌菇汤端上来,商领领先喝汤。 景召拿起刀叉,把牛排切成小块小块的,他低着头,切得很认真:“等我颁奖回来,我们谈谈。” 商领领大概能猜到他要谈什么,只是他这个口吻,很老干部。 “你这样说,好像老板约谈。” 景召把切好的牛排给她,然后就没有说话。 他这个人,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 吃完饭,景召送商领领去了他帝都的工作室,绿瓦胡同104号,和华城的照相馆不一样,这边的装修更加商业风。 他把上午用的相机锁进了器材室的柜子里,然后下了楼。 商领领跟在他身边。 他交代了贺江和小董两件工作,同商领领说:“无聊的话,可以让贺江带你出去玩。” “好。” “我走了。” 景召拿了雨伞出门,商领领跟着他去了门口,巴巴地目送他。 景召回了一次头,脚步变慢了。 他曾经以为,不会有什么能绊住他的脚。 他需要重新审视自己了。 等看不到车影了,商领领才回屋。为了区别开小董,她不叫贺江助理老师了,改叫他贺江老师。 “贺江老师,我可以四处看看吗?” “当然可以。”贺江对她很热情友好,“我带你参观参观。” “谢谢。” 工作室总共四楼,一楼有办公室、暗房、冲印间,二楼三楼是摄影棚,外面走廊挂了很多照片,四楼是器材和道具室,还有一个休息间。贺江说,景老师有时忙晚了也会在这边的休息间过夜。 器材室进不去,需要景召的指纹。 商领领对什么都好奇,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又问贺江:“暗房可以进去看看吗?” 原则上是不可以的,景老师从来不让人进他的暗房。 但贺江觉得商领领极有可能是未来老板娘,所以大着胆子做了一回主:“我去拿钥匙。” “谢谢。” 商领领觉得贺江老师人好好,改天送他女朋友红宝石。 贺江去拿了钥匙过来,他自己没进去,开了门让商领领进去了。 景召的暗房很大,分彩色和黑白,商领领进了黑白暗房,房间的架子上放着各种药液,正前方有两台放大机,还有一个很长的工作桌面,桌面上有各种量杯和显影盘。 左边拉了几根绳子,绳子上晒了很多照片。 商领领上前,一张一张看过去,有风景,有人像,有普通人,也有名人。 暗房里面还有扇门,是指纹锁,她进不去。 她没在暗房里待很久,出来后用手机点了一堆好吃的,要请贺江和小董吃。 贺江和小董不是很忙,在冲印数码相机的照片。商领领在一旁看,微喷机工作着,印刷时会发出轻微的响声。 等照片的时候,贺江跟商领领聊上了。 “商小姐。” “叫我小商就可以了。” 不敢,未来老板娘呢。 贺江换了个称呼:“小商小姐。”他问小商小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整容师。” 小董接腔:“整容医生?” “不是,是遗体整容师。” 贺江和小董震惊。 “遗体整容师平常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啊?”贺江跟好奇。 小董也很好奇,抬着头在听。 商领领爱笑,脾气好好的样子:“主要是给逝者化妆、入殓,还有修复遗体,有时候也要做一些防腐工作。” 妈耶。 贺江和小董都竖起了大拇指。 小董最好奇的,还是老板的私生活:“你跟景老师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商领领有问有答,把小仙女的人设立得稳稳的:“今年的十月份。” “在哪儿认识的?” “殡仪馆。” 小董佩服,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牛。能不牛吗?三个月不到,就把不近女色的景老师搞到了手。 外卖到了,是商领领点的下午茶,有小董老师爱喝焦糖玛奇朵,有贺江老师爱喝的红茶拿铁。 两位助理老师对准老板娘都打出了满分的高分,心想有女主人的工作室就是好,还有下午茶喝。 外面阳光明媚,多好的日子啊,如果商领领没刷到明悦兮那条热搜的话。 热搜名:#明悦兮景召# 内容是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唐德会所,偷拍的人选了个好角度,景召和明悦兮都是侧脸进了镜头。 方路明之前帮商领领查过,景召上次去唐德会所是帮明悦兮解围,这张照片就是那时候被拍到的。 贺江也刷到了微博,赶紧安慰说:“小商小姐,你别误会,景老师跟明小姐没什么的,媒体就喜欢捕风捉影。” 喜欢捕风捉影的还有网友。 【啊啊啊啊啊,景老师和我们兮姐同框了】 【这两人没点关系谁信啊】 【景老师和明悦兮配一脸】 【坐等官宣】 【楼上水军,多少钱一条?有钱一起赚啊】 【又来了,这个女人又带着水军来蹭热度了】 【不就是瞧准了我们景老师不关注这些吗?】 【景老师,求你了,上个微博吧,这里有个女人买热搜捆绑你】 【我们兮姐需要蹭热度?】 【明悦兮滚,景老师是我们陈导的】 【陈导演,有人抢你男人】 上面这两个网友,是景召和陈野渡的cp粉。 景召和陈野渡几年前合作过电影,两人同框其实不多,但架不住网友会嗑。 你想想,一对同窗,身高都一八六,一个导演,一个摄影师,都单身,还出双入对过,最主要的是两张脸绝配,当初一起上台拿奖的时候,一个穿一身黑西装,一个穿一身蓝西装,往那一站……简直不要太好嗑。 沉井cp永不沉井! 【都是景老师的女粉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们兮姐也没巴着你们景老师,是你们景老师破例给我们兮姐拍照的】 【八百年前那点事能不能别拿出来说了,拍一次照片炫耀三年,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真是服了】 【……】 贺江瞅着准老板娘脸色不太对啊:“小商小姐,要不你给景老师打个电话?” 小董帮腔:“景老师平时不关注这些八卦的。” 商领领对两位助理老师嫣然一笑,说不用。 给景老师打什么电话,又不是景老师买热搜,她给小晴打电话。 她走到外面。 小晴很快接了电话:“商小姐。”金主大人的来电让她心惊胆战。 金主大人声音依旧很甜:“把那天晚上的视频给梁建斌的太太发一份。” “好的。” 贺江在屋里喊:“小商小姐,颁奖晚会的直播要开始了。” 颁奖没那么快开始,各位艺人刚刚开始进场,红毯盛况开始了。 晚会的地址在帝都的红方会展中心,前面的艺人在红毯上凹造型,景召和陈野渡在车里等。 陈野渡的助理也在车上,助理是个年轻小伙子,犹犹豫豫地问:“陈老师,你和景老师一起入场吗?” 陈野渡眯着眼,没精神:“嗯。” “那粉丝又要乱想了。” “乱想什么?” 助理看了看同样在闭目养神的景老师:“想你们两的奸情啊。” 景召和陈野渡分别睁开眼,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各自合上了,对于这种荒唐的事,两人兴致都不大。 红毯上凹造型的女艺人终于进去了。 景召和陈野渡一前一后下的车,都是一身黑西装,外貌出色的两个人没花心思在造型上,却一出场就惹得现场的女记者纷纷往前攒动,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一位媒体人大喊:“陈老师,景老师,看这里。” 两人看过去,一个无精打采,一个漫不经心。 相机疯狂咔嚓,沉井cp有素材了。 红毯上还有主持人,穿着一身红裙,过来采访,主持人挺会玩:“陈老师,景老师,你们能各自用一个词评价一下对方吗?” 闪光灯太多,景召不太喜欢,侧着脸往旁边避了避,回答不是很走心:“没什么好评价的。” 陈野渡附和:“我也没有。” 现场来了一些艺人的粉丝,她们嗷嗷嗷嗷,直呼嗑到了嗑到了。成熟的cp粉就是要学会自己找糖吃。 红毯另一头又有保姆车开过来,开门打开,米白色的高跟鞋踩下来。 主持人真是个会来事儿的:“景老师,悦兮过来了,你们要不要合个影?” 红毯上的明悦兮穿着一身大裙摆的礼服,是雪纺的布料,裙子上全是粉色的小花,整体造型很仙。 她听见主持人的话了,脚下走快了一些,却听见景召说:“我们不熟。” 提出合影的主持人都愣了。 陈野渡歪了下头,在景召耳边说:“走呗。” 两人进场了。 歪头杀,啊啊啊啊! 沉井cp又嗑到了。 主办方估计知道景召和陈野渡是同窗,把他们的位置安排在了一起,在第三排的中间,是不低调也不高调的位置。 颁奖没那么快开始,陈野渡刷了会儿手机。 景召在看邮件。 陈野渡用手肘碰了碰他胳膊:“你上一下微博。” 景召抬头,看陈野渡。 “你上热搜了,跟明悦兮。” 他这才登上他几百年没登过的微博。 七点零三分,景召发了一条微博。 景召v:不要传谣,我不是单身 118:召宝脱单,普天同庆(二更) 景召v:不要传谣,我不是单身 七点零五分,贺江刷到了这条微博,工作撂一边,跑去楼上休息间报喜。 “小商小姐,景老师发微博了。” 小商小姐已经看到了,小商小姐的大号几年前就关注了景召老师。 不过景召老师的微博不活跃,从不发私生活,偶尔会发照片。 小商小姐的大号微博名:景召哥哥的小狮子 景召头一回发自己的私生活,粉丝和路人网友留言都异常踊跃。 【啊啊啊啊啊,我景老师来辟谣了】 【请看截图,谢谢】 是刚刚直播的画面截图 景召那张扛镜头扛得要命的浓颜系俊脸正看着镜头:我们不熟。 【太解气了,我看某人以后还怎么买通稿蹭热度】 【明某某,请问你脸疼不?@明悦兮v】 【可喜可贺啊,景老师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微博号了】 【景老师,敢不敢晒你对象的照片?】 【无语,跟我们兮姐暧昧完了就官宣,真没风度】 这条下面,全是骂声。 点赞最高:【暧昧你**!】 点赞第二高:【十八线小明星被景老师救活了,不知道感恩,还天天蹭,蹭不到了居然回踩,恶心得我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哇,快去看,明悦兮家开始压热搜了】 【我赌五毛,景老师的对象这会儿就坐在他身旁】 景召哥哥的小狮子回复了这条:【他对象在他工作室哦】 【景老师官宣了,我失恋了,忍痛祝福】 【……】 景召不是艺人,他官宣不会有太多负面声音。 商领领刷完微博太开心了,开心得洪荒之力都要爆发了,她从四楼跑到一楼,又从一楼跑到四楼,浑身的兴奋劲儿就是用不完。 她又跑去一楼,管两位助理老师要了名片,然后上网,下单。 “贺江老师,小董老师,我给你们买了礼物,邮寄地址填了这里和红柳巷,到时候记得查收哦。” 贺江老师:“啊?” 小董老师:“你买了什么?” 商领领开心得仿佛全世界的花都开了:“就是个小礼物。” ——两块大热款的奢侈手表。 两位助理老师在准老板娘的气氛带动下,竟有了一种过年般的心情,甚至想放挂鞭炮。 商领领又跑回四楼的休息间,在景召的床上打了一会儿的滚,爬起来给方路明打电话。 “方路明。” 方路明在外面跟狐朋狗友玩:“干嘛?” “你的共享卫生纸缺投资吗?” 小魔女好像心情不错。 “缺啊。” “账号发来,给你打钱。” 方路明受宠若惊:“你怎么了?” 商领领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快去看景召的微博。”嘻嘻,“记得转发评论哦。” 方路明:“……” 商领领挂掉电话,又给周姐打。 “周姐。” 隔着手机,周姐都能听出她的心花怒放:“怎么了?”这么开心。 她巨开心,抱着枕头蹭:“我领到奖了!” “恭喜啊。” 商领领的喜怒一直很简单,生气就想整人撒气做坏事,高兴了就恨不得全世界都跟着她开心。 这一点,她也像父亲,父亲也是这样,生气了会把母亲弄哭,高兴了就带着母亲去看最美的风景,把全世界的奇珍异宝都买来。 “我给你买了个包,记得收货哦。” 周姐失笑:“你给买包干嘛?” “提前给你买生日礼物呀。” 周姐的生日还有十一个月。 晚上七点十九分,远在华城的陆女士刷到了微博。 陆女士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 景河东急急忙忙从厨房跑过来:“怎么了老婆?” “召宝官宣了!” 接着,陆女士把景召那条微博发到八栋的租客群、八栋的女租客友爱群、星悦豪庭牌友群、华城美甲群。 快把景见娶走:【记得帮我评论转发哦】 花开富贵王女士:【对象是谁啊?】 往事随风张月初:【是十九楼的小姑娘吧】 快把景见娶走:【不然还能是谁】 水晶女孩:【恭喜啊】 寂寞在想谁:【恭喜恭喜】 【……】 陆女士在八栋的群里疯狂发红包,并改了微信名:三世同堂指日可待! 然后她去刷微博,边刷边姨母笑,当然,也有一些让她这个老母亲很头痛的声音。 比如—— 【陈导,快出来认领官宣@陈野渡v】 【我不管,这就是沉井cp的糖,沉井cp是真的,有图有真相!】 是刚刚直播的画面截图。 陈野渡靠近景召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人一同进场。 【我来还原一下事情的真相:主持人搞事情,让明某和景老师合影,陈老师生气,景老师辟谣】 陆女士针对这一乱嗑现象,耐心地逐一回复。 景倩倩的妈妈:【我有一个朋友认识景老师,景老师私下人超级好,三观取向都很正常,和陈导只是合作关系,平时来往不多,而且我的朋友亲眼见过景老师的女朋友,是个可可爱爱的小仙女啦,又懂礼貌又善良,人也很漂亮,比明某某漂亮一百倍。大家不要乱猜啦,我朋友还说景老师的女朋友住在景老师楼上,两个人很甜很恩爱哦】 我朋友是我自己系列,谢谢。 “老公,”陆女士问景河东,“咱们要不要给召宝买个热搜?” 完全不用。 景召的微博粉丝不多,到话题度并不低,他辟谣的那条微博被网友刷上了热搜榜前五。 颁奖晚会八点准时开始,现在帝都时间七点四十二分。 晚会在会展中心的一楼,二楼是给艺人们准备的休息室和化妆间。 走廊里各家艺人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只见一人走过来,众人自动退让开。 宝石娱乐,岑肆。 一个圈里是鬼见鬼愁的存在。 “岑爷。” 秘书邵峰把平板递给了岑肆。 他看过内容之后,脚步停了下来,刚好停在了一间休息室的门口。 那间休息室里动静很大,是女艺人发火掀了桌子,瓶瓶罐罐砸了一地,一个美妆蛋滚了出来,不巧,滚到了岑肆的鞋尖处。 门半敞着,里面的助理看见人,连忙出来道歉。 岑肆站在原地,没有动,掀了掀眼皮:“捡起来。” 助理正要蹲下—— “叫她过来捡。” 她,指明悦兮。 助理正是小晴,一脸为难敲了敲门:“兮姐。” 明悦兮这才看见门口的人,和经纪人一起出来了。 她自然认得这位鬼见鬼愁的大魔头。 即便上一秒她还在发火,这一秒也得乖乖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句:“岑爷。” 娱乐圈的人为什么怕岑肆,不是说他权势有多大,毕竟帝都脚下权势大的人多的是,岑肆之所以被冠上大魔头的名号,是因为他阴险、毒辣、不择手段。 一个喜欢玩阴的、玩手段的人,最好别惹。 他生了一张很俊朗的脸,但鲜少有人敢与他对视,他那双眼睛,像极了影视剧里走出来的吸血鬼。 平板了给了秘书,岑肆就淡淡看瞧着眼前的女人,气场浑然天成:“捡起来。” 明悦兮愣住。 乔爽在旁边拉了拉她的袖子。 今天就算是明悦兮的老板吴庸站在这儿,也是不敢吭声的。 明悦兮忍下屈辱,含胸蹲下,把美妆蛋捡了起来。 她刚要起身—— “把鞋擦干净。” 岑肆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他是真真正正坏透了的人。 明悦兮攥着拳头的手在发抖,蹲在那里迟迟不动。 乔爽上前为她周旋:“不好意思岑爷,悦兮不懂事,我帮您擦干净。” 他转着手上尾戒,低着头,不知道是看戒指还是看人:“不懂事,就要教她懂事。” ------题外话------ 错别字还没查。景召和岑肆是两个极端,一个至白,一个纯黑。 119:召宝的西装杀,表白局开始(一更 他转着手上尾戒,低着头,不知道是看戒指还是看人:“不懂事,就要教她懂事。” 乔爽是老牌的经纪人,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很多年,岑肆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 在他的规矩里,不分男女。 乔爽往后退了,不再作声。 明悦兮是聪明人,识时务,知道什么时候该咬牙,什么时候该低头。 她蹲下,用手去擦男人的皮鞋,把姿态放到最低。 “对不起岑爷。” 很多艺人都在看,但没有人出声,混娱乐圈的没人不知道岑肆的恶名,他是一个心狠手辣却又本事通天的商人。 “可以了。” 明悦兮起身让开, 岑肆没有正眼看她,踩着那颗从她手里掉出来的美妆蛋,径直离开。 秘书邵峰跟在他身后,他隐隐能猜到老板发火的原因。 走廊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吵闹,或是忙碌自己的事情,或是议论明悦兮的事情。 左边第一间休息室是贵宾间,好剧盛典最大的赞助商是梵帝斯珠宝,这间休息室的主人正是陆家人,不过他们不姓陆,姓季。 季寥寥是女团新人,今天会出现在这儿,当然是因为她是资源咖,她的人设就是富家小千金,所以从来不吝啬向公众展示她的家世背景。 “哥,你能不能找个机会把我介绍给岑肆?” 岑肆刚刚教训明悦兮的那一幕,季寥寥也看到了,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岑肆,第一次是在成团出道的庆功宴上,岑肆作为老板出席了仅仅三分钟,就是那三分钟,让季寥寥魂牵梦萦。她喜欢有挑战的男人,岑肆是其中的顶尖。 她的双生哥哥,季攀夕,是陆家这一代的掌权人。 季攀夕的样貌肖似生父,其貌不扬,只有眼睛遗传了他的生母,是一双过分精致的瑞凤眼。 他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看上去斯文有礼:“他不是你能掌控的人。” 季寥寥虽然不姓陆,但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骄傲得很:“我可是你妹妹。” 现在陆家都是季攀夕做主。 季攀夕从椅子上起身:“你只管记住我的话,不要去招惹他。” 她哼哼了声:“知道啦。” 兄妹两个一同入场,主办方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位置,第一排中间靠左。 路过第三排时,季攀夕的目光看过去,稍作停留后,又收回了目光。 陈野渡是导演,眼尖:“你跟季攀夕来往过?” 季攀夕刚刚那一眼看的是景召。 景召今晚注意力不怎么集中,心不在焉:“没有。” “他看你的眼神,”陈野渡断定,“有点儿东西。” 陈家做酒店,陆家做珠宝,两家井水不犯河水,陈野渡和季攀夕没怎么打过交道,可能磁场不合,虽然在一个圈子,但不往来,倒是听家里姑姑提起过,陆家这位外姓掌权人是块做生意的料。 景召随口提了句:“我家陆女士是陆家的女儿。” 陈野渡稍微坐直了几分:“被陆老爷子踢出族谱的那个?” “嗯。” 这就难怪了。 听说陆家姐妹不合,十几年不联系。 陈野渡知道景召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就是没想到他是陆家的:“以前没听你提过。” “没什么好提的。” “景见是你弟?”早几年陆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陈野渡倒是见过来陆家探亲的景见。 “嗯。” 陈野渡觉得这两兄弟太低调了,不像陆家本家那对龙凤胎。 颁奖晚会快开始了,嘉宾和媒体人陆陆续续进场,空着的位子慢慢都坐满了。 冤家路窄,明悦兮和关山山的座位挨在了一起,不巧的是,她们还提名了同一个奖项。 明悦兮刚拂裙坐下,关山山就扭头来了一句:“你挺坚强啊。” 关山山刚刚听小姐妹说了美妆蛋的事。 “我要是你,这会儿肯定躲在厕所里哭。” 明悦兮忍着没作声。 镜头在呢。 关山山笑盈盈地凑过去,跟一对好姐妹似的,凑到明悦兮耳边问:“脸疼不?” “关山山,”明悦兮压着声音,咬牙警告,“你够了!” 镜头移走了。 关山山吐舌:“略略略!” 颁奖嘉宾都坐在了一排,景召的左边是陈野渡,右边的人姗姗来迟,是岑肆。 景召和岑肆没有交情,一左一右各自坐着,两人毫无交流。 晚会还没开始,景召避着摄影头接了一通电话。 “小九爷。” 电话那边是女人:“除了我们,另外还有两家公司想收购热丽传媒。” 景召往后坐,踢了踢陈野渡的鞋。 陈野渡懒洋洋地挺直了腰,往前坐,给他挡住了镜头。 景召继续接电话:“哪两家?” “路明投资。”还有另外一家,“宝石娱乐。” 景召转头。 几乎同时,岑肆也转头。 目光对上,电光火石间,暗流涌动。 岑肆先开了口:“景老师,”他的眼窝相较一般人要深,眼里的神色难辨,“幸会。” 景召点了点头,然后移开视线:“正途不行,就换个方法。” 电话那头的人懂了。 帝都时间八点整,晚会开始。摇臂摄像机移动到第三排,然后在中间停顿。 景召、岑肆、陈野渡三人同时入镜。 就是这一个镜头,直接冲上了热搜第一,话题热度力压视帝视后人选。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盛世组合!】 【三秒,我人没了】 【这三个帅哥是谁啊?艺人吗?三分钟,我要他们的所有资料!】 有人回复【不是艺人,是颁奖嘉宾】 【从右到左依次是宝石娱乐岑肆、摄影师景召、导演陈野渡,不谢!】 【这个颜值,可以组团出道了】 【怀里的男朋友突然就不香了】 【他爱他,他爱他,相爱又相杀,同人——安排!】 【抱走景老师!】 【抱走岑总!】 【抱走陈导!】 【楼上的姐妹们,醒醒!】 【……】 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开车到绿瓦胡同要半个小时。 工作室的外面有车灯打过来,商领领立马推门跑了出去。 车还没停下,她大声喊:“景召!” 是景召的车。 他下了车,走到路灯昏黄的光线里,黑色大衣里面穿着笔挺的西装,地上的影子端正又修长。 翩翩公子,携月色走来。 “景召!” 商领领冲到路对面去,跑太快,没刹住脚,莽莽撞撞朝景召撞过去。 他伸手,扶了一下,等她站稳后收回手:“一个人在这等?” 商领领戴着羽绒服的帽子,白色的毛领很厚实,像景倩倩的毛,雪白松软,把她的脸围成巴掌大的一圈,显得五官更加秀气小巧了。 她点头,答话:“嗯,我不知道你几点回来,就让助理老师先回去了。” “外面冷,进屋说。” “好。” 商领领跟着景召进了屋,外面有风,他把大门关上了。 屋里依旧很冷。 “你怎么不开暖气?” 商领领鼻头冻红了:“不知道哪里坏了,自己停掉了。” 帝都正值严冬,夜间温度在零下。 一楼大厅的装修很空荡,正对大门的那面墙上用金属工艺做了工作室的logo:jz。墙下面放了张t型的桌子,贺江有时会坐在那里接待客人,顶上装的都是吊灯,高度参差不齐。左右两面墙上挂着几副大小不一的照片,还有几副竖着放在地上,照片的色彩偏明亮,和灰白色的地砖形成对照。 左边放了一张小桌子,还有两张形状像猫窝一样的沙发,坐上去软软的。 摄影师的审美真的绝,工作室装得很像美术馆。 景召把大衣脱下来,递给了商领领:“在这坐会儿,我去泡茶。” 她接过衣服。 景召说:“穿上。” 她沉迷景召的西装杀,反应有点慢:“哦。” 景召去茶水间泡茶。 商领领坐不住,披着衣服跟去了茶水间,茶水间很像个酒吧,有吧台。 商领领坐在高脚凳上,一双眼睛就没从景召身上挪开过:“景召,你穿西装好好看。” 景召不常穿正装。 他背对着她,在洗茶具:“喜欢?” 商领领用力点头:“嗯!”超级喜欢!超级欲! 后面景召没接话。 他把洗好的茶具简单沥干,然后往紫砂茶壶中加了一勺茶叶,第一壶,先醒茶。 茶泡好之后,倒入公道杯,再斟出两小杯。 商领领第一次见景召穿着西装正经泡茶的模样,迷人得要命。 120:商领领你愿意和我交往吗(二更) 商领领第一次见景召穿着西装正经泡茶的模样,迷人得要命。 想扒掉他的西装…… 她把手放在膝盖上,端正坐好,表情老实。 景召把茶端给她。 茶杯应该上好的材料烧制而成,杯子温而不烫,商领领用两只手端着,淑女地抿了一小口,细细品了品。 “这是什么茶呀?” 景召说:“西柚桂花。” 西柚和桂花组合在一起,酸酸的,咸咸的,是很奇特的味道。 但商领领现在想做的不是品茶。 她看着景召,眼睛宛若星辰,闪着光,迫不及待:“你不是有话说吗?怎么不说话?” 景召依旧不紧不慢,往紫砂壶里添水:“你先把茶喝完。” 商领领一口就干了:“喝完了。” 他们之间隔着吧台,景召站在她对面。 “还冷呀?” 热茶进了胃里,整个人慢慢暖和起来,商领领手上还有茶的余温:“不冷。” 她心想,她内心可火热火热了。 景召又倒了一杯,让她握着暖手。夜晚安静,空荡的房子里声音落到地上,会砸出温柔的回响。 “我得罪过很多人,有很多的仇家,也许哪天也会像云疆的那个记者那样,死在异国他乡的某个地方。” 这是景召的开场白,很悲观。 他的规划里,本来就不该有一段感情,走在钢丝上的人不能拉住别人。 他清楚地知道,他在豪赌。他也挣扎过,无数次。 “这是我之前拒绝你的理由。” 这些商领领都知道:“那现在呢?” “你喝醉酒的那天晚上,我冒犯过你。”景召手里握着茶杯,“得要负责。” 杯壁的边缘有茶水轻微荡动的涟漪,那些涟漪出卖了他,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从容。 反倒是商领领,她比较游刃有余:“只是因为这个才想和我在一起吗?” 景召摇头,轻轻放下了那杯茶,茶水平静了,他眼波却动荡了。 “是我后悔了,我跟你断不干净。” 陈野渡说,断不干净就不要纠结。 可是怎么断? 听见她受伤,等他理智回笼,他人就已经在病房了。 害怕她在外面喝酒,怕她吃亏,不放心把她交给任何人。神经和理智稍微一放松,他会想吻她,想冒犯她。 她只用一把伞,可以要他任何承诺。 他高估了自己,他并没有那么强的定力。他不是个反反复复的人,他以为他可以割舍得一干二净,可事实上呢,只要她一有风吹草动,他就马不停蹄。 她离开云疆的那个晚上,他去过殡仪馆,他想再问问帕琪:你后不后悔? 他还问自己,后不后悔? 他不知道,没有想出答案,当时脑子里都是商领领,都电影院里红着眼睛转身的商领领。 越挣扎,他就越明白一件事情,他喜欢帝国的月亮,远比自己想的要多。 所以,他投降。 “我想做的事不会停下来,我依旧会经常出国,或许也会经常受伤,我的命给不了你,但我可以向你承诺,可以用我的信仰起誓,我会永远忠诚于你,在我生命结束之前,都会爱护你、尊重你。” 字字都掷地有声。 他郑重其事地问:“商领领,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商领领杯中的茶洒了,因为手把杯子握得太紧。 不是紧张。 就像狮子扑食前的那一个瞬间,血液在沸腾,全身的细胞都会兴奋叫嚣。 景召把她攥在手里的杯子接过去,放到一边,然后抽了几张纸,擦她手上的茶水。 “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你要慎重考虑。”他把纸扔进垃圾桶,抬起眼眸看她,温润的桃花眼里有徐徐清辉,波光粼粼,“考虑久一点也没有关系,我会等。” 商领领不需要考虑,她只要确认一件事。 “景召,你喜欢我吗?” 景召没有迟疑:“嗯。” 她手肘压在吧台上,身体不自觉地往景召那边靠,她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的眼睛:“什么时候呀?” 景召站着,她看他时要仰起头。 于是他弯下腰来:“比你知道的要早。” 商领领伸出一根手指,摸他领带上的领带夹,从刚刚开始就想摸了:“你再问一遍刚刚的问题。” 景召俯身与她平视,不阻止她的任何动作:“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商领领握住他两只手,捂过茶杯的手很暖,她笑得灿烂:“愿意呀,我等你开口等了好久了。” 景召低下头,慎重又克制地亲吻了她的手背。 窗外面的树看见了吗?风听见了吗?那是goldenworld的小九爷,他向月亮低了头。 “对不起,让你等久了。” 吻手背,表示屈服和忠诚,比吻唇还要让商领领心动。 “没关系。”她趴到吧台上,笑靥如花地问她刚得手的男朋友,“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 她故意这么问。 景召顺着她说:“我们交往的第一天。” 商领领可开心可开心了,没有尾巴的她,轻轻摇着尾椎骨,地上她的影子跟着晃来晃去:“那你要记住咯。” “嗯。” 121: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更) “那你要记住咯。” “嗯。” 商领领趴在吧台上,继续摇她欢快的尾椎骨。 “台面上太凉,你坐好。” “哦。” 商领领乖乖坐好。 真好呀,有男朋友管。 景召还有话说,又斟了一杯热茶,放到她手里,让她暖手。 他拉开椅子,坐下:“领领。” “嗯。” 她喜欢景召这样喊她。 她很庆幸自己的名字是叠字,景召声线偏低,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不用刻意,也有三分缱绻。 “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你要和我沟通,不要胡思乱想。” 十八岁的商领领不用沟通这种低效率的方式,她用笼子。 景召简直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那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就好好教我。”她也打个预防针,“不可以分手。” 景召说好。 拿到了“免死金牌”,商领领心里的小人开始跳舞:“约定好了,不可以变了。” “嗯。” 这么好的氛围,商领领觉得可以接个吻。 景召却没有谈风花雪月,他谈生死,那样郑重认真:“如果有一天,我出了意外——” 商领领捂住他的嘴,不满地哼哼:“你干嘛呀,交往第一天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要说的。 他要替她做最坏的打算,要给她预留后路。 他把她的手拿开:“如果有一天,我出了意外,你要好好活着。”他态度强硬,甚至有点固执,“答应我。” 她会去陪他。 她撒谎:“知道了。”她不想谈这个,佯装生气,抱怨说,“你好扫兴啊,景老师。” 这七年里发生过什么?她总觉得景召藏了很多事,她甚至怀疑他经常受伤并不是因为那些别人不敢拍的照片。 她心想,以后一定要让他更加爱她、离不开她,然后绊住他的脚,让他不能再远行。 正事说完了,景召神情放松下来:“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 “回华城吗?” “太晚了,开车会不安全,明天再回。” 景召都依她:“我的住所在这附近,你去我那边睡一晚。”工作室没有暖气,住不得人。 “你呢?” 商领领想要一起睡。 景召说:“我去酒店。” 怪不得贺江说他是和尚,这么守男女礼节。 “不要。”商领领不乐意,“哪有交往第一天就让女朋友独守空闺的。” 语气别提多幽怨了。 景召解释:“我那里只有一张床。” “我可以睡沙发。” 景召怎么可能让她睡沙发。 他妥协,带她回了桐湘湾的住所,从绿瓦胡同开车过去只要十分钟。 一百三十平的房子有三间房,一间做主卧,一间用来办公,还有一间被景召改成了简易的暗房。他是摄影师,艺术感强,公寓里的装修是他自己弄的,是商领领从没来见过的风格,每一处好像都很随意,但又舒适自由。 景召热了一杯牛奶给她:“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换床单。” 意思是她睡床。 商领领拉着他的衣服不让走:“不用换。” “那也要给你拿衣服。” 她松手:“哦。” 景召去了卧室,商领领跟着他一起。她没来过他这边,眼睛四处看,卧室里整洁,窗帘是米白色,和地毯一样的颜色,床、床头柜、衣柜都是原木色,除了一个落地台灯和一幅颜色鲜艳的摄影作品之外,没有其他摆设,最大的装修亮点是墙,不是平面的,有凹凸的纹路,像一幅画,但她看不懂构图的寓意。 这边景召不常住,衣柜里的衣物不多。 “没有新睡衣,”他问商领领,“你穿我的?” 商领领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嗯!” 景召把干净的睡衣给她,然后去浴室。 商领领也跟着去浴室。 他给她拿了新牙刷和新毛巾:“牙膏没有新的,你用我的。” “好。” 小姑娘的眼波流转,眼里头像装了两艘小船,给点风浪就荡得欢快。 景召眼底就风平浪静的,他把浴室的暖灯打开、水龙头的水温调好:“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他又从柜子里拿了一个新的漱口杯出来。 他这一系列周到的服务,让商领领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就很……很不激情四射。 商领领:“哦。” 景召出去了。 商领领叹气,哎,他怎么都不冒犯她一下啊。 商领领迅速地洗漱完,穿着景召的睡衣出去:“我洗好了。” 因为没有卸妆膏,她洗了好几遍脸,脸搓得红彤彤的,额头的头发弄湿了,身上的男士睡衣不合身,更衬得她娇小可人,衣领遮不住锁骨,洗过澡的皮肤透出红粉。 景召只看了一眼,移开视线:“已经很晚了,快去睡觉。” 商领领:“……” 继宾至如归之后,她又感受到了“父爱如山”。 “嘣。” 这是她脑子里的黄色泡泡爆掉的声音。 她像一条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地往卧室走。 景召起身,去浴室。 已经进到卧室的商领领手扒着门,脑袋又钻了出来:“景召。” “嗯。” 景召改变路线,走到她门口:“怎么了,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们都交往了,你怎么还和之前一样啊。”她挠他家的门,“我是客人吗?对我这么客气。” 她此刻的神情像极了被陆女士逼着减肥只给吃半碗猫粮的景倩倩,没得到满足,炸毛又幽怨。 每当这个时候,景倩倩会到景召面去前打滚,把没吃饱的肚皮露给他看。 景召要么会再喂它一点,要么会摸摸它的肚子,让它气消。 她也跟景倩倩一样,有小性子。 景召失笑:“客人是不能在我这里过夜的,客人也不能睡我的床、穿我的衣服。” 他用手撑着墙,稍稍俯身,在商领领唇角很轻地吻了一下:“更不能用我的牙膏。” 蜻蜓点水,细致温柔。 “好了,去睡觉。” 他好会哄。 商领领哦了一声,呆呆愣愣地回了卧室。 门是景召帮她关上的。 她躺到景召的床上,身体呈大字,那个吻的后劲慢慢上来,血气一点一点上涌,脸开始发烫。 啊! 她要死了! 要被男朋友苏死了! 122:爹系男友,生猛女友(二更) 夜深,人静,水流声有些杂乱。 “咔哒。” 浴室的门被推开。 正在花洒下面冲澡的少年怔愣住,然后回头,看见女孩站在门口。 十九岁的景召后背还没有那么宽厚,高高的个子,挺直的腰,腹肌和人鱼线刚刚好,不夸张,有少年人的稚嫩单薄,也有成年人的性感有力。 他立刻转身,避开了女孩的视线。 “出去。” 语气好凶啊。 十八岁的商领领是个坏事做尽的坏小孩儿,不会听话的,小魔女的秉性彻底显露出来,她堂而皇之地走进去,理直气壮地说:“在河源镇你也看我了。” 张开的水流像一把伞,不疾不徐地洒下一片透明的帘子,浴室里雨水朦胧,水下没穿衣服的少年难得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商领领——” 坏女孩是不听话的:“你要还我一次。” 她走过去,关掉花洒,黑色的裙摆湿了一角,眼睛被水雾晕染得湿漉漉:“热吗,景召哥哥?” 已经快要入夏了。 别墅外面的锦屏藤上栖了蝉,躁乱地叫,像少年此刻的心事,安静不了,乱得一塌糊涂。 “你脸好红啊。” 她伸手,去碰他的脸。 他反应很快,抓住了她的手,额头的水滴滚下来,顺着脸颊,淌过喉结,流到胸口,最后没入人鱼线。 她很大胆,目光发烫,就那样明目张胆地看。 他被惹恼:“商领领!” “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啊。”女孩的眼单纯懵懂,好像毫无杂念,只是在陈述事实一般,“那以后在床上要怎么办?” 她露出了非常苦恼的表情。 满面通红的少年拽着她的手,将她丢出了浴室。 啪! 门被用力摔上了。 少女在门后笑得花枝乱颤:“景召哥哥,我都看到了哦。” 浴室里的少年也不知道是为了哪样在发怒,踢翻了垃圾桶。 少女在唱童谣《十只兔子》。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 她唱着唱着,开始念《动物世界》。 “在福坦福斯这片起伏的丘陵和开阔的草原上,狮群们割据一方,雄狮们守护着来之不易的领地……”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一起有过很燥热的夏天。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了屏,是一条垃圾短信,唱十只兔子的小狮子被吵醒了。 她睁开眼,迷迷瞪瞪地喊了句:“景召哥哥。” 没人答应她。她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对面的墙发了一会儿的呆。 哦,是男朋友家啊。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八点还没到,她起床,趿着不合脚的拖鞋,去把卧室的窗帘拉开。景召的房子在高层,视野开阔,阳光大片大片地洒到她身上。 她伸手挡了挡眼,伸了个懒腰,又扒拉扒拉头发,穿着睡衣出去了。 客厅里没人。 她喊:“景召。” 早上刚起,气泡音听上去很乖、很奶,叫人的时候像在撒娇。 “景召。” “景召。” 浴室和厨房里都没有人,景召不在家。 桌上的花瓶里有新鲜的蓝色妖姬,不多,十几朵,花瓣上还有欲滴的水珠。花瓶下面压着一张纸,是红线白底的信纸。 这个年头已经很少有人会用信纸了,商领领扶着花瓶,小心地把信纸取出来。 信上有她熟悉的字体。 “醒了给我打个电话。 早饭在锅里温着。 ——景召” 景召写的一手好字,字迹遒劲,有风骨。 商领领放下信纸,去了厨房。电饭煲正插着电,里面温着粥和鸡蛋,还有一碟饺子。垃圾桶里扔了装饺子的纸盒,那家店商领领也知道,离桐湘湾很远。 她把插头拔掉,去房间拿手机,给景召打电话。 景召接得很快:“刚醒?” “嗯。”声音还糯糯的,她问,“你在哪?” “在陈野渡的工作室,帮他剪片子。” 商领领又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还很早啊。” “今天能收尾的话,我回了华城就不用赶回来。” 这是景召临时做的决定,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去敲过商领领的门,她睡得沉,没有醒。 “那会很赶吗?” “有一点。” 陈野渡想赶在新政策出来之前,把片子拿去送审,景召先前答应过他会帮忙,陈野渡就没有节制地使唤他,现在剪片都要他去。 景召的专业是摄影,不过他手里有很多证书,没事考着玩的。 “那你别送我回去了。”商领领舍不得累着他,“我自己回去。” “我不放心。” 她笑:“不放心什么呀?” 景召没说,问她:“午饭可以自己吃吗?” “可以。” 她又不是小孩子。 景召不是个喜欢说甜言蜜语的人,性子又沉稳老成,感情里他会比较占主导:“你先自己玩,不要跑远了,我弄完了去接你。” “好。” 商领领喜欢这个相处模式,他会惯着她,但也会管着她。 “早饭吃了吗?” “还没。” “去吃饭。” “嗯。” “挂了。” 她特别乖:“好。” 景召等了一会儿,她也没挂断。 “我去工作了。” “嗯。” 景召先挂断了,一转头,见陈野渡靠在剪辑室的门边,正饶有兴趣地审视着他。 “女朋友?” 不是都官宣了吗,陈野渡也猜到景召有情况了。 景召不否认:“嗯。” 昨晚熬了夜,陈野渡胡子没刮,仗着一副好样貌,随便穿了个棉大衣,又颓又丧:“我还以为是你女儿。” “……” 景召懒得搭理。 两人一同进了剪辑室。 陈野渡坐下:“什么时候带出来看看?” 景召继续手头上没做完的事,看着电脑:“看她的意思。” “是不是你钱包里的那个?” “嗯。” 陈野渡坐在转椅上,没起身,移动到桌子那边,他拉开抽屉,拿出来一袋子药:“你还挺闷骚。” 他拧开一个瓶子,倒了几颗药,扔进嘴里,就着水吞下去。 是治抑郁的。 身边很多人都当他是不正常的病人,景召不会,该骂就骂,该说就说。 “吃药都堵不住你的嘴,再废话你就自己剪。” 那可不行。 景召全能,而且好用。 陈野渡没再“嘲笑”他。 123:领领配音,请冬身世 关山山和明悦兮一同参演的那部电视剧叫《东渠侯》,听名字就知道是大男主历史剧,女一和女二的戏份都不是很多,但制作班底强,观众的期待值也高。 关山山在里面饰演北平王的千金,是草原上英姿飒爽的公主,她的声音很贴角色,所以导演决定用她的原音。 关山山到底不是专业的配音演员,效率太低,半天过去了,一集都没配完。 中途休息,助理给她泡了杯咖啡。 她喝了一口,吐掉,转头训斥助理:“你放那么多糖,是要胖死我?” 助理叫邹静,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她运气不好,公司那么多艺人,她被派了脾气最娇纵、最难伺候的关山山。 “对不起关姐,我再去泡一杯。” 邹静转身就翻了白眼,还没走出去,就听见关山山在打电话,语气跟刚刚一比,像是两个人。 “请冬。” 不止声音轻柔甜腻,口吻甚至还有点唯唯诺诺。 电话那边是商请冬,邹静知道他,他是关山山明恋了很多年的人。 “有事吗?” 关山山这个人吧,是真的挺泼辣不讲理的,还有明星架子,唯独在商请冬这里,没有一点脾气。 经纪人曾经劝过关山山,让她收起心思,说她演技不够,算半个爱豆,暂时不能谈恋爱。 关山山直接放话,她要能跟商请冬谈上恋爱,直接退圈都无所谓。 经纪人在写给老板的艺人评估表里,给关山山打了个标签——恋爱脑。 “东门路新开了一家餐厅,听说味道很好,我们去吃吃看好不好?” 商请冬拒绝:“抱歉,我很忙。” “晚上也有手术吗?” 商请冬对她不冷也不热,接她电话纯粹是出于礼貌:“要看文献。” 他用这个理由拒绝过关山山很多次邀约。 邹静出去之后,门没有关,外面走廊里说话的声音一字不差地落进了关山山耳朵里。 “商小姐,这边请。” 关山山抬头,看见了刚好路过的人。 “请冬,你来接我吧,我送你一件礼物。” “不了,我还有事。” 她的后半句是:“关于你姐的。” 商领领过来试音。 姜成导演给了她一场戏,让她现场给角色配音。难度其实有点大,因为没有给她故事背景,她要自己根据场景去理解角色当时的心理和情绪。 那场戏有十三分钟,姜成故意的,挑了台词很多的一场。 商领领分了三次配完。 “效率还行。” 姜成挺满意她的:“你要配的那个角色,戏份只有二十集,专业的配音演员两到三天就能配完,我最多给你五天。听说你还有本职工作,时间上有没有问题?” 时间不是主要问题, 主要问题是商领领一开始就不是真的想进这个圈子。 “我要考虑一下,明后天答复你可以吗?” 姜成点了点头,起身走了。 商领领从配音室出来,给景召打了个电话。 景召问她:“吃午饭了吗?” “还没。” “在家?” 她边往电梯口走:“在外面。” “在哪?” “在姜成导演的工作室里配音。”商领领猜想景召可能已经从陆女士那里知道她的副业了。 她签公司的事,景召没有细问过,更没有反对过。 “你想做这一行?” 她说实话:“不知道。” 一开始是因为明悦兮,她才被推荐来配音的,今天试了一下,感觉还不错。 “配音的时候觉得有趣吗?” “有趣。” 景召说:“那可以试试。” 商领领考虑了一下:“我要回去问问馆长,看能不能请到假。” 景召嗯了声,不干涉她的任何决定。 电梯门开了,商领领正要进去,听见有人喊:“姐。” 是她熟悉的声音,她回头,身后有两个人,关山山和商请冬。 商请冬走过来:“姐。” 狐狸眼、琉璃目,方路明总说商请冬不说话的时候会有一种凌虐美。 精致、脆弱,形容他的脸最合适不过。 商领领和景召说她要去吃午饭,把电话挂了,然后望向商请冬:“好久不见,请冬。” 七岁那年,被她关在花房里的小哥哥跑掉了,小哥哥不跟她玩,她不开心了很久。 父亲问:我们领领怎么了? 她难过地说:没有人和我玩。 父亲说会有的。隔天,父亲去孤儿院带回来了七个小男孩,都是和她一般大的孩子。父亲让她挑,说要送给她当玩伴。 她随手指了一个。 父亲夸她会挑,说她挑的那个生得最端正漂亮。父亲给那个最端正漂亮的小孩取名为请冬,因为他来商家那天是冬至。 124:姐弟关系(一更) 父亲给那个最端正漂亮的小孩取名为请冬,因为他来商家那天是冬至。 “好久不见,请冬。” 他们有七年没见过。 商请冬盯着她,把她看得仔细:“你是回来了吗?” 他语气有点小心翼翼。 “还会走吗?” 商领领说:“我路过。” 是还要走的意思。 “你住哪里?在哪个城市?” “很远。” 她回答敷衍,并不想多说,对他的态度比七年前还要疏远冷淡。 商请冬眼神很受伤:“现在要回去了吗?” 商领领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能不能给我留个号码?” 商领领当初离开帝都的时候换了号码。 “没有必要。”她重新按了电梯,“我走了。” 他叫住她:“姐。” 商领领只比他大两个月。 他眼睛比一般人的要亮,像小时候玩过的玻璃弹珠,皮肤偏白,长相又乖,方路明最喜欢调侃他,说他只要稍微皱个眉,就能要星星要月亮。 他不要星星也不要月亮。 他问商领领:“你以后都不回商家吗?” “以后会回。” 商领领按了楼层,电梯门关上了。 商请冬站在原地,抬头看电梯上面滚动的升降箭头。 关山山叫了他一声,他没应。 箭头在一楼停下了。 商请冬收回目光,转头问关山山:“她为什么来这儿?” “她是明悦兮推荐的配音演员,今天过来试音。” 关山山上次在杀青宴上就认出了商领领,她在商请冬的办公桌上看到过商领领高中时期的照片。 商请冬看着她问:“今天之前你有没有见过她?” “前几天见过。” “为什么没告诉我?” 商请冬是个很好脾气的人,很少说话这样大声。 原来他也会责备人。 关山山心里很不舒服,但因为是商请冬,她忍着所有坏脾气:“我知道你们关系不好。” 她知道的远不止这么多,她第一次见商请冬是在十二岁,在一个下大雨的夜里。 高中,商请冬去了帝都一中,她去了旁边的职高。 十八岁,商请冬考进了帝都大学,她复读一年,考了帝都大学旁边的艺术学院。 大二那年,她出道了,小有名气之后,她去找商请冬。 商请冬忘了她是谁。 她告诉他:我们是初中校友。 ***** 景召工作结束后,去桐湘湾接商领领,到那的时候将近两点。 商领领盖着毯子,在客厅的沙发上午睡。 景召走过去,蹲下叫她:“领领。” “嗯……” 她翻了个身,醒过来,揉一揉眼睛,睡眼惺忪,有点迷糊。 “现在回去,还是再睡会儿?” “现在回去。”她爬起来,“你的睡衣用不用带回去?我穿过了,还没洗。” 景召说:“随你。” 她去房间拿睡衣。 景召把被她踢到地毯上的毯子捡起来,叠好放沙发上。 回去的路上,商领领在车上喝了饮料。 “景召,快到服务站了吗?”她端正坐着,腿并拢。 景召看了眼导航:“还有九公里,想上厕所?” “嗯。” 他开快了一些。 125:这脏脏的、火辣辣的恋爱(二更) 最近的服务站离望龙雪山很近,有很多游客在那里歇脚,雪山就在不远处,抬头能望到一片洁净的白。 景召把车停在了人少的地方,商领领先下了车,她方向感太差,不会找路,景召带她到了洗手间外面。 “有没有想吃的?” “我要一根玉米。” 景召嘱咐:“我去买,你出来后在这里等我。” “好。” 因为临近景区,这个服务站很大,洗手间离超市和快餐食堂都有一段距离。 等景召的时候,商领领被搭讪了。 搭讪她的男孩子看着年纪不大,像学生,他先问商领领可不可以借手机。 “抱歉,不方便。” 男孩没有死心:“我手机没电了,能不能帮个忙,帮我扫一下共享充电宝,钱我开机后转你。” 男孩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三个同伴。 总不会三个同伴手机都没电吧,商领领又不傻:“我手机也没电了。” 她手机就在她手里,屏幕还亮着。 男孩和他的同伴们悻悻离开了。 景召走了过来。 商领领刚刚就看到他了:“你有没有看到?” 他拎着个袋子,里面除了玉米,还有糖炒栗子和当地人卖的酸奶。 “什么?” “刚刚那个人。” 他把玉米拿出来,给商领领:“看到了。” 商领领伸手去接玉米。 他把袋子拎高:“烫。” “哦。”商领领用袖子包住手,接过了玉米,“那你怎么不冲过来制止?” 在她的视角里,景召就很不紧不慢。 这边的煮玉米,皮不会全部剥落,会留两三片包裹着,她用牙齿去咬玉米皮。 “给我。”景召又把玉米拿了回去,剥掉皮,“制止什么?” “有人搭讪你女朋友啊,你不捍卫一下主权吗?” 景召想象了一下“冲过去”的那个场景。 他把剥好的水果皮包住玉米的一头,再用袋子缠着,觉得不烫手了,才给商领领。 “一定要冲过去,走过去不行?” 商领领:“……” 上车后,商领领默默地啃玉米,水果玉米很甜。 景召见她不说话,问:“生气了?” “没有。” 她就是有点郁闷,景召太沉稳理智了,一点都不疯狂,那还怎么谈脏脏的恋爱? (此处的脏,是十九禁的意思) 景召没接话,在开车。 商领领觉得他在想事情,她抱着玉米,一排一排整整齐齐地啃,鼓着腮帮子,像只仓鼠,玉米啃到了第二排,她问:“你在想什么?” 景召看着路:“在想怎么哄你。” 呀,他开窍了! 商领领万分期待地看着他:“那你想到了吗?” “没有。”他转了下头,看了她一眼,又重新看路,“你要不要教教?我学东西很快。” 他不是那种会花言巧语的人,他问得认真,也记得认真。 本来就没生气的商领领这下直接心花怒放了:“我很好哄的,你亲我一下就可以了。” 小仙女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就是想要亲亲而已,她特地还坐过了一点点,脑子里自动生成了景召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抱她的场景,她想到了国外的一部电影,叫《****》,就很火辣辣,就很脏兮兮。 (此处的脏,参考上面) 哎呀,她今天没穿裙子。 景召听完她说的了,然后…… 没有然后。 商领领一颗一颗掐着玉米揪下来:“景召。” “嗯。” “你不哄我了吗?”怎么还不来亲啊? 景召说:“开车呢。” 商领领:“……” 不仅开车,还是高速公路呢。 高速公路怎么了?商领领敢在高速公路上跟男朋友开火箭信不信? 哼! 她不理他了,她决定,回去就把《****》发给景召! 下了高速,陆女士打电话过来。 “领领,你们快到了吗?” 商领领在吃酸奶:“快到了,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家。” 陆女士语气欢快得像过年:“开慢点,不着急。” 景召已经开得很慢了,他开车一向都慢,花了近四十分钟,才到星悦豪庭。 他把车开到了负一楼,商领领手上都是吃的,他先解自己的安全带,再解她的。 下了车,他去按电梯,把商领领送到了电梯门口:“我还要去趟红柳巷,不上去了。” “那晚上回来吃晚饭吗?” “不一定。”景召看了眼指示灯上的楼层,电梯快下来了,“帮我跟陆女士说一声,不用等我。” “哦。” 商领领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跟景召在一块,但她不想表现得太缠人,她现在是成熟懂事的女朋友。 电梯门开了,她恋恋不舍地迈开脚:“那我走了。” 景召拉住她。 她立马回头:“嗯?” 他一只脚跟着进了电梯,这时却刚好有人过来。 “景召啊。” 是二十三楼的陈伯。 景召又把脚收回来:“陈伯。” 陈伯提着瓶酱油,刚从超市回来:“我家热水器坏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帮我看看。” 作为房东的儿子,景召肩负了八栋一半的维修工作。 “晚点我过去。” 陈伯不是华城人,说话有点他老家的口音:“好的呀。”陈伯绿豆似的眼睛在两人之间瞄来瞄去,“女朋友啊?” 景召大方地点了头:“嗯,女朋友。” 陈伯:“嘿嘿。” 这黏黏糊糊的气氛哟。 陈伯也年轻过,懂的懂的,他进了电梯,自动背过身去,演技为零地惊呼一声:“呀,我看不见!”他伸手,摸了一把空气,“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景召:“……” 托了陆女士的福,整个八栋都知道景召跟十九楼的小姑娘在谈恋爱。 126:深夜独处,当年真相(一更) 托了陆女士的福,整个八栋都知道景召跟十九楼的小姑娘在谈恋爱。 “我走了。” 商领领嗯嗯点头。 景召回了车上,电梯门也合上了。 演戏装瞎的陈伯转过头来:“小商啊。” 小商答应。 “好好谈,景召这人是个靠谱的。”景召在星悦豪庭的名声很好,是一众中老年住户心中女婿、孙女婿、外孙女婿、侄女婿、堂女婿……的第一人选。 小商乖巧点头,并且仙女微笑。 说起景召,陈伯赞不绝口:“样貌不用说,人品也好,又会修热水器又会修空调。”陈伯有点遗憾呐,他还有个未婚的外甥女呢。 小商与有荣焉,超级骄傲:“他还会修路灯!” 陈伯感慨:现在这样的五好青年不多了,当代都是些恶臭青年。 商领领先回了一趟自己家,把从帝都带回来的、景召的睡衣放下,然后才去十七楼陆女士那里。 陆女士开门后没看见景召:“怎么就你一个人,召宝呢?” “召宝去照相馆了,说不用等他吃晚饭。” 陆女士生气:“就他忙,一天到晚不着家!” 以前见不到人,现在谈了女朋友还见不到人。 “喵。” 景倩倩又穿新裙子了,是洛丽塔呢,它甩了商领领一个屁股蛋,走着悠闲慵懒的猫步回了猫窝。 陆女士拉着商领领坐下:“领领啊。” “嗯。” 陆女士要好奇死了,巨想知道三世同堂的进度条走到了哪里,但做婆婆的要正经。 于是她正经地问:“昨晚帝都热不热?” 商领领没有多想,乖巧回答:“不热啊。” 零下呢。 做婆婆的有点失望啊,居然不热。 帝都今晚也不热,不仅不热,还天寒地冻。 陈野渡推开门,屋里面亮着灯,他走进去,环顾了一圈,客厅没人。 餐桌上有一桌菜,都用盘子盖着,走近后他才看见厨房的冰箱旁边坐着个人,埋着头,在睡觉。 陈野渡走过去,踢了踢椅子腿。 打盹的秦响醒了过来,她先是懵了一下,然后立马站起来:“你回来了。” 陈野渡的语气是一贯的不好:“你怎么在这?” 客厅里也没开暖气,秦响身上穿着很旧的棉袄,耳朵和鼻子都被冻红了:“你不是让我周末来干活吗?” “我是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在门口碰到了凌姨,她给了我钥匙。” 她在陈家生活过,陈家的阿姨和司机都认得她。 她昨天上午九点就过来了,陈野渡很久之前就拉黑了她的号码,她找不到人,在别墅区的外面等了十个多小时。 昨天晚上她在网吧里凑合了一夜,今天早上又过来了,待到了现在。 “你吃饭了吗?” 陈野渡没说话。 他吃过了。 “我帮你热一下。” 秦响做了很多菜,一样一样地重新加热。 陈野渡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凌姨平时过来只做饭和打扫,不会整理。 往日乱糟糟的屋子今日变得干净整洁了,连抱枕上的褶皱都被抚平了,陌生得让陈野渡不适应,他把沙发上的抱枕踢到地上。 想抽烟。 “可以吃饭了。” 陈野渡一言不发地坐到餐桌上,心安理得地让秦响伺候。她去盛饭、拿筷子、盛汤,在他的视线里忙前忙后。 桌上的菜都是他年少时喜欢的口味,他始终没有动筷子。 “不合口味吗?” 他打算把盘子全掀了,让她重做,却发现他用来养鱼的阳台上晾了一堆衣服。 他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难看了:“那些都是你洗的?” 秦响像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餐桌旁边:“嗯。” 他发火:“谁让你洗衣服了?” 是他说的啊,洗衣做饭,干活抵债,秦响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陈野渡把筷子摔到她脚边,怒红了眼,也红了脸:“滚出去。” 阳台上,晒了男士内裤。 秦响去拿包,是个背带处缝缝补补了好几次的双肩包:“我下周末再过来。” 她把棉袄的帽子戴上,转身出去,消瘦的后背总是挺得笔直。 十八岁的陈野渡像所有那个年纪的少年一样,像早晨初升的朝阳,炙热却不烫人,就是有点少爷脾气,毕竟含着金汤匙出生。 他从学校回来,篮球和帽子都扔在卧室的地毯上,凌姨正在打扫卫生,他推开浴室的门:“我那双球鞋——” 浴室里有个人,抱着一堆衣服,是他父亲带回来的那个养女。 他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当时的秦响还不满十四岁,但已经有了少女的轮廓和曲线,说话总是细声细气:“我在干活。” “谁让你干活了?” 没有谁。 是秦响不想白吃白住。十三四岁是不适合领养的年纪,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她会被带到这个家里,在这座奢华的别墅里,她找不到任何归属感,如果能做点事情,她至少可以安慰自己,她是来“工作”的。 少年的陈野渡心思没那么细,自然不会知道女孩的心事,他粗鲁地把衣服抢了过去,包括他的内裤。 秦响被拽得趔趄了一下。 他把衣服往盥洗台下面的柜子里一塞:“出去,以后不准来我房间。” 她低着头出去了,像一只瘦弱的小鸡崽。 陈野渡还记得她总是吃得很少,总是到处找活干,总是把自己缩成不显眼的一团,可他却总是能注意到她,她衣服很少,不像来当养女的,更像来当佣人的,她不爱说话,老低着个头,她很喜欢看书,什么书都不挑,她很会泡茶,还会做茶叶。 一开始她只是总出现在他视线里,后来还胆大包天地进到他梦里。 后来陈家发生命案,她是凶手。 当年在法庭上,她亲口认了罪,陈述了整个杀人过程,具体到匕首捅到了哪里,流了多少血。 他当时疯了一般地拽住她的领口:“你发誓,你刚刚说的没有一句谎话。” 她面向法庭上的国徽和天平,面无表情地说:“我发誓。” 三个字,击碎了陈野渡对她所有的幻想,还有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他突然感到胸闷、恶心,他喘不过气来,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冷汗从鬓角滴下来。 从十八岁到三十岁,秦响折磨了他整整十二年,她坐了牢,他又何尝不是。 他拿起手机,把黑名单里的号码拉出来:“在别墅外面等着。” 司机的车半个小时后开到了别墅。 室外很冷,秦响抱着膝盖蹲在门口,冻得打哆嗦,看见车灯后,她站了起来。 司机打开车窗:“秦小姐。” 司机姓云,在陈家工作了很多年。 秦响认得他:“云叔。” “这么晚了没车,我送你回华城。” 秦响不想麻烦别人:“不要紧,我明天坐最早的车回去。” “上来吧,别耽误时间了,我也好早去早回。” 秦响这才不再推辞,上了车。 ***** 晚饭在楼下吃的,商领领要洗碗,陆女士不让,说在他们景家,女孩子的手不能沾洗洁精。 最后景河东洗了碗。 商领领陪陆女士追了一期综艺,景召还是没回来,快十点了,她才上楼去。 刚回到家,方路明的电话打过来。 “恭喜啊。”方路明昨天就已经看到了微博,但昨天不确定景召官宣的是谁、官宣的是真是假。 今天下午商领领晒了一张一双手握在方向盘上的照片,方路明这才确定,商领领是真把景召搞到了手。 “谢谢。” 这句道谢,商领领十分诚心。 方路明突然自信心爆棚,觉得商领领能摘到高岭之花他这个军师功不可没。 二爷就很稳。 “下一步知道怎么行动吧?”不知道二爷教你。 商领领立马问:“怎么行动?” “咳咳!”装模作样地咳完,方路明语气像个小流氓,“懂吧?” 商领领可是看过狮子交配的女人:“懂。” 孺子可教。 重要的正事说完了,再说不太重要的正事。 “热丽传媒收购得怎么样了?” 方路明说:“不太顺利。” 127:她要哄,亲亲就好(二更 方路明说:“不太顺利。” 商领领把鞋脱了,盖着毯子窝在沙发里:“问题出在哪?” “有两家公司也看上热丽传媒了,梁建斌那个贪得无厌的,开始坐地起价。” “哪两家?”商领领问。 方路明说:“宝石娱乐,另外还有杨氏集团。” 梁建斌还是太天真,也不查查对方的来头,就敢在太岁头上开挖土机。 这两家,都不是普通人能惹的,杨氏是几百年的富贵世家,宝石娱乐的岑肆搞死了多少中小企业。 商领领有点诧异:“杨家?” 岑肆会收购热丽传媒还勉强说的过去,毕竟宝石娱乐也造星。但杨家最主要的业务是红酒,没有娱乐圈和自媒体相关的产业,收购热丽传媒就有点不太寻常。 方路明虽然不是做生意的料,但投资失败了这么多次,商业嗅觉多少锻炼出来了一点。 “我私下问过清池,不是你外公的意思,应该是清池他后妈。”方路明看人还是挺准的,“我总觉得柴秋不简单,你看清池,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 他也服了杨清池了,玩得真大,后妈文学都敢碰,而且看那个架势,杨清池似乎还没打算偷着来,没成也就算了,要是真成了,以后他杨清池的名字就够帝都那群二世祖笑上几年。 商领领这边门铃响了,她穿上鞋,去开门。 门一打开,她眼里的欢喜通通跑出来:“景召。” 是景召来了。 他应该连自己家都还没有回,手里还拿着相机包。 “你吃过晚饭了吗?” 商领领的声音甜得人耳根发软,方路明竖起了耳朵,隔着手机想听墙角。 接着,电话被挂断了。 景召回:“已经吃过了。”他在看商领领家的门,“以后给人开门之前,先把门栓上的反锁扣扣上,看清楚是谁之后再打开。” 八栋的门都装了链条式的反锁扣,陆女士经常在群里提醒独居女性,不要随便开门。商领领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安全意识,她乖乖点头,说知道了。 她把门全部打开,让开路。 景召仍站在门口。 “你怎么不进来啊?” 走廊的声控灯暗了,窗外漏进来的月色显得更加明显,都落在了景召身上:“太晚了,不进去了。” 他一向守男女礼节。 商领领不向不管男女礼节:“那你来干嘛?” “白天有件事没做完。” 她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景召看着她,月色在目光里温柔。 “哄你。” 分明是花言巧语的话,却教他说得正经八百。 商领领还在错愕当中,景召伸手搂住了她的腰,把她拉到了门外,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是她说的,哄她只要亲亲她。 景召没停留很久,浅尝辄止地吻完之后,问怀里有点情迷意乱的小姑娘。 “好了吗?” 他是问哄好了吗。 商领领眼睛湿漉漉的,像被春天的雨滋润过,眼角晕开俏生生的红:“我没生气。” 景召拍过春景,拍过初春枝头的第一枝花。 就像商领领这样美。 他嗯了声:“我知道。” 知道她没生气,也不用哄,知道她想要什么。 他可以给。 他搂着她的腰,又低头:“还要哄吗?” 她仰着头,眼里有灼灼的光,像妖精的眼:“要。” 景召回:“嗯。” 他压低身体,把高度拉平,影子咫尺间吞没了唇上的光,他一下一下地,在她唇上啄吻,细致又耐心。 不同于醉酒那个晚上的狂风骤雨,现在的他连力度都克制得很好。 一下一下地,像羽毛略过心口。 商领领主动伸了手,勾住了景召的脖子,踮起脚,微微松开了唇。 他含住她樱红的下唇,轻轻地、似有若无地吮了一下。 没有太放肆,他只是试探了一下。 商领领往后仰了仰。 景召离开她的唇,到她耳边,喉咙有些发紧,只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嗯?” 商领领声音闷闷的,小口喘着气:“没站稳。” 事实是她腿软了。 她见识到了,一个人可以性感到这种地步,完全没有一点色气的吻,也能让人彻底迷乱。 她脑子里又生出了变态可怕的念头,景召的唇只能吻她,如果有第二个人,她恐怕会撕了那个人,她忍不住想,明悦兮有没有碰过他,明悦兮怎么配? 搂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了力道。 景召拥着她,手绕到她背后,把她围在怀里,轻轻拍着。 他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就轻而易举地安抚了商领领心里的野兽,她坏心又起,手不安分地往下移,掀开他毛衣的衣摆,冰凉的手指钻进去。 “领领。” 商领领继续作乱:“嗯。” 他抓住她的手,从衣服里拿出来,握着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她的指尖:“好了,你得睡觉了。” 商领领一点也不困:“还很早。” 景召又恢复了平日那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就好像刚刚动情的不是他。 “晚睡不好,不能养成习惯。” 商领领声音娇娇地哼哼:“你是养了个女儿吗?” 景召笑了下,眼里有轻轻浅浅的波澜,他纠正:“养了个女朋友。” 她抠着他外套上的扣子,又哼了哼。 相机包不知道何时被放在了地上。 景召站直,看她的眼睛,语气比方才认真:“不喜欢我管太多?” 商领领摇头:“没有,喜欢的。” 陈野渡也说他是养了个女儿,景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这么不洒脱,事事都弄得琐碎。 不知不觉他已经进到了她的家门里,玄关的灯是暖橘色,柜子上放着商领领没有吃完的零食,她的鞋子脱在了地毯上,歪歪扭扭地躺着。 她的屋子里有烟火气,染在了景召身上,他没有光环,也只是芸芸众生里的普通人,一样会喜怒忧愁,一样会患得患失。 “领领。” “嗯。” 他还握着商领领的手,力度忽而变轻,忽而变重,他在找一个平衡点:“我没有经验,分寸可能把握不好,如果让你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 商领领的眼睛里住了星星:“没有不舒服,超级喜欢。” 虽然想要景召疯狂一些,但也爱他的理智慎重,她能感觉得到,他在尊重、珍惜她。 景召嗯了声,表示他知道了,他捡起相机:“我下楼了,晚安。” “晚安。” 128:神秘大佬,你掉马甲了(一更 景召开门进屋,景见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也没个坐相,双腿搭在茶几上,桔子皮扔得到处都是,他听见声音抬了下头。 “恭喜啊。”和尚还俗了。 景召:“嗯。” 接着,景见收到了微信红包,景召发的。 “脱单红包?” 景召去冰箱拿了瓶水,一只手拧开,喝了两口:“慰问单身狗。” 景见:“……” 不就是谈了个恋爱,怎么人都变狗了? 景见往嘴里扔了瓣桔子:“我以后怎么称呼十九楼那位?” “叫名字就行。” “哦。” 叫嫂子确实肉麻。 景召边往卧室走:“语气要尊敬一点。” 景见:“……” 行吧,长嫂如母。 景见继续玩他的手机,游戏里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他点开,申请来自【一个神秘的女子】。 哪个神秘的女子? “007”? 出于好奇,景见点了通过,没多久,对方给他送了套装过来。 景见的游戏名:【景看看】 景看看:【?】 一个神秘的女子:【可以带我上分吗?】 衣服都送了,能不带吗? 对方用女号,景见拉了她组队,是个穿着最新款军需套装的青铜号,头像是一片黑。 景见问:“打四人的还是两人的?” 对方没反应,还在那发表情。 景见发消息:【听不到我说话?】 一个神秘的女子:【听不到啊】 景见:【麦开了吗?】 一个神秘的女子:【什么麦?】 景见:【右下角,那个喇叭符号,点开】 一个神秘的女子:【有两个喇叭】 景见:【点队伍】 景见有点后悔通过了好友申请。 “现在听得到吧?” 对方:“嗯,听得到。” 是女孩子的声音,娇娇软软的。景见认出声音来了,可不就是那个“007”。 “打两人的还是四人的。” 神秘的女子说:“两人的。” 景见又问:“去哪个地图?” “都可以。” 景见随便选了一个。 在等待游戏开始的准备界面里,她的角色人物趴在地上。 “他们为什么打我?” 景见回了房间,戴上耳机:“不为什么。” “不会掉血吗?” 这姑娘不是第一次玩吧? 景见突然不太想带:“不会,游戏还没开始。” “哦。” 人数满了,游戏开始。 景见问:“跳哪里?” “啊?”不懂诶。 “跟着我跳。” “哦。” 景召跳了g城。 他都落地了,那个神秘的女子还在飞机上:“你怎么不跳?” “啊?” 就很懵的样子。 景见耐心告急:“你没点跟随?” “什么是跟随?” 景见不想说话了。 神秘的女子终于跳伞了,跳在了监狱附近,一落地她就趴下。 “你在哪啊?” 景见在收集物资:“地图会打开吧?” “会。” “地图上有图标,你来找我。” 景见继续玩自己的。 然后,半天她的图标也没动,而且离毒圈很近。 景见找了辆车:“你在那等着。” 神秘的女子:“哦。” 景见离她的位置很远,路上他下车打了两个人,耽误了点时间。 神秘的女子很焦急:“你来了吗?”特别焦急,“你在哪啊?” “景看看。” “景看看。” 景看看:“……” 景见名字是随便乱取的,她这么一叫,他觉得蠢毙了。 “景看看,你在哪?” 景见下车:“在你后面。” 然后他就看见游戏里穿着最新款套装的角色在左右转圈圈。 景见无法理解这种迷惑行为:“你在干嘛?” 神秘的女子说:“我在转弯。”刚转一百八十度好难,老是转过头。 景见:“……” 可能对方也知道他很无语,底气弱弱地解释:“我是新手,还不太会操作。” 这不叫不太会,这叫完全不会。 “你先自己练练走位吧。” 景看看走了。 神秘的女子失落落:“哦。” 然后没到两分钟,她就被打死了,她也不知道有种操作叫观战,按部就班地返回了大厅。 这局游戏,钟云端存活时间为六分钟,比上次久了。 她从卧室出来,在客厅徘徊了好半晌,然后走到了室友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秦响。” 她跟说悄悄话似的,很小声:“秦响。” 秦响从浴室出来。 钟云端终于不戴口罩了,她五官小巧,脸上有两个梨涡,一双眼睛灵气逼人:“你可以再给我发点红包吗?我给你现金。” 她微信没有绑卡,她银行卡还没有弄好,只能用现金。 秦响说:“可以。” 等钟云端充值好,去送套装的时候,发现对方头像已经暗了。下次不知道他还带不带她,上次在电梯里,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偷看到他的游戏名字。 “哎!” 游戏里射击好难,她叹气,还是真枪容易。 翌日,周一,是黑色上班日,不过天气很好,天空很蓝,万里无云,初升的太阳给小区里面的大叶黄杨镀了一层金灿灿的黄,生机勃勃,甚是好看。 早起的老人在打太极,园林师在浇水,门卫老钟用手机听相声。两位相声演员一逗一捧,逗得里面的观众哈哈大笑,老钟把声音开得很大,小区里热热闹闹。 有人进了门卫室。 老钟把相声的声音调小:“早啊。” 是二楼总带墨镜的那个住户。 这大早上的她也戴着个墨镜,手里拎着早餐的袋子,压着帽子东张西望,像一只狐獴:“我来拿快递。” “一个神秘的女子是吧。” 不是,她改名了:“钟神秘。” 老钟:“……” 钟神秘自己找到了快递,抱着跑出了门卫室。 老钟乐得不行,相声也说到了高潮。 钟云端很快速地跑进了八栋,跑到了电梯口,电梯门打开,里面有三个人。 “早啊。” 是房东太太,还有房东太太的大儿子,另外一位钟云端见过,她来找过秦响。 云端问候完,迅速跑去了楼梯。 陆女士现在已经习惯了这姑娘神出鬼没,她猜测:“这姑娘难不成有社交恐惧症?” 商领领说:“有可能。” “领领,你看到过她的脸吗?” “没有。” 不过商领领知道她叫钟云端,是秦响告诉她的,她上次去二楼,和钟云端短暂地打了个照面,当时钟云端戴着口罩,没有露脸。 电梯下到了负一楼。 景召突然问了句:“她住几楼?” 陆女士说:“二楼,跟秦师傅合租。” 商领领看向景召。 他神色如常:“随便问问。”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那姑娘应该是从维加兰卡来的。 ------题外话------ 顾.一个神秘的总裁.美花:早啊,总裁的娇妻们。 129:召宝送领领上班,男友辟谣(二更)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那姑娘应该是从维加兰卡来的。景召没见过真人,但在goldenworld的资料库里见过照片。 陆女士把二楼的租客暂时抛到脑后,兴奋地出了电梯,走到一辆新车面前:“召宝,快看看,喜欢不?” 陆女士又给景召买了新车。 这次不是陆女士偏爱的红色,是黑色,车的款式偏商业风。陆女士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殡仪馆是个有哭声的地方,不适合红色这样喜庆的颜色,所以陆女士买了黑色。 陆女士是个方方面面都很细腻的人,人的悲喜很难相通,但至少可以做到不冲撞。 “手续都给你办好了,可以直接上路。” 于是,景召开着陆女士买的新车,载商领领去了殡仪馆。 陆女士对上次商领领被人造谣的事耿耿于怀,跟景召提过,让他去殡仪馆辟个谣。 景召并不是温吞磨蹭的性子,但他开车总是很慢。 外面的天气很好,街上车水马龙,路边树影摇晃,赶着上班的白领步子很匆忙,卖早点的小贩走街串巷地跑,送孙儿上学的老人步履有些蹒跚。 冬日暖阳,岁月刚好,大家各有各的忙碌。 商领领在喝陆女士给她热过的牛奶,酸酸甜甜的:“景召。” “嗯。” 她心血来潮,问了句:“除了我和你家里人,还有谁坐过你的副驾驶?” 前面红绿灯,景召减了减速:“很多。” 商领领追着问:“有年轻的异性吗?” 他没有犹豫迟疑:“有。” 红灯了,车停下来。 商领领咬了咬牛奶的吸管,半开玩笑地说:“电影里,男主角的副驾驶只让女主角一个人坐。” 不止电影里,里更多,可能编剧和作者觉得这种桥段很罗曼蒂克。 景召转头,看商领领:“那种不切实际的电影要少看一些。” 商领领:“……” 好吧,她本来就是说着玩的。 景召的手并没有离开方向盘,他看了一眼红灯,还有十五秒。 他解释:“我经常到处拍照,有时候条件不允许,很多工作人员都可能要挤在同一辆车里。” 商领领在他工作室见过他拍的照片,沙滩、戈壁、草原、深山他都去过,他不止拍美丽的风光,也拍落后的贫瘠。 商领领问他:“那会不会很辛苦?” “还好,我见过很多真正辛苦的人。” 绿灯已经亮了,旁边的车陆陆续续地往前开,人行道上有位驼了背的老人还在慢吞吞地走,有人打喇叭,不耐烦。 景召的车在原地,他告诉身边的女孩:“领领,我们很幸运,生活在没有温饱烦恼、没有战乱危险的国家里,不同担心飞来横祸,也不用担心子弹穿过。” 他是见过人间疾苦的人。 他是会怜悯人间疾苦的人。 商领领和他是不一样的人,可是这一刻,她好像能与他共情了。 老人已经过完了马路,车缓缓开动。 商领领开了车窗,脸上接了一大片暖阳:“景召,你是人间天使吗?” 他笑:“不是,跟你一样,我是普通人。” 普通人商领领:“你是我男朋友。” 这个他承认:“嗯。” 路上花了半个小时左右。 景召把车停在了殡仪馆员工专用的车位上。 商领领解开安全带:“那我上班去了。” “嗯。” 商领领下车。 景召也下了车,她看向他,嗯了声,是疑问的语调。 陆女士说的,要给她辟个谣。景召走过去,牵了她的手。 “我送你到办公司。” 果然,路上就有人问:“领领,这是?” 问的人是商领领办公室的女同事。 商领领适当地害羞一下:“我男朋友。” 谁啊,摘下了殡仪馆的馆花? 女同事一看,被惊艳住了,愣了愣后,才打招呼:“你好你好,我是领领同一个组的同事。” 景召礼貌地回了一句:“你好。” 不远处的食堂里,正在发生一起小小的动乱。 “快来看!” 整容组的小陈最先发现的,像发现了新大陆:“领领身边有个青年才俊!” 一句话惹得众人都看过去。 左小云也探头去看青年才俊,一看吓一跳:“我草!” 是那个“艳鬼”! “我认得他!”这是守灵厅的小张。 左小云看向小张,心想:莫非小张也跟“艳鬼”偶遇过? 小张没有。 小张很激动:“他是那个很火的摄影师。”小张把微博搜出来,“就是他就是他!” 小张还搜出了几张景召流传在外的、位数不多的照片。 左小云凑过去:“我草!” 这生图,领领牛批! 130:景召怼情敌(一更 “两人牵着手呢,应该是男朋友。” 小张这话刚说完,后边有人接了腔,阴阳怪气的。 “摄影师的圈子乱得很,没准人家只是玩玩。” 是馆里的关系户赵荣舟。 他不是追过商领领嘛,没追到,就酸人家呗。 左小云也是关系户,谁怕谁,回头就给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能进那个圈子似的。” 赵荣舟被怼得面红耳赤。 再说商领领那边,她和景召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口。 “这里就是办公室。” 商领领刚一出声,里面十几双眼睛同时往外瞄。整容组里女同事多,都爱瞧热闹,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伸长了脖子。 景召没有回避,站在门口,低着头,稍稍靠近商领领耳边一些,说话声只有她听得到。 “我空手来的,就不进去了。” 商领领点头,嗯了声。 墙遮了景召一半的轮廓,办公室里的同事只能看到一个侧脸,但身高和气质都摆在那里,和商领领站一块儿十分相配。 景召说:“下午要是你早下班了,找个咖啡馆等我,我工作结束了过来接你。” 商领领应:“好。” 他没有当众亲她,只是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又松开:“走了。” 他转过头去,朝办公室里的诸位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众人也终于看到脸了,别的不评价,就评价脸——配得起华兴殡仪馆的馆花。 “领领,”办公室里最年长的郭姐帮大家问了,“男朋友啊?” 商领领笑得羞涩:“嗯。” 郭姐挤挤眉毛:“眼光不错。” “谢谢。” 周姐进来了,把保温杯放下。她刚刚在茶水间装水,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就是你中的大奖?”周姐是过来人,哪里会看不懂商领领的小女儿心思,“红宝石?” 商领领支着下巴,用那种很崇拜的眼神看周姐:“周姐你好聪明啊。” 好心情会被传染,周姐也不禁眉开眼笑:“那是。” 这时,外面有人喊:“领领领领!” 是守灵厅的小张,跑了进来,激动得像只扑棱蛾子:“领领,能让景老师给我闺蜜签个名吗?她是摄影迷,很喜欢景老师的作品。” 消息传得好快啊。 商领领很开心:“我微信问他一下。” 她微信问景召,可不可以给人签名。 景召回复得很快。 商领领看完消息跟小张说:“景老师说好。” 小张边给闺蜜打电话:“替我闺蜜谢谢了。” 商领领说不客气。 景召已经走到员工停车场了。 后面有人喊了声:“喂。” 语气不是很友好。 景召回了头。 赵荣舟甩了甩他的心形刘海,手揣着兜:“你跟商领领在交往?” 景召没有回他。 他抬着下巴,端着一脸轻蔑的神色,冷嘲热讽:“那你知道之前有个老头送她来上班的事吗?” 景召站在车旁边,地上的影子修长挺拔,语气淡淡的,目光深邃:“你看见了?” 赵荣舟没看见,但他听肖敏说过。 他怎么着也是个官二代,商领领居然还跟他拿乔,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问题,那肯定就是对方的问题,所以他认定是商领领爱慕虚荣、贪得无厌,不答应他就是想攀更高的枝。 他口气笃定:“很多人看见了,她从一辆老年款的豪车上下来。”肯定是被老头—— “那是我的车。” 赵荣舟愣住。 但他那么自信,他怎么可能会否认自己呢,只有把对方贬进泥里,才能稍微安慰他因为无法得偿所愿而大大受挫的自尊心。 “你女朋友之前还跟我暧昧来着。” 景召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工作牌,上面有名字和职位。 “赵先生,你的自我定位好像不太准,我女朋友的眼光没有那么差。” 没有针锋相对,景召只是陈述事实,语气平平,四两拨千斤。 赵荣舟脸都绿了。 这种人,景召都懒得浪费时间,直接上车,调转了方向,一踩油门,车擦过对方的裤腿开了出去。 景召很少这样开车。 赵荣舟绿的脸这下白了。 左小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也不知道听了多久,她拖着慢悠悠的步子从赵荣舟旁边过,并送给他两个字:“傻逼。” 傻逼受了很大的冲击,还怔在原地。 托了人间大喇叭左小云的福,不到半天,殡仪馆的员工就都知道商领领不是单身了,并且还知道了上次送她来上班的也是这位摄影师男朋友。 连清洁工都知道了,包括赵守月。 下午,殡仪馆送来了一具非正常死亡的特殊遗体。逝者的左臂严重损坏,家属希望能尽量修复到原样。 逝者二十八岁,在去拍婚纱照的路上发生了严重车祸。修复遗体的过程中,逝者的家属几次哭晕过去。 “洛洛。” 这是逝者的母亲,才五十出头,几天生出了大把大把的白发。 她很憔悴,手拉着年轻的女孩,叫她洛洛,哭着央求她:“阿姨求你了,给我们家小磊留个后,小磊是因为你才——” 话被人打断了:“怎么能这么说话,洛洛当时也在车上,这是意外。” 洛洛是逝者的未婚妻,出事那天也在车上,打断话的是洛洛的母亲。 洛洛怀孕已经有九周了,婚礼原本就定在下个月。 “对不起,是阿姨口不择言。”母亲失了儿子,像没了主心骨,天塌下来了一般,“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可是小磊已经没了,要是这个孩子再留不住……我跟你叔也没法活了。” 一直低头不语的洛洛终于吱声了,她说:“对不起,阿姨。” “你说什么?” 她头上的绷带还没拆,脸上毫无血色,哭哑了的声音干巴巴的:“对不起。” 她的一句道歉,让原本要成为一家人的人突然变成了仇人。 于是,逝者的母亲把所有丧子的痛都发泄到了她身上:“你还是人吗?要不是因为要给你拍婚纱照,小磊怎么会出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洛洛不吭声。 洛洛的母亲心疼女儿,挡到前面:“我女儿没良心,那你就有良心了?她才二十三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孩子生下来之后,你是要让她守活寡,还是要让她带着孩子再嫁?” 两位母亲吵得很凶,哭得也很凶。 商领领从遗体整容室出来,洛洛走上前,问她:“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商领领点头。 洛洛一个人进去了。她的未婚夫齐磊睡在了推尸床上,已经脱了相,很陌生。 她走过去,已经哭不出来了:“我都说了不用拍婚纱照,你非不听。” 是齐磊说要赶在孩子显怀之前把婚纱照拍了。 “齐磊,我以后再也穿不了婚纱了。” 她会一辈子记得有个人带她去拍婚纱照,那个人没有回来,她会记一辈子。 “对不起……” 但她不会留下孩子。 ------题外话------ 人间百态,各有各的苦。 131:她有个教她变乖的男朋友(二更 有一种民间说法,说下午阴气重,逝者会不愿意离开,因此不适合火化。 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齐磊的母亲信,在殡仪馆设了守灵厅,等到明天再火化。 洛洛也在。 守灵厅的走廊里哭声就没停过,齐磊的母亲已经声嘶力竭。 “洛洛,阿姨求你了,阿姨跪下来求你了,把孩子生下来,不用你养,我来养。” 洛洛是单亲家庭。 洛洛只有母亲,知道单亲的孩子在长大的路上要跌跌撞撞。 洛洛不松口,齐磊的母亲越来越崩溃,那些埋在心里的怨恨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开始凶猛地往外宣泄。 “小磊活着的时候,对你那么好,你就真狠得下心?” “你的心是肉做的吗?怎么偏偏你活了下来,我可怜的小磊,还不如……” “还不如你跟着小磊一起去……” “王兰!”洛洛的母亲冲出来,一把推搡过去,“你说的是什么禽兽话,洛洛她做错什么了?” 齐磊的母亲坐在地上哭,哭着骂洛洛心狠,骂老天不公,凭什么夺走她儿子的命。 “洛洛,跟妈妈回去,咱们别留在这里了。” 洛洛就坐在守灵厅的走廊里,呆呆地坐着,始终没有离开,也始终没有松口。 整容组的办公室里有人说,洛洛挺心狠的,还是不够爱他的未婚夫。 当时没有人接话。 过了很久,平时最寡言的那个同事却突然说了一句:“如果是我,我也不会留下孩子。” 爱情固然重要,但爱自己也很重要。 每一个人都有权利选择坚守爱情,或者选择妥协生活,但无论选择哪一种,都不应该被指责。 太阳五点多就开始落山,黄昏的红柳巷最为热闹。 有人推开照相馆的门,那人穿着一双军绿色的解放鞋,脚下沾了很多泥,他看了看门口地毯,没有踩上去。 “这里是红柳巷照相馆吗?” 董起身去接待客人,“进来吧,没事儿,地毯就是让人踩的。” 是一位中年男人,高高的个子,很瘦,皮肤黑黑的,他小心地踩过地毯,走进照相馆里。 “你是来拍照还是?” 男人说:“我来拿照片。” 景召刚好从暗房出来。 小董把记录客片的文件拿过来,他并没有见过这位客人,于是问:“是帮你家里人拿吗?” “是,帮我母亲拿。” “名字是?” 男人突然哽咽了:“我母亲叫何桂芳。” 商领领接完景召的电话后,到咖啡厅外面等他。 很快,车来了。 她站在路边招手:“景召!” 景召的车停下,她坐进副驾驶,把安全带系上。她刚刚喝了咖啡,身上还有淡淡的咖啡香。 天色有点暗,室外很冷,街上路灯都还没开,但路上有些店家的门牌已经亮灯了。 “等很久了吗?” “没有。” 景召看着路,车开得很慢:“今天忙不忙?” “有一点忙。”商领领倒是第一次跟景召说起工作,“下午送来了一位要做遗体修复的逝者。”她平时下班早,今天例外,稍微晚了一些。 景召没有再说话,一路上都很安静。 商领领看了他很久:“景召,你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他摇了摇头。 商领领还是觉得他好像不开心。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街边的路灯陆陆续续都亮了,黄昏走得很快,夜幕来得着急。 路过小区后街的时候,商领领探头去看窗外。 景召问:“在看什么?” 她趴在车窗上,看路边的摊贩,外面热热闹闹的:“卖红薯的阿婆今天没有来。” 阿婆摆摊的那个位置被人占了,好像在卖什么吃的,排队的人很多。 景召往那边看了一眼:“她以后不会来了。” “啊?”商领领把视线收了回来,望向景召,“为什么?” 外面很喧嚣,车窗上倒映出轮廓模糊的侧脸,窗外吹进来冬日寂寥的风,景召的声音低低的。 “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老家吗?” 景召说:“不是。” 商领领突然明白了。 阿婆是河县人,她叫何桂芳,有三个儿子,今天去给她拿照片的是她的小儿子。 她没过完今年的冬天。 她这辈子只去过一次照相馆,拍了她的遗照。 “领领。”车停好了,景召没有急着下去,“我们交往那天,我和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景召总有办法,让商领领那颗不怎么善良、不怎么懂得怜悯的心脏变得柔软。 她说:“记得。” “嗯,我们回家吧。” 交往那天,景召说,如果他出了意外,他希望商领领很好地继续生活。 晚饭后,陆女士听商领领说了今天殡仪馆里发生的故事。 陆女士说,洛洛没有做错。 ------题外话------ 这章和上一章本来想一起发,手速不允许。 这两章的主题是死亡 132:男朋友,我想亲你(一更) 元旦那天,明悦兮上了热搜,她在美容院被梁建斌的妻子泼了鸡血。 前排是明悦兮的粉丝,在疯狂控评。 【梁建斌仗着兮姐前老板这层关系,让兮姐帮他奶网红带新人,没谈妥就乱咬人】 【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这对夫妻太让人窒息了】 接着,是公关水军。 【我们兮姐真倒霉,拉出来给红树林事件压热搜】 【大家关注一下西南红树林吧】 下面才是网友和路人的真实反应。 【鸿运当头,新年新气象】 【蒸煮都不敢吭声,粉丝还在无脑洗】 【还记得三年前明悦兮被梁建斌老婆扇巴掌的事吧,你品,你细品】 【原配大战小三?】 【明悦兮现在的咖位应该看不上梁建斌吧,图他不洗澡?图他年纪大?】 【好败好感,她一天到晚不是黑料就是炒作】 【不站队,等反转】 【……】 留言里,有这么一条。 【普天同庆,来我主页,下午六点准时发红包】 这位微博用户显然是明悦兮的黑粉,id名:明某某丑照戳我主页。 这是商领领的黑粉小号,主页发了巨多明悦兮本人恨不得毁尸灭迹的丑照。 傍晚六点,商领领准时发了红包,不过来领的人好少,可能大家觉得她是个奇奇怪怪的骗子。 刷完热搜,商领领登了自己另一个号:景召哥哥的小狮子。 景召哥哥的小狮子:【今天也是想舔景召哥哥的一天~】 发完微博,她去景召的超话里打卡。 最后,她切自己的官方营业号,这个号是她跟热丽传媒签约后公司给她弄的,目的很明确——吸粉,她统共也没登过几次。 ruby:如下↓ 下面附了一个asmr的视频,就五分钟长,是新录的。 这个号是新号,还没多少粉丝。 【我大ruby终于开微博了!】 【弱弱地问一句:能催更吗?】 【这是真要当网红的节奏?】 【楼上,咱们ruby本来就是网红哈哈哈】 【ruby,粉丝快五万了,有没有福利啊?】 【什么时候做采耳专场?】 【……】 “领领,”陆女士在客厅喊她,“吃饭了。” 章鱼美丸子已经成功打入了章鱼家族。 商领领把趴在她拖鞋上犯困打盹的景倩倩踢开:“来了。” 商领领去帮忙拿碗和摆筷子。 陆女士给景见发了条语音:“景见,叫你哥下来。” 景见在十八楼。 他收到消息后,去敲了景召的门:“哥,陆女士喊你吃饭。” 景召还在屋里:“不用等我,我过会儿再下去。” 他一下午都没怎么出来。 陆女士又发消息催了。 景见再敲了敲门:“你在忙什么?还要多久?” 景召没回他。 景见拧了拧把手,发现门锁着。 这人干嘛呢?景见没管他,自己先下去了。 景召在修照片,商领领上次拍的那些,不过他效率太低,一个下午都没弄完。 商领领侧躺在蓝色妖姬的花堆里,这张照片铺了一整个电脑屏幕,补光灯下,她皮肤很白,白得能晃人眼。 景召靠着椅子往后躺,仰起头,用手盖住了眼睛:景召啊景召,职业素养都喂了狗了。 他大概迟了十来分钟,才下楼。 陆女士逮着他问:“你干嘛呢?叫你也不下来。” “没干嘛。” 陆女士去厨房盛汤。 景召在洗手。 商领领跑到浴室门口:“景召,你下午在干什么呀?为什么不让我上去找你?” 水有点凉,景召也没换热水:“在工作。” 商领领好嫉妒工作这个小妖精,工作这个小妖精总是霸占景召:“我又不会影响你。” 会的。 她在,他的效率肯定会更低。 晚饭后,景河东把熬了一下午的甜汤端出来,先给老婆舀一碗,然后给未来大儿媳妇舀一碗,两个儿子自己有手,要喝自己舀。 景见打游戏,不喝。 景召在阳台打电话。 “你帮我安排一下。” 电话那边是小董,小董说好的。 商领领端着甜汤过去,踮着脚把自己的汤匙喂到景召嘴边:“尝尝。” 景召低头尝了一口。 她笑盈盈地问:“甜不甜?” 景召的嗅觉丧失了九成,也不怎么尝得出来味道,他回:“嗯。” 商领领去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到景召身边,跟他喝一碗甜汤。 景召很忙,一直在打电话,他几次摆手,意思是不喝了,但商领领把汤匙喂过去,他还是会张嘴。 “喵。” 人类啊。 景倩倩不屑一顾。 甜汤喝完,景召的电话也打完了:“领领,我们下去走走。” “好啊!”她噔噔噔地跑去换鞋。 景召去给她拿外套。 室外很冷,不过楼下散步的人已经很多,今晚的月亮是小小的一瓣月牙,弯弯的、尖尖的,不是很亮。 后街有个广场,广场上有人跳舞,音乐声很大。附近大学的学生晚上会出来,街上有不少摊贩。 十三栋的老方在遛他的那条边牧,边牧名叫将军,将军高大凶猛,吓哭过小区很多小孩。 景召把商领领拉到人行道的里侧,离边牧远一点:“冷不冷?” “不冷。”商领领羽绒服的拉链都拉到了领口,“你总问我冷不冷,我现在都穿很多了。” 她现在也不怎么穿裙子了,陆女士前几天还提醒她天冷要穿秋裤。 “配音的事你回复姜成了吗?” “回复了。”商领领说,“配音挺有意思的,我想试试。” 其实也没那么想试试,只是她现在学乖了,想试着培养一些正常的兴趣爱好,省得脑子有自己的想法,一天到晚净想着“笼子文学”和“囚禁文学”。 景召尊重她的决定:“你想试试的话就去试试,遇到什么问题要跟我说。” 商领领不看路,看景召:“你也懂配音吗?” “不懂,你看路。” “哦。” 景召说:“我指的问题是,要是有人为难你,你可以报男朋友的名字。” 他说得很一本正经,语气里没有多少风花雪月的成分,他单纯只是觉得“男朋友是景召”这个事实能让商领领在影视配音圈走得顺利一些。 但商领领被他哄到了,街边庆祝元旦的火树银花都没她眼里的流光溢彩好看。 “男朋友,你能低个头不?我想亲你。” 133:景召的美人计哟(二更 “男朋友,你能低个头不?我想亲你。” 因为今天是元旦,街上格外热闹,挂了小串灯的树下人来人往。 景召左右看了看,人太多了:“在外面要注意影响。” 商领领:“……” 亲吻不行,不过可以牵手。 景召牵住商领领的手,那样握着放进自己口袋里,脚步比平时自己一个人走路时要慢上很多。 “我下周要出远门。” 商领领一只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抓着他的袖子:“又要出国吗?” 他真的好忙啊。 “不出国,要去河县。” 河县是临省的一个小县城,在深山里,地理位置很偏僻。 “你去那里拍照吗?” 景召嗯了声:“要去给那里的老人们拍照。” 卖红薯的阿婆说过,他们那里很多老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拍几次照片,一些老人的遗照都是从身份证上抠出来的。 “要很久吗?” 商领领舍不得跟景召分开,他们交往还没多久,但她也知道不能拦他,也拦不住他。 她的景召不是一个眼里只看得到情爱的人。 “一周左右。” 还好,不会太久。 商领领心里打算了一番:“那我先去搞配音事业,搞完了再去找你。” 景召说:“不用去找我。” 她有点小脾气了:“你怎么这样啊。” 景召脚步停下来,站在街边一棵挂了银白色小串灯的夹竹桃旁边,一缕一缕的光披在他黑色的大衣上。 他耐心地跟身边的姑娘解释:“河县在山里,那边冰天雪地的,交通不好,生活条件也不好,你去了我不放心。” 他不想商领领跟着他去山里吃苦受罪。 “可是我想去。” 商领领有点拗,总之就是不想跟景召分开太久。 他也没再说什么,调个头,走了一小段路,拉着商领领从侧门进了星悦豪庭的地下车库里。 车库里的灯不是很亮。 商领领瞧了瞧四周,再看景召:“来车库干嘛?” 这里没有人。 景召带着商领领走到左边的一面墙跟前,那里是视角盲区,他松开握着的手,搂住商领领的腰,把她抱到面前,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听我一次,别跟着去了。” “哦。” 美人计啊,商领领最喜欢了。 她手钻到景召的腰两侧,搂紧,抬起脸,凑过去:“还要。” 景召又亲了一下。 交往已经有一周了,他们亲吻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而且景召次次都点到为止。 商领领心想:可能景召喜欢纯纯的恋爱。 可是,她喜欢脏脏的恋爱。 她玩着他大衣的扣子,带着预谋,问他:“我喝醉酒的那天晚上,你是怎么‘冒犯’我的?” 景召不回答。 商领领戳他腰上的肌肉:“怎么不说话?” 他按住腰上乱动的手:“都想起来了?” “嗯。” 商领领仰着头,视线逆着光,就那样看着景召,目光直白又大胆,眼尾像带着钩子。 她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会用眼神开车了。 景召抬起手,遮住她的眼睛:“别这样看我。” 她偏要。 她拿开景召的手,踮起脚,在他唇上一下一下地亲着,没什么章法,有时候重,有时候轻。 景召倒是没动,但也没低头配合。 在这种事上,他一向有些古板,君子得过分。比如,他和异性的社交距离保持得很远,除了商领领,他从来没有冒犯过任何异性,他不会当众亲热,牵手是对外的最大尺度(当然,这个尺度能保持多久还要看商领领)。 他提醒:“还在外面呢。”意思是,不可以太过火。 “嗯。” 商领领继续,拽着景召的衣服,偏要他低头,去吻他睫毛下的阴影。 景召那样僵着不动,过了几秒:“领领。” “嗯。” 他勾住她的腰,拉开距离,被她吻过的睫毛不太安静。 他破例:“去车里。” 看吧,他的尺度被商领领成功修改了。 她得逞了,笑得开心:“你带车钥匙了吗?” “在口袋。” 景召看了看门口。 没人。 商领领手伸进去,在他外套的右边口袋里摸到了钥匙。 他们陆续上了车。 景召关上车门,把坐在副驾驶的商领领抱到腿上,帮她戴上羽绒服的帽子,茸茸的毛领遮住了她小半张脸。 他不是个喜欢在外面放肆胡乱的人。 他抓着她帽子的边缘,稍微仰起头,封住她的唇。 开始是很轻的吮吻,只在她唇上逗留,等到她适应,他才用舌尖去碰她。 本来想轻点、慢点,到后面他就顾不上那么多了,搂在她腰上的手越收越紧,咬吻她的力道也越来越放肆。 这个吻,很久。 商领领觉得唇上烫烫的,有点麻,呼吸乱七八糟,可能因为缺氧,让人有眩晕感。 景召放过她,退后一点,让她喘气。 “还要不要?” 他舔了下唇,是下意识的动作。 他那双动了情的桃花眼多了两分迷离,没有往日那么清明。商领领很不正经地想到了一个词:男色。 景召从来不利用他的外貌,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真的生了一双能要人命的眼睛,那种用君子外衣严严包裹下的欲、拼命克制却又拼命叛乱的欲,有多迷人。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颤颤:“要。” 景召再一次吻住了她的唇。 134:景召养女儿行为,景见没老婆系列(一更 攻势比刚刚还要直接。 她含糊不清地唔了声。 景召这才结束。 商领领睁开眼,看见他目光克制又滚烫,看见他眼角不明显却的确存在的红。 “景召。” 景召拍着她后背:“嗯。” 她张着嘴,小口地喘着气:“你好会呀。” 她原本抱在景召腰上的手,开始不乖,轻轻地挠,像景倩倩幼时的猫爪子,挠人只痒不疼。 景召刚刚陷进去得狠,现在抽离得也快,眸光已经恢复清明,只剩呼吸还有点乱。 他按住商领领不安生的手:“别乱动。” 商领领放老实了:“我不可以碰吗?” 车外面有人路过。 景召扶着商领领的脑袋,把她的脸往怀里藏,声音也压低,在她耳边,只有她能听到:“现在不可以。” 哦,以后可以。 商领领埋头闷声地笑。 晚上九点左右,陈野渡接到了景召的电话。 “你有没有姜成的号码?” “姜导?” “嗯。” “有。”陈野渡问,“干嘛?” 景召没有明说:“有点事,你把他的号码给我。” 过了一会儿。 陈野渡说:“微信发你了。” “谢谢。” 景召断了电话,去复制陈野渡发过来的号码,然后打过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 “喂,哪位?” 姜成和景召没有私交,自然也不认得他的号码。 “您好,我是景召。” 景召在摄影摄像领域的地位很高,这声“您”姜成担得有点虚。 “景老师。”接到景召的电话,姜成显然很意外,“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景召没有拐弯抹角:“有件私事要麻烦您。” 一口一个您,态度彬彬有礼。 传闻都说景老师是这个浮躁年代里难得一见的、有绅士贵族气的正人君子。 传闻的不假。 姜成不清楚他的来意,仔细地应对:“您请说。” “您的剧组里有位配音演员,叫ruby。” “ruby啊。” 那个网络红人。 对了,还有个前缀,在杀青宴上被景老师亲自接走的网络红人。 姜成对她印象很深:“我知道她,她怎么了?” “她是我女朋友。” 景召很直接地表明了他是以什么身份打的这通电话。 姜成有点猜测,但不确定:“您是想?” “她是新人,可能有不懂的地方,麻烦您帮忙多照顾一点。” 原来是来给女朋友开后门的。 不是说景老师跟阵风似的,谁也拴不住吗?他居然也会做这样的事。姜成觉得摄影摄像圈把他传得太神了,他不是神,神的眼里众生都一样,景老师的眼里女朋友跟众生不一样。 姜成爽快地应下了:“那是当然,小事小事。” 景召从来不白要别人的人情:“以后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和姜导您合作。” 这句话,对姜成来说,好比馅饼砸中了头,他兴奋了:“肯定有机会。” 景老师多难请啊,想跟他合作的人能从帝都东门排到西门,姜成就这么得了一张空白支票,算是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景召刚挂断电话。 景见从沙发后面冒出来:“ruby是商领领?” 不然呢? 景召接话,他就一个女朋友,还能是谁。 景见是不懂女人不懂爱的直男:“哥,你不觉得你有点夸张吗?” 景召不认同,但还是问了句:“哪里夸张?” “别人养女儿都没你操的心多。” 景见没谈过恋爱,不懂男欢女爱那档子事,他就觉得他哥这种行为跟那些送闺女上幼儿园都要送礼的老父亲没什么区别。 景召起身去卧室:“闭上你的嘴。” 行吧。 景见躺沙发上,玩他的游戏,好友那里有未读消息,他点开。 一个神秘的女子:【在吗?】 一个神秘的女子:【你可以带我玩吗?】 一个神秘的女子:【我已经会转弯了】 一个神秘的女子:【看看大神?】 景见没回,他不喜欢和妹子一起玩游戏,尤其是新手妹子。他自己单排了一把,返回后发现那个神秘的女子又送他衣服了。 他点开好友。 景看看:【不用给我送衣服】 一个神秘的女子:【可以和我组队吗?】 景看看:【我要下游戏了】 一个神秘的女子:【哦】 一个神秘的女子:【那下次一起玩】 钟云端决定先自己练,她穿上最喜欢的衣服、换上最喜欢的枪支皮肤进入游戏。她随便跳了个地方,降落伞也不知道怎么落的,离房子好远,她不熟练地跑了好久才进到房子里。 房子外面有声音,她在二楼,窗户很多,她立马趴下,等没声音了,她才起来继续捡东西。好多子弹,有什么区别吗?捡哪个呀? 不管了,她全部捡,油也捡,平底锅也捡,只要是东西就捡。 外面又有枪声。 枪一响她就慌,赶紧蹲下,等没声音了,才走到窗户那里,然后站起来,准备看看外面—— “砰!” 她被打死了,界面上有一句话,【景看看使用ump45淘汰了你】 钟云端陷入了深思。 深思了很久,她去发消息了。 一个神秘的女子:【看看大神】 一个神秘的女子:【刚刚是你打死了我吗?】 景看看:【你看错了】 钟云端陷入了迷茫。 迷茫了很久。 一个神秘的女子:【哦】 他说了下游戏的,结果在游戏里把她打死了。 有点悲伤。 135:景召有了软肋,钟云端的秘密(二更 景见刚刚退出游戏,陆女士打电话过来。 “见宝,你下来一趟。” 叫见宝了,准没好事。 景见不乐意,磨磨蹭蹭:“干嘛?” 老佛爷发话:“让你下来就下来。” 景见不情不愿地下了楼。 陆女士塞给他一个白色的信封,使唤他跑腿:“把这个给202的钟神秘女士送过去。” 钟神秘是八栋的住户给钟云端取的外号,大家都不知道她的真名。 钟神秘女士是一个神秘到所有人都知道她很神秘的奇女子。 “什么东西?”信封没有封口,景见打开看了眼。 里面全是钱,厚厚一沓,张张都是崭新的。 陆女士解释来龙去脉:“你哥在十八楼捡到了,我去看了监控,这钱就是钟女士掉的。” 这年头,身上带这么多现金的人不多。 陆女士嘱咐景见:“你给她送过去,记得提醒她一下,让她以后保管好财务。” 景见把信封揣外套口袋里,慢慢悠悠地下楼了。 他按了202的门铃。 里面的人没立刻开门:“哪位?” 景见说:“房东二儿子。” 秦响兼职洗盘子去了,就钟云端在家。过了会儿,钟云端戴着口罩来开门,没戴墨镜。她瞳孔的颜色很黑,天生就有戴了美瞳的效果,大大的、圆圆的眼睛看着景见。 景见把信封拿出来:“你钱掉了。” 她愣了一下,立刻否认:“不是我掉的。” 真是怪了,掉了钱的人一副不想要的样子。 景见说:“监控拍到了,是你掉的。” 呀,居然还有监控。 失策了。 钟云端只好接过信封:“谢谢。” “你不数数?” 她就假装数数。 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景见提醒:“房东太太让我转告你,要保管好财务。” “哦。” 房东二儿子走了。 他的粉色卫衣真好看,如果能拍照就好了,那就可以上网去搜,钟云端跑了一会儿神,关上门,看着一信封的钱,就很头疼。 这钱是她故意掉的。 今天下午,她去拿外卖,在一楼大厅碰到了房东二儿子,房东二儿子走在前面,在打电话。 “去哪?” 应该是他的朋友在邀他去玩。 他说:“不去。” 理由是:“没钱,你不知道我穷啊。” 原来他很穷。 鬼鬼祟祟、走路不出声的钟云端默默地记住了这条信息。 下午,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揣着一信封钱,坐电梯去了十八楼,假装路过、假装不经意、假装不下心,把装钱的信封掉在了十八楼靠近1803的走廊上。 她觉得不能一次掉太多,一点一点地掉比较合适,结果……房东太太一家真的太正直了,居然把钱送回来。 钟云端很惆怅,叹气:“哎!” 钱也不要,那她什么时候才能报上恩啊。 景召周一上午十点的火车票,去临省的河县。他昨天就来了帝都,交接了一些工作,今天上午直接从工作室出发。 这次贺江也去。 景召刚下车,就听见了商领领的声音。 “景召!” 她在取票口那里,看见他后,挤着人群跑过来。检票口和取票口都在外面,人来人往、人潮拥挤。 景召过去她那边:“不是让你别来送吗?” 这两天天气暖了些,商领领穿了裙子,街上有些店面里圣诞节的装饰还没有拆,颜色与她身上的衣服很相配,红色的裙子,白色的毛衣,料子松松软软,图案可可爱爱。她头发扎起来了,耳环是一对小狮子。 “我反正要过来配音,就早起了一点点。”商领领怕赶不及,就直接来火车站了。 景召把她带到人少的地方:“早饭吃了吗?” “还没有。” “等会儿在附近吃了再回去。” “好。” 景召本来就是踩着点过来的,他看了看时间:“我得上火车了。” “一路平安。”嘴上这么说着,手却很诚实地抓着他的衣服,很舍不得。 景召嘱咐:“有事打我电话。” 她说好,凑近些,悄声说:“不亲一下吗?” 人太多了。 景召抱了她,没有立刻松手,唇在她发梢亲了亲:“在家里要乖,如果遇到了麻烦事,你就去找陆女士,她路子多,能护着你。” 商领领自己路子也多,她哦了声,乖乖听着。 “领领。” “嗯。” 景召又什么都没说,抱了她一会儿,松开手:“我走了。” “要想我。” 景召嗯了声。 他以前以为他不是那种会把太多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的人,他真的高估自己了。 他叫了贺江一声,两人往检票口那边走。 商领领还站在入口外面,在挥手。 景召回头,脚步停了很久。 “景老师,”贺江提醒,“检票了。” 以前景老师一个人的时候,天南地北,去追风、追天空、追山川河流和自由信仰。 现在景老师有牵绊了,有了牵绊,很难远行。 136:领领,你想来看雪吗? 商领领开车去了配音的工作室,车刚停到车位上,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你怎么带她进来了?” 是关山山的声音。 “不然她在外面闹。”这是关山山的经纪人,陶蓉。 除了两人之外,保姆车旁边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 关山山戴着口罩,冷眼看向那位女士:“又要钱?” 女士手里拎着昂贵的包包,保养得挺好:“你嫂子快生了,家里房子太小,有了小孩不够住,想换个大点的房子。” “你当我是提款机吗?” 女士言语间很不满:“不就是个房子嘛,你们当明星的,随便拍个戏都不止那个钱。” 关山山脾气不怎么好,说话扎人,像只刺猬:“我拍戏赚多少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生的,拿钱赡养我是天经地义。” 关山山被她说笑了:“张女士,我现在姓关。” 女士姓张,是关山山的生母。 张女士嗓门很大,也不怕被人听了去:“不管你姓什么我都是你妈。”她把提着的包往手臂上一挽,“账号还是之前那个,尽快给我打钱,不然我就把你成名后跟父母断绝往来的丑事曝光给记者。” 张女士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要钱,威胁完就走,流程很熟练。 关山山远远看着张女士的一身名牌,骂了句:“嘴脸真难看。” 陶蓉提醒她:“忍忍吧,她要是真去记者那里乱说,对你影响很不好。” 手机响了。 陶蓉看了眼来电:“我先回公司,你配音结束了给我打个电话。” “嗯。” 陶蓉开着保姆车走了。 商领领随后从车上下来,大大方方的,没有要躲的意思。 关山山也没有把柄被抓包的慌张:“你都听到了?” “你和那位太太在说话,我也不好直接下车,不过你放心,我并不喜欢多管闲事。” 关山山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甚至还聊了一嘴:“她是我妈,亲的。” 商领领对别人的事兴趣不大,没有接话。 两人一起往电梯口走。 “不过在我十二岁那年,她就把我卖了。” 商领领觉得关山山挺奇怪的:“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她们又不熟。 关山山揣着兜,往电梯里走:“无聊咯。” 十二岁那边,张女士把她卖到了陈家,她从穷人家的女儿摇身一变,变成了慈善家陈知礼的义女。 后来她跑掉了,陈知礼就又收了一个养女。后来,那个养女把陈知礼杀了。 杀了陈知礼的那个女孩叫秦响。 ***** 商领领要在帝都待好几天,景召给了她钥匙,她不住酒店。住景召在桐湘湾的房子。 她六点就收工了,六点半左右到家。景召算好了时间似的,她刚坐下,他的电话打过来。 商领领边脱外套:“你下火车了吗?” “下了,现在在客运车上。”景召那边很吵,“晚饭吃了吗?” 商领领起身去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还没有,冰箱里有菜,我等会儿自己做饭吃。” “别开火了。” “为什么?” 景召说:“不放心。” 商领领关上冰箱了门,坐到沙发上,拿起旁边的抱枕:“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做饭我见过。” 景召见过商领领做红烧肉,很不安全。 “我现在厨艺长进了。”她跟景河东学了几天,觉得差不多可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了。 “嗯,那等我回去你再开火,我看看你厨艺长进了多少。” 商领领:“……” “领领。” 她不答应。 景召在客运车上,四周都是人,他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餐桌上的本子看见了吗?” 餐桌上还有花,跟上次一样,是蓝色妖姬。 商领领走过去,把本子拿起来:“看见了。” “里面有订餐电话。” 她翻开本子。 里面还有景召手写的店名。 “这家店我知道,他们不做外卖。”她以前去过,店里的老板就是厨师,做的一手好菜,每天只接二十位客人,也没有菜单。 “是认识的人。”景召说,“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想吃什么跟那边的厨师说。” 刚交往那几天,商领领总是不停地猜疑,景召真的喜欢她吗?有多喜欢她? 他不是一个喜欢把感情挂在嘴边的人,甚至不会表现出来。 但他会在临行前,为她打点好所有他能想到的事情。 “我的车能开进来,是不是也是你去打过招呼了?” “嗯。” 商领领心一下子软了。 他在电话里嘱咐:“你一个人在家,不要轻易给人开门。” 他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原来他这么啰嗦。 “领领。” 他没听到回应,语速放快了些:“怎么不说话?听不到吗?” “景召。”商领领声音闷闷的,“我想你了。” 客运车上有小孩在哭。 景召开了窗,风在吹,过了很久,风把他的声音从河县的三千米高山吹到了华灯初上的帝都,吹到商领领的耳朵里。 “这边下雪了。”他问她,“领领,你想来看雪吗?” 137:帝都豪门商领领,马甲要掉?(一更) “这边下雪了。”他问她,“领领,你想来看雪吗?” 商领领眼眸很亮、滚烫,像流星雨掉在了眼里,然后看到了她的心愿。 “想。” 帝都最不缺的就是雪。 景召不爱说情话,“你想来看雪吗”在他那里等同于“我想你”。 *** 商领领没有请到假,姜成说电视剧明年春天开播,留给后期的时间不多。 商领领问景召怎么办。 景召说:“河县的雪会下很久。” 等同于:“我等你。” *** 次日,帝都也下雪了,漫天飞舞,是小雪。 陆女士和景河东来帝都了,中午和商领领一起吃的饭。陆女士说,她过来给一个好友过生日。商领领说,过两天她要去河县了,陆女士跟她一样高兴。 吃完午饭,商领领就回去配音了。她想早点去河县,晚上八点才收工,开车回桐湘湾的路上,方路明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商领领看完后,拨了电话过去。 “谁戴的?” 三个字,杀气腾腾的。 小魔女发怒了。 方路明说话声儿都小了:“何婉林。” 何婉林是商宝蓝的母亲,帝都的贵太太们都称呼她为商太太,虽然没名没分,但商老爷子让她住进了商家,算是给了她半个“儿媳妇”的头衔。 “她人在哪?” 方路明说:“在唐明酒店,我家乔女士开生日派对,何婉林带了商宝蓝过来。” 商领领踩了油门,车开到路口,左转弯,拐到中兴路。 唐明酒店是陈家的产业,是帝都消费最贵的酒店,酒店的楼顶是这座城市夜景最美的地方。方太太跟酒店的这任管理人陈知惠有交情,今晚酒店的楼顶不对外开放,只接待方太太的客人。 何婉林一身深紫色礼服,盛装出席,她身边的商宝蓝穿得要素净些。母女两个站在一起像一对姐妹花,一朵是霸王花,一朵是小白花。 “妈,你怎么戴这条项链了?” 何婉林脖子上戴着一条红宝石项链,红色衬得她贵气高傲,她摸了摸项链:“这条项链怎么了?” 商宝蓝小声嘀咕:“这是领领妈妈的项链。” 这条项链是商家的传家宝,只传给商家的女主人。当年商淮序娶杨姝的时候,这条项链是聘礼之一。 但杨姝都死了十一年了,何婉林有恃无恐:“现在商太太是我。” 商宝蓝低着头,很怯懦胆小的样子:“领领知道会不高兴的。” 何婉林顿时拉下脸:“有她什么事,她都离开商家七年了。”没准死在外头了。 商宝蓝长得很像何婉林,皮相艳,天生的媚骨,就是一双眉总耷拉着,显得苦情好欺负。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领领妈妈——” “你给我住嘴!”何婉林最见不得她这副软弱无用的样子,“领领领领,就知道领领,你还真当她是你妹妹!” 商宝蓝把头低下,不再说话了。 “方家两个儿子今天都在,你好好把握,如果能跟方家联姻,你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何婉林从侍应那里拿了一杯酒,撇下商宝蓝去应酬了。 不知道是哪个不懂事的公子哥,带了几个女网红进来,方家的小儿子正在给她们表演魔术呢。 他用打火机点燃卫生纸,然后往下一甩,火光灭掉的同时,他手里多了一支玫瑰花。 网红们很捧场,纷纷鼓掌,并献上崇拜的目光。 “哇哦!” “小二爷太厉害了。” 都想钓小二爷呢。 小二爷帅气地把花掉了个头,插在西装口袋里,然后拿出一包卫生纸,每个网红发一张。 卫生纸上有压印出来的凹凸字样。 “云充共享,回头记得给我多宣传宣传。” 网红们:“……” 这是一个富家公子哥该干的事儿吗?继承亿万家产不香吗? 一个下巴超尖的网红就问小二爷了:“云充共享是共享什么?充电宝吗?” “卫生纸。” 网红们:“……” 好无语,她们做网红的,打广告都是要收费的好吧。 之后,方路明给网红们深入介绍他的事业——云充共享卫生纸。 另一头,陈野渡倚着楼顶的护栏,嘴毒地评价了一句:“你弟好蠢。” 方路深穿了身白西装,眼镜是金框的:“蠢点也好,没有烦恼。” 陈野渡拿着酒杯,晃悠着,杯中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往楼下坠落。 “你烦什么?” “烦案子呗。”方路深朝左边抬了抬下巴,“宝石娱乐岑肆,知道他吧?” 娱乐圈没人不知道他。 “听过。” “广招银行的黄行长,十月份肇事逃逸,证据都齐了,就等着法院判刑,岑肆把人给弄出来了。” 陈野渡隔着七八米,在看岑肆:“怎么弄的?” “保外就医。”方路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肯定是岑肆搞的鬼,“黄行长一出去,就给宝石娱乐批了六个亿。” 宝石娱乐岑肆,一个学法律却不把法律放在眼里的男人。 “他们好像在说你。” 岑肆没兴趣。 女伴问他:“你在看什么?” 他在看何婉林,眼里压着阴沉沉的墨色:“你知道那条项链叫什么吗?” 女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沙漠之星。” 那条红宝石叫沙漠之星,听说是无价之宝。 岑肆的手随意地搁在桌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他目光落在手指的尾戒上:“那你知不知它的主人是谁?” 女伴也不是寻常人,是音乐世家苏家的长孙女,苏江情。 她是钢琴演奏家。 她回答岑肆:“不是那位商太太吗?” “她可配不起。” 138:各位大佬齐聚一堂(二更 “她可配不起。” 他话里有话。 苏江情正琢磨着,有佳人款款走来。 “岑爷。” 岑肆抬起眼:“陆家的?” 是季寥寥。 室外零下,她身穿旗袍,搭配了手套和披肩,身形婀娜。 “你还记得我啊。” 季寥寥在成团的庆功宴上给岑肆敬过酒,不过不是单独,她那个团里一共九个女孩。 她以为自己被记住了,眼里满是雀跃。 岑肆却说:“不记得,认得你哥。” 季寥寥刚刚是跟她哥哥季攀夕一起入场的,她短暂地失落了一下,然后坐下来,保持名媛贵女的端庄仪态,大方地介绍自己:“我叫季寥寥。” 他目光扫过去,像鹰的眼睛,极其锐利。 危险,但迷人。 季寥寥在心里下了这样的定义。 “岑爷,”她拿起杯子,“我敬你。” “开车来的,不喝酒。” 岑肆甚至目光都没落在对方身上,旁边的杯子里只有半杯酒,他已经喝了半杯。 他就是这样的人,不会在没有价值的人和事上面浪费半点精力。 季寥寥自己找了个台阶:“那你随意。”她把酒喝了,转头和苏江情闲聊:“苏小姐,宴会很无聊吧?” 苏江情笑:“不无聊啊。” 季寥寥就算再不识趣,也看得出来苏江情并不想跟她聊,连续碰了两个软钉子,季寥寥面子挂不住,起身:“我先失陪了。” 苏江情朝她点了点头。 季寥寥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转头后就变了脸。 等人走了,苏江情说了句:“她好像对你很感兴趣。” 岑肆兴致缺缺:“胆子挺大的。” 苏江情也觉得,小姑娘还是太嫩,太明目张胆,也不去打听打听之前那些试图征服岑爷的女孩子们最后都得了什么下场。 季寥寥回了陆常悠那边。 陆常悠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美人,和嫁入商家的杨姝齐名,两人并称为帝都二美,一个是高傲的雪山梅,一个是柔美的白芙蕖。 白芙蕖被商家的魔头摘了去,雪山梅偏爱风流的民谣才子。 “你怎么跟岑肆坐在一起?” 季寥寥找了个理由:“他是我公司老板,我去打了个招呼。” 陆常悠端坐着,姿态优雅:“别跟他走得太近。” 季寥寥挽着她撒娇:“他怎么了嘛?” “他不是你能左右的人。” 季攀夕也跟季寥寥说过这类似的话,不过她没放在心上。 要是那么容易就能左右的人,她才不稀罕,她可是陆家的大小姐。 她是私生女又怎么样,陆常悠没有自己的孩子,待她和哥哥视如己出。帝都有很多传言,说陆常悠被绑架失踪的那几年里做了对不起亡夫的事情,所以才会待他们兄妹好。 她不管这些,她的哥哥已经掌管了陆家,那她就是名正言顺的陆家大小姐,即便她姓季。 “你哥呢?” “林浓不舒服,我哥带她去休息了。” 林浓是季攀夕的妻子,季寥寥很不喜欢她,私下都是直呼其名,很少叫嫂子。 陆常悠同样不喜欢林浓。 “你哥什么都好,就是没娶得好。” 季攀夕娶了个家世普通的姑娘,普通到对他的事业没有半点帮助。 **** “方路明。” 是杨家的杨小爷来了。 方路明撇下网红们:“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最不喜欢这种聚会吗?” 杨清池还是学生,倒是很少穿得这么正式。 “来玩,不行吗?” 骗鬼呢。 方路明鬼精鬼精的:“让我看看。” 果然,柴秋也在。 “有个一级机密,”方路明故作神秘,“要不要听?” 杨清池目光四处转,假装不是在看柴秋:“要说就说。” “谢家的老四知道吧?” “谢老爷子的那个私生子?” “就是他。”方路明狐朋狗友多,帝都的八卦就没他不知道的,“我听说他最近在追柴秋。” 谢四这人名声不好,私生活乱,野心又大,谢老爷子病危,人还在喘气,四个儿子就开始争得头破血流,谢四这时候跑来追柴秋,能安什么好心。 杨清池哼了哼,傲娇得要死:“柴秋有什么好追的,一个寡妇。” 就嘴硬吧。 杨清池从小顺风顺水,要星星不给月亮,杨老爷子又是给他修游乐园又是修游泳池,给他宠坏了,以至于他娇气又骄傲,死活不肯承认他单方面地栽在一个大他七岁、结过婚、守了寡的女人身上。 “柴秋从你爸那里分了一半的财产,跟她结婚有什么不好,谢四要是能得手,不仅谢家,搞不好他还能去你杨家插一脚。”方路明言尽于此,“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我祖宗来了没。” 139:正牌商大小姐驾到(一更) “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我祖宗来了没。” 方路明接祖宗去了。 杨清池瞎逛了两圈,虽然是瞎逛,但视角的方向很单一,就看着一处。 谢四来了。 杨清池拿了杯酒,直线走过去,找了个很刁钻的角度,撞了上去。 红酒刚刚好泼在了谢四的领口。 “抱歉,”杨清池一点都不像抱歉的样子,“天冷手抖。” 红酒将白衬衫弄得一片狼藉,谢四正要发作,抬头一看,火气生生刹住了车:“是清池啊。” 杨清池觉得这人脸真大,又不熟,喊什么清池。 他手上也沾到了红酒,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抽纸盒,柴秋先了一步,抽了几张,递给了谢四。 “没事没事。”谢四接过纸,擦了两下,“我去换件衣服。” 谢四一走。 柴秋质问杨清池:“你在干嘛?” 她看得出来,他故意拿酒泼人。 “我还没问你呢,”杨清池把他的不满全堆在了脸上,“你在干嘛?” “我在应酬。” 跟谁应酬不好,非得跟谢四? 应酬需要帮人家递纸? “那个谢四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名声很烂。”杨清池没好气地提醒,“总之你别太天真。” 柴秋提也没提谢四,短发别在耳后,英气干练:“你明天还要上课,早点回去。” 她说完,撇下杨清池,转身转得利索。 “柴秋。” 杨清池以前喊她老师,后来就直呼其名了。 柴秋回头。 “下雪了。” 杨清池走过去,把外套脱下来扔给她之后扭头就走了。 小雪又开始下了,因为实在太冷,宾客们移步到了六十三楼的大堂。 寿星公方太太今晚就没闲下来过。 方太太闺名乔文瑾,是一名产科医生,她有个外号,叫乔贵妇。 又有客人进来了。 乔文瑾不顾她的贵妇形象,提着裙子跑过去迎接。 “常安。” 没错,就是陆常安女士。 陆女士跟景河东私奔去华城之前,和乔文瑾是小姐妹。 室内暖气开得足,陆女士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了侍应生:“你不是说只请了几个认识的人吗?” 陆女士环顾了一圈,恐怕帝都的贵妇们都来了,怪不得让她穿得隆重点。 “不这样说你哪会来。”乔文瑾暼了眼跟在陆女士身后的景河东。 多年不见,还是一头熊。 “这么多人,”陆女士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有点夸张啊乔贵妇女士。” 乔文瑾才五十二岁,请这么多人,有种做大寿的感觉。 乔文瑾失笑:“还不是因为我家那两个臭小子,好说歹说都不肯去相亲,这不,我把漂亮姑娘都请来了。”她朝左上的方向仰了仰下巴,“喏,陆常悠也来了。” 陆常悠看过来了,跟陆女士目光撞个正着。 乔文瑾问陆女士:“不打个招呼?” “多年没联系了,打什么招呼。” 陆女士晚饭没吃,径直走向旁边的餐桌。 景河东上前一步,先去给老婆拿盘子。 乔文瑾挽着陆女士,说体己话:“不是我说你,你就真不争一争?” “争什么?” “梵帝斯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那么大个家业,你就甘心让两个外人独吞了?” 两个外人指的是季攀夕兄妹。 乔文瑾倒是很佩服陆常悠,丈夫的私生子也能视如己出,这肚量,都能撑船了。 “怎么争?当年我家老爷子把我踢出族谱的时候,可是登了报的,还放言梵帝斯的一个子儿都不给我。”陆女士是真没那个兴趣去争,“你就别操心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不用太大富大贵,不缺钱花就行了,陆常安女士是个知足常乐的人。 那头,陆常悠没过来,倒是季攀夕兄妹两过来了。 季攀夕会做人,礼貌地喊陆女士:“小姨。” 季寥寥跟着兄长叫人。 陆女士在老爷子的葬礼上见过这对兄妹,当时景召在国外,陆女士带了景见去了葬礼。 “都不熟,”陆女士摆摆手,意思是哪凉快哪待着,“还是不要乱认亲戚。” 季攀夕也不自讨没趣,对景河东点了点头,自行离开。 乔文瑾作为局外人,挺替陆女士可惜的。 陆老爷子生前很疼二女儿,之所以宁愿断绝关系都不准她嫁给保镖,是因为有大女儿这个前车之鉴。老爷子很不喜欢季修,觉得还是要门当户对才能长久。 对了,提一下,景河东一开始是陆常悠的保镖,因为陆常悠被绑架过,老爷子特地给两个女儿雇了保镖,结果陆常安看上了景河东。 红娘陆老爷子不止一次悔青肠子。 **** 商领领被拦在了一楼的电梯口。 保安问她:“小姐,请问您有邀请函吗?” “没有。” “抱歉,六十三层和楼顶今日不对外开放。”保安很谨慎,看对方气质不凡,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句,“您是?” 不像今日前来赴宴的宾客,各个盛装,商领领穿得很日常。 她说:“商家的。” 保安仔细打量后,不失礼貌地继续询问:“商太太和商小姐已经上去了,您是商家哪位?” 商领领离开帝都太久,保安不认得她也正常。 她给方路明打了个电话。 “下来接我。” 方路明一刻钟之前就出来接人了,半道上被狐朋狗友缠住了,他赶紧打发狐朋狗友。 “来了来了。” 不到五分钟,方路明到了一楼。 保安喊他:“二爷。” 方路明先训斥保安:“怎么这么没眼力,她你也敢拦。”然后他转头,给商领领赔了个傻兮兮的笑:“祖宗走,我带你上去。” 商领领进了电梯,门合上之前,她一只脚踩在电梯门上,门又重新打开。 “保安先生。” 保安先生一个机灵。 她一点都不凶,声音也很甜:“商家只有一位商太太,葬在天方陵园,商家也只有一位大小姐,叫商领领,下次可不要认错了。” 保安先生连连抹汗:“对不起商小姐。” “没关系。” 商领领收回脚,电梯门合上。 何婉林母女来商家的那天,商领领问过父亲,问他那是不是他的风流债。 父亲说不是。 父亲说:“爸爸只有我们领领一位掌上明珠。” 140:小魔女来炸场子了(二更) 电梯里。 商领领绷着一张漂亮的脸。 方路明悄悄看她脸色:“生气了?” 要是早几年,商领领若是生气了,必定有人要倒霉。 但现在,她会忍耐了。 方路明最近是越来越不怕商领领了,感觉景召把她带得越来越像正常人。 “谁让你这些年窝在华城不回来,”方路明现在都敢当面吐槽了,“你的威名现在都——” 商领领抬了下眼皮。 方路明立马打住,对着嘴拉了个拉链:“我闭嘴。” 电梯到了六十三楼,从电梯口到大堂还连接着一条走廊,很长的一条走廊。 走廊的最尽头是一扇镀漆的钢门,方路明上前,帮商领领开门,屋内满堂宾客在推杯换盏。 名媛贵妇们都穿着盛装,穿羽绒服的商领领一进去,就引起注目。她没急着走到人群,站在门口附近,用视线搜寻。 最开始只是她附近的几位贵太太小声议论她,然后那几位贵太太附近的贵太太也寻着视线看过去,就这样,人传人似的,一双眼睛寻着一双眼睛,视线最后统一地落到了商领领身上。 除了她的穿着,更引人注意的是她的脸,她周身的气场,还有她在众目注视下,丝毫不慌乱、不错愕的神色。 原本坐着的岑肆忽然站起来了。 苏江情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周围有人问:“那是谁啊。” 有人不认得商领领,也有人认得。 有人小声回答:“商家的小魔女。” 商家的小魔女到了。 你可能没见过她,但一定听过她,富人聚集的帝律公馆里,没人不知道商家有个小孙女,那个古古怪怪、不讨人喜欢、招人害怕的商家小魔女。 关于她的传闻很多,有人说她是在笼子里长大的,会咬人;有人说她七岁就会用笼子关人;还有人说她有暴力倾向,是个反社会,打人杀人什么都敢做。 何婉林手里的酒洒了。 “领领。” 这一声是商宝蓝喊的,她看到商领领后惊愕不已。 何婉林也惊愕不已:“你怎么来了?” 商领领的长相与七年前变化不是很大,漂亮得过分,像童话故事里,披着公主外衣的女巫。 找着人了。 商领领径直走过去,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周边人的听到:“我要再不来,大家真当我商家没人了。” 她随手拉了把椅子,拖行的时候摩擦地面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走到离何婉林两三米的地方,她放下椅子,坐下,没穿公主裙,没戴皇冠,但她往那里一坐,就是能吸引所有的注目,即便她仰着头看人,那也是最尊贵的商家公主。 帝律公馆没人不知道,商淮序有一颗掌上明珠,她要什么,商淮序就给什么。 她商领领是商淮序捧在手里养大的小公主,就算商淮序不在人世了,她依旧是商家唯一嫡出的公主。 她声音甜甜的,命令:“自己摘下来。” 何婉林把酒杯放下,手心出了汗:“这是你爷爷给我的。” 杨姝去世之后,商老爷子收回了项链,何婉林这是拿老爷子来压商领领的锐气。 商领领手搭在椅背上,羽绒服没拉,里面穿了粉色的毛衣,毛衣上有一只憨厚可爱的熊,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有攻击性。 可是她一开口—— “就是老爷子本人来了,这项链你今天也得摘。” 那个语调,那种运筹帷幄的懒散劲儿,还有那种仿佛带着病娇感的甜美。 二十年前,有部电影很红,主角是一个喜欢洋娃娃的少女,少女很爱笑,杀过很多人。 某些时候的商领领很像那个少女。 何婉林脸上不露怯:“你还想动手不成?” 商领领笑笑:“动手怎么了?动手还要挑日子吗?”她起身,走近两步,“是你自己摘,还是?” 何婉林很怕商领领。 商淮序和杨姝相继离世的那一年,商领领才十四岁。 老爷子对外声称宝蓝也是商家的孙女,要把商淮序的遗产一分为二,当时商领领用一根绳子把何婉林吊在了井里,足足吊了一整天,何婉林被捞起来的时候,半条命都去了。 商领领这小魔女的称号可不是叫着玩的。 何婉林咬着牙,抬手把项链解下来,忍着屈辱递给商领领。 商领领接过项链,放进了口袋里:“以后在外边别说自己是商太太。” 杨姝生前被人称作商太太。 商领领再往前走了一步,穿着平底鞋跟穿高跟鞋的何婉林差不多高。 商领领俯身靠近,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何婉林耳边说:“不过,你可以说自己是商老太太。” 何婉林那张保养得当的脸顿时花容失色。 现在还不是回帝都的时机,项链拿到手了,商领领不留恋,转了身。 几乎同时,去洗手间的陆女士刚好推门进来,跟景河东一起。 商领领反应极快,立马背身转过去。 路女士错过一出好戏了,见很多人都看向一处,觉得奇怪:“都在看什么呢?” 乔文瑾拉她过去,小声说:“商家那个小孙女记得吧?她来了。” 陆女士探头看过去,只看到了个背影,有点眼熟。 隔着十来米,商领领背对陆女士,叫了声:“方路明。” 方路明那个不靠谱的被网红团团围住了,没听到小祖宗叫他。 商领领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了一个人。 是岑肆。 他走近:“要不要我帮你?” 商领领知道他,方路明这么形容他:一个从里黑到外、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人。 141:陆女士质疑领领身份,岑爷的心事(一更) “有没有条件?”商领领不欠人情,也不吃白吃的午餐。 岑肆说:“有。” 有条件就好,有条件就叫交易。 商领领不喜欢不清不楚,她喜欢明码标价:“说说。” 很多双眼睛都在看岑肆,他的恶名早就传遍了帝都,大家都在猜测这是一出什么戏。 岑肆在看商领领:“退出热丽传媒的收购。” 这他都知道,消息真灵通。 商领领只考虑了几秒钟:“成交。” 岑肆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头上,他走到她身侧,用身高给她挡住来自左边的视线,她立马会意,与他保持同步,绕过聚集的人群,从右边的侧门离开。 人一走,大堂里恢复了热闹。 陆女士没看着商家小孙女的正脸,问乔文瑾:“那男的是谁?” “宝石娱乐的岑肆。” 陆女士这些年很少回帝都,不认得岑肆。 “商家那个小孙女不是失踪了吗?”陆女士虽然人在华城,但关于商家小孙女的传闻她听到过不少。 乔文瑾是贵太太圈的百事通:“是失踪了,可这不一回来就把何婉林治得服服帖帖的嘛,你看何婉林的脸色,现在都没缓过来,肯定是以前在商领领那里吃了苦头,留下阴影了。” 突然提“商领领”这个名字,陆女士一时不太适应,心生感慨:“都叫商领领,差别怎么就那么大。” “还有谁叫商领领?” “我家召宝的女朋友。” 乔文瑾知道陆女士半路多出个儿子,但具体怎么多出来的,一向嘴巴不把门的陆女士却守口如瓶。 “都叫商领领?年纪呢?也一样大吗?”乔文瑾合理猜测,“不会同一个人吧?” 同一个人? 陆女士被这个假设吓了一跳,立马摇头:“不可能,我们领领是可乖巧温柔了,是个妥妥的小仙女,而且我还见过她爸妈,她们一家都是华城人。”为了以防万一,“你有帝都商领领的照片吗?” 暂时就用帝都商领领和华城商领领来区分吧。 乔文瑾说:“没有,商家那个小魔女以前还在商家的时候就不怎么跟人往来,后来直接人间蒸发了七年。” “别小魔女小魔女的叫人家,人家又不是没名字。”陆女士也不知道自己较什么真,可能有代入感了,听着生气,“人家叫帝都商领领。” 乔文瑾:“……”以前也不知道是谁,一口一个商家小魔女。 旁边几个富家千金也在谈论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帝都商领领。 这是王千金:“何婉林怎么那么怕商领领?” 这是萧千金:“怕不是正常的吗?我也怕她。当年帝律公馆里,我们年纪差不多的那帮人没有不怕她。” 萧千金家里是做房地产的,也住在帝律公馆。 这是周千金:“怕她什么?难不成她真会咬你们?” 萧千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商领领了:“说不上来,就是那种感觉。”萧千金都不知道怎么描述,“你们想象一下,别墅门口抱着洋娃娃的女孩子,眼神阴森森地看着每一个路过的人,也不说话,搁你你不怕啊?” 再加上商领领父亲的那些传闻,当年帝律公馆的家长们至少有九成都嘱咐过自家孩子离商领领远一点。 “还有件真事,是哪一年我忘了,反正是很多年前。”萧千金说,“当时商领领还没多大,她把家里一个保姆关进了酒窖里,不知道关了多久,放出来的时候人都快折磨疯了。” 王千金觉得说得也太玄乎了:“真的假的?” “很多人都看到了,那保姆出来的时候都失禁了。” 很多人只看到了商家的小魔女折磨保姆。 她说保姆偷了东西。 但没有人信。 “我还听说,她十八岁的时候养了个男孩子。”萧千金把声音压低,“跟她爸一样,把人锁在了笼子里。” 周千金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怪不得老话总说龙生龙凤生凤。” 王千金听得起劲:“那后来她为什么失踪了?” 萧千金说:“不知道,可能是被打压的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商老爷子很不喜欢她。” “刚刚跟她一块出去的是宝石娱乐的岑爷吧。”这是刘千金。 岑爷是帝都商圈的新贵。 他恶名昭彰,但女孩子嘛,很容易被坏男人吸走注意力。 “两人关系看着不一般。” “商领领像在躲着谁。” “她还需要躲着谁吗?” “这俩凑一块,王炸啊。” “……” 被谈论的两位当事人正在六十三层西边的的电梯口。 商领领把衣服脱下来,还给岑肆:“我会遵守承诺,不会再跟你竞争热丽传媒。” 岑肆接过衣服,沉默了很久,问了句:“抽烟吗?” 商领领上次跟他借过烟。 “不抽。” 商领领说了声请便,然后进了电梯。 门慢慢合上,岑肆目光仍然没动,光滑的电梯门上有影子,是穿着黑色衬衫的他,他眼睫终于动了,垂下去,看手里的西装外套。 苏江情过来了:“岑爷。” 岑肆人没有动。 苏江情又喊了他一声。 他转个了身,靠着墙,摸出打火机,第一下火没点着。 路过的侍应生停下来提醒:“先生,这里不可以抽烟。” 打火机的滚轮滑动,噌,火点起来了。 岑肆咬着烟,凑近火光,吸了一口:“我已经抽了,要拿我怎么办?” 侍应生顿时后背发凉。 “您、您请便。” ***** 商领领刚到一楼,方路明打电话过来。 “那个,”他声音弱弱的,气势很虚,“在哪呢?” 商领领言简意赅:“下来。” 仿佛说:滚!下!来! “马上。” 三十秒不到,方路明出了电梯。 他先发问,掌握主动权:“刚刚怎么回事啊?” 还好意思问。 “景召的妈妈也在。” “啊?” 关于陆女士,商领领没跟方路明多说。 “我刚才叫你,你怎么不答应呀?” 呀。 多甜多可爱的语气助词。 在眼里没有笑意时的商领领嘴里过了一遍,那就不止甜和可爱那个味儿了。 “你叫了我吗?”方路明是真没听见,“我本来在看你收拾人的,旁边两个网红妹妹把我给的共享卫生纸弄湿了,我——” 话被接过去了。 “网红妹妹?” 142:小别胜新婚(二更) “网红妹妹?” 这是一种二世祖圈的哥哥妹妹文化啦。 方路明当然不是要宣扬这种文化,更不是见色忘友,他解释:“我不是想让她们给我打广告嘛。” 他赶紧转移话题:“岑肆是怎么回事?你跟他什么时候混熟了?” “不熟。” “那他干嘛要帮你?” 商领领直接说结果:“热丽传媒的收购先暂停。” “不是在说岑肆吗?怎么突然扯到——”方路明反应过来了,“奸商!” 居然用这种手段“逼迫”竞争者退出。 方路明鄙视他。 商领领倒无所谓:“我也没亏,就算不退出,你也赢不了。” 方路明觉得商领领在骂他。 这他不能忍:“你别侮辱我的商业头脑。” “你别侮辱商业头脑。” 在脑子里琢磨了三遍才明白意思的方路明:“……” 商领领变了。 商领领都会用言语侮辱人了。 商领领以前都是直接动手的。 叮。 电梯门开了,商宝蓝提着裙子追出来。 “领领。” 刚刚在六十三楼,商领领只想着拿回项链,没怎么注意商宝蓝。 她穿着高定礼服,脖子上戴的项链价值不菲,和初来帝都那年穿着旧校服、又黑又瘦的样子判若两人,不过性子倒是没怎么变,脸上是半永久式的哭哭啼啼和楚楚可怜。 “你下来干嘛?给你妈抱不平?” 她摇头,一楼大堂很冷,她鼻子被冻红了,一脸愧疚地道歉:“对不起。” 她是来代何婉林道歉的。 “真觉得对不起?” 她含泪点头。 “那你记住了,”商领领语速缓慢地、一字一句地提醒她,“以后一笔一笔还回来。” 商领领说完走了。 至于她话里的意思,留给商宝蓝自己领悟。 “方路明,”商宝蓝问方路明,“你知道领领住哪吗?” 方路明跟她不熟:“不知道。” 他防着她呢。 商宝蓝这个人,让人看不明白,虽然她挺安分守己的,但谁让她是何婉林的女儿呢。 商领领的车停得很远,还没走到停车的地方,她脚步停下来。 “出来一下。” 她说完,过了会儿,后面有脚步声。 是老爷子给她雇的保镖先生,赵守月。 “今天的事,你要去跟老爷子汇报吧?” 赵守月点头。 “帮我带句话。”商领领拿出项链,搁在手里把玩,“沙漠之星我先拿回去,等他哪天添了商老太太,我亲自送去给他贺喜。” 既然是传给商家女主人的东西,那自然得是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赵守月把原话带给了商裕德。 七十六岁的商裕德有戴礼帽、拿手杖的好习惯,外人都道老爷子是老贵族,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寒门出身,商华国际以前叫钟华国际,钟是商裕德妻子钟氏的钟。 何婉林被叫到了书房。 礼帽放在了桌子上,商裕德一头白发,端坐在黑色的沙发上,双手放在手杖上面:“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去招惹她。” 杨姝离世后,商裕德把沙漠之星给了何婉林,另外还转给了她一部分商华国际的股份,当时的对外说辞是作为商宝蓝认祖归宗的礼物。 何婉林身上穿着红色的系带睡衣,因为保养得好,跟商裕德看着像隔了几代人,她坐下后,翘着腿,脚上涂了红色的指甲油。 “我哪有去招惹她,分明是她来找我麻烦。” “你要是还想待在商家,”商裕德警告她,“就像个死人一样安分点。” 何婉林哼了声:“你也别逼我,把我逼急了,我就把你做过的那些事都抖出来。” **** 商领领加了两天的班,一共用了四天半,配了二十集电视剧。姜成很满意,商领领作为新人,这样的效率已经出乎意料了。 她买了周五早上的火车票。 周四晚上,景召给她打电话。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景召说:“这边很冷,你要多带点厚衣服。” 商领领把一整袋吃的放进已经快满的行李箱里,盖子合不上,她用力压了压:“都带好了。” “河县很多山路,雪很厚,鞋子要带防水的。” 这个商领领没想到:“好,我待会儿出去买。” “不要拖到太晚,你明天很早的火车,要早一点睡。” “嗯。” “晚上要记得把手机的电充满。” “嗯。” 景召另外又嘱咐了一些。 商领领都好好记下了,也不嫌他啰嗦,只是笑他:“你当我小孩呀,放心了,你女朋友丢不了。” 他嗯了声:“明天见。” “明天见。” 第二天早上五点,商领领就起床了。上火车之前,景召电话里跟她说,在车上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 下午三点不到,火车到了终点。去河县所在的麒麟市另外还要坐客运车,客运站和火车站不在一处,商领领要先打车去客运站。 火车站的门口有很多拉生意的面包车司机,商领领一出来,就有好几个人围住她。 “小姐,去哪?” “机场去不去?” 商领领摇头,又来一个问她去不去客运站。 景召昨天说了,让她坐出租,不要坐火车站外面的面包车。她往前走,没有理会那些追上来的司机们。 “蓝城客运站。”又来一位,“小姐,蓝城客运站走不走?马上就发车,三十块一个。” 司机不等她拒绝,就去提她的箱子。 “领领。” 商领领回头。 本该在河县等她的景召却站在了火车站的出口,刚刚下了雪,他肩上还有雪花,手里拿着雨伞,绕过人群,走到她身边。 他接过她的箱子,对拉客的司机师傅说:“我们不去客运站。” 143:甜甜的小日常(一更 他接过她的箱子,对拉客的司机师傅说:“我们不去客运站。” 司机师傅这才悻悻离开。 商领领踮着脚把景召肩上的雪掸掉:“你怎么来了?” 景召说:“来接你。” 她很欢喜,笑着,眼角弯弯的:“还有很远啊。” 还得转好几趟车,他这接人未免接得太远了,一个来回大半天就没了。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路上还有很远,商领领不想耽误时间,四处看了看:“那里有卖烤红薯的,买一点就可以了。” 景召去买了烤红薯和热饮,问她还要不要别的,她说不要了。他牵着她到路边,放下箱子,拦了辆出租车,司机师傅看见有行李,准备下车。 景召说:“不用下来了。” 他让商领领先上车,把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之后,他才坐进去。 司机师傅问去哪。 “去蓝城客运站。” 司机师傅开到前面调头。 “领领,袋子给我。” 商领领把装红薯的袋子给了景召,他拿出来一个,用纸包着下面,在剥皮。 “景召。” 他抬头:“嗯?” 商领领迅速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景召看了一眼主驾驶。 司机师傅在专心开车。 景召把没剥完的红薯放到一边,低头靠过去,吻在商领领唇上,停留了几秒才退后。 她把暖手的饮料放在腿上,手伸进他衣服里,拽住他的毛衣,又把他拉回去。 “景召,不要这种。”她凑到他耳边说,“要弄出声音的那种。” 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什么都敢说。 景召按住她的手,目光下意识扫了一眼主驾驶,压着声音:“商领领。”他提醒,“在外面呢。” 他不经逗,耳朵红了。 商领领咬着饮料的吸管,笑从眼睛里跑出来。 可能因为周末,客运站很多人,售票处排了很长的队。 景召牵着商领领一直没松手,等排到了他们,他把箱子放下:“领领,身份证给我。” 商领领坐到行李箱上,从包里找出身份证,给了景召。 景召用一只脚抵在行李箱的滚轮上,防止箱子滚远,他俯身,说了声你好,把身份证和现金放到窗口下面:“两张到河县的。” 女售票员动作很快,几十秒就出了票:“三点二十分发车,十六号检票口检票。” 女售票员抬眼看景召时,视线停留了几秒。 “谢谢。” 景召把零钱和车票收起来,身份证还给商领领。 商领领从行李箱上跳下来,笑眯眯地问:“你女朋友证件照好不好看?” “嗯。” 景召拉着箱子和女朋友,往入口去。 商领领把手抽出来,伸手讨要:“你的给我看看。” 景召把自己的身份证给她。 他身份证上的生日是1112,陆女士之前跟她说过,说是农历1112。 有件事商领领一直没搞清楚,景召是陆女士捡来的,而且景召不记得以前,那陆女士是怎么知道景召真正生日的?只是凑巧? 商领领收回思绪收,把两张身份证对齐放到一起:“景召你看,我们好配啊。” 景召看了看,然后把自己那张收起来:“收好了,别掉了。” “哦。”商领领把她的身份证放回包里,“那你说,我们配不配?” 景召嗯了声,把行李箱放到传送带上过安检。 离发车时间还有十多分钟,候车室很多人都在等车,吵哄哄的。他们走到十六号检票口附近时,刚好有人起身,第一排的座位空出来。 商领领坐下:“路上要多久?” 景召说:“快的话,两个半小时。” 商领领把包背上:“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刚走,贺江打电话过来。 “景老师,你接到商小姐了吗?” 景召看着洗手间的方向:“嗯。” 贺江电话里问:“晚上赶得回来吃饭吗?”景老师今天很早就出了门。 “应该会很晚。” 前面一对夫妇走过来,女人带着两个半大的小孩,手上还有行李,男人端着两碗泡面,在找座位。 景召挂了电话,起身空出位子,拉着行李箱,到洗手间那边等。 商领领一出来就看见了景召。 “开始检票了吗?” 景召看了下手表,是他一直戴的那块旧表:“还有三分钟。” 商领领看到他们刚刚坐的位置上有人坐了:“我们去检票口等吧。” “嗯。” 那边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检票上车后,三点一十七分,还有三分钟发车。 景召放好行李,让商领领坐在里侧,他坐在外面,过道有人进进出出。 “要不要睡会儿?” 商领领早上起得很早,她点头,有一点困。 景召坐低一点,让她靠着。 因为天气太冷,路面容易结冰,车开得很慢。三十四坐的车都坐满了,车上有点吵,商领领睡得不安稳,一直是半睡半醒的状态,恍恍惚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下了高速后,车走走停停,有旅客陆续下车。 终点站是河县的汽车站。 “领领。” 商领领很快睁开眼:“到了吗?” 景召肩膀有点麻,坐着没动:“到河县了,去镇里还要再转一次车。” 她睡得有点迷糊,景召带着她下了车,又换了一辆更小的客运。 县城管那种车叫班车,只能坐十几个人。马路年久失修,路面凹凸不平,颠簸得很厉害。 商领领靠在景召身上,精神恹恹的。 景召用手碰了碰她额头,不发烧:“晕车吗?” 商领领没坐过这种客运。 “有一点。” 她半眯着眼,很晕乎,胃里有点泛酸。她干脆闭上眼睛,打算睡觉,不过也睡不着。 突然,她睁开眼:“你在干嘛?” 景召握着她的手,在给她按虎口的位置:“网上说这样治晕车。” 网上不靠谱,她还是晕。 景召有点后悔了,让她过来受罪。 “景召。” “嗯。” 原本歪着头无精打采的小姑娘忽然坐直身体,用袖子把车窗上的水汽擦掉,模糊的窗外风景瞬间清晰了。车窗外,鹅毛大雪在飞舞,远处有穿了银装的山,近处有结着冰的湖。 “你快看,下大雪了!” 她笑了。 144:景老师很会啊(二更) “你快看,下大雪了!” 她笑了。 前面座位上,一位妇人抱着小孩,小孩趴在椅背上,也不认生,冲着商领领咿咿呀呀,嘴角流着口水,也在笑。 景召问商领领:“喜欢这里的雪?” 商领领点头:“喜欢!” 小孩挥着手:“呀呀!” 商领领从包里拿出来一块没拆包装的巧克力,给了小孩。妇人教小孩说了句什么,用的是家乡话,好像是道谢之类的。 小孩还不会说话,咿呀了两声。 商领领暂时忘了晕车,看看雪,逗逗小孩,景召给贺江打了一通电话。 “你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贺江问:“你们坐上来桥糖镇的车了吗?” “坐上了。” 时间踩得刚刚好,景召和商领领坐的是今天下乡的最后一班车。 贺江说:“那我现在出发。” 班车开了半个时候左右,到了桥塘镇,桥塘镇有条街,附近的村民都会来那条街上买日用品,车开到借口,车上有人让师傅停一下车。 景召也在这里下。 “领领,我们下车了。” 商领领跟着站了起来:“到了?” “嗯。” 商领领先下去,景召提着行李箱后下来。 大雪还在下,一下车,寒风扑面而来,这街口也就几个店铺,一眼望过去全是白雪覆盖的山峦。 “景老师。” 远处有辆灰色的皮卡开过来,雪太大了,商领领看不清开车的人。 “是贺江老师吗?” “嗯。” 贺江开着皮卡来接他们了,皮卡车很旧,是五座的,车在几米外停下,溅起了一大片雪水。 景召把雨伞给商领领:“你先上车,我把行李箱放到后面去。” 这辆皮卡的车门很高。 商领领不太淑女地爬上去,坐到后面:“贺江老师,辛苦你来接我们了。” 贺江完美融入了农村,戴了顶四五十年代最流行棉帽,他摆摆手,手套是同款:“不辛苦。” 景老师才辛苦呢,为了借这辆皮卡,景老师昨天晚上走了几里夜路。 景召放好行李,上了车。 “出发喽!”贺江莫名地很兴奋,有老板娘在,氛围就是不一样,感觉像出来旅游。 景召在后面嘱咐:“雪太大了,开慢点。” 贺江端正表情:“好的,景老师。” 路很窄,仅两辆车的宽度,贺江开得巨慢。天已经完全黑了,大雪天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车灯照到的地方能隐约看见山的轮廓。 室外已经到了零下,车开了很久,商领领开始不晕,后面坐久了又有点晕了。 车熄火,停下了。 商领领看车窗外面,有几处零星的灯火:“到了吗?” “到了。” 景召先下了车。 商领领推开另一边车门,皮卡很高,她正要往下跳,景召张开手,把她抱了下来。 “这个村子叫桃林魏。”景召说。 他把伞撑开,给了商领领,然后去后面把行李拿下来。箱子是防水的,上面落了厚厚一层雪。 商领领四处看看,房子都建得很分散,基本都是一层的砖房,但有很大的院子。村子里没有路灯,灯光东边一处、西边一处,有高有低,山就在旁边,被雪盖着。 皮卡停在了石头铺的路旁边,贺江从车上下来,手里拿这个手电筒。 “景老师,我先回根叔家了,你们收拾好就过来吃饭。” “好。” 贺江打着灯,拐进了一条岔路。 商领领问景召:“贺江老师跟我们不住一起吗?” 景召指了一处给她看:“最左边的那个房子看到了吗?” “看到了。” “我跟贺江住那里。” 商领领举着伞,手背被冻红了:“那我呢?” 景召把伞接过去:“你住村长家里。” 河县位于南北交界,冬天湿冷,山多水也多,交通不便利,很多村落都分布在山里,经济很落后,村长家是村里条件最好的,唯一一户有空调的人家。 景召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让商领领拿着照明,他拎着箱子,撑着伞,带着她往前面的高处走。地上是石头铺的台阶,被踩过的雪结成了冰。 景召走得很慢:“脚下滑,你仔细看路,别踩空了。” “哦。” 商领领一步一个台阶,走得很小心。 大雪还在下,银装越裹越厚,村长家的房子在最上面,要有很长一段台阶。 “景召,”路上,商领领问,“我不能跟你住一起吗?” “没有那么多房间。” “那让贺江睡村长家。” 景召摇头:“这边暖和一些。” 她不要暖和啊,冷才好,冷可以抱一起,名正言顺地做相互“取暖”的事情。 村长家到了,外面用篱笆围了院子,远门门口挂了两个手工做的灯笼。 景召敲了门,穿着花袄子的村长夫人来开门,体型微胖,看着四五十岁的样子。 她先看了看商领领,笑了笑,让开路:“快进来,外边很冷吧?” 商领领跟着景召,一起进了屋。 景召跟她说:“叫二婶。” 她甜甜地叫人:“二婶。” 小姑娘长得真俊俏。 村长夫人塞给她一个热水袋,让她抱着暖手,然后领着他们上了二楼,也不算是二楼,是小阁楼,有点矮。 “床已经铺好了,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村长夫人说话有地方口音,但不难懂。 房间不大,里面摆设不多,一个实木柜子、一台崭新的空调、一张床,门边有一把很矮的小凳子,里面打扫得很干净,床上铺着印了大朵红色牡丹的床单,墙壁上糊了用过的年历硬纸。 景召把箱子放在墙边:“这几天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楼下小孩在哭。 村长夫人说:“小孩又闹了,我下去看看。” 她下楼去了。 房间里有扇窗,在床头,没有安窗帘,能看到院子里种的菜。 “村长家还有别人在吗?” 景召说:“只有二婶和她的两个孙子。” 没有成年男性在家,商领领住起来会方便一些。 景召去把门关上。 商领领把刚刚用来照明的手机放进他口袋里:“不去吃饭吗?” “再等会儿。” 景召把门边的矮凳踢过来,一只手抱起商领领,把她放在凳子上。高度刚刚好,他稍微低头就能吻到她。 不是车上那种蜻蜓点水。 是弄出声音的那种。 145:领领吃醋,景老师自砍桃花(一更) 从村长家到根叔家走路要十多分钟,雪很厚,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 景召撑着伞,商领领挽着他,地上的雪里有两排脚印。夜里天寒地冻,商领领脸颊红红的,唇也红红的。 “景召。” “嗯?” 她指着远处,眼睛亮亮的,像用水洗过的玉:“你看那棵树,还有对灯笼。”她问景召,“树好看还是灯笼好看?” 树上积了雪,风吹簌簌地响,灯笼照着枝丫,树影在晃。 “一定要选一样?” “对。” 景召说:“灯笼好看。” 商领领就又问了:“那是灯笼好看,还是山好看?” “山。” 她把手伸到伞外面,接了几片雪:“山好看,还是雪好看?” “雪。” 景召刚选完,商领领一下蹦到他面前,笑盈盈地倒着走:“雪好看,还是商领领好看?” 前面都是铺垫,这句才是重点。 景召把伞举高一些,往她那边倾斜:“看路,商领领。” “嘻嘻。” 她开心得像只兔子,一路蹦蹦跳跳。 谁说她是小魔女,她不是,她是小可爱,景召亲一亲、夸一夸就会变成大可爱。 “到了。” 景召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院子外面。院子的门口挂了一对红色油纸糊的灯笼,这种手工灯笼村长家也有。 商领领问景召:“这里的人都很喜欢点灯笼吗?” “不是,客人来了才会点,这是他们的风俗。”景召没有急着敲门,“领领,我教你两句手语。” 他比划得很慢。 “这个是谢谢的意思。” 然后是第二个手势。 “这个是味道很好的意思。” 商领领跟着做了一遍:“为什么教手语啊?” 景召说:“根叔的妻子不会说话,也听不到。” 根叔的妻子是聋哑人,不是天生的,幼时生了病,没钱治,高烧之后就听不到、说不了了。 景召敲了敲院门。 “景老师来了!”是贺江。 根叔是村里的木匠,手很巧,用木头做了风车,送给了商领领。 根叔家有两个小孩,都是男孩,一个九岁,一个七岁,商领领送了他们巧克力。 根婶做的一手好菜,村里办红白喜事都会请她去掌厨。商领领用手势说味道很好的时候,根婶很高兴,然后不停地给她夹菜。 吃完饭后,景召把商领领送回了村长家。太晚了,他没有进屋,只送到了院子里,走之前嘱咐她,睡觉要锁门。 他刚出院门,商领领又追出来。 “你明天要拍照吗?” 景召站在灯笼下面:“嗯。” “在哪里拍?” “在根叔家。” 村长的小孙子在哭闹,村长夫人正在哄他,院子里能听得到小孩的哭声,外面还有别人家的狗在叫。 不像大都市,乡间的夜晚太宁静,藏不住任何声音。 雪已经不下了,雪白的地上有影子。 景召说:“这两天我可能没有很多时间陪你。” “我不用陪,你去做你的事情,不用管我。” “大概还有两三天就能拍完,等结束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商领领很容易满足,开心地答应:“好。” “我回去了,早点睡。” “嗯。” 景召带上门,走出了灯笼的光里。 商领领把门锁上后,跑上了阁楼。 景召还没有走多远,又听见商领领在后面喊:“景召!” 他回头,看见她开了阁楼的窗,头钻了出来,伸长着脖子在往外看。 “风大,把头放进去,窗户关上。” 商领领:“……” 她把头放进去,心里骂景召是大直男。 景召回了根叔家,贺江还没睡,一边泡脚,一边用笔记本整理照片。 根叔给了他一个泡脚的方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景召敲门后进去:“贺江,车钥匙给我。” 皮卡是借来的,要还。 贺江怎么好意思让老板亲自去,就是泡在桶里的脚没舍得拿出来:“我去还吧。” “不用了。”景召说,“你打电话确认一下明天的摄影流程。” 贺江麻利地把车钥匙扔过去:“好的。” 景召去还车了,开车去、走路回,很晚才回来。 第二天早上,商领领在根叔家吃了红薯粥,小菜是根婶自己腌的酸辣萝卜。商领领很喜欢,根婶用手语说等她回去给她装两罐。 景召的临时影棚搭在了根叔家的杂物房里,布置得很简单,灯光、蓝布、一把实木的椅子。 这一带有十几个村子,是村委会牵头去通知的,连着一周陆陆续续有老人过来拍照。山里交通不方便,村委会还专门安排了一个村干部和一辆车,接送那些老人。 早饭过后,村长夫人带着商领领在村里四处逛逛,商领领把带来的零食送给了各家的小孩。她回来的时候,看见临时影棚多了个人,是个女孩子,年纪看着不大。 女孩姓王,就叫她小王吧。 小王就是村委会派过来帮忙接送老人的村干部,是这边十里八村都不多见的女大学生。 “景老师,等你拍完老人家的照片,能不能给我也拍一组?” 提一下,小王单身。 贺江带老人去换衣服了,老人穿的衣服不太适合,贺江这边有备用的衣服。 景召在调灯光:“不好意思,没有时间。” 小王不放弃:“那简单拍个一两张,在外面拍就可以。” 小王是真的想拍照吗? 应该不是。 她过于热切直白的眼神出卖了她,她对景召有其他的意思。 “好啊,两张是吗?” 声音在后面,小王回头。 商领领走进来:“我们景老师一张照片是这个价。”她用手比了个数字,“两张的话,给你八折怎么样?” 她可没报虚假,景召是时尚圈里最贵的摄影师,虽然他给老人们拍照不收钱。 小王脸色立马不好看了,转头问景召:“景老师,这是你的助理吗?” “我女朋友。” 小王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商领领就很开心:“照片还拍吗?” “景老师没有时间,那就算了。”小王无视商领领,跟景召对话,“景老师,晚上村委会有聚餐,您去不去,去的话我开车过来接你。” 景召说:“不去。” 小王似乎还有话说,刚开口说了个“村”字,外面有人喊王欣欣。 小王大名:王欣欣。 小王就先出去了。 人一走,商领领皱着脸说:“我不喜欢这个小王。” 景召对着她吃醋的脸拍了一张,然后放下了相机。 小王不足够成为话题。 景召还有其他的事:“领领,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商领领都不问是什么:“可以。” 他要星星月亮她都给他摘。 “等会儿会有个奶奶过来拍照,她生病了,气色不好,你可以稍微给她化点妆吗?” “化妆的工具有吗?” “有。” 贺江不仅会摄影,也会化妆,这次没带化妆师,这部分工作本来是由贺江负责,不过他答应了村支书,等会儿要去帮忙拍宣传照。 商领领有点顾虑:“我平时都是给往生者化妆,那个奶奶会不会介意?” 景召说:“我问问她。” “好。” 那位奶奶姓桂,她说不介意,她用当地话说:“给谁化不是化,我都一只脚踩在棺材板上了,有什么好介意的。” 桂奶奶上半年查出了肠癌,已经做了手术,但离走的日子不远了。 桂奶奶说,她从来没有化过妆,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化妆。 化完后,桂奶奶看着镜子里恢复气色的自己,红着眼说了句:“真好看。” 她这一生,唯一一次得到赞美,来自她自己。 商领领站在门口,看景召给桂奶奶拍照。 桂奶奶问景召,这张照片以后要出现在她的葬礼上,能不能拍好看点的。 景召说可以,拍了很多张之后,让她自己选了一张最满意的。 146:脏脏的恋爱,脏脏的露营(二更) 等桂奶奶离开,商领领冲过去抱住景召。 他手里还拿着相机,怕磕到她,手绕放到她后面,举高一些:“怎么了?” “我觉得你好伟大。” 商领领仰着头,看着景召,目光明亮而滚烫。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喜欢景召了,他有她没有的东西,良善、正直、对这个世界赤诚又热烈。 景召放下相机:“有什么好伟大的。” 外面又下雪了。 他腾出手,抱抱她:“对不起啊,接你来看雪,又不陪你去看雪。” “我看你就够了。” 次日,小王没有来,换成了小李,小李是位很腼腆的男士,不爱说话,爱脸红。 商领领趁景召调相机曝光的时候,凑过去摸一摸相机,明知故问:“小王今天怎么没来啊?” “你不是不喜欢吗?” 所以景召换了个人。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来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伯。老伯问景召,可不可以去他家,他的父亲病重在床,不能出门,来不了。 老伯开了拖拉机过来,他的村子很远,坐拖拉机要坐两个多小时。 景召让贺江去收拾摄影用的东西。 “领领,我要出去一趟。” 商领领知道他要去干嘛:“能带我去吗?” 景召摇头,坐拖拉机太冷了。 “好吧,我下午跟根婶去刨甘蔗吃,你早去早回。” 景召带贺江去了,坐的老伯的拖拉机。 根叔家种了半亩地的甘蔗,甘蔗熟了之后,选块合适的地埋起来,可以保存很久,要吃的时候就去土里刨。商领领刨了一大捆甘蔗,但没吃多少就起了个泡。 天黑了景召还没回来。 根叔家的田园犬听见外面有声音,就会叫唤两句,商领领听见狗叫就会跑出去看。 快八点的时候,外面有拖拉机的声音,是景召跟贺江回来了。 商领领跑出去,“景召!” 景召下车,给了她一袋东西。 白色塑料袋装的,里面另外用袋子套了好几层,商领领拎在手里看了看:“这是什么呀?” “花生糖。” 商领领解开袋子,尝了一块,甜甜的,还有芝麻香:“买的吗?” “别人送的。” 商领领知道了。 景召这次拍照是不收费的,今天白天就有好几位老人送了东西过来,有花生年糕,也有腊肉腊鱼。 村里人淳朴,还有拎了一只鸡过来的。 次日,天终于放晴。 午饭过后,商领领跟着村长夫人去地里拔萝卜,她没有拨过菠萝,觉得新鲜好玩,把浅色的外套脱下来,换上了村长夫人给她的花袄子。 村长夫人说萝卜要拔个头大的。 商领领左挑右选,拔下来一颗,拍掉土,抱着萝卜给村长夫人看:“二婶,这个大不大?” 村长夫人说很大。 村长夫人还带了刀,将商领领拨的那颗萝卜切开,从中间剜一块给她。 “可以生吃吗?” “可以,你尝尝。” 商领领咬了一口,脆脆的。 “有甜味不?” “嗯。” 有微微的甜味。 村长夫人说:“打了霜的萝卜会甜。” 商领领觉得很神奇,顿时干劲十足,在萝卜地里窜来窜去,四处找个头大的萝卜。 戴着手套不好拔,她脱掉手套,也不怕叶子的雪冰人。 拔下来后,她又兴奋地抱着萝卜去问村长夫人:“这个大不大?” 跟个小孩似的。 “商领领。” 商领领下意识回头:“嗯?” 景召站在远处的田埂上,按下快门。 穿着花袄子的商领领,捧着一颗萝卜,定格在了相机里。 商领领立马把萝卜丢下,镶了红宝石的靴子放在了一旁,她穿着一双不合脚的雨鞋跑过去:“你怎么来了?你不用拍照吗?” “已经拍完了。”景召把她手上的土掸掉,“晚上要不要去露营?” 露营啊。 啊,她又想到了脏脏的事情。 “好呀。” 露营需要的东西,下午有人开车送过来了。 根叔家两个儿子围着车,踮脚看车上的东西。 商领领跟那两个小朋友一样,绕着车打转,高兴得像第一次见:“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邀你来看雪的那天。” 贺江走到景老师面前:“景老师,那我?” “拍摄已经结束,你先回帝都吧。” 贺江:“……”好吧,是他自作多情了,以为露营有他的份。 贺江进屋,收拾器材和行李,突然好想家里的女朋友。 女朋友在干什么呢? 他给女朋友发了个视频,女朋友直接挂了,说在要追耽美剧,没空。 贺江:“……” 电话响了。 贺江还以为是女朋友来哄她了,一看号码,不是。 他接了:“喂。” “是我,乔爽。” 明悦兮的经纪人,贺江知道她:“有事吗?” 乔爽没有景召的号码:“我找景老师。” 景老师是你家的?你说找就找?贺江有点无语:“景老师很忙。” “我有急事找景老师,只要两分钟就好。” 贺江也不好自作主张,出去转达了一下:“景老师,有电话找你。” 景召过去,接了电话。 “你好,我是景召。” 147:睡一个帐篷,偷香窃玉时 明悦兮遇到麻烦了。 梁建斌的妻子先前不是给明悦兮泼了鸡血嘛,但冲突的具体缘由两方都没有表态,明悦兮的团队用“奶新人没谈妥”、“为红树林事件压热搜”等说辞来引导舆论风向。 网友当然也有不信的,毕竟明悦兮和前老板梁建斌的丑闻传了几年,于是,有网友去梁建斌的妻子那里求实锤。 就在昨天,梁建斌的妻子何田发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没到十秒钟就又删掉了,这张照片把明悦兮送上了热搜,尽管照片里的女人连脸都没有露,背对着镜头在整理衣服。 【梁夫人挺刚啊,求锤得锤】 【不是,脸都不敢放出来,怎么就求锤得锤了?】 【又来,这对夫妻有完没完,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有,隔三差五就来蹭一回】 【居然还有粉丝洗】 【这背影是挺像明悦兮的】 【就是明悦兮,衣服是细节,看图说话】 照片里女人穿的那件衣服,不巧,明悦兮前阵子就穿过,有照片为证,连发型都是一样的。 【兮姐是挡了谁的路吗?接二连三地黑她】 【这要是假的,明悦兮那边早出来辟谣了,到现在都不发声,很明显是心虚】 【我兮姐忙着呢,没时间搭理小人,期待《女法医》和《一品正妃》】 【……】 景召接起电话:“你好,我是景召。” “景老师,我是乔爽。” “什么事?” 他语气冷淡,强势,跟以往似乎不太一样。 乔爽斟酌着开口:“悦兮的事,您那边方不方便出面?” 她默认景召知道是什么事。 景召很快给了答复,口吻公式化,很果决:“不方便。” 他说完,先挂了电话。 这通电话本来明悦兮想自己打,但临时怯场了,她不敢面对景召,不敢在他面前提一句她自己的黑历史。 “他怎么说?” “景老师说不方便。”乔爽也是猜测,“估计跟他前阵子官宣有关,他现在不是单身,想划清界限也很正常。” 明悦兮这下真慌了:“现在怎么办?” 何田手里有完整的视频,她也不知道何田从哪里得来的视频,但只要曝光,她就彻底完了。 她不敢辟谣,也不敢轻举妄动,何田拿视频威胁她,逼她隐退。 “你先联系梁建斌,不要惹怒他,最好让他去封何田的口,毕竟事情曝光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 露营的地点选在了山顶,东西已经让人搬上去了。 商领领路上边走边玩,景召给她拍了很多照片。 山路不算难走,政府想发展河县的旅游业,这片山在规划中,用碎石子铺了路。 “景召,我要站那块石头上拍。” 景召说可以,让商领领扶稳旁边的树,不要摔了。 她抱着树,比了个耶。 石头上拍完,她又要去小溪边拍,雪都化了,小溪的水很清澈,底下的石头在夕阳下面会闪出光来。 景召怕她摔水里,过去扶她:“好了,不要跑来跑去,省点力气。” 商领领捂嘴,做出不可思议又十分期待的表情:“晚上会很累吗?” 景召一只手拿相机,只能用一只手抱她,直接把她抱到了平地上:“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还有很多路要走,让你省点力气。” “哦。” 好失望。 商领领的体力算好的,走了有四分之三,夕阳正在往下落。 她脸上像染了云霞的颜色,小口喘着气:“景召,我走不动了。” “帮我拿着相机。” 商领领帮他抱着。 他蹲下来:“上来。” 商领领趴到他背上,看着小溪里的一双影子笑得开心。她好喜欢景召哦,她跟景召天下第一配! 她笑眯眯地去亲景召的耳朵。 “商领领,”景召耳朵红得很快,“你老实一点。” “哦。” 记住了,敏感点哦。 后面都是景召背着商领领走。 “你都不喘诶,体力真好。” 商领领脏脏的脑袋在想脏脏的事情:以后有福咯。 她一路上都很快乐的,直到到了目的地。 ——因为有两个帐篷。 也不只有帐篷,还有炊具、有烤火的轮炉子、有看电影的幕布。 景召有时候很直男,但有时候又很浪漫,他会准备两个帐篷,他会在夕阳完全落下去的时候亲亲她的脸,问她怕不怕黑。 炉子点上火,落地的露营灯亮着,根婶给他们准备了汤,她和景召坐在一个帐篷里,云层遮住了星星,灯光只能照到近处,旁边的山峦上有没有融化完的雪,青白两种颜色交错着。 露营和商领领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以为会谈情说爱,但没有,景召和她说了很多地方,说冈顿的母亲河是蓝色的;嫩巴的国花可以吃;阿浦尼亚的维塞山脉上生长着一种叫风莲的植物;拉尔速群岛有很漂亮的鱼和其他海洋生物;爱沙瓦多亚的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城市,那里离星空很近;赫盛罗摩科有个部落,叫布果,布果出生的女孩子在三周岁的时候,都要在额头刻上家族的图腾,除了丈夫谁也不能摘掉她们遮住图腾的帽子,那个部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存在殉葬法的国家。 商领领腿上盖着毯子,靠在景召肩上:“什么是殉葬法?” 云层很厚,星星不出来,星星在景召的眼里躲着。 “男方如果先去世,可以强制要求女方为丈夫殉葬。” 商领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如果可以自主选择就好了。” 她还挺喜欢殉葬法的。 她的恋爱观很偏执,觉得爱情高于生命。 毯子下面,景召握着她的手,说话的声音轻而深沉:“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美的东西,不止山川、河流,还有沙漠里的月亮、深海的鱼、小孩的脸。” 他说:“领领。”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只看着一个方向。” 他希望她活得自由,希望她不受任何牵绊,希望她健康长寿,不要认同殉葬法,哪怕是自主选择。 她不说话。 她在心里偷偷地想,景召如果先走,她一定要跟着去。 景召亲了亲她有些凉的手,没有再说殉葬法。 她以为他们会看一场爱情电影,但没有,景召放了一部狮子的纪录片。 “为什么看这个?” “你家里有很多狮子的碟片,你有狮子的项链、狮子的耳环,还有狮子的毛衣。” 除了红宝石,她还喜欢狮子。 景召都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狮子?” 因为商领领觉得她也是狮子,喜欢狩猎,是危险的攻击性人格,也因为狮子是她的朋友,陪伴了她整个童年,除了方路明,只有动物世界的狮子陪着她。 她没有说实话:“没有为什么呀,就是喜欢。” 纪录片还在放着,声音开得很小,狮子守着自己的领地,趴在丛林里打盹。 景召在她耳边许诺:“以后我会陪你看。” 他好像懂了,懂她的孤独。 “呀!” “下雪了。” 雪下得好突然。 天公作美,要补偿他们一场雪景,冬夜深林,雪下很得安静。 景召用毯子裹住商领领:“终于可以陪你看雪了。” 商领领缩进他怀里,把自己埋进他衣服里,她再也不羡慕有很多伙伴的狮子了,她以后也是“群居”,她有景召了。 纪录片有三个小时长,雪没有下那么久,商领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景召抱她进帐篷的时候,她才醒过来,呆呆地睁着眼,惺忪迟钝。 景召帮她把睡袋裹严实,再盖上毯子:“睡吧。” 商领领撅着嘴,要晚安吻。 他俯身吻她:“晚安。” 帐篷外很安静,露营灯亮着,碳火烧得很旺,偶尔会有火星子爆开,噼啪噼啪地响。 景召闭着眼,没有睡,因为他户外,商领领在身边,他不会放任自己深睡过去。 半夜,旁边的帐篷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景召坐起来。 “景召。” 是商领领从自己的帐篷跑出来了。 景召拉开拉链:“怎么了?” 她裹着绿色的睡袋,蹲着在他帐篷口,像一只蜷缩的毛毛虫:“我睡不暖,好冷。” 景召哪能不知道小姑娘的心思:“进来吧。” 商领领低头偷笑。 噢,偷香窃玉时。 148:脏脏文学,温柔的景老师(一更) 景召提前说好:“不可以闹,只能睡觉。” “嗯!” 然后商领领抱着她的毯子和枕头进了景召的帐篷。 进去后,她巴巴地看着他,眼神纯真又直白,像极了饿着肚子等着投喂的奶狼崽子。 景召把自己的睡袋往左边拉,腾出位置。 “躺下。” 商领领:“哦。” 绿色的睡袋一截一截的,睡了人后,鼓鼓的,真的像一条毛毛虫。 “绿色的毛毛虫”躺下了,躺的笔直笔直的,身体不动,就眼睛流转得飞快。 景召把两床毯子都盖在她身上。 “那你呢?” 他在旁边躺下:“我不冷。” 商领领翻身侧躺:“我们可以一起盖啊。” 她把身体团起来,拱呀拱,拱到景召身边,把毯子分他一半。 景召把她伸出来的手放回睡袋里面:“我关灯了。” “好。” 景召把小台灯关了。 冬天夜里很安静,没有虫鸣鸟叫,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那条“绿色的毛毛虫”只安静了几分钟。 “景召。” 景召没睡:“嗯?” “我还是冷。”商领领往他那边再挪了点儿,“我们把睡袋拼一起好不好?” 景召没作声,过了几秒,伸手去开了灯,把两个单人睡袋用拉链拼成了双人睡袋。 商领领终于如愿,抱到了景召。 “好暖和。” 景召压了压毯子的边角,不让风漏进去:“睡吧。” 又安静了几分钟。 “领领。” “嗯。” 景召的呼吸比刚刚乱了一些:“你乖一点。” 商领领抬头:“我很乖呀。”她脸上是超级乖的表情。 手在睡袋里面作乱。 景召没有制止,她就更加大胆,整个人钻了进去,掀起他的衣服。 她吻到了,他腰侧的纹身。 “领领。” “嗯?” 商领领有点晕,觉得是缺氧了。 景召把她捞起来,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和额头:“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商领领用手对着脸扇了两下:“我热呀。”做坏事当然热了。 景召扶着她躺好,他起身去拿药箱。 商领领发烧了,三十八度,她的“脏脏文学”泡汤了。 景召上山之前备了常用药,里面就有退烧药,白色的药丸,很大一颗。 他兑了杯温水,用毯子裹紧商领领,让她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把药吃了。” 商领领不是很会吞药丸,一杯水全喝了才把药丸咽下去。 景召又让她躺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有点晕,但她觉得是刚刚偷香窃玉没缓过来。 她摇头:“没有哪里不舒服。” 景召把外套穿上,坐在她旁边:“你先睡会儿,如果烧退不下来,我们就下山。” “嗯。” 商领领闭上眼睛。 没一会儿,她又睁开眼睛,没有睡意,借着微弱的台灯光线看景召。 她在景召的眼睛里看到了心疼,还有歉疚。 “对不起领领。” “什么?” 景召很轻地拍拍她的头,不会哄人,动作有点笨拙:“不该带你来这么冷的地方。” 是他做得还不够好。 狮子小姐很珍贵,不应该吃苦。 “我不喜欢你说对不起,我喜欢你带我来露营。”商领领仰了仰头,用脸去碰景召的手,是很依恋的动作,“这是我第一次出来露营,第一次在室外看电影,第一次有人陪我看狮子。” 景召摸摸她的脸,还是很烫:“不可以撒谎,有不舒服的地方要告诉我。” 刚刚吃药的时候,药丸吞不下,在喉咙里辗转了几次,商领领最不喜欢退烧药,因为很苦。 她皱着秀气的眉:“嘴里苦算吗?” “算。” 景召从包里翻出来之前那位老伯送的花生糖,咬碎了后去吻商领领。 耐心,绵长,比任何一次都温柔。 商领领很快退了烧,不过景召一夜没合眼。 因为商领领风寒,虽然已经没事了,但景召不放心,退了第二天的火车票,推迟了一天回去。走的时候,根婶给商领领装了很多小菜,村长夫人送了她一大包家里炒的南瓜子。 景召买了贴在耳后的晕车药,商领领没有再晕车。火车晚点了,晚上八点才到华城站,景见开车去接的他们。 门刚开,陆女士立马兴奋地跑去玄关:“总算到了。”她扭头喊,“老公,快把菜热一下。” “喵。” 一向高贵、不与人类为伍的景倩倩也难得挪动贵体,从猫窝里出来,懒懒地摇着尾巴,走到了景召身边。 屋里开了暖气,景召把外套脱下,放在了沙发上。 “领领,把药给我。” 商领领的感冒药有一种要饭前吃,是冲剂。她把药袋子给了景召,他拿去冲泡。 陆女士拉着商领领坐下,把她左看右看,一脸心疼:“瞧瞧,这小脸瘦的。” 商领领掐了掐自己的腰:“没瘦,我在河县吃得可好了。” 陆女士还是觉得瘦了,冲厨房喊:“老公,汤热了没。” 景河东在厨房忙活:“一直用火温着呢。” 陆女士起身,去厨房给商领领盛汤。 突然有手机振动,不是商领领的手机,是景召的手机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来电的号码商领领认得,她以前查过明悦兮的资料,记得她的号码。 149:领领出手,明悦兮作死(二更) 来电的号码商领领认得,她以前查过明悦兮的资料,记得她的号码。 景召端着杯子过来:“把药喝了。” 商领领把放在手机上的目光收回来,接过杯子:“你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 商领领很随意地问了句:“谁呀?” “不认识的号码。”景召没有接,“发什么呆,快把药喝了。” “哦。” 商领领低着头,安静地喝药,长长密密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波澜。 陆女士在厨房喊:“菜热好了,过来吃饭。” 吃完饭,已经九点多了,景召把商领领送到了十九楼。 他没有进去,在门口:“你感冒还没好全,今晚不要熬夜,早一点睡。” 她感冒没好全,说话还有鼻音:“好。” “我回去了。” 景召转身下楼。 “景召。” 听见商领领叫他,他又回来:“嗯。” “你会一直喜欢我,对吗?” 因为生病,她鼻子不通气,鼻头红红的,眼神有些不安,比平时看上去要脆弱无害很多。 走廊的窗户开着,有风。 景召拉着商领领,往玄关里走了几步,避开夜里穿堂而过的风。 他耐心一向好,她感觉不安,他会安抚她:“我们确定关系那天,我说过的话忘了吗?” “一个字都没忘。” “那你重复一遍。” 商领领借着光看他,一字一句念得乖巧又郑重:“我可以向你承诺,可以用我的信仰起誓,我会永远忠诚于你,在我生命结束之前,都会爱护你、尊重你。” 这是景召的回答。 他拍拍她的头:“不要胡思乱想。” 她点头。 脑子却继续胡思乱想。 景召走了,门关上了。 商领领拨了明悦兮助理小晴的电话:“把视频发给王卓。” 何田胆子不够,就会小打小闹,商领领不满意她这把刀。 她没法乖,狮子的领土不容侵犯。 次日,明悦兮又上了热搜,因为自杀。 经纪公司在第一时间出来发布声明,声称明悦兮女士因为长期以来遭遇网络暴力、被冠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因而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于昨晚在家中自杀,所幸被经纪人发现,得到了及时救治,现已脱离危险。声明的最后还安抚粉丝,让她们不用担心,并呼吁网络文明,让粉丝不要在网上发表过激言论。 【键盘侠们,求你们了,闭上嘴,积点德】 【兮姐早点康复,你还有我们】 【何田,做个人吧】 【怪不得觉得兮姐最近状态不对,原来是生病了,@乔爽v照顾好兮姐】 【累了就停下来歇歇,我们一直都在@明悦兮v】 风向几乎一边倒,也有少部分质疑的声音,都被明悦兮的粉丝喷了。另外还有极少部分人继续去何田那里求锤,不过何田这次没有任何动静。 何田到底还是顾及丈夫梁建斌的事业,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鱼死网破。 不过,娱乐圈第一狗仔出来发声了。 王卓v:中午十二点,准时放料。 【前排占座】 【谁啊谁啊】 【四字女星吧,之前不是说拍到了四字女星的出轨瓜嘛】 【四字女星不是已经花钱公关了吗】 【提前给点预告呗】 【我猜是明某某的打脸瓜】 【……】 因为周末,商领领在家里休息,吃早饭的时候没看见景召。 陆女士说:“召宝去帝都了。” 商领领端着牛奶下了餐桌,微信上问景召:【你在哪?】 景召回:【在深明医院】 医院…… 商领领垂着眼,若有所思,侧脸的轮廓紧紧绷着,周身都像笼了阴云。 陆女士叫她:“领领。” “啊?” 这时景倩倩蹿上桌子,刚好撞到商领领的手,手机掉进了杯子里,咕咚一声,牛奶溅了出来。 景倩倩丝毫没有闯了祸的自觉,还气定神闲地站在桌上。 商领领目光看过去。 景倩倩突然感知到了危险:“喵!” 它拔腿就跑了。 陆女士把杯子里的手机捞出来,但已经黑屏了,她拿起拖鞋:“景倩倩,你给我过来!” 景倩倩纵身一跃,跳到了空调上面:啧,人类,有点可怕,她们能用眼神杀猫。 商领领没有看到景召后面的一条微信:【我一个导演朋友住院了】 出了车祸的那个不是别人,是陈野渡。 陈野渡的手刚做完手术,看到景召,说实话,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还来得这么快。 景召打量他的伤势:“你助理说你进了手术室,其他的没说清楚。” 陈野渡出了个小车祸,除了左手,另外还有脑震荡。助理估计慌了神,电话里没说清楚,把景召叫了过来。 陈野渡的姑姑陈知惠和方路深也在赶过来的路上。 陈野渡本来气质就颓,头上缠了圈白色绷带,看上去就像没有求生欲的样子:“以为我自杀啊?” 景召确实这样以为,因为陈野渡有过好几次自杀自残的行为。 有人真的抑郁,有人却把抑郁当脱罪的借口。娱乐圈就是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150:明悦兮被虐成渣渣(一更) 娱乐圈就是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景召没待很久,从陈野渡的病房出来。 有人叫他:“景召。” 正是“自杀住院”的明悦兮,她戏演了全套,手腕上确实受了伤,也已经包扎了。 经纪人乔爽是老油条,当了那么多年的经纪人,深知这个圈子的规则,也懂得控制舆论风向,一手公关做得漂亮,短短一天,全网黑就变成了全网同情。 明悦兮脸色不太好,一副病态,楚楚可怜:“我昨天给你打了电话。” 号码是她从姜成那里要来的,她是《东渠侯》的女二,《东渠侯》定档在即,姜成跟她是利益共同体,最不希望她出幺蛾子,否则电视剧就跟着完了。 此处是深明医院的贵宾住院楼栋,四周也没有人,隐私性好。景召不想吵了陈野渡养伤,走远一点,停在了楼梯口。 “你想说什么?” 明悦兮红着眼,一身白色的病号服,惹人怜爱:“你承诺过我,会帮我三次。” 景召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帮你?” 她沉默着,犹豫不决,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在蛊惑她,在对她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于是,她放任了自己的野心和贪心,壮着胆子问景召:“你能不能官宣我当你的女朋友?” 景召略抬了抬眼皮。 她立马解释:“不是真的女朋友,就假装一下,等事情平息,我再发分手声明,不用很久,如果你的女朋友介意,我可以亲自去跟她解释。” 她想要景召这块金字招牌,只要他站出来,即便只是有前女友的头衔,梁建斌和何田,甚至以后都不会有人再敢打她的主意。要是能弄假成真…… 她内心深处,确实存有奢望。 “明小姐。” 景召这样称呼她。 他一直都这样称呼她,界线划得干干净净。 “有件事我以为你懂,但目前看来你并不懂。我欠你哥哥一条命,不是欠你,我承诺你三件事,不代表你可以没有底线,我信守承诺的前提是你要懂得分寸。” 但事实是—— “你太不懂分寸了。” 他语气冷漠,显然动了怒。 明悦兮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却无话可说,景召肯定知道她的那些过往。她整个人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不管她做任何举动,都像是在自取其辱。 “好自为之。” 说完后,景召转身离开。 明悦兮还站在原地,双手攥着衣服,面如死灰。 忽然,景召脚步停下来。她目光骤亮,以为是他改变主意了。 他回头,目光淡薄又平静:“以后在外面不要提我的名字。” 明悦兮难以置信,整个人都怔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绅士重诺的人,怎么突然这么不留情面。 ***** 景召回了绿瓦胡同的工作室,发现商领领的手机打不通,他打给了陆女士。 “领领的手机怎么打不通?” 陆女士说:“她手机坏掉了。” “把电话给她接。” 语气里有催促的成分。 陆女士很欣慰,她家召宝终于栽了爱情的跟头了,高兴地说:“领领刚出门,说要去修手机。” 景召说:“等她回来了,让她给我打个电话。” 陆女士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 就是联系不到人,景召心里不踏实,可能就像陈野渡和景见说的,养了个闺女似的,人不在眼皮子底下,他就很难放得下心。 挂了陆女士的电话之后,景召又拨了个号码。 “收购的事,尽量快一点。” 电话那头的人问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他说:“有笔账要算。” 上午十点十三分,乔爽从公司赶来深明医院。 她进门,倒了杯水给自己:“梁建斌最近在谈热丽传媒的收购,他比你还怕负面新闻,何田那边他已经解决了。” 至于怎么解决的,乔爽知道一点,何田是小三上位,跟梁建斌有三个孩子,而且何田并不想离婚,一栋别墅就能轻易打发她。 总之,这件事暂时压下来了,就是梁建斌手里有明悦兮以前的那些料,这仍然是个不定时炸弹,说不准哪天就爆了。 “我之前跟提议的,”乔爽问明悦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和景召假意交往就是乔爽提议的,正好景召前阵子官宣了不是单身,但没有公布女友的身份,乔爽觉得这是个机会。 “景召已经拒绝了。” 明悦兮诧异:“你见过他了?” 明悦兮神情呆滞地坐在病床上,魂不守舍。 助理小晴在一旁,只听,不说话,心理素质强得一批,口袋的录音笔始终保持开着的状态。 “你不是说他欠了你们家一条命吗?”这件事乔爽也是前不久才得知,“怎么这点忙都不帮?” 明悦兮沉默思考了很久:“你去帮我打听一下,我想知道景召的女朋友是谁。” 她总觉得,景召会这么不留情面还有其他原因。 小晴的手机突然响了。 乔爽看了她一眼。 她立马把铃声按掉,然后出去接,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像公共电话亭打来的。 “喂。” 对方说:“是我。” 哦,是金主大人。 十一点零七分,一个微博大v放了一个瓜出来。 娱乐圈知心大姐:【请听录音】 录音内容是乔爽和明悦兮的对话,如下: “只是做做样子,为什么要真割?”这是明悦兮的声音。 接着是乔爽的声音:“不真割医院那边不好打点,记者和网友的眼睛一个比一个尖,不弄真点,万一出了纰漏会更麻烦。” 很明显,她们在说“割腕自杀”的事。 明悦兮:“心理医生那边呢?” 乔爽:“放心吧,我找的是熟人。” 录音很短,就到这里,但瞬间就引爆了话题。 【读书不多,此时此刻,就想到了两个字:我草】 【录音里,除了明悦兮,另一个是她经纪人,乔爽】 【乔爽真恶心】 【这公关手段,把人都整无语了,亏我还反省自己之前骂了她】 【录音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先不站队】 【声音像的人多得是,我相信兮姐!】 【都实锤了,粉丝还洗?】 【这种录音都曝光出来了,明悦兮八成是被自己人出卖了】 【就是因为有明悦兮这种害群之马,那些真正坦言自己生病的人才会被人质疑】 【……】 还没完。 中午十二点整,娱乐圈第一狗仔王卓准时爆料。 王卓:【如图】 一张长截图,这次直接给了梁建斌和明悦兮脸部特写镜头,光线很暗,两人在床上。 一波接一波,连续两个大锤,把明悦兮锤得彻彻底底,网友瓜吃得应接不暇。 【我以为房子已经塌得不能再塌了,事实证明,还能塌,塌成渣,塌成灰,塌成屎!】 【当初能出道就是梁这个金主捧的吧】 【果然都是人设,什么小太阳,毒太阳吧】 【娱乐圈该整治整治了,这种劣迹艺人,早点封杀吧】 【所以,我景老师为什么要给她拍照?】 【别cue景老师,景老师早说了:不熟】 【我家山山演的《东渠侯》啊,摊上这么个女二,估计播出无望了】 【……】 王卓爆料不到半小时,跟明悦兮有过合作的多个品牌方都陆续发了声明。 迪丽菲v:【声明:迪丽菲决定即日起终止与明悦兮女士的合作关系】 美派v:【声明:美派已终止与明悦兮女士的合作关系】 zeri:【声明:zeri品牌与明悦兮女士的广告合作协议已于**年1月3号到期,后续不再合作,感谢对zeri品牌的关注】 真福珠宝v:【声明:真福珠宝已终止与明悦兮女士的合作关系】 乔布朗汽车v:【声明:乔布朗汽车已终止与明悦兮女士的合作关系】 151:狗咬狗,彻底让明悦兮玩完(二更) 咣! 平板被砸地上,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明悦兮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为什么还不发声明?” 乔爽刚挂了一个广告商的电话,也是焦头烂额:“现在不管我们发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而且我们不知道对方手里还有什么证据,说多了不一定有好处。” 明悦兮急得坐不住:“那难道就什么都不做?” 乔爽想了想:“道歉吧。” 明悦兮今天本来有活动,临时被暂停,身上还穿着礼服,现下精致的妆容已经盖不住她脸上的焦躁狼狈。 她想也不想,否定了乔爽的建议:“我不道歉,道歉了不就等于承认了。” 还拎不清呢。 乔爽也来气:“现在不是你肯不肯承认的问题,是已经东窗事发了。” 明悦兮冷笑,把火气撒在乔爽身上:“还不是你出的主意。” “现在都赖我了是吧?”乔爽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当了多年的经纪人,气场不止强明悦兮一星半点,光用眼神就能射穿她,“明悦兮,你搞搞清楚,没人逼你爬上梁建斌的床,你走到今天的地步,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作为经纪人,我对你仁至义尽,要不是我帮你运作,就凭你一个一身黑料的网红,也能走到今天?” 明悦兮刚刚也是气急了,一时嘴快,当下她哪能得罪乔爽,立马道歉:“对不起乔姐,是我失言了。”她现在只能仰仗乔爽,“你再帮帮我,我可以先暂停一切活动,只要还有复出的机会就行。” 乔爽暂时压下火气:“现在只能道歉,写诚恳一点,态度好一点,梁建斌那人名声不好,我们站在受害人的角度去发声,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 明悦兮还想走小太阳的人设,把名声看得很重:“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乔爽摇头。 明悦兮不说话了,心火越烧越旺。 “你准备一下手写信,写完给我过目,合约那边我再去交涉一下。”乔爽交代完,离开了工作室。 明悦兮拿出纸笔,半天却写不下一个字,她就没觉得自己有错,错的是梁建斌、是何田、是乔爽、是曝光的人、是网上那些恶言相向的人。 助理小晴推门进来了。 “兮姐。”小晴小心翼翼地问,“乔姐呢?” “她出去了。” 小晴手里拿着一个包:“乔姐的包落在洗手间了。” 明悦兮一直阴着脸:“放那吧。” 小晴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包放桌子上,表情战战兢兢,手上一个不小心,包没放好,掉到了地上,一支录音笔滚了出来。 明悦兮也看见了录音笔,先小晴一步把录音笔捡起来,按了上面的播放键。 “只是做做样子,为什么要真割?” “不真割医院那边不好打点,记者和网友的眼睛一个比一个尖,不弄真点,万一出了纰漏会更麻烦。” “心理医生那边呢?” “放心吧,我找的是熟人。” 录音听完,明悦兮猛地站起来,眼里怒火中烧:“好你个乔爽。” 小晴默默地退了出去,关上门时,听见明悦兮在打电话。 “吴总,能不能抽十分钟给我?” 吴总,吴庸,是明悦兮现在的老板。 下午两点十分,明悦兮所在经纪公司红星传媒发了官方声明,称乔爽作为经纪人,没有起到正确的引导作用,已被辞退。 紧接着,明悦兮把手写的道歉信放到了网上,通篇总结下来,有三点内容。 一,当初年纪小、资历浅,前老板梁建斌对她威逼利诱。 二,装病公关是乔爽的主意。 三,占用公共资源她很抱歉,但她也是受害者,她无辜,也无处申冤。 这封信,大部分人不买单。 【所以,乔爽这是被推出来挡刀了?】 【狗咬狗吧,都不是好东西】 【兮姐也是遇人不淑,以后改正吧】 【我们兮姐也是受害人】 【乔爽搞这些骚操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洗衣机都没你会洗】 【……】 道歉信发出来没多久,明悦兮就接到了乔爽的电话。 “明悦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个时候,窝里反,乔爽怀疑她被人下了降头。 明悦兮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口吻:“录音都是你放出去的,你不想让我好过,那就谁也别想好过。” 反正她浑身是脏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乔爽气得在电话那边骂粗:“谁跟你说录音是我放出去的?” “不是你还能有谁?说那些话的时候,除了我就只有你在场。” “你是智障吗?随便放个录音笔就能做到的事,这都想不通?!”乔爽都懒得跟她这种蠢货多说,“你简直蠢得像猪。” 乔爽挂了电话,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她一身脏,以后估计也做不成经纪人,没什么顾及的,直接开撕。 乔爽v:【我这边帮你买水军做公关,你那边直接砍我一刀,你不做人,那就别怪我狗了。先放一点,只是冰山一角】 乔爽直接放出了和明悦兮的聊天记录,内容涉及整容、炒作、买通稿、给对家泼脏水、捆绑男演员等等。 【哇,年度大戏啊,精彩精彩】 【继续啊,让爆料再猛烈一些吧】 【被明悦兮蠢到了,自己锤自己可还行】 【虽然乔爽不是好鸟,但是她好刚】 【……】 就这样,狗咬狗彻底拉开了序幕。 正当大家以为会有一场大戏的时候,官媒出来了,接着,明悦兮和乔爽的微博被封了,再接着,明悦兮出演的电视剧全部被下架了。 既然出手了,那就直接永除后患,这才是商领领。 景召正准备回华城的时候,商领领给他打电话了。 “景召。” 景召人在车上:“手机修好了?” “嗯。” 她声音听着有些不对劲,不像平常那样活泼轻快。 “你在哪里?” 她说:“我在桐湘湾。” 景召没有问她为了什么来了帝都,只说:“在那里等我。” 路上车开得很快,只花了二十来分钟。 景召推开门的时候,商领领坐在餐桌上,在修剪蓝色妖姬的叶子。 “领领,”他走过去,稍微弯下腰,“你怎么了?” 152:送礼,亲嘴,上宾馆(一更) “领领,”他走过去,稍微弯下腰,“怎么了?” 商领领放下剪刀,抬眼,目光如刀刃:“你是不是去见明悦兮了?” 小狮子还没有完全被驯化,还有利齿尖牙,有难驯的脾性和凶猛的攻击性,生气了第一反应不是和解,是咬人,那是她因为生长环境而留在骨子里的习性。 十八岁的她,是她“爪子”最利的时候,她带少年回别墅的那天,天气很好。 “这是你的房间,你以后就住这里。” “不能回学校住?”景召当时念大一,一直都是住校。 商领领想了想,用温温软软的声音对他提出要求:“一周最少要有五天睡在这里。” 她是多么通情达理的小魔女啊。 景召站在那间房的门口,没有进去:“我们是什么关系?金主和情人?” “你想什么呢?我们当然是男女朋友了。”虽然她用了强迫的手段。 “洪奶奶呢?” “肾源已经解决了,下周就可以做手术。” 景召问她:“怎么解决的?” 手段当然不会光彩。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商领领不想谈这个,她还有最要紧的事,“先不说这些,景召哥哥,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谈恋爱了?”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商领领很兴致勃勃:“你谈过恋爱吗?” 十九岁的男孩子,没谈过恋爱,说起这个会不自在:“没有。” 商领领也没有谈过。 她跃跃欲试地问景召:“那你会谈吗?” 少年他不说话。 商领领也不会,于是她给方路明打电话。 为什么是方路明? 因为方路明十六岁的时候偷他哥的摩托车带妹子去兜风,摔断了腿,据说那是第六个被他带去兜风的女孩子。 电话通了,她自报家门:“我是商领领。” “知道。”方路明有她号码,但私下并不常联系,突然被找,方路明还有点心惊胆战,“你干嘛给我打电话?” “有件事情要问你。” 准不是好事。方路明不情不愿:“什么事?” “恋爱要怎么谈?” 谁这么倒霉,要跟商领领谈恋爱? 方路明还挺好奇的:“我哪知道啊。”他玩倒是没少玩,但谈没正经谈过。 “等会儿,我给你问问。”方路明打给了帝律公馆的周小时,大家都是发小。 周小时最近在谈恋爱,周小时两个月换一个,虽然换得勤,但不劈腿,也算谈得正经。 周小时说:“送礼,亲嘴,上宾馆。” 有钱公子哥都这么谈,反正最后都会谈到床上。 方路明原封不动地教商领领:“送礼,亲嘴,上宾馆。” 商领领觉得不够具体。 “他什么时候谈恋爱?” 方路明:“啊?” “周小时什么时候跟他女朋友谈恋爱?” 方路明又去问问。 周小时说,明天周末,要跟女朋友约会。 商领领说:“带上我。” 方路明觉得她变态。 但方路明不敢骂:“那多不好意思。” “我跟在后面,不打扰他们。” 方路明干脆拉了个群,周小时支支吾吾,心里不乐意。 商领领发了条语音:“带不带?” 周小时说:“……带。” 虽然商领领没打过周小时,但周小时比方路明还怕商领领,听说商领领杀过狗,谁说的不知道,反正听说了。 周小时的女朋友是个很会撒娇的女孩子,她会甜甜地喊周小时宝宝。 周小时的女朋友买冰激凌只买一个,跟周小时你一口我一口。 周小时的女朋友跟周小时去坐了摩天轮,等摩天轮到最高的时候,周小时的女朋友亲了周小时,说那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周小时给女朋友送了项链。 周小时包下了整个餐厅,庆祝交往一个月。 周小时带女朋友去打了桌球,周小时女朋友不会,周小时亲自教她,过程中有多次黏黏糊糊的接触。 最后,周小时带女朋友去了宾馆。 周小时身后有两只尾巴,一路尾随。 “不能再跟着了,他们上宾馆了。”十八岁的方路名审美扭曲,喜欢花花绿绿的颜色,不仅穿花花绿绿的衣服,还染花花绿绿的头。 商领领站在宾馆门口,伸着脖子往里面瞧:“他们上宾馆做什么?” 方路明当然懂,但他不好意思说:“还能做什么。” 商领领表情懵懂。 方路明摸摸后脑勺:“探索身体呗。”跟商领领说这个,奇怪得要死,他不说了,“你自己回去查。” 商领领真回去查了,知道了怎么探索身体,她很好学,还看了小电影。 景召白天要上课、拍照,只有晚上过来,商领领给他准备了一间卧室,一间衣帽间,还一间放相机和摄影作品的房间,保姆只过来打扫卫生和做饭,不在别墅住,晚上只有商领领和景召在,颇有金屋藏娇的架势。 她去敲景召的房门,虽然她有钥匙。 “你在做什么呀?” 景召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回电脑:“做课题。” 她拉着一把椅子,坐到他旁边,手肘支着桌子,撑着下巴,歪头看他:“宝宝。”她叫得比周小时女朋友还甜腻。 景召敲键盘的手指骤然顿住。 153:宝宝,我们出去谈恋爱吧(二更 景召敲键盘的手指骤然顿住,他扭头看她,一双桃花眼比平时睁得要大一些。 商领领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这么生动的表情,觉得有趣,又凑过去叫他:“宝宝。” 离得太近,景召都能闻到女孩子身上的沐浴露香,他迅速别开脸。 刚刚入夏,晚上燥热燥热的。 “商领领,换一个。”他看着电脑屏幕,屏幕上的箭头没有动过。 商领领看他时目光总是直白又炙热:“为什么呀?” 太肉麻。 景召没说出口。 “好吧,”她很宠男朋友,换了一个,“宝贝。” “……” 十九岁的景召挺容易脸红的。 商领领趴他桌子上,水润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你明天没有课对吧?” “嗯。” 她兴冲冲地说:“明天我们出去谈恋爱吧。” 景召一直看电脑,过了会儿,点了头。 次日,是周日。 商领领穿上最喜欢的裙子,带上记事本,和景召出去谈恋爱了。 记事本上罗列一条条怎么谈恋爱的具体做法,是商领领昨天观摩周小时谈恋爱时做的笔记。 商领领先带景召去了奢侈品店。 店员一看商领领的穿着,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千金,招待很热情。 商领领拉着景召,去了陈列着各种手表的专柜:“宝贝,你喜欢哪个?随便挑。” 店员捂着嘴在笑。 景召把商领领拉到旁边,语气正经严肃:“在外面不要这么叫。” 好吧,他脸皮薄。 商领领改口叫了声景召哥哥,回头对店员说:“把最贵的都拿出来。” 店员拿了十几款手表出来。 景召摇头。 “不喜欢啊?”商领领说,“那换别的。” 周小时的女朋友就喜欢周小时送的项链,商领领不懂怎么谈恋爱,只能依样画葫芦。她会对景召很好,只要他不忤逆她,不离开她,她可以给他想要的一切。 “我用不着。” 商领领还是想给他买:“你手表都戴旧了。” 景召有一块总戴着的手表,他好像很宝贝那块手表,很少会取下来。 “走吧。” 商领领乖乖走了,因为景召拉她手了,她心情大好。 手表没送成,记事本里下面一条是吃冰激凌,笔记后面划了重点,只能买一个。 “景召哥哥,我们去吃冰激凌吧。” 附近商城有那种抱在手里的冰激凌,很大一桶,商领领只要了一桶,老板看他们两个人,就给了两个勺子。 “呀,咬断了。” 商领领一口咬掉了一个勺子。 景召的注意力不在冰激凌上,周末路上人太多,他拉着商领领的袖子,走到人少的那一侧。 商领领用她吃过的那个勺子,舀了一勺冰激凌,喂到景召嘴边。 他看着她,嘴没动。 商领领啊了一声:“张嘴呀。”周小时女朋友就是这么喂的。 “快点呀,手酸了。” 少女的眼睛明艳动人,即便是有小情绪,也生动灵气。 景召低下头,吃了她喂过来的冰激凌,然后不自然地别开头。 他虽然被动,但很配合,一桶冰激凌就那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 商领领悄悄拿出记事本,划掉了吃冰激凌那一条。 下一条—— “景召哥哥,我们去吃饭吧。” 对,她包下了整个餐厅,像周小时那样。 她是保送了帝都大学的学霸,学什么都很快,区区一个谈恋爱,不在话下。 景召进门就看出来了:“你包餐厅干嘛?” 三层楼的西餐厅,就他们两个人吃饭,旁边还有人谈钢琴。 商领领说:“庆祝我们交往第三天。” 景召拒绝了服务生倒过来的酒:“下次别这样了。” “为什么呀?你不喜欢吗?” 周小时的女朋友就很喜欢啊,眼睛都笑没了。 景召说:“浪费。” 商领领在包餐厅这条后面打了个叉。 吃完午饭,商领领提议去打桌球,景召都随她,他把分寸拿捏得很好,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不愿意的情绪,只是不适应,话很少。 到了店里,商领领要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她还点了酒,景召让店员换成了饮料。 商领领先拿起球杆,秀了一下技巧,一杆进洞:“我超级会的,要不要我教你?” 那样就可以黏黏糊糊的身体接触了,就像周小时和他女朋友那样。 景召摇头。 他拿巧粉擦了擦杆头,弯下腰,手撑在桌面上,姿势标准,从容淡定地把剩下的球全部撞进了洞里。 商领领:“……” 黏黏糊糊的身体接触泡汤了。 方路明是狗头,周小时是狗头,周小时的女朋友也是狗头! “你怎么这么会?” “以前玩过。”他把球摆好。 他低头时,商领领刚好能看见他卫衣下面的锁骨,皮肤不是很白皙,骨相流畅好看。她想起了昨天看的小电影,突然很想扯下他的衣服,看看里面的光景。 她走过去:“那你教我。” 景召反问一句:“你不是说超级会吗?” “……” 方路明是狗头,周小时是狗头,周小时的女朋友也是狗头! 没有黏黏糊糊的身体接触,商领领对桌球的兴趣直接减少了一大半,她不想玩了,说要去坐摩天轮。 游乐园很多人,光排队就排了一个多小时,等坐上摩天轮时,太阳已经开始西下。 摩天轮缓缓转动,吊厢也跟着轻微的晃,商领领坐一边,景召坐一边。 “景召哥哥,你以前和别的女孩子坐过吗?” 他看着外面:“没有。” “那你听过摩天轮的传说吗?” 他转头看她:“没听过。” 商领领听过,就在昨天,从周小时的女朋友那里听到的。当时周小时有点崩溃,因为商领领让他开着免提“谈恋爱”。 商领领起身,走到景召那边:“听说在摩天轮最高的地方接吻,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景召总是那么正经,总是那么不懂情趣:“骗小孩的。” 商领领:“……” 她有小脾气了:“你不准动,也不准说话了。” 不是谈恋爱了,是命令。他们本来就不是正常的恋爱关系,她是狮子,而景召是猎物。 景召没再动了,也不说话,那样坐在摩天轮的吊厢里,像一副定格的画。 商领领噘着嘴,亲了上去。 154:向景召进攻的小魔女(一更) 唇压着唇,就那样停留了几秒。 是笨拙、莽撞,又青涩的吻。 商领领退后,然后看景召,他也在看她,两双漂亮的眼睛那样对视着,呼吸交缠凌乱,瞳孔里的影子近在咫尺。 她站着,脸颊被夕阳刷红了,问景召:“有没有别人亲过你?” 景召坐着,要仰头:“没有。” 怎么会没有。 商领领点破:“篮球场的更衣室。” 篮球场的更衣室里,她趁着停电咬过他,他没看到“凶手”,那么认真算起来,对他来说就是“别人”。 他说:“是你。” 商领领很诧异:“你怎么知道是我?”当时四下漆黑,他不可能看得清。 “我没有遇到过第二个像你这样的人。” 这样大胆,像野蛮生长的小兽,上来就扑食。 商领领觉得被夸奖了,很开心:“景召哥哥,我们再亲一次。” 她就是这样,想要什么,就明目张胆地要。 景召看了看外面的摩天轮:“已经过了最高点。” 她不是要在最高点接吻吗。 “不管。” 不,她只是想接吻。 她两只手搂住景召脖子,闭着眼睛吻住他的唇。 她说:“张嘴。” 他睫毛合上,开始回应,下意识地。 摩天轮转了一圈,又一圈,夕阳终于落下去了。 晚饭在一家私房菜馆吃的,这次商领领没有包下整个馆子。吃完饭后,司机被商领领打发走了,景召开车。 商领领坐进车里,问景召:“你喜欢宾馆,还是喜欢家里?” 景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提宾馆,只说:“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他这样回答,商领领默认他喜欢家里。 他们回了西郊的别墅。 晚上,景召洗澡的时候,商领领闯了进去,他脸皮薄,将她赶出了浴室,她在外面唱《十只兔子》、念《动物世界》,心情好得要飞上月亮了。 (这一段前面领领做梦的时候写过,不重复) 等到外面安静了景召才出去,商领领坐在他卧室的床上,还没走。 她目光可露骨了,上上下下地看他:“洗好了。” 他只拿了裤子进浴室,身上水都没擦干,因为在浴室里待了很久,皮肤有点发红。 上衣放在了床上,被女孩的裙子压着。 景召伸手想去拽,可刚俯身,商领领把眼睛睁更大了,他烫了手似的,把手猛地收回去,整个人迅速往后退。 “你坐我衣服上了。”这句话带着几分恼意。 商领领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把衣服抽出来,递给他:“给。” 景召接过衣服,翻了个面。 商领领脖子往前伸了点,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她的眼睛像一只手,会扒衣服。 景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让他没辙,他转过身去,用最快的速度把衣服穿上,额头上也不知道是没擦干的水,还是逼出来的汗,头发湿得滴水。 他背着身,掀起衣服擦了一把,又把衣服放下来,转头问她:“你怎么进来的?” 商领领举着手里的一串钥匙:“我有钥匙啊。” 她坐在床上,拖鞋踢得老远,晃着两条细细长长、白得发光的腿。 都是十几岁,荷尔蒙旺盛的年纪。 景召把视线移开,不看商领领。 她身上的睡裙很短,白色的,布料丝丝滑滑。 景召看着地毯,露出一侧的脖颈线,流畅又紧绷:“有事明天再说,已经很晚了。” 她眼眸明亮清澈,像深山里涉世未深的麋鹿,莽撞又单纯,还很无辜:“我没事要说啊。” “那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来谈恋爱呀。” 景召抬起眼,看她。 她笑得纯真:“你不是不喜欢宾馆吗,那我们在家里。” 十九岁的男孩子,该懂的都懂了,哪会听不出来她的意图。他回避她的视线:“回去睡觉。” 房间里空调开得很低。 商领领手臂上都起了小鸡皮疙瘩:“我要在这里睡。” 他突然板着脸:“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我们是情侣,我在做情侣都会做的事情。” 送礼、亲嘴、上宾馆,恋爱不是这样谈的吗? 不过商领领也不喜欢宾馆,觉得没家里干净。 景召不跟她多说,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盖到她腿上,压着裙摆,把她抱了起来。 她立马配合地搂住他脖子。 结果令她很失望,景召不是把她抱上床,而是把她抱出去了。 她脚落地,很不满:“你干嘛呀?” 景召进屋,去拿了一个白色的记事本出来,正是商领领做笔记的那个本子。 她踮着脚去抢。 景召把手举高,绷着脸,不像那个年纪的男孩子,老成又严肃:“谁教你的?” “怎么在你这?” 是景召在车上捡到的。 他又问了一遍:“谁教的?” “我自学的。” 笔记本上还有那些小电影的片名,名字太露骨,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片子。上面有些用笔划掉了,有些还没划掉。 景召把那页纸撕了下来。 商领领去抓他的手:“喂喂喂!干嘛呢干嘛呢!” 她不喜欢不听话的,不喜欢忤逆她的。 她会惩罚人的! 景召单手把她拉开一些,避开她胡乱挥动的手,把那张纸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你年纪还小,不要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说的好像他年纪很大似的。 商领领头一扭:“哼。” 等着吧,她生气了。 景召把掉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披到她身上:“领领,我们顺其自然吧,嗯?” 他之前总是叫她商领领,是第一次这样叫她,叫她领领。 她被蛊惑了,不仅不生气,还乖乖交出了掌控权和主动权。 “好。” ------题外话------ **** 天冷了,最近在调码字生物钟,二更,预计十点左右。 155:领领父亲死因,召宝的背景(二更) 之后是景召掌控节奏。 和所有普通情侣一样,他们也谈过简单平常的恋爱。 商领领闲来无事会陪景召去上课。有一次,她中途进教室,偷偷摸摸地坐在了最后一排,老教授眼睛尖,看到她来迟了,特地点她起来回答问题。 那个老教授很好说话,人也幽默。 商领领大大方方地承认:“这道题我不会,我是来蹭我男朋友课的。” 老教授笑得很和蔼:“男朋友是哪个?赶紧起来帮女朋友回答。” 教室里的一众同学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坐在第二排的景召站起来了,流畅、准确回答了老教授的问题。 下了课,一起打球的一个哥们儿跑来问景召:“真是你女朋友?” “嗯。” 景召转头,对后面商领领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一起打球的这个哥们儿认得商领领,商领领之前不是经常来旁听嘛。 “那什么,”哥们儿小声问,“她不是高中生吗?” “保送了。”景召音量不大不小,没有刻意避着谁,“帝都大学,医学系。” 景召一直很低调,和班级的同学私下不怎么来往。他这么低调,但交了个保送女朋友的事让整个专业都知道了。 商领领已经办好了保送的所有手续,不需要再去学校,她偶尔会回帝都,但大部分时间待在华城,景召从来不过问她的家庭和背景。 周五那天,她说要回帝都几天。 周六,景召在地铁上接了她打来的电话。 “你到哪了?” 她刚刚微信上问了景召在哪,景召说在地铁上。 “快到站了。” “我在站口等你。” 马上到站,景召挂了电话。 他旁边坐了一个女孩子,女孩频繁地看向门口,坐姿很拘谨,腿稍稍挨着椅子,没有坐实。 地铁到站,慢慢停下,景召起身下车,外套留在了位子上。 女孩张了张嘴,又把话吞回去了。 车厢外面,穿着宝蓝色长裙的商领领跑着扑进了景召怀里。 她开心地喊:“景召哥哥!” 车门这时候关上了。 车里的女孩把外套捡起来,围在腰上,遮住裙子上的经血。 她站起来,看着车厢外面,低声说了句:“谢谢。” 但没人听到。 地铁已经开走了,现在是上下班的高峰时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商领领挽着景召的手,一起往出口那边走。 “不是说要在帝都待几天吗?” “帝都没意思,就又回来了。” 出了地铁口,还要坐公交,站牌附近很多人在等车,已经夏天了,人一多就会很热,商领领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你为什么不开我送你的车?” 她的车都价值不菲。 景召说:“不适合。” 车来了。 车上人不多,景召和商领领坐在了最后一排,窗户开着,吹进来的风是热的。 “我明天想去一趟医院。” 商领领拿出来一张湿巾,擦了擦手,四处看了看,没地方扔垃圾。 她说:“你想去就去啊,不用特地跟我说。” “给我。” “哦。” 她把垃圾给景召。 景召把垃圾装进了相机包最外面的隔层里。 洪奶奶在帝都的深明医院,上周做了换肾手术,因为年纪大,恢复得并不是很好。 洪奶奶似乎知道了什么,趁商领领出去了,单独问景召:“你和小商……” 洪奶奶不知道怎么开口合适。 景召只说:“我和她在交往。” 洪奶奶叹气:“是我拖累了你。” 他摇头:“您不要多想,好好养病。” 洪奶奶还是叹气。 景召接了个电话,去了洗手间。 电话那边的人问他:“您见到杨康年了吗?” “没有。” “威尔也去了帝国,那里已经不安全了,您回维加兰卡吧。” 景召沉默了很久,说了句:“我有数。” 门上倒映出一张很年轻的脸,轮廓深邃流畅,睫毛很长,眉间有少年气,还有一股坚毅沉着的劲儿。 回去是商领领的司机开车。 景召和商领领坐在后面。 “你怎么了?” 景召抬头:“嗯?” “从医院出来,你就一直不说话。”商领领生了一张很无害的脸,但只要稍微压一压眉眼,骨子里那股攻击性就出来了,“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利用洪奶奶逼迫你?” 交往后,她是第一次说起这个问题。 他们顺其自然地发展,因为景召很配合,她都快忘了他们开始于一场交易。 “没有。” 他是个年少老成的,心思一点都不好猜,除了亲热的时候会露出来几分不熟练的青涩窘迫,其他很多时候商领领都看不懂他。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事情。” 商领领想读懂他,想更了解他:“不能告诉我吗?” 景召摇头。 商领领有秘密,他也有。 六月二十号,商领领回了帝都,下午景召接到她的电话。 她从来没有那么低落过,甚至有点无助,她问他:“你可不可以来帝都接我?” 景召下午还有课。 “好,你把地址给我。” 商领领给了帝律公馆的地址,帝律公馆是帝都最贵的地方,里面住的都是帝都最顶级的世家和豪门。 景召进不去,在外面等。 有两个女孩路过,穿着打扮都很不普通。 “刚刚我路过商家,听见里面摔摔打打,八成又是商领领那个小魔女在发疯。” 这是长头发的那个。 另一个短头发:“你说她是不是有病啊?” “估计是,我听我妈说,商领领他爸就有病,不然也不会把他老婆关在笼子里。” 长头发的女孩挽着短头发的女孩,她们年纪都不大,撑着一把遮阳伞。 “我还听说商领领他爸是因为商领领才没命的。” 短头发的问:“不是说自杀吗?” 长头发的说:“不是自杀,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商领领失踪过一段时间。” 短头发的点头,说记得。 “她被绑架了,她爸去赎人,被绑匪烧死了。” “活该,两个神经病。” 短头发女孩刚说完,一块转头砸过去,就砸她脚边。 紧接着,传来一句骂人的话。 “妈的,说谁呢?” 骂人的是方家的小儿子。 听说以前和商领领走得很近。 方家的小儿子名声不好,是帝律公馆最让人头疼的二世祖,短头发女孩本来就看他不顺眼:“方路明,你有病是吧!” 方路明穿着个花短裤,脚下趿着一双人字拖,卷了一头羊毛小卷,插兜走路像个小流氓。 “天天说这个有病那个有病,我看你才有病,我家开医院的,给你打个折,改天来看看。”方路明的嘴就怵过商领领,“长得倒人模人样的,一张嘴比狗还能吠。” 女孩子气得面红耳赤:“方路明!” 方路明伸出手,勾了勾食指:“来啊,来咬你爷爷!” 方路明讨厌商领领吗?也是讨厌的。骂她吗?也骂。 但他听不得别人骂。 短发女孩子被怼得直跳脚,追着方路明打。 长发女孩突然喊:“菲菲!” 是商领领出来了。 帝律公馆说她坏话的一箩筐,但从来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叫菲菲的短发女孩不再打闹,拉着长头发的同伴赶紧走了。 商领领从公馆出来,径直走向景召:“等很久了吗?” 他站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没等很久。” 方路明一只脚在公馆里,一只脚已经迈出来了,正探头往商领领和景召那个方向看。 商领领突然回头,声音发甜,眼神很冷:“不要去我爷爷那里乱说话。” 方路明哼了声,一甩他的小卷毛:“我跟你又不熟。” 他一副大爷的姿态,往公馆里面走了,不过中途回了几次头,把景召上上下下偷瞄了个遍。 他心里腹诽:啧,才多大啊,就会在外边养男孩子了。 景召是开车来的,上次他说车不适合,商领领就买了一辆很平价的代步车。 她喜欢穿裙子,最喜欢红色和宝蓝色的裙子。 她今天穿着黑色裙子,最爱的红宝石也没有戴,整个人阴阴郁郁的。 “今天是我爸爸的祭日。”她突然开口。 景召把车停下来。 车在桥上,桥下面是江水,有风,水波在翻滚。 她看着外面,像在自言自语:“再过几天,是我妈妈的祭日。” 她的母亲只比她的父亲多活了七天。 “景召哥哥,”她转过头来看景召,眼睛是红的,“今天我很难过,你能不能说一句好听的哄哄我。” 她到底只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再会“咬人”,再怎么魔女,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 她也会哭的。 “你想听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很难过很难过:“你就说,我们领领最漂亮。” 景召看着她的眼睛,说得很慢:“我们领领最漂亮。” 她低下头,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这是我爸爸最喜欢说的话。” 后来就再也没有人说“我们领领”。 景召捧着她的脸,让她抬起头,他为她擦掉眼泪:“我们领领最漂亮。” 她抓住他的手,握紧,把她自己的下巴放在上面,是完完全全依赖的姿态。 “景召哥哥,你还记得你在维加兰卡救过一个女孩子吗?” “记得。” 她说:“就是我啊。” “嗯,我知道。” 景召见过十四岁的商领领,在维加兰卡,她还送了他一颗红宝石。 在河源镇,修路灯的时候,他们都一眼认出了彼此。 ***** (有人问,19岁的景召一开始拒绝,后面怎么又很宠领领,我目前只能说,故事没写完,景召的视角、背景都还没出来。领领十四岁的事后面会写,二十五岁的景召失忆与否,后面也会写。) 156:小魔女开始黑化,笼子文学(一更) 商领领喜欢送景召礼物,别墅里有一个房间,里面都是她送的镜头和相机。 她问景召还喜欢什么,他说山川、河流、星辰、日出。 她就找了个做玉雕的师傅,想把一整个世界的风光都刻下来,送给景召。 景召会带她出去玩,会在夕阳里给她拍照,会夸她漂亮,会在她生病不肯吃药的时候,哄她说我们领领要听话。 她以为他们会一直那么好,直到洪奶奶去世。 洪奶奶年纪大了,没扛过器官移植后的排斥反应,她最不放心景召,弥留之际时抓着他的手,嘱咐他要好好活着,不要走他父亲走过的路。 商领领从来没听景召说起过他的父亲。 葬礼在河源镇办的,洪奶奶没有其他亲属,来吊唁的宾客都是景家村的人。 因为洪奶奶的离世,商领领开始变得敏感多疑,她没有可以胁迫景召的筹码了,她担心他会逃走,她在心里做了各种危险又变态设想。 七月,暑假开始了。 景召有一段时间经常早出晚归。 商领领在他卧室等到了深夜,他回来了。 她问:“你去哪了?” “去拍照了。” 景召手里拿着相机。 商领领的心里一头怪兽,怪兽最喜欢猜忌,怪兽总是蠢蠢欲动,想要冲出来,想要对他闯点祸。 “为什么不带我去?” 景召只说:“不方便。” 他去洗漱的时候,商领领偷偷看了他的相机,里面并没有新拍的照片。 月中,商领领的外公过寿。 前一天晚上,她问景召:“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景召摇头,拒绝了:“都不认识,我去不合适。” 灯光里少女的眼睛流光溢彩,像煜煜生辉的宝石,看不出生气的情绪:“你是我男朋友,哪里不合适了?” “以后吧,以后再去。” 帝律公馆已经有很多传言,说她不归家是因为在外面养了男孩子。 她不喜欢养这个字眼,她想把他带到所有人面前,让所有都看看她珍藏的“红宝石”。 “景召哥哥,”她走近,双手环住景召的脖子,踮起脚,“你喜欢我吗?” 她眼里有直进又凶猛的攻击性,像动物世界里捕猎的狮子。 “你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我。” 她没等景召回答,凑过去去吻他。 贴着唇,她开始咬他:“景召哥哥,不要离开我。” 不要逃。 不然,她会想折断他的腿。 寿宴设在了杨家的别墅里,外公说,她很快就成年了,很快就可以接手父亲的家业,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但外公并不知道她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 她很晚才回来。 景召在别墅的院子里等她,看见她从车里下来,很严厉地问:“你怎么自己开车回来了?” “我又不是不会开车。” “你没驾照,怎么能开车。” 怎么不能。 商领领想要做什么,从来都不会理会规则。 她挽住景召的手,利用漂亮无害的脸蒙混过关:“好了,别念我了,我下次不会了。” 他们站在院子里的秋千旁,疯长的锦屏藤爬满了整个别墅的墙壁,下面的栅栏里,开着五颜六色的太阳花。 “领领。” “嗯。” 景召突然问:“你外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问起商领领的家人。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想多了解你一点。” 商领领想了下,回答:“是个虚伪的人。” 景召问为什么这样说。 “人人都说我爸爸是个神经病,只有我外公,到处说他女儿嫁得好。” 当然嫁得“好”了,父亲给了几十亿的聘礼,还有源源不断客源。 “后来我妈妈去世了,他又跑来跟我说,都是商家的错,都是我爸爸的错。” 外公说,不能让商宝蓝那个外人抢他宝贝外孙女的东西。 宝贝外孙女?商领领当时都听笑了。 对了,她的外公叫杨康年。 “景召哥哥,”她突然酒瘾犯了,“我们喝点酒吧。” 景召摇头,不像个十九岁的年轻人,眉眼虽还有少年气,但少了些朝气,老成持重得像个长辈:“你还没成年。” 他只有谈恋爱的时候,纯得像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其余时候,总是把商领领还没成年挂在嘴边,不让她开车,不让她喝酒,不让她看成年人看的小电影,不让她接吻的时候伸手作乱。 他是不是忘了,她当初怎么把他弄到手的? “就喝一点点。”她随便寻了个借口,“你看,今晚的月亮很圆,我出生那天,月亮也很圆。” 今晚是农历十六,满月的日子。 景召抬头看月亮:“只能喝一点点。” 商领领只喝了一点点,但景召喝了很多。 她发现了一件事,喝了酒的景召会很听话。 157:灌他酒,让他听话(二更) 她发现了一件事,喝了酒的景召会很听话。 他坐得很直,不让人看出来他的异常,空酒瓶子躺在地上,他们都坐在地毯上。 商领领双手撑着地,身体往前撅着,用半跪的姿势凑过去,去看景召被雾气模糊了眼睛。 “景召哥哥,”她往前爬的样子像一只猫,“你喝醉了吗?” 景召点头:“喝醉了。” 她明眸善睐,那样跪趴着,如果是妖,那也是初入世时最纯真的妖:“那你还认得我吗?” 景召又点头:“你是商领领。” 夜里,少女的声音空灵,像响在耳边蛊惑。 “商领领是谁啊?” 景召眉眼很安静,端端正正坐着,问什么就答什么:“我女朋友。” 她亲他,他就会乖乖张嘴。 她去扯他的衣服,他也会弯下腰配合。 乖得要命。 她把他脖子也弄红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碰他锁骨的皮肤:“景召哥哥。” 他身体偶尔晃晃:“嗯。” “你哄哄我。” 他想了几秒:“我们领领最漂亮。” 喝了酒的他只有眼睛迷糊,表情还是严肃认真的,像话本里的少年书生,又正经又纯。 商领领把他卫衣的领口往旁边拉,偏要他衣衫不整。 “景召哥哥,”她像骗糖吃的小孩,“你叫一句宝贝听听。” 若是景召清醒,绝对说不出半句肉麻的话。 酒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小古董开窍。 他靠近商领领耳边,似乎不能让别人听到,小声地、悄悄地叫她:“宝贝。” 商领领心想,景召如果能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 卧室的门没有关,景召醒来,听见楼下有人在说话。 “谁告诉你的地址?” 是商领领在发问。 门口站着一个男孩,高高瘦瘦的,穿着纯白色卫衣,轮廓像刚长开,精致里还带着几分稚气。 是商请冬。 他也不回话,就站在门口的太阳光里,没有风捣乱,地上的影子显得异常乖巧。 商领领不耐烦:“问你话呢。” “王叔说的。”商请冬稍稍低头,是认错的姿态,“你别怪他,是我逼迫他说的。” 他天生就生了一副脆弱感很强的皮囊,不说话时,更是漂亮可怜,用方路明的话说:那是一张能让人同时生出保护欲和凌虐欲的脸。 商领领冷着眼看他:“你回去吧。” 他站着不动,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姐:“等开学了,你会回公馆住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 商请冬把头垂得更低了。 商领领这时听到脚步声,她回头,原本阴沉沉的眼立马放晴了。 “景召哥哥。” 这声哥哥喊得又乖又甜,语气里全是欢喜。 商请冬立刻寻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景召。 漂亮分很多种,有淡而秀美的,有浓烈明艳的,景召属于后者,就像商领领最喜欢的红宝石,耀眼得一秒就能抓住别人的眼球。 景召下了楼。 商领领看向商请冬:“你还不走?” 她并不打算介绍两人认识。 商请冬把放在景召身上的视线收回去:“我走了。” 他边走边回头,就十几米距离,他回头看了很多次。 啪。 商领领直接把门关上。 “他是谁?”景召昨晚喝了酒,声音有点沙哑。 商领领去厨房倒了杯蜂蜜水,给景召:“他是我爸爸的养子。” 景召没有多问。 商领领主动说:“我不喜欢他。” 景召没问为什么:“嗯,那就不和他玩。” 八月初景召要去沙丽皇家艺术学院参加摄影交流会,申请是他四月份就提交了的。沙丽皇家艺术学院在宾莱,从帝都飞过去要八个小时。 现在还是七月底,但机票已经订了。 商领领和景召在一起之前,她截过一次申请名单,为了“威胁”景召对她妥协,后来在一起了就收了手,现在她又后悔了。 “要去多久?” “一周。” 太久了,商领领现在只要一会儿看不到景召就会很不安。 “我也去。” 景召不赞同,说:“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学校的教授,行程很赶,你去了我顾不上你。” “哦。” 她会去的,她会偷偷跟着去。 已经八月了,暑假过去了一半,华城越来越热,夜里有隐隐约约的虫鸣声。 屋外,漫天都是星星。 啪嗒,是开锁的声音,门轻轻被推开了。 “景召哥哥。” 是少女轻轻软软的声音。 她踩着松软的地毯,悄悄进来:“景召哥哥。” 景召被一双手缠住了。 他以为那是梦里,直到那双凉凉的手钻进了衣服里。 他突然睁开眼,瞬间红了脸:“领领!” 屋里没开灯。 女孩在做坏事。 景召想推开她,却碰到了薄薄裙子下面的身体,又猛地收回了手。 她像一条扭动的鱼,钻进他怀里:“你不要动。” 景召浑身僵住了,因为她的手。 “我要试试。” 就是那天,手替商领领尝了鲜。之后,她越来越胡来,她甚至提出,不想上学,想和景召生一个小孩。 景召问她怎么了。 她说:“我想把你变成我的。” 景召摸摸他的头,宠溺却不纵容她:“现在不可以,等你再长大一点,等我们再长大一点。” 为什么突然这样?因为她改变主意了,她不去宾莱了,她也不会让景召去宾莱。 她听到了,那天傍晚景召在别墅外面打电话。 “我会先到宾莱,你那边帮我安排一下转维加兰卡的飞机。” 没有人教过商领领怎么留住一个人,她也不会谈恋爱,不知道沟通,不知道坦诚,她只知道她想要什么,她只知道她需要一个笼子。 她曾经问过父亲,母亲哭得那么厉害,为什么要关着她。 父亲说,因为留不住。 商领领在别墅里弄了一个酒窖,杨家就是做红酒的,酒窖里装满了各种酒。 景召出发去宾莱的前一天。 商领领抱着一瓶酒去他房间:“景召哥哥,我们喝点酒吧。” 景召在收拾行李:“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给你送行啊。” 景召停下手上的事,去拿杯子。 十九岁的他酒量并不好,商领领一杯一杯地喂他,把他弄醉了,带到了床上。 不像清醒时的他,这也不行那也不准,他喝多了会听话地把手举到头顶,任由商领领胡作非为。 除了最后一步,她什么都做了。 景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太阳刺眼,他伸手去挡眼睛,发现手腕上锁着一条铁链。 158:领领极端行为,景召的深爱(一更 景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太阳光刺眼,他伸手去挡眼睛,发现手腕上锁着一条铁链。 “景召哥哥,”商领领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你醒了。” 他坐起来,先看了看手腕上的铁链,然后问:“几点了?” 他出奇得冷静。 “十二点了。” 十二点了,飞宾莱的飞机已经起飞了。他的手机不在身边,不知道学校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抬头,看着商领领,那么沉着:“你不想我去宾莱,可以和我说。” 商领领摇头,从椅子上起身,坐到床上:“不止宾莱,我现在哪里都不想你去,万一你走了不回来……” 她不允许有这种可能。 她语气软软的,想利用他的同情心,央求他:“你就待在家里,好不好?” “帮我解开。”景召说。 “现在还不行。” 现在她还没有信心留住他。 她想,她或许应该生一个孩子。 “商领领,”景召叫了她的全名,他很少这样,脸色这么冷峻,“不可以这样,这样做不对。” 父亲在世的时候,很宠商领领,从来不会说她做得不对,后来父亲不在了,更没有人会去管她的处事和为人。 所以那时候,她不听别人教,她也不理会对错。 她握住景召被锁着的那只手,低头轻轻吹了吹:“是不是弄疼你了?”她亲一亲他的手指,目光温柔,“对不起啊,你再忍一忍。” 景召的手指上有一个伤疤,是他小时候留下的。 他试图跟她沟通:“领领——” 商领领不想听:“不要试图说服我,我不会心软的。”她伸手,摸他脖子上昨夜被她咬出来的痕迹,用哄着他的语气说,“你只要听话,我喜欢你听话。” 农历七月半那天,商领领送了自己一件生日礼物——一个金色的笼子。 货车司机送错了地点,把笼子运去了帝律公馆,有不少人看见了。那些人当着她的面不敢说什么,他们只会在背后说。他们说,果然啊,龙生龙凤生凤,商家的大魔头生了个小魔女。他们还说,她一定有病,她一定有暴力倾向。 有病就有病吧,商领领不在乎。 她解开铁链的一端,牵在手里,带景召去隔壁她的卧室,卧室里放着她的生日礼物。 “景召哥哥,你喜不喜欢这个颜色?” 金色的笼子上镶了她最爱的红宝石,还有粉钻,如果他不喜欢,她可以再订做别的颜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几天没见太阳,景召的脸很白:“你打算一直这么锁着我?” 商领领摇头:“我也会带你出去玩的。” 只要是她在家的时候,她都不会限制景召在别墅里走动,前提条件是他不出大门。 第二天,她带景召去了纹身店。 店里的纹身师打量完两位,问他们:“是男士还是女士纹?” 商领领说:“我们一起,纹情侣的。”她把画好的图案给纹身师,“纹这个图。” 图案是她自己画的。 景召也看到了图,有半个巴掌那么大。 他一路上没说话,开口时,声音有点干:“我一个人纹。”他对纹身师说。 商领领不同意:“景召哥哥——” 他看着她,重复:“我一个人纹。”语气很坚持。 “好。”商领领妥协了。 纹身师说图的细节还要再处理,让他们明天再来。 纹的时候,纹身师问景召需不需要麻药。 “不用。” 景召眉头都没皱一下,更别说发出一点声音。 纹身师见多了纹身时哇哇大叫的,倒是没怎么见过他这样一点表情都没有的。 图案纹在了左边腰侧。 结束后,纹身师说了句:“你挺能忍的。” 景召没说什么。 倒是小姑娘心疼得眼睛都红了:“景召哥哥,疼不疼啊?” 她也舍不得,但她太想在他身上留下一点她的印记,她太急于证明他是她的。 景召把手覆在了刚刚纹身的地方,皮肤还在发烫,他说:“不疼的。” 他本来就话不多,现在变得更沉默了,人也瘦了,伶伶一身硬骨,从来不讨饶,就这么随她折磨。 回到家里,商领领要出一趟门,所以要把景召放进笼子里。 他皱眉。 “景召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待在里面?” “嗯,不喜欢。” 但他从来没有嘴上苛责过她,甚至都没有反抗。 之后有一周,商领领都没有用到笼子,不过她也不让景召出门,她订做很多不同的笼子,她每时每刻都跟着景召,睡觉的时候,她会和他一起睡在笼子里,她太怕他会偷偷溜走。 所幸还在暑假,他们都不用去学校。 商领领想过以后的,她想休学,她想生下景召的孩子,但景召好像不愿意,只让她吻他,不纵容她任何超过界线的行为。 一天中午,景召在卧室听到声音。 “什么声音?” 商领领陪他在笼子里午休,她说:“隔壁在施工。” 商领领把隔壁他的房间改成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牢笼,他可以在里面随意走动,牢笼里什么都有,除了自由。 他们如果一起吃饭,就会在餐桌上。 景召面前的牛排没有动:“领领,我们需要谈一谈。” 商领领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谈什么?” “我必须出一趟国。” 商领领根本听不进去。 那天之后,她再也没让景召出过门。 八月底的一天,景召要去帝都签一份股份协议,临走前她去房间看景召。 “景召哥哥,我要去一趟帝都,下午就回来。” 景召背对着她,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低低地嗯了声。 她把铁门锁上。 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景召叫住她:“领领。” “嗯。” 景召起身,走到那扇铁门前面,看着她,目光那样真诚炙热:“不要听旁人的闲言碎语,你不是什么小魔女。” 她只是没人教,只是不懂怎么去深爱。 他握住她的手,低头吻在她手背上:“你只是商领领。” 不知道为什么,他眼睛红了。 那天商领领从帝都回来,景召就不见了,他逃走了,她发了疯似的满世界找他。 159:景召哄领领,郑重表白(二更) 那天商领领从帝都回来,景召就不见了,他逃走了,她发了疯似的满世界找他。 再见到他,是在医院,在他手术后。他坐在病床上,面向窗户,人瘦了很多,地上的影子形单影只。 他也才十九岁,眉眼间已经没有了年少的朝气。 商领领在门口站了很久,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景召哥哥。” 景召转头,手术后他短暂失明,眼睛上缠着绷带,他寻着声音问:“你是哪位?” 他不记得她了。 他出了很严重的车祸,伤到了神经,眼睛也许会恢复,但嗅觉不会再恢复了。 这都要拜她所赐。 商领领慌张地跑出去,掉落了脚踝上的红宝石脚链,她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话。 父亲曾说:我们领领要是有喜欢的人了,不要像爸爸。 一周后,商领领再去医院,景召已经不在那里了,他被他当时的“父亲”景河东送出了国,然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杳无音信。 商领领没有去帝都大学,一个人留在了华城,她换了联系方式,也换了住址,甚至换了性格。 回忆就到这里。 商领领放下剪刀,问景召:“你是不是去见明悦兮了?” 小狮子还没有完全被驯化,还有利齿尖牙,有难驯的脾性和凶猛的攻击性,生气了第一反应不是和解,是咬人,那是她因为生长环境而留在骨子里的习性。 她握紧手,很努力地控制情绪,她不想再做十八岁的商领领,所以她试着沟通。 她换了稍微柔和的语气,重新问了一遍:“你早上那么早出门,是不是去见明悦兮了?” 她心里恶狠狠地诅咒:自杀是吧?祝成功! 景召还弯着腰,看了她很久,似乎在读她眼里的情绪:“手机修好了吗?” 商领领的手机放在了桌上,她不说话。 修手机的时候,店员重新安装了手机软件,里面的聊天记录已经没有了。 景召猜到了,她应该是没有看到他发的消息。 “早上出门太早,就没有吵你。”他打开自己的手机,解了锁放到她手里,“我去医院是去看朋友,你知道陈野渡吗?他是我的同学。” 他轻声解释,耐心很好。 商领领垂下眼皮,看到了他手机里那条她没看到的信息:“你不是去看明悦兮吗?” 她看上去还是很不安,还有点焦躁。 “我为什么要去看她?我和她并不熟。” 她一下子忘了控制,露出了因为太生气而恶狠狠的表情:“你给她拍过照。” 还帮过她。 甚至,他十九岁的时候,去过明悦兮家里。 商领领一度以为,明悦兮是景召的初恋,是他即便失忆了也依旧还在意的人。 不过景召不知道她的这些心思,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明悦兮。 他语气郑重了些:“我会帮她,是因为欠了人情,仅此而已。” 商领领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景召其实不清楚她是怎么产生的错觉,但一定是他给的安全感还不够。 “领领,我不是一个会讲甜言蜜语的人,有些话我以为不说你也会懂。”他认真地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应该多说给你听。” 他是个喜欢做多过于喜欢说的人。 他应该再表现得明白一点。 “领领,”他是第一次这样直白,“我很爱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商领领睫毛颤了颤,眼泪掉出来,砸在了景召的手背上。 “景召哥哥……” 这一句既委屈,又难过,还有得偿所愿时,心尖震颤带来的窒息感。 景召蹲下,仰起头亲吻她的眼睛:“不要哭了,我们领领笑的时候最漂亮。” 商领领喜欢他说“我们领领”,喜欢他说她漂亮。 他吻掉她的眼泪,又去吻她的唇,一下一下地,温柔耐心。 她开始闭着眼,很乖,后面就不满足了:“要用力一点。” 景召失笑:“好。” 然后他吻得很重,因为蹲着,高度恰好,他甚至撩起了她的衣服,把唇压在了她腰上。 结束是因为她肚子响了。 她红了脸,一向脸皮厚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吸吸鼻子:“我饿了。”她可怜兮兮地说,“我中午没吃饭。” “冰箱里有牛排,等我几分钟。”景召把她衣服整理好,起身去煎牛排。 商领领也跟去,从后面抱住他。 他动起来不方便,也不敢开火,怕烫到她,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松开:“餐桌上有牛奶,你先去喝一点,垫垫胃。” 商领领抱着不撒手:“你可不可以叫我宝贝?” 他都说爱她了。 她觉得她可以稍微得寸进尺一点点。 “景召,你叫我宝贝好不好?” 景召拆牛排包装袋的动作停下来。 他叫不出口的。 他这个人,他自己都嫌自己无趣。 商领领哼哼唧唧地撒娇:“你刚刚还说以后会多说甜言蜜语给我听。” 景召语气和神情都很认真,并不是在搪塞:“嗯,我以后会多努努力。” 商领领去咬他的脖子。 “别咬。”他耳根有点发烫,“待会儿还要出去。” 商领领不听。 景召只好把衣领往下拉了拉,意思是咬衣服能遮住的地方。 商领领开心了,抱着他笑个不停。 商领领吃牛排喜欢七分熟,景召煎得刚刚好,切好了端给她,然后又去厨房热牛奶。 商领领太饿了,没法吃得斯文:“已经快天黑了,你还要出门吗?” “嗯,和人约了晚上八点。” “谁呀?” 景召说:“一位导演。” 他没说是哪位导演。 160:景召护短,小九爷是何人(一更) 商领领吃完牛排,景召才出门,她跟着去了玄关。 “我说不准几点回来,晚上不要等我,早一点睡。” “嗯。” 景召拿了伞:“家里有你的衣服吗?没有就去衣柜里找我的穿。” “有的,我上次留了衣服在这里。” 他走到了电梯口,商领领还站在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 “进去吧,外面有风。” “好。” 等商领领关上门,景召才进电梯。他是去见姜成,约在了一家茶楼。 晚上有点堵车,姜成八点后才到。 “抱歉景老师,我来晚了。” 景召已经点好茶了,斟了一杯递过去:“我也刚到。” 姜成把外套脱了放一边:“您找我是为了电视剧的事吧?” 姜成是聪明人。 景召点头,推过去一张名片:“我听说您在找新的投资方。” 《东渠侯》被电视台拒之门外了,不仅如此,网播都播不成,因为有明悦兮这个劣迹艺人。 目前唯一的补救方法是换人补拍,但《东渠侯》是大制作,筹备了几年,重新制作、排期的损失很大,姜成那边的资金已经出了问题,如果缺口补不上,电视剧会夭折,姜成也会背上巨额债务。 姜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是因为商小姐吧?” 明悦兮来姜成这里要过号码,他又知道景召和商领领的关系,要猜出中间的来龙去脉也不难。 景召不置可否:“很抱歉给剧组带来了损失,资金缺口我会补上,补拍期间有什么困难,若用的上我,您知会一声就行。” 先礼,后兵。 “不过会造成损失不单单是因为我女朋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您用人不当。”景召语气依旧温和,虽不咄咄逼人,可护短的态度却显而易见,“经济损失我会弥补,但我女朋友那边,我希望您不要和她提太多,补拍后的配音工作如果她依旧有兴趣,我不希望换人。” 这件事,商领领其实做的不太厚道,她私仇是报了,但整个剧组、所有参演演员也都被殃及了,姜成确实心里有火气和怨气。 景召此番举动,是要姜成一声不吭地把火气、怨气都咽下去,而且还提都不能提。姜成有些意外,景召这样清风霁月的人,谈起恋爱来竟然这么不顾原则。 终究是君子进了红尘,给美人折了腰。 姜成思忖一番,爽快地收下了名片,资金已经解决了,景召还许了他一个大人情,这被敬酒再不吃,估计就要吃罚酒了。 姜成端起茶壶,给对面的人添茶,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景老师,女朋友可别太惯了。” 他同样是开玩笑的语气:“这才到哪,怎么就惯了?” 姜成哑口无言。 八九点有一波晚高峰,景召去了躺医院,之后才回桐湘湾,到家已经快十点了。 商领领今天听话,早早睡了,客厅里亮着灯,卧室的门没有锁上。 景召等身上的寒气散尽了才推门进去,小姑娘拱成一团,埋在被子里睡觉。 她睡觉喜欢把脸全部盖上,景召走过去,脚步很轻,没有发出声音。他坐下,把被子掀开一点,让她露出脸。 她蜷着睡觉,因为脸上有痒意,翻了个身,喃了句:“景召哥哥……” 景召轻声答应:“嗯。” 她蹭了蹭枕头,闭着眼睛,并没有醒,会叫他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她说她有衣服在这,但身上穿的是景召的睡衣。 景召坐在床边,借着床头那盏并不明亮的灯看了她很久,呼吸被他压得很轻,胸腔里那颗心脏不安分,跳得乱,滚烫滚烫的。 良久。 他俯身,把吻落在她额头上,怕惊了她,吻和声音都很轻:“晚安。” 他起身出去,带上门,兜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他走去阳台接。 “小九爷,已经办妥了。” “嗯。”景召说,“麻烦你了。” “不麻烦。” 他还道了谢。 柴秋刚挂断电话,身后砸过来一个凉飕飕的声音。 “小九爷是谁?” 是带着怒气的质问。 柴秋不悦,皱起了眉:“偷听别人说话,不是什么君子行为。” 杨清池是个少爷脾气,语气冲得很:“谁偷听了?这儿是我家,我站哪都光明正大。” 再说了,谁他妈是君子。 他一副不饶人的样子,一张脸是着实生得出色,棱角分明五官立体,是标准的建模脸:“你别转移话题,小九爷是谁?” 帝都能称得上爷的,他基本都认识,可没听过什么小九爷,大九爷也没有。 柴秋这人,说不上脾气好不好,就是平时不太爱跟人多说话,可眼下,她英气的眉眼染上了薄怒:“这是我的私事。” 她这个态度,那个小九爷定是对她十分重要的人。这个认知让杨清池哪哪都不舒坦,心头被堵了一股火,嘴上逞强:“我爸才没了多久,你这么快就——” “杨清池!” 这是柴秋头一回对他发火,她眉毛比普通女孩子要黑,稍稍压一压,气场就出来了。 “你到底要干嘛?如果是不服我拿了你爸一半的财产,你就自己凭本事来抢。” 谁要财产啊。 杨清池粗声粗气地说:“我想干嘛你看不出来?” 161:景召领领强强出手(二更) 杨清池粗声粗气地说:“我想干嘛你看不出来?” 柴秋不接话。 他突然朝她走过去,眼神热得烫人,见她后退他也不停下,绷着一张俊脸把她逼到了墙角。 她应该是真生气了,脸上的表情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生动。 他挣扎纠结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认命:“柴秋,你想不想得到我爸另一半的财产?” 柴秋抬着眼皮看他。 他是第一次动心,纯粹,但莽撞:“你可以到我这里来拿。” 隔得很近,柴秋闻到了酒味。 当体育老师之前,柴秋还做过运动员,她力气大,抬手就把人推开了:“去醒醒酒,刚才的话我当你没说过。” 她撂下人走了。 杨清池待在原地,有点失魂落魄。他想起了在球场上初见柴秋的场景、想起了她亲吻奖杯的样子,比起商场,球场要更适合她。 他坐到旁边的木椅子上,伸着腿,耷拉着头,随便风怎么吹,一副自暴自弃的姿态。 他拨了给电话,给景见。 “我跟柴秋表白了。” 景见看在兄弟的份上随便听听:“她怎么说?” “让我去醒醒酒。”平时要风得风的小少爷很丧,“我只喝了一杯。” 真惨。 景见想嘲笑他,厚道地忍住了:“你怎么表白的?” “我说可以把我的财产给她。” 好蠢。 景见对他有点无语:“这算表白?你确定这不是钱色交易的潜台词?” 杨清池懊恼不已:“我不是那个意思……” 景见也没谈过恋爱,当不了情感导师,他不给任何建议,他只想看兄弟“笑话”。 “是谁说如果他喜欢柴秋他就是狗来着?” 杨清池:“……” 景见:“你真狗。” 杨清池像被踩了尾巴的大狼狗:“我刚刚逗你的,我只是想跟她钱色交易。” 景见:“呵呵。” 杨清池挂断了。 翌日,有三则新闻, 其一,热丽传媒被杨氏集团收购;其二,梁建斌被内部举报,涉嫌**、性贿赂、漏税等多项罪名,现已被拘捕,其三,何田再爆料,实锤明悦兮与多位圈内已婚男士有不当关系,其中就包括她自己的丈夫梁建斌。 接着,各大官媒下场。 【贵圈真乱】 【这实锤太实了,截图高清得真不把我们当外人】 【明某某可以载入娱乐圈史册了】 【杨氏不是做红酒的吗?收购热丽传媒干嘛?卖红酒?】 【明悦兮的超话赶紧封了吧,居然还有人给她洗】 【……】 然后明悦兮的超话被封了。 红星传媒发了声明,已与明悦兮解除经纪合约。卷铺盖走人的除了明悦兮,另外还有乔爽。 乔爽抱着装私人物品的箱子,去了明悦兮的休息室,她也在收拾东西。 “怎么,来看我笑话?” 确实是个笑话。 乔爽站门口,没进去:“你还觉得是我爆的料?” 明悦兮用看仇人的眼神看乔爽:“不是你还能是谁?” 连姜成这个局外人都猜出始末了,当事人居然还没摸到头脑。 蠢得像猪。 作为前经纪人,乔爽大方地提点提点这头蠢猪:“杀青宴上,本来应该去陪梁建斌的人是谁,你忘了?” 明悦兮呆愣住。 “景召亲自把她带走,也忘了?” 她喃了句:“不可能……” 她不相信一个网红能有那么大能耐。 乔爽点到为止,最后奉劝她:“好自为之。”她转头,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录音是小晴给你的吧?” 明悦兮怔怔地点头。 乔爽全明白了,不过她不会去“寻仇”,她有自知之明。 下午,明悦兮被关山山的粉丝砸了臭鸡蛋,赴约来参加记者招待会的那群媒体人只顾着拍她满头的蛋液,对她的“道歉”漠不关心。 傍晚,她回到别墅。别墅已经被法院拍卖了,她下周必须搬出去,走近后发现大门是开着的。 她迟疑着进去。 “嗨。”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在挥手,腕上戴着一条镶了红色宝石的手链。 明悦兮看看门锁,都是完好的:“你怎么进来的?” 小晴带她进来的咯。 商领领笑着问:“最近过得还好吗?”像老熟人的口气。 明悦兮最近官司缠身,光是代言合约的赔偿款就够她喝一壶。她名声臭了,像过街老鼠。 她把手伸到后面,打开手机:“都是你做的吧?给我下药,收买我身边的人,拍视频曝光我。” 商领领大大方方地承认:“对啊,都是我做的。” “因为景召?因为他给我拍过照,你嫉妒我?” “也可以这么算。”商领领起身,脾气不要太好,“还有要我‘招供’的吗?” 她往前走。 明悦兮往后退:“你还想干嘛?我已经被你害的这么惨了。” 后面是墙,退无可退。 商领领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握住明悦兮的肩膀。 “你——” 手上用了巧力,轻轻一捏。 明悦兮肩膀一麻,叫出声的同时,藏在身后的手机掉在地上。 屏幕上显示正在录音。 明悦兮立刻去捡手机,头发被人拽住,声音从后面传来,让她头皮发麻。 “我说你呀,”女孩子嗓音甜,无辜似的,在抱怨,“怎么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162:领领作恶,景召毁尸灭迹 “我说你呀,”女孩子嗓音甜,无辜似的,在抱怨,“怎么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明悦兮用手按住头皮,猛然回头:“你要干什——” 话没让她说完。 商领领摁住她的头,往墙上一撞,力道拿捏得刚好。 明悦兮瞬间两眼发黑,四肢都软了,也没有力气挣扎,任由商领领拽着她的衣服,把她拖进浴室。 她手脚乱挥,大喊救命。 咣—— 爽肤水的瓶子被商领领砸碎,她手上用劲,把人推进了浴缸:“别喊了。” 明悦兮本能地闭上了嘴。 商领领打开花洒,给浴缸放水,然后蹲下来,不紧不慢地在那堆碎片里挑挑拣拣,最后挑了一块看着锋利点的。 明悦兮不停地往浴缸后面缩,神色惶恐:“别、别过来!” 她头晕目眩,腿也发软,挣扎了两次却爬不起来,厚厚的外套已经被冰冷的水浸湿,衣服吸了水很重,拽着她往下滑。 水溅出来,弄到了鞋上,商领领皱了皱眉,后退了点,她声音轻轻柔柔的,问道:“怕我吗?” 明悦兮在发抖,又怕、又冷,她根本不敢看商领领的眼睛,那是一双漂亮、又极其危险的眼睛。 “怕的话以后就放聪明一点,不要再到景召面前蹦跶,要夹着尾巴过日子,明白了吗?” 明悦兮咬了咬牙,没有回答。 玻璃碎片划过浴缸,发出十分刺耳的声音,商领领再问一遍:“明白了吗?” 她眼里闪着的光像暴风雨前荒郊野岭的月,四处是孤坟,没有百鬼,也足够让人胆寒。 明悦兮拼命点头。 她以为商领领会放过她,商领领却抓住了她的手。 “你——” 后面只剩下尖叫。 天色已经不早了,本来就不烈的太阳被云层遮了去,这几日寒流北下,室外气温很低。 屋里开足了暖气。 贺江穿着毛衣忙前忙后,办公的桌子上全是照片,一张张都是老人家。 有的在笑,有的深沉。 景召下楼来了,贺江说:“景老师,照片都裱好了。” 景召走过去,一一查看:“你找人把照片送去河县,路上当心一些,不要磕碎了。” 这些照片就是在河县给老人们拍的遗照,已经洗出来裱好了。贺江回了个ok的手势,转头去联系派送的人员。 景召接了陈野渡一通电话,之后去了医院。 陈野渡今天出院。 病房里没别人,景召问:“你助理呢?” “出差了。” “你使唤我使唤得越来越顺手了。” 陈野渡抬了抬自个儿的手:“我手开不了车。” 他倒想使唤方路深,但人民警察太忙了。 景召去办出院手续,刚走到vip楼栋的电梯口,后面有人喊他。 “景召。” 景召知道是谁,没理会,按了楼层,在等电梯。 是明悦兮,她又住院了,又出了新闻,说她又自杀了。 这次可能真伤得狠了,脸白得跟纸似的:“你不肯帮我不是因为我不懂分寸,是因为商ruby,对吧?” 景召抬头看指示灯,电梯还不下来,他等得有点烦躁。 明悦兮推着输液架走过去:“就因为你给我拍过照?” 景召自认为脾气还算不错,很少被人惹怒,他握紧雨伞柄,在地上杵了两下,发出了声音。 他回头:“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他眼眸漆黑,若望进去,仿佛置身深不见底的断崖。 “你和梁建斌在杀青宴上打我女朋友的主意,我觉得我会不知道?” 商领领去杀青宴的第二天,景召就让人摸清了梁建斌的底。 “梁建斌最少要判十五年。”这是景召雇的律师说的。 至于明悦兮,景召没有再添一把火,就是他最大的宽容,也算对天上那位有个交代。 “女朋友?”明悦兮笑了,讥讽,“那你知道你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把袖子拉上去,露出手腕上的绷带,上面还有殷红的血迹:“这是她割的。” 她的手缝了十三针,是被人用爽肤水的碎玻璃割破的,医生说再往下一厘米,就算华佗复生她也得去地下报道。 她咬了咬牙:“她就是个疯子。” 电梯到了。 景召暼了一眼明悦兮的手,声音很冷:“她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来告诉我。” 七点多,景召还没回来,商领领自己叫了外卖吃,刚准备收拾桌子上的饭盒,听见了开门声。 “景召!” 她跑去玄关,景召在挂伞。 她冲过去,抱住他,笑眯眯地仰起头:“你回来了。” “吃饭了吗?” “吃了。” 她搂着景召的脖子,没注意到卫衣的袖子上沾有血迹。 景召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握住那一处袖子,拉着她往屋里面走。 “今天在家做了什么?”他问得随意。 “下午去了热丽传媒,公司换了新老板,我又重新签了一份合约。” 商领领没喝完的水放在餐桌上。 景召松开手,把外套脱了,就着她的杯子喝了半杯水,然后把衣袖卷起来,收拾桌子上的饭盒。 他问商领领:“想做艺人吗?” “不想,不过配音和拟音很有意思。”商领领去拿厨房的垃圾桶过来,“热丽传媒的运营总监说,可以让我上一个配音节目。” “嗯,然后呢?” “我拒绝了,我不想露面,网红只是副业,我更喜欢当遗体整容师。” 景召把收好的饭盒扔进垃圾桶里。 商领领像个尾巴一样,黏在他后面:“你怎么从来不问我的副业啊?你知道我是什么网红吗?” 景召颔首:“陆女士跟我说过。” 商领领签公司的时候,告诉过陆女士当网红的事,不过没说直播间的马甲号,主要是因为她之前直播的时候讲过一些很阴暗的童话故事,她不想影响自己的仙女形象。 她从后面抱着景召的腰,贴着他一起去厨房:“你知道我的直播间吗?” 景召打开水龙头,洗手:“知道,搜得到。” 商领领在asmr圈挺有名的,搜ruby就搜得出来。 她歪着头看他:“那你看过我的视频吗?” “看过。” 她赶紧解释:“那些故事都是我瞎讲的。” 景召关了水,抽了张纸擦完手,才牵着商领领出去:“你在直播间画过一幅画,是我吗?”他没提那些童话故事。 商领领点头:“嗯。” 她还在直播间说过他难追…… 景召夸了句:“画得很好。” 商领领原本心虚乱飘的眼睛亮了亮:“你会做那样的事吗?在直播间给女朋友砸火箭,一掷千金!” “不会。” 她从后面跑到前面,抱着景召的腰:“为什么?你女朋友不可爱吗?为什么不给她买火箭?” 景召挺认真的口吻:“平台会抽成,花这个钱不如捐了。” 商领领:“……” 商领领在浴室洗漱的时候,景召接了通电话,电话的内容商领领没听到。 是贺江打来的:“景老师,青尚杂志那边的尾款已经打过来了。” 笔记本电脑开着,景召的目光没落在屏幕上,落在了浴室门口:“捐了吧。” “啊?” “把钱捐了。”他突然想多积点德。 “好的,景老师。” 商领领在浴室洗完了贴身衣服才出来,她端着粉色的小盆站到景召面前,身上穿的是他的睡衣,扣子三颗没扣,脸被热水蒸得粉粉嫩嫩。 “景召,今晚我们怎么睡?” 景召看着电脑屏幕:“你睡卧室。” “你呢?” 他站起来,应该是想帮她晾衣服,看了一眼盆里的衣服,愣了愣,又坐回去了:“我睡客厅。” “……” 商领领好失望。 半夜。 商领领起来喝水,看见客厅没人,浴室的门没锁,她推开门。 “景召。” 洗手盆的水龙头开着。 景召看见她,稍微怔愣了一下:“怎么起来了?” 她进去,还有点睡醒后的迷糊:“你在干嘛?” 洗手盆里装满了水,泡着她今天穿的那件卫衣,袖子那块的泡沫还没冲掉。 景召神色不太自然,别开脸:“洗衣服。” 商领领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副十分惊喜的样子:“这是我的衣服啊。” 景召在给她洗衣服呀。 她要骄傲上天了。 景召没多说什么,冲掉泡沫,把水拧干:“去睡吧,我去晾衣服。” 他刚转身,一只小手拽住了他腰间的衣服。 “景召。” 景召嗯了声,回头。 她眼里像开了桃花,还是雨后沾了水汽的那种,潋滟一汪春色。 “景召。” 声音娇娇的,小姑娘钻进他怀里,抬着头目光热热地看着他。 “去睡觉。”已经很晚了。 她摇头,手不老实。 景召按住她的手,声音沙沙的,很低:“领领,别闹。” 她踮脚亲他的喉结:“你是景下惠吗?” “我不是。” 卫衣扔在了地上,景召关上门,拿了浴巾垫在洗手池的台子上,一只手关灯,一只手抱起商领领,让她坐在了浴巾上面。 商领领晃晃腿,刚好轻轻踢到景召的眼腹:“干嘛关灯啊?” 他捉住她的腿,放到自己身上:“抱住我,领领。” 她听话地抱住他。 没有光线,她看不到,听觉很敏锐。 声音来自景召的手。 163:景召跌下神坛,岑爷领领过往(一更) 声音来自景召的手。 浅薄的月色混着城市的霓虹,稍微漏进来了一些,昏昏暗暗里,商领领睁大了眼睛。 景召忽然叫她:“领领。” “嗯。” “说说话。” 商领领趴在他肩上,稍微转过头去,唇擦过他耳朵:“说什么?” 景召身体僵了一下,短暂沉默之后:“都可以。” 然后,女孩子开始念了,声音发甜:“一年过去了,molly变成了一只健壮的母狮,体重达到了两百公斤,它终于进入性·成熟阶段。” 是《动物世界》里关于狮子molly的介绍旁白。 她故意挑了这一段。 景召不似平日那么镇定从容,搂在她腰上的那只手用力得有些失控:“换别的。” “不要。” 小姑娘不听话。 她偏要继续念:“它已经三岁了,正值繁育期,一只雄狮在追求它,被它的气味迷住了。” “领领。” 景召压着声音叫她,有几分投降的意味。 商领领笑眯眯地凑到他耳边:“要叫宝贝哦。” 没听到她想听的情话,她继续她的《动物世界》。 “雄狮嗅着气味,朝molly靠近,molly挑逗它,想唤起它的慾望——” 后面的话都被吻堵住了。 ***** 叩、叩、叩。 邵峰敲了三下门:“岑爷。” 里面没有动静。 邵峰等了十来秒之后,推门进去。此处是宝石娱乐的顶楼,也是他的老板岑爷的住处,除了玻璃隔开的浴室之外,屋内的摆设一览无余。 岑爷喜欢红色,他的屋子里最多的便是红色,其次是黑色。 邵峰走上前:“岑爷,有点眉目了。” 岑肆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在抽烟,前面的桌子上放着一瓶红酒、一只高脚酒杯、一个烟灰缸,地上铺着张扬艳丽的红色地毯。他嗯了声,没开口,等着下文。 邵峰继续说:“杨氏的柴秋和goldenworld的王匪应该有私交,梁建斌的那些罪证是王匪提供的。” 就是因为这些罪证,梁建斌向柴秋投了诚。柴秋没花一分钱收购了热丽传媒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把梁建斌送进牢房。 这收购手段很不光彩,不过岑肆自己也不是光彩的人,这次是他棋差了一招。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继续往下查。” 邵峰顾虑重重:“goldenworld那边恐怕——”不好查。 岑肆抬起眼皮。 邵峰立马俯首:“是,岑爷。” goldenworld的总部在维加兰卡,帝国设有分部,是私营的国际安保公司,主营安全系统和技术,也包括活动会展安全方案、现金管理、物业管理、贵重物品押运、军械器材管理等业务,据说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藏业务。 另外还有一块业务:国内外政要人士、军要人士、商贾、名人的保安、保镖中,有近三成隶属goldenworld。 王匪是goldenworld在帝国分部的总负责人。 岑肆身上穿着黑色睡衣,更衬得他一双眼深邃难辨,唇上沾了红酒,微微殷红色:“出去吧。” “您早点休息。” 邵峰出去后,转身关门时,从门缝里看到一丝光景。 岑肆正在看着墙壁上的画,是很大的一幅油画,占了半个墙面,画里有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她被蒙着眼睛、捆着手,坐在角落里。 旁边蹲着一个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少年,少年瘦得厉害,皮肤黝黑,他伸着手,手指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女孩奢华昂贵的红色裙摆。 女孩的脚踝上有条宝石脚链,上面串着两颗红色宝石,还有一颗蓝色宝石。 手就要碰到了,她的裙摆。 女孩突然醒过来,借着光,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她用力扯走裙子:“滚开!” 女孩这会儿没被封上嘴,但声音早就喊哑了。 少年僵硬地收回手,拆开一袋面包,喂过去,凶狠地说:“吃饭。” 她别开脸。 少年五官生得好,只是瘦得脱了相,他警告她:“你还想活着回去就好好吃饭。” 从没吃过苦的女孩骄傲又固执,恶狠狠地骂他:“绑架犯!” “我不是。” “你是!” 少年趁她张嘴,把面包塞进了她嘴里,她迅速地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已经过去了十一年,脑子里的记忆却丝毫没有模糊。 岑肆转了转尾戒,蓝宝石的戒指下面有个伤疤,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了。 他放下酒杯,走到油画前,伸手去碰画中女孩的裙摆。当年那个稚嫩的少女已经亭亭玉立,长成了娇俏的姑娘。 ***** 商领领悄然抬手,啪嗒一声,开了灯。她脚丫在晃,脚踝上戴了条细细的链子,链子上串着三颗红宝石,宝石被灯光映得煜煜生辉。 她目光刚要往下,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不要看。” 是景召的手,掌心很烫。 她稍微仰头,亲到了景召的手指,然后抱住他的胳膊,把遮在眼睛上的手拉开来。 镜子里照出一双人,她笑得娇俏,他轮廓紧绷,汗珠从下颚线滑下。 “景老师,”她在笑,“你跌下神坛了。” 景召觉得不对。 他不是神,他是被情爱迷了双眼的俗人。 他应她:“嗯,你拉的。” 他整理好衣服,洗干净手后,用浴巾裹住她,把她抱回卧室,塞进被子里。“好好睡觉。” 他又回了浴室。 164:受伤照顾,当年动心时(二更) 陈野渡推开门,打开客厅的灯。 坐在餐厅的秦响站了起来:“回来了。” 这种被人等的感觉很奇怪。 陈野渡常年都是一张无精打采且厌烦全世界的冷脸:“今天不是周末。” 屋里没开暖气,秦响的脚已经冻麻了:“云叔说你受伤了,我过来照看你。” 陈野渡把暖气开了,衣服脱了扔在沙发上。 “你吃饭了吗?”秦响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胆怯又卑微。 “没有。” 她去厨房煮面。 她的手机开着,在放一首歌。陈野渡知道那首歌,听说是写给抑郁症患者的。 厨房是开放式的,陈野渡在客厅里能看到秦响来来回回地忙活,灶台上水在翻滚,原本冰冷的屋子突然有了烟火气。 她身上穿着一件很久的棉袄,头发没有烫染过,不像她这个人又韧又硬,她的头发很软。 面煮好了,上面放了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她把面端到桌上,她站到旁边去。 陈野渡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秦响问他:“不合胃口吗?” 他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然后拿出一张卡,黑色的,放在桌子上,语气硬得像命令:“密码是我的生日。” 秦响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她从来不化妆,脸上几颗不太明显的雀斑让她看上去更加沧桑,才二十几岁,一点活力都没有。 “给我的吗?” 陈野渡没说话。 她摇头,消瘦的后背挺得笔直,身上总是有一股韧劲儿:“我不需要。” 陈野渡把卡扔到地上:“别给我装。” 他早几年吃了太多药,已经弄坏了他的胃,胃里有灼烧感,隐隐作痛。 黑色的卡滚到了秦响脚边,她把卡捡起来,放到桌子上。 她不需要钱,甚至这些年她陆陆续续把自己的存款拿来给了陈野渡,尽管他不要。 陈野渡看着她,眼神冷漠得骇人:“是你说的,你杀人的目的是因为钱,现在摆这副样子给谁看?” 当年在法庭上,秦响自述了罪名,说是因为钱才杀了人。 她低下头,手放在两侧,拘谨又无措:“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听腻了。”陈野渡起身,路过秦响时,脚步稍作停留,“我不需要照看,你走吧。” 她没有立刻离开,先去收了碗筷,然后把放在包里带过来的苹果洗了放到餐桌上:“我明天再来。” 陈野渡坐在沙发上,头也没抬,手指把掌心掐破,呼吸不畅,脖子上的青筋鼓动,胸闷发汗,这是犯病的征兆,不光抑郁症,他还有很多心理毛病,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秦响背上她那个很大的帆布包,脚步很轻地离开,刚打开门,又被陈野渡拽回去,按在了门上。 她穿得不厚,后背撞得生疼,皱了皱眉:“怎么了?” 陈野渡的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褪下了一层颓丧,滚烫滚烫的,他眼角微微泛红,呼吸也不平稳:“你想补偿我?” 秦响毫不犹豫,用力点头。 他看着她的唇,上面还有她自己咬出来的牙印,他一低头,咬住了她的脖子。 秦响愣了一下,直到脖子被咬痛了,才回过神,焦急地喊他:“陈野渡。” 他力道放轻,不知道该算咬,还是算吻。 秦响后背抵着门,逃脱不掉,就伸手去推,一碰到他受伤的左手,她又立马缩了回去,不停地叫他的名字。 “陈野渡。” “陈野渡。” 一句重话她都不会说,就只会自己急红眼。 陈野渡抬起头,手依旧紧紧按着她肩膀:“是你说的,要弥补我。” 她张了张嘴,要说什么。 陈野渡不等她说任何话,拽住她的手,把把拉到房间里,摔上门后,抱起她,扔到了床上。 她刚要起来,他俯身压住她。 “不要这样。”她慌了,拼命摇头,只是手始终没有用力推他。 他的左手刚做完手术不久。 他右手摁住她,用牙齿去扯她的衣服。 她拿脚踢他,红着眼喊:“陈野渡。” “陈野渡。” 他抬起头,眼神矛盾得很,阴冷,又滚烫:“不要叫我的名字。” 她突然不动了,怔怔地看着他,失神地呢喃了一句:“自横……” 又是周自横。 陈野渡顿时头痛欲裂,像有什么在撞击他的脑子、撕开他的身体,他呼吸不过来,额头的汗滚下来,浑身都在发抖。 “周自横是谁?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他在哪?” 他情绪失控,眼底像薄冰裂开,各种情绪惊涛骇浪一般地涌出来,直至淹没他眼底她的倒影。 “你现在在我床上,他呢!他在哪?” 秦响却不吭声,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他看不懂她,她总能轻而易举地惹怒他,让他心悸,让他犯病,让他想生、想死。 手术的刀口裂开,左手已经没有知觉,他抬起右手,放在她脖子上,想掐死这个他恨死了的女人,可手指几次碰到她的脖子,却终究没用力。 他翻身坐起来,背过身去,吼了句:“给我滚!” 身后窸窸窣窣地响。 秦响穿好衣服,一声不吭地往外走,总是挺得笔直的后背弯下去了。 她甚至还带上了门。 陈野渡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到烟和打火机,他坐到地上,点燃烟,一根一根地抽,抽得太狠了,也不知道是肺疼,还是胃疼,又好像哪里都疼。 房间里没开窗,没多久就烟雾缭绕。 他看了一眼手臂上殷红的绷带,没管,继续抽烟,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耳边的幻听慢慢消停,外面很安静,他起身,从房间出来。 客厅灯亮着,玄关的门口蹲了个人,垂着头抱着自己。 他愣了一会儿,走过去,拿脚踢她:“不是让你滚吗,蹲在这里干嘛?” 她倏地抬起头,眼眶通红:“我不敢走,”她哭了,“我怕走了你会做傻事……” 陈野渡上一次做傻事是一年前,失血过多的时候,他躺在地上,脑子里全是她,十四岁的她、十八岁的她、二十五岁的她。 那一年,桂花的花期好像比往年短,树上只有叶子,不见一片花朵,树下蹲了个人。 十八岁的少年手里转着篮球,走过去,吆喝了声:“喂。” 树下的人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 篮球从他手上掉到了地上。 “你哭了?” 她不说话。 他有点急,语气不是很好:“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她站起来,抓住他的衣服:“陈野渡,我想回我原来的地方,你能不能帮我?” 他看了她很久,把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来,反而去拉她的手:“那个……别回去行不行?” 他当时想得很简单,要是她回去了,他就见不到她了。 如果知道后面的结局是这样,他一定送她走,如果知道结局是这样,他一定不对一个叫秦响的姑娘动心。 陈野渡蹲下:“别哭了。” 他说:“我不会做傻事。” 秦响抱住膝盖,突然大哭。 他蹲下,没抱她,没给她拍背,所以不算哄她:“别哭了,别哭了……” 165:领领吃醋景召哄(一更) 翌日,乌云吞了日头,阴天。 秦响跟着陈野渡进了组。 剧组的副导见突然多了个姑娘,就问了句:“这是?” 陈野渡说:“助理。” 是真助理,要干活的那种,大到陈野渡的工作安排,小到吃饭吃药,都是“助理”在忙前忙后。 秦响就这样暂时留在了帝都,商领领和景召当天上午回了华城。 景召开车太慢,特别催眠,她在车上睡着了。 “领领。” 她迷迷糊糊睁眼:“嗯……” “下车了。” “哦。” 商领领脸上被压出了一个印子。 等电梯的时候,商领领噘着嘴要去亲景召。 后面有脚步声。 景召摇了摇头,把她的围巾往上拉,遮住了唇和半张脸:“先回家。” 要景召说句肉麻话好难,要景召在外面亲亲抱抱好难,要看景召衣衫不整、被欲迷了眼的样子也好难。 不过最后一个商领领昨晚看到了,她没碰到景召,他自己碰的自己,分明已经忍到了极致,却还克制着,很禁、很欲、很能勾引人犯罪。 所以商领领昨晚睡得不怎么好,她在梦里犯了一晚上的罪。 扯远了。 走在他们后面的人在接电话:“我已经到家了,等会儿再给你电话。” 是十五楼的住户,邹欣。 邹欣走近后听见景召身边的小姑娘声音娇娇地在抱怨:“老古董。” 景召拉着她的手,放进了口袋里。 邹欣有点失神。 “你不上来吗?” 小姑娘声音甜,很爱笑。 邹欣进了电梯,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 因为陆女士的“高调”,八栋的住户都知道景召交了个女友,是十九楼的姑娘,叫商领领。 电梯不算大,邹欣站在左前方,景召和商领领在后面,靠右边一点,电梯的厢壁上倒映出一双紧靠着的影子,一个娇小,一个高大。 “景召。” “嗯。” 邹欣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阳台的衣服我忘记收了。” 景召说:“明后天我应该会回帝都,我帮你收。” 邹欣听出了两个信息,他们可能同居了,另外,景召和女友说话时,会下意识转头,声音比平时要低很多。 到了十五楼,邹欣下了电梯,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电梯里面,景召稍微弯着腰,在给女友整理被围巾压住的发梢。 邹欣第一次见景召是在陆女士家里,他当时在浇花,看见她后,只是礼貌地点了头。 之后在小区遇到过几次,都没有说上话,邹欣第一次和景召说上话说她脚伤了那次。 八栋大厅到小区外面有几步台阶,景召当时就走在她旁边,因为她伤不便,他脚步也放得很慢。 下台阶之前,她忍不住回了头:“你好。” 景召回:“你好。” 她对景召是一见钟情,这样优秀的男人,她很难不动心思,尽管知道他很难接近。 “我的脚下不了台阶,”她出门有化妆的习惯,自觉相貌不差,“可以扶我一把吗?” 景召站在一米外:“不好意思,我手上拿了东西。” 他手上拿一个手机、一把伞。 要腾出手很容易。 但他说:“你稍等一下。” 他绕过走欣,先一步出去,去把门卫老钟叫来了,最后是老钟搀着邹欣下了台阶。 那个时候邹欣就知道,景召是个连衣角都不会轻易让异性碰到的人,极度的克己复礼、自律自持。 他会帮很多住户修东西,但她家里水管、花洒“坏”了,他都没去修。 他从不去独居女性家里修东西,而会让维修工去。 他绅士、礼貌,脾气好,有时候看着很随性,有时候也挺冷漠。 更不用说他那张脸,皮相骨相绝佳,是画都画不出来的俊逸精致,像天上星,能勾起女孩所有的浪漫幻想,但伸手却摘不到。 就是这样的他,有女友了,会牵女友的手,会为她整理衣服,会低下眉眼,温柔地和她说话,还会做什么呢?邹欣有点想象不出来。 电梯门彻底合上了。 商领领的小脾气也出来了:“哼。” 景召把她扭到另一边的脸转过来:“怎么了?” 她语气酸溜溜的,眼里也泡了醋:“刚刚那个黑丝袜,就是上次让你去修花洒的那个。” 景召没怎么注意刚刚那位女士的穿着,反应了几秒才把“黑丝袜”和人对上号。 “人家不叫黑丝袜。” 商领领气鼓鼓的:“我管她叫什么。”大冷天的,穿什么黑丝。 十七楼到了。 景召牵着商领领出了电梯:“你生她的气做什么,也不熟。” 商领领哼哼唧唧,这会儿脸上的表情跟生气的景倩倩一模一样,别扭又傲娇:“人家觊觎你哦。” 景召牵着她的手,指腹在她掌心摩挲,跟逗猫一样。 “我没给她修。” 哼。 商领领绕到前面,手钻进景召大衣里,把他抱住。 “她好看吗?” 景召停下来,四周没人,他任由她抱着:“谁?” “黑丝袜。” 黑丝袜姓邹,住十五楼,景召有点印象,但没有太深的印象,至于好不好看,景召说:“没认真看过。” 而且他也没办法评价女性的长相,他在这一块没什么评鉴能力,他选模特更注重的气质,如果非要评价五官,他只能对标商领领。 商领领仰着头,眼睛会说情话:“我好看吗?” “嗯。” 景召知道商领领最好看。 若拿她对标的话,那邹女士大抵是不好看的。 不过,“攻击”女性的外貌太不礼貌,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问商领领:“你下午去上班吗?” “去呀。”她已经请了很久的假了。 “我送你去。” 刚刚吃的那一坛醋已经消化完了,商领领笑:“好~” 都不用怎么哄,她就好了。 啊,她是好懂事的女朋友呢。 166:脏脏文学续集(二更) 下午商领领去殡仪馆了,景召去了一趟工作室,回来比较早,帮景河东送了几单外卖。 景河东微信又响了,是熟客来点外卖。 【两份章鱼丸子】 景河东回复:【要收摊了,今天不送外卖了,明天吧】 熟客是因为听闺蜜书今天章鱼大丸子送外卖才来点单的,明天就不一定还是章鱼大丸子来送。 不过如果是章鱼二丸子也可以。 也有可能是丸子夫人。 拒绝完客人,景河东给景召打了通电话:“召宝,我收工了,你送完手头上的单就直接回来。” “嗯。” 景河东挂了电话,骑着他的三轮小电动回小区,快到小区门口时,看见路边停了辆黑色吉普,主驾驶上的人太眼熟。 景河东把三轮小电动停在一边,走过去,一瞅,好像真是熟人。 “张佳?” 对方也大吃一惊:“景河东?” 张佳和景河东二十多年前是同事。 景河东和陆常安私奔之前,是一名保镖,不是普通的保镖,是goldenworld的甲级保镖,属于最好价格的,这一类级别的保镖通常都只受雇于世家权贵和政要人士。 张佳也是一名甲级保镖,不过这几年已经转幕后了。 景河东有二十几年没见过张佳:“你怎么会来华城?”景河东不是很聪明的脑子转了转,“不是来找我的吧?我已经退出了goldenworld。” 张佳摆手:“我们只是路过。” 鬼信你们只是路过。 景河东视线移到后座,后座坐了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你是?” 男人五官硬朗,眼角有道疤,给他更添了几分骇人的气场。 他道,很言简意赅:“goldenworld,王匪。” 景河东听过这个名字,他是帝国分部的总负责人。 景河东隐退太久,goldenworld的元老倒是认识不少,后起之秀就不怎么认得了。 这时,手机震动。 张佳接通后,喂了一声,听了几句后把手机递给了后面的人:“匪爷。” 王匪对景河东点了点头,接过电话。 那边说了半分钟左右。 王匪吩咐:“等我回去再说。” 他挂了电话,接着闻到一股味。 是景河东递过来一盒章鱼小丸子:“刚刚出锅的,尝尝。” 一道视线落在了塑料盒上,停留几秒后,往上扫。 光着这一个眼神,景河东就可以断定,帝国分部这个总负责人绝对是血雨腥风里爬出来的。 张佳转头接了盒子:“老景,你现在?” 景河东憨笑:“卖章鱼丸子混日子呢。”他摆摆手,“我走了,回家做饭。” 然后景河东骑着三轮小电动走了。 张佳看着前同事熊一样的后背,心里很不能理解,景河东如果不隐退,在goldenworld至少是个爷,现在卖章鱼丸子算个什么事儿。 **** 晚饭后,景河东切了一盘水果,陆女士和商领领边看综艺边吃水果,偶尔聊上几句。 商领领放下叉子,摸了摸饱饱的肚子。 景召过来问:“吃好了吗?” “嗯。” 他站在沙发后面,弯着腰,说话声音只有商领领听得到:“要不要上楼?有东西要给你。” 商领领放下抱枕,把压在裙子上睡觉的景倩倩拎到一边:“陆姐,我先上去了。” 陆女士笑眯眯:“去吧去吧。”去为三世同堂添砖添瓦吧。 商领领跟着景召上楼。 景倩倩趴到陆女士怀里,吃饱了只想睡觉。 景见也要上楼。 陆女士叫住他:“见宝。”这没眼力的,上去不是妨碍三世同堂的进度嘛。 景见回头,用眼神问:干嘛? 桌子上放着一袋糖炒栗子,陆女士摸摸她闪亮亮的美甲:“这栗子真不好剥,剥得我手疼。” 在玩单机小游戏的景河东放下手机:“老婆,我给你剥。” 陆女士推开挡住电视的景河东,挥金如土的样子像个地主:“五十块一颗,剥不剥?” 景见默默地坐回去。 景召带商领领去了他的卧室,她一进门,最小看见整排整排的书,都是和摄影相关的外文书,她看得懂字面意思,看不懂专业意思。 飘窗上有台望远镜。 她走过去,摸了摸望远镜的长筒:“景召,你喜欢天文吗?” 景召在开电脑:“还行。” “这望远镜是你用来看星星的吗?” 他回头看,商领领正在研究那台望远镜。 他说:“是看月亮的。” “哦。” 商领领眯着一只眼睛去看。 今晚的月亮被云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了一个尖尖的角。 “领领,”景召叫她,“过来。” 她跑过去。 景召拉开椅子让她坐下,他站在椅子后面,把电脑拉近了些。 “手机给我。” 商领领把手机给他。 他用数据线连接手机和电脑,把桌面的文件传送过去。 文件夹的名字:sll。 商领领问:“这是什么文件呀?” “在周至那里给你拍的照片。” 哦,私房照啊。 商领领把脑袋搁在景召撑着桌面的那只手臂上:“打开给我看看。” 景召点开文件夹,打开了第一张照片。 最先入目的是照片里她完全裸露的后背,肩上落了花瓣,她在看镜头。 景召真的很会拍。 落在头顶的呼吸有些乱,商领领回头:“景召。” 他嗯了声。 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手,碰到他的耳朵,他明显地缩了一下,她笑:“你耳朵好烫啊。” 景召抓住她的手,拿开一些。 他一个人看这些照片,和跟她一起看,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拍的时候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 也有的,忍耐度不同而已。 他解释,也不知道自己要解释什么:“不一样。” 商领领故意逗他:“什么不一样?” “拍的时候是摄影师。” “现在呢?” 景召不说,压低肩膀,亲了一下商领领的眼睛,好让她闭上眼。 他有点怕她这么看他,会让他有很强烈的失控感。 他把她的脸转回电脑那边,扒了数据线,取下手机,抓过她的手,指纹解锁,然后安装程序。 商领领凑近去看:“这是什么软件?” “我平时用来存储照片的。” 安装好后,他创建了新账号,然后把手机给商领领:“输一下密码。” 商领领照做。 景召把那些照片存进去,然后把手机里的删掉。 “为什么要存这里面?” 景召说:“这个软件的安全系数高。” 他很谨慎,比商领领还要谨慎。 “景召。” “嗯。” 商领领凑到景召耳边,悄悄问他,看这些照片会不会有反应。 她一向胆子大,什么荤话都敢说,甚至,昨天晚上她还问他,要不要dirtytalk。 “商领领,”景召无奈,没用力地拍了下她的头,“你正经些。” 她才不。 饱暖思**,她起身,推着景召坐到椅子上,她跨坐在他身上,从眼睛开始吻起。 邹欣是局外人,看不到全部的景召。 他不仅会牵女友的手,会为她整理衣服,会低下眉眼,温柔地和她说话,还会一动不动地让她亲吻,让她碰腰上的纹身,让她数衣服里腹肌,会红着一双桃花眼在失控的边缘说:“领领,别玩我了。” 商领领摘到了景召这颗天上星。 167:哄她就要吻她(一更) 商领领摘到了景召这颗天上星,亲亲闹闹后,点到为止,她抱着她的星星笑得像只偷肉吃的小狐狸。 景召把衣摆整理好,抱起商领领,放她到床上,他伸手把椅子拉过来,自己坐在椅子上。 他有话说。 “领领。”他耳朵上还有刚刚亲吻时没有褪去的红。 “嗯。”商领领的拖鞋已经掉了,脚下是一双粉色的、毛茸茸的袜子。 景召又沉默了。 商领领晃着腿,碰碰他的裤脚:“怎么了?” 屋里没有开暖气,晚上气温低。 景召起身,把叠好的被子扯散,拉过来盖住商领领的脚,他看着她:“我要出一趟远门。” 她因为刚刚“偷香窃玉”而发烫的脸像被泼了凉水,脸上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去哪里?什么时候走?” “南苏,后天。” 南苏和帝国隔了一个海洋,很远。 “要去多久?” 景召说:“一到两周。” “你是去拍照吗?” 他点头。 商领领不信,因为他总受伤:“你是去做很危险的事对不对?而且不能告诉我。” 她不知道这七年景召身上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当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维加兰卡。 他身上有很多谜。 她查不到,他也不说, “对不起领领。”他只会道歉。 她不说话了,手揪着被子。 景召把椅子拉近,握起她手,吻她的手背。 他只能这样表忠诚,这样告诉她,他会永远爱护她、忠于她。 毕竟是热恋期,哪个女孩子都不会愿意分离,商领领也难过生气的,但她不会绊住景召,至少现在不会。 她想,她应该尽快计划结婚和生子的事。 她踢掉被子,又坐到景召身上去,抬头亲亲他皱着的眉头:“那你答应我,不要受伤了。” 景召点头:“好。” 机票是后天晚上,景召下午六点从华城出发去帝昌机场,来接他的是一位的年轻男士。 商领领送景召出了小区。 “就送到这里,晚上太冷了,不要去机场。” 商领领垂着头,闷声应了句:“嗯。” 景召把行李和相机放到了车上,再折回路边,和商领领道别:“我不一定经常开机,但隔几天会给你报一次平安,不用太担心我。” “嗯。” “我走了。” 商领领不抬头:“嗯。” 景召拉过她的手,握了握:“领领,我要走了,你看看我。” 商领领这才抬头,眼眶隐隐发红。 四周有不少住户在散步,路上车来车往,霓虹灯下很热闹,环卫工人认得景召,和他打了招呼,问他去哪。 景召没有回答,顾不上别人,他把礼教抛开,不管四周的人群,低下头去吻商领领。 他骨子里其实是个做派保守的人,在他的原则里,任何有关男欢女爱的情事,最好都在隐私性高的地方进行。 但他想哄哄商领领,她说过,哄她只要亲她。 他在她唇上停留了很久,才别开脸,拥抱她:“我会想你。” 商领领嗯了声,把手放进他口袋:“送给你的。” 景召上车之后才拿出商领领放进口袋里的东西,是一块玉石,雕刻了南苏的玉石。 之前商领领还送过他玉做的莫黎和修彼德斯,大概有一天,他会集齐她送的一整个世界。 接下来的一周发生了挺多事情。 明悦兮重操旧业,开始做直播,不过她这次学乖了,也不卖惨,就直播唱歌,直播间人还挺多的,但大多是去凑热闹和看笑话的。 小晴离开了红星传媒,做了关山山的助理,关山山因此还赚了一波路人缘。 商领领被热丽传媒力捧,接了几次拟音工作,火了几条配音、眠音视频,看她直播asmr的人越来越多,微博粉丝几天之内破了百万,也许是树大招风,评论区有一些不太好听的留言,说她是网红界的资源咖,不是因为“亲爹”就是因为“干爹”。 商领领把每一天都过得很忙,工作日去殡仪馆,休息日就去搞副业,周姐说的,忙起来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周姐骗她,时间过得一点都不快,一周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周三上午,商领领刚给一位往生者化完妆,听见遗体化妆间的走廊里有人在争吵。 周姐也在。 商领领摘掉口罩,问周姐:“他们在吵什么?” 是往生者的父母和她的丈夫在争吵。 周姐说:“往生者的父母要做遗体化妆,但往生者的丈夫不肯。” “为什么不肯?” “说不想妻子的遗体被陌生人触碰。” 往生者还不到三十岁,结婚五年,没有孩子。 商领领问了一嘴:“往生者怎么去世的?” “自杀,在浴缸里。”周姐说,“因为流产,患上了抑郁症,没想开。” 最终的结果是不做遗体化妆,也不办追悼会,直接火化。往生者被推去火化间的路上,碰到了从火化间出来的商领领。 她看见裹尸袋上有血。 “等等。” 推车的是火化间的同事,他停下来,用眼神询问商领领。 商领领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戴上,拉开尸袋的拉链,血是从往生者的耳朵里流出来的。 她正要细看往生者的口鼻,有人跑过来,将她一把推开。 是往生者的丈夫,叫李波,听周姐说是一家大公司的高管。 他情绪很激动,冲商领领大吼:“你干什么!” 商领领被推得退了好几步,心里烦躁,皱着眉问:“你的妻子生前有没有受过伤?”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分明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 李波一口否认:“没有。”他转头催促火化间的工作人员,“到时间了,快推进去。” 推尸车刚动,一只带着橡胶白手套的手伸过来,按住了推车。商领领走过去,把裹尸袋的拉链往下拉了一点。 李波顿时气急败坏:“你要对我妻子做什么?快拿开你的脏手!” 商领领抓住李波挥过来的手,往后一推。 李波脚下趔趄,嘴里喊着要去投诉。 商领领没理会,把往生者系在身前的袖子解开,掀开衣服。果然,腹部有伤。 “你干什么!”李波急眼了,用手肘大力地去撞商领领。 商领领稍稍偏了个角度,顺着对方的力道自己撞向墙面,然后滑倒。 不远处的周姐看到了:“领领!” 商领领想了几秒,“痛苦”地抱住肚子:“周姐,我受伤了,请帮我报警。” 李波听到报警,脸色立马就变了,推着推尸车就往火化间跑。 火化间的师傅都愣了。 周姐看出问题了:“怎么了?” 商领领起来:“往生者应该不是自杀。” 周姐知道商领领是医学生出身,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报了警,另外给馆长打了电话。 168:商进财被打,领领发飙护短(二更) 警察来得很快。 尸检中心就在殡仪馆的旁边,但李波不同意尸检。不过不同意没用,不仅没用,他作为第一嫌疑人,警方当场就拘捕了他。 尸检结果没那么快出来,有经验的老法医说,死因应该是内脏大出血。 警方还去调查了李波妻子流产的医疗档案,发现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流产,而且每次都伴有外伤。警方怀疑,李波的妻子是被家暴致死。 李波被拘捕后,他的父母在殡仪馆里闹,说是殡仪馆的人陷害他们儿子,吵着要曝光殡仪馆的“恶行”,馆长直接让保安把人“请”了出去。 左小云看着闹闹哄哄的外面,不由得感慨:“再也不相信男人不相信爱情了。” 左小云是开玩笑的,但周姐语气挺认真:“对男人有防备心可以,但也别一杆子打死,还是有好男人的。” 说着,周姐看向商领领。 商领领接话接得很快:“比如我男朋友。” 好吧,左小云又相信爱情了,她见过景老师给商领领系鞋带,身为文艺女青年,当天她发了一条朋友圈:天上的星星坠落进了女孩的怀里。 快下班的时候,有一位老太太找来办公室,老太太年纪很大,拄着拐杖,佝偻着腰。 “请问哪一位是商领领小姐?” 商领领起身:“我是。” 老太太走过来,握着她的手,哽咽地说了一声:“谢谢。” 老太太是李波的岳母,她只有一个女儿,是老来女。 这件事上了热搜,商领领也出现在了热搜新闻里,不过没有曝光真名,新闻里写的是华兴殡仪馆商某。 陆女士知道后,热泪盈眶地夸商某了不起。 这一周,商领领还做了一件事,她录了一个视频,里面收集了各种冬天的声音,有下雨的声音、刮风的声音、脚踩雪地的声音、冰子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冬夜里煮一壶茶的声音、厨房锅里骨头汤翻滚的声音,还有晒太阳晒惬意了的景倩倩的声音,视频是上周日发出来的。 这个视频大火了一把,网友称之为治愈眠音,甚至有个慢综艺联系商领领,能不能授权,想截取里面几个片段。 商领领拒绝了。 【ruby出品,必是精品】 【天,好治愈啊!】 【这个视频太适合冬天了】 【ruby是我见过的最会玩声音的主播,没有之一】 【晚上戴耳机听,真的很好睡】 【好想看看ruby长什么样】 在一致的好评里,也有几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听说这是个资源咖网红】 【好好做你的asmr呗,抢什么资源】 商领领也是过后才知道,她“抢”了什么资源。 热丽传媒换了老板之后,给商领领安排了一个经纪人,叫胡美静。周三晚上,胡美静给商领领打电话,说公司接洽了一个影视剧的主题曲,想让商领领来演唱。商领领做声音相关内容,但自己唱歌并不多,不是唱不好,是兴趣不大。 想到“抢”资源的事,商领领问胡美静:“原本是谁来唱?” 胡美静说,原本就还没定谁来唱。 商领领顺着恶评往上翻,发现那几个留言的人都关注了同一个人,热丽传媒的一姐,兔子芊,是一个唱歌、换装、拍小视频的千万级网红。 商领领回复胡美静:“让别人唱吧。”她有一个小建议,“我觉得兔子芊不合适。” 胡美静说她去跟老板说。 热丽传媒现在的老板叫听裴东海,三十多岁,接手热丽传媒之前是一位媒体人。 商领领觉得奇怪,她的资源的确好得有点过分,心想莫不是杨氏认出了她的马甲?据她所知,收购热丽传媒不是她外公的意思,是柴秋的主张,但商领领并不认识柴秋。 周四下午两点左右,华城开始下雪,景召的电话打进来。 “领领。” 商领领去办公室外面接:“你怎么还没睡?” 南苏和帝国有十三个小时的时差,景召那边已经是后半夜。 景召在电话里说:“我看天气预报说,华城今天下午两点有雪。” 商领领走到外面,伸手去接屋檐下的雪花:“已经下了。” “想回去看雪。” 商领领听懂了:“景老师,你是不是在说想我啊?” 声音从遥远的南苏传来,音色里混着浅浅的笑意:“嗯。” “我也想你,超级超级想你。” ***** 周四晚上,商进财的水果店里接到了一笔订单,是他的老友老钱给他牵的线,说是富贵人家搞游轮聚会,要送二十几箱水果上船,对方出价很高。 商进财第二天早上五点就爬起来了,穿好衣服,对苏兰兰说:“兰兰,我去送货了。” 苏兰兰半睡半醒,嗯了声。 九点过一刻,商进财开车到了海边,老友老钱领着他把水果搬上去,船上一个姓庞的经理收的货,并让他们把水果搬到厨房旁边的房间里,另外嘱咐他们不要在船上乱走动。 下完货,商进财尿急:“老钱,我去上个洗手间。” 老钱让商进财快点,说在码头等他,结果商进财很久都没有下船。 快到十一点,商进财被送去了帝都的医院。 商领领下午一点接到了苏兰兰的电话。 “领领。” 有点奇怪,苏兰兰平时都叫商老板,而且,苏兰兰说话明显带了哭腔。 商领领问:“怎么了?” “医生说老商伤得太重了,要切掉一半的肝脏。”说到后面,苏兰兰已经哭得说不清话了。 “你们人在哪?” “在深明医院。” 商领领请了假,开车去了帝都,她到的时候商进财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但人还没醒。 苏兰兰一见到商领领就开始落泪:“领领……” 苏兰兰很怕商领领,但这个时候,不自觉地把商领领当成了依靠,在她心里,商领领虽然是变态一般的存在,到也是很强大的存在。 商领领走进去:“怎么回事?” 商进财的呼吸机还没撤,头上手上都是绷带,伤势看上去很重。 苏兰兰哭哭啼啼讲不清楚,老钱说:“老商去游轮上送水果,和船上的人起了争执,然后就打起来了。” “你亲眼看到的?” 老钱摇头:“我只看到老商被他们抬出来。” “他们是谁?”商领领不笑的时候,气场很强。 老钱不知道商领领是谁,但莫名地很怵,他把他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地说了:“都是些有钱公子哥,跟老商打起来的那个姓陈,我听见别人叫他陈少,他也受了伤,也在医院。” 陈少。 这类叫法一般用来称呼帝都权贵人家的公子哥,姓陈的那就只有一家。 商领领正思考着。 门口有人推门进来:“姐。” 商领领回头,看见了商请冬。 商请冬是深明医院肝胆外科的医生,也是商进财这次手术的主刀医生。 他看见商领领很诧异。 苏兰兰在,说话不方便,商领领先出去,对商请冬说:“出来说。” 商请冬跟着出去了。 没走远,就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商领领想抽烟,因为烦躁。 “人怎么伤的?” “外伤致肝脏严重受损。”商请冬说,“应该是用脚踢的,另外身上有两处骨折、头骨也有轻微破裂。” “人要不要紧?” “没有生命危险,但伤得不轻,要养几个月。” 商领领低着头,盯着走廊座椅的椅子脚,眼里阴沉沉的,翻滚着波澜。 商进财虽然是她聘来的,但担了她一声“爸”,被人打成这样她很不爽,不爽到想打回去。 商请冬察觉她的情绪波动,小心地问:“姐,他们是谁?” “我在外面认的爸妈。” 商请冬还想问。 商领领表情不悦:“其他的不要问。” “哦。”商请冬闭上嘴。 169:领姐教你做人 商进财傍晚才撤掉呼吸机,人还很虚弱,不过意识已经清醒了。苏兰兰问他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支支吾吾不肯说。 苏兰兰又急又气:“那个陈少为什么打你?” “你别问了。” 他闭上眼,不想说。 苏兰兰了解他,他不是那种喜欢惹事的人,平时甚至有点胆小,做不出跟人打架斗殴的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商进财呼吸很吃力,脑袋上缠着绷带,进气少、出气多:“没有的事,就是有点小摩擦,嘴上拌了几句,一时冲动才动了手。” 苏兰兰半句都不信,吸了吸通红的鼻子:“这哪是一时冲动,你半个肝都被切掉了,人家是要打死你,你还说是小摩擦。” 商进财把头往一边转,像是没力气多说:“别说了,我头痛,要休息了。” 苏兰兰张了张嘴,又忍住了。 商进财住的是vip病房,病房里有沙发,商领领就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没接腔。 外面天开始黑。 商领领起身。 “领领。”苏兰兰叫完又不好意思,改了口,“商老板,今天麻烦你了。”她当时也是急糊涂了,劳烦了这尊大佛。 商领领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不麻烦。” “那你现在回去?” 她说:“去买饭。” 苏兰兰非常诧异,商老板赶来医院的那个瞬间,苏兰兰甚至有种错觉,就好像商老板真是她闺女,就好像商老板其实挺在乎老商那半块肝的。 但之前可不是这样。 几年前不是有个网红拿捐肝救父的事把自己炒火了吗,叫明什么来着。 后来商老板也玩直播,几度问过老商:“想不想捐个肝,价钱好说。” 难道商老板突然这么在乎老商的肝,是还想效仿捐肝炒作?不能够啊,商老板已经把景召搞到手了,直播也红红火火的。 苏兰兰想不明白了。 商领领从病房出来,给方路明拨了通电话:“帮我查个病人。” 比起商请冬,她更乐意找方路明。 “谁啊?我家医院的?” “嗯,听说叫陈少。” 这位陈少是陈家的小少爷,叫陈孝贤,今年刚二十出头,年轻气盛,在帝都的公子哥里也算有名气的,因为他这人玩得狠、玩得浑。 陈孝贤也受伤了,据说是右脚骨折。 他是撑着拐杖来商进财病房的,当时商领领买饭去了,不在病房。 商进财一看到人,结巴了:“你、你来干什么?”他眼里有很明显的恐惧。 陈孝贤左脚打了石膏,脸上也有几道伤口,但不深:“来谈赔偿。” 这下苏兰兰知道他是谁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挡到病床前面:“没什么好谈的,我们会报警,你把我家老商打成这样,赔多少钱都不行,想要和解门都没有!” 陈孝贤脸上表情不急不躁,病号服的外面套着一件昂贵的大衣,不是道歉的姿态,是施舍和不屑。 他说:“我叫陈孝贤。”他坐到沙发上,拐杖放一边,“报警之前,先去查查这个名字。” 苏兰兰想冲上去,商进财在后面拉住了她。 很明显,陈孝贤是来“封口”的。 “本来就是双方的过失,私下调解还能拿到钱,要是闹到警局,说不准可是要坐牢的。” 这位陈少,姿态高高在上。 苏兰兰甩开商进财的手,咽不下这口气:“休想恐吓我,我告诉你,我们才不会怕你,要坐牢也是你坐牢。” 陈孝贤似乎笃定了他们不敢:“那你们就去试试。”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空白支票,放在桌子上,然后拄着拐杖起身:“想好了数字自己填。” 这是他们有钱人的游戏。 他似乎很懂怎么玩,从头到尾游刃有余,走之前还特地提点两句:“人是有三六九等的,有等级就有规则,规则是由上面的人来制定,至于下面的人嘛,”他嗤笑,“卑贱一点也没什么,不过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做不自量力的事情。” 病房里,苏兰兰吵着要报警,商进财托着一身伤去拉她,苏兰兰哭哭骂骂,商进财说算了算了。 病房外,陈孝贤勾唇笑了,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些无权无势的卑贱贫民,能有什么翻腾的能耐。 “喂。” 陈孝贤回头。 病房门口的墙边站着个人,女孩子,漂漂亮亮的。 她说:“谈谈?” 陈孝贤喜欢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兴致勃勃:“你谁啊?” “商进财的家属。” 是家属没错,商领领毕竟叫商进财一声爸。 她放下外面买来的饭,笑得甜又软:“我爸妈不懂三六九等的规则,跟我谈谈吧,谈谈规则和赔偿。” 太漂亮的一张脸,陈孝贤有点心猿意马:“好啊,怎么谈?” “这事太多人知道不好,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谈。” “行啊。” 商领领走在前面,陈孝贤拄着拐杖跟上去。 方家的医院她很熟,她直接把人领到了这一栋的顶楼,捡了根废弃的木棍,把锁砸了。 陈孝贤在旁边愣了一下。 是个小辣椒啊。 商·小辣椒·领领一脚踹开了门,先出去,走到楼顶的中央,外面有风,她就站在风里,眉眼灵动,漂亮又迷人。 “我们先谈三六九等的规则吧。” 陈孝贤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一时被勾了眼,走了过去。 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晚霞,小小的一簇,红得像火。 漂亮的女孩笑着问:“你叫陈孝贤?” 他点了点头,饶有兴趣。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商领领。” “名字不错。”陈孝贤觉得有点耳熟,不过名字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对眼前人的起了兴趣,想玩玩。 也不怪这位小少爷不认识人,商领领去华城的时候,他毛都还没长齐。 商领领很理解,小少爷嘛,要多教教。 “你不是说人分三六九等吗,你觉得你们陈家人是几等?” 陈孝贤自小呼风唤雨、锦衣玉食:“当然是最高等。” 商领领露出困惑又求知的目光:“那你觉得帝都商家是几等?” 陈孝贤得意忘形的嘴脸僵住了:“你是商家什么人?” 如果商圈也分为三六九等,那帝都商家——商华国际,肯定在塔顶。 陈孝贤再纨绔也不可能没听过商家。 就是这几年,商领领这个名字被越来越多人忘记了。 “没听过我啊?”不要紧,商领领耐心超好,“你可以去问问你哥,他应该认得我。” 陈孝贤眼皮跳了一下,有不祥的预感。 原本笑得温软的小姑娘突然不笑了,她在绑头发,皮筋是粉色的,上面还有两个毛茸茸的小球。 “你不是说规则是上面的人制定的吗?”风太大,她她眯了眯眼,眼睛弯弯的,像月牙,“那今天我教教你什么是规则。” 她突然上前,一脚踹了过去。 陈孝贤条件反射地往后跳,双脚同时着了地,手上的拐杖掉了。 骨折个屁,装的。 商领领捡起拐杖,扫了一眼陈孝贤打着石膏的左脚:“规则就是欠债还钱,欠打还打。” 170:领姐虐渣,飒到飞起 商领领捡起拐杖,扫了一眼陈孝贤打着石膏的左脚:“规则就是欠债还钱,欠打还打。” 她抡起拐杖,用力砸下去。 “啊啊啊啊——” 陈孝贤抱着脚仰头大叫,拐杖忽然杵到他嘴边。 “嘘。”女孩子头发扎得松,一小绺头发被风撩到了眼皮上,她吹了下,“小声点。” 陈孝贤本能地闭上了嘴。 商领领扬起手,又是一下。陈孝贤失声惨叫,蜷缩在地上,几乎要痛晕过去。 她扔掉拐杖,蹲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陈孝贤的脚:很好,断了。 “这下病例就不用作假了。” 陈孝贤疼得满头大汗,仰着脸怒瞪商领领:“你等着,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好,我等着。” 商领领看了看四周,没见到有监控,倒省了事。她起身,拿出纸巾擦手,用脚踢了踢陈孝贤那块已经被打到移了位的骨头。 他叫唤得好凶。 她心情舒坦了:“商进财身上有两处严重的骨折,还切了半块肝,今天先还一点,剩下的你好好等着。” “你——” 陈孝贤刚开口,商领领踩着他的患肢过去。 然后就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嚎吧,以前商领领在楼顶打方路明的时候,他嚎破了嗓子下面也没人听得见。 商领领心情愉快地下了楼。 陈孝贤痛晕过去之前打了痛电话:“哥,商领领是谁?” 他哥说:“商裕德的孙女、杨康年的外孙女,你不知道?” 当年商家和杨家算是强强联合,陈孝贤耳闻过,商家那个小魔女,听说鬼见鬼愁。 商领领回到病房,苏兰兰正在抹眼泪,骂商进财窝囊。 商领领把买来的饭放在桌子上,拉了把椅子到病床上,她坐下:“说吧,怎么回事?” 商进财都不敢看她的眼睛:“没什么事。” 苏兰兰在一旁干着急:“你还不说?”她抹了一天的眼泪,两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你要急死我啊!” 商进财转开头,还是不说。 “是不是陈孝贤在船上威胁你了?”商领领猜猜,“他说了什么?不放过你全家?还是找人偷偷弄死你?” 原本闭眼逃避的睁开眼,转过头来,一时嘴快:“你怎么知——”说到一半,又刹住了车。 怎么知道? 有些有钱的混账们经常这么干。 “不用怕他,”商领领说,“我比他有钱。” 这句话,她是用很平常的口吻说出来的,就好像根本不是什么事儿。 商进财和苏兰兰表情都呆滞了一下,尤其是商进财,感觉突然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瞬间没那么窒息了。 商进财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松了口:“我本来是去找卫生间,不小心进错了地方,看到那个陈少和他的朋友们,”商进财看看门口,小声说,“在吸‘面粉’。” 怪不得又是打人又是封口。 说到这里,虚弱的商进财老泪流了两行:“我说了我不会报警,但他们不信,好几个人一起打我。”想想那个场面,惨得商进财心痛,“那个陈少还说,要是我敢把事情捅出去,就找人把我老婆孩子做掉。” 他就是个小老百姓,不敢跟有钱公子哥斗,怕遭更大的殃,所以才一直不吭声。 苏兰兰抽纸来擤鼻涕,跟着一起哭。 商领领问:“除了你,还有谁看到了?” 商进财抽抽噎噎地回答:“船上的庞经理也看到了。” 商领领当天就报了警,不过警方来晚了,陈孝贤已经出院了,说是去度假村养伤。 当然不是真养伤去了,尿检只能检测最近两三天有没有吸毒,毛发可以检测到最近三个月,估计过个两三天,陈孝贤就该去染发脱毛了。 警方给那位庞经理做了笔录,庞经理矢口否认,称是商进财撒了谎。 商进财突然想起来一个细节:“我挨打的时候,当时房间里有人在拍视频。” 下午,商领领去见了庞经理,用一张支票换了一份登船名单。 vip楼栋的走廊里,商请冬正在等人。 电梯门打开,下来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孩子,一见人,眼睛就弯起来了:“请冬!” 是关山山。 商请冬对她有点冷淡:“你怎么在这?” 他身上穿着白大褂。 关山山特别喜欢他穿白大褂的样子,好看到她腿软。 “来看病啊。”她按了按太阳穴,“最近总是头疼。” 商请冬没接话,走到商进财病房前,看了看里面,商领领不在,他也没有,继续在走廊等。 关山山跟在他后面,商请冬不接话,她就自己说自己的:“给我看诊的医生和你是同期,他知道我跟你认识,特地给我开了绿色通道。”她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为了答谢你,我请你吃饭。” 商请冬拒绝:“我没时间,下午一点有手术。” 平时娇纵任性的关山山在商请冬这里一点脾气都没有:“不用出医院,我们可以在食堂吃。” 商请冬口吻严肃:“你是公众人物,会被拍到。” 她戴着口罩,看不见嘴角,但眼睛透露了她在笑:“拍到就拍到,拍到了我就官宣我单恋你。” “关山山——” 电梯门突然开了。 商请冬看见电梯里的人后,话还没说完就把关山山晾在了一边。 “姐。” 商领领从电梯里出来。 商请冬走过去说:“陈孝贤的堂哥下周二半婚礼,那天他应该会出现。” 他知道商领领在找陈孝贤。 她嗯了声,看了眼关山山。 关山山很乖巧地站在商请冬左后方,是小媳妇的姿态。 “你们在谈恋爱?” 商请冬立马否认:“没有。” 关山山失落了几秒,转头就对商领领笑:“姐,请冬可难追了。” 商请冬:“……” 他真想把关山山的嘴巴缝起来。 陈孝枫的婚礼在帝都展览中心举办,当天,帝都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到场了,方家也受邀出席。 乔文瑾正和贵太太们闲聊。 王太太说:“前阵子还听周太太说,想撮合她家二姑娘跟你家路深,怎么样?成没成?” 说起这个乔文瑾就头疼:“别提了,我家那臭小子放了人家姑娘的鸽子。” 旁边的朴太太接话:“又放鸽子了?” 上次左家的大姑娘也被乔家的老大放了鸽子。 乔家老大从小到大一个姑娘都不谈,在一群换姑娘跟换衣服一样勤的富家子弟里的确是个少见的存在,私下都有人猜乔家老大是不是不喜欢姑娘家,喜欢爷们儿家。 就是因为这样,乔文瑾才频频给老大张罗相亲。 乔文瑾心烦呐:“这都好几回了,鸽王的名声都被他打响了,搞得我都没脸出来见人。” 同桌的几位太太都被逗笑了。 乔文瑾的妯娌也在这桌,她安慰弟妹:“路明是警察,工作忙也正常,他年纪又不大,你急什么。” 乔文瑾自个儿也打趣:“急着抱孙子啊。” 王太太开玩笑:“你家老二身边的姑娘不是没重过样嘛,还不如催他。” 方路明跟他哥相反,幼儿园开始泡妞,十几岁带姑娘兜风,女伴一周不重样,但一个都不带回家。 乔文瑾更头疼了:“打住打住,他就算了,就没见他认真过,一天天的瞎玩。”一个都让她省心啊。 说曹操曹操到。 “方太太,那不是你家老二吗?”罗太太指了指门口,“他身边的女孩是谁啊?” 乔文瑾看过去。 王太太狐疑不决,瞧了好几眼,才犹犹豫豫地说:“那好像是……商家那个?” 乔文瑾的眼皮开始跳了。 婚礼一共摆了四十八桌,陈孝枫的曾祖父和陈野渡的曾祖父是堂兄,后来分家了,两家分得的产业不同,走动跟着也慢慢少了,而且当年分家产分得不和平,所以没什么血缘感情可言,过了几代之后,就变成了两个家族。 陈野渡今天也出席了,方路深跟他坐同一桌,两人中间隔了个位子。 “你被调去缉毒队了?” 陈野渡昨天给方路深打电话,他说人在缉毒队。 “没有。”方路深说,“手头上有个案子,和缉毒队那边挂上了钩,最近两边跑。” 方路明过来了。 他见中间只空了一个位子,拍了一下他哥的肩:“坐过去个位子。” 他带了个人过来。 方路深回头,看见人,有点意外:“商领领?” 陈野渡也抬头看过去。 商领领跟着方路明落了座:“商领领是谁啊?”她今天穿了一条浅紫色的裙子,坐下后,整理整理裙摆,“好多人说我像她。” 方路明配合她的演出:“这是我朋友,sunnybaby。” sunnybaby笑了笑,说两位哥哥好。 呵。 当两位哥哥瞎呢。 方路深和陈野渡以前都见过商领领,毕竟一个圈子的,还能认不出来?不过无所谓,也不怎么熟。 “喏,”方路明指了下,“陈孝贤。” 陈孝贤来婚礼现场了,和他的狐朋狗友坐一桌,一桌八个人,五个染了头发的。 估计,那五个都脱了毛。 商领领不急,先吃点东西。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吉时到了,新娘新郎入场。 商领领随口说了句:“新娘挺漂亮的。” 方路明现在不怕她了,凑到她耳边:“你不认得她了?蒋甜甜啊,以前跟咱们一个班的。” 认得,怎么会不认得。 五年级的时候,蒋甜甜为了不跟商领领同桌,往她桌洞里放死老鼠。蒋甜甜还和小姐妹们说,商家那个怪咖有病,身上有臭老鼠味,她又和老师说,商家那个怪咖是神经病,会杀小老鼠。 来之前商领领就知道今天的新娘是谁,同学一场,商领领当然要送她一份新婚礼物。 乐队奏起了结婚进行曲,新娘新郎相互致辞、回忆过往、稀里哗啦感天动地,主婚人示意乐队换一首音乐,侍应生开始播放新娘和新郎的照片视频。 商领领默数:三,二,一。 dj舞曲突然响起。 众人寻声看过去,巨大的电子屏上不见新娘新郎的身影,只见一群精神亢奋的男男女女在狂欢,他们扭动腰肢、他们喝酒、尖叫、接吻、分食毒品,他们对一个人拳打脚踢,弄出一地的血。 陈孝贤猛地单脚站起来:“快关掉!” 视频还在放。 那群人玩疯了、嗑嗨了,开始脱衣服,抱在一起,乱滚乱扯。 商领领放下酒杯,看向左边的方路深:“方sir,不抓吗?” 大家说巧不巧,警察就在现场。 方路深把领带扯下来,没办法,他没戴手铐,他边往陈孝贤那一桌走,边给局里打电话。 “派点人过来。” 别人可能不敢抓陈家的小少爷,但方路深敢。 171:领领掉马甲,陆女士知晓她身份(一更) 除了陈孝贤,还有几个公子哥被警方一并带走了,视频也被带走了。 如果今天方路深不在,也许那些公子哥的家族会动歪心思捞人,但今天抓人的是方路深,那只能认栽,方家是开医院的,开罪谁也不能开罪医疗领域的领头羊。 商领领本想深藏功与名,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但是有人在后面叫她。 “领领。” 是商宝蓝。 商领领只好停下脚,让方路明先走,她回头,叫人:“爷爷,外公。” 何婉林和商宝蓝一左一右,站在商裕德的旁边。 杨康年身后也跟着一位年轻女士,商领领没见过,猜想应该就是柴秋。 商裕德和几年前变化不大,头发更白了一些,戴着礼帽、拄着手杖,西装革履一丝不苟,脸上永远不苟言笑。 他语气不冷不热,态度不亲不疏:“这几年怎么样?” 商领领回答敷衍:“挺好的。” 就像例行公事,他道:“不忙的话,偶尔来商家坐坐。” 来商家,不是来家里。 来坐坐,不是来住住。 商裕德不喜欢商领领,从她出生起就不喜欢,他也不装,把不喜欢都摆在明面上。 商领领回:“暂时很忙。” 商裕德没说别的,拄着手杖走了,何婉林倒是回头看了好几眼,旁边的商宝蓝欲言又止。 “领领。” 走了一个,还有一个要应付。 商领领笑盈盈地抬头:“外公。” 杨康年笑得满脸褶子,慈祥又喜庆:“你爷爷就那样,总是一张棺材脸,咱们别理他。” 不像商裕德,永远端着“老贵族”的架子,杨康年是个矮矮的老胖子,对谁都笑嘻嘻,对商领领更是“宠溺有加”。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在外面玩疯了,电话也不给外公打一个。” 商领领笑着应:“这不是忙嘛。” “你就糊弄吧。”杨康年眉头一皱,心痛不已,“外公知道你还怨外公,所以这些年外公也不敢找你。” 这话好耳熟了。 对了,他跟母亲杨姝也这么说过:“爸知道你还怨爸,所以这些年爸也不敢接你回杨家。” 商领领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杨康年又问:“你这次回来还走不走?” “我就过来见见老朋友,还要回去工作。”现在还不是她回来的好时候。 杨康年一听,愁眉不展:“还要走?那你把电话号码给外公,别让外公找不着你。” 商领领表情乖巧:“回头我把号码给清池。” 说到杨清池,他今天没来参加婚礼。 “你和清池也很久没见吧。”杨康年一副阖家欢乐的表情,“要不今晚跟外公回去,我们一家人聚聚。” 假笑得脸疼,商领领笑不出来:“不了,我等会儿还有事。” “跟你吃顿饭真是比登天还难,算了算了。”杨康年叹叹气,拉着外孙女说体己话,“领领啊,等你忙完手头的事情就回来吧,再怎么着你也商家的孙女,商华国际也不能完全让外人来打理,早晚还是要你来接管。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就跟外公说,外公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他商家人要是欺负你,你就回杨家。” 商领领点头:“嗯,知道了。”目光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柴秋。 柴秋从头到尾没说话,眉眼微垂,神色不明。 “那我先回去了,号码别忘了给。”杨康年拍拍外孙女的手,不舍地离开。 商领领拿手在裙子上擦了擦。 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疼的人,会疼外孙女吗? 不过杨康年和商裕德不同,杨康年最会装。 深明医院。 陆女士和景河东来探病了。 商领领不在,苏兰兰也不敢说太多,只说是因为口舌之争才打了起来。 陆女士在电话里已经听说了商进财的病情,她很愤慨:“这下手也太狠了,报警了没?” 苏兰兰说:“已经报警了。” 商进财刀口疼,白着脸没力气说话。 景河东问他喝不喝汤,他摆手,结果扯到伤口,疼得想哭,忍着。 “对方是什么人?好不好处理?” 苏兰兰支支吾吾,也不敢跟陆女士说实情:“领领去处理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要是有问题,跟我说一声,我在帝都认识不少人,也许能帮得上忙。”陆女士还是坐不住,“不行,我得打个电话问问领领。” 陆女士立马拿出手机,看到微信有未读,是乔文瑾发了消息过来。 乔贵妇:【常安,大事不好了】 乔贵妇:【我家老二要完犊子了】 乔贵妇:【欲哭无泪】gif 陆女士先回乔文瑾。 丸子家族首脑:【你家老二出什么事了?】 乔贵妇:【他跟帝都商领领搞到一起去了】 上次乔文瑾称呼商家那个为小魔女不是被陆女士说了吗,就改成了帝都商领领,也为了跟华城商领领区分开。 丸子家族首脑:【你亲眼瞧见了?】 乔贵妇:【今天小陈家办婚礼,我家老二把帝都商领领带来了,两个人举止很亲密】 帝都有两个陈家,陈野渡家是大陈家,另外一个就是小陈家。 丸子家族首脑:【怎么亲密了?】 乔文瑾发了张照片过去,是她在婚礼上偷拍的。 乔贵妇:【他们咬耳朵了】 乔贵妇:【我家老二以前很怕帝都商领领的】 乔贵妇:【你看看他们现在,说话凑那么近,肯定有猫腻】 乔贵妇:【我家老二哪是正经谈恋爱的料,这以后要是掰了,那还得了,说不定要被整】 乔贵妇:【要是没掰,那更不得了,万一被帝都商领领用笼子关起来……】 乔文瑾女士都要哭了。 “这是造了什么孽”这一句还没来得及发给陆女士,陆女士就发消息来了。 丸子家族首脑:【这照片里是帝都商领领?】 乔贵妇:【?】 乔贵妇:【是啊】 乔贵妇:【你不是见过她吗?】 陆女士是见过帝都商领领,但那会儿人小姑娘还没长大。 丸子家族首脑:【你确定这是帝都商领领?】 乔贵妇:【确定啊】 陆女士眼皮狂跳,她立马给乔文瑾发了两张华城商领领的照片。 乔贵妇:【你怎么有帝都商领领的照片?】 陆女士:“?!”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对,是塌房的感觉。 172:领领打人被准婆婆撞见(二更 对,是塌房的感觉。 陆女士从病房出来,一个电话打到乔文瑾那里。 乔文瑾以为好友是来安慰自己的,焦心地跟好友诉苦:“常安,我家老二怎么办啊?” 陆女士没心情关心她家老二:“你确定那是帝都商领领?” “确定啊,她样貌没怎么变,就是比十八岁的时候还要漂亮。”乔文瑾一想到自家傻儿子和商家那姑娘咬耳朵的场景就忧心,“肯定是因为长得漂亮,我家老二才鬼迷了心窍,跟她——” 陆女士严词打断:“不可能!” 乔文瑾很懵:“啊?” “如果那是帝都商领领,你家老二跟她就不可能。” 乔文瑾不理解:“为什么不可能?” 如果是同一个人,那就是召宝的女朋友! 陆女士随便诌了个理由:“因为你家老二丑。” 乔文瑾:“……” 乔文瑾好气啊,要不是闺蜜,她就摔电话了:“有个词叫丑帅你知道吧?我家老二只是帅得不明显,虽然我也不太满意帝都商领领,但我家老二配她是够的。” 陆女士还不确定帝都商领领是不是华城商领领,但万一是呢? 所以不能输。 她声音比乔文瑾更大:“别想,不配。” “……”乔文瑾觉得她今天太奇怪了,“常安,你怎么了?” 陆女士很矛盾,一边不希望帝都商领领就是华城商领领,一边又忍不住将把她们两个画等号。 这等号一画上,她就听不得有人说商领领不好。 “人家帝都商领领怎么了?你不就听了点她的传闻吗?你亲眼见了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先不说她跟你家老二可不可能,就算……”陆女士停顿了一下,“就算下辈子有可能,那也是你家老二赚了,人姑娘多漂亮。” 乔文瑾:“……” 她越听越懵:“常安——” 那边:“嘟嘟嘟嘟嘟……” 乔文瑾:“……” 陆女士挂完电话,在心里自己说服自己:帝都商领领肯定不是华城商领领,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会不会是商家生了双胞胎?其中一个流落在外? 不排除这种可能。 陆女士回答病房,前思后想了好一阵,没忍住:“苏女士。”她有点欲言又止。 苏兰兰扭头:“怎么了陆女士?” “有个事儿想问你。” “什么事啊?” 陆女士看看苏兰兰,又看看商进财,直接问不太好,于是她旁敲侧击:“领领她是像外公外婆那边的人?还是像爷爷奶奶那边的人?” 苏兰兰警钟敲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假冒商老板父母的事,可不能让景家人知道。 陆女士表情自然:“我看领领跟你们夫妻两个长得也不太像,就想着是不是像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陆女士自圆其说,“我这不是好奇嘛,要是领领像外婆那边的人,说不准以后的小孩也像外婆那边。” 商进财埋头喝汤,眼珠子乱转。 苏兰兰就淡定很多,扯谎也不眨眼:“哦,领领像他外公。” 陆女士若有所思。 景河东忍不住去看商进财卤蛋一样光滑的光头,在心里祈祷:未来孙子孙女千万千万不要像外公。 陆女士随便找了个理由,跟景河东出去了,她想去找点关系查查。 心里揣着事,陆女士走在前面,走得很快。 景河东跟在后面:“老婆。” “老婆。” 陆女士没答应,想事想得出神。 景河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老婆?” “没什么。”陆女士心想:肯定不是同一个人,应该只是长得像。 “老——” 陆女士突然停下脚:“嘘!” 景河东立马闭上嘴,被陆女士拉着躲到了一棵树后面。 这条路是去住院部的必经之路,因为天气好,有不少出来晒太阳的病人和家属。 商领的前面站了个人,男孩子,年纪不大,他提着一篮水果,面色惊慌、手脚局促。 商领领问:“来医院干什么?” 他很战战兢兢的样子:“我来探望病人。” 他姓蓝。 就称呼他为蓝少爷吧,他是陈孝贤的狐朋狗友之一,商进财遭罪那天他也在船上,不过他没吸,他是去玩sex派对的,玩的时候还喜欢拍视频。 商领领扫了眼他手里的水果篮,里面有个信封:“给商进财的?” “这是我给的赔偿。”他低头,怕得不行,“我我我只踢了他一脚。”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晚上,他被商领领绑在巨型的转盘上,玩人体飞镖…… 他没抗住,交出了视频。 商领领站在树荫下,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把陆离光怪的斑驳照进她眼里。 女孩子的声音清清甜甜:“知道陈孝贤的脚是谁打断的吗?” 蓝少爷呼吸一滞。 “欠什么还什么,欠一脚当然是还一脚了。” 蓝少爷背脊发凉、头皮发麻,双脚忍不住往后退:“我视频都给了,商姐,你就饶我一次吧。” “站好。” 瞬间,他脚跟灌了铅似的。 商领领发誓,她没打算真踢,要真踢也不会在这,她就是想吓吓他,让他长个教训。 她走上前—— 后面有人喊:“领领。” 商领领回头,稍微怔了一下:“陆姐。” 陆女士从树后面出来:“有没有时间?能不能跟我聊聊?” 商领领双手垂放身侧,秒乖:“有时间的。” 蓝少爷趁着这空档,拔腿跑了。 陆女士夫妻和商领领去了对面的咖啡店,点了三杯咖啡。 景河东还没搞清状况,坐在老婆身边,当个背景板。 商领领搅着咖啡。 陆女士先开口:“我跟深明医院的方太太是朋友。” 搅动咖啡的汤匙咕咚一下,掉了。 商领领抬起头。 陆女士神情复杂:“方太太说,今天在陈家的婚礼上看到了你。” 173:领领坦白,陆女士的态度(一更) 陆女士神情复杂:“方太太说,今天在陈家的婚礼上看到了你。” 这句话刚说完,陆女士头一回在商领领的脸上看到了惊慌的表情。 陆女士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是她认错了人,还是?” 不承认的话,要编一个很多个谎去圆。 商领领压下心头的不安和慌张,低声、以认错的姿态承认:“没认错。” “那你是?” 她说:“我是帝律公馆的商领领。” 多年前,陆女士带景见去帝律公馆探亲时,见过年幼的商领领。 “对不起陆姐,我骗了你。”商领领开始在心里预设接下来会发生的所有可能。 陆女士不是个强势的人,不会咄咄逼人,她很冷静理智:“你隐瞒身份的理由方不方便告诉我?” 商领领眼神真诚:“我想要重新开始。” 这话不假。 只是商领领没有说透,也不提景召。 “召宝知不知道?” “他不知道。” 陆女士问:“那你打不打算告诉他?” 商领领没有犹豫:“我想等以后再告诉他。” 陆女士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商领领知道说什么、怎么说对自己最有利。 “我以前的名声不好听,有一些很不好的传闻,我不确定景召会不会介意。” 话里一半真一半假。 商领领不敢全部坦白,也不敢完全撒谎。 “您相信我吗?”她目光无比的真诚,和刚刚那个要踹人的她截然不同,就像猛兽收起了利爪,露出乖顺的一面,“我不会做任何伤害景召的事情,您相信我嘛?” “相信。” 这一点陆女士没怀疑过。 “那您会告诉景召吗?” 商领领开始称呼陆女士为“您”,语气很小心翼翼。 她在恳求,也在示弱。 她还没有把握,她想等景召更爱她的时候,等他们分不开的时候,再揭开丑陋。 陆女士看懂了她的迫切,也认真思考了:“我告诉召宝的话,会有两个可能的结果。他不介意,那我就是枉做小人,他介意——” 陆女士停顿几秒:“以我对召宝的了解,这种可能不太可能,退一步讲,就算他有点介怀,也绝不可能到分手的程度。” 虽然没有做很多年的母子,但陆女士很了解景召,他这个人,要么不碰人姑娘,要碰了,就断没有中途撒手的可能。 陆女士喝了口咖啡,已经过了震惊那个劲儿,神情很平静:“我不瞎,看得出来你很在乎召宝,你的身份、你那些传闻我作为长辈可以接受,所以不会因此去棒打鸳鸯。至于召宝的态度,我刚刚说了,他不是那种会随便在一起、随便分手的人,说到底这是你们两个当事人的事情,我不好过多插手。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召宝是很聪明的人,这些事瞒不了很久,要怎么坦白,你得早做打算。” 这个结果,商领领猜到了,陆女士是商领领见过最明事理的人,她心思活络剔透,做事又磊落,断不会做那根棒打鸳鸯的棒子。 商领领用力点头:“我知道的,谢谢陆姐。” “别急着谢我,我是召宝的家长,要是你们俩有个什么,我很难不偏袒自己的孩子,所以有些不好听的话我今天也要先说明白。”陆女士语气郑重,脸上是少见的严肃,“领领,我相信你是一回事,但我不可能当这个事情没发生过,我不会用耳朵去了解你的那些传闻,我会用自己的判断力去了解。” 商领领乖顺地点头。 那么,她绝不能让陆女士知道她曾用笼子囚禁过景召。 ------题外话------ **** 重要通知,看扣阅、潇.湘、红.袖置顶评论 174:陆女士护短,景召归期(二更) 那么,她绝不能让陆女士知道她曾用笼子囚禁过景召。 不能太不乖。 她解释:“我刚刚不是真的要打人,是吓唬他的。” “真打人也没什么,谁还没个脾气。”陆女士看出了她的担心,“领领,你不用怕我误会什么,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有眼睛,会自己看。” 她是什么样的人? 商领领越来越不清楚了,她坏了很多年,也乖了很多年,可以很坏,也可以很乖。 她只是听着,没有接话。 陆女士说:“我很早就搬去了华城,所以对你以前的事情了解的不多。” 但陆女士知道,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商领领不被很多人欢迎。 “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你现在是召宝的女朋友,是我未来的儿媳妇,你遇到什么讨厌的人、委屈的事,都可以来跟我说。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过,梵帝斯你知道吧?” “知道。” 商领领很早就知道陆女士的身份,她都查过,也知道景召是陆女士“捡”来的。 陆女士说:“我就是被梵帝斯踢出来的那个陆老二,虽然已经被踢出来了,但烂船还有三斤钉呢,多少管点用。” 商领领泪花闪闪:“才不是烂船,是巨轮!” 陆女士噗嗤一声笑了。 商领领也跟着笑。 严肃的谈完了,相处模式又回到了之前。 陆女士没有问太多商领领隐瞒身份的细节,反而问了很多商进财的事情,得知是商领领把陈孝贤送进监狱之后,陆女士更加坚定自己的看法,不相信商领领是传闻中那种那种人。 回华城的路上,陆女士沉默寡言。 景河东慢悠悠地开着车:“老婆。” “嗯。” “你在想什么?” 陆女士在想陈孝贤被踢断的腿。 “你是不是觉得领领跟咱们之前认为得不太一样。” “不是,我是担心陈家人会来报复。” “应该不会。”景河东琢磨了一下,“领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是以前那个乖乖的样子。 陆女士倒不介意这个:“厉害点也好,你是不知道帝都那群人怎么说她,从她一丁点大就开始各种编排她,不厉害点还不得被欺负死。先不管领领爸爸是个怎样的人,小孩子是无辜的啊,领领一生下来,很多人就给她取外号,什么小魔女、怪胎、神经病、反社会,从小被这么对待,能不扭曲就不错了。” 陆女士想起来了她还在帝律公馆的时候,那会儿商领领才几岁大,每天一个人坐在自己家门口,孤零零的,路过的人总是说三道四…… 不能想,越想越心疼。 陆女士给乔文瑾打了个电话。 乔文瑾兴冲冲地先开了口:“常安,太好了,刚刚我家老二跟我说了,商领领只是他一个不熟的同学。” 陆女士忍住说出真相的冲动:“你干嘛这么高兴?帝都商领领哪里不好了?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有钱有势。” 好想让乔贵妇女士醒醒! 帝都商领领和华城商领领都是她家召宝的! 不知内情的乔文瑾还在那边为儿子抱不平:“你是不知道我家老二小时候被她打得多惨。” “那是你家老二皮。” “而且我听说——” 陆女士打断了乔文瑾的话:“听说的事就不要说了,三人成虎,传闻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其实那些传闻陆女士也听过,确实说得有鼻子有眼,不过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直觉。 “再说了,你就这么信不过你家老二看人的眼光?商领领那么打他,他还跟人家玩,这不就说明商领领绝对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乔文瑾想了想:“也对,虽然我家老二不是做生意的料,但做人不蠢。” 乔文瑾还蛮欣慰的,他家老二不是个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性子,才几岁的时候就有自己的主见,不管别人怎么说商领领,他都雷打不动地跑去商家跟商领领玩,如果不是被打得太多了,没准长大后能传一段佳话。 陆女士还有件正事要问:“之前你跟我说商领领学她爸用笼子养情人的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公馆里的太太们说的。” “有人看见了?” 乔文瑾说:“那倒没有,就有人看见了笼子。” 陆女士心里有数了。 “以后你要是再听见别人说她,你多帮她说说话。” 乔文瑾觉得陆女士很奇怪:“为什么?” 陆女士瞎扯淡:“因为她是你家老二一个不熟的同学。” “……” 可能因为这次的事,苏兰兰对商领领殷勤了很多,吃饭的时候,居然还给她挑了鱼刺。 商领领吃着鱼,不禁思考:自己是不是最近脾气太好了?苏兰兰都敢把筷子伸她碗里来,方路明也敢挂她电话了。 不好,不好。 苏兰兰夹了块排骨,放商领领碗里:“吃这块排骨,这块肉多。” 商领领抬头,本打算发发脾气,树树小魔女的威风,却对上苏兰兰一张太阳花一样的笑脸。 商领领默默地低头,吃排骨。 算了,下次再树威风吧。 商进财没有那么快出院,商领领回华城之前去见了商请冬。 他刚从手术室出来,身上还穿着蓝色的手术衣,和家属说完病人的情况后,快步走向商领领。 “姐。” 他看见商领领心情很好,笑起来眉目清朗:“你来找我吗?” 商领领来封口。 “七年前,你在华城别墅里看到的人,还记不记得?” 商请冬七年前见过景召。 “记得。” 商领领懒得拐弯抹角:“那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知道,摄影师景召。” “他是我男朋友。” 商请冬猜到了,景召微博官宣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如果别人问起来,什么也不要说。”商领领是警告的语气。 商请冬怏怏地回答:“我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 商领领说完就走。 “姐。”商请冬叫住她,“你的联系方式能不能给我?” 她说:“找清池要。” 过后商请冬找了杨清池,杨清池说他根本没有商领领现在的号码。 当年,商领领回了华城。 晚上,景召打电话来,说他周末回国。 ------题外话------ **** 元旦快乐! 175:小别胜新婚呐(一更) 晚上,景召打电话来,说他周末回国。 商领领很开心,所以开了直播,做了一场泡沫专场的眠音。今天用到的素材很多,有红酒、可乐、洗洁精、沐浴露,每一种泡沫都有自己的声音。 嘣。 泡沫破裂时的声音经由双耳麦收音、放大,单一又干净的白噪音冲击着人的头皮和神经,激发睡意。 但今天的弹幕很惹人烦。 【就这?】 【什么鬼?】 【欣赏不来】 【不仅不想睡,反而很烦躁】 【这都能火?】 【有人捧呗】 【怎么回事?!直播间怎么混进来这么多不干净的东西】 【ruby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尬黑的请出去!】 【ruby的声音视频火了,估计是挡了谁的路】 商领领关掉弹幕,用可乐气泡音收了尾,她没心情和黑子们计较,她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景召快要回来了,她有将近两周没有见到他。 周五晚上,胡美静问商领领明天晚上的公司年会去不去,说她还拿了个奖。 景召是周日早上的航班,商领领想去接机,周六开车去了帝都,去年会只是顺带。 热丽传媒旗下的网络艺人都来了,有不少常在各大短视频平台出现的熟悉面孔。商领领位子安排在了老总裴东海的后面,不高调但也不简单的位置。 裴东海三十来岁,应该是经常健身,一身西装穿得很挺拔,样貌偏斯文,戴副眼镜。他落座之后,回了头,问商领领:“你是ruby吧?” 商领领没有露脸,戴着口罩,不像其他人穿得明艳夺目,她穿了条款式很简单的黑裙子,羽绒服盖在了腿上,身上唯一的亮色是红色宝石的耳坠。 “裴总认得我?” 裴东海说:“经常听美静夸你。” 商领领正好有个事要问,场子里很吵,她稍微往前坐一点,昏暗的灯下一双眸子很明亮:“裴总,可有受什么人之托?” “何以见得?” 商领领是玩笑的口气:“我的资源未免太好了点。” 裴东海见她坦率,就也不兜圈子了:“我和景老师有过几面之缘。” 其他的没多说,但算是侧面回答了。 商领领很满意这个答案。 舞台正对着的第一排座位上,坐的都是热丽传媒热度最高的网络艺人。今年坐在c位的是兔子芊,她早期是游戏主播,后来转成了歌舞类主播,短视频兴起后,她的换装视频和自制短剧都很火。 兔子芊大名魏汝芊,上过节目,也没有见光死,是不多见的、脸能抗住镜头的网红。 坐她左边的是一位名气很大的游戏女主播,辛九离。 魏汝芊拉了下辛九离的袖子:“看那边。” “什么?” “商ruby和裴总。” 辛九离顺着看过去,视线停留了几秒,又收回来:“主题曲的事答复你了吗?” 魏汝芊撇撇嘴,还在看老总坐的那个方向:“我私下问了赵姐,没戏。” “你都没戏,那谁来唱?” 魏汝芊下巴一抬:“十有八九是商ruby,她最近资源飞起。” 辛九离并不喜欢非议别人,很客观地说了句:“公司只有她配了单独的经纪人,裴总估计很器重她。”她看过商ruby的视频,平心而论,质量很高。 魏汝芊语气酸溜溜的:“裴总被哄高兴了呗,男人不都那样。”她嗤了声,很不屑,“走了梁建斌和明悦兮,又来一对。” 辛九离知道她什么意思,但没有接话。 那边,商领领已经离席了,因为景召打了电话来,号码的归属地是帝都。 她走到外面去接。 “领领,你出来一下。” 景召应该是在外面,手机听筒里有风声。 商领领边往出口走,脚步轻快,声音更轻快,口罩遮不住满脸雀跃,眼睛里都是笑:“你在哪里啊?” “酒店外面。” 商领领穿上外套,往外跑。 胡美静姗姗来迟,在电梯口碰到了商领领,问了句:“你去哪啊?” 商领领进了电梯,摁着楼层1的按钮,连续按了几下:“帮我打声招呼,我要先回去了。” “不上台领奖了?” 领奖有什么好重要的。 商领领笑弯了眉眼,灯光落进眼里,亮得澄澈:“我男朋友来了。” 电梯停在了一楼。 商领领跑到门口,外面风很大,她顾不上冷,借着酒店走廊的灯,目光绕了一圈,然后定住。 “景召!” 景召等在一棵树下,正在回消息,行李箱和雨伞放在一旁,听见她的声音,他抬起头来。 她也不管路上的车,飞奔过来。 “景召!” 景召张开手,接住了撞进怀里的商领领,他被她撞得后退了一小步,脚跟碰到箱子,伞掉在了地上。 他没有管雨伞,扶稳她。 她站好,手不撒开,紧紧抱住他的腰,脸上戴着口罩,踮起脚亲昵地蹭他的下巴:“你不是说明天的航班吗?” “想早一点回来,临时改了航班。” 改航班的时候是深夜,景召一整夜没合眼,路上倒了几趟飞机,下了飞机看天色太晚,就没给她打电话。他听陆女士说,她去参加年会了,他转了几个号码才打听到地址,拖着箱子就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怎么穿这么少?” 商领领鼻头被冻红了,眼睛也被风吹得湿漉漉的:“我参加年会啊。” 景召把她羽绒服的拉链拉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别人告诉我的。”外面太冷了,景召又给她戴好帽子,“你可以早退吗?” “可以。” “和我一起回去?” “嗯。” 他们回了桐湘湾。 景召关上门,把伞扔在地上,双手托着商领领的腰,把她抱到玄关柜上。 她笑盈盈把手挂到他脖子上:“想我吗?” 景召没有回答,单手搂过她的腰,拉到怀里,仰头吻住她的唇。 他一句情话都不言,所有的思念只在耳鬓厮磨里。 素月银辉,在窗台,洒了满满一花架。 景召有点失控,吻疼了她。她出了声,他停下来。 “疼?” “嗯。” 景召亲亲她潮红的眼尾,细细安抚着。 灯光明媚,映进了情人的眸里。 176:正经的景老师还是从了(二更) 灯光明媚,映进了情人的眸里。 商领领被景召抱到了沙发上,她软了身体,很乖巧地躺着,双手环在景召脖子上,他单脚跪在沙发的一侧,拉下了她羽绒服的拉链,吻她锁骨的皮肤、吻她红色的耳坠。 黑色的裙摆铺在白色沙发上。 景召压低身体,单手绕过她的后腰,把她捞进了怀里:“领领。” 她眼里有早春的桃花,娇艳欲滴:“嗯。” “裙子很美。” 她笑:“我不美吗?” 景召不回答,又去吻她,很急切,忘了要温柔。 裙摆被弄乱了。 商领领听着景召的呼吸,开始很乱,然后慢慢平静。 “景召。” 景召抱着她,脸靠在她肩上,轻声地应:“嗯。” 她想问为什么不继续了。 她自己动手,去碰景召的腰,手刚钻进他衣服里,被他按住了。 “领领,让我睡会儿。” 他翻了个身,躺在她身边,合上了眼睛。 之后,没了动静。 “很累吗?” “嗯。” 景召说话声音太轻,倦意很浓。 商领领换了个姿势,手撑在沙发上,那样趴着,借一抹灯光,看景召的脸。 他的睡相很好,端正地躺着,不打呼不磨牙,也不会乱动。杏黄色的光安静地落在他脸上,描摹他的五官,漂亮精致得不像话,像睡在橱窗里的美人。 商领领悄声抬起手,用指腹很轻很轻地碰了碰他的眼皮:“你在国外都不睡觉吗?” 景召没有应。 她又碰碰他的睫毛,长长的,像把小刷子:“客厅很冷,你去床上睡。” 他呼吸平稳,依旧没有应。 商领领凑过去,亲他一下:“睡着了吗?” 他已经睡着了。 “景召。” “嗯……” 应她一句只是本能,景召并没有醒。 他是真的累了,不知道在国外做了什么。 商领领爬起来,去房间里拿被子,给景召盖好,然后自己去洗漱,换了睡衣躺回沙发,钻进景召怀里。 “晚安。” 窗外一弯银月,像美人指甲上的月牙。 早上醒来,商领领人在床上,摸摸枕边,是凉的。 哎,景老师又睡了沙发。 商领领趿着拖鞋,出了卧室,客厅不见人,厨房里有声音。她跑去厨房,扒拉扒拉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景召,你什么时候抱我去房间的?” 景召在煎鸡蛋:“凌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挪开,“去把衣服穿好。” 商领领没有穿内衣睡觉的习惯。 她回房间,换好衣服,去浴室洗漱,脸洗到一半,她又跑出来:“景召。” “嗯?” 景召看向她。 她上前,脸上的水没擦,还湿漉漉的,她把衣领拉下来,锁骨露出来:“喏,你看。” 上面有痕迹。 她笑得特别坏,像做坏事得逞了的模样。 景召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到她脸上,到底没她脸皮厚,耳朵发烫:“脸洗完了?” “没有。” 他把她衣服拉好,遮严实:“去洗脸。” 商领领哼着歌回了浴室。 早饭景召自己做的,煎了鸡蛋和火腿,还煮了红薯粥。 商领领不喜欢吃鸡蛋黄,剔出来放到盘子的边上:“你跟裴东海熟不熟?” “还行,说得上话。” “他给了我很多资源,是你拜托的吗?” “没有特别说什么,只说了你是我女朋友。”景召把鸡蛋黄夹到自己碗里,“他给的那些资源你要是不想要,直接和他说。” “嗯。” 他把另外几个煎鸡蛋的蛋黄和蛋白都分离开,问商领领:“我是不是插手太多了?” “没有啊,”商领领喝了一口甜甜的红薯粥,“我喜欢你管着我。” 管多点好,商领领有自知之明,如果没景召管着,她容易无法无天。 “今天有没有安排?” “没有。” 景召说:“我待会儿要去一趟陈野渡的剧组。”他稍作停顿后,抬头,“一起吗?” 那马甲就掉了。 “我不去了。”商领领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外面很冷。” “那你在家里等我,中午跟我一起吃饭。” “好。” 他们刚吃完早饭,贺江打了电话过来,景召在接电话。 商领领把桌子上碗筷收了,刚打开水龙头。 景召过来,又关上水龙头:“放着,我来洗。” 他电话还没挂断,那边贺江说了什么,他嗯了声。 商领领不想给贺江听到,很小声地说:“饭你做,碗也你洗,景老师,那我以后要是越来越好吃懒做怎么办?” 景召挺认真地想了想,不介意的语气:“那你就好吃懒做吧。” 电话那边的贺江:“……”他也想好吃懒做呢。 景召挂了电话,把袖子卷起来,开了水龙头。 商领领在客厅玩了会儿,又跑来厨房。 “景召。” 景召转过头来:“嗯。” 她又去扯自己的衣领,想一出是一出:“我也要给你弄一个。” 景召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不要妨碍我洗碗,去客厅待着。” “……” 好不解风情。 商领领去客厅生闷气了。 景召洗完碗,用热水温了杯牛奶放在餐桌上,小姑娘头都不抬一下。 “领领。” 她胡乱地戳手机:“干嘛?” 景召说:“我要出门了。” 她就不抬头:“哦。” 然后,她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 居然就这么走了……她一脚踹了沙发上的抱枕,正要再踩两脚,目光里多出一双拖鞋来。 是景召又折回来了。 她抬起头,眨巴了两下眼睛。 他去把窗帘拉上。 “你干嘛拉窗帘?” “对面有人在晒被子。” 窗帘拉上了,屋里暗下来,景召走到商领领面前,蹲下来,握着她的手,放到衬衫的扣子处:“你自己解。” 177:被景老师的恩爱秀一脸(一更) 北浦影视城建了一条古街,还原了上个世纪的帝国风情。 陈野渡的剧组就在此处取景拍摄,他有个镜头拿不准,请了景召过来。 景召不仅会玩摄影,摄像也是一绝。 “先切空镜,再群像。” 景召用摄像机试拍了一段,给到陈野渡,问他:“如何?” 陈野渡看完:“可以,拉远景效果应该会更好。” 正事说完了。 陈野渡坐回导演专用的那把躺椅上,休息时间,他翘着二郎腿,身上裹着一件棉大衣,神色懒懒倦倦,就那么颓着。他胡子没刮,头发推得很短,常年失眠导致眼皮下有一层灰青,血气不足的脸色很白,像……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那个最俊的疯子。 他语气平平,说话没什么劲儿,问景召:“宾莱有蚊子?” 景召在调摄像参数,心不在焉地回:“没有。” “那你脖子上是什么?” 景召低着头,露出了后颈。 陈野渡视力不错,看到了那块红红的印记。 景召拉了拉衣领,看着挺淡定,就是装淡定的样子不够自然:“你是真不知道还是?” 太阳正好,把景召那块印记和耳朵都照得更红了。 陈野渡当然知道,想调侃某人而已,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 “你女朋友弄的?” 景召倒大方:“不然呢?” 不然呢? 除了商领领谁能在他身上留下这种痕迹。 陈野渡用无精打采的一张脸,表达他有兴趣:“我对你女朋友挺好奇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将气节和礼教刻进骨子里的景召变成这副模样。 “别对她好奇。”景召调完了曝光度,回过头,“我没有那么大方。” 陈野渡不介意他的小气:“我对你更好奇。” “好奇什么?” 陈野渡说话一向荤素不忌:“你sex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景召:“……” 景召在摆弄摄像仪器,没再搭理陈野渡,灯光师在一旁认真地记笔记。 剧组的女主演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景老师。” 女主演叫章晓白,科班出身的电影咖,模样在演艺圈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很有自己的味道和辨识度,扛得住镜头,适合大荧幕。 她递给景召一杯咖啡。 景召没有接:“有事吗?” 她把咖啡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态度礼貌谦逊:“我经纪人之前联系过您工作室的贺江老师,想问问您三月份有没有档期,如果时间方便的话,能不能请您帮我拍一组封面?” 景召很少拍女艺人,固定合作的女模特也不多,圈里都知道他不怎么常接商业性质的摄影工作,拍山拍水拍素人都比拍艺人多。 这些章晓白都知道,但还是想试试。 景召拒绝了:“不太方便。” 章晓白站在后面,只能看见他脊骨笔直的后背、宽厚挺拔的肩、还有那双调试机器时游刃有余的手。 指节修长,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是一双很有力量、让人充满安全感的手。 章晓白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不会耽误您很多时间。” 景召回头,漂亮的桃花眼清冷疏离:“抱歉,不方便。” 章晓白不好再开口了。 景召的手机响了,他转过身去接电话。 “喂。” 一个字,让陈野渡抬起眼皮。 景召这语气,和刚才不大一样。 是商领领打来的:“景召,家里有铲子吗?” “要铲子干嘛?” 她说:“我在种盆栽。” 冬天的太阳不怎么烈,很温柔,照在人的脸上像镀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滤镜里的景召像一幅画,每一笔,精雕细琢。 “有塑料的,在阳台的柜子里。” 那边传来商领领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瓷器摔碎的声音。 “怎么了?” “摔碎了一个花盆。” “别弄了,等我回去再弄。”景召说话的声音很低,只有周边几个人能听到。 商领领说中午想在家里吃火锅。 “好。” 商领领应该是说了什么景召不方便在外面回答的问题,他说了声失陪,起身走开了。 听不到对话内容,章晓白看见了景召眼底的笑意,淡淡的,有着不加掩饰的宠溺。 她不是第一次见景召,之前在一些场合打过几次照面,她眼里的景召是比较随性的人,洒脱又神秘,待人接物周到礼貌,绅士却并不好接近。 和刚刚打电话的他很不同。 章晓白怅然若失:“景老师是在和女朋友打电话吧?” 陈野渡晒着太阳,脸上是丧丧的表情:“不然呢?” 现在的景召,只用听他说话的语气,陈野渡就能分辨那头是甲乙丙丁还是景召女友。 嗯,有点好奇。 景召sex的样子。 陈野渡手头压了个剧本,一直没拍是因为没碰到有感觉的男演员,当初拿到剧本,他脑子里浮现的男主第一人选是景召。 是个谍战的片子,男主是个精神清教徒,忍辱负重、极度克制,后期被拉下圣坛,有三场大尺度的戏份。 陈野渡没什么特殊癖好,就是觉得景召适合那个角色,穿衣服的时候神圣不可侵犯,脱了衣服照样能拍最欲的床戏。 他当时跟景召提过,问他有没有兴趣出个裸镜,景召骂他有病。 可不就是有病嘛。 陈野渡起身,去吃药。 178:当众护短,心疼受伤(二更) 陈野渡起身,去吃药。 临时搭建的休息室里有吵闹声,陈野渡懒得管,有女演员的地方就有战争,他见怪不怪。 他那辆宽敞的保姆车就停在旁边,他拉开车门上去。 助理孔晟在车上,只有孔晟在。 “人呢?” 孔晟懵了一下:“谁?” 椅子的靠背调得很低,陈野渡半躺着,眼皮悠悠地抬起。他眼里总是压着阴阴沉沉的一层墨色,脸上病气重,戾气也重,他很颓,但不是那种无害性质的颓,是那种同归于尽的颓。 孔晟有时候很怕陈野渡,觉得他很像他看过的重口动漫里的变态病娇。 孔晟脑子迅速反应:“秦响?” 陈野渡不说话,孔晟懂了,解释:“她带来的汤冷了,去加热了。” 等了十来分钟,人还没来。 孔晟说,她的汤洒了,洒到了季寥寥的裙子上,季寥寥正在休息室里发公主脾气。 季寥寥坐在椅子上,她的助理正蹲在地上给她擦裙摆。 她身上裹着条昂贵的披风,眼妆化得很精致,睫毛上抬着,姿态高傲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秦响。 “这条裙子是品牌方赞助的,现在脏成这样我怎么穿?” 秦响手里还端着汤,已经洒了一半,她一双手被烫得通红,低着头说:“我会赔您钱。” 季寥寥不耐烦地扯了扯裙摆,正抓着裙子的助理趔趄了一下,膝盖跪到了地上。 季寥寥冷眼看过去。 助理立马起身,站到一旁。 “你赔得起?”季寥寥站起来,走到秦响面前,“别跟我说什么分期,这也不是赔钱就能了的事情,我等会儿还要出席活动,没时间重新做造型。” 秦响张了张嘴,到底忍住了,没有为自己辩解。 “现在,”季大小姐趾高气扬,“你要么去品牌方那里给我借条一模一样的裙子过来,要么就给我滚出剧组。” 季寥寥是第二次见秦响,上一次也是在周末。 秦响只有周末会过来,她说她是来兼职的,但有人看到过她包里的袖章,那是殡仪馆的袖章,她是殡葬行业的人。 季寥寥看她不爽。 在场的也都知道,季大小姐是在借题发挥,但碍于她的身份,没人敢作声。 哦,除了一个人。 “陈导。”是场务开的口。 季寥寥和秦响同时回了头。 陈野渡没进来,就站门口,身体斜倚着门,薄唇轻启,幽幽地扔过去两个字:“过来。” 大家都不知道陈野渡在叫谁。 季寥寥拂了拂裙子,走上前:“陈导。” 季寥寥进组没多久,她是关系户,梵帝斯塞进来的,因为没占很重要的角色,陈野渡就没过问,交给了副导安排。 “没叫你。”陈野渡看着秦响,“你过来。” 秦响还端着那碗洒了一半的汤,走过去。 陈野渡扫了一眼她的手:“你撞她了?” 她摇头,抬起脸:“她撞我的。” 季寥寥立马厉声辩驳:“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还狡辩!” 有没有看到无所谓,没有人会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兼职助理”说话,更不会为了她去得罪梵帝斯的大小姐。 “衣服是哪个品牌赞助的?”陈野渡问的。 季寥寥其实根本不在乎一件裙子,在乎的是面子,她说了品牌的名字。 陈野渡给认识的人打了个电话。 “裙子帮你借到了,你可以走了。”他挂掉电话,“后面不用过来了。 季寥寥愣住了,难以置信。 “陈导,”是副导过来,压低声音提醒陈野渡,“她是季总的妹妹。” 陈野渡自然知道,又不是没见过。 “所以呢?” 副导支支吾吾:“季总是投资人之一。” 梵帝斯财大气粗,季攀夕又很宠季寥寥这个胞妹。 副导一心想着电影,一时给忘了,陈野渡不仅是导演,也是帝都大陈家的少爷,是圈子里脾气最臭的那个。 他眼皮一掀,冷了脸:“那你就去问问季攀夕,看他要不要撤资。” 副导顿时汗涔涔。 动怒的陈导简直是枪口,谁也不敢往枪口上撞,副导恨不得像拉拉链一样把自个儿的嘴巴拉起来。 陈野渡把秦响带回了保姆车上,也不叫带,他在气冲冲地在前面走,秦响一声不吭地在后面跟。 孔晟还在车里。 陈野渡进去后:“下去。” 孔晟偷偷看了一眼秦响:“哦。” 陈导这是要发大脾气啊。 孔晟麻溜地下了车,刚要关上车门,啪的一声巨响,陈野渡把门摔上了。 孔晟摸摸鼻子,差点撞到。 车门关上,陈野渡往座位上一躺,抬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就那样凉凉地看着秦响。 她还端着汤,塑料碗装着的:“我已经热过了,你吃完了药再喝。” 陈野渡不接,幽幽地看她的手,眼里压着一股火。 秦响以为他是嫌脏,抽了纸,把塑料汤碗的盖子擦干净:“没有弄脏,汤是干净的。” 陈野渡接过碗,直接从车窗扔出去,沉着一张颓丧的俊脸,说话的语气又凶又狠。 “你是不是蠢,别人骂你,你就傻站着让她骂?” 她总是那样,总是坚韧,总是委曲求全,打碎了牙也会吞下去,一副什么都能忍受的样子:“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陈野渡眼神烫人,恨不得盯穿她。 她去扶手箱里拿药:“你这个药要午饭前一个小时吃,你先吃——” 陈野渡没听完:“滚出去。” 她背对着他,身体轻微颤了一下,手上动作继续,她把药片倒进盖子里,兑好了一杯温水,然后开门,下车。 砰! 车门又被陈野渡摔上了。 孔晟被巨响吓了一跳,看到秦响下了车,颇为同情:“又被赶出来了?” 秦响点头,笑得苦涩:“我先回华城了,麻烦你多照顾他一点。” “放心吧。”毕竟拿了工资的。 秦响走了。 孔晟这才上车。 陈祖宗斜倚在座位上,看着扶手箱上面的药罐子,没抬眼:“她走了?” 孔晟嗯嗯两声:“走了。” 孔晟觉得秦响挺可怜的,每周都要被陈野渡这个祖宗折磨。 “你下去。” 孔晟:“啊?” 陈野渡翻了个身,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你带她去医院” 秦响的手被烫伤了。 孔晟:“哦。” 陈祖宗真的很奇怪,自己折磨人姑娘,但不让别人折磨。 179:领领哄景老师,岑爷的秘密(一更) 影视城出口处,停了一辆昂贵但低调的白色私家车,旁边还有一辆保姆车。 季寥寥从保姆车上下来,上了那辆私家车,之后的十分钟里,她只做了一件事——诉苦,说那个助理怎么怎么不懂规矩,说陈野渡怎么怎么不给面子,说自己怎么怎么冤枉、怎么怎么委屈。 陆常悠微微蹙了眉:“好了。” 季寥寥这才闭上嘴。 关于她被赶出剧组的事,陆常悠没主动过问,只嘱咐说:“这件事就到这儿,快年底了,公司很多事,你哥那边很忙,你少去烦他。” 季寥寥瘪瘪嘴,很不甘心:“那我的角色怎么办?” “你才刚出道,急什么?” 听得出来陆常悠语气不悦。 平时陆常悠待季寥寥也算宠爱有加,但不会过度纵容,她永远得体、大方、进退有度,就像古代高门大户的嫡夫人,对丈夫的庶子庶女也能视如己出,但多少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疏离在里面。 “不是着急。”季寥寥去挽她的手,试图撒个娇,“陈野渡虽然人不怎么样,但他拍的电影都很有名,别的导演差了点意思。” “那能怪谁,你自己没好好把握。” 季寥寥十分气愤地为自己辩解:“都怪那个助理!” 陆常悠抬眼看她,目光略带了责备,不认同她这般小家子气。 季寥寥见好就收,闭上嘴,不再抱怨了。 陆常悠对司机说:“走吧。” 车慢慢开动,陆常悠想关上车窗,转头时,视线与窗外的一双眼睛对上了。 “妈。” 季寥寥想跟陆常悠分享经纪人发过来的新裙子,却发现她正看着外面,在走神。 季寥寥跟着去看外面:“妈,你在看什么?” 陆常悠回过神:“没什么。” 她关上了车窗。 那是一双让她很不舒服的眼睛。 “景召!” 商领领正站在影视城对面的马路上,朝景召挥手。 景召走过去,看她的脸已被风吹红,也不知道在路边等了多久。 “不是让你在家里等吗?” 景召电话里说,大概再过四十分钟就回去。 商领领挂了电话坐不住,就过来接他了,她没敢进影视城,怕碰到熟人,干脆在马路上傻等。 毛线帽子快要挡住眼睫毛,商领领把帽子往上拽了拽,笑盈盈地说:“反正我也很闲啊。” 快年关了,帝都很冷,商领领穿得超级暖和,米白色的羽绒外套鼓鼓囊囊的,帽子、围巾、手套、耳罩她全部戴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景召念了一个冬天要多穿点,现在商领领适应了把自己裹成一只臃肿的企鹅,已经不能想象以前寒冬腊月穿露腰装的场景了。 果然,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超难啊。 没有雨雪,但风很大,景召撑开伞,用来挡风,拉着商领领走到人少的人行道上。 “开车来了吗?” “没有。”商领领说,“我坐车来的。” 景召的车停得比较远,要走上一段路。 路上他很沉默。 他有情绪的时候,不爱皱眉,不爱把情绪表露在脸上,但他有个小习惯,他装着心事的时候目光会直直地看着一处,眼下他看的是正前方的银杏树。 “景召。” “嗯。” 商领领把手套拿下来,去勾他的小手指:“你怎么了?” 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和平时一样从容镇定:“什么怎么了?” “你好像不开心。” “没有。”他踩在树叶上,脚步比刚刚轻,“天有点冷。” 满地落叶。 银杏树被冬天摧残得很惨。 商领领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踮着脚戴到景召脖子上。 “我刚刚走过来的时候,看见路边有卖烤红薯的。”她抱着景召的手臂,前后轻晃,撒起娇来又乖又软,“景召,我想吃烤红薯了。” 如果景召性子能够再外放一点,他一定会告诉商领领,他非常非常喜欢她撒娇,喜欢到脑子里会有她被他欺负时娇软求饶的模样。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有时候会有一些很叛乱变态的想法。 或许,谁的心里都会住着一头野兽。 景召把围巾重新戴回商领领脖子上,牵着她去买烤红薯。 卖烤红薯的是位两鬓已经白了的老伯,他有点驼背,瘦瘦的身体裹在了厚重的棉衣里,戴着老式的贝雷帽,帽子的边缘已经脱线了。 商领领甜甜地问:“老伯,烤红薯怎么卖?” 老伯搓了搓生了冻疮的手:“六块钱一个。” “要三个刚出炉的。” 商领领还要了一大杯热的红糖雪梨水。红糖雪梨水是老伯自家熬的,看上去很浓稠,应该是熬了很久,颜色并不清透。 景召扫码付了钱。 商领领拿了一个红薯在手里吃,剩下的装在油纸袋里,连同那杯滚烫的红糖雪梨水,都让景召抱着。 她笑起来明眸皓齿,眼睛像六月的大太阳,那样炙热明亮:“还冷吗?” 景召笑了笑,摇头。 锡纸包裹着的红薯热腾腾的,商领领剥掉皮,吃了一口,然后喂到景召嘴边。 “你尝尝,很甜的。” 他咬了一口,失灵了多年的嗅觉似乎得到了短暂的治愈。 是很甜。 像这种当街你一口我一口共享食物和唾液的行为,景召以为他做不出来,但没有,他很顺其自然地接受了商领领递过来的吸管、喂过来的每一口食物,甚至低下头来,让她闹着亲脸。 这太不像他了,放松惬意到他都没有注意到有辆车从十分钟之前就跟在他和商领领的后面。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景召接了电话,电话里人说了什么,他嗯了声,挂断电话。 “领领,我们走快一点,不然超市可能没菜了。” “哦。” 他们快步上了车,是景召不常开的那辆宾利。 等宾利开走之后—— “停车。” 邵峰停了车,是黑色的卡宴。 岑肆从车上下来,走到卖烤红薯的小摊前。 老伯问他:“要买红薯吗?” 他站了会儿,朝远处的宾利看了几次,他说:“要跟刚刚那个女孩一样的。” 他穿着正装,抱着三个红薯、一杯红糖雪梨水,很格格不入。 他上了车。 邵峰坐在主驾驶上,不敢回头乱看:“岑爷。” “回公司。” 邵峰重新发动车,他从后视镜看到,岑爷剥开了红薯上面的锡纸,然后就那样一直看着。 过了很久,岑爷咬了一口,笑了。 笑过之后,是浓浓的、久久的落寞。 邵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岑爷,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想到了一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很俗套的话—— 他是个黑透了的人,只在心里留了一点点白,放了一个女孩子在里面,但谁都不知道。 180:领领出名,景召打人进局子(二更) 下午,景召送商领领回华城。 翌日是周一,商领领要去殡仪馆上班,景召又回了帝都,年底将至,工作室有些工作要收尾。 陆女士问景召要在帝都待几天,他说小年前会回去。商领领上了四天班,从二十七号开始放年假。 城市里年味不足,除了满街的红灯笼之外,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车水马龙,一样的忙忙碌碌。 七楼的靳女士会做家乡的小吃,把麦芽糖熬得浓稠,凝薄薄的糖饼,再在黑芝麻里滚一圈,做成香香脆脆的芝麻甜饼。 五楼的萧女士腌了很多腊肉腊鱼,送给了关系好的住户,陆女士还在她那里学会了做红酒香肠,只是肠衣里塞得太多了,不够好看,味道是很好的。 隔壁七栋的有位会剪纸的老太太,在楼下摆起了摊,五块钱一个花样图案,很便宜,算是只收了红纸钱。陆女士跟着学了半天,只会剪缺腿的猪宝宝。 商领领网购了毛线,给景召织围巾之余,还给景倩倩织了一条红裙子,针脚不怎么整齐,但很喜庆。 织好后,她给景召发了视频通话:“景召你看,我给景倩倩织的裙子。” 半半个镜头里都是景倩倩那条毛线裙子。 看着似乎有点小。 景召在工作室的摄影棚里,后面有补光灯,光线将他脸上的皮肤照得很白,灯后的背景是一片黑色。 黑白相衬,被衬得最好看的是黑白两色里的人。 景召回头说了一声稍等,然后问商领领:“它穿得下吗?” “穿不下就让它减肥。”小姑娘在那边抱怨,表情很生动,“它太胖了,我抱它一会儿手都会酸。” 这会儿商领领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景倩倩趴在她脚边打盹,偶尔舔一舔肉嘟嘟的猫爪子。 “别坐地毯上,”景召说,“坐到沙发上去。” “哦。” 商领领坐到沙发上,跟景召说了一会儿的话,也没什么主题,东拉一句西扯一句,景召话不多,但有问必答、有叫必应。 商领领跟他视频了有十来分钟:“你在忙吗?” “嗯。” “那你忙吧。” 商领领挂断了。 景召收起手机,转头对客人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今天的客人不是普通的客人,是最近大热的方影帝。 方影帝是第二次跟景召合作,关系还行,能聊上一两句。 “没事儿,是女朋友吧?” “嗯。” 景召不太喜欢跟人讲自己的私事,但关于商领领,他也不喜欢遮遮掩掩。 方影帝顺嘴夸了一句:“听声音很可爱。” 景召回:“谢谢。” 下午,陆女士出去打麻将了。 “领领。” 三点左右,打麻将的陆女士突然冲回了家,很着急忙慌:“领领。” 商领领在阳台织围巾,转过头来,头上戴着一顶既能遮阳又很保暖的帽子:“嗯?” 陆女士说:“你上热搜了。” 商领领上了文娱榜的热搜,#ruby#排在了第七,#小明悦兮#排在了十一。 热评第一的留言是:【这人谁啊?】 第二的留言是:【才几个评论,这rs买的吧】 商领领也觉得,这热搜估计是买的,但问题是,谁给她买的? 留言里有一大批水军。 【又一个明悦兮】 【脸都不露,背后肯定有大佬】 【asmr是个什么鬼?】 【连网红都这么卷了吗?还要认干爹抢资源】 【……】 小明悦兮是个贬义词,暗讽ruby网红出身,想炒作出道,并和老板不清不楚的关系。 商领领没什么感觉,陆女士给气坏了,说要打电话给召宝,找人撤热搜。 商领领不怎么生气,就是有点烦围巾又织错了,她边拆掉毛线:“召宝很忙,不用找他了。” 陆女士就说自己找人撤。 “不用撤了,有那个钱还不如捐出去,反正我没有露脸,ruby也不是我的真名。” “那怎么行,不能平白让人骂了。” 商领领放下拆到只剩两排的围巾,打开微博,匆匆浏览了一下,然后拿给陆女士看:“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你看我粉丝涨得好快啊。” 有时候,黑红也是一种红。粉丝的确涨得很快,陆女士暂时打消了撤热搜的念头。 商领领微博那边还挺乐观的,前来瞧热闹的人里头有不少看完视频入了坑的。 【这个视频我看过!!!原来原创是你啊@ruby】 【一脸懵逼地进来,一脸懵逼地出去】 【不懂asmr,不过这个博主录的白噪音听起来很舒服】 【为什么说她小明悦兮?】 【什么鬼?自己炒作自己?】 【我最近经常刷到这个博主的短视频】 【……】 有个互关的老粉私信商领领。 一条美少女:你好,ruby,我是你的粉丝 后面是几张截图。 这条美少女应该是加了兔子芊的粉丝群,兔子芊在粉丝群里哭诉过几回,很委婉地表示她最近状态不好,原本要给她唱的歌,被公司给了一个新人,还说公司很器这个重新人之类的。总之,就是委婉地说,公司一个新人抢了原本属于她的工作机会。 群里有人艾特榜一大哥,说兔子被人欺负了。 一条美少女:ruby你要小心啊,兔子芊的那个榜一大哥很厉害的,听说兔子芊和他还是现实里的朋友。 商领领回了一条:谢谢。 之后她下了微博,继续织毛衣。 晚上有个颁奖晚会,陈野渡被提名了最佳导演,景召也出席了,作为陈野渡的合作伙伴,也作为晚会的颁奖嘉宾。 和陈野渡竞争的那位导演叫顾永陵。 最后,顾永陵拿了奖。 然而,顾永陵的儿子顾成风在颁奖晚会的厕所里被景召打了。 当晚,整个微博文娱榜几乎被景召、顾永陵、陈野渡、顾成风四个名字承包,网红ruby成功地被挤了下去。 景召和陈野渡都没有表态,顾永陵声称已报警,顾成风微博上晒了自己的伤。 对了,顾成风也是个摄影师,但没什么名气,在圈子里全靠他父亲的关系,后来改拍电影,依旧没什么水花。 这件事在网上的讨论度很高,就是讨论的风向嘛,估计顾氏父子也没想到会这样。 【谁能说景老师和陈导不是真的呢?】 【沉井cp又可以了】 【虽然打人不好,但我磕到了!】 【评论里都是什么妖魔鬼怪,打人还有理了?】 【陈导输不起啊,没拿到奖就打人?】 【互联网没有记忆吗?顾成风潜他爸剧组女演员的事忘了?】 【摄影圈的都知道,顾成风——辣鸡一只】 【……】 颁奖结束后,景召的电话的打不通,他人在警局。 给他做笔录的值班民警叫小宗。 小宗是新人,问问题一板一眼:“姓名。” “景召。” “职业。” 景召抬了下眼皮,顾成风在另一头做笔录,正在义愤填膺地指控。 小宗没等到回答,径自写上了摄影师三个字。 “景老师。” 景老师目光收回来了。 小宗语气不要太好:“那个……你为什么打人啊?” 景老师给警局拍过宣传照,还拍过禁毒视频,大家私下都见过,小宗对景老师的印象非常好,景老师是个优秀但不骄傲的人,工作的时候很专业,私下随性好说话,正直又有信念感—— “他欠打。” 小宗:“……” 终究是错看了景老师啊。 小宗只好看向坐在景老师旁边的陈野渡,试图从侧面了解情况:“陈导。” 陈野渡一副犯困的表情:“跟我没关,我就是个看戏的。” 坐在旁边桌子上的方路深看不下去了,把手铐往桌子上一扔:“你俩干嘛啊,不交代清楚是想留下来过夜?” 181:景召双标,邪教塑料兄弟情(一更) 坐在旁边桌子上的方路深看不下去了,把手铐往桌子上一扔:“你俩干嘛啊,不交代清楚是想留下来过夜?” 景召从容自如:“交代什么?” 方路深摆了摆手,让小宗让开,自己坐下来,捡了支笔在手里转:“交代你打人的原因。” 景召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反问:“一定要有原因?” 方路深拿笔敲了敲桌子:“景老师,警局呢,配合点儿。” 非要有原因的话—— 景召面不改色:“他洗手的时候,水洒我身上了。” 方路深跟景召认识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他什么性子?他绝对不是一个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 综上—— 方路深撑了下鼻梁上的银框眼睛,往椅背上一靠,眼尾褐色的小痣往上挑,是个脸蛋迷人的斯文败类,非常没个警察样。 他说:“听你扯淡。” 扯淡就扯到这里,后面景召连开口都省了,他态度很明显,不想道歉。 顾成风嚷着要走司法程序。 半个小时后,顾成风他爹顾大导演也来了,顾导多少还是忌惮景召的,毕竟以后还要在导演圈混,于是松了口,表态说只要景召在肯明天之前公开道歉,就不再追究。 从警局出来,已经十一点了。 陈野渡的助理孔晟在警局的外面等候多时了,他按了按车灯:“陈老师,景老师。” 两人上了车,并排坐在后座。 陈野渡困得很,窝在座位上,没什么精神,但还是撑着眼皮问了句:“顾成风怎么惹到你了?” 景召身上还穿着晚会上的那一身西装,白衬衫、黑西裤,身姿挺拔、风度翩翩,怎么看怎么正人君子。 他回答敷衍、“没怎么。” 这人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陈野渡懒得再搭理。 景召在打电话,也没搭理人,手机上很多未接,他回拨给了商领领。 铃声才响了几秒。 商领领的声音传过来:“景召。” 景召应了声。 她语气急得不得了,像热锅上的蚂蚁:“你那边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受伤?” “没受伤。”景召语气随意平常,“没什么事。” “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不接我都急死了。”如果不是陆女士拉着,商领领就要连夜冲去帝都了。 景召解释:“刚才在警局,不能接电话。” 商领领还是很着急:“那现在出来了吗?” “嗯。”景召又说了一遍,“没什么事了。” “我现在过去找你。” “不用过来,我明天就回去。” 商领领不肯:“不,我要去,不看到你我不放心。” “太晚了,不要出门。”景召把声音压低一些,“我现在在车上,不方便,等回了桐湘湾,视频给你看。” 闭目养神的陈野渡早就睁开了眼睛,支着下巴靠在车窗上,静静地瞧着旁边的同窗景召。这么一对比,陈野渡发现景召刚刚对他的解释态度简直称得上敷衍打发。 所以,在听到景召打人的消息之后,他为什么要立马赶去第一现场?为什么要给景召联系律师?为什么要跟他一起来警局? 陈野渡有点烦,想踹旁边的人。 电话那边换了陆女士接。 但陆女士也问不出什么,景召安抚了几句,打架的事没多说。 通话时常大概有一刻钟。 车厢里又安静下来,主驾驶的孔晟开口:“陈老师。”他支支吾吾,“您要不要辟个谣什么的?” 陈野渡太犯困,眼角都红了:“辟什么谣?” “网上都说景老师打人是为了……”孔晟声音弱下去,“为了您。” 邪教cp粉都快嗑疯了,不管管吗? 陈野渡:“呵。”冷笑完,他闭眼睡觉。 辟谣? 他吃饱了撑的。 再说警局那边,方路深看完景召打人的监控视频之后,收拾收拾,下班。 方路深是专业刑警,警觉性不用说,一进车棚就发现了,车棚后面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他把夹克拉上,方便动手:“出来。” 那人慢吞吞地出来:“哥。” 还能是谁? 方路深家里的傻弟弟。 “你来这儿干嘛?” 方路明挠头,一脸塑料的兄弟情义:“这不是来接你嘛。” 三更半夜他玩得正嗨,商领领那祖宗一通电话打过来,非要他过来打探情况。 他超烦的好吧。 造孽,当了商领领的竹马。 方路深知道他什么德行:“来接我?你哪根筋搭错了?” 方路明也觉得自己筋搭错了,干嘛那么听商领领的。 也不能供出商领领,他随便找了个过得去的理由:“我送一姑娘回家,路过这里。” 这个理由还稍微可信点。 方路深没再问,戴上头盔,上了他那辆跟警局车棚格格不入的红白色重型机车。 方路明跟过去,打探:“那个景召的事怎么样了?两方调解好了吗?” 方路深回头,一个眼神过去。 除了商领领,方路明此生最大的克星就是方路深这个亲哥,从小比他长得帅就算了,还比他聪明,比他有眼力。 他东张西望,蒙混过关:“我这不是好奇嘛。” 接着,他往机车上爬。 方路深简直没有感情:“给我下去。” 方路明:“……”当弟弟的也是有脾气的,“方路深,割袍断气吧!” 对方勾唇嘲笑:“傻弟弟,多读点书,那叫割袍断义。” 方路明:“……” 他为什么有这样一个哥哥?! 182:要不要陪我睡会儿(二更) 华城有些地方是早上过小年,陆女士来华城多年,早就入乡随俗。 商领领早上是被“爆竹声”吵醒的,城市禁了鞭炮,有些住户就买了气球来充当爆竹,一大早小区里就噼里啪啦地响,好不热闹。 商领领摸到手机,看了眼,还没到七点,她打开微信,给景召发了一条消息。 商领领:【小年快乐】 房间里开了暖气,不冷,商领领拿着手机坐在床上,等景召的回消息。 很快,景召拨了电话过来。 手机刚放到耳边,商领领听见了景召的声音。 “领领。” 景召说:“过来给我开门。” 商领领愣了几秒,一脚踢开被子:“等我两分钟!” 她跑去浴室,快速地刷了牙,脸都没洗,只擦了擦眼睛,套了件外套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景召站在门口,穿着一件款式很简单的长羽绒服,鞋子上沾了露水,有点风尘仆仆。 他还没有回自己那里,所以手里拿着雨伞。 商领领两眼澄亮,又惊又喜:“你怎么这么早啊?” 景召抬起手,压了压她头顶翘起的头发:“领领。” 商领领心跳得很快。 他凌晨三点从帝都出发,熬了一晚上,声音有点哑,他说:“小年快乐。” 昨晚他们视频完,已经十二点了,眼下不到七点,帝都开车过来不堵车都要两三个小时。 商领领把景召拉进屋里,关上门:“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觉?” “睡了一会儿。” 商领领看他脸上有倦意,很心疼:“干嘛这么赶,不是和你妈妈说好晚上再吃小年饭吗?” 景召顺手把伞挂在了商领领家门口,挨着她的帆布包:“我不回来,你上午是不是就要去帝都了?” 昨晚没哄好,她还是很担心,只答应了景召晚上不开车出门,没答应今天乖乖在家里等。早上又是小年,景召就干脆早点回来了。 “手给我看看。” 商领领把景召的手拉过去,看看他的手指。昨天在视频里她就发现了,景召手指被刮伤了,是打人的时候,被顾成风的袖扣刮到的,不严重,破了点皮。 商领领噘着嘴,吹了吹景召的手:“为什么打人?” “那人嘴巴不干净。” “他说了什么?” 景召没说细节,笼统地一带而过:“说了一些我的坏话。” 什么样的坏话会让景召动手呢?商领领了解景召,他大气洒脱,不是喜欢计较的人。 应该不只是坏话这么简单,定是顾成风做了欠揍的事情。 “也不能当场动手啊,至少要等到没人的时候——” 再弄死他。 商领领嘴巴刹住车,差点忘了她是人见人爱的小太阳,她生硬地扭过来,把后半句说完:“再和他讲道理。” 景召就听着,也不接话。 商领领还想再问问细节,景召突然问她:“要不要陪我睡会儿?” 商领领回答超大声:“要!” 然后他们睡回笼觉去了,真的,只是睡觉,景下惠都不亲亲闹闹她,手搂在她腰上,不往上也不往下,她自己上蹭蹭下蹭蹭,把自己蹭睡着了。 屋外的“爆竹声”响了一阵,又渐渐安静,玻璃窗上贴的窗花被水汽朦胧了,是陆女士剪的猪宝宝。 屋里一双人睡得安稳。 过了很久,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了,就几秒,又被景召按掉了。商领领还在睡,窗帘拉着,光透不进来,屋里昏昏暗暗的,教人分不清白昼和黑夜。 景召看了眼时间,还没到十点,他下床,去卧室外面回电话。 是方路深打来的。 “刚刚怎么挂了?” 景召说:“不方便接。” “顾成风已经联系了律师,你什么打算?” “我不打算道歉。” 也是怪了,景召这次怎么就非要闹大。方路深觉得还有隐情,但也没问,景召不想透露的谁也问不到。 “那和解不了。” 景召言简意赅:“那就不和解。” 方路深猜测:“看来顾成风是碰到你的底线了。”算了,他不劝,“要走司法程序的话,早做打算。” “嗯。” 景召挂了电话,回卧室。 商领领还没醒,她昨晚也睡得晚。景召把她蒙在脸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在床边坐了会儿,再去十七楼。 商领领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陆女士那儿很热闹,满屋子都是人,餐桌被搬到了客厅,桌上放了红纸、笔格、镇尺、砚台,还有毛笔。 景召在写对联。 桌子四周围了很多人,你一嘴我一嘴,夸的夸,赞的赞。 “字写得真好。”这是门卫老钟。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行云流水。”这是十五楼的老李。 十四楼的王秀荷趴在餐桌上:“景召,能再给我写一副不?我想送人。” 景召写完了一副,把毛笔搁在笔格上:“可以。” 二十三楼的陈伯出去之后又折回来,手里抱着红纸对联:“景召,哪个贴左边?” “我在后面标记了,有标记的贴在左边。” 陈伯说好嘞。 商领领站在门口,餐桌那里围了太多人,她踮脚只能看到景召的后颈,他低着头,握笔在写字。 陆女士从厨房出来,看见了商领领:“领领醒了啊。” “嗯嗯。” 景召听到声音抬起了头,叫她:“领领,”他落笔顿住了,在看商领领,“过来一下。” 商领领过去,挤开十五楼的花洒女士,站到景召的身边去。 “会磨墨吗?” “会。” 景召把砚滴推给商领领:“帮我加点水。” “好~” 花洒女士尴尬地走开了。 商领领给砚台里添几滴水,然后握着墨条在砚台里打圈研磨。景召铺开新的红纸,用镇尺压住一段,重新下笔。 商领领没心思看磨,一直在看景召,看他的脸、看他握笔的手、看他写的字、看他微微上卷的袖子下面可见的肌肉线条。 不论看多少次,她依旧次次心动。怎么会这么好的人,他会泡茶、会书法、会拍照,外人说他不好接近,但八栋年长的住户们从来不会这样说,他们说起景召,都会不自觉地点头,会称赞:景召啊,那真是个不错的人。 “别看我,看砚台。” 商领领:“哦。” 她老老实实磨墨。 又有新的住户过来领对联,陆女士装了几大盘干果零食,给每人都倒了一杯茶。 景河东在厨房做饭,香气飘得到处都是,景见在阳台打游戏,景倩倩窝在他怀里,偶尔喵一声,用爪子去挠手机。 磨墨的人说:“景召,我也没有对联。” 写字的人回:“等会儿给你写。” “我还要‘福’字。” “嗯。” 商领领笑眯眯。 她好有福气呀,得景召一人。 183:贫困景见菜鸟金主 “喵。” 景倩倩伸了个懒腰,爪子拍到了“二哥”的手机,惹得他不满了,顺手把它丢进了猫窝。 “喵。” 呵,人类。 阳台放了把摇椅,摇椅上铺了毯子,景见躺在摇椅上打游戏。 有游戏好友戳他。 一个神秘的女子:【看看大神】 一个神秘的女子:【看看大神】 景见看完退出了对话框,不打算回复。 对方又开始送衣服。 景见没领,不想对方再送,回了一句:【别给我送东西】 一个神秘的女子:【可以带我一起玩吗?】 一个神秘的女子:【我现在没有那么菜了】 一个神秘的女子:【看看大神】 后面是一溜的emoji表情。 景见被她吵烦了,跟队友说:“我拉个人。” 他已经组队了,队友是杨清池和方路明。商请冬不在,医院太忙,快过年了都没有放假。 方路明问:“谁啊?” 景见说:“不熟。” “不熟干嘛拉他?” 方路明以为是男的。 结果人拉进来,一开口是娇娇软软的女声:“看看大神?” 方路明诧异:“妹子?” 景见可是从来不带妹子打游戏的,方路明暼了一眼id:一个神秘的女子。 听声音,是个甜妹。 “各位大神好。”钟云端很紧张,她没怎么打过四排。 “小妹妹,怎么称呼啊?”这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语气,当然是方路明了。 “叫我神秘就可以了。” 方路明自然熟:“神秘妹妹,待会儿要不要跟我一路?” 杨清池嘲笑:“就你那点技术,谁给你的自信?” “滚,少拆老子的台。” 方路明话刚说完,人姑娘细声细气地开口:“我想跟看看大神一起。” 哦,想泡景见啊。 方路明相当识趣:“行吧。”他转头诚邀,“清池,一起啊。” 杨清池:“滚。” 景见点了开局。 杨清池去了p城,方路明跟着他跳了。 钟云端已经学会了跟随,和景见去了学校那片房区。 队伍麦开着。 方路明刚落地,先找人:“杨清池,你在哪呢?” “自己看地图。” 好冷淡。 方路明开始想念商请冬了。 景见和钟云端一路,他也没怎么管她,把一楼二楼的物资留给她,自己上了三楼,等他捡完三楼的下来,看见她拿着平底锅靠墙傻站着,脚下还有把枪。 “你怎么不捡?” “包里已经装满了。” “你捡了什么?” “捡了好多。”钟云端现在走位已经好很多了,走得很快,还去旁边房子里捡了很多东西。 景见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平底锅:“把没用的都扔了。” 钟云端还是菜鸡:“哪些是没用的?” “你手上那把平底锅就是没用的。” “……” 可是好看啊。 钟云端有超多平底锅的皮肤,正在用的是一个粉色的,跟她头上的头盔是配套的。 “哦。”她恋恋不舍地把平底锅放下,捡起脚下的枪。 方路明那只菜鸡又在嗷嗷叫了。 “清池清池,有人来了!” “清池!” 杨清池嫌弃得要死:“你声音小点儿,我都听不到脚步声了。” “啊啊啊啊清池,有人打我!” 杨清池:“……” 钟云端心想,还好她不吵,就默默地跟着—— 砰。 她被击倒了。 “看看大神……” 景见过来扶她:“躲到墙后面去。” “嗯。” 她都不敢站直,趴着挪过去的。虽然不能帮上忙,但她也不想添麻烦,她就默默地趴着,看景见打。 啊,他好准呐。 “我过去舔包,你去把车开出来。” 钟云端站起来,又蹲下:“车在哪里?” 景见说:“你后面有个车库。”他去对面舔包了。 钟云端蹲着走路,不太熟练地给身体转了弯,然后看到了车库。 是一辆有点旧的车。 她上了车,把油加满,还好捡了两桶油,然后她把车倒出来,前面有围墙,她要把车开出去。 景见舔完包过来。 “你在干嘛?” “我在倒车。” 景见:“……” 就看到她退出来往前开、退出来往前开……在反反复复地往墙上撞。 钟云端:“诶,为什么我在掉血啊?” 景见:“……” 这么撞,血能不掉? 景见有点心累:“你下来,我来开。” 钟云端:“哦。” 一局游戏下来,方路明贡献值0,钟云端贡献值0,但这一把还是赢了,杨清池是淘汰王。 游戏刚结算完,陆女士在客厅喊人。 “景见。” 刚好,景见不想再组队了:“我要先下了。” 然后他退出了组队。 陆女士塞给他一个银行存款一亿的贵宾客户才有的帆布袋子:“帮我把这副对联送去202。” 又是202。 “干嘛要送?” 陆女士把他往门外推:“202的小秦是你嫂子的同事,你会不会做人?” 不会做人的景见去了二楼。 小秦不在,小秦打工去了,小钟来开的门。 景见直接把袋子挂在了门上:“房东太太给的。” 门就开了个缝,钟云端戴着个口罩,手钻出来,用手指把袋子勾进去:“多少钱?” “不要钱。”景见没忍住,问了句,“你有驾照吗?” “有。” 钟云端有国外的驾照。 景见一副你居然有驾照的表情:“哦,会开车啊。” 那游戏里还开成那个鬼样子。 显然,人不聪明。 景见手往兜里一揣:“走了。” “等等。” 他回头。 “等我一下。”小姑娘噔噔噔地跑进了屋,过了会儿,又噔噔噔地跑回来,她把门再拉开一点点,荧光绿的棉袄袖子下面是一只嫩藕似的小手,手上捏着个鼓鼓的红包。 她手往前伸了伸。 景见瞧了眼红包,人没动。 小姑娘大大的眼睛里闪过慌张,解释说:“这是我老家的习俗,小年当天上门来拜访的人都要给红包的。” 景见的目光从拿着红包的那只手开始往上移,移到了戴着口罩的那张脸上。 有点想扯下来看看…… “啪!” 门被关上,红包扔在了地上。 景见:“……” 他愣了几秒,捡起红包,捏了捏厚度,少说也有一万,这姑娘……奇奇怪怪的。 他带着红包走了。 过了好几分钟,耳朵贴门上的钟云端听不见声音了,于是开了一条门缝,看见地上没红包,她捂嘴笑了,心想:应该够他花几天了。 景见回了十七楼,陆女士在包饺子。 他把红包往桌上一放:“喏。” “什么?” “202那个神秘女子的房租。” 陆女士擦擦手上的面粉,拿起来看了看,里面一沓红票子:“她的房租不是一直结给小秦吗?” 景见摊摊手,不管。 陆女士转头去联系秦响。 半个小时后,钱退回了钟云端的微信,她抱着那个存款一个亿才会发的帆布袋,再次陷入了迷茫:该怎么接济贫困的恩人呢?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难题。 184:领领被狗仔拍,恩爱小年夜(一更) 中午十二点整,顾成风发了一条微博。 顾成风:今天之内如果不道歉,就法院见@景召v 后面是验伤报告的截图。 【所以,景老师为什么打人?】 【蹲一个后续】 【两人都是摄影圈的,顾成风在摄影圈的名声那么臭,景召估计是替天行道】 【盲猜一波:估计是女人问题】 【我没原则,我就站景老师】 【评论区里都是什么妖风邪气,打人还有理了?】 【这人怎么又出来蹦跶了?前阵子不是被几个女的捶死了吗?】 【快来,有人搞你cp@陈野渡v】 【景老师最近的三个作品:云疆非遗宣传照、致幻剂原材料荷兰子、偏远地区老人遗照,摄影作品反应人品,我无条件相信景老师】 【……】 下午两点左右,二十四楼的老蒋头请景召过去帮忙拍全家福。 老蒋头一家搬来八栋有将近两年了,在那之前,老蒋家住在星悦豪庭的六栋,是自己家买的房子,一百四十平的大边户。前年年底,老蒋的儿子小蒋发生车祸,手术和后期复健花了一大笔钱,所以他们一家把房子卖了,搬进了八栋。 老蒋的老伴周氏想在家里拍,景召带了相机过来,陆女士和商领领也过来了。周氏在泡茶,老蒋穿了件新的中山装,双手交叠着背在身后,心情不错,小蒋催房间里的太太快点出来。 小蒋的太太叫梅清,是位舞蹈老师。 “怎么还不出来,你快点。”小蒋催了几次,有点不耐烦。 梅清出来了,但并没有换衣服,身上还穿着家居的厚睡衣。 小蒋立马脸色不好看的:“你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换衣服?” 梅清脸上的表情非常冷淡:“我昨天就跟你说了,我不拍全家福。” “不好意思啊景老师。”小蒋道完歉,铁青着脸,把梅清拉进了卧房。 小蒋因为车祸后遗症,左脚有点跛。 夫妻两人在房间里争吵,声音很大,他们还提到了离婚,外面的老蒋和周氏听见后都拉下了脸。 “那个,”陆女士觉得待着挺尴尬,“我们先回去,等你们准备好拍了我们再上来。” 周氏很不好意思:“真是抱歉啊,儿媳妇不懂事,让你们白跑了一趟。” 陆女士说:“没事没事。” 这全家福大概率是拍不成了。 没多久,八栋女租客友爱群就有人说起这个事了。 买保险找张贞玉:【两个人吵得很凶,我在我家都听得一清二楚,梅清离婚协议都打出来了,铁了心要离婚】 王太太:【为什么啊?小蒋的腿不是恢复得还可以吗?最难的两年都挺过来了,怎么这时候要离婚?】 月初女士:【不知道,但女人要离婚肯定是心冷了】 赵桂芬:【梅清的公婆有点……】 买保险找张贞玉:【梅清和小蒋前几天就吵过,好像是小蒋把袜子乱扔,惹恼了梅清】 海外代购.庄红:【不可能只是因为袜子,袜子应该只是个导火索】 最了解已婚的女人的,还是已婚女人。 下午四点左右,景召帮景河东跑腿,去商场买年糕,商领领也一起去了。 今天阴天,天气预报说傍晚有小雪。 景召把车停在了商场外面的路边:“外面冷,你在车里等我。” “不,我也要去。” 商领领推开车门,景召又给拉上了:“先把衣服拉链拉好。” 广场上熙熙攘攘,人很多,商场的楼顶有一块很大led广告屏,滚动着播放最近热门电影的宣传片。 下车没走几步,景召停下来,稍微侧了侧身,让商领领走在自己面前:“你带口罩了吗?” “没有带,怎么了?” “有人跟拍。” 景召不是艺人,像这种被跟拍的情况并不多,应该是因为这两天的事才盯上了他。 景召将商领领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在这等我一下。” 他走到路边的一辆车前面,敲了敲车窗 车上的人硬着头皮开了车窗,尴尬一笑:“你好,景老师。” 狗仔其实不太喜欢盯景召,一来是因为他口碑好私生活简单,没什么爆料黑料,二来摄影师和狗仔都用相机吃饭,五百年前也算是同行。 景召语气挺随和的:“我是摄影师,对肖像权会比较敏感,我无所谓,不过我女朋友还请你们多注意。” 狗仔朋友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辛苦了。” “……” 就很心虚啊。 狗仔朋友目送五百年前的同行走远,看见那优越的背影,手有点作痒,于是举起相机连按了几下快门。 商领领还在原地等,捂着脸上的围巾,瞄车里的狗仔。 景召回来,她问:“被拍到了吗?” “嗯。”景召很自然伸手去牵她,带她往商场的入口走,“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不会让你的脸暴露在镜头里。” 商领领从围巾里面抬起头来:“为什么要打招呼,我见不得人吗?” “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不想露脸吗?” 她把头埋下去,声音闷闷的:“哦。” 她很矛盾,不想露脸是真的,但不能被景老师公开的失落也是真的。 除了年糕,景召还买了一些零食和水果,商领领沉浸在不能公开失落里,所以话比平时少一些。 坡道式扶梯的速度很慢,今天是小年,人很多,有点拥挤。 商领领和景召前面的购物推车上坐着个小宝宝,小宝宝从上扶梯开始,就盯着商领领手里的水果冻。 他挥着白白胖胖的小手去抓:“呀呀!” 商领领从袋子里,拿了一个新的出来,正要给那小宝宝,景召说:“小孩子不能吃果冻。” 正好孩子的母亲转过头来。 商领领笑笑:“不好意思啊。” 年轻母亲也笑笑:“没事。” 于是,商领领把果冻给了小宝宝的母亲。 “小宝,叫姐姐。” 小东西看着景召,口水乱飞:“哆哆。” 商领领:“……” 扶梯上坡,全程大概有一分钟,景召的脚一直抵着前面推车的轮子,弄脏了脚下白色的板鞋。 晚上七点,景召和女友逛超市后同回“爱巢”的照片被狗仔放到了网上。 【还不道歉吗?】 【顾成风:律师函警告!二次警告!】 【真有女朋友啊】 【身高好配,看着像圈外人】 【景老师牵女朋友的动作好苏!!】 【居然给脸打了马赛克,太把咱当外人了】 【沉井女孩绝不认输!】 【……】 八点半,陆女士家吃小年夜饭。 商进财还在深明医院住院,苏兰兰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陆女士那边有一桌子菜,苏兰兰惊叹:“好丰盛啊。” “等老商出院,你们来我家吃饭,我让老景给你们做满汉全席。” 老景对着镜头憨憨一笑。 商进财把寡然无味的外卖推开,一颗光头在视频里能反光:“好啊好啊。” “领领。”苏兰兰在那边喊人。 正在吃饺子的商领领抬起头。 陆女士把手机举过来。 视频里苏兰兰笑得像朵菊花:“小年快乐!” 苏兰兰是真不怕商领领了,居然在那边比心。 商领领:“哦。” 因为不习惯,这声哦有点冷淡。 她看了一眼景召,景召也在看她。好吧,她营个业吧,重新看向镜头,比心:“爸妈,小年快乐。” 旁边,陆女士正在河东狮吼。 “景见,你倒什么酒,给我喝饮料!” 景见穿了件正红色的卫衣,最近烫了个头,弄了个脏辫,发带一戴,谁都不爱:“我成年了。” 陆女士眼神警告:“你还没毕业,不准喝。” 景河东给自己倒白酒:“喝一点点没事。” 陆女士一个眼神过去。 景河东白酒洒了两滴,扭头训斥老二:“听见没,不准喝。” 景见:“……” 趴在沙发上“观看”小年晚会的景倩倩:“喵。” 电视里主持人在拜早年。 景召的声音有点被盖住:“商领领,你也不准多喝。” 商领领:“我毕业了。” 景召把她的酒端走了,她喝多了喜欢背动物世界。 景倩倩:“喵。” 呵,吵闹的人类。 一家五口一只猫,欢声笑语,热热闹闹。 185:景召反杀,捶死渣男(二更) 小区里禁烟火,九点,民生广场上的烟花表演开始了,是民政局统一放的,星悦豪庭离广场挺远,小区里听不见声音,但能看见满天的火树银花。 楼下很热闹,有小孩在玩摔炮和窜天猴,景召带了相机下去,拍天上的烟火、拍树上的灯串、拍小孩的笑脸、拍玩仙女棒的商领领。 陆女士抱着景倩倩,边遛弯边跟牌友聊天,小区的万家灯火都亮了,与广场的烟火遥遥相对。 今天是个阖家欢乐的日子,但也不并不是家家都欢乐。 梅清拖着行李箱下了楼,她走了小区里人最少的那条小路,想远离热闹,地上铺的是鹅卵石,行李箱的轮子歪歪扭扭,在滚过一块大石头的时候,箱子翻了。 一只手伸过来,扶了一把。 梅清抬头:“谢谢。” 是陆女士。 景倩倩不知道自己跑哪儿玩了,陆女士在寻它。 陆女士说:“不客气。” 梅清年纪轻,每天朝九晚五,陆女士对她的了解不多,只记得她很漂亮,身材纤细,很会穿衣服,因为是舞蹈老师,气质好说话也温柔,不过这两年变了一些,她人憔悴了,也不爱打扮了。 应该是和家里的变故有关,陆女士心想。 梅清停下脚步后,就没有再着急走,而是回头,看向八栋的二十四楼。 是不舍吗?还是不甘? 陆女士问她:“怎么不等明天再走?” 梅清把目光收回来,低头拢了拢耳边的头发:“他们家让我早点滚。” 尽管今天是小年。 陆女士提议:“不赶时间的话,要不要去那边坐坐?” 梅清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她太多话不知道和谁说,她需要倾诉,需要有人听听她的故事。 她把箱子放在脚边,小小的一个,没多少东西:“陆姐,你也觉得我是因为一双袜子才离婚吗?” 陆女士摇头。 肯定不是,一个能照顾卧病在床的丈夫两年之久的女人,不可能仅仅因为一双袜子选择离婚,一定是忍了很久。 梅清穿得很单薄,但她不冷,眼底有悲哀,也有释然:“前年年底,他发生车祸,医院连下几次病危书,我到处筹钱,能借的人全部借了,我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回到医院,他妈妈说我铁石心肠,眼泪都不掉一滴。” 可是她哪有时间掉眼泪。 她掉了个孩子,但没有人知道。 “医生说后续还需要一大笔钱,我不敢辞职,医院单位两边跑,他过了三天才醒过来,我当时请了半天假,去医院看他。”梅清转头看向陆女士,微光照进眼睛里,有泪花,“你知道我听见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跟他妈妈说,给医院缴费的钱不能让我收着。” 那钱是她四处借来的,但他们怕她带着钱走人,他们是一家人,而她不是。 “我忍了两年,等他康复了才提出离婚,”她哽咽,却强忍着,“我对他蒋家仁至义尽了。” 陆女士拍拍她的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以前是那么美丽骄傲的人,蹉跎了两年,耗掉了所有生机。她埋头,哭出了声。 她的丈夫……不,现在是她的前夫,他在医院抢救的时候她没有哭,现在她要放过自己了,要大哭一场,为自己。 远处尽是欢声笑语,盖过了嚎啕大哭声。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一条绿化带就能把它们隔绝开来。 火树银花开得好漂亮,绚烂得像曾经的梅清。 十点,#等景召道歉#上了文娱榜热搜第三。 【还不道歉吗?】 【景老师不会道歉吧】 【顾成风:律师函警告!三次警告!】 【景召在摄影摄像圈地位很高,顾成风他爸都不一定搞得赢】 【……】 文娱榜第十八,是网红ruby的热搜,今天傍晚热丽传媒的裴东海亲自下场,公布了主题曲的演唱者,并不是ruby,也算辟了抢资源的谣,其他的没多说。 但尽管这样,还是有一些很不好听的声音。 【大老板都亲自下场了,有点猫腻啊】 【有两个待播剧的配音演员表里都有这个ruby,绝对不简单】 【都上热搜了,还查不到真名,不是大佬本佬,就是背后有大佬】 【爆照啊,要是长得丑我就相信是靠实力】 【资源确实不是一般的好】 【开口闭口就说ruby是靠大佬靠资源的路人们,麻烦先去了解了解ruby好吗?看看她的作品,不管是单纯的asmr、翻唱,还是配音拟音,我们ruby都实力顶尖,从来不打擦边球,认认真真做声音内容,说她被潜、抢资源的有实锤吗?造谣一张嘴,什么实质证据都没有就在这里杠】 【我看ruby的视频三年了,ruby真的很低调,和在黄色边缘试探的某兔不是一路人好吧】 【纯路人,小姐姐的视频质量真的很高】 【……】 黑子挺多了,不过ruby的粉丝也跟着涨得挺快的,毕竟没实锤,但ruby有声音作品。 十一点零三分,远在帝都的陈野渡在采访上被记者问道—— “您觉得景老师会道歉吗?” 陈野渡语气不善:“问景召去啊。”脸上是关老子屁事的表情。 记者“……” 十一点二十七分,一篇小作文上了热搜。 小作文里详细描述了她作为受害者,被著名导演的儿子顾某以拍写真为由,对她实施了侵犯,并且拍录了视频,发到付费app,与人共享。 小作文后面,还有照片为证,以及对方的转账记录、威胁截图。 顾成风那边澄清得很快。不过,他刚澄清,又有受害人站出来发声,接着警方通报、官媒下场。 十一点四十分,方路明给商领领打了通电话。 “不用你出手了,顾成风已经有人收拾了。” 商领领问:“谁收拾了?” “我怀疑是你的景召哥哥。” 十一点四十八分,顾成风删除了让景召道歉的那条微博。 【以前就有人锤他,为什么还让他蹦跶到现在?因为他爹?】 【人渣,怪不得景召会打他,该!】 【我也是学摄影的,就是因为存在顾这种老鼠屎,总被人家说我们圈子水深】 【物理阉割吧】 【……】 186:景召训人,双杀虐渣(一更) 半夜,景召接到陌生来电。 “喂。” “你好,景老师。”对方自报家门,“我是顾永陵。” 景召回:“你好。” 桌上的电脑开着,邮件都是外文的,景召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手上继续回复邮件,他打字的声音很小,只是夜晚太安静,敲击键盘的声音隐约可闻。 顾永陵在电话里态度很好,语气可以称得上恭敬:“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搅你。” “有事吗?” “犬子的事……”顾永陵支支吾吾,难以启齿。 景召语气平平:“如果要走司法程序,我会配合。” “不不不,不走司法程序。” 顾永陵在导演圈的地位很高,为人颇有傲气,能让他这么低声下气的,也只能是为了他那个儿子了。 “这件事我代犬子向你赔个不是,他莽莽撞撞,做了不懂规矩的事,警方那里我会去说明,不会走司法程序,犬子那边也请景老师宽宏大量。” 顾永陵是来给儿子求情的。 敲字的声音停下,景召把电脑推开了几分,人往后靠,黑色毛衣的衣领划过下颌:“你指的是?” “网上那些事,我希望能到此为止。” “那你应该去找受害人和法官,而不是来找我。” 本是来求情的,但救子心切,顾永陵一时嘴快,把脾气发了出来:“如果不是你——” “抱歉,打断了你的话。” 景召没兴趣听他人问责:“你的基本逻辑错了,我只是给了受害人一个说话的地方,至于她们说了什么话,看的是令郎做了什么事。” 显然,父子两个到现在都还不自省。 “作为导演,我很欣赏您。” 景召用了您。 “但作为父亲,”他懒得再周旋,直说了,“顾导,你教子无方了。” 顾永陵说不出话来了。 “我不会再接你的电话,你也不必来找我,打人的事如果要上法庭,我会奉陪。” 说完后,景召挂断电话,把电脑拉近几分,在编辑好的邮件最下面署了名字。 ——ruby。 顾成风的事还在持续发酵。 次日,知名大v曝出网红兔子芊和顾成风是情侣关系,兔子芊当即就辟了谣,声称只是认识的关系。 但打脸来得很快。 顾成风的小号被曝光,他不仅是兔子芊的“榜一大哥”,而且两人多次被拍到进出同一家酒店,甚至有一位受害人坦言,找顾成风拍写真就是兔子芊牵的线。 兔子芊当天就被警方请去问话。 商领领上午跟着陆女士外出去买年货了,下午才看到这些消息。 年底了,学生们都放了寒假,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也开始休年假,红柳巷里格外热闹,从街头到街尾挤满了人,老巷子的路修得不够宽,车流通得慢,电动车时不时响个喇叭,街上叫卖的声音一波压过一波。 人行道上小孩在嬉戏,撞到了照相馆的牌子。有人走过去,把牌子扶起来,随后推门进了照相馆。 小董听见推门声,抬头望去。 “小董老师。” 是老板娘来了。 “来找景老师的吧?” “嗯。” 小董说:“景老师在楼上的二号摄影室里。” 商领领给小董带了一杯他爱喝的焦糖玛奇朵,她放在桌子上:“过年好啊。” 小董拱拱手,拜了个早年:“过年好。” 商领领上了楼。 景召正在给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拍照。 187:景召打人的原因,护妻(二更) 景召正在给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拍照。 商领领尽量不发出声音,但刚一进去,景召还是发现了她,他还拿着相机,没有走过去。 “等我一下。” “好。” 商领领找了地方坐下,景召继续手头的工作。 老太太因为得了白内障,眼神不好,看不准镜头,景召很耐心,拍了很久。他工作的时候很专注,并没有把过多的心思分给商领领,只是偶尔用余光看看她还在不在。 商领领一直没离开,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杯奶茶在喝。 最后一张收尾,景召说:“拍好了。” 老爷子扶着老伴站起来:“谢谢啊。” 老爷子又问能不能看看照片。 景召说可以,不过两个老人家在相机里看不清楚,景召去拿了电脑,把照片导出来。 “这张好,拍得有神。” “这张也不错。” 老太太一辈子没怎么拍过照,很开心,看照片的时候眼睛都快钻进电脑里。景召把老太太满意的那些都另外做了标记。 等老夫妻离开,商领领已经等了有半个小时了。她去帮忙关补光灯,看见地上有个红袋子。 “这是什么呀?” 景召说:“干豆角。” 陆女士在家也晒过干豆角,景河东做的干豆角烧肉简直一绝。 “你这里怎么有干豆角,哪来的?” “拍照赚来的。” 是刚刚那对老夫妻给景召的报酬。 两个老人家也住红柳巷,来了个裁缝铺子,景召说街里街坊,不收钱,老太太就提了一袋干豆角过来,说干豆角在市场卖四十块钱一斤,不知道两斤够不够付照相的钱。 景召说够了。 商领领去把放在椅子上的咖啡拿过来,已经不烫手了,摸起来凉凉的:“给你买的咖啡冷掉了。” 景召把咖啡放到一边:“巷子里有一家做酒酿汤圆做得很好的店,要不要去尝尝?” “等会儿再去。”商领领走过去抱他,“我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 景召把门关上。 “你为什么打顾成风?” 这个问题她问过,景召照旧回答:“他嘴巴不干净。” “他骂的不是你,是我对吗?” 商领领已经知道了,顾成风是魏汝芊的榜一大哥。 景召嗯了声。 “他骂了什么?” 他不说:“走吧,去吃酒酿汤圆。” 颁奖晚会那天,顾成风在洗手间里接电话。 “怎么了宝贝?” 水龙头开着,顾成风一边洗手,一边哄电话那边的人。 “又是那个ruby惹你生气了?” 左边的水龙头也开了。 顾成风低着头,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视线的余光先看到了一双手,他眼睛往上,再看到了一张脸。 景召。 摄影圈里没人不认得他,顾成风认得,但道不同,没有交集,目光短暂地在镜子里相接了一下,顾成风就收回了视线,继续讲电话。 “不就是个主题曲嘛,没什么大不了的,等我爸下部电影,里面的插曲让你来唱。” 和他通电话的是他最近的新欢,女人嘛,玩得正热的时候,宠宠也没什么。 “你急什么,热搜才刚上去,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在,谁也爬不到你头上去。” 兔子芊提到了裴东海,说他是ruby的金主。 顾成风那会把这号人放在眼里:“裴东海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 恃宠而骄的女人还在那边娇滴滴地埋怨,说那个ruby要取代她成为热丽传媒的一姐,话里话外都是容不下对方的意思。 顾成风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好了好了别气了,不就是个出来卖的女人,你跟那种人置什么气,掉不掉价?” “乖啦,在家等我。” 他挂了电话,把水龙头关了,顺手就甩了甩水,刚要去抽纸擦,旁边的人突然开口了。 “水洒我身上了。” 洗手间里没有别人。 顾成风往左边瞥了一眼:“抱歉。”语气里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眼神里有几分狂妄。 他不喜欢景召,神气什么,不就是有拿了几个奖杯。 他嗤了声,抽了张擦擦手,揉成团,往后面的垃圾桶里一扔,用过的纸巾擦过景召的西装裤,精准地掉进了垃圾桶里。 他勾了一下唇,走人。 “等等。” 景召把水龙头关掉。 顾成风抬起眼皮看他,只见他把领带夹摘下来,放在洗手台上,然后是领带、袖扣、手表。 顾成风语言挑衅:“怎么,想打架啊?” 景召一直以为他的忍耐度很高,现在看来并不是。 “嗯,想打你。” 门把伸手可触,景召将门推上,反锁。 188:嗷,被景召鲨疯(一更) 帝都公安局。 魏汝芊从进来起,就开始行使她的沉默权。她在等律师,目光频频看向门口。 终于,有人推门进来了。 魏汝芊立马站了起来:“赵姐!” 她口中的赵姐叫赵南桦,是热丽传媒的签约编辑,也是魏汝芊的经纪人,不过不是一对一的经纪人,赵南桦手底下有十几个网络主播。 赵南桦后面还有个人,是穿着一身女士西装的胡美静。胡美静是热丽传媒单独配给ruby的经纪人,魏汝芊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再度看向门口,没有第三人,只来了赵南桦和胡美静两个人。 “不是让你帮我请个律师吗,律师呢?” 赵南桦没回答。 细算起来,胡美静算是赵南桦的上司,她走上前,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魏汝芊面前。 她今天纯粹是来通知的:“你违反了合约的第三十七条,热丽传媒有权单方面提出解约,这是解约合同,你跟热丽传媒的合作到此为止。至于请律师,那是你私人的事情。” 魏汝芊正要张嘴辩解,胡美静抬手制止:“我接个电话。”她边接电话边往外边走。 魏汝芊听见了,胡美静叫了ruby的名字。 “赵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南桦没跟拐弯抹角,板着脸直接问:“ruby的那些热搜是你买的?” 魏汝芊立刻摇头:“不是我。” “你还不说实话。” 魏汝芊环顾了一下四周,刚刚给她做笔录的警察正在盯着她。 她压低声音:“是顾成风买的。”她问赵南桦,“是不是ruby在搞我?她让裴总搞我的对吧?我就知道是他们。” “裴总?”赵南桦笑她,“你可真天真。” “不是裴总是谁?” “顾成风是被谁打的,你忘了?” 魏汝芊愣住了。 摄影师,景召。 她真想都没敢往那方面想,网红的地位有多低,那位摄影师的地位有多高…… “当初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眼红谁也别眼红ruby。” 赵南桦是跟她说过,不过她当时根本没当一回事,她以为ruby背后的人是裴东海,而她背后有顾成风,她只是想守住一姐的位置,怎么都没想到热丽传媒这座小庙里会有一尊大佛。 她只是眼红了一次,就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 除夕那天,商进财出院,不过他伤还没好,走不了路,苏兰兰用轮椅推他,夫妻两个一起来星悦豪庭做客。 年夜饭景河东围着喜庆的红围裙做了一桌子菜,陆女士说,今天都要穿红色,连一贯不碰红色衣物的景召都穿了件红毛衣。 窗花、对联、福字,还有寓意大吉大利的橘子树,年味在这套三居室的屋子里处处可见,景倩倩也穿上了商领领织的那条红色裙子。 年夜饭后,商领领收到了两个红包,一个来自陆女士,一个来自苏兰兰。 商领领在阳台拆红包的时候,走神了,红包里并没有多少钱,至少称不上沉甸甸,只是拿在手里的感觉很奇怪,她上一次收到压岁钱还是在十一年前,父亲给的。 景召走过来,见她还在发呆。 “怎么了?” 她把红包揣进小斗篷的外套口袋里,还下意识地用手压了压:“我喜欢压岁钱。” 她喜欢陆女士家的年味,快要超过红宝石。 民生广场又开始放烟花了,五颜六色、一朵一朵,在黑色的高空炸开。 景召看懂了她心里所想:“以后都会有。” “会一直有吗?” “嗯。” “那等我不年轻了呢?长辈也会给压岁钱吗?”她睁着比烟火还要明亮的双眼,里面装满了期待。 她的外套没有扣子,是系带子的,领口的带子埋进了衣领里。 景召用手指把那根带子勾出来,有点松,他重新绑了个丑丑的蝴蝶结:“等那时候就该你给长辈了。” 商领领:“……” 说好的一直有呢? 她噘嘴:“那我呢?” “我给啊。” 他像变魔术一样,真变出一个红包来:“商领领。” 他很久没有这么连名带姓地叫过她,没有不亲近,只是更显得慎重。 他说:“新年快乐啊。” 红包是用小年那天写对联剩的红纸做的,上面有他写的“福”字,还有落笔日期。 红包落在她手里,有凹凸不平的感觉,她打开来,里面并不是纸币:“这是什么?” “是一种石头,叫赤稞。”景召说,“它也是交易货币。” 赤稞耐高温,用火烧它,会闪红色的光,很像红宝石。 红包里装了二十二颗,大小不一。 “西长海的北边有个岛国,叫阿缇也,阿缇也是个很闭塞的国家,因为地理位置和气候太特殊,即便资源丰富,那里也不会有战争,因为没有一所军舰能开过他们的母亲河,没有一架飞机能越过神秘的威尔齐鲁山脉,阿缇也是唯一一个百年来交易货币没有更改过的国家。” 商领领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国家。 她摸了摸红包里的石头,并不硌手,边缘都打磨得很光滑:“你是要在表白吗?那你说清楚一点,我笨,听不懂。” 景召往客厅看了一眼。 电视里正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陆女士和苏兰兰聊得很欢,除夕夜的屋外很吵,他声音刚刚好,不大不小,只让商领领听到。 “阿缇也是我最喜欢的国家,我去过一次,生活在那里的人幸福指数很高,我希望我能活久一点,希望我逝世后能埋葬在那里。” 不是表白,是他的新年愿望。 “领领,我给你赤稞你好好存着,每年给一次,五十年后应该够在阿缇也买两块墓地。” 商领领有一瞬间感觉心脏被扯了一下,是那种痛痒痛痒的感觉。 见过山河万里的摄影师,浪漫起来真的很不一样。 189:景召公开女友,领领霸榜(二更) 见过山河万里的摄影师,浪漫起来真的很不一样。 夜色也会写诗,携着窗外烟火的光映进情人的眼,一缕便是一句情诗。 商领领抱着那二十二颗赤稞,笑得那么满足可爱:“召宝,我要被你鲨死了。” 又学着陆女士喊召宝呢。 景召不明白她的“鲨死”,回了一个尾音上扬的字符:“嗯?” 商领领扯住他的衣服,拉他低头,踮脚接吻。 他没躲,但严肃地提醒:“长辈在。” “那去我家。” “嗯。” 联欢晚会刚开始没多久,两个年轻人就溜了。 景河东是块木头,不懂风花雪月和年轻人的夜。 “他们上哪啊?” 陆女士和苏兰兰相视一笑。 陆女士:“我觉得可以看日子了。” 苏兰兰:“我也觉得。” 景河东看商进财:看什么日子? 商进财摸摸光头,不懂。 景河东也不懂,继续给老婆剥核桃。 十九楼的走廊里,声控灯亮了,所幸这一楼目前只住了商领领一户,没有人路过,没有人看见门口一双紧紧相缠的影子。 “先进屋。” 商领领不听,继续亲她的。 景召拿她没辙,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低着头配合她,另一只手在找钥匙,摸索了半天才开门。 门开后,景召把人抱进屋,然后关上门,没有去客厅,去了浴室,他把暖灯打开。 他喜欢浴室的镜子。 窗户外面炸开了一朵朵璀璨的星火,镜子上蒙了一层雾一样的花,朦朦胧胧里能看到他喜欢的姑娘。 脑子里突然有了摄影的灵感,不过景召顾不上了。衣服扔在了地上,是商领领的红裙子,情到浓处,他却点到为止。 她潮着一双眼问为什么不继续。 因为他存了私心,他不知道他生命的长度,所以三媒六聘之前,想再为她留一留后路。 他没有回答,吻遍了她的身体,让她再说不出话来。 “喵。” “喵。” 是二十楼徐老伯家的橘猫。 橘猫是徐老伯女儿的猫,徐老伯的女儿怀孕了,就把橘猫抱来了徐老伯这里。橘猫小年那晚对景倩倩一见钟情,打从那晚之后,橘猫夜夜隔着楼层叫唤。 高冷如景倩倩,理都不理。 零点,跨年的钟声响,守岁的商领领已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领领。” 她睡得很深。 景召轻声地说:“新年快乐。” 他关掉电视,把她抱回了房间,等屋外跨年的烟火消停,他才关灯离开。 大年初一,不到八点,商领领被手机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接了:“喂。” 是方狗头。 “还在睡?” 商领领眼睛没睁开,半睡半醒:“嗯。” “赶紧去看微博。” “嗯。” “新年快乐啊。”方路明真心的,希望这个孤单了很久的小魔女能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商领领。” “嗯。” 行吧,也不回一句新年快乐,方路明挂了电话。 商领领在被子里赖了十几分钟后,重新摸到手机,半眯着睡眼点开了微博。 文娱榜热搜第一:景召女友ruby 景召昨晚零点发了一条微博:新年快乐@ruby 文案下面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背对镜头,在玩仙女棒,除了萦绕在她身上的光之外,四周全是漆漆夜色。景召是最会把控明暗色调的摄影师,他的模特不需要露脸,也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ruby?谁啊?】 【我靠,是个网红!】 【这不是前几天买热搜的那个】 【ruby没买,是对家为了黑她买的】 【我就只有亿丢丢羡慕】 【怪不得这个网红资源那么好】 【恶意别那么大,人姑娘挺有才的】 【陈导!快来啊,你cp出墙了!@陈野渡v】 【沉井cp已沉井,别捞,谢谢!】 【ruby是兔子芊的对家,顾成风是兔子芊的榜一大哥,兔子芊黑了ruby,景召打了顾成风……妈呀,我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家ruby出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论拥有一个会拍照的男朋友有多重要,如图:我男朋友相机里的我】 【……】 早上八点,陈野渡转发了一条ruby的微博。 陈野渡v:视频里收录的声音能否授权@ruby 【陈导,你cp都出墙了,你还有心情要授权?!】 【陈导:我不是来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的@ruby】 【这段收音视频真的好治愈!】 【我的宝藏的主播终于被发现了@ruby】 【这个主播挺好的,不露脸、不打擦边球,认认真真做声音内容】 【……】 因为景召和陈野渡效应,#男朋友相册里的我#、#陈野渡#、#兔子芊#、#顾成风#、#asmr#、#拟音#等词条都上了文娱榜。 商领领的粉丝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往上翻,她一个小众主播,就这样一夜成名了。 华城有习俗,大年初一的早上要吃面条,景河东正在熬下面条的大骨汤,景倩倩闻着味儿去厨房喵喵喵。 昨夜风很大,小区里有颗树被风刮倒了,景见被陆女士使唤去扶树了。 景召在十七楼的阳台接电话。 “喂。” 陈野渡打来的:“已经转发了。” 景召正儿八经地道了谢:“谢谢。” “口头的就免了,帮我向你女朋友要一下授权。” “嗯,没问题。” 陈野渡也挺佩服景召的,谈个恋爱谈得这么兴师动众。 大早上的景召就来找他,向他推荐了一个做声音的视频,说适合电影空镜。 是挺适合的,他开始还以为景召真的是为他的电影着想,直到看到热搜词条上的景召。 景召这是要把大众的视线转移到ruby的声音作品上。 你以为景召是随便公开的吗?他连夜做了公关,操控了舆论风向,因此网上对他女友的评价几乎都是正面的。 190:女朋友的权利,叫哥哥 门铃响了,景河东去开门。 是商领领来了,外面很冷,红色的围巾挡住了她小半张脸,她用手扒下来,笑着拱手,拜了个年。 “景叔,过年好。” “过年好啊。”景河东冲屋里喊:“召宝,领领来了。” 景召挂了电话,从阳台过来。 “你们先自己玩会儿,我去下面条了。”景河东又回厨房了。 商领领今天戴了一对红色扇子的耳环,走动的时候,扇子在转圈圈。 景召看了两次,她的耳环。 “怎么没多睡会儿?” “今天是大年初一,睡懒觉不好。” 景倩倩过来挠景召的拖鞋。 它饿了。 景召去阳台的置物柜里给它拿猫粮。 商领领跟着过去:“景召。” “嗯。” 看得出来她心情特别好,嘴角一直弯着:“你微博艾特我,会不会对你不好?” “不会。”景召拉开抽屉,把猫粮拿出来。 “万一你的粉丝脱粉呢?” 景召在公众前露脸的次数不多,但合作过的顶流男艺人有不少,再加上拿了不少奖,所以从不缺关注度。他除了作品粉之外,还有一批颜粉。 “我是摄影师,不是艺人,他们脱不脱粉对我影响不大。” 景召把景倩倩吃饭的小盆拿过来,商领领蹲过去,景倩倩也蹲过去,很乖巧的两只。 小的那只看他手里的猫粮。 大的那只看他:“你不是不喜欢把私生活放到台面上吗?怎么突然公开了?” “我无所谓,你的意见为主。” “啊?” 她没说过想公开啊。 “小年那天,我跟记者打招呼不能让你露脸,你不是不高兴吗?” 她诧异:“你看出来了?” 景召舀了半碗猫粮出来:“你平时话那么多,那天在商场都没怎么说话。” 他还要舀第二下,被商领领握住了手:“够了,倩倩要减肥。” 他把舀猫粮的小碗放回去了,惹得景倩倩不满地喵了声。他没管,把猫粮的袋子放在一边,抬起眼睛,看商领领。 她把放在她和景召之间的景倩倩和景倩倩的盆都推开,然后自己挪过去:“我那天不是要闹你,你说得也都对,我本来就不想露脸。” 但不高兴也是真的,女孩子有时候是一种矛盾体。 她们喜欢明目张胆的偏爱,甚至可以幼稚一点,做一些堂而皇之的、向旁人炫耀的事情。 这些小心思她都没有说,景召却都注意到了。 “领领,你有任何想要我为你做到的都可以和我说。”他说,“你可以对我抱有期待,这是你身为女朋友的权利。” 外面出太阳了。 光穿过云层,穿过玻璃,穿过阳台的花架,落到他一双桃花眼中,里面的影子漂亮温暖。 商领领觉得这个时候适合接个温柔的吻。 但来客人了,楼上老李带着孙子过来拜年,小小李嘴甜,一口一个景召哥哥,商领领调皮,当着一老一小的面凑到景召耳边,也喊哥哥。 可不是小小李喊的那种哥哥。 她掐着声音,像昨晚浴室里那样,一口一个哥哥…… 然后景召把她带到房里“训话”了。 楼下,景见在当苦力。 昨晚上的风不是刮倒了一棵树嘛,大年初一让树倒着不吉利,偏偏负责小区绿化的老刘前两天把腰给闪了。 作为星悦豪庭住户总代表的陆女士接下了这个差事,老刘说光把树扶正不行,根已经松了,要重新挖土、栽种。 “景见,这边再挖深点。” 景见就是个挖土机器,脚上穿着陆女士给的雨鞋,手里拿着铁锹,站在土坑里,被指挥着挖这挖那,不管身上的荧光外套有多闪、头上的烫发有多飒,那不熟练的挖土姿势依旧很中二。 “老刘,够了不?” 老刘戴着个护腰,在旁边技术指导:“够了够了,现在可以把树栽进去了。” “景见,”陆女士使唤,“你去把树抱过来。” 景见根本不想干。 “杵着干嘛?快点啊。” 得,亲妈。 景见从坑里出来,把铁锹放一边,过去拖树。 老刘说不能拖,会弄坏根。 景见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把树抱起来,那树比他高,树干有他大腿那么粗,重得很,昨晚上下过几滴雨,草地湿滑,他一下没留神,脚下打滑,眼看着要往地上栽,一只嫩白的手伸过来,从他左肩穿过去,稳稳地撑住了树干。 景见先看那只手,手腕很细,然后眼皮抬起来,看手的主人。 听陆女士说,她叫钟云端。 “给我吧。” 钟云端一把把树抱过去,横着一个甩动,放进了坑里,轻松地犹如抱一颗萝卜。 她依旧是是那副装束,帽子、口罩、裹到脚的长羽绒:“可以填土了。” 景见还没回神。 “景见,”陆女士叫他,“过来填土。” 他去拿铁锹,闷不吭声地填土,太阳把某个女人的影子打到他脚下,很小的小团,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陆女士嘴闲不住:“小钟啊。” 小钟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过去,似乎很怕生,睫毛乱抖。 八栋的住户陆女士都有了解,除了这在神秘的小钟:“你老家哪儿的?” 小钟埋头回答:“很远。” “很远是哪儿?” “很远很远。” 陆女士:“……” 陆女士努力找话题:“今年怎么没回家过年啊?” “因为很远。” “……” 有社交牛逼症的陆女士有点聊不下去:“啊,谢谢你帮忙。” 钟云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横幅,横幅是老刘拉的,上面有八个大字:“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陆女士:“……” 土已经填好了。 陆女士刚想问问小钟吃没吃早饭,要是没吃可以上她家里吃。 但小钟撒腿就跑了。 老刘说:“这姑娘真逗。” 景见嘴角一扯,笑了:是挺逗的,昨儿个打游戏还把自己炸死了。 191:领领红了,景召雪山救援(一更) 年初二的晚上,商领领做了场直播,摄像头没贴上,角度调得很低。 “晚上好。” 今晚直播间比以往的人都多。 【第一】 【我来啦,ruby接住我!】 【占个座,慕名而来】 【今晚好热闹】 【冲景老师来的,在这条点赞打卡】 【景老师在看吗?呼叫景老师】 屏幕上很多弹幕,还有很多刷礼物的,甚至刷大额礼物。 商领领做asmr直播的时候,说话声音很小很小,像是耳语:“不用给我刷礼物,刷礼物不划算,不如拿去捐了。” 【哈哈哈哈哈哈不差钱】 【ruby,今天什么流程啊?】 【跪求景老师出镜】 【小姐姐的声音好好听】 当然,也有说话难听的黑粉。 【资源咖,都是景召捧火的】 【不知道为什么,很讨厌网红】 【女主播没几个干净的】 【景召是瞎了吗?他的身价完全可以配一线女星好吧】 商领领禁言都懒得禁言,作为景老师的女朋友,这点诋毁有什么承担不起的。 她继续她的直播:“今天的主题是风元素。” 风扇的声音最先传进耳里,伴随而来的还有树叶簌簌声。 【新来的不懂,树叶声是后期配的吗?】 【如果是后期配音,ruby一般都会提前说】 商领领移了一下摄像头,让干树叶和小型的电风扇入镜,树叶声是通过摩擦、抓握而制造出来的。 这一段如果再配上蝉鸣,可以当拟音用:炎炎夏季,风扇在转,风吹树叶。 【小姐姐好厉害!】 【手好好看!】 【这就是眠音?好像真的能哄睡】 【啊啊啊啊我要入坑了,这种沉浸式声音太舒服了】 商领领把镜头转开,换了工具。 【这是什么声音?】 【是风车转动的声音】 纸风车、塑料风车、金属风车,万物都有声,万物不相同。 【ruby是我见过最会玩声音的主播】 【好治愈,好上头】 风车的流程大概六分钟左右。 商领领又进入了下一个流程。 【是风铃声!】 【风扇、风车、风铃,原来风元素是这个意思啊】 【好喜欢这一期!】 【姐妹们,我先睡了,明天再来二刷】 金属风铃、贝壳风铃、还有红宝石风铃,简单的白噪音会催人入眠。 这才是asmr,国内打着哄睡的幌子,用嘴巴发出各种擦边球声音的女主播太多了,把这个圈子搞得乌烟瘴气。 【对不起景老师,我已经爱上你老婆了】 【小姐姐,求露脸】 【ruby不露脸的,三年来一次都没有露过脸】 【新来的别太震惊,这都是小场面,ruby最厉害的是拟音】 最后一趴:是风琴声。 商领领把镜头稍微转开,俯身靠近双耳麦:“我不会演奏手风琴,这一段是我提前找人录的。” 手风琴演奏之前,她提前说:“晚安。” 【晚安】 【睡了睡了】 【不睡了,我要去刷ruby以前的视频】 【好困,但还想听】 【ruby有毒,我已经忘了景老师了】 【……】 ruby9876留言:【晚安,宝贝】 商领领这个直播视频第二天上了热搜的车尾,留言区里键盘侠也有,但路转粉的更多。商领领不怎么看恶评,反倒是陆女士总忍不住,注册了一堆小号去跟键盘侠打嘴仗。 商领领的年假休到了大年初七,初八开始上班。 景召没有在家里过元宵,他订了元宵前一天的飞机票,飞往维加兰卡。 商领领去帝昌机场送他。 “我让贺江送你回去。” “航班还没到点,我再待会儿。” 贺江坐在安检外面的椅子上玩手机。 商领领和景召坐在的贺江对面。 她看了看放在椅子上旁边的雨伞,问景召:“你的雨伞能过安检吗?” “嗯。” 可以折叠,而且材料特殊。 年刚过完,机场人来人往,飞国外的还好,飞国内的安检队伍都排到门口去了。 商领领抱着景召的胳膊,一边玩他的手指,一边数着时间。 “我去一下洗手间。” 商领领一起身,景召就很自然地跟着起身了。他在洗手间的外面等商领领,过道人有点多,他把口罩戴上,靠墙站着。 “景老师。” 是陌生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景召回头,目光略有疑惑。 是商宝蓝。 不过景召不记得,商宝蓝跟他见过。 “我们在丹苏见过。” 因为没有被认出来,商宝蓝有些羞窘,她性子总是怯怯的,说话声音也小:“我被困在索菲山的时候,景老师您是当时的救援人员。” 景召会开直升机。 留学的时候,他做过一个月的雪山救援。他有点印象,救援过几个滑雪被困的帝国籍学生,但对眼前这个没有印象。 “抱歉,没有印象了。” 商宝蓝更拘谨了:“您不用抱歉,是我冒昧了。当时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好好道谢。”她态度诚恳,“当年谢谢景老师。” 商领领刚好出来,听见了这一句,因为是视觉盲区,她没看到商宝蓝的脸。 “景召。” 商领领走近后才看清是谁。 商宝蓝比她还诧异:“领领。” 商领领此刻只想捂住商宝蓝的嘴,不让她说出半句跟商家有关的话。 “你和景老师……” 还好,没提商家。 商领领没跟她寒暄:“我们赶时间,你自便。”她说完后拉着景召走了。 商宝蓝呆呆地站在原地。 等回头看不见人了,商领领才问景召:“你怎么认识商宝蓝的?” “不认识。” “那她干嘛和你说话?” 景召说:“她以前见过我,我没什么印象。” 那商宝蓝眼睛挺尖,景召戴着口罩她都认得。 商领领也解释了一下:“我跟她也不熟,是以前认识的。” “嗯。” 景召并没有多问。 192:领领为回归铺路,请冬的恋情(二更) 快到十点了。 何江提醒:“景老师,该过安检了。” 景召起身,对商领领说:“我走了。” 这一趟不用去很久,三五天就能回来。 商领领还是很舍不得:“注意安全。” “嗯。” 景召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他的相机,另外还有一把伞。 他刚走到安检口。 商领领在后面喊他:“景召。” 他放下东西,折返回来。 “还有要说的吗?” 她摇头。 没什么要说的,就是不想他走。 景召把口罩摘下,牵过她的手,稍微俯身,吻在她手背上:“走了。” 这次没回头,他走了。 飞往维加兰卡的飞机十点半起飞,商领领十点四十才从机场出来。 贺江也还没走:“商小姐,我送你回华城吧。”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回去。”商领领管贺江要了车钥匙,“你回工作室吗?我先送你一程。” 贺江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遵从了老板娘的意思,上了车。 去绿瓦胡同的路上,方路明打了电话给商领领。 “晚上来不来玩?” “玩什么?” 方路明说:“我组的局,庆祝我开业。” 又开业,方路明几乎每半年就开一次业。 人菜,瘾还大。 “你又投资了什么?” “我还在搞共享。” 他是跟共享死磕上了。 商领领都懒得问他这次又要共享什么,随口问了句:“几点?在哪里?” “七点,唐德。”方路明怂恿,“你来不来?玩玩也好,你好歹露露脸,免得日后你回帝了都没人认识你。” “到时候再看。” 商领领把贺江送回工作室后,没有立马回华城。商进财在家恢复得不是很好,苏兰兰今天送他来康复医院。商领领先回了一趟桐湘湾,下午开车去了康复医院。 下午三点,关山山官宣了恋情,男友是肝胆外科的医生,圈外人。 评论里有知情人士爆料,说自己目睹过,关山山经常去深明医院私会这位圈外男友,圈外男友是位天才医生,年纪轻轻就开始主刀。 肝胆外科……商领领刷微博的时候,想到了商请冬。 方路明又打电话过来,在电话里嚷嚷个不停:“请冬不接我电话,我敢打包票,关山山官宣的人一定是他。” 商领领嗯了声,不感兴趣。 “你都不关心一下吗?”方路明现在都敢在商领领这儿替人抱不平了,“怎么说请冬也算你半个弟弟。” 商领领语气有点冷漠:“没什么好关心的。” 有个问题方路明想问很久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请冬?” 商请冬刚来商家的时候,日日跟在商领领后头。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商领领就再也不让他跟了。 方路明猜测,商领领和商请冬之间可能发生过什么,具体是什么他猜不到,商请冬那样好的脾气,怎么会惹到商领领呢?他想不通。 “方路明,你管得太多了。” 她语气里有警告的意思。 要是以前方路明就闭嘴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商领领脾气变好了,他胆子也了。 “商宝蓝我不敢确定,但请冬绝对不会对你不利。”他着重强调,“请冬是天使。” 商领领:“祝你跟他百年好合。” “……” 晚上七点,唐德会所802包房,一屋子人玩得正嗨,今晚由方公子买单。 方路明的人缘不是一般的好,各路公子哥都来了。 周公子喝着小酒,聊着天:“你这次又是共享什么?” 包房很大,有舞池、有吧台,是个小型的蹦迪现场。 调酒师调了一杯蓝色火焰给方路明。 方路明尝了一口:“伞啊。” 周公子与他碰杯:“你不是搞过共享雨伞吗?” “以前搞的共享雨伞市场太小了,只有下雨天才有人会借伞。” 旁边的王公子问:“那这次呢?” “共享太阳伞和雨伞。” 一众公子哥:“……” 方路明眼神里充满了对新事业的憧憬:“下雨天就借雨伞,不下雨就借太阳伞。” 周公子最近跟一个女明星打得火热,一边微信哄女明星自己在加班,一边问方路明:“那你的共享卫生纸呢?” “黄了。” “二爷,”周公子说句压箱底的真心话,“别折腾了,回去继承医院吧。” “滚,别阻碍小爷创业。” 隔壁,803包房。 装修风格和娱乐项目丰富的802完全不同,803更商业,黑色的真皮沙发规整得连褶皱都没有,沙发上只坐了一个人,在正中间,茶几上开了一瓶酒,酒杯是空的,果盘没有被动过。 隔着几米远,站着一个人,男人。 男人个子很高,低着头:“何婉林最近和一个人联系很多。” “谁?” 葱白的手指拿起红酒瓶,在倒酒。 男人说:“那人叫岑永青,他手里应该是有何婉林什么把柄,何婉林给他汇过几次钱,我还听见过他们在电话里争吵。” “查查这个岑永青。” 话落后,沙发上的人放下酒杯,拿出了一张支票,放在了茶几上。 男人手上靠近虎口的位置有一个硬币大小的纹身,纹的是一朵黑色的花,他收起支票:“谢谢商小姐。” 他先出去了。 隔了十多分钟,商领领从803出来。 她还没走到电梯口,有人在后面大声地叫她:“商领领!” 还能是谁。 商领领回头,板着脸,超级不爽:“在外面不要那么大声地叫我名字。” 方路明以为商领领是来赴他的约的,还挺高兴:“你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走了。” “行,不叫你名字。”他吊儿郎当,“来都来了,sunnybaby,过去喝一杯呗。” 193:景召的背景身份(一更) “行,不叫你名字。”他吊儿郎当,“来都来了,sunnybaby,过去喝一杯呗。” sunnybaby想打他的狗头。 “清池来没来?” “来了。” “哪个房间?” “802。” 方路明带路,商领领随他去了802。 她一进去,有人冲她吹口哨。 “二爷,”是周公子,语气轻佻得不行,“哪约来的妹子啊?” 周公子大名周联邦,在家里排行老四。周家在帝都也算有头有脸,周联邦是个妥妥的纨绔子弟,方路明也算个纨绔吧,不过方路明热衷的是吃喝玩乐,周联邦爱好的香车美女。 “去去去,”方路明一副母鸡护食的架势,“眼神都给我放规矩点。” 今天来的公子哥有一小半是方路明的发小,因为关系好,也没什么忌讳,明知道被带进来的这姑娘对方路明来说不普通,还偏要调侃几句。 周联邦带头打趣:“这位妹妹,你……”怎么越看越眼熟。 商领领抬了抬眼皮,是很轻飘飘的一眼:“周小四?” 周联邦的眼皮猛地一跳。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吧台那边坐了一排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商领领一眼看到了头,最后目光落在了周联邦脸上,“逢人就叫妹妹。” 周联邦傻了一阵,儿时的记忆忽然涌进脑里。 他五年级的时候,走在路上看见前面有个曼妙少女,他喊了声妹妹,妹妹回头,手里捏着一只死老鼠。 “商……”周联邦比商领领小两个月,他硬生生地扭过来,“领姐?” 方路明发小圈的这帮子人,基本都不喜欢商领领,也都怕商领领,家里长辈都说商领领随她爸,有精神疾病,精神病杀人不用坐牢。 包房里突然就安静了。 商领领没理会那帮人,视线扫过四周然后,停在一处。 被“盯”上的杨清池站起来,走了过去。 “表姐。” 杨清池打小就和商领领不亲,两人之间没什么姐弟情深,来往也不多。杨清池要小商领领好几岁,对她有敬也有怕。 商领领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对杨清池说:“你坐过来,我有事问你。” 杨清池跟着坐过去。 吧台这边,气氛有点微妙。 “方二。” 王公子大名王启。 方路明坐过去:“干嘛?” 王启用余光暼了商领领一眼:“你跟商领领还有联系?” 语气里有浓浓的偏见。 方路明听着不舒服了:“你这是什么口气?跟她有联系怎么了?” 正经的青梅竹马,怎么就不能联系了? “你这是给她当孙子当傻了吗?”王启毫不掩饰他对商领领的反感,“你还跟她来往,不怕那小魔女搞你?” 方路明顿时拉下脸:“你们背地里骂也就算了,别当我面骂。” 王启还想说什么,周联邦拉了他一把:“行了,别扫兴。” 王启灌了杯酒,不再说话了。 商领领没闲工夫理会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那些探究的眼神。 她过来是有事要问杨清池。 “你对柴秋了解多少?” 杨清池的眉眼细看的话,其实和商领领有一两分相似,尤其是骨相,都生了一副美人额骨。 他回答:“没多少。” “你不是喜欢她吗?” 他很快否认:“谁说我喜欢她了?” 方路明说的。 茶几上有开了瓶的红酒,也有空杯子,商领领却拿起开瓶器,轻轻一撬,啵的一声,开了瓶啤酒,黄棕色的泡沫冲出来,沾在她葱白的指尖上,她轻轻一吹,细小的泡沫飞进了五颜六色的镭射灯里。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杨清楚略微迟疑了一下:“她本来是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我爸走后,她带着结婚证和遗嘱来了杨家。” “你爸和她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知道,他们在维加兰卡领的证。” 又是维加兰卡。 商领领十四岁那年在维加兰卡见过景召,十八岁的时候,景召要逃,要逃去的地方还是维加兰卡。 她的手伸不到国外,她什么都查不到,景召也什么都不说。 “柴秋认不认识景召?” 景召? 杨清池反应了几秒:“摄影师景召?” “嗯。” 商领领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柴秋为什么要收购热丽传媒,景召是认识裴东海的,那他认不认识柴秋? “我不清楚。” 关于柴秋,杨清池知之甚少。 从商领领进来起,包房的氛围就有些不同,今晚来的不止有方路明的朋友,还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们是那些公子哥的女朋友。 女孩儿都坐一块,正讨论商领领呢。 “那女的谁啊?” “不知道,长得挺好看的。” “你看那帮人,都在看她。” “男人就是眼皮浅,一看到漂亮姑娘,眼珠子都挪不动了。” 几个姑娘你一句我一句,半开玩笑半埋怨。 “我去我男朋友那边。” 穿皮短裙的女孩拿起自己那杯酒,起身,从茶几和沙发中间穿过去。 不知是谁的酒倒在了地上,女孩滑了一下脚,酒杯顺势往一边倒了。 小半杯红酒刚好洒在了商领领的袖子上。 女孩道歉:“sorry。” 听上去并没有歉意。 女孩站着,看商领领时是俯视。 商领领起身,拿了外套,身上的毛衣是修身的,杏色显得人温柔,不过她目光可不温柔,悠悠地、轻轻地从女孩脸上掠过,眉眼盈盈处,娇俏又不乏凌厉:“我去趟洗手间。” 她路过那女孩,往外面走,门一打开,看见两张熟悉的脸。 “姐。” 商请冬脚步定住了。 关山山正挽着他,随他的辈分也跟着叫了一声:“姐。” 洒了酒的女孩愣住了。 女孩叫徐荟,是王启的女朋友,和其他随男友过来的女孩不同,她家世不错,父亲是大企业的高管,她想融入这群人的圈子,想跻身进帝都的金字塔,她平时会刻意维系关系和人脉,所以认得商请冬。 能让商请冬叫姐的人,只有一个,商华国际商领领。 徐荟在心里把王启骂了一顿,要不是他刚才一直明里暗里地注意商领领,她也不会乱吃飞醋。 她赶紧追出去。 商领领已经出去了,商请冬还愣在门口,方路明过来,把关山山好一顿打量,然后一抬胳膊,把请冬“勾”过去。 “借一下你男朋友。” ***** 商领领刚从洗手间出来。 徐荟上前:“商小姐。” 不像刚才,眼下徐荟把眼皮放低了,态度谦逊了不少。 “有事?” “刚才对不起啊。” 商领领靠着墙,不紧不慢地问:“你认识我?” “我在商华国际的周年庆上见过您。” 都改口称呼您了。 能参加周年庆,那她应该是商华国际某个高管的女儿,怪不得看到商请冬后转变了态度。 商领领正想问问她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是哪个爹教的,视线余光却看到了两个熟人。 她立马将抱着的手放好,打了招呼:“两位哥哥好。” 路过的两位哥哥莫名其妙,一位哥哥是方路深,一位哥哥是陈野渡。 两位哥哥没给回应,商领领也不生气,转头温柔地安慰徐荟:“没关系的姐姐,就是脏了一点衣服而已,擦一下就好了。” 徐荟呆滞。 陈野渡和方路深已经路过了,走远后,方路深疑惑地问陈野渡:“那是商领领?” “不是改名叫sunnybaby了吗?” “她变了挺多的。” 以前可不会一口一个哥哥一口一个姐姐。 商领领在后面目送两位哥哥走远。 徐荟纠结了半天,艰难开口:“商……妹妹?” 商领领冷森森地望过去:“谁是你妹妹。” 徐荟:“……” 大小姐的脾气好难搞哦。 包房里,一群人正在玩游戏,又是真心话大冒险,超级烂俗无聊。 不打紧,也不是真想玩游戏,方路明是想借着游戏套话呢。 方路明这把赢了,提问关山山:“谁提的交往?” 关山山很爽快:“我提的咯。” 194:小九爷的排场(二更) 关山山很爽快:“我提的。” 方路明觉得有猫腻。 这样套话虽然很曲线救国,但方路明也没办法,商请冬嘴巴跟焊住了似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商请冬对关山山没啥意思,这一点方路明这个做兄弟的早看出来了,商请冬也不是那种会跟人姑娘玩感情的人,更不会闯男人爱闯的祸(比如搞大人姑娘的肚子,这一点参考周小四的哥哥周老三)。 这时,门被推开,商请冬立马抬头。 商领领进来了,坐回她原来的位置,离座后留下的啤酒她没要,重新开了瓶新的。 她喝她的酒,对方路明的游戏不感兴趣。 几轮之后,又被方路明逮到了套话的机会,这次输的是商请冬。 “十秒钟,说五个你女朋友的优点。”要是说不出来,铁定不是真喜欢。 商请冬全程心不在焉,回答也慢半拍:“人挺好的。” 人挺好? 要是方路明没有见过关山山骂助理的那个架势,没准他就信了。他敲酒瓶子催促:“要说五个。” 不如实作答就得喝三杯调酒师专门调的“酒炸弹”。 除了方路明,关山山也在等答案,她的视线几乎没有从商请冬的脸上移开过,目光迫切,她看商请冬的时候总是有种不顾一切的炙热和赤诚。 她没有等到商请冬的答案。 商请冬端起酒杯,连喝了三杯,放下杯子的同时,往商领领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明目张胆,是悄然而小心翼翼。 关山山低下头,笑自己傻。 方路明越看越不对劲,这俩要是没问题,他把方字倒过来写。 偏偏有人没有眼力见,比如周小四周联邦。 “从在座的里面挑一位,kiss三分钟。”这是周联邦向关山山提的。 关山山毫不迟疑地喝了三杯酒。 那头,商领领一瓶啤酒已经见了底,觉得待着没什么意思,拿了外套起身:“我先走了。” 包房里很热,她有点微醺,耳根染了层薄薄的红。 方路明也不玩了,过来问她:“你开车来的?” “嗯。” “我给你叫个代驾。”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商请冬也跟着起身,他刚出门口,关山山追出来:“请冬。” 商领领和方路明已经进了电梯。 商请冬停下了脚,定定地站了片刻,他回头,波光潋滟的一双眼睛不含情,冷冷淡淡:“我都听你的了,你还要怎样?” 他的一句质问,红了关山山的眼睛。 他会答应交往是一场交易,她有他的把柄,她用那个把柄给自己换了一个机会,她要怎样? 谁都知道她要怎样。 “我只是想让你看见我。” 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 “请冬。” 关山山走上前,终于如愿和他对视,她一下被迷了魂魄,伸手抓住他的衣服,鬼使神差地踮起脚,想去亲吻她念了多年的人。 商请冬推开她的手,后退:“对不起。” 他自己回了包房。 关山山还留在原地,手垂下,梦醒了,她笑得荒诞。 ***** 商领领和方路明从唐德出来的时候,门口刚好泊了一辆车,车牌很嚣张。 会所里立马有人出来迎接,迎接的人站了两排。车上的司机先下来,绕到副驾驶去开门,随后一只左脚先迈出来,皮鞋一尘不染。 有人上前,低头躬身:“匪爷。” 男人下了车,着一身黑色西装,他身量很高,五官硬朗,眼角有疤。 商领领问方路明:“他是谁?” 她和方路明在会所门口的另一头。 方路明探头看了看,对方背对他,人没怎么看清,但车牌看清了:“goldenworld的王匪。” 商领领知道这个名字,但人是第一次见。 goldenworld这几年在帝国名声大噪,主营安全系统和技术,是私营的国际安保公司,和国内很多企业都有合作,往近的说,唐德会所的安保工作就是外包给了goldenworld,而且国内很多名人商贾都在goldenworld聘用过私人保镖。 “听我哥说,goldenworld的本部在维加兰卡,生意做得很大,涉及范围很广,红三角周边几个国家都或多或少会受goldenworld的影响,他们的分部这几年在国内发展得很快,帝都的两个后起巨头,一个是岑肆,另一个就是goldenworld的王匪。” 商领领往四周看了看,没见着她那个保镖赵守月先生,赵先生就是goldenworld的甲级保镖。 这会儿,代驾来了,是方路明认得的人。 商领领上车:“走了。” 方路明摆了摆手,刚转身—— “方路明。” 方路明弯下腰看车窗:“干嘛?” 商领领目向前方,别扭得要死:“元宵快乐。”她要回华城,所以提前说了。 就当还他的新年快乐。 某人哼哼:“你记不记日子啊,明天才是元宵。” 商领领直接把车窗关上了。 蠢狗头! 回去的路上,景召打电话来了。 “领领。” 商领领那点酒意全醒了:“你到了吗?” “到了。” ***** 维加兰卡国际机场。 贵宾室门外有人敲门。 景召起身去开门,边问商领领:“你还在外面?” 门外的男人叫了句:“小九爷。” 景召抬手按在唇上,示意安静。 男人安静,他身后十几人也都安静,全部等在外面,有序地站在门口两侧。 景召还在打电话:“太晚了,你明天再回华城吧。” 商领领说知道,对代驾说去桐湘湾。 景召不放心,又嘱咐她:“你拍一下代驾,把照片和定位发给陆女士。” 她说好。 他才反应过来:“领领,你喝酒了?” 贵宾室外面十几人都在听小九爷打电话,一个个竖起耳朵,一个个噤若寒蝉。 195:我在想你,突破关系(一更) “领领,你喝酒了?” 是老父亲查家里小孩抽烟喝酒的那种口吻。 商领领老实承认:“喝了一点点。”一点点红的,一点点啤的。 “你一个人?” “还有我同学。”也不能说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喝酒,那样很奇怪。 景召问得很细:“之前送你回来的那个?”他稍作停顿,补充,“不熟的同学。” 方路明送过商领领回星悦豪庭,是好久前的事了。 “嗯,就是他,你还记得啊。” 景召那边没讲话。 商领领等了一会儿:“你怎么不说话了?”不是生气了吧? “在想该怎么跟你说。” “说什么?” 不要在外面喝酒,不要和男士喝酒,不要在他不在场的时候喝酒。 但掌控欲并不是好东西。 景召不想给商领领过多管束,每一个个体都应该是独立自由的。 话在脑子里转了几圈,他挑捡着说:“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尤其是酒水,一个人出行要留个心眼。” “你放心好了,我防范心很强的。” 他不放心,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操不完的心。 “我要去酒店了,你到家后给我发个消息。” “好。” 他等商领领先挂电话。 通电断了之后,他才对外面的人说:“进来。” 其他人都守在门口,只进来了一个人。 他叫崇柏,没有姓,生在、长在维加兰卡的贫民窟,崇柏是一种树名,听说他是被扔在崇柏树下的,当时半岁大。 他应该是东方人,至少他的五官没有任何西方特征。 他进来,帝国话说得还算流利:“小九爷。” 小九爷应该是有情况了,他刚刚是在和一个女孩子通话。 但这不是他能过问的。 景召问他,用的是维加兰卡的语言:“那批金刚石现在在哪?” “在古寨沙的仓库里。” “联系当地的刑警,把货交给他们。” 这样的话,货期得延迟,货还不一定拿得回来,损失很大。崇柏犹豫:“那洛克……” 原本在给手机设置帝国时间的景召抬起了眼。 崇柏会意,把求情的话吞回去:“我知道了。” 贵重物品押运是goldenworld占比很重要的一块业务,这块业务一直是洛克在负责。 洛克为了抽成利益,接手了一批货源不干净的金刚石(钻石原石),事情败露之后,洛克仗着自己是老九爷时期的元老,想让集团给他庇护。 柏崇也想给洛克求情,洛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在红三角有很强大的关系网。 但小九爷有规矩,不能碰不该碰的。 元宵节的早上,商领领给景召发了两条语音消息。 商领领:【召宝,元宵快乐】 商领领:【爱你呀】 中午,她收到景召的回复。 景召:【元宵快乐】 后面还有一张图片,图片是有一片白花瓣、红花蕊的花海。 很漂亮,是商领领没见过的花。 商领领:【这是什么花?】 景召:【沧莲】 沧莲是缅西的国花,花期很短,只有一周,只在雨天开花,花瓣是白色,花蕊是红色。 沧莲的花语是:我在想你。 十五月圆,晚上没有云层,银白的月华笼罩着城市的霓虹,稍微温柔了刺目的璀璨。 陈野渡开门。 站在门口的人手里抱着一个装水果的那种泡沫箱子。 她终于给自己添了一件新棉袄。 她说:“陈野渡,元宵快乐。” 泡沫箱子里装着她自己做的元宵。 陈野渡的手还握着门把,看着她,没说话,半天没有动静。 屋里有人问:“谁啊?” 今天十五元宵,陈知惠过来了,她是个美丽得像妖精一样的女人。 陈知惠是陈野渡的姑姑,只比他大四岁。陈家老爷子和原配离婚之后,陈知惠定居国外。陈知礼去世那年,陈野渡重度抑郁,她回国接手了陈氏旗下的酒店。 陈野渡把门关上:“没有谁,走错了。” 走错了就不会看这么久。 陈知惠从厨房过来,越过陈野渡,打开门,她短暂地错愕了一下,然后同门外的人打招呼:“好久不见,小响。” 秦响十三岁住到陈家,穿的第一套少女内衣是陈知惠帮她买的。 秦响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陈知惠也没说话,似乎在等她开口。她放下箱子,一声不吭地离开。 门又被关上了。 陈野渡问陈知惠:“你怎么不骂我?” 陈知惠穿着红色的紧身毛衣裙,宽袖、一字领,很性感,也知性:“为什么要骂你?” “我还在跟她见面。” 陈知惠神色如常,陈野渡在她脸上没有找到任何愤怒或者不平的情绪。 或许因为受的教育不一样,陈知惠对什么都很看得开。 “你跟她见面是你的事情,你有权利自己决定,你恨不恨她跟我恨不恨她是两码事,我不会骂你,也没有权利骂你。” 陈野渡和陈知惠算是同龄人,她也从来不像个长辈,更像朋友。 “有些事情如果不好好善后,就没办法重新开始。”她将头发绑起来,去厨房拿了一条围裙穿上,用无比寻常的语气说,“野渡,你该放过你自己了。” 陈野渡沉默了片刻。 “我要出去一趟。” 陈知惠又把围裙摘下来:“那等你回来了我再煮汤圆。” 这时候姑侄两个都不知道,这个元宵陈野渡回不来。 别墅区外面没有公交站,也不好打车,沿路的绿植都被精修修理过,路灯也不寻常,大概因为是“有钱地段”,夜景怡人。 秦响慢吞吞地走在马路上,今天是元宵,团圆的日子,外面没有人,整条路上除了树影只有秦响和她自己的影子。 后面一辆车开过来,停在了她前面。 她也停下。 陈野渡坐在车里,没有下来:“你跑什么?怕我姑姑?” ------题外话------ *** 这一对得突破关系了,二更预计晚上十一点半,你们先睡吧,明天再看 196:同居吧,为她疯魔(二更) 陈野渡坐在车里,没有下来:“你跑什么?怕我姑姑?” 秦响没有解释,走上前,站在车门外面,看车窗里面的陈野渡,灯把她的脸照得透白,鼻翼有几颗生动的雀斑。 她是生得好看的,连雀斑也好看。 “陈野渡,”她说,“元宵快乐。” 陈野渡一只手搭在车窗上,身体往后靠着:“这句你刚刚说过了。” 但秦响没有别的话了,她不想惹怒他,她希望他快乐、健康。 “秦响,”这是他们再遇后,陈野渡第一次这么平静地跟她说话,“你以后别来了。” 秦响呆滞地站着,风吹得她肩膀发抖,她下意识地把手指蜷缩进掌心、把指甲刺进皮肉。 她耳朵里只听得到陈野渡的声音。 “我不缺钱,不缺给我做饭的人,你补偿不了我什么。” 本来就补偿不了什么,让她每周去他家干活是他犯的错,他不该折磨她,也不该折磨自己。 “牢你也坐了,惩罚你也受了,就到这吧,我们以后不要见了。” 秦响想反驳、想否决,话到嘴边一句都说不出来,她没有任何立场。身上的新棉袄一点都不御寒,她冷得发抖。 “你好好生活,好吃好睡,忘掉以前的事。” 这是最后一句。 陈野渡转过头,不再看外面,他关上车窗,把车调头,开走。后视镜里的影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看不到。 不是很远的一段距离,陈野渡开了不到十分钟,车停在了别墅区大门外面,他又打开车窗,开始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尼古丁已经救不了他,有次去酒吧,有个人给他递了根烟,他知道那是什么烟,但他接了,如果不是景召及时阻止,他现在应该已经是个瘾君子了。 她应该回去了吧,她坐到车没有。 月亮好圆,陈野渡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会没有由来地感到烦躁。他继续抽烟,胃里开始疼,那种被什么绞着的疼,他这个病很烦人,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思想。 他重新调头,踩了油门。 再去看一眼,看到她上车他就回来。 **** 公交车今天好像已经停运了,秦响在站点等了很久,一辆车都没有路过。这里算郊区,打车到市中心很贵很贵,她决定走路去,路上空荡荡的。 前面路段有个人,衣衫褴褛,他在翻垃圾桶,时不时看向秦响。秦响去到对面,脚下走快一些,她四处张望,不过路上没有其他人。 那人突然冲过来,一把拽住她,往草丛里拖。 秦响力气敌不过,大声喊救命。 男人置若罔闻,她抓破了他的手,试图谈判:“我可以把钱都给你。” 男人是附近的流浪汉,喝了酒,一双金鱼眼已经涨得通红,他处在极度兴奋状态里,拽着秦响往对面的天桥去。 秦响闻到了很浓重的酒味。 元宵节的郊外根本没有路人,她被男人按在天桥下面的一张硬纸皮上,她再次大声呼救,男人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去扯她的衣服。 她情绪突然失控,大叫时摸到了一块石头,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她本能地捡起石头,本能地扬起手,石头砸下去的前一秒,她听见了很急促的脚步声。 “你他妈,去死!” 很暴怒的一声。 酒意上头的男人倏地回头,被拽住了衣领。 秦响手垂下,石头掉在地上,天桥下没有灯,光在远处,很暗,她红着眼叫了一句:“陈野渡。” 陈野渡抡起棒球棍,狠狠砸向男人的头,男人倒在地上,失声痛叫。 他没有停,实木的棍子一下一下砸在男人肩上、背上、脚上,他猩红了眼,是要杀人的模样。 秦响爬起来,去拉他:“陈野渡。” 他甩开她的手,用棍子砸,用脚踹。 男人已经不叫了。 “不要再打了。” 秦响大声喊了一句:“陈野渡!” 所有动作突然停下,他转过头来。 远处一束照过来,秦响看清了他的眼睛,不,他不是陈野渡。 “自横……” 咣。 棒球棍掉在了地上。 周自横盯着她,眼里还有没有褪掉的猩红:“你为什么不来监狱看我?” 秦响完全傻住了。 他把手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下面的血液在翻涌,叫嚣着把这个狠心的女人扯碎。 “秦响,我一直在等你。” 被风吹得青紫的唇刚刚被秦响咬破了,血结成了痂,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等了多久?” “十二年。” 他杀了人,坐了十二年牢。 这十二年来,秦响一次都没来监狱看过他,他从期盼、到怨恨、到求天求地。 秦响快要把他弄疯了。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因为是她去坐牢了。 她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敢说,只会低下头,红眼哽咽:“对不起。” 周自横讨厌听到对不起,他捡起棒球棍,又去打那个男人。 秦响急得热了眼眶:“不能打了,再打他会死。” “那就让他死,他该死。” 周自横有轻微的反社会倾向,他在监狱立过功,减了刑,但因为打人,又加了刑。 他是个极其暴力的人。 秦响用力抱住他的手,拼命摇头:“自横,不要打了。” 周自横想弄死这个欺负秦响的男人,他不怕坐牢,但是他怕秦响不来看他。 而且,她哭了。 他烦死她哭了,擦了擦手,然后去抹她脸上的泪,凶巴巴地说:“别哭了。” 他骂:“哭得真丑。” 秦响立马把棒球棍抢过去,擦掉上面的指纹,然后自己拿在手里,看了看四周,没有监控。 棍子是木头的,地上的男人应该死不了。 她拉着周自横往外面走:“你住哪里?” 周自横看了看被她拉着的手,恨恨地抽回来:“我没有住的地方,我今天刚出狱。” ------题外话------ **** 我好喜欢周自横啊。 本文所有地名国家全部架空,就算跟上本书有一样的地名,也没有任何联系哈,就当是平行空间。明天不一定能更新,明天我带家人去医院,回来得早就会更新。 197:夜会六次,主副人格切换 帝都大陈家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陈家唯一的孙辈继承人是个病人,他有两个人格,一个随父姓,叫陈野渡,一个随母姓,叫周自横,他们不知道还有彼此,他们的名字都来源于一句诗:野渡无人舟自横。 在陈野渡眼里,父亲是个慈善家。在周自横眼里,父亲是个伪慈善家。 听说,陈知礼的原配夫人原本怀的就是双生子,在他们没有出生之前就取好了名字,一个叫野渡,一个叫自横,但生产那天,陈知礼对妻子动了手,双生子只保住了一个,取名野渡。 周自横是陈野渡十四岁那年独立出来的人格,而且不共享记忆。 秦响来陈家的第一天,佣人就叮嘱过她,不可以去三楼。她点头,从不问为什么。虽然她是作为陈知礼的养女住进来的,但她对陈家并没有归属感,她是陈家的外客,她对这个家没有好奇心和探究欲。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 夜深人静时,楼上突然有声响。细听,像是有人在敲瓷砖,一下一下地敲,没有节奏地敲, 像是某种求救的暗号。 陈知惠定居国外,不常在陈家,在这个家里,秦响唯一还能说的上话的,除了做饭的凌姨,就只有陈野渡。 凌姨说小少爷生病修养去了,不在家里。秦响没有问小少爷生的是什么病,她并不好奇,听说小少爷经常生病,还会间歇性失忆。 第二天晚上,同一时间,零点三十二分,楼上又响了。 第三天晚上,同一时间,零点三十二分,楼上再次传来响声。 秦响听力太好了,在陈家又睡不惯,很浅眠,被吵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她听着楼上的声音翻来覆去。犹豫很久,她悄悄起床,看见凌姨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粥上了三楼。 秦响跟在后面,三楼的楼梯口装了一扇铁门,她看见凌姨用钥匙打开铁门,端着粥进去了。 秦响不敢再跟上去。很快,凌姨又出来了,她没有锁门,她去楼下拿什么东西了。 就看一眼,秦响这样说服自己。 三楼有三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的门旁边装了类似防盗窗那样的窗户,窗户的中间留有一个小窗口,尺寸只够两只手出入。 房间里有个男孩子,背对着窗户,坐在地上,在喝粥。 秦响走过去,敲敲窗户。 男孩转过头来。 他盯着秦响,满眼的防备,像一只随时都会冲过来扎人的刺猬。他问秦响:“你是谁?” 秦响还没回答,听见楼下有声音,她看了看男孩,随后静悄悄地离开。她躲在了二楼,看见凌姨又端来了排骨汤,并拿走之前的空碗,重新锁上三楼的门。 这是秦响第一次见周自横,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是周自横。 次日的晚上楼上又响了,依旧是零点三十二分。这次秦响数了,他敲了三百零七下。凌姨依旧会给他送餐,依旧是放了香菜和肉的粥,还有山药玉米排骨汤。不过这次秦响没有跟着上去。 再过一天,还是一模一样,零点三十二分、三百零七下、香菜肉粥、山药玉米排骨汤,所有程序很机械地在重复。 其他人听不到吗?其他人置若罔闻吗? 秦响少得可怜的好奇心终于被勾出来了,这天,她和那天晚上一样,她趁着凌姨去端汤的时候上了三楼。 和第一次见一样,男孩在喝粥,看见她后把汤匙放下,灯光不亮,但他的目光很亮很亮,他真的很像一只刺猬,眼里总是带着扎人的锋芒。 “你就是陈知礼新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儿?” 他当时十八岁,觉得秦响就是个小孩。 “你叫什么?” 秦响虽然诧异,还是如实回答:“秦响。” 这是秦响第二次见周自横。 她当时不明白,为什么长着和陈野渡一样脸的男孩会问她叫什么,他的目光很陌生。 他是陈野渡吗? 隔一天,秦响又来了,和上次一样,只待一两分钟。 男孩也和上次一样,用目光扎她,很不友好:“陈知礼给了你什么?” 秦响不说话。 “洋娃娃?裙子?” 不是的。 陈知礼给福利院捐了很多钱。 男孩讥讽:“你这么容易就给她当养女了?” 不容易。 她拒绝过,她也犹豫过很多次很多次。 男孩恶狠狠地骂她:“真蠢!” 这是第三次见面。 第四次。 男孩没有在喝粥了,而是倚在窗户旁边等秦响,他抱着手,抬着下巴,喊她:“喂,蠢货。” 秦响不爱说话,总是不作声。 他脾气不好,用命令的口吻对她说:“你走近点。” 秦响这次走近了一点,男孩如果从小窗口里伸出手,就能抓到她。 “你多大了?” “十三岁。” 他脸很臭,骂人:“陈知礼那个畜生。” 骂完陈知礼,他又骂秦响:“你真蠢!” 然后是第五次见面。 男孩告诉秦响:“我叫周自横。” 十八岁的少年,张狂嚣张,敢与天比高。 秦响终于问出口了,她一直以来的疑惑:“你不是叫陈野渡吗?” “我叫周自横。”男孩的神色高傲又狂妄,他说,“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周自横。” 他不是陈野渡,陈野渡不吃香菜,陈野渡的目光不是这样,陈野渡也不喜欢穿纯黑色的衣服。 当时,秦响以为周自横是陈野渡的双生兄弟,以为周自横在这个家里不被喜欢,才会被关起来,一直不得见天日,不像陈野渡,众星揽月、万千宠爱。 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陈家的孩子,差别却这么大,她觉得周自横很可怜,其实她也很可怜,可怜的人容易报团取暖。 这是秦响偷偷上三楼的第六次,每次都是周自横主动跟她说话,他一定是很寂寞的。 “你每天晚上都不睡觉?” 秦响说:“你敲了地板。” 他一直敲地板,敲三百零七下。 周自横隔着窗户斜睨着:“合着是我吵醒了?” 是的。 凌姨快要上来了。 周自横问秦响:“你明天来不来?” 秦响不知道。 周自横又凶巴巴地命令她:“你明天也要来。” 后来,周自横会故意多要一点东西,故意苛刻一点,让凌姨在下面忙活久一点,那样秦响就能待久一点。 ------题外话------ *** 还好,没有断更。其实周自横这个人格我前面铺垫过,好像是三次,我比较喜欢铺垫,尽量不要一目十行哈。 198:两个人格和少女秦响(一更) “你明天也要来。” 后来这句话成了周自横的口头禅,每一次秦响离开的时候,他都会用很凶的语气跟她说这句话,像是命令她,也像在恐吓她,仿佛在说:你要不是来,我就绝对不原谅你、不放过你。 和往常一样,凌姨零点三十二分起来给周自横送吃的。 肉粥和排骨汤他今天都没怎么动,他说:“我要喝现榨的橙汁。” 凌姨下去榨果汁。 端上来后,周自横只喝了一口 “不好喝,去给我拿牛奶。”小少爷很难伺候,“不要冷的,要热到三十五度。” 凌姨又下去热牛奶。 周自横又只喝了一口,无端端地发脾气:“太烫了。”他把杯子从窗口推出来,“我要吃苹果。”就跟挑刺一样,他说,“每一块都要切得很均匀。” 真是刁难人,凌姨头痛不已。 今天晚上的自横少爷非常非常挑剔,从零点三十二分折腾到了一点二十七分。 第二天晚上。 秦响听见声音后去了三楼。 周自横摆脸色,质问她:“你昨天为什么没来?” “我妹妹要做手术,我去陪她了。” “你还有妹妹?” 秦响说:“孤儿院里的妹妹。” 秦响口中的妹妹是孤儿院的孩子,妹妹听不到,要植入人工耳蜗。 孤儿院有很多这样的小孩,现在很少有小孩会被抛弃,被抛弃的大多是有缺陷的孩子,秦响算幸运的,她没有不健康。 “那明天呢?你明天来不来?” 秦响点头。 周自横这才不摆臭脸了。 切苹果和榨果汁要花挺长时间,凌姨还没有上来,秦响可以再多待一会儿。 周自横问:“孤儿院会虐待小孩吗?” 秦响摇头:“院长妈妈人很好。” “那你干嘛来陈家?”他语气又变得不好,像最初骂她蠢时那样。 秦响低着头,她其实是自卑的:“你爸爸捐了很多钱。” 周自横冷哼:“假仁假义。” 秦响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他的父亲。 他很恶毒地诅咒陈知礼:“我希望他出门被车撞死,喝水呛死,下雨天被雷劈死,那他的钱就都归我了。” 秦响被他的话震惊到了。 他痞痞地、坏坏地挑起眉:“觉得我坏是吧?”他乖张得不得了,“这是遗传懂吗?我本来就是坏胚子。” 秦响倒不觉得他是坏胚子,他顶多是小刺猬,独单的小刺猬。 时间差不多了,她要走了。 这次周自横扒着窗,试图把头从窗口钻出来,但失败了,他烦躁地锤了一下窗户:“你明天也要来。” 后面的每一个明天,秦响都会去三楼,她不爱说话,大多时候是周自横在说话,她在听,周自横喜欢骂人,最喜欢骂陈知礼。周自横是个嘴坏的小孩,但人不坏,他会把排骨汤给她喝,虽然他也会骂她小矮子。 周自横发现了,秦响总穿着同一件外套。 碍眼! 他住的房间里有洗手间,除了必需品之外,唯一值钱的只有一块手表,哪来的他不知道,有个庸医说他有间歇性的失忆症,庸医还说因为这个病,他才不能随便出去。 他把手表从窗口推出来:“你把这个拿去卖了。”他看了眼秦响身上的外套,故作嫌弃,“卖的钱拿去买衣服穿。” “我有衣服。” 他又跟被谁惹到了似的不高兴,直接把手表扔出去,也不怕砸坏。 秦响手忙脚乱地去接,所幸没砸到地上,她正要把手表还给他,被他一个凶恶的眼神制止:“这是我不要的,你不要就拿去扔掉。” 秦响只好先收着。 “周自横。” 女孩子的声音脆脆的,像四月的风,不冷不燥,舒服又温顺。 “唔。” 周自横答应得含含糊糊,因为不习惯,以前没人叫过他。 “他们为什么要关着你?” 他们指的是陈家人,周自横的爷爷、父亲。 “他们怕我。” “怕你什么?” 他就像被猎人关进了笼子里的野兽,即便已经被拔掉了爪子和牙齿,却依旧不会服软,那么骄傲乖张:“怕我脱掉他们的衣冠,让别人看到他们禽兽的样子。” 秦响没有听懂。 这次秦响离开的时候,周自横没有说那句口头禅。 他说:“离陈知礼远一点,不要和他单独待在一起。” 第二天,陈家来了“客人”,“客人”提了很多东西上了三楼,“客人”不小心,把袋子掉在了地上,里面装的全是药。 那是压制人格出现的药物,这次自横少爷“出来”得太久了。 那天之后,三楼安静了,秦响依旧会在零点三十二分醒来,但已经听不到周自横敲瓷砖的声音了,凌姨也没有再起来送吃的。 秦响偷偷上过三楼,发现楼梯口的门上挂着两道锁,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再见到周自横。 陈野渡回陈家了,秦响才想起来,他之前是去养病了,她想问问凌姨,是不是周自横也养病去了,可是她不敢问,害怕被发现自己偷偷去过三楼。 陈野渡回来的那天,手上拿着一盒巧克力。 “别人送的。”他一把塞给秦响,“我不喜欢吃甜食。” 他喜欢的。 他喝桂花茶都要加糖。 秦响叫住他:“陈野渡。” 他又从楼梯上下来:“干嘛?” 秦响两边眉头都快拧一块了,憋着话的样子,憋了老半天,说:“没什么。” 她想问周自横的事,但这个家里从来没有人提过周自横,就像是他不存在,外人似乎也都以为陈家只有一个陈野渡。 陈野渡突然问她:“你什么时候再去摘桂花?” “桂花要到十月份才开。” “哦。” 他哪知道什么时候开:“到时帮你扶梯子。” 他说完就上楼。 秦响盯着他的手腕看,他戴的那块手表和周自横给她的那块是一模一样的。 后来秦响听凌姨说,陈野渡丢了块手表,但又买了一块新的。 六月份帝都开始炎热,陈野渡打球伤了左手。 八月份,陈知礼第一次在晚上进了秦响的房间。 他说:“你越长越漂亮了。” 他问:“爸爸能不能抱抱你?” 秦响说不可以,她已经快十四岁了,不是小女生。 ------题外话------ *** 二更十点半左右 199:发现双重人格,打爆贱男人的头(二更) 秦响说不可以,她已经快十四岁了,不是小女生。 陈知礼并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问她有没有想要的,她说没有,他就离开了。 秦响后来才明白,为什么她会在这个年纪被陈知礼领养,因为十四岁这个年纪刚刚够,可以用来钻的法律的空子。 “秦响。” “嗯?” 秦响在剪树枝,回答得心不在焉。 陈野渡拎着书包,左手的石膏已经拆了,贴着膏药,膏药上面有涂鸦。他身后是初升的朝阳,他是朝阳里炙热的少年:“周末我和几个朋友去水族馆,你要不要去?” 秦响很喜欢海豚,她很多东西都印着海豚的图案。 她摇头,把修剪树枝的剪刀放下,走到陈野渡面前:“陈野渡,我不喜欢你爸爸。” 陈野渡愣住了。 过了很久,他问她:“那你要回去吗?” 她不说话。 十八岁的少年因为骄傲,因为不想她回去,所以说了伤人的话。 “秦响,做人要有良心。” 之后,陈野渡有好几天没有回来。 周日的晚上,有人来敲秦响的门,她立马坐起来,摸到放在枕头下面的匕首。 “是我。” 是陈野渡。 秦响没有开门:“已经很晚了。” 外面安静了很久。 很久之后,她听见陈野渡说:“对不起。” 是很郑重的一声道歉,骄阳一样的少年低了头。 就是那天晚上,秦响又听到了周自横敲地板的声音。凌姨去厨房后,秦响上了三楼。 周自横站在窗户旁边,阴着脸,满眼怒气地质问她:“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 他左手还贴着膏药。 “秦响,我一直在等你。” 秦响看到了他的手表、他石膏上的涂鸦,她发现了,陈家的秘密。 在周自横的意识里,他一直被关在三楼,可秦响却不来找他。 他就一直等她。 这一次也一样,他坐了十二年的牢,他等了她十二年,她都没有来。 他恨恨地把被秦响拉着的手抽回来:“我没有住的地方,我今天刚出狱。” 秦响皱了眉,在思考。 她不能把周自横送回陈知惠那里,她不敢相信别人,陈家人如果知道周自横还在,会不会又想办法让他消失?或者把他关起来? 要把他藏起来才安全。 秦响不再犹豫纠结了,她问周自横:“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周自横把棒球棍抢过去,抬起脚就走。 秦响以为他不愿意。 他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凶巴巴地催促:“还不走?你是要留在这里过夜?” 秦响看了一眼地上被打的男人,确定他还有气,这才跟上去。 陈野渡的车就停在路边,手机在车上,铃声正在响。秦响没有去开那辆车,特地走远一点,用手机再叫了一辆车。 她叫车的时候,周自横一直往她那边看。 她抬头看回去。 他扯扯嘴:“你怎么还没长高?你真矮。” 他一点都没变,嘴巴依旧那么坏。 他脾气也不好,不讲道理,喜欢用暴力,有一点反社会倾向,但就是这样的他,曾经那样拼命保护过她,就这一点,足够秦响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他。 如果可以,秦响想把自己都给周自横。 “你还没回答我。” 秦响抬头看他,眼睛有一点酸。 他坐了十二年“牢”,那在他的意识和记忆里,一定吃过很多苦。秦响也坐过牢,知道坐牢很苦。 “你为什么不来监狱看我?” 周自横很固执,非要一个答案。 不能说实话,秦响只能撒谎:“因为工作很忙。” 周自横很烦躁,对现在的她一点都不了解:“你做什么的?” “火化师。” 他不满意忙这个答案,恶声恶气地说:“有多忙?一天能死多少人?” 秦响看着他,不说话,但眼神表明了她不赞同他这么说话。 周自横不喜欢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恶劣地用棒球棍敲了敲路灯杆:“少找借口,为什么不来监狱看我?” 一般的借口糊弄不了他,秦响思忖了很久:“我不敢去,会梦见那天的事。” 周自横果然不再问了,神色从复杂、到纠结,到最后变成了不忍。他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了秦响十二年没有去监狱看他。 秦响叫的车来了。 周自横没有问要去哪个地方,跟着她上了车,唯一的行李只有他手里那根棒球棍。 “你就这么把我带回去?”他语气挺恶劣的,带着点儿试探,“不怕你家里人介意?” 秦响说:“我没有家里人。” 周自横抱着他的棍子,目光不转地看秦响:“你一个人住?” 秦响没有多想:“我和别人一起住。” 真出息,还找了个贱男人。 车刚好开到减速的震荡标线,车身震了一下。 周自横扬起棍子敲了敲主驾驶的椅背,像个恶霸:“你他妈会不会开车?” 一副要干架的阵仗。 司机:“……”当时他害怕极了。 “周自横。” 秦响喊了他一声,又是那种不赞同他那么说话的眼神。 周自横脸一转,看窗外。十二年没见,哼,脾气见长。 到星悦豪庭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周自横拎着棒球棍下了车,在路边等着。 秦响付了钱,对司机道了谢,回头看到周自横的棒球棍,欲言又止。 周自横:“干嘛?” “这个不可以扔了吗?”他好像比十二年前更乖张无常了,秦响怕他会出去打架,想扔掉他的“武器”。 周自横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可以。” 他还要打爆贱男人的头。 ------题外话------ *** 顾小花:法治社会,禁止斗殴。 周自横:滚。 200:我要住你这,自横被领领发现(一更) 秦响领着周自横到了八栋二楼的202。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周自横看了看门口的对联。 秦响从包里拿出钥匙:“你在外面等一下,我先进去说一声。” “说什么?” “我要问问她介不介意你进去。” 钟云端有社交恐惧,秦响不好随便带人进去。 不过这话听进周自横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她不仅有贱男人,还处处为贱男人着想。 好个秦响啊,他在牢里被她弄得快要魔障了,她倒好,在外面谈贱男人。 他手痒,想打人。 “他介不介意我都要进去,有什么好问的。”他恶声命令,“开门。” 贱男人介意就打爆他的头,贱男人不介意也打爆他的头。 秦响没有直接用钥匙开门,而是按了门铃。 里面的人问:“谁啊?” 周自横表情僵住:“女的?” “嗯,我室友。” “哦。” 那就不打爆吧。 周自横把扛在肩膀上的棒球棍放下来,手又不痒了。 “云端,是我。”秦响凑到门口,说,“你先别开门,我带客人来了,方便我们进去吗?” “等一下。” 钟云端把全身都包裹好了,再来开门,开门后,她隔着墨镜看了一眼秦响的客人:“我回房间了。” 她扭头跑走。 从头到尾周自横就只看见了一团黑。 “你跟她住?” 秦响把门关上:“嗯。” 周自横看看屋里:“你们两个人?” “嗯。” “我睡哪儿?” “我等会儿去问一下房东太太还有没有空房。” “我要住你这。”周自横的语气听着挺蛮横,不怎么讲道理。 “不可以。”秦响解释说,“我不是一个人住,我室友是女孩子,不方便你住进来。” 周自横理直气壮:“那就让你室友搬出去。” 秦响还是摇头。 周自横磨了磨牙,忍着没顶嘴。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饺子?” 周自横:“要。” “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下饺子。” 周自横:“哦。” 他把棒球棍放在茶几上,然后坐下来,在屋里四处打量。 秦响去敲了钟云端的门:“云端,你吃不吃饺子?” 钟云端说:“不吃了,我已经吃过了。” 秦响去厨房下饺子了。 周自横起身,在客厅转了转,然后去阳台看看,看完阳台又去了洗手间,最后是玄关,打开鞋柜看看,都是女鞋。 没发现贱男人的生活痕迹。 他这才心满意足,重新坐到沙发上,等着吃饺子。 饺子是秦响自己包的,下锅煮起来很快,她加了两次水,等到饺子第二次浮起来再关掉火。 “饺子好了。” 周自横自觉地去餐桌坐好。 秦响端过来两碗饺子,大碗是给周自横的,小碗是她自己的。 周自横喜欢吃香菜,秦响去厨房调了一个蘸料,放了很多香菜。 他往饺子上面叠上香菜,吹凉,一口一个。 “好吃吗?” “还行吧。” 他眼睛眯了眯。 他吃到好吃、高兴满足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小动作。 吃完饺子后,秦响收到了陆女士的回复,说二楼没有空房,五楼有。 秦响问可不可以先入住,再签合同。 陆女士说可以,还说她那边有新的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品,需要的话可以过去拿。 秦响过去拿了一双男士的拖鞋,并谢过陆女士。 五楼的房子里家具和家电都有,秦响铺好床后,给了周自横一个水桶,桶里装着毛巾牙刷等生活用品,还有一双拖鞋。 拖鞋里有个信封。 周自横拿出来:“这是什么? 信封里有一叠纸币。 秦响说:“我明天要去上班,你有什么要买自己去买,不会坐公交你就打车去。” 现金是她管钟云端借的,她没有多少存款,她计划着再找个固定的兼职。 “你当养儿子呢。” 周自横只抽出来一张:“别操心,饿不死我。”他把信封直接塞进秦响棉衣的帽子里,“你在哪儿上班?” “华兴殡仪馆。” 周自横拎着桶进屋:“明天见。” 次日早上八点。 秦响一开门,看见门口守着个人。 “你怎么起这么早?” 周自横七点就来守了,手里抱着根棒球棍:“送你上班。” “不用送。”秦响看着他的棒球棍,担心地皱起了眉头,好怕他出去打架啊。 大少爷一副你管不着的表情:“我乐意送。” 秦响说不过他。 电梯来了,停在了二楼。 秦响和周自横一起上了电梯,电梯里有人,秦响打了招呼:“早。” 是同事商领领。 “早。”商领领看了眼跟在秦响身边的男人,“这是?” 秦响介绍说:“他是我朋友,周自横。” 周自横就看了商领领一眼,然后就当她不存在,老实安静地站在秦响身边,手里抱着他的棒球棍,像社会老大身边的社会老二。 陆女士说,秦响昨晚带回来了一个男人。 周自横? 商领领又不眼瞎,这不是陈野渡陈大导演吗? ------题外话------ **** 二更十点半 201:景召归来,自横生病(二更) 十二楼的万女士又乱停电动车。 趁着秦响去把电动车推出来的空档,商领领偷偷戳了一下前面人的袖子。 “陈野渡哥哥。”她掩着嘴,很小声,“商量个事呗。” 周自横回头,眼神不善。 商领领打着商量说:“我不揭穿你的身份,你也别告诉景召我的身份,你看可以吗?” 周自横抱着棍子,板着一张冷漠脸:“你认错人了。” 说完,他走上前,一脚把万女士那辆挡道的电动车踹开了。 秦响:“……” 商领领:“……” 秦响赶紧把万女士的车扶起来,查看一番,好在没有摔坏,她瞥了周自横一眼,意思是:下次不可以这样。 周自横不当回事,把秦响那辆二手的电动推出来,头盔给她,自己坐上去。 “上来。” 秦响只有一个头盔,还是女士的,得要再买一个了。她戴上头盔,上了车,对商领领说:“领领,我们先走了。” 商领领挥挥手。 等秦响的电动车开走了,商领领给方路明打了通电话。 “方路明。” 方路明有起床气:“睡觉呢。” “帮我打探一下,看看陈野渡现在人在哪。” ***** 秦响带周自横去殡仪馆对面的早餐店吃了馄饨。 周自横在殡仪馆的员工墙上看到了秦响的照片,这才放心离开。他已经知道了她住的地方和工作的地方,不用再担心找不见人了。 他打车回了星悦豪庭,星悦豪庭的后面在建新楼盘,招工的广告贴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 他撕下来一张,去了工地。 “谁是这儿的老板?” 一个矮矮胖胖的、戴着黄色安全帽的男人从一楼出来:“我是这儿的包工头。” 包工头打量着周自横,感觉是闹事的,还带了根棍子。 “你谁啊?要干嘛?” 周自横把广告纸摊开来:“我来搬水泥。” 包工头把他上下打量,觉得他不行,高高瘦瘦人太俊,看着不是干苦力活的料:“你驮得动一袋水泥吗?” 周自横被质疑了非常不爽,冷着脸,想打人的表情。 包工头看那棍子有手臂粗,有点怵:“行、行吧,身份证拿给我看一下。” 身份证? 监狱的人没给他。 “没有。” 包工头壮着胆:“那不行,没身份证的不要。” 周自横把招工的广告纸扔在地上,棒球棍抵在上面,杵了杵:“这上面又没写。” 包工头怕被打。 “好吧好吧,有身份证三百,没身份证二百,你干不干?” 周自横:“干。” ***** 殡仪馆下班很早,秦响在殡仪馆的食堂找了份兼职,下班后去洗两个小时的盘子,能有三十块钱。 她回星悦豪庭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电动车还没开到小区侧门口,老远就看见侧门外面的路灯杆旁边站着一个人。 是周自横,一手拿着外套,一手拎着棍子。 秦响停下车:“你在这里干嘛?” “看不出来?等你啊。” 她从电动车上下来。 周自横走到她跟前,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华城的二月寒气未消,夜来得早,路灯已经亮了。灯光是昏沉的杏黄色,打在人身上,像老旧的电影画面。 “秦响,手伸过来。” “嗯?” 他说:“手伸过来。” 秦响困惑地伸出了手。 周自横在她手里放了二百块钱,眼睛眯了眯,表露了他的好心情:“我今天赚的。” 两张薄薄的纸币,静静地躺在秦响的手心里。 “你去哪里赚的?” 他满不在乎的口吻,就好像不是什么事儿:“随便找了个活儿。” 秦响追问:“什么活儿?” 他不耐烦:“你问那么多干嘛,怕我去偷去抢啊?” 秦响不是那个意思,她不问了,把钱递还给他:“你自己留着花。” 他不接:“我有钱。” 他没等她,扛着他的棒球棍先走了,棍子本来落在他右肩,他又换到了左肩。 他肩上有很多灰,手上的外套也很多灰,那双把钢琴弹得一绝的手也脏了。 秦响在后面叫他:“周自横。” 他回头。 他还和十八岁的时候一样,虽然物是人非了,但他一点都没有变,脾气坏坏的,嘴巴毒,爱打架,但人很纯粹,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就一股脑地对人好。 秦响推着车追上去:“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嘴角小弧度地翘起来了:“香菜肉粥,我还要山药玉米排骨汤。” 他是个固执又念旧的人,喜欢了就不会变,不管是食物还是人。 “好,都给你做。” 之后的几天,周自横每天都送秦响去上班,回来后就去工地搬水泥,收工了就在路灯下面等秦响回来,然后把赚的二百块钱给她。 他说:“等陈尚清死了,我就回去继承遗产,到时候给你更多钱。” 陈尚清是他爷爷——一个老不死的东西,周自横借工友的手机查了,陈尚清还活着,所以他暂时还继承不了遗产。 周四下午,一个工友用剩的老年机给了周自横,他办了张电话卡,通讯录里只存了秦响一个人的号码,连包工头都没有存。 周四晚上,商领领接到景召的电话,他说明天回来。 “你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 景召似乎很累,嗓音很低:“航班还没确定,你要上班,不用来接我。” “那你下飞机了给我电话。” “嗯。”他没有说很久,“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先挂了。” “好。” 这次景召先挂了电话。 轿车疾速行驶在华都高速公路上。 主驾驶上的男人看了一眼后视镜:“小九爷。”是请示的口吻。 景召合着眼,右手按在腹上:“去医院。” 晚上十一点多,秦响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她接了。 “秦响。” 周自横的声音听着很没有力气。 秦响从床上坐起来:“怎么还没睡?” “你上我这儿来一下。” “怎么了?” 他不像平时那么凶巴巴,声音很脆弱:“我不舒服。” 秦响穿好衣服,搭电梯去了五楼,她有钥匙,直接开门进了屋。 卧室没锁,她拧开门,然后开灯。 周自横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秦响去到床边,蹲下来:“自横。” “自横。” 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掀开一个被子角,然后露出来一张消瘦得过分的脸,很英俊,满头都是汗,他眼睛有点红,潮潮的,有点涣散空洞,慢慢地才聚焦,才看清眼前的人。 他爬起来,突然抱住秦响,声音很哑:“秦响,我肩膀好疼。” 周自横发烧了。 他从来没有干过重活,扛了几天水泥,肩膀磨破皮,反反复复地结痂,反反复复地破皮,已经发了炎,引起了高烧。 ------题外话------ **** 请假:家里人要做手术,周二手术,我要提前一天去医院,所以周一周二的更新保证不了,可能不更,可能晚上更一章。 202:自横暴露,景召怀疑自横身份(二更) 晚上十二点左右,急诊室前前后后来了一波食物中毒的患者,都是附近一所高中的学生。秦响和周自横过来挂号的时候,分诊台有人在排队。 值班护士处理完手头的病人后过来给周自横量了体温和血压,他是外伤发炎,要做抗感染治疗。 “家属先去挂一下号。” 秦响眉头皱起,踌躇了一小会儿,才跟周自横说:“我去挂号,你坐在这里等会儿。” 周自横坐在候诊的椅子上,恹恹地嗯了声。 秦响留下他,去了分诊台。 分诊台的护士说:“身份证给我。” 周自横没有身份证。 秦响很小声地和护士说明情况:“我们出来得急,没有带身份证,不用可以吗?” 护士说:“医保卡也行。” “也没有带。”秦响很焦急,“能不能先挂号?” 护士给了她一张登记信息的单子:“身份证号码记得吧?” 秦响一脸为难:“一定要填吗?” 护士有点不耐烦:“现在都必须实名挂号。” 秦响没办法了,写字的时候用手遮着,填了陈野渡的信息,希望护士不要念患者的名字,那样她还可以藏着单子不给周自横看到。 周自横这会儿烧得晕晕乎乎,躺靠在椅子上,眼皮耷拉着。有人过来,坐在了他旁边的位子上。 那人叫道:“野渡。” 周自横眼皮动了动,视线里有重影,和灯光一起,晃得他眼花。 “你怎么在华城?” 见他不回答,那人问:“哪不舒服?” 他不想说话,觉得烦。 “陈野渡。” 一只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 他毫不客气地推开:“你谁啊?”干嘛一直和他说话。 对方回答:“景召。” 周自横不认得,本来就人不舒服,更加没有好脾气了,粗着嗓子说:“你认错人了。” “抱歉。” 景召起身,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秦响挂完号过来,因为心里焦急,也没心思管四周,径直走到周自横身边。 “自横。” 他用手枕着趴在椅子上,很不舒服:“嗯。” 秦响蹲下来,声音很轻柔,像在同小孩子说话:“走得了吗?” 那倒不至于走不了。 周自横手一伸,虚弱的语气:“你扶我。” 秦响扶着周自横去了急诊外科,周自横临走还回了下头,给了景召一记冰冷冷的眼神。 景召发现陈野渡的电话关机了,他打了几次,无果。 他给方路深发了一条消息:【醒了打给我】 他伤已经处理过了,起身往外面走,还没出医院,方路深打过来了。 “没睡?” 已经过了零点了。 “有案子,在局里熬夜。”方路深问,“有事找我?” “野渡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元宵之后我就没见过他,电话也打不通。”方路深在那边抽烟,声音有点沙哑,“前几天我家那个傻弟弟也来我这里打探野渡的近况,什么情况?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刚才那位手上戴的手表景召认得,陈野渡喜欢戴表带宽一点的手表,因为手腕上有自杀留下的伤。 扶着那位的女士他也认得,是陆女士的租客。 景召没有十成的把握,暂时不好说。 “我也不清楚,联系不上他。” 元宵已经过了,华城的气温慢慢升高,街上路人脱下了厚重的大衣,树叶也开始抽芽。温度一上来,殡仪馆的防腐工作就难做很多。 上午九点,殡仪馆接收了一具特殊遗体,往生者被人挖开了肚子,五脏六腑全部遭到了严重破坏,而且身上有多处被砍伤损坏。 遗体要做修复,难度颇高,由商领领、老裴、冯康、小李四个人负责,将近中午一点才修复完。 从修复间出来后,老裴问冯康:“家属来了没?” 走廊里一位家属都没有,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 “没来。”冯康说,“我去业务厅问了,这位往生者没有家属,他的同事办理了‘一条龙’,火化间的师傅等会儿会过来。” “一条龙”是殡仪馆的一项丧葬业务,从接尸到下葬全权由殡仪馆来负责,家属甚至可以不用露面,一般办理“一条龙”的人群多是失独老人,但今天这位往生者还很年轻。 情况有点特殊,老裴多问了一嘴:“那位同事呢?” “交了钱就走了。”冯康一时嘴快,“我听接尸的师傅说,里面那位是跑码头的混混,跟人火拼的时候被——” 老裴打断了:“小冯。”老裴神情严肃,“死者为大。” 冯康立马闭上嘴。 是他失职了,作为殡仪从业者,在殡仪馆妄议死者,为大不敬。 冯康和小李去跟火化间的师傅交接了,老裴和商领领一起回办公室 走着走着,老裴突然开口:“我工作的第二年也碰到过这类似的情况,那位往生者也是跑码头的,也被人挖了五脏六腑。” 商领领没有接话,安静地听着。 “过了很多年后,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他的照片。” 商领领问老裴:“哪个台?” 老裴回头,看着遗体修复间的方向,表情很凝重:“中央十六套。” 帝国的中央十六套是社会与法频道,照片能上中央十六套的一般有两种人,罪犯,或者人民警察。 商领领是学医的,看得出来一些,那位往生者的致命伤在头上,被挖开肚子、被毁坏尸体更像恶意的报复行为。 回到办公室,商领领先看手机,有三个未接来电,她回拨过去。 铃声响了几秒就通了。 有同事在午休,商领领把声音压得很小,但压不住雀跃:“景召。” 三个未接里有一个是陆女士打的,另外两个是景召打的,最早的一通在上午十点四十。 他等了两个多小时:“忙完了吗?” “嗯,刚刚从修复间出来。你下飞机了吗?” 他昨晚说,今天回来。 “我在守灵厅外面,能出来吗?我们见一面。” 商领领立刻往外跑:“等我一下。” 景召站在守灵厅外面的空地上,当初他填写建议的那处不锈钢护栏已经修补好了,尖锐的边角都被磨平了。 他身后有一对母子,女人很年轻,小孩看着四五岁大。 “妈妈。” 女人望着一处,红肿着一双眼。 小孩去拉她的手:“妈妈,我们不是来看爸爸吗?爸爸呢?” 女人蹲下来:“小好。” “嗯。” 女人指着远处:“那棵很高的树看见了吗?” 小孩点头:“看见了。” 女人眼里的泪在打转,但没有掉下来:“那棵树上有个神仙,如果对着树磕三个头,神仙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真的吗?” “真的。” 小孩兴奋地说:“那我去磕头了。” “去吧。” 小孩跑向那棵大树。 女人站在后面,用袖子擦眼泪,但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殡仪馆里有很多参天大树,有人说树上有不会回家的亡灵,所以不能砍。 小孩跪在树前,笨拙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掸掸衣服上的土,跑回妈妈身边。 “小好许了什么愿望?” 小孩的眼睛很干净,里面永远有光,永远不会灰暗:“我希望爸爸早点回家。” 树上没有神仙,也不能帮人实现愿望。 树的后面是火化间,小好是在给爸爸磕头。 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潜伏在黑暗里,周旋在犯罪团伙里,他们不能有名字,不能有身份,不能有家人,甚至不能有身后事。 他们是人民的英雄。 在女人的身后,像她一样红着眼的人还有几个,他们也看着那棵大树的方向,但都没有靠近,他们是来送他们的战友的。 ------题外话------ **** 赶上了,今天还好没断更。大家看完就睡觉哈,不要熬夜,身体健康很重要。 203:领领要掉马,自横发现野渡 “景召。” 景召回神,收回落在那对母子身上的视线。。。 商领领跑过来,满心欢喜从弯弯眉眼里溢出来:“你等多久了?” “没多久。” “你这几天很累吗?”商领领盯着景召的脸瞧,“脸色不太好,好像瘦了点儿。” “还好,不怎么累,就是生物钟没倒好。”景召问她,“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 他看了一下时间,出去吃有点赶:“两点半回来晚不晚?” “不晚。”她可以请假。 “走吧,去吃饭。” 景召带商领领去了附近一家私房菜餐厅,离殡仪馆不远,餐厅生意很好,他们没有订到包厢,坐在了二楼窗边的位置。 午后的太阳正好,街上车水马龙。 菜还没上来,商领领先喝汤:“前几天我们馆长找我,问你有没有时间。” 景召把瓦罐里的鸡肉剔掉骨头,放在商领领前面的碟子里:“要看什么事。” “馆长想请你帮我们殡仪馆拍一个短一点的纪录片。” “你问问他,下个月行不行。”景召这个月的行程很紧。 “你有时间吗?我感觉你很忙,你要是空不出时间,我帮你拒绝掉。” 是很忙。 景召说:“拒绝不太好。” 窗户外面的日头有点晃眼睛,商领领眯了眯眼角:“有什么不好的。” 景召放下汤匙,把百叶窗放下来一点:“他走的是你的后门。” “那也没关系啊。” 有关系。 太阳还是有点漏进来,从隔壁桌的窗户,景召起身,坐到商领领另一边去:“你要让人知道,你的后门能通到我这里。” 商领领被哄到了,脚在桌子下面,悄悄去蹭景召。景召用手按住,让她正经点。 两点半,景召准时把商领领送回了殡仪馆。 她磨磨蹭蹭地下车:“我回去上班了。” “嗯。” 景召也下车,送她到了守灵厅。 他说不进去了。 商领领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 景召又走过去:“怎么了?” 商领领眼里有一点点的幽怨,像极了没吃饱的景倩倩:“这么多天没见,你不想我吗?” 他点头。 “点头是什么意思?” “想。” 那怎么不把她摁车里亲一顿? 商领领腹诽:小别胜新婚,景召的新婚一点都不火辣辣。 “我等会儿要去一趟工作室,晚上可能会回来很晚,不要睡太早,在家里等我。” “哦。” “进去吧。” 行吧,等晚上再“新婚”,商领领回去工作了。 景召没着急走,站在不锈钢的护栏那里,看着商领领进去,等看不见她了,他才伸出手,按在腹上。 “景老师。” 有人过来。 景召转头,看见一位女士。 女士穿着殡仪馆的制服,是殡仪馆的员工:“我是领领的同事,我叫肖敏。” 陆女士在家里抱怨过这位喜欢造谣的肖女士。 景召态度冷淡:“有事?” “领领在殡仪馆人缘很好,大家都夸她善良可爱呢。”她话里有话。 景召的语气算不上客气:“你想说什么?” “你也觉得她善良可爱吗?” 商领领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左小云发微信过来。 左小云:【领领!】 商领领:【嗯】gif 左小云:【肖敏那个小婊砸搭讪你家景老师】 左小云把偷偷拍的照片发过去。 左小云:【领领,你放心,我五点零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你家景老师没给肖敏好脸色看】 商领领回了一个表情包:【仙女咆哮】gif ***** 这大半天,秦响好难,时时刻刻担心护士叫陈野渡的名字,每一张化验单她都要藏着掖着,还要把输液袋上写着患者名字的贴纸都抠下来,搞得她精神极度紧张。 终于,周自横输完液了,也不发烧了,可以回去了,秦响也松了一口气。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药。” “嗯。” 秦响人一走,周自横从病床上下来,走到垃圾桶旁边,蹲下来。 隔壁床是一小男孩,三四岁,用超大的声音跟他妈妈说悄悄话:“妈妈,那个哥哥在翻垃圾。” 妈妈给他使眼色,意思是别说了,哥哥会打人。 眼色接收失败,小孩咦了一声:“好脏脏哦。” 周自横回头,眼神凶狠。 小孩立马捂住嘴,往妈妈怀里缩。 周自横继续翻垃圾桶,找到输液袋上撕下来的贴纸后,用指甲抠开。 陈野渡。 周自横这两天经常听见这个名字,这是他那个夭折掉的双胞胎哥哥的名字。 他起身,走出急诊病房,随便逮到一个人。 “喂。” 是走廊上的一个女孩子:“你……叫我?”女孩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 周自横一点都没有借东西的态度:“手机能不能借我一下?” 女孩打量了他几眼,把手机给他。 “你是陈野渡导演吧?”女孩是沉井cp粉,“能给我签个名吗?” 周自横刷完手机,头抬起,很凶、很暴躁:“老子不是。” 女孩被吼得一愣:“对不起啊,我认错人了。”但至于这么生气吗? 周自横把手机还给女孩,调头回了急诊病房。 今早秦响去洗手间的时候,护士来过,她进来就喊:“陈野渡。” “陈野渡。” 周自横是醒着的,跟隔壁床的小孩大眼瞪小眼。 护士走到他的床位:“叫你好几遍了,怎么不答应?” 周自横阴着一张脸,不搭理。 护士用感应的体温计在他脑门碰了一下:“不烧了,吊完这两袋就可以出院了。”护士看了眼输液袋,“我都说多少遍了,输液袋上的名字不能撕掉,万一输错液了谁负责。” 秦响回来的时候,周自横已经收拾好了,外套也穿了,坐在病床上等。 “药已经拿了,走吧。” “嗯。” 他起身,跟着秦响回家。 ------题外话------ **** 太卡文了,今天没有二更哈。 204:亲得你舒服吗(一更) 出租车上,车窗开着,周自横趴在窗户上,看外面。 “自横。。。” 他在神游。 秦响拉了下他的衣服:“自横。” 他回头:“嗯。” “你怎么了?还很不舒服吗?” 从医院出来后,他都没怎么开过口。秦响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 她手刚拿开,周自横伸着脖子又重新自己贴上去。 他问:“烫吗?” “不烫。” 他盯着她:“再仔细摸摸。” 秦响手不动,覆在他额头上,仔细判断掌心下面的温度。 他又问:“烫不烫?” “不烫。”秦响确定,“已经退烧了。” “哦。” 额头不烫,周自横烫的是脖子,他把头转开,看窗外,继续思考人生。 回到星悦豪庭已经两点多了,周自横中午没吃饭,因为胃口不好。 秦响送他回了501。 “你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 他往沙发上一坐,无精打采:“你不去上班吗?” “我请了一天假。” “我要吃饺子。” 秦响本来就惯他,现在他又生病,她脾气更好了,先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我去楼下拿饺子,你等我一下。” 她去二楼了。 周自横开了电视,继续思考人生。 网上为什么能搜陈野渡?大陈家为什么会有陈野渡?他分明夭折了。 为什么去医院要用陈野渡的名字?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喊他陈野渡?为什么除了秦响没有人知道周自横? 电视里八点档的剧在重播,男女主正互诉情衷。 周自横思考不下去了,他要先看电视剧,虽然导演拍得很烂,但他还是觉得很新鲜,他在监狱里没怎么看过,监狱里都要干活。 “饺子好了。” 周自横沉迷电视剧中。 秦响把饺子端出来:“自横。” 他嗯了声,坐着没动。 秦响说:“吃饭了。” “哦。” 周自横起身,坐到餐桌的椅子上,刚坐下,男女主开始亲亲。 他立马把眼睛挪开,等过了几秒,才悄悄去看秦响。 秦响根本没看电视机:“蘸料我没放辣椒,你这两天不要吃辣的。” 周自横搬着自己的椅子,慢慢地挪过去。 秦响还在调蘸料:“等你肩上的伤好了——” 他的椅子已经挨到她的了。 她抬头:“嗯?” 声音好软。 她的脸看上去也好软,想碰一碰。周自横向来想什么就要做什么。 “你不要动。” 秦响表情呆呆的,一动不动。 周自横瞥了一眼电视里,然后抬高下巴,把唇压在了秦响右边脸上。 她睫毛开始抖。 他把手撑在椅子上,身体起来一点,唇的位置刚好到她眉眼,他印下去,停留几秒。 然后是左边脸上。 秦响特别听话,除了眼睫毛,一下都不动。 像小孩子第一次吃糖,他一点一点地试,等尝到了甜,就开始舔。 电视剧末尾要卡点,就卡在男主碰到女主唇的那个点上。 周自横也卡在那了。 停留了很久,久到秦响把自己的脸都憋红了,他才坐回椅子上。 他觉得自己又发烧了,好热,眼睛也不听话,盯着秦响的唇,移不开。 “什么感觉?” 秦响的脑袋一点点地往下埋。 周自横低头去找她的脸,非要对视:“问你呢,我亲得你舒服吗?” 这话如果别人来问,肯定很流氓。 但周自横不是,他是纯粹的新手上路,纯粹地想得到反馈,以便下次改进。 “舒不舒服啊?”他追问个不停。 秦响脸热得能煮鸡蛋了:“饺子冷了。” “……” 谁跟她说饺子了?! 周自横有点挫败,也有点生气,把椅子拉远了:“秦响,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补办身份证?” 秦响突然抬头,很惊慌。 “你这是什么鬼表情?”他对身份证这事很敏感,“你是不是嫌弃我有前科?” “不、不是的。” 她还结巴。 周自横忽然很烦躁:“不吃了。” 他起身就回房间了,还把门关上了。 秦响赶紧追过去,敲门:“自横。” 周自横就贴在门上。 “自横。” 再多叫几句他就出去。 但后面就没听到声音了。 他等了好一阵才开门,出去一看,人走了,餐桌上留了一张便签纸:“我回殡仪馆上班了,饺子冷了你就放到微波炉里热一下。” 后面还画了微波炉的使用图。 周自横气得对天发誓:再去搬水泥赚钱给她他就是狗。 下午他去工地,问包工头有没有别的活。 包工头说可以搬钢筋,三百五一天。 他说他可以。 ***** 晚上七点,dj上台,音浪一波推着一波,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开始嗨。 肖敏睁开眼,在八十八号房间。 “醒了。” 耳熟的声音让她意识渐渐回笼,她甩了甩晕晕乎乎的脑袋,打量着四周。 黑色的沙发、五颜六色的镭射灯、坐在沙发正中间的商领领,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像场景重现。 ------题外话------ **** 二更十点半到十一点哈 205:景召失控,第一次吵架(二更) 黑色的沙发、五颜六色的镭射灯、坐在沙发正中间的商领领,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像场景重现。 肖敏从地上站起来,因为腿发软,趔趄了一下:“商领领,你又想干什么?”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里的,是因为晚饭的那杯水,还是因为家里的那杯咖啡。。。 商领领简直目无法纪,没有她不敢干的。 “你记性不好,带你过来帮你长长记性。” 肖敏恨得牙都要咬碎:“在殡仪馆里,我只要见到你都绕道走了,我处处躲你,你还想怎样?” 一句你还想怎样,暴露了她的不甘和怨气。 “上次为什么请你过来,你忘了?”商领领起身,黑色的马丁靴踩着镭射灯投下的光斑,修长的一双腿,慢悠悠的步子,“今天中午,和我男朋友说了什么?” 肖敏到底是怵她,心虚得明显:“没、没说什么。” “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已经惹到我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商领领现在觉得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有时候就是要把事情做绝,不想日后相见,就没必要留一线。 “记得我上次给你喂的东西吗?” 上次她喂的是维生素。 景召不在,她懒得扮乖了:“这次就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了。” 肖敏拖着发软的一双腿往门外跑,不过她跑不了,门从外面锁上了。 她不知道的是,赵荣舟就在隔壁。 商领领刚拧开药瓶,手机响了。 肖敏贴着门,慌张告饶:“我真没说什么,我以后再也——” 商领领把手指按在唇上:“嘘,不要出声。” 是景召打来的。 她接了电话:“景召。” 嗓音还是刚刚的嗓音,但语调软了,没了那股乖张阴暗的狠劲儿,温顺起来很乖巧无害。 “下班了吗?” “嗯。” “你来红柳巷吧。” 商领领觉得奇怪:“怎么了?” 景召说:“工作不太顺利,想见你。” 他那么内敛的人,很少说这样的话。 “现在吗?” “嗯。” “那你等我。”商领领挂了电话,把药瓶放下,对肖敏说:“你今天运气真好。” 夜店取名浪尖,是方路明亲自取的名字,选址在华城最热闹的商业街,门店对面就是华江大桥。 临近江边,夜风很大,风里带着潮气,月亮的影子在江里,像一颗破水而出的夜明珠,印证了一句诗:海上生明月。 “有烟吗?”景召问。 男人上前,把烟盒递给他。 他接了,说:“你去她那里吧。” 赵守月以前不叫赵守月,他姓赵没错,他是本该已经死了的人,重获新生后,打算换个名字。 他问小九爷叫什么好。 小九爷说:“叫守月吧。” 名字取得有点随便,也不适合糙男人。 那段时间小九爷天天看月亮,身边的人都知道他魔障了。 “因为月亮?” “嗯。” 他不太满意:“你有点自私。” 小九爷承认,还道了个歉:“对不起啊。” 后来他就离开了维加兰卡的总部,来了帝国分部,受商裕德雇佣,去监视商领领。 他神出鬼没,只在被需要的时候出现,比如现在,小九爷需要烟。 作为下属,他不该多嘴的:“为什么不和她明说?” 景召抽完了半根烟,才开口,声音已经被熏哑:“是我没做好。” 他最开始的规划里没有商领领,所以一开局他就错了。 在任何人看来,这段感情都是他在主导,但事实上,瞻前顾后的是他,没有把握的也是他,不敢坦白的还是他。 今天下午,肖敏问他:“你也觉得她善良可爱吗?” 当然不。 他从始至终都不是爱商领领的善良可爱,所以当肖敏放出那段剪辑后的录音,他一点都不惊讶,相反,有点想毁尸灭迹。他一直在等开诚布公的时机,所以在这之前,他不需要任何人、也不允许任何人来告诉他商领领是什么样的人。 “那我捅死你,再跟你道歉怎么样?” “我喜欢你这样听话的人。” “是补身体的好东西。” “肖小姐,以后要学乖知道吗?” “不要质疑我说的话,再有下次,喂你吃什么就说不准了。” 肖敏想替自己出一口气,以为凭这些录音能在景召那里撕开商领领的伪装。 才八点多,红柳巷的夜市刚刚开始,满街都是小吃摊,还有人搭台在唱黄梅戏,热闹得很。 老巷子的路有点窄,逛夜市的人又多,商领领的车停得远,她步行过去。照相馆外面的灯亮着,灯下有道斜长的影子,安安静静地立着。 景召是个洒脱的人,洒脱的人似乎总偏爱热闹,他好像不,他喜欢独处。 商领领穿过马路,奔向他:“你怎么在外面啊?” 因为没心思处理工作。 他牵着她进屋,关上门,一句话没说,把她抵在门上,吻她,撕咬她的唇。 顾不上温柔,他吻得挺狠,大概是弄疼了她,她把他衣服攥得很紧。 他对她其实是有破坏欲的,他是个矛盾的人,理智与疯魔并存。 他第一次手不规矩,解了她里面的衣服,欲望来得有点凶,他没控制,也控制不了。 “领领。” 商领领声音太软,应了声。 景召听见自己的嗓音发紧:“你总是不知道,我在国外的时候,很想你。” 所以白天才会问那样的问题。 他登了三千米高山,只为了拍一片沧莲送给她。 “那你下次不要出国了。”他的手很冰,贴着她的皮肤,让她不自觉地打颤,但她却不躲,“好不好呀?” 即便这时候,景召还是理智的,没有应下她的央求,只是深吻她。 “景召。” 他难得没答应,继续在她衣领下面烙痕迹。 商领领往后退:“你是不是抽烟了?” “嗯。”他嗓子有点哑,因为抽了很多烟,也因为脑子里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抽得不多。” “工作很不顺吗?” “有点。”他手绕到商领领背后,帮她把内扣扣好,“最近太忙了。” 商领领踮着脚,凑近去嗅了嗅:“还有药味。”她是学医的,对药味比较敏感。 她神色立马变得紧张:“你受伤了?”她把原本抱着他的手收回去,担心碰到他伤口,焦急地问,“伤在哪里?让我看看。” 刚才那个短暂失控的景召又消失了,他很平静地说:“没什么事。” 商领领皱起眉:“景召,我不喜欢我们有秘密。” “你呢?”他反问,“没有事瞒我吗?” 她脸色忽然变了,变得紧张不安,像猝不及防地被推到了刀尖上:“肖敏和你说了什么?” 波澜是他掀起的,他却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去:“没什么。” 八年前,商领领看不透他。 现在依旧如此。 她现在极度不安,不安会引起烦躁:“又是没什么,你只会说没什么。”不能再待下去了,她会暴露本性,“不想说算了,我先走了。” 这是她和景召交往以来,第一次不欢而散。 四十分钟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开进星悦豪庭的地下停车场。 商领领回了十九楼,烦得到处找烟抽,结果找到烟,没有打火机。 要拿肖敏怎么办呢? 就在她想要做点什么来发泄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是七年前景召被关在笼子里的照片。 她立马打过去,但对方已关机。 是谁? 目的是什么? 她在屋里来回地走,心里关着的那头怪兽一下一下地撞,试图冲出来。 她待不住,打开门,景召却在门口。 “领领。” 他抓着她的手,放进自己衣服里。 “我伤口裂开了,你管不管?” 他好厉害,轻而易举地就把她心里的怪兽拉回去了。 ------题外话------ **** 晚安。 206:宝贝,手抬一下(一更) 他好厉害,轻而易举地就把她心里的怪兽拉回去了。 她对他没辙。。。 “你怎么这样。” 她红着眼,很委屈:“就仗着我舍不得你。” 景召上前,抱住她:“对不起。” 她把手抽走:“你先进来。” 她转身去拿药箱,景召拉住她,把门关上后,低下头亲她的额头、眼睛、嘴角。 他耐心好得过分,举动里带着明显的讨好。 “干嘛?” 他说:“哄你。” 商领领气不起来了,她根本不是景召的对手,景召只要稍微示弱一下,她就东南西北都找不到,连那张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照片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在家里备了伤药,因为景召经常受伤。 “你坐沙发上去。” 景召坐下来。 商领领把他衣服掀起来,让他自己抓着衣摆。绷带上已经见了红。她把绷带拆了,他的伤口被处理过,缝了针,伤口的长度很长,所幸不是很深,像被利器横着划伤的。 商领领戴上手套,先给伤口消毒:“是谁伤的你?” “有点复杂。” “你可以长话短说。”她看了景召一眼,眼神不像平日那么温顺,有审问的架势。 景召斟酌了一下用词:“我举报了一桩金刚石走私案,得罪了很多人。” “在维加兰卡吗?” “嗯。” 这个问题先到这里,再问深了,景召大概也不会说。 商领领还有其他问题:“肖敏跟你说了什么?” 不能说没什么,她会生气。 “说了你坏话。” 商领领用棉球给他上药,一边轻轻地吹,她抽空问:“什么坏话?” “说你不好之类的。”景召没有提录音的事。 商领领抬头看着他:“那你信吗?” 他摇头。 她继续上药:“如果我真的不好呢?” “怎么定义不好?” “比如我不善良。”她手上动作停下来,但没有抬头。 她有点怕,毕竟景召君子端方,那么磊落,不像她,目无法纪、人见人怕。 都说相似的人才走得远,有相同三观的人才能和平共处,她跟景召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呢?”景召抬起她的脸,“对我们有什么妨碍?” 他的眼睛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块玉石都要温润干净,仿佛任何东西映进他眼里都能剔除杂陈、能脱胎换骨。 如果人的灵魂有颜色,那景召的灵魂一定是最干净的白。 “景召,你喜欢我什么?”是她假装出来的乖吗? 景召没有回答得很快,会显得不慎重:“你很漂亮。” “我就只有这一个优点?” 他思考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优点,被多数人认可的才叫优点吗? 他并不想这样定义商领领,她不需要去迎合那些多数人的审美和道德规范,他也不会用审视其他人的道德规范去审视她,因为不可替代,所以不可能同一个标准。 “你会包扎伤口,你喜欢动物世界,你会配音,你是遗体整容师,你喜欢红宝石和狮子,你很上镜,你的生日在七月半。” 任何一个她的特性,用他看女朋友的视角去看,那么就都可以成为优点。 她终于笑了:“生日也是优点吗?” “对。”景召说,“我喜欢七月半的月亮。” 七月半是鬼节。 当人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生日都能成为不喜欢的理由。 商领领还很小的时候,还没对流言蜚语麻木的时候,也委屈过、不平过。 “爸爸,他们说七月半出生的小孩会被鬼诅咒,被鬼诅咒的小孩会变成妖魔。” 那时候她还很矮,一点点大,踮起脚才能够到爸爸的手。 爸爸蹲下来:“他们是谁?” “咱们家外面的那些人。” “哦,他们呀。”她的头绳被别的小孩扯坏了,爸爸帮她绑好,“他们就是百鬼,领领会怕他们诅咒吗?” 她不是生来就孤僻,是先讨厌了才孤僻。 “我不怕,我也会诅咒他们!” “领领。”爸爸把她抱起来,“七月半不只有百鬼,还有月亮。” 她总记得,爸爸说过:“我们领领是七月半的月亮,我们领领最漂亮。” 后来,她在十八岁那年的七月半给自己送了一个笼子当生日礼物。 她把最爱的珍宝锁在里面。 “景召哥哥。” 他从来不反抗,但会用那种不认同的目光看她。 她在笼子外面,用恳求的语气说:“你不要怕我,我不是妖魔鬼怪,我是七月半的月亮,很漂亮的。” 她不知道是,景召给她的备注自始至终都是月亮。在维加兰卡,小九爷告诉过很多人,帝国的月亮很美。 晚上,景召留宿了,他睡得不深,商领领翻身的时候他就会立刻醒过来。 她在做梦,一直喊爸爸。 他把床头灯开了:“领领。” 她蜷着,没醒,出了很多汗。 景召碰了碰她额头,有一点点低烧。他起床去找药,但没有找到退烧药,于是打了电话给陆女士。 “药我让你爸送上去了。”陆女士叮嘱,“你先喂领领吃药,温度退不下来就要送医院。” “我知道。” 陆女士说点他不知道的:“低烧的话,不用物理降温了,你抱着她睡一觉,让她多出点汗。出了汗衣服要及时换,别让她穿着湿的衣服睡觉。” 陆女士发誓,她绝对没有私心。 景河东把退烧药送上来了,景召接过药,象征性地敷衍了几句就把门关上了。 他倒了杯温水去卧室。 “领领。” “领领。” 叫了几声她才醒,身体软绵绵的,不想动弹。 景召扶着她坐起来:“把药吃了。” 她吃了药,抱怨:“好苦。” 景召又给她喂了点水,她喝完药就睡觉,人迷迷糊糊的。 半夜,汗湿了衣服。 她耳边有人在哄:“宝贝,手抬一下。” ------题外话------ **** 二更我觉得要十一点多 207:领领想求婚,自横套话(二更) 商领领早上起来的时候,身上的睡衣不是她昨晚洗漱后穿的那一套。 她用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九点零八分。。。 她趿着拖鞋去客厅,景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平板。 “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我给你请了假,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景召放下平板,走过去,摸摸她脑袋,已经不烧了:“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 他平静得好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你先去洗漱,我热一下汤。” 景河东早上五点就起来给商领领炖汤,陆女士说领领抵抗力不好,要好好补身体。 商领领跟着去厨房。 “我衣服是不是你换的?” “嗯。” 她从后面看到了,景召耳朵有点红。 所以不是做梦,他叫她宝贝了。 她心满意足地去浴室洗漱,洗漱完回卧室换衣服。 她关上卧室的门,把昨晚发照片的那个号码发给了方路明,然后电话拨过去。 “帮我查一下这个号码。” 方路明哼哼:“你真把我这当侦探社啊?” 谁让他野路子多。 “当年我跟景召的事,除了你和请冬,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没跟人说过,也没听人说过。”方路明除了做生意的时候,还挺聪明的,“怎么,有人知道了?” “有人拍了照片。” 谁啊? 他敬这人是条汉子,小魔女的霉头都敢触。 他说正经的:“你那笼子不是送错地方了吗,当时帝律公馆里传闻挺多的,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要拍到照片也不难,买通一下货车司机就能知道地址,你那笼子也不是你自己装的吧,如果别人有心,要安个针孔摄像头什么的很容易。”他一通分析,头头是道,“关键是,谁有必要这么干?目的是什么?” 商领领有预感,目的是景召。 她沉默了一阵,毫无预兆地突然问:“你说我要是现在跟景召求婚,他会答应吗?” 方路明正在喝豆浆,被呛了一大口。 “咳咳咳咳咳……”他脑子被呛懵了,脱口而出,“宝贝,你话题跳得太快了。” 他没别的意思,宝贝在他这种花花公子这里,真的就是个口头禅而已。 “我不是你宝贝,我是景召的宝贝。” 电话被商领领挂掉了。 方路明:“……” 他发条微信过去:【你怕东窗事发,所以想结婚?】 商领领没有回。 上午,陆女士说501的热水器坏了,问景召有没有时间过去看看。 景召先送商领领去了殡仪馆,中午才去501,周自横在家,搬钢筋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 “你是?” 景召说:“房东的儿子。” 周自横让开路,景召直接进了浴室。 周自横靠在门口,身上穿着路边摊淘来的衣服,仗着那张脸和那身气场,硬是把50一件的黑夹克穿出了普通人买不起的高级感。 “我们在医院见过,你还把我认成了陈野渡。”他跟房东儿子又不熟,纯粹想套话,“你跟他很熟?” “挺熟的。”景召拉了一把椅子过去,“扶着。” 周自横过去扶椅子:“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景召踩在椅子上,从上往下看他。 他解释:“好奇而已。”他继续套话,“你对我不好奇吗?” 景召把热水器的外盖拆开,没回头:“你贵姓。” 真他妈淡定。 虽然只见过两次,周自横也能看出来,这货绝对不是个好忽悠的。 谁套谁的话还不知道呢。 “我姓周,叫周自横。”周自横盯着景召的脸,看他什么表情,“认识一下吧,我是陈野渡的双胞胎弟弟。” ------题外话------ *** 晚安 208:想求婚被景召发现,自横怀疑自己(一更) “我姓周,叫周自横。”周自横盯着景召的脸,看他什么表情,“认识一下吧,我是陈野渡的双胞胎弟弟。。。” 景召目光落在了周自横的手腕上:“没听他说过他有弟弟。” “估计他也不想有弟弟。”周自横拿开扶着椅子的手,把脚踩上去,“那就麻烦你当做没见过我。” 景召没有表态,把热水器的外盖重新安好:“修好了。” “谢了。”周自横称呼他为,“房东儿子。” 周自横现在可以确定了,大陈家真有个陈野渡。就是不知道好好的一对双胞胎,为什么要对外说只活了一个,为什么陈野渡可以光明正大,他却要被关着。 傍晚,霞光披在了阳台的花架上,陆女士在阳台种花,景倩倩用尾巴把锦簇花团里漏出来的光摇成地上的碎影。 景召刚回来,把伞挂在门后。 商领领立马跑去玄关:“你见过501的住户吗?” 她听陆女士说,景召去501修过热水器。 “嗯。” 她表面看似平静,问得也随意:“陈导怎么住到这里来了?” 不会已经说出她的身份了吧? 景召去倒了杯水,坐到沙发上:“他说他不是陈野渡。” 商领领懵了一下:“那他是谁?” “陈野渡的双胞胎弟弟。” 陈野渡哪来的弟弟? 方路明说陈野渡已经失联了好几天,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个陈野渡弟弟,商领领觉得很古怪。 “领领。”陆女士在阳台叫她。 “嗯?” 商领领跑去阳台,手机留在了沙发上。这时,微信响了一声。 消息来自方路明:【你真要求婚?】 等手机屏幕暗掉了,景召仍然看着屏幕出神,直到他的手机铃声响。 来电的号码没有存名字,景召起身去洗手间。 “喂。” 是崇柏:“洛克逃狱了。” 景召说外语:“怎么逃的?” “有人帮他。”崇柏猜测,“应该是伽森家族的人。” 伽森家族是西西戈尔最大的黑手党家族,原本和goldenworld井水不犯河水,八年前,goldenworld接了伽森家族上一任头领的委托,从那之后两边就杠上了。 伽森家族这一任头领是个非常心狠手辣的主。 崇柏提醒:“小九爷,万事小心。” 楼下,路灯亮了。 三号侧门的马路对面,有个中年男人正在东张西望,似乎不想引人注意,但探头探脑的样子格外瞩目。 他压着声音,悄悄呼叫:“小小姐。” “小小姐。” 一个脑袋从侧门探出来,神秘地像地下接头:“刘秘书。” 这么神秘,当然是钟神秘了,她身上穿一身白色的隔离防护服,头也被罩住,只有眼睛从透明的护目镜里露出来。 她今天接了个活,给后面小区的一户人家做整理,所以才穿这一身。 她是整理师,这是她三个月以来第一回开工。 刘秘书先张望四周,然后快速过马路,走到侧门,从口袋里递出一张卡:“小小姐,银行卡已经弄好了。” 钟云端已经用了几个月的现金了,她接过卡:“安全吗?” “您放心,非常安全。”刘秘书西装革履,穿得像个精英,“小小姐,您暂且在帝国待着,温特管家来电说了,等家族那边的事平了,会立马派人来接您回去。” 远处有人过来,钟云端紧张起来:“你快走快走,别被人看到了。” 刘秘书这就离开。 钟云端扒着墙,往远处瞄了几眼,是室友和室友的男人从外面回来了。 室友最近好忙,在202做完饭还要去501做饭。哎,找男人有什么用呢?是游戏不好玩吗? 她得赶紧回去,游戏出新衣服了,她要买给看看大神。 “今天晚上我们吃炒粉好不好?” 周自横心不在焉:“嗯。” 秦响走在他右手边:“你肩膀还疼吗?” “不疼了。” “袋子给我提吧。” “不用。” 周自横提着一袋子菜,好像在想事情,走得慢慢悠悠。 秦响伸手去拎袋子,注意到了他的手:“你手怎么了?” 他提带袋子的那只手指甲四周有点黑,掌心很红。 周自横换一只手提袋子,把另一只手揣进了兜里:“没怎么。” 秦响去拉他的手。 他躲了两下,又不好对她用蛮力,手就被她拽出来了。 她一根一根打开他握着的手指:“你是不是又出去干活了?” 他的手掌被磨出了水泡,指腹也破了皮。 “就随便干了点。” 周自横非常嫌弃他自己这副身体,太娇气,屁用没有。 “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能出去干活。”秦响轻轻地摸摸了他手掌心的水泡,抬着头看他,眼角有点泛红,“我有钱,你不用这么辛苦。” 她是心疼吗? 周自横不确定,没有人心疼过他,所以他没办法分辨她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就是心疼。 “秦响。” “嗯。” 周自横低下头,靠过去,脸离她的目光很近:“我是谁?” 秦响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问:“怎么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试图看清里面的影子:“我是谁?” 他很不安。 他为什么不安? 秦响抓着他的手,吹了吹破皮的地方:“你是周自横。”她的眼神有种魔力,能让人踏实安定,她说,“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周自横。” 他笑了,弯着嘴角亲在她鼻尖的痣上。 所有人把他当陈野渡都没有关系,只要秦响把他当周自横就行。 ------题外话------ **** 二更十一点之后 209:自横表白,野渡出来(二更) 所有人把他当陈野渡都没有关系,只要秦响把他当周自横就行。 “一直没有问你,”他问,“秦响,你结婚了没有?” 他坐了太久的牢,当年的小矮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了。。。 他问得突然,秦响错愕了一会儿,低下头,红了脸:“没有。” “有男朋友没有?” 她摇头,还是决定抬起眼皮看他:“也没有。” 周自横手心出了汗,破皮的地方有一点疼:“那你考虑一下我,虽然我有前科,但我也还不错,等陈尚清死了,我就回去抢遗产,让你当阔太太。” 十八岁之前,他一直被陈家关着,十八岁之后,在牢里关着,情情爱爱说实话他不懂,但他确定,他以后想跟秦响一起过。 “秦响,我的意思你懂吗?” “懂的。”秦响不确信地往前迈了一步,很小一步,很小心翼翼,她慢慢张开手,动作笨拙地抱住了周自横,“不用抢遗产,我可以不当阔太太。” 周自横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这肯定就是狱友们口中说的飘飘欲仙。 他太没出息,像一条被养乖了的宠物狗,秦响这个主人走到哪里,他就自觉地跟到哪里。 “酱油用完了,我去把我那边的拿过来。” “哦。” 秦响下楼去了。 周自横呆站在厨房门口,像中了大奖,下意识地去质疑真实性。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同意了吗? 如果同意了,那然后呢?要去补办身份证吗?不补办身份证就打不到结婚证。 他听到脚步声,以为是秦响回来了,往玄关跑。 “秦响,你——” 话戛然而止。 看见门口的人之后,周自横瞬间变脸:“你来得真快。” 陈尚清和他的司机站在门口。 “你该回去了。” 周自横的那根棒球棍就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他长臂一伸,把棍子拎过来:“等你死了我就回去。” 陈尚清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周自横的印象里,陈尚清永远只有一副表情,他把上位者的优越刻进了骨子里,看谁都像在看蝼蚁。 “你爸那个养女也住在这里对吧。” 周自横握紧手里的棍子:“别动她。” 十六年前,陈家资助过的一个女学生从陈氏集团的总部大楼跳下来,遗书就在尸体的旁边。 发生这样的事,却没有一家媒体的新闻稿里提到陈氏,一条人命都撼不动帝都大陈家分毫。 这,就是陈尚清的手腕。 “自横,爷爷不会害你,你的病还没有好,要先把病治好。” 周自横咬紧牙,放下了棒球棍。 秦响回来的时候,看见门开着,棒球棍横着放在了门口,她把它捡起来,放到柜子上。 “自横。” “自横。” 屋里没有人。 秦响放下酱油,拼命往楼下跑。 天已经黑了,小区广场没有人,外面的人行道上也没有人,有很多车在路上飞驰,她不知道该追哪一辆,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她只能站在最亮的地方,让自己被能够看见。 “自横。” “自横。” “……” 风灌进胸腔里,秦响声音都叫哑了,但没有人应她。 周自横就这样消失了。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路灯下面,怔怔地看着每一辆从她眼前开过去的车。 “秦响。” 是钟云端下来了,因为下来得着急,没有戴口罩,她有点怕车流和人群,怯怯地上前:“你怎么了,秦响?” 秦响眼里空空的:“他不见了。” 钟云端知道秦响很难过,但她不会安慰人,有点傻地问:“他去哪了?” 秦响眼睛红了:“不知道。” 她不知道陈野渡出来的时候,周自横会被关在哪里,没有人希望他出来,没有人放他出来。 ***** 西湘天空。 这是精神病医院的名字,是不是取得很文雅,听说是个精神病取的。 “野渡。” “野渡。” 耳边有人在说话。 病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穿上衣,身上贴着电极片。 女人唤他:“野渡。” 他躺在那里,因为太瘦,骨头的轮廓清晰可见,皮肤白得像没有见过太阳。 他张了张嘴,很渴,声音是干的:“我叫自横。”眼皮好重,合上之前,他说,“周自横……”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注射器过来,往输液管里注射透明药物,全程面无表情。 “你给他注射了什么?” 陈知惠是硬闯进来的。 医生不回答,对她视而不见。 陈知惠冲到病房外面,大声质问她的父亲:“你对野渡做了什么?” 陈尚清面不改色:“帮他治病。” “他为什么说他是周自横?” “他病糊涂了。” 陈知惠根本不信:“我会给他找医生,我要带他离开这儿。” “知惠。”老人口气温和,年逾八旬,浑浊的眼里迸发出的压迫感让人窒息,“你要是不想待在帝国,我可以送你回你母亲那里。” 病房里。 病床上的人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又是你。” 医生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眼镜:“你是谁?” 他说:“周自横。” 周自横认得这位医生,十二年就是这位医生说他有间歇性失忆症。 医生转头对护士说:“调高电流。” 在临床上,电休克疗法对抑制人格有一定的疗效。 ------题外话------ **** 替自横好难过啊。 除了秦响,没有人希望他出来,没有人放他出来。 210:景召的秘密,暗恋多年(一更) 在临床上,电休克疗法对抑制人格有一定的疗效。但周自横的意志力太强,电休克疗法延长了三次时间。。。 早春时节,树叶开始抽新芽。 帝都时间七点四十八分,病床上的人终于醒来。 他望着雪白的墙顶,失神了很久,才转头喊床边的人:“姑姑。” 陈野渡很少叫陈知惠姑姑。 她满眼红血丝,熬了一夜:“你终于醒了。” 陈野渡又转头,看白茫茫的墙顶:“我做了个梦。” “梦见了什么?” “不记得了,只记得梦里我很快乐。” 他没有那么快乐过,所以不想醒来。 “姑姑,我再睡一会儿。”他又合上了眼睛。 这一觉,陈野渡睡了一天,中途只醒过一次,也不算醒,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姑姑。” 陈知惠一直没有离开,电脑开着,她在病房里办公,听见他出声,她走到床边来:“需要什么吗?” 他眼皮半睁半合,像在梦呓:“天桥。” 还有一句:“秦响。” 他又睡了过去。 陈知惠知道他口中的天桥是哪里,元宵那天,他的车就停在章江天桥附近。 下午,陈知惠出去了一趟,回来时,一进门陈野渡就睁开了眼睛。 他在等她,确切地说,他在等她带回来的结果。 “她没事,欺负她的那个流浪汉现在在警局。” “嗯。” 两天后,陈野渡出院,他是傍晚办的出院手续,到方山别墅时天已经黑了。陈知惠公司有事情,助理孔晟送他回来的。 “陈老师,我明天再来接你。”孔晟说完,驱车离开。 陈野渡推开大门,庭院里亮着灯。 泳池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一个人,突然站起来,突然叫他:“自横。” 她在这里等了多久? 陈野渡走过去,冷冰冰地看她:“我是陈野渡。” 就像大梦初醒,秦响先是茫然,然后失落,最后红了眼眶,泪掉下来。 陈野渡愣在那里,因为被错认而积的满腹火气突然就灭了:“你哭什么?” 他不知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多慌。 秦响不说话。 他更加手足无措:“你别哭了。” 应该要赶她走的,他都说了以后再也不见,应该调头走开,但脚下像灌了铅,他一步都挪不动,就那样呆呆地站着,直到秦响伸手。 她并没有碰到他的脸,指尖离他只剩咫尺,那样虚虚地、空空地拂过:“你能听见吗?” 陈野渡能听见,她在哭。 她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后退一步,她的手指碰到了一手凉凉的空气。 原来听不到啊,原来周自横听不到。 秦响慢慢蹲下,慢慢放声哭出来,声音变成刀,割陈野渡的耳膜,片他的心脏。 他几次伸手,但都没有真正碰到她,灯光会成人之美,让影子碰到了。 她哭了很久,她把脚边的泡沫箱子推到他面前,说:“不要丢掉。” 箱子里面装的是周自横很喜欢吃的饺子。 她站起来:“我在华城等你。” 等谁? 陈野渡想拉住她问清楚,她擦掉眼泪,转身回去,他伸了手,却什么都没握住。 五脏六腑又开始痛了。 等风不刮了,陈野渡搬着箱子进屋,他去厨房,打开火,用锅装上水,下饺子。 味道出来了,香菜馅的,他不吃香菜。 煮饺子的水在沸腾,热气熏眼,他一摸脸上,湿了。 ***** 陈野渡上了热搜,词条是:打工人陈野渡。 是路人爆照,拍到了他在工地上。 【大导演这是去体验生活吧】 【应该是拍戏找素材】 【哈哈哈哈哈哈工地上最靓的仔】 【娱乐圈冷知识:景老师住这附近】 【沉井cp又可以了!!!】 【陈导,你们工地还缺人不?】 【演的吧,现在导演都开始立敬业人设了】 【……】 那些照片陈野渡本人也看了,像他,又不像他,他没有半点记忆,他脱掉衣服,站在镜子面前。 镜子里,肩膀上还有刚脱痂不久留下的疤。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伤痕累累,有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 陈知惠在外面敲门:“野渡。” 陈野渡穿上衣服出去。 “晚上吃什么?” 他想也没想:“饺子。” 冰箱里的饺子陈知惠也看到了:“你什么时候变口味了?” 他也不知道。 陈知惠把饺子拿出来,放在盘子里醒冻:“元宵那天你去哪了?” 陈知惠担心陈野渡的精神状态,忍了几天才问这件事。 “不记得了。” 陈野渡只记得他听见了秦响呼救,后面都不记得。精神科的医生说,是他的间歇性失忆症复发了。 工地上那个人是不是他,他无法确定。 吃完饺子,他给景召打了电话。 “在帝都吗?” 景召说在。 “出来喝一杯吧。”他有点事情要问。 “嗯。” 他们约在了唐德,唐德的顶楼是酒吧,今晚民谣歌手驻唱,并不算吵。灯光昏黄,歌手在唱一首很有情怀的老歌。 景召比陈野渡晚到了二十分钟,陈野渡已经喝了三杯了。景召过来坐下,大衣和雨伞放在一旁。 陈野渡问:“喝什么?” 景召要了一杯烈酒。 等酒端上来,陈野渡问他:“你有没有在华城见过我?” 他尝了一口,烈酒却不呛喉:“见过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他自称是你的双胞胎弟弟。” 周自横让他当做没见过。 但他并没有答应周自横不说出来,所以说不说出来是他的自由。 “他叫什么?” “周自横。” 陈野渡拿酒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果然是周自横。 秦响有几次把他当成周自横。 “和我很像?” “一模一样。”景召不做定论,也不猜测,只说事实,“他手上也有疤。” 陈野渡深思。 景召喝掉杯子里的酒,让调酒师再调一杯,问陈野渡:“你真有弟弟?” 陈野渡摇头,不是没有的意思,是他现在也搞不清楚了。 “陈家应该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他要好好查一查了。 景召没接腔,自顾喝酒。 “最近很忙?” “嗯。” 陈野渡问:“忙什么?” 景召说:“工作。” 这个回答的可信度不高,景召不可能会被工作烦扰。 陈野渡看出来了:“有心事?” 景召又让调酒师添了一杯,烈酒入口温和,劲头却在后面,他已经有几分微醺,不上脸,眼眸迷乱了几分。 陈野渡倒很少见他借酒消愁。 “和女朋友不顺利?” 景召沉得住气,一般的事情勾不出他的情绪,也就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我瞒了她一些事情。” 没等陈野渡问是什么事,景召就放下了杯子,他平时寡言,多喝了几杯酒,话跟倒豆子似的往外倒,每一颗豆子都是他那个女友。 “一开始是因为没打算跟她在一起,所以就没说,你知道的,我本来是不婚主义。后来在一起了,就开不了口,越来越在乎,越来越开不了口。” 景召居然也能说出这种话。 陈野渡喝着酒,精神恹恹:“怎么开不了口?” “她不喜欢被人骗。” 陈野渡是个打直球的,不喜欢复杂的弯弯绕绕:“坦白吧。” 景召沉默了一阵:“万一她接受不了,” 他没往下说。 陈野渡笑他:“你居然也会这么不自信。” 景召身上的光环太多了,没有他不会的,没有他做不好的,没有他害怕的,没有他没把握的。 终于有了例外。 陈野渡借着光看着自己手,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他拿摄像机的手去碰了钢筋水泥:“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你那个女朋友。” 景召碰了一下他的杯子,然后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抬起手,腕上的手表露在灯光下面:“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戴着这块手表吗?” 陈野渡在国外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戴着那块手表了。 他说:“机械手表的机芯运转是靠齿轮和各个零件互相配合,时间久了轮轴会被磨损,钢制的不行,很快就会被磨掉,后来手表工匠们就用宝石替代钢制轮轴,减小齿轮与夹板的摩擦。” 机械手表的原理陈野渡懂:“然后呢?” 景召说:“这块手表的机芯里有五颗红宝石。” 那五颗红宝石是由同一块红宝石切割而来。 陈野渡问:“很珍贵?”但再珍贵,也只是红宝石。 “嗯,很珍贵。” 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题外话------ *** 这一更字比较多,二更会很晚哈 211:醉酒坦白,景召准备婚戒(二更) 从唐德出来,已经十一点多了,深夜的帝都依旧热闹繁华。陈野渡的助理来接他,景召自己叫了代驾。。。 代驾还没来,景召走到路边的树下,给商领领打电话,他没找通讯录,直接按的号码。 商领领很快接了。 “领领。” 商领领问他:“你还在外面吗?”她听见有风声。 “嗯。” 她问:“在外面干嘛?” 景召说:“喝酒。”他还说,“和陈野渡。” “周自横的哥哥?”会这么问,是想探探风声。 “嗯。” “喝得多不多?” 景召回答:“有点。” 商领领又问:“醉了吗?” 他也回答:“有点。” 醉了,他站得不太稳,后背靠在了树干上,树叶茂盛,遮住了霓虹,把他藏在了昏昏暗色里。 “那你赶紧回去,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我在等代驾。”景召低着头,雨伞的伞尖杵在地上,“你要睡了吗?” “还没,在刷牙。” 景召喝了酒,眼睛湿漉漉,目光比平时亮,像雨打桃花,蒙着一层水汽的艳色更迷人。 他是大五官,浓颜,平时随意淡漠惯了,醉了酒人才懒散了几分,声音听着性感,艳绝这个词形容男人不合适,但也没有比这个词更贴切的。 “你先不要挂电话,我有话说。” “你说,我在听。” 景召喝了酒会变得诚实:“上周你发烧的那晚,是我给你换的衣服。” “我知道啊。” 还有商领领的不知道的,景召告诉她:“我并没有关灯。” “那你都看到了?” 景召有问有答,老实乖巧:“嗯。” 商领领太喜欢喝了酒的景召了,会乖很多,不那么克制,不那么寡言深沉。 “领领。” 商领领答应他。 “我不是正人君子,”他自我批评,“我是小人。”他还骗过她。 “你是不是醉得很厉害?” “嗯。” 景召用雨伞的伞尖用力去推树干,树叶哗啦啦飘下来,像下了一场雨,从树荫下飘到路灯下,飘去远方。 突然想拍照了,但他没有带相机。 “召宝。” 景召又不想拍照了,安静地听商领领说话。 她说:“你叫一句宝贝,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醉得很厉害。” 如果不是醉得很厉害,正经古板的他叫不出口的。 “宝贝,”他说,“代驾来了。” 果然醉得很厉害。 商领领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嘱咐景召:“你给代驾拍个照,发给我,定位也发给我。” “好。” 代驾过来,问是不是景先生。 景召说是,把车钥匙给了代驾。 上车之前,景召问:“先生,可以拍照吗?” 代驾先生说:“可以。” 景召打开手机相机,对着代驾先生的脸拍了一张,并解释说:“我不会拿你的照片做什么,不会侵犯你的肖像权。” 说这些是因为摄影师的职业习惯。 代驾先生摆手:“没事没事。”客人好像喝醉了,又好像没有。 客人的下半句是:“我只发给我女朋友。” 代驾先生心想:没错了,是喝醉了,但酒品太棒了。 景召坐进车里,把照片和定位都发给商领领。 他不知道,他根本没挂电话,商领领在那边听见他说:“我女朋友很漂亮,看过不会忘记的漂亮。” 代驾先生:“啊?” 代驾先生:“哦。” “去桐湘湾。” 客人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 景召在帝都待了两天,周三回了华城。 沙塘北街的街尾有一家叫钟记的钟表店,老板钟三很会修机械表。天已经快黑了,钟三正打算关店门。 有人进来,钟三抬头一看,是那位不管晴天下雨都会带伞的老顾客,老顾客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来过了。 “手表又坏了?” 景召走到柜台前:“没有。” “今天不是来修手表的?” 他放下雨伞,把手表取下来,放在玻璃柜上:“今天来拆手表。” 钟三拿起手表,仔细看了看,确实没坏,还在走:“你不是很珍惜这块表吗?怎么想拆了?” 这些年,景召来修过好几次。 “要取个东西。”景召语气很客气,“钟师傅,麻烦你帮我把机芯上的宝石取出来。” 宝石作为机芯运转的配件,取下来了手表就不会走了。 钟三研究手表有好些年头,这块手表可不简单,里面还有很精细的定位仪器:“你这手表是定制款,宝石取出来了也很难再装到新表里重新利用。” “不装到手表里。” 景召平时话少,今天多说了两句:“装在婚戒上。” 钟三一听笑了:“恭喜啊。” “谢谢。” ------题外话------ **** 景老师不可能让领领开口求婚的,他这个细节怪(悄咪咪地要个月票) 212:领姐教做人系列 景召周末有工作,周五下午去了帝都,他这一周很忙,总见不着人。 商领领周六去帝都找他,她出发得早,自己开车,没让景召去接。。。 路上,景召打电话过来。 “下高速了吗?” 商领领的车还在高速上跑:“快了。” “我现在要去一趟机场,大概要花一个小时,你在工作室等我。” “好。”商领领减速行驶,“你去机场干嘛,接机吗?” “不是,去见一位珠宝设计师,他在帝昌机场转机。” 景召是摄影师,和设计师有来往很正常,商领领没有多问。 “你先开车,我挂电话了。” “嗯。” “开慢点。” “哦。” 下了高速,车拐进路口,开了一百来米,碰到红灯。 商领领等红灯的时候,看了一下手机。 方路明一个小时给她发了一条:【怎么样?】 她回:【不怎么样】 方路明昨晚发了一箩筐求婚的点子给商领领,上天下海的都有,比如坐氢气球上天、穿潜水服下海,都过于浮夸。 陆女士在京西城的奢侈品专柜订了一条项链,商领领去绿瓦胡同之前,先去了一趟京西城。 因为是周末,商场人很多。 四楼都是餐厅,临近饭点,走廊里人来人往,一个穿夹克的男人穿梭在人群当中,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容量的黑色行李包,头戴鸭舌帽,面戴口罩,边走边四处张望,行色十分古怪。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在走廊里和人追赶,一时大意,朝男人撞过去。 男人的帽子掉在了地上,他看了一眼那小孩,把帽子捡起来,蹲下去的时候夹克外套往前滑,皮带露了出来,他立马用手压了一下衣服下摆,并把帽子戴上,继续往前走。 他有一双绿色的眼睛,不是东方人。 摔倒在地的小孩还愣愣地坐着,保安正好在旁边,过来把他抱起来。 小孩似乎被吓到了,很小声地说了句:“那个叔叔有枪。” 安保也看到了,但他只看到了衣服凸出来的轮廓,本来不确定,经小孩这么一说,生了疑心,于是跟了上去。 男人进了洗手间,换了一套衣服出来。 保安随后进去,在洗手间的地上发现了一颗钻石,他立刻联系负一楼的保安室:“组长,四楼有情况。” 京西城的安保工作外包给了goldenworld,这名保安叫周奎,出自goldenworld的安保部。 周奎在四楼的安全出口附近拦下行迹可疑的男人:“不好意思先生,能否让我看一下你的包?” 男人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动作。 周奎用外语再问了一次。 男人推开他就跑。 三楼。 兰鑫地产的负责人江总正战战兢兢跟着前面的人,已经用袖子抹了三次汗了。 “岑爷,”江总紧张得秃头,腰板子都挺不直,仰着头看前面人的脖子,“要是合同没问题——” “有问题。” 江总一口气没上来,至少折寿五年。他真搞不懂这位岑爷,谈合作就谈合作,为什么要来商场谈。 京西城这块地皮是兰鑫地产的,江总有理由怀疑岑爷看上京西城了。 江总再次抹汗:“有什么问题,您请说。” 岑肆扶了下领带,暗红色很衬他这张攻击性十足的脸,给人压迫感很强:“加个条件。” 江总往前一步,洗耳恭听。 “商场顶楼的那个广告位,我要了。” 江总眼皮直跳:“这——” 简直狮子大开口! 那个广告位是帝都最贵的位置,能在上面出现的全是当下最潮流、最前端、最一线的大牌,是第一手的时尚资源。 岑爷开口就是白要,果然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吃人不吐骨头。 江总深吸一口气,搬出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岑爷,顶楼的广告位是我们商场的活字招牌,已经和很多品牌方达成了长久合作,这一块实在不好分割出来,我们公司也是诚心想和您合作,你有没有其他——” 岑肆突然停下脚步。 后面几个人跟着也停下来了,江总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一口气又没上来,又要折寿五年。 半天,岑肆没有移动,也没有开口。 秘书邵峰上前:“岑爷。” 他没反应。 邵峰顺着视线看过去。 前面一家奢侈品店里有个熟悉的人影。 店员是位样貌姣好的年轻女士,脖子上带着青色的丝巾,面带微笑,双手递上袋子:“您的项链。” “谢谢。” 商领领接过袋子,里面是陆女士订的项链,她没有急着走,沿着柜子一路逛到了陈列戒指的专柜。 店员走过来,笑问:“需要为您介绍吗?” “不需要,我随便看看。” “好的。” 店员去倒了一杯水,放在商领领旁边。 戒指都不好看,当婚戒太普通了,商领领没看到中意的,反而有条项链不错,是红宝石坠子的。 “这条项链——” 商领领刚开口,有人抢先说:“这条项链我要了。” 商领领抬头。 “这不是商大小姐吗?” 对方戴了个口罩,身上穿的、背的、戴的都是名品。 商领领挺礼貌的:“你哪位?” 季寥寥:“……” 季寥寥受不了这种不被放在眼里的感觉,就好像她低商领领一等似的,上次在射击俱乐部也是,商领领根本不拿正眼看她,甚至没认出她。 越想越来气,季寥寥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把这条项链包起来。” 这是商领领先看上的。 两位客人都是大顾客,店员一脸为难,委婉地说:“季小姐,您要不要看看别的款?这边有限量款的新品。” 季寥寥靠着柜台,眼睛看向商领领:“我就要这条。” 店员顿感头疼。 季寥寥是品牌的常客,另一位看上去也不是普通人,得罪哪个都不好。 不像季寥寥那样咄咄逼人,商领领好脾气地询问店员:“只有这一条吗?” “还有一条,但坠子是蓝宝石的,您要看看吗?” 商领领只喜欢红宝石:“不用了,我家猫戴红的更好看。” 她是买给景倩倩的,冬天已经过了,景倩倩穿不了毛衣了,陆女士就迷上了编织项链。 季寥寥一听是给猫买的,脖子都气歪了:“商领领!” ------题外话------ **** 对不起,迟到了,因为“难产”。 213:GoldenWorld高光高燃时刻(二更) 季寥寥一听是给猫买的,脖子都气歪了:“商领领!” 几乎同时,一声枪响,子弹穿透玻璃,陈列柜应声而裂。 戴着口罩的男人突然闯进来,双手拿枪:“全部蹲下!” 他说外语,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带着一包钻石,从维加兰卡偷渡到帝国。。。 他叫洛克。 追过来的保安全部停下了动作,为确保店里人员的安全,不敢再逼近。 包括有三名店员、八名顾客,店里一共十一名人质,大部分已经失控,哭声、叫声不绝于耳,随着洛克一声怒喊,顿时全部安静。 商领领低着头,尽量不起眼。 “商小姐。” 声音从后面传来。 商领领没有回头,她听出了声音,是她那个神出鬼没的保镖赵先生,也不知道他本来藏在了哪里,又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混进来的。 商领领其实一点都不慌,赵先生出自goldenworld,西京城的安保工作也是由goldenworld外包,在危机处理这块,国内还没有哪家公司能和goldenworld比肩。 “您慢慢移动到后方来。”赵守月的声音只有商领领能听到。 她不动声色地慢慢后移。 整个四楼全部乱了套,所有人都在往外狂奔,在喊叫、推搡,甚至是踩踏,一时间商场里混乱至极。 本来正谈合约的江总被吓破了胆,最少折了十年寿,差点当场晕厥,秘书还有点良心,搀着他速速抱头撤离。 “岑爷。” 岑肆看着店里面。 邵峰急得冒汗:“这里太危险了,您——” 岑肆扯掉了碍事的领带,他抬脚往那家店走,拉住了一个正要往外面逃的男人。 “牌子给我。” 男人是那家店门口的迎宾店员,当即愣了一下。 岑肆直接摘下他脖子上的工作牌,戴上之后,毫不犹豫地进了店,甚至开口,吸引洛克的注意:“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洛克以为他是店员,粗声吼道:“手举起来,蹲过去。” 岑肆把双手举起来,拿在手里的暗红领带扔到了地上,他举着手走到墙角,在商领领旁边蹲下。 赵守月在左边,岑肆在右边,几乎挡住了商领领整个视线。岑肆目光扫过四周,熟悉地形,预判一切可能的逃生方法,从头到尾他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多看商领领一眼。 洛克没有怀疑,只当他是普通店员,人质之一。 门店外面一共四个安保,已经退到了过道的最外面,每人手里都配有一根可伸缩的电棍。 周奎调整耳麦,联系他的上司:“组长。” 他低声、如实、简单地汇报情况:“四楼proden门店,人质有十二名,匪徒手里有枪,型号m912,一个背包,里面有什么还没办法确定。” 熟悉各种枪支的型号、射程、速度,是goldenworld每一个从事现场安全保护的员工的必修课。 组长只说了一句话:“保证人质安全,不要激怒匪徒。” 保安室在负一楼,组长叫汪明烨,在负责西京城安保工作之前,是goldenworld的甲级保镖。 汪明烨问坐在电脑前做危险排查的同事:“齐封,警察要多久才没到?” 齐峰说:“最快也要十分钟。” 这十分钟至关重要。 汪明烨吩咐下面的人:“立刻启动黑色方案。” goldenworld最主营的业务是安全系统和技术,包括现场的危机处理。 黑色方案是goldenworld的一级危机方案,方案里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词——黄金八分钟,这八分钟如果把握得好,能最大程度地减少事故现场的伤亡和财务损失。 警报响起,电梯全部停运,所有现场保安出动,拉起隔离带,维持每一个出入口的秩序。 西京商城一共有七楼,七楼是电影院,电影开始后可能听不到警报声。 保安组的许巍去了影院的播放室,给了工作人员一张纸:“停止所有电影播放,把这句话打到屏幕上。” 纸上有九个字:危机演习,请各位配合,有序撤离。 没必要说出实情,只会造成七楼的混乱,也有不配合撤离的,保安组安排了同事负责现场巡查,必要时,会采取强制手段。 六楼是儿童游乐中心,警报之后,在场的人乱了阵脚,家长找孩子,孩子找家长。 “娇娇,娇娇!” “妈妈。” “妈妈。” “……” 太乱了。 保安组的何平让同事守在游乐城的出入口:“家长不要进来。” 他和同事进去,把孩子一个个抱出来,电梯停运,从安全出口有序撤离。 五楼是家居城。 “小齐,大峰,你们两一家店一家店的排查。” 安保组有四个副组长,正在下达命令的郑晓钟就是其中之一,他年过四十,做事镇定、高效。 “何源,你和王冕维持秩序,注意现场,不要发生踩踏。” 四楼是匪徒所在的现场,已经拉了隔离带,禁止任何非相关人员靠近。 有位老太太不肯离开,冲匪徒所在的门店里焦急大喊:“媛媛!” “媛媛!” 媛媛是人质之一,是老太太的女儿。 周奎让同事盯着点,自己过去:“这位夫人,还请您快速移动到楼下。” 老太太有高血压,急得脸色发白:“我家媛媛还在里面。” 周奎冷静地劝说:“警方马上就到,一定会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您过去不仅救不了人,可能还会激怒到匪徒,留在这里会干扰我们的营救工作,对您女儿并没有好处,还请您快速安全、安静地移动。” 老太太听进去了,不再大喊大叫,安静地跟着安保人员撤离。 二楼三楼是服装区,各家门店的工作人员配合保安,引导顾客从三号四号安全出口转移。 一楼大门口,六个保安守住出口,只许出不许进,禁止喧哗和不相关人员拍照。 保安组的副组长拿着扩音器:“请各位保持安静,尽快撤离现场,警方很快就到,请不要堵塞车辆通道。” “有家属没有出来的,去左边工作人员那里登记。” 这时,一辆车停在了商场的马路边上,车上下来两个人。 “大家让一让。” “让一让!” 是谈判专家来了。 紧接着,重案组、特警部队、拆弹人员来了。 消防部门也来了。 最后是医护人员。 黄金八分钟,goldenworld给出了最佳危机处理方案。 (作话:本书所有国家背景都架空了,goldenworld的原型也是国外的企业,跟国内安保公司不一样哈,goldenworld涉及业务会很广,甚至会和一些国家有合作,虚构成分较多) ------题外话------ **** 二更大概十点半左右吧 214:歹徒要见小九爷,营救人质(二更) 黄金八分钟,goldenworld给出了最佳危机处理方案。 王匪也来了,作为goldenworld帝国分部的总负责人,他没去四楼,直接去了负一楼的保安室。。。 汪明烨在负一楼,指导安保工作,他只见过王匪这个boss几面。 “匪爷。” “怎么样?” 汪明烨说:“目前已经控制住了,应该不是恐怖分子,匪徒暂时没有伤人行为,谈判专家正在跟他沟通。” 保安室里满墙都是监控。 王匪找到事故现场的监控视频,匪徒戴了口罩,面部辨识不清楚。 “楼上有多少人?” “除了警察和我们的人之外,有匪徒一人,人质十二人。”汪明烨补充,“没有小孩。” “再排查一下监控,确保其他所有人都已经安全转移。” “明白。” 汪明烨刚说完,来了一通电话,是正在四楼的周奎打来的。 通话时间很短,汪明烨挂断之后,面色凝重:“匪爷。”汪明烨是从甲级保镖退下来的,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匪徒要见你。” 四楼,洛克背靠着墙,用枪口指着其中一个人质的后颈,他已经让所有人质站了起来,将他自己围住。 proden门店外面已经被特警重重包围,他们全部身穿作战服,手持枪械,严阵以待。 在洛克要求面见goldenworld帝国分部的负责人之后,不到三分钟,王匪就出现了。 “好久不见,王匪。” 王匪认出了声音,他刚上前,特警队的管队长拉住他,用眼神示意他切勿靠得太近。 王匪没再靠近,面向洛克,用维加兰卡的语言跟他谈判:“洛克,这里是帝国,不是维加兰卡,你不要冲动,说出你的要求,我们都满足你。” 洛克同样出身goldenworld,实战经验多得很,这种场合他完全游刃有余,不紧不慢地数了数人质,数完之后,他说:“十二个换一个,换不换?” 王匪看了一眼管队长。 管队长回了他一个眼神。 王匪继续谈判:“换我?” 枪口下的人质瑟瑟发抖,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洛克用枪顶了顶,人质立马噤若寒蝉,警告完,洛克说:“你不行。” 他的目标不是王匪。 王匪问:“你要换谁?” “让小九爷过来。” 虽然有同声翻译,但管队长还是听不懂要换的人是谁,但很明显,匪徒和王匪认识,并且和goldenworld有渊源。 王匪从头到尾从容不迫,半点不输专业的谈判人,眼角的疤让他看上去有几分骇人:“小九爷不在帝国。” 洛克被激怒了,手指压着扳机,顶在人质的脑袋上:“别跟我装蒜,来之前我都查清楚了,他人就在帝都。”他已经失去耐心,变得更加暴躁,“少跟我拖延时间,我给你们一个小时,人如果不来,每隔十分钟,我就杀一个。” 季寥寥听到这里,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洛克立刻把枪口指向她的脑袋。 她彻底崩溃,被吓到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地开口:“别、别杀我。” 洛克大喊闭嘴。 她立马换成外语:“她她……她是商华国际的继承人。”她颤颤巍巍地指出站在最后面的商领领,“她家里很厉害,一定可以给你很多钱。” 商领领低着头,翻白眼,无声地问候季寥寥这个蠢货。 所有人都看向商领领,除了岑肆,只有他,看着季寥寥,眼神令她浑身发凉。 “商华国际?” 洛克听说过商华国际,一个把贵族学校办到了各个国家的企业。 他把目光落到商领领身上:“你过来。” 门店外面,所有特警人员绷紧肌肉,进入备战状态。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只要有机会,立刻击毙匪徒,但前提是,必须保证每一位人质的安全。 商领领低着头,默不作声地从后面走出来,说不怕是假的,她也怕,她又不是刀枪不入,对方是真枪实弹,她丝毫不敢松懈,也不大吵大叫,那样只会激怒匪徒。 洛克拿人质当盾牌,移动枪口,快速指向了商领领,拿枪的那只手戴了手表,他看了一眼:“计时开始。” 岑肆不动声色地移动到洛克背后。 他注意到了,与他同样举动的赵守月。 洛克给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王匪先和警方沟通,也简明扼要地解释了金刚石走私案。 人质换人质,即便是一个换十二个,也有违律法和道德,但洛克非常狡猾机敏,让人质围在他周围,不给狙击手任何机会,而且拒绝再谈判。 人质数量太多,营救难度很大,现场陷入了僵局。 管队长问王匪:“匪徒要换的那个人是谁?” “我们集团的一个员工,也是金刚石走私案的举报者。” 管队长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但当下也不是究根结底的时候:“他现在人在不在帝都?” 王匪没有作答。 管队长明白他的顾虑:“我们一定会保证他的安全。” 因为暂时找不到营救机会,沟通的结果是先顺着匪徒,同时狙击手继续寻找机会救人。 从四楼下来。 陪同王匪去现场的张佳立马低声询问:“匪爷,真的要通知小九爷吗?”张佳对小九爷耳闻过很多,他知道小九爷对于goldenworld来说意味着什么。 王匪还在思考。 张佳前思后想完,大胆谏言:“小九爷在集团没有真正露过脸,就算我们找一个相似的人来顶替,洛克未必能认出来。” “不能替。” “为什么?”张佳承认,他的确存有私心。 因为商领领是人质之一。 王匪知道商领领,帝国的月亮。 ------题外话------ **** 晚安呀 215:领领为人质,小九爷来救 王匪知道商领领,帝国的月亮。 他刚拿出手机,铃声响了,是他没存但认得的号码。。。 他接通电话。 那边说:“不管洛克提出什么要求,全部满足他。” “洛克要你来当人质。” 景召没有半分犹豫:“答应他。” 五十分钟前。 景召在帝昌机场的贵宾休息室里见到了安格斯。 景召说明了来意。 安格斯诧异:“戒指吗?” “嗯。” 带着红宝石来定制戒指,浪漫主义的安格斯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景,你要求婚吗?”安格斯难以置信,“你不是不婚主义吗?” 景召在丹苏留学时的授业恩师亚伯与安格斯是好友,亚伯的女儿安妮对景召一见钟情,苦追了数年。 景召拒绝安妮时说过,他是不婚和无爱主义。 安格斯和景召也合作过几次,对景召示好的女模特不在少数,但安格斯从未见过他身边有异性,也没有交往过密的同性,安格斯因此坚信他是不婚和无爱主义,也认同好友亚伯的话——景召属于天空、自由、信仰、摄影,但不会属于任何人。 “现在不是了。”景召这样解释。 安格斯摸摸胡子:“恭喜你。” “谢谢。” 安格斯非常好奇:“能跟我说说你的爱人吗?”他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和天空、自由、信仰、摄影抢男人。 景召喝了一口茶,提醒:“安格斯,你该登机了。” 无趣! 他还是这么无趣,嘴边从不谈风月,哪有摄影师的浪漫。 不,他还是浪漫的,会带着红宝石来定制戒指。 安格斯放弃吃瓜的念头,吃瓜是他上次来帝国学到的词:“好吧,我会尽快设计好,等我的消息。” “谢谢。” “不用谢,我会收取高额报酬。”安格斯起身,整理整理西装,“比如给我的珠宝拍照。” 安格斯出身丹苏贵族,四十三岁,喜欢同性。 别误会,他对景召只有欣赏,那种珠宝设计师对摄影师的欣赏。 景召是上天追着赏饭吃的天赋型摄影师,能卖他一个人情,安格斯何乐而不为。 从机场出来,景召开车去了绿瓦胡同的工作室,车开得比平时快许多。 他回来早了,商领领还没到工作室。 贺江在正对logo的那张t型桌上办公:“景老师。” 景召放好伞。 贺江说:“唐逸老师的经纪人刚刚来过,问拍摄能不能延后?” 延后的原因是唐逸最近接本子接到手软。他前阵子爆了部电影,身价倍涨后时尚资源也跟着好了起来,品牌方牵线后对接到了景召这里,要拍一组封面。 贺江觉得这位唐老师最近有点飘,都定好了的拍摄行程临时要放鸽子,要知道景老师的拍摄档期都排到明年开春了。 “可以延后,不过我近半年都没有时间,要延后就要等到半年后。” “那我这样回了。” 还有件事,梵帝斯每个季度的珠宝展都会给景老师发邀请函,但景老师一次也没去过,贺江说:“梵帝斯的春季珠宝展我已经帮你婉拒了。” “嗯。” 景召进了一楼的暗房,暗房里面还有扇门,他用指纹开了锁,刚推开门,微信提示音响了。 陆女士发来的。 陆女士:【领领到了吗?】 景召:【我还没见到她】 陆女士:【可能去西京城帮我拿项链了】 暗房里面的小房间不是用来办公的,是景召的私人空间,他打开房间的灯,正要联系商领领,有电话打进来了。 “小九爷,西京城启动了黑色方案。” 只有遇到重大危机时,才会启动goldenworld的一级危机方案。 陆女士刚刚说,商领领去了西京城。景召脚步停下来:“西京城出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说:“匪徒持枪,挟持了人质。” 景召转身就走,顾不上锁门。 他没有贸然拨打商领领的电话,西京城发生这么大的事,赵守月没有通知他,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安然无事,一种是不能通讯。 “景老师。” 贺江看见景召匆忙出来,脚步快得不太寻常,于是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景召没有同贺江解释,毅然往外跑,雨伞都没拿。 “景老师!” 贺江追着出去,但车已经开走了。 景召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贺江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焦急慌张。 贺江猜想,估计和老板娘有关。 西京城外面有特警和保安把守,人群被疏散到了马路对面,商场四周都拉了隔离带,闲杂人等不让靠近。 景召在西京城的外面被拦了下来。 保安组的郑晓钟认出了景召,知道他是有名的摄影师,以为他是来拍照的。 “景先生,西京城已经封锁了,您不可以进去。” 郑晓钟才刚说完—— “景老师。” 王匪出来了,他称景召为景老师,过来拉开隔离带,把景召领进去,特警似乎接到了指令,没有一个人阻拦。 隔离带刚松开一个口子,就有人往里挤。 郑晓钟立马制止。 “为什么他可以进去?”被拦下来的男人红着眼大吼,“我也要进去!” “先生,请您冷静一点。” “怎么冷静,我老婆还在里面!” 这郑晓钟也没办法,他接到的命令是任何不相关的人都不准进西京城,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武力制止。 为什么景召能进去? 郑晓钟回答不了。 同事许巍从楼里出来,过来帮忙维持秩序。 郑晓钟低声问了一嘴:“里面什么情况?” 许巍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刚刚进去的那个人是谁?他怎么能进去?” 郑晓钟也摇头。 “这种情况还能进去,而且咱们boss亲自下来接人……”许巍忍不住揣测,对方会是什么人。 郑晓钟比他多几年经验,提醒了声:“不是我们能打探的人。” 许巍闭上嘴了。 电梯全部停运,王匪和景召走楼梯上去,王匪试图从景召的神情举止里判断出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但没有,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起伏。 “人质的身份确定了吗?” 景召边走,边将身上会束缚到他的东西全部解下来,包括领带、袖扣、手表、腕上和领口的衬衫扣子。 “已经确定了。” 王匪把手机给景召,里面有人质的基本资料。 翻到商领领那一页的时候,景召的手指颤了一下。 刚上四楼—— “景召。” 景召碰到了熟人。 方路深是重案组,他会在这里不奇怪,奇怪的是景召在这里,而且和王匪一起出现。 “你怎么在这?” 景召把解下来的领带手表等都扔给他:“回头再说。” 再往前,是特警的作战区,被重重包围,方路深也不能靠近,但景召一路畅通无阻。 气场这个东西很微妙,方路深看得出来,景召说话的时候,王匪会稍微往前半步。方路深倒也没很诧异,当年留学的时候就觉得景召不寻常了,毕竟寻常的留学生不会赌场、酒场、马场、射击场、拳击场都玩得那么溜。 管队长已经等了三十八分钟,看见王匪带人过来,先是打量观察,然后走近问:“你就是洛克要换的人?” “是。” 管队长知道景召,上次独臂记者帕琪的事他耳闻过,当时公安那边还考虑过要不要对景召进行重点保护。 管队长不再浪费时间,直接说重点:“你可以选择拒绝,我们不会强制要求你。” 这是景召的权利,谁也没有资格逼迫他去冒险,十二条人命是命,一条人命也是命。 景召表态,毫不犹豫:“我自愿交换人质。” 反而是管队长犹豫了,但当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给他穿上防弹衣。”管队长下完指令之后,郑重其事地向景召承诺:“我们会在换人的时候抓住机会击毙歹徒,你放心,我们一定保证你的安全。” 景召穿上防弹衣,只说了一句话:“先保证其他人质的安全。” 其他人不动,景召和王匪穿过特警的包围圈,来到门店外面。 王匪说:“小九爷来了。” 洛克抬头。 商领领也抬头,她不知道匪徒要干什么,也不知道特警队要干什么,她只知道景召来了。 要是能早一点知道,她一定把季寥寥踹出去,让匪徒将她射成筛子,让子弹少一颗是一颗。 洛克握紧手里的枪:“你一个人进来。” ------题外话------ *** 我们家这边是今天过小年,小年夜快乐 216:景召岑肆强强联手(一更) 洛克握紧手里的枪:“你一个人进来。” 景召给了王匪一个眼神,示意他止步,随后独身一人,走进店里。 他一眼扫过所有人质,包括商领领,目光并没有在她那里特别停留。 他不能给商领领任何特殊,哪怕是多看她一眼。 他最后望向洛克。 洛克同样在看他,目光犀利、精明:“你是小九爷?” 小九爷在集团本部露过面,但每次都戴着口罩。 景召开口,临危不乱:“你应该认得我的声音。” 没错,是他。。 他这张脸肖似老九爷。 “收手吧,如果你还想保命的话。”景召的谈判语气不像谈判专家那么小心谨慎,反而有种游刃有余的从容镇定。 “保命?”洛克极其不屑,讥笑说,“要我去监狱里苟延残喘,那还不如拉个垫背的一起死。” 洛克进goldenworld之前,是国外特殊兵种出身,有能敌四手的双拳,也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硬骨。 要他投降,除非他死。 “小九爷,这怨不得别人,是你把我逼到了绝路,我当初那么求你,是你不念及我跟你父亲的旧交。” 现场有同声翻译,管队长听明白了,歹徒和景召之间有私仇。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景召的双手垂放在两侧,是很放松的姿态,谁也不知道他掌心冒出多少冷汗。 “准备一辆车,一艘空船。”洛克还有一个条件,“你跟我去西西戈尔。” 洛克的目标是景召,只要到了西西戈尔,只要把景召交给蔻里,他就能得到伽森家族的庇护,这是蔻里承诺他的。 “好。”景召答应,甚至一秒都没考虑,“我跟你去西西戈尔。” 说完他回首,点了下头。 管队长会意,吩咐下去:“去准备车和船。” 门店里的柜台上有一面镜子,是为客人试戴首饰准备的。 平面镜成像,镜面上映出一只手来,手上戴了尾戒,戒指上有四颗蓝宝石。 景召进门时,便把屋里每一处都过目了,包括那面镜子。 “现在可以换人质了吧?” 洛克也不傻,怎会轻易把保命盾牌交出去:“让特警全部撤退。” 这不行。 管队长没有下令。 洛克勒住商领领的脖子,把枪口用力戳进她脖子里:“快点!” 景召把手放到身后,握紧了。 店里是十二个人质还是十一个人质,对洛克来说,并没有差别,如果他想,他可以杀了任何一个,以示警告。 管队长不敢再激怒洛克,抬起手,下了指令:“全部后退。” 所有特警开始撤退,始终手不离枪,有序,且机警。 景召这时往前走。 洛克立马喝止:“别动!” 他停下:“不换吗?” 终归是没忍住,他看了商领领一眼,没有对她说一句话,只给了一个眼神,安抚她的眼神。 她满头都是汗,因为脖子被洛克的手臂勒着,呼吸不畅,脸和眼睛憋得通红。 她背对着洛克,因此可以肆无忌惮地追着景召的目光,她极力保持平静,不敢表现出慌张,害怕会扰乱景召的阵脚。 等到特警全部撤离了四楼,洛克才开始下一步动作,他的枪口始终对准商领领的脖子,勒紧她咽喉,不给她任何挣扎的余地。 “你们都站到左边去。”洛克命令其他人质。 有人没忍住,哭出了声。 洛克立马变得暴躁:“听到没有!” 岑肆第一个走过去,其他人质紧跟其后,一个个都缩着身体,或不发一言,或低声呜咽。 左边正对门口,人质们能为洛克挡住外面的射击,他没打算这么早就把所有人质放了,至少要等到他上船。 镜子里依旧能看到手的影子。 洛克望向景召:“你过来。” 景召往前走。 镜子里的手开始倒数,蓝宝石反射出若隐若现的光。 三。 二。 一。 一粒衬衫扣子从岑肆手指间弹出,正中镜面,镜子落地,咣的一声—— 突然的声响让洛克转了下头。 就在那一秒的时间空档里,景召徒手握住了枪身,转动角度。 几乎同时,洛克扣下扳机。 砰! 子弹射进了对面的墙上。 洛克正要开第二枪,景召擒住他的手,两人一同往地上滚。 就在洛克身体往下倒的瞬间,商领领一个巧力挣脱,她刚脱离桎梏,右手被人拽住。 岑肆将她拉到了身后。 砰! 又是一枪,打在了柜台的玻璃上。 楼下特警已经赶上来了。 景召迅速往外看了一眼,狙击手已经准备就绪,他骤然松手,往前一跃,抱住了挡在门口的那个人质,两人往后倒的同时,洛克起身,刚举起枪—— 砰! 狙击手一枪击中他的眉心。 十多个人质崩溃大叫,从镜子碎裂到洛克被击毙,前后不过半分钟,景召和岑肆极其默契的配合让狙击手找到了机会。 营救成功,十二名人质无一伤亡。 217:景召的秘密被领领发现(二更) 营救成功,十二名人质无一伤亡。 特警进来,把洛克的尸体拖出去,然后疏散人质。 景召越过岑肆,走到商领领面前。 “有没有受伤?” 她摇头,紧绷了很久的身体后知后觉地无力。 景召重重松了一口气,高高悬着的心脏终于落地,他伸手轻轻抚过商领领脖子上被枪口压出来的红痕:“疼不疼?” 她眼眶仍然红着:“不疼。” 她情绪很混乱,心也平静不下来,有很多疑虑,还有一阵阵后怕。 洛克的身手非常好,力量感很强,速度也快,练过柔道和散打的她都钻不到任何空子,在洛克还有枪的前提下,对上景召居然都没有占到半点优势。 她似乎低估景召了。。 “领领,你先回去。” “那你呢?” 景召还没回答,特警队的管队长过来:“景先生,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在家等我。” 景召留下话,转身要走。 商领领抓住他,很用力,将他的衣服攥在了手里。 他说了声稍等,又转回身去,单手抱了抱商领领,另一只手把被她攥在手里的衣服拿出来,握住她的手,轻拍安抚:“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 她埋头在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乖乖收回了手。 方路深过来刚好看见这一幕,郎情妾意的人间天使和商家魔女…… 这个世界怎么了? “路深,”景召说,“帮我照看一下。” 方路深认得商领领,故意问:“她是?” “我女朋友。” 陈野渡前阵子跟方路深说起过,说景召养了个女儿一样的女朋友,方路深当时以为景召是找了个奶幼的乖乖女。 在方路深的印象里,商领领就从来没跟乖搭上过边。 景召被特警队的人带走了。 方路深脖子上还挂着景召刚才上四楼之前扔给他的领带,警服挂领带,矛盾得很,优雅又痞气:“走吧,sunnybaby。” 走之前,商领领回头对岑肆说了一声:“谢谢。” 她目光收回时,顺道扫了季寥寥一眼。 那种轻飘飘的、记仇的眼神,让季寥寥心里直发怵,下意识躲开眼神,却发现岑肆正望着商领领离开的方向。 “岑肆。” 岑肆没反应。 季寥寥壮着胆子去拉他的衣角:“岑肆。” 岑肆回头,目光往下。 季寥寥松手,妆早就哭花了,红肿着一双眼,楚楚可怜:“刚才要不是——” 她的话没说完,就看见岑肆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扔到她脸上。 “滚。” 西京城还没解封,门口人山人海,警车、消防车、救护车陆续开走。 商领领上了方路深的警车。 “你和景召是正常恋爱?” 她系上安全带:“不然呢?” 比如弄个笼子,关着关着就关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 方路深觉得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毕竟商领领十八岁就学她父亲搞笼子文学。 “他们要带景召去哪?” “幺九局。” “那是什么地方?” 通俗一点讲,处理国际问题的地方。 方路深把放在车上的眼镜戴上,他度数不高,开车会戴:“普通人进不去的地方。” 意思是:你也别动什么心思了,老实等着。 “那他们会不会对景召用刑?” 这就不好说了,方路深猜:“应该不会。” 应该两个字,让商领领很惶惶不安。 这次袭击事件,让goldenworld再一次一战成名。 陆女士看到了网上的新闻,知道了事件地点在西京城,商领领瞒不住,告知了他们景召人还在幺九局。 陆女士和景河东当天下午赶来了帝都,动用了所有关系也打探不到一点消息,只能干着急。 商领领在阳台打电话,陆女士在客厅走来走去。 景河东过去安慰:“老婆你别太着急。” 陆女士眼都急红了:“我能不着急吗?那可是幺九局。” “召宝只是去配合调查,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谁知道,万一他们动用私刑——”陆女士怕商领领听到,赶紧压低声音,“万一他们对召宝用刑怎么办?” “不会的,咱们是文明国家、法治社会。”景河东拍胸脯保证,“我保证,一定没事的。” “你拿什么保证?” 拿goldenworld的公司图标保证。 景河东摸摸鼻子:“拿咱们召宝的人品保证。” 陆女士还是急。 景河东去给老婆倒杯水,压压惊:“咱召宝又不是坏人,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幺九局肯定会明察秋毫的。” 陆女士往阳台看了看:“你先去给领领做饭,她中午也没吃。” “哦。” 商领领吃不下。 桐湘湾的房子只有一间卧室,她让陆女士和景河东住下,自己去了绿瓦胡同的工作室。 工作室的四楼有休息室,商领领睁着眼到了半夜,根本睡不着。 一楼暗房的门开着,她本来是要去关门,走近了发现黑白暗房里面的小房间没有上锁。 贺江说,那个房间要景召指纹才能进去,是景召私人领地。 今天白天,商领领看到了一个她以前从没见过的景召,有谋略和胆识,身手了得,身份成谜。这扇门后,是不是也有一个她没见过的景召。 现在门锁开着,她仿佛受了蛊惑,一步一步地靠近。 房间里的灯开着,应该是主人走得急,没来得及关上,她走进去。 是个小型的暗房,有放大机,有显影盘,有一面晾晒照片的空白墙面,她走近,借着光去看墙上的照片。 照片里都是她,二十五岁的她、十八岁的她,还有十四岁的她,在学校、在家里,还有在树下,在街上。 全部是偷拍。 218:景召被释放,领领来接(一更) 幺九局坐落在帝都最东边的边界地带。 帝都时间下午两点整,景召被带过来已经满了四十八小时。 商领领和陆女士多想了,幺九局不会乱用私行,顶多用一些高科技的测谎仪器之类的,但景召特殊,他是这次袭击事件的功臣,是被请进来的,也受到了礼遇。 萧敬中接了个国际电话,没说两句,转头把电话递给上司:“局长。” 局长过来。 萧敬中说:“是大使馆的电话。” 幺九局的局长姓龚,头发花白,已经快到退休年纪了,来幺九局之前,做过外交官,也做过翻译官。 龚局长接完电话,说:“放人吧。。” 萧敬中四十好几,做事一贯缜密谨慎:“不再查查吗?” 那位景先生身上还有很多谜题。 龚局长说不用再查:“维加兰卡那边已经确认过了。” 确认了几点内容:景召是goldenworld的一员,洛克走私了金刚石,景召内部举报了洛克,洛克被捕逃狱。 萧敬中对景召仍然有很多疑问:“维加兰卡的政府都出面了,景召在goldenworld应该不只是个普通员工。” 岂止。 他在国际上的声誉都很高,他拍了很多别人不敢拍的照片,揭露很多别人不敢揭露的黑暗。 “局长,这个goldenworld到底应该算黑的,还是算白的?” goldenworld在国外涉及的业务太广,而且还和多个西方国家保持合作关系,有些领域的界线很难划得清,尤其在政治层面上。 “不管黑白,就看利弊。” 萧敬中问局长:“那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别的不说,goldenworld这次的危机处理可以打满分,不只没有人员伤亡,连财务损失也微乎其微,国内这一块的安保体系还不成熟,没有哪家安保公司能做到这个程度。” goldenworld能垄断西方的安保市场不是没有道理的。 景召出来了,手机也归还给了他,但没有电量,已经自动关机了。 龚局长亲自将他送到门口:“听老管叫你景老师,那我就跟着他叫了。”龚局长穿一身西装,很精神,目光清明犀利,“景老师,特警队那边打算搞个危机处理的交流会,不知道你们的同事有没有时间过来传授传授经验?” 景召礼貌婉拒:“抱歉,这个我做不了主,你们有需要可以联系王匪。” 说话滴水不漏,一点口风都探不出来,而且聪明有胆识,临危不乱,受过很高等的教育。 这是这两天接触下来,景召给龚局长留下的印象,另外长相出色、风度翩翩,龚局长觉得景召是个当特殊要员的好苗子。 “这样啊。”龚局长收了再探的心思,“那就不耽误景老师了,慢走。” 景召刚走下台阶,有人吹口哨。 方路深过来办点事,把车开进来了:“上车。” 景召坐到副驾驶。 车辆进出幺九局都要登记,方路深把刑警证件从车窗递给门口的警务。 “你的东西在扶手箱里。” 景召打开扶手箱,把领带、袖扣、手表取出来。 方路深把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坐着,看着景召,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是他审问时才会有的习惯性动作:“没有话跟我说?” “没有。” 那他问了:“你什么时候加入了goldenworld?” 景召打开遮阳板里的镜子,把领带系上,他这两天没怎么休息,嗓子不太舒服:“有段时间了。” 说了等于没说。 “具体做什么?”方路深这两天做了功课,去深入了解了一下goldenworld。 goldenworld业务太多,有做安全系统的,有做现场危机的,有做保镖的,还有做贵重物品押运的,甚至还做器械管理。 最后这项在帝国是绝对不可能的,但goldenworld的主市场是在国外,在最动荡混乱的红三角周边。 景召语气平淡地回答:“拍照。” 这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行吧,不问这茬了。 方路深接过证件,把车往外开:“你和商领领是正常恋爱?” 这个问题,他也问了商领领。 “嗯。” 基于商领领已经离开商家太多年,方路深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一嘴:“她跟帝都商家的关系你知道吧?” “知道。” “你不介意?”毕竟商领领臭名远扬。 景召低着头,在戴手表,用很寻常的语气说:“路深,你问得太多了。” 好吧,讨人嫌了。 方路深还不是担心自己兄弟被女人骗,不然关他鸟事。 “你换手表了?” “嗯。” 真是怪事一桩又一桩。 景召那块旧手表方路深留学的时候就见他戴着,这么多年磕磕碰碰修修补补了很多次。 “终于舍得换了,之前说了多少回让你换手表——” 景召打住:“停车。” 方路深踩了个急刹,扭头就见景召在解安全带,动作还有点急。 “干嘛?” 景召说:“你自己回去吧。” 方路深被他搞得很懵逼:“你呢?” 他下车了。 方路深往外一看,怪不得了。 前面有个废弃的公交站,商领领的车停在旁边,她在公交站点的椅子上坐着。 “领领。” 是景召的声音。 商领领抬起头,双眼放空了很久,慢慢才反应过来不是错觉。 “他们终于肯放你出来了。” 她坐在风口上,衣服穿得也薄,春寒料峭,三月的帝都还很冷。 景召蹲下,碰了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两个白天。 幺九局的消息是打探不到的,商领领只能在这里干等。 219:景召的美人计,绝对诱惑(二更) 幺九局的消息是打探不到的,商领领只能在这里干等。 “他们不让我靠近,还把我当间谍抓去审问了。” 因为她一直在幺九局外面徘徊。 “那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商领领摇头:“我说我在等男朋友,他们就又放了我。” 还不如抓起来,抓起来了没准还能在里面见到景召。 “我爸妈呢?怎么没陪着你?” “我让他们回去了。”免得也被幺九局抓去问话。 景召牵住她的手,起身:“走吧,我们也回去。。” 她仍坐着,仰着头看景召,眼里的不安还没有消退:“是不是已经完全没事了?他们还会再抓你吗?” 景召半弯着腰,轻轻压了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已经没事了。” 商领领眉头松开,长时间紧绷的神经放松后,反而没有力气了,肩膀一垮,长吁一口气:“景召,你吓死我了。” 她提心吊胆,整整两天。 景召握紧她的手,吻了吻她冰凉的手指:“对不起,怪我不好。” 她眼睛很红,应该熬了很长的夜。 方路深的视角里看不到景召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半蹲着,小心翼翼地去亲商领领的眼睛,动作轻缓得像在碰什么易碎珍宝。那种姿态,虔诚得过分,带着很明显的讨好意味。 原来景召谈恋爱是这个样子,可以用八个字概括——热烈温柔,完全臣服。 景河东这次很有眼力见,陆女士一肚子的问题还没问,就被他拉着走了。 景召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商领领搬了个椅子,坐在浴室门口等,景召一出来,她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在浴室吹了头发,估计是赶时间,干是弄干了,但弄得有点乱,头发长长了一些,稍微遮住眉骨,倒显得减龄了不少。 “不吃了。”因为疲劳和热气的熏蒸,他眼睛有点湿润发红,“陪我睡会儿?” “好。” 商领领先睡着,也先醒。 景召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里没开灯,外面零星的霓虹照进来,伸手只能看见五指的轮廓。枕边没有人,旁边的被子是凉的,景召起身去卧室外面。 商领领不在客厅,但手机在,玄关的门开着,门槛放了一只拖鞋,防止风把门刮上。 她在走廊的窗户边上抽烟,听见推门的声音,回头便看见了刚起床的景召,他睡衣的外面穿着长款的法兰绒家居服,那是商领领买的,与她身上的是情侣同款。 这个时候的景召总是最赏心悦目的,有种慵懒的性感。 不过商领领没有心思欣赏美人,因为她指尖的烟已经来不及扔了。 景召走过去,把窗户关上,风声被赶走,走廊里重新变得安静。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要是以前,商领领肯定会想办法糊弄过去,现在不想糊弄了,她诚实说:“有好几年了。” 她是食指中指夹烟,看姿势就知道了,很熟练。 景召把她的烟接过去,抽了一口,不呛不辣,入口还算柔和,但后劲儿有点大。 “戒了吧,嗯?” 他刚抽了烟,睡醒后的嗓音不够清亮,稍微有点哑,最后那个字商领领听着觉得像事后,很诱人,让人头皮发麻。 她拽住乱跑的思维,正经地回:“我很少抽,没有瘾。” 女士烟,细细长长的,景召又抽了一口,吐掉白茫茫的烟,然后去吻商领领。 烟草味乱窜,不是很舒服的一个吻,但极具挑逗。 景召做什么都天赋异禀,就拿接吻这件事来说,他是真的会,不管是不是商领领开始的,每次最后的结果都是他牵着她的感觉走,让她热,让她燥,让她心痒,让她动情,能亲得很纯,也能吻得很欲。 深吻结束,景召体贴地抹掉她唇上的湿漉:“没有想问的?” 她还在重重呼吸:“有。” 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和她一起贴墙站着,不着急,等她平复,等她发问。 指尖的香烟就那样燃着,烟灰安静飘落。 走廊里静默了片刻,客厅对流通风,门几次被吹得扇动,但都被拖鞋挡住了。 “你经常出国,经常受伤,和goldenworld有关吗?” 景召嗯了声:“有关。” 商领领走到他前面,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抱住他的腰。他身上的体温比一般人高,商领领喜欢从他身上摄取温度:“你说具体一点。” “集团有时候会接国外政府的活,参与一些扫黑缉私的工作。” 商领领对goldenworld的了解还很少:“不能拒绝吗?” 景召摇头:“要想共存,就必须互利。” 不然凭什么西方国家会任由goldenworld壮大。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的?” “六年前。” 那就是在景召发生车祸之后。 商领领手指勾住景召腰上的带子,轻轻一扯,松掉了,她一点都不害羞地正面把自己贴进景召怀里,紧紧地拥着:“你可以退出吗?” 她其实是有心诱惑。 他身体也有反应的,但依旧理智冷静,丝毫不乱,丝毫不被左右,他说:“领领,我不想退出。” 商领领料到了这个结果。 景召有自己的坚持和信仰,他有想做的事,有没有完成的蓝图,他和商领领在一起的那天就说了,他的命给不了她,他只有忠诚。 快燃到尾部的那根烟又被景召拿起来,接着抽完,然后接着吻她,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身上。 这个吻又是他主宰,让她不能思考,让她混乱。 “领领,”没有谁有他会迷惑人,“还有想问的吗?” 220:景召生父,领领得知秘密 “领领,”没有谁有他会迷惑人,“还有想问的吗?” 商领领说有。 屋里铃声刚好响起。 “你先接电话。” 景召整理好衣服,牵着商领领回屋。 来电是没有存通讯名字的号码,景召接了电话:“喂。” 对方说了什么商领领听不到。 景召只回了一声“嗯”便挂断了,之后对商领领说:“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 “去见一个朋友。。” “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景召说:“不太方便。” 具体怎么不方便,他没有解释。 商领领猜想可能和goldenworld有关:“那你今晚还回不回来?” “会回来,估计会比较晚,你别等我。” “嗯。” 她会等的,她还有好多问题。 “你一个人不要出去吃了,晚饭我等会儿帮你叫。” “好。” 景召单手把她拉到跟前,收回手时将她口袋里半包女士香烟也抽走了:“烟最好不要抽了,对身体不好。” 商领领也说好。 答应是答应得好好的,做不做得到可能又事另外一码事了。 景召换了衣服出门了,没过二十分钟,他点的晚饭送来了。 商领领刚拆筷子,电话来了,号码她认得,是杨康年。 “领领啊。” 商领领叫了声外公。 杨清池没有她的号码,不知道杨康年又是用了什么手段弄到的号码。 这老头也是够假的,一个号码他动动手指就能弄到,上回还说什么别让外公找不到这样的鬼话。 “明天外公的公司周年庆,你来不来?” 商领领刚要拒绝。 杨康年说:“外公前几天收到了一张很奇怪的照片。” “什么照片?” 接着,照片发过来了,跟商领领前阵子收到的照片是同一张。 晚饭没有动,商领领出门了。 柳胥路有家私人诊所,选址很偏,自然生意也不好,但很奇怪,那家诊所开了好些年都没有关门大吉。 景召到那的时候,王匪和柴秋也在诊所里。 “人怎么样了?”景召问王匪。 “刚手术完。” 办公桌后面有个书架,推开书架,里面是一间房,摆放着几台手术仪器,只有一张病床,病床的人麻药还没退。 他看见景召进来,抬了抬手,指向桌上沾着血的衣服。 王匪去把衣服撕开,衣服的内衬里面藏有一张纸,上面是名单,他把名单递给景召。 景召记下之后撕掉。 “好好养伤,剩下的事交给我。” 桐湘湾离杨家的别墅很远,商领领赶上了晚高峰,到的时候九点多了。 她在客厅遇上了杨清池。 他挺吃惊:“表姐。” 商领领很多年没来过杨家了,她嗯了声。 帮佣阿姨过来问她有没有吃晚饭。 “吃过了,董事长呢?” 阿姨说:“董事长在书房。” 商领领直接去书房,听到了几句杨清池和帮佣阿姨的对话。 “她怎么还没回来?” “夫人刚刚打电话给我了,说不回来吃饭。” 柴秋这会儿不在杨家。 商领领敲了敲书房的门。 里面说:“进来。” 门没锁,她拧开门进去,书房的摆设十年如一日,和以前一模一样。 “外公。” 杨康年看到她,笑出了满脸皱纹:“领领啊。”他合上电脑,“快过来过来。” 商领领过去。 他表现得很高兴:“怎么这个点过来了?明天周年庆来不来?” “明天有点事,去不了。”当然是假的,不想去罢了。 “你是来问照片的事吧?” “嗯。”商领领没闲工夫拐弯抹角,“照片是谁给你的?” 杨康年也很困惑:“外公也不知道是谁,他还管我要了一千万,说要是不给钱就把照片曝光出去。” 商领领半信半疑:“你给钱了?” “给了,哪敢不给,为了你这钱外公也得给啊。”杨康年拉开抽屉,把那张照片拿出来,“收款的账户我已经查过了,是雇人代收的,没找到真正收钱的人。” 商领领思忖。 “领领,你跟外公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有把柄在人家手里?” 她当然不会承认,面不改色:“没有,一张照片而已。外公,这钱你不该给。” 杨康年似乎不信,斟酌一番后问她:“照片里的男孩子是不是你现在的男朋友?” 商领领抓住的重点是:“外公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 杨康年倒也不心虚,呵呵笑道:“外公不放心你,找人问了问。” 是找人查了查吧。 商领领神色自然地否认了:“不是,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跟人闹着玩儿的,我现在的男朋友不知道我以前那些事。”她特别补充,“也没有必要知道。” “不是吗?”杨康年端着照片瞧,瞧笼子里十九岁的景召,“我看着长得挺像的。” 奇怪了,他好像对景召格外感兴趣。 商领领继续否认:“不是。” “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外公?”杨康年演起慈爱来得心应手,很忧心忡忡的样子,“领领,你是外公的亲外孙女,外公不会害你,反而是照片里的这个人……” 他话只说一半,不说了。 商领领不应该多问,但没忍住:“这个人怎么了?” 杨康年考虑再三,语重心长地说:“他的父亲跟外公有点误会,要不是这样,外公也不会这么上心。”他继续扮演慈爱,“这不是担心他会对我的宝贝外孙女不利吗?” 就是说,他和景召的父亲有过节。 “你现在的男朋友真的不是照片里的人?” 商领领撒谎不眨眼:“不是。” 杨康年反复向她确认,说明他查到的东西还不足以证明景召就是当年的少年。 为了打消杨康年的疑虑,商领领临时加了一段戏:“很像对吧,我也觉得很像,所以才找他当替身。” 杨康年被她唬得一愣:“替身?” “替身文学啊,这外公你就不知道了吧。” 221:景召坦白没失忆 商领领正儿八经地给杨康年“科普”了十几分钟的替身文学,唬没唬住他商领领不清楚,但他休想从她这里套出半点消息。 走得时候在院子里碰到了杨清池,他在给池子里的金鱼喂鱼食。 他的心思明显不在鱼身上,已经有几条鱼被撑得翻肚皮了。 “柴秋还没回来?” 杨清池嗯了声,把放在别墅门口的目光收回来,又往池子里撒了一把鱼食。 “外公知道吗,你喜欢柴秋的事?” 因为方路明那张嘴,杨清池那点还不想见光的秘密快被搞得人尽皆知了。 杨清池现在都懒得装:“不知道。” “他肯定不会同意。” 商领领和杨清池的感情一般,从小就不亲,她真正感兴趣的估计也不是他的感情问题。。 “你想说什么?”杨清池是很聪明的人。 商领领开门见山好了:“如果你能自己做主,那就没人能管你和谁在一起,外公年纪也大了,该好好颐养天年了。” 够直白了吧。 没错,就是怂恿你造反。 “走了。” 商领领转身出了杨家。 高架上出了事故,路有点堵,商领领换了条路回去,虽然绕了点儿,但好在畅通无阻。等红绿灯的时候,旁边红色法拉利的车主把车窗降下来,车上坐着一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士,他冲着商领领吹口哨。 “美女,去哪啊?” 商领领回:“傻逼。” “……” 商领领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老天还偏偏要跟她作对,在她左前方的视角里,有一家私人诊所,她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来,分别上了两辆车。 是景召和柴秋。 法拉利车主被骂了还不收敛:“火气怎么那么大?” 美女嘛,火气大也可以原谅。 “要不要一起去喝杯酒,灭灭火?”男人言语间的挑逗很明显,摆明了想猎艳。 “灭火?”商领领嫣然一笑,“好啊。” 她抬眸看了眼,还有十五秒到绿灯。 她推开门下车,去后备箱拿了车载灭火器,对准男人的脸,直接喷。 男人嗷嗷大叫,挡着脸怒骂:“你他妈有病是吧!” 商领领吹掉手上沾到的干粉:“是啊。” 她这人有个毛病,心情不好就想做点什么来发泄。 男人被她阴沉沉的眼神看得汗毛竖起,赶紧把车窗关上,还不忘骂骂咧咧。 绿灯了,男人开车走了。商领领放好车载灭火器,然后上车,飙车前行。 她比景召先到家。 桌上饭盒还没收拾,饭菜几乎没动过。 景召把雨伞挂好,视线扫过餐桌,他坐到商领领旁边:“饭菜不合胃口吗?” 她不说话,侧着头看他。 景召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情绪:“怎么了?” 商领领收拾好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保持冷静:“我们继续,你出门之前不是问我还有没有想问的吗?” “嗯,你问。” “那你不要再撒谎。” 商领领用了再这个字。 景召思考了,然后点头,答应:“嗯。” “那个匪徒说,你不念他跟你父亲的旧交。”她问景召,“景叔跟他还有旧交?” 在和景召交往之前,商领领做足了功课,景河东这些年都在卖章鱼小丸子,不似景召那样常年外出。 景召回答她:“他说的是我的生父。” 他答应了她,不再撒谎。 “你的生父是谁?” “他叫景九祁,是goldenworld的一员,在维加兰卡,别人称他一声九爷。” 所以景召才有了小九爷这个称号。 “你刚刚去见了谁?”商领领有点心急,直接问,“柴秋吗?” 景召又问必答:“我去见goldenworld的一个同事,见他是为了公事,柴秋也在,还有王匪。” 公事的内容他还不能说,因为很危险,而且需要保密。 不过商领领的重点也不在公事上,她好奇的是柴秋:“柴秋会‘嫁’进杨家,会收购热丽传媒是不是你授意的?” “进杨家不是,是她自己的主意,收购热丽传媒是我的意思。” “她是替你做事的人?” 景召说:“她是我父亲的下属。” 商领领十四岁被绑架到维加兰卡,绑匪的儿子偷偷放了她,她逃到一个寨子,寨子里有一间竹子搭建的屋子,屋里只住着景召一人,屋外很多人把手。 再加上柴秋,还有王匪,不难猜出来,维加兰卡的这位九爷在goldenworld的地位很高。 “我刚刚去了杨家,在路上看到你和柴秋了。”商领领是在解释她为什么会提到柴秋。 景召认真听她讲,没有接话。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去杨家?你好像一点都不好奇我和杨家的关系。” 她好像都知道了。 景召忽然开始心慌,在幺九局,龚局长说他心理素质好,测谎仪对他不起效。外人还是不够了解他,他心理素质其实不好,商领领只用一个怀疑的眼神就能让他方寸大乱。 “我去过你的暗房,里面有很多我的照片,景召,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商领领稍微停顿,放在沙发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上面的羊绒垫子,“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失忆过?” 景召想起来了,暗房的门他忘了关。 他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坦白,他觉得最好的时机是拿到结婚证之后,他没有把握,他需要一张免死金牌。 但现在都被他搞砸了。 他站起来,走到商领领前面,蹲下来,主动地把姿态放低:“我去丹苏留学的第一年恢复了记忆。” 所以他什么都知道。 商领领低着头,用手去抚平被自己弄皱了的沙发坐垫:“骗我有意思吗?” “领领——” 她抬起头:“看我扮乖装好人有意思吗?”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见过景召慌张不安的样子。 商领领见到了。 “在华城再遇到的时候,我没想过我们会在一起,更没有结婚成家的打算,所以才没有认你。” 这些商领领都知道,景召原本的人生规划里,并没有爱情。 她是硬闯进去的。 所以,该怪谁呢? 怪杨康年和柴秋,在她的脑子里埋了一颗定时炸弹,把她所有坏脾气和负面情绪一股脑全炸了出来。 她开始多疑,开始咄咄逼人、毫无自信。 “你不止那时候不想跟我在一起,七年前也不想对吗?所以你才一直拒绝我,是我死缠烂打,是我用洪奶奶的病逼迫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受我逼迫?你有一位很了不起的生父,你有那么厉害的身手,怎么可能找不到肾源,怎么可能被关得住。” 他可是堂堂九爷的儿子。 “因为我甘愿。”景召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试图安抚她,试图让她冷静,“领领,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我会跟你在一起仅仅是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 真的是这样吗? 他很少对她说甜言蜜语,他有什么都憋在心里,他总是理智冷静,总是那么克制,她要他叫一声宝贝都那么难,她那么多次解他的衣服,他依旧能点到为止。 他真的深爱她吗? 深爱不应该像父亲那样吗?像她那样,深爱就一定要得到。 “我记得你以前问过我杨康年是什么样的人,当时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刚刚我去见杨康年了,他对你也很感兴趣。”很多问题商领领想不通,那就直接问,“景召,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他沉默了很久。 “杨康年是我父亲去世之前最后联系过的人。”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商领领本来还抱有幻想,觉得景召拍那些照片是出于恋慕,杨康年和柴秋点醒了她,让她记起来了很多被她忽略掉的细节。 “七年前你甘愿被我关起来,是因为杨康年对吗?因为我是你仇人的外孙女。” 因此,景召来到她身边,柴秋去了杨家。 景召语气渐渐变得焦急:“不是这样——” 商领领把手从景召的手里抽走。 很多人都觉得景召和商领领之间的主导方是景召,连陆女士也觉得他们两个有秘密的人一旦都被揭露,服输的会是商领领。 不,都错了。 商领领才是判刑的那个人:“原来在扮乖的是你。” 222:分手,虐景召(一更) 商领领才是判刑的那个人:“原来在扮乖的是你。” “不是这样。” 又是这句。 平时擅长运筹帷幄的景召这会儿却词穷无措,慌张又不善辩。 “和杨康年无关,领领,你信我。” 商领领已经听不进去了,争吵一旦爆发,负面情绪就会逐渐左右她的理智。 “就算你和我在一起跟杨康年没有关系,”她卸下温顺的表象,变回牙尖爪利的狮子,“那我这七年怎么算?” 景召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因为你出车祸,我怪了我自己七年,我把自己关在笼子里,再怎么想你都不敢去找你。。我学明悦兮,学她直播做网红,学她的性格和人设。我换掉所有联系方式,一个人躲在华城,为了隐藏,我甚至还找了一对假父母。我改头换面装好人,变得连我自己都陌生,我还跑去学了雕刻,因为你喜欢山川河流……” 是,她很爱很爱景召,但她也会委屈,她也是父亲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千金,有她的骄傲跟脾气。 “景召,你是不是就仗着我没你不行?” 景召慌了神,去握她手:“领领——” 她推开。 “我们分手吧。”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 四目相对,景召又见到了七年前的那个商领领,那个自己长大、自己舔伤口、敏感乖张、没有安全感、满身是刺的她。 他想道歉,想辩解,又害怕说错话,因为他自己最清楚,别人已经伤不到摸爬滚打着长大的商领领,唯独他能,哪怕只是他的一句话。 他抬起被她推开的手,重新握在她手背上:“不要说分手这样的话,我可以解释,如果你现在不想听,再等等好不好,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好不好?” 他几乎低声下气,毫无脾气。 商领领仍在气头上:“不好。” 现在不论景召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其他的都可以先不说,除了一件事。 “我不同意分手。” 他慌乱,但却坚定:“你怎么生气都可以,怨我恨我都行,但不能分手。” 商领领不接他的话,不理他。 “领领。” 她转开头,也不看他。 景召扶着她的脸,让她转过头来,让他听自己说话:“是我不好,不该骗你,不该让你等那么久。” “领领。” 他说我求你。 他说:“不要分手,不要全盘否认我。” 他大概没求过人,所以求她时候的语气又笨拙又僵硬。 商领领见过各种各样的景召,从容克制、君子端方、良善正义、热烈温柔,有时游刃有余,有时性感叛乱,会温言细语,也会大杀四方。 原来,他也会有卑微无力的时候。 再待下去,她一定会心软。 她起身:“我今天住酒店,别来找我。” 她不再看景召,拿了包和手机出门,生怕自己后悔,走得又快又慌忙。 门咣的一声被风刮上了。 景召呆呆地回过神,呆呆地转头看门口,他缓缓站起来,因为久蹲,双腿是麻的,不知道怎么走到的门口,几次抬起手,几次碰到门把手,却始终没有拧开门。 他搞砸了一切。 口袋里还装着商领领的那包女士香烟,他在厨房找到打火机,重新走到玄关,背靠门,抽出来一根烟,咬着烟蒂点了火。 他在反思。 他做错了两件事:太晚对商领领投降,让她空等七年,还有不该找安格斯设计戒指,应该直接领证。 他狠狠抽了一口烟,然后吞下,直到呛红眼睛。 **** 快到十二点,方路明躺在床上打游戏,刚找到手感,正打算对敌人开枪,一个电话过来。 他被敌人打死,变成了盒子。 他憋着气接了电话:“又找我干嘛?”都被打死了,语气能好听吗? 商领领问:“在哪?” “在家。” “出来。” 用词简短,阴间语气。 方路明瞬间气弱:“哦。” 这该死的、久违的、被压迫的紧张和窒息感啊。 商领领发来的定位在酒吧。 方路明飙车赶过去的,全程只用了二十分钟,他在酒吧的吧台找到了商领领,她外套扔在地上,人趴在吧台,应该已经喝了不少,四周有好几双蠢蠢欲动的眼睛。 酒吧里最不缺捡尸的猎艳男。 方路明一个眼神扫过去,仗着自己狂拽酷炫的气质碾压那些不知死活的男人们。 他走过去,把地上商领领的外套捡起来,坐下后把外套放在旁边的空位子上。 “怎么一个人出来喝酒?” 商领领歪歪扭扭地抬起头来,摇摇晃晃地支着下巴:“这不是叫你了吗?” 今天的商领领不太对劲。 方路明决定少说话,省的触霉头。 她估计已经喝了不少,摇头晃脑,灯光在她眼睛里蹦迪,忽闪忽闪:“我跟你讲个笑话。” 方路明听着。 “景召他是装失忆的。” 方路明震惊! 他震惊完,脑子里敲响一级警报。 商领领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凉嗖嗖的:“你怎么不笑?不好笑吗?” 要命。 好不容易养乖了的小魔女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方路明笑得十分假:“呵呵。” “你不知道,他跟我外公还有仇,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来报仇的。”商领领喝了口酒,晃着脑袋,像在自言自语,“但不管是不是,他都折磨到我了。” 应该给什么反应呢? 方路明:“呵呵。” 商领领嘴角突然压下去,眼皮一抬,冰冻三尺:“你笑什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可笑?” 方路明:“!” 小魔女不好惹,喝晕了的小魔女更不好惹。 他改口,无比真诚:“没,景召才可笑,他骗女人他不是人!” 223:领领醉酒,景召守(二更) 他改口,无比真诚:“没,景召才可笑,他骗女人他不是人!” 商领领死亡凝视。 方路明彻底给整无语了,所以他到底该站谁? 微醺的商领领一会儿阴一会儿暴雨,就差把喜怒无常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不过我也报复他了。” 方路明瞬间如同被打了鸡血:“你怎么报复他的?” 他就爱听这种相爱相杀的八卦。 “我甩了他。”商领领看上去像是后悔了,蔫头耷脑的,“他看上去好像真的很难过。” 干得漂亮!方路明差点鼓掌。 他早看景召不顺眼了,不仅难搞,还很难搞,看把商领领吊成什么样了,就该让他也尝尝爱不得的滋味。 商领领耷拉着脑袋,像只没人要的小狗,可怜巴巴的:“但我也很难过,我不想景召难过的,可是我也觉得很委屈。。” 她有点醉了,话变得很多。 “他那么难过,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不然也不会拍那么多照片,有一些还是很久以前的照片,会不会他以前就偷偷喜欢我了?”说到这里,她开心了一下,但很快又接着难过,红着眼要哭不哭,“可是我还是很委屈。” 方路明听得挺不是滋味的。 商领领没朋友,这七年就他一个人鞍前马后给她使唤。她跟景召之间那点事他最清楚,他不知道见过她多少次伤神难过。 她抱着酒杯碎碎念念,有一肚子的委屈:“他生父的事情,还有我外公的事情他一件也不告诉我,可柴秋就什么都知道,我才是他女朋友啊,为什么不能跟我讲?他还跟柴秋一起出去,他什么都瞒我,他跟我有秘密,但他跟柴秋就没有秘密,柴秋会不会也喜欢他?” 这才是商领领最介意的地方。 “烦死他们了。” 还没完,她踹了两脚吧台,很愤怒:“还有杨康年,虚伪的老东西,要不是他没事找事,我跟景召还好好的,讨厌鬼,臭老头,老不死的!” 她把酒杯扔掉,抱起酒瓶子就往嘴里灌,又没灌准,香槟顺着脸颊滴进衣领里。 方路明长臂一伸,把酒瓶子捞走,拿来杯子给自己倒酒。 商领领跳下椅子去抢,表情凶巴巴:“你不准喝。” 方路明踮起脚,把酒瓶举高,偏偏不给她,逗她还挺好玩:“我为什么不准喝?” “你还要送我回去,不能喝酒。”她站不稳,摇摇晃晃,“景召说过,在外面要注意安全,不能一个人喝醉。” 景召景召,喝多了也还是满脑子都是景召。 方路明不跟醉鬼一般见识,把酒瓶子还她了,她抱着瓶子就喝。 方路明怕她摔倒,一只手挡在她后面,自己翘着个二郎腿:“真分手了?你舍得啊?” 她爬上椅子:“我们不会分手。” 不是已经分了吗? 方路明听不懂了。 她自个儿说自个儿的:“他要是够爱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我原谅,他要是不够爱我……” 方路明睁着一双吃瓜的眼睛:“如果不够爱你呢?” “那我就再把他关一次。” 说完,商领领头一歪,趴下了。 方路明叹气:“哎!” 爱情啊。 方路明把商领领送到了唐明酒店,他这个当竹马的,也不好给她整这整那,鞋都没给脱,被子一盖就了事,然后功成身退。 他出来,关上门,转头就看见景召。 景召说:“谢谢。” “不必。”大半夜的来当牛做马,方路明也有脾气的好吧,正没地撒气呢,说话不免夹枪带棍,“用不着你谢,我跟商领领玩一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里掏泥巴呢。” 景召不接话。 方路明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不吐不快:“你不会觉得商领领是因为不信任你才跟你闹吧?” “不是。” “算你还是个人。”商领领也怪可怜的,他再做回好人吧,“你既然长了一张嘴,那就别浪费了这张嘴,要么你就多坦白,别什么都藏着掖着,要么就多说点好听的,多哄哄她,不要觉得她很厉害,其实比谁都缺爱。” 景召只听着,一言不发。 方路明实在搞不明白商领领为什么会那么迷恋景召,就因为他这张脸? 好吧,他承认,景召这张脸确实长得招人嫉妒,寥寥灯光,那么死亡的角度都能把景召映成一副美人图,他妈连墙上的影子都很鬼斧神工(原谅一个没文化的花花公子不恰当的措辞)。 “最后奉劝你一句。”方路明抱着手冷哼,“少惹她哭,虽然她现在不在商家,但不代表没人能给她撑腰,再不济我也叫过她妹妹,别以为她没娘家人。” 越说越来气,方路明留下一个冷眼就走了。 然后神出鬼没的赵守月出没了。 他那张普通的脸毫无记忆点:“你们吵架了?” 景召立在门口。 地上的影子弓着腰,他低下头颅,折了脊骨。 “为什么会吵架?”赵守月不理解,“她分明很喜欢你。” 可能旁观者清吧,连不通情爱的赵守月都看得明白:“你分明也很喜欢她。” 景召说:“是我做错了事。” 他嗓音低低沉沉,带着很重的自我厌弃的情绪。 赵守月没见过这样的小九爷,他眼里的小九爷应该是翻云覆雨的,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应该是令红三角很多人闻风丧胆的,唯独不应该是这副丧气无力的样子。 “你已经做了很多。”赵守月平时话很少,是被方路明的话刺激到了,方路明不懂小九爷的身不由己和无奈,但赵守月懂。 “你忙着保命还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可能随时会死?人贩子、毒贩子、走私贩子,甚至还有政治犯,想让你死的人可以绕红粟寨三圈,要等你死了我们来告诉她吗?” 景召冷了脸:“你不懂。” 赵守月有点生气,他慕强,小九爷是他最敬佩的人,小九爷却为了一个女人变得这么胆怯。 “嗯,我不懂。”赵守月说气话,“匪爷说老九爷很可能就是死在了女人手里。” “十六。”景召警告他。 叫赵守月之前,他叫十六。 景召已经很多年没叫过他这个名字。 赵守月低头:“我不说了。” 不止赵守月,还有王匪、崇柏、柴秋、还有已经走了的帕琪,他们都不赞同小九爷耽于情爱。 七年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七年前小九爷不肯走,差点死在帝国。 哦对了,还有十一年前,小九爷跑来看“月亮”,也差点死掉,是明悦兮的哥哥替他挡了一下。 224:解放天性后的领姐(一更) 商领领一觉睡到了九点多,因为宿醉,头有点疼,她起来洗了个澡,叫了客房服务。粥只喝几口,她没有胃口,手机里有四个未接,都是景召的来电。 商领领住三十七楼,景召在外面的走廊站了一夜。酒店朝南,采光很好,早春的日头从窗户洒进来,铺在鸦青色的地毯上,明暗交织,雅致好看。 房门被推开,景召抬头。 “领领。” 他一夜没合眼,脸上倦色重,眼底微微泛红。 商领领的第一反应是惊喜,可想到已经分手,她立马收拾好表情,摆出冷冷的脸色:“你在这儿干嘛?” “我在等你。。”景召走到她面前,“我们谈谈好不好?” 他说好不好。 语气总像在求她。 商领领不想心软,偏是不看他:“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她不要再那么好哄了。 她抬脚就走。 景召跟在她后面。 她回头,故作凶狠:“别跟着我。” 景召下意识停下了脚,他摸摸口袋,才想起昨天那包烟没有带出门。 等和商领领拉开一段距离,他才重新跟上去。 商领领去了理发店。 女店员过来招待她:“你好小姐,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商领领打开手机相册,找到提前存好的照片:“照着这个弄。” 客人虽然穿得低调,但店员很会看人,知道是位不差钱的主,拿出一流的服务态度来:“您稍等,我们总监马上过来。” 景召就在外面。 商领领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不往外看。 给商领领做头发的总监叫阿poul,她说了自己的需求,长短只要小修,主要是想染发,这些年她忙着装小太阳,太克制自己的喜好了,她需要放纵。 她选粉色挑染,大胆明艳。 造型做完阿poul飙了一串外语以表达他的惊艳,并递上名片,诚邀商领领做他下次的发型模特。 商领领拒绝了。 她从店里出来,隔着百来米,景召跟上去。她没开车,漫无目的地走,景召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她后面。 真笨,就知道跟踪人。 商领领调了头,走到景召前面:“你干嘛还跟着我?” 吹久了风,他声音也哑:“我想和你谈谈。” 商领领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他抽烟了。她仔细地看他,还是昨日那套衣服,还是那张轻易能迷人的脸,但清风霁月不显,他看上去憔悴颓丧。 不要心软。 商领领默默告诫自己:“我不想跟你谈。” “领领。” 景召抬起手,试图去拉她,被她躲开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我好看吗?” 她染了她喜欢的粉丝,不那么乖甜了,很攻,酷酷的。 景召看着她,点了头:“嗯。” “我当然好看了,是你不识货,晾了我七年。” 说完她往前冲,走得很快,但没走多远,又调头回来,一脸的不服气和不甘心。 她质问景召:“你是不是喜欢乖的?” 她又不等景召回答,抬起下巴,表情骄傲:“你这次好好看清楚,我可不是什么乖乖女。” 她要解放天性了! 她哼了声就走了。 被晾在原地的景召看着前面走得风风火火女孩子,有点无奈,又好笑。 她好像生气时的景倩倩,凶起来依然可爱。 他电话响了。 贺江打来的:“景老师。”贺江有点不好开口,支吾了一阵,“您什么时候过来?模特和周至老师已经等您好一会儿了。” 景召忘了,他还有工作。从昨晚到现在,他脑子里被商领领和分手塞满了。 “我半个小时后到。” 商领领已经拦了一辆出租,景召给她打电话她不接,他只好发消息给她。 【我去工作了】 【晚上不要住酒店,你回桐湘湾睡】 【我去外面住】 商领领没有回。 景召是要拍外景,周至和模特已经在帝都鼓楼那边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拍摄仪器还是贺江去工作室取的。 景召来的时候一身风尘仆仆,看得出来没有休息好:“抱歉,我迟到了。” 周至咖啡都喝了两杯了:“破天荒啊。”周至打量他,“怎么,遇到急事了?” 景召的职业素养很高,像迟到一小时这种事情,以前从来没有过。 他也没解释:“开始吧。” ***** 商领领去了帝律公馆,在大门口被门卫拦了下来。 门卫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说话语气一板一眼:“这里没有门卡不能进。” 他刚说完—— “小魏!” 另外一个门卫老林冲过来,一把将小魏拉到后面,再看向商领领,笑脸相迎。 “不好意思啊商小姐,小魏刚来没多久,还没认全人。” 老林在帝律公馆干了二十几年门卫,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商家的正牌大小姐有好些年头没有回帝律公馆,但老林还是一眼认出来了,毕竟长成这副样貌的姑娘家不多。 商领领说了声没关系,然后就进去了。 等人走远了,小魏问老林:“她是谁啊?”怪漂亮的。 老林白他一眼:“你没听见我喊她商小姐?” 小魏摸摸后脑勺,表情憨憨:“商家小姐我见过,不是她啊。” 他来帝律公馆上班没多久,第一天就见着了商宝蓝,是个说话细声细气的女孩子,不像刚刚那个……眼神有点让人后背发凉。 老林给新人科普:“你见过的那个是楼四小姐,这个是楼二小姐。” 楼四小姐和楼二小姐是小魏最近追的一个宅斗剧里的角色。 楼四小姐是妾室生的,楼二小姐才是正室生的。 “懂了吧?” 小魏连连点头:“懂了懂了。” 帝律公馆真不愧是帝都的豪门窟,里面的故事估计比宅斗剧里的还精彩。 商领领没有去商家,而是去了陆家。 陆家的保姆来开的门,看见商领领觉得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您是?” “我是商领领。” 五个字,不轻不重,掷地有声。 保姆认出来了,脸上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战战兢兢地开口:“商小姐,您过来有什么事吗?” “听说季小姐生病了,我来探病。” 225:领领教训季寥寥(二更) “听说季小姐生病了,我来探病。” 商领领在帝律公馆名声不好,可以说人见人怕。保姆犹豫再三,还是把她请了进去。 季寥寥在西京城受了惊吓,在家里休养,还在微博晒了图。 她下楼,看到商领领错愕了一下:“你来干什么?” 商领领没进去,站在庭院的盆景旁,闲适自然得像在自己家:“你觉得我来干什么?” 季寥寥想到上次的事磕巴了一下:“我、我怎么知道你来干什么。” 商领领不是什么小太阳。 她是个记仇的小魔女。 “看来你忘了,在西京城你把我推出去的事。。” 季寥寥理直气壮地替自己辩解:“那种情况,自保不是很正常吗,搁你你也会那么做。”因为是在自己家里,她有恃无恐,“再说了,你又没出什么事,人不是好好的嘛。” 商领领被她的强词夺理逗笑了:“你的意思是,只要人没事,中间过程就不重要是吗?” 季寥寥被她看得心里发怵:“我没这么说。”她头一甩,一副大小姐的姿态,“秋婶,送客。” 秋婶不敢得罪商领领,慢吞吞地上前,张了张嘴,很为难。 季寥寥扭头进屋,一边数落:“以后别什么人都放进——” 话没说完,小腿被人踹了一脚,身体趔趄,一头栽进了游泳池。 哗啦一声,水花高高溅起。 “寥寥小姐!” 秋婶赶紧去拉人,同时大喊。 商领领抬起手,懒洋洋地挡了一下,嘘了一声:“别喊,还没死呢,喊什么。” 只要人没事,中间过程不重要不是吗? 季寥寥在游泳池里胡乱地扑腾,脑袋冒出来,又沉下去,她拼命挣扎,一口一口池水往喉咙里灌。 “救……救……” 季寥寥不会游泳。 商领领看着腕上的手表,数着时间:一、二、三…… 第九秒的时候,陆常悠出来了,看见水里的季寥寥和岸上的商领领,当即也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 跟着陆常悠一道过来的还有陆家的园艺师,老张。 陆常悠喊了老张:“还不快把人捞上来!” 老张赶紧下水捞人。 季寥寥一上岸,吐出来一大口池水,眼泪都呛出来了。 “咳咳咳咳咳……” 陆常悠拍拍她后背:“好了,没事了。” 季寥寥是真被吓到了,小脸惨白:“妈。”她抱住陆常悠就哭,“是商领领她推我下去的。” 陆常悠把身上的披肩披到季寥寥身上,然后抬起眼皮,望向商领领,目光冷然:“是这样吗,商领领小姐?” 商领领进陆家大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观察院子,陆家并没有装监控。 “当然不是,有谁看见我推她吗了?”商领领漫不经心地扫了秋婶一眼。 秋婶顿时脚底生寒,她在陆家做事有些年头了,听过商家这位大小姐的恶名。 季寥寥从地上猛地站起来,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愤怒又狼狈:“你还狡辩!” 她转头告状:“妈,就是她推我,秋婶也看见了。” 秋婶支支吾吾:“我、我……”我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见了吗? 这就是魔女效应。 季寥寥没被呛晕,差点被气晕,挽着陆常悠,哭哭闹闹要她做主。 商领领不是一般人。 陆常悠也不是季寥寥那种没有眼界和格局的小女生,她看着商领领久久不发言。 这个结果商领领料到了,就季寥寥蠢,帝律公馆里住的都是帝国商圈的塔尖人物,商业关系和人脉网错综复杂,陆常悠怎么可能会为了丈夫的私生女做出得罪商、杨两家的事,她商领领即便再不受商家待见,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商家千金,手里握的股份可不是作假的。 “季夫人,我这个人比较疯,你要看好令嫒,别让她来我跟前打转。”商领领笑了笑,“那就不打扰了,再见。” 商领领只跟讨厌鬼说再见。 商领领走了,季寥寥在原地跳脚:“妈,你怎么就这么让她走了,就是她推我的,她是疯子,她想淹死我!” 陆常悠端着姿态,高傲冷静:“知道她是疯子还去惹她。” 季寥寥不甘心地顶嘴:“我没惹她。” 陆常悠瞥了她一眼:“先去换衣服,像什么样子。” 商领领刚走出陆家大门,就看见三张熟面孔。 率先开口的是商裕德:“你跟我过来。” 这副命令人的口吻让商领领很烦,她慢慢悠悠地走着。 商家离陆家不远,几分钟就到了。 商领领没想进正门,就停在院子里:“谁把你们请来了?” 商宝蓝小声开口:“我刚刚看见你往陆家去,怕你出什么事,正好外公和爷爷都在家。” 真他妈闲。 商裕德手里拄着手杖,白发梳得一丝不苟:“你知不知道陆家是什么地方,就敢过去放肆。” 商领领发现袖子上沾到陆家的池水了,她掸了掸:“都听到了?” 她一副很无所谓的口吻。 商裕德抬起手杖,重重敲在地上:“真是目无法纪,跟你爸一个样。” 商领领眼皮抬起,双眼皮的褶皱隐匿进眼尾,眉峰上挑,五官再灵秀也遮不住气场里自带的攻击性,她眼神冷得骇人:“别提我爸。” 226:只能宠着哄着咯(一更) 她眼神冷得骇人:“别提我爸。” 商裕德竟被噎得一滞。 杨康年这时候出来打圆场:“领领,别跟你爷爷犟嘴,走,外公带你去陆家赔个礼。” 商领领侧身躲开杨康年伸过来的手:“我为什么要赔礼?”喉咙像被堵住了,她磨了磨槽牙,“是季寥寥先推我的,她活该。” 这七年到底是改变了她,要搁以前,踹了就踹了,她绝不可能多说一句理由。 商裕德始终沉着一张脸,摆出他大家长的威严:“你非要听别人骂你是疯子才顺耳是吧。” 杨康年回头瞪了眼:“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他又看向商领领,变脸似的换了副表情,笑得慈眉善目,“领领,别气别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季夫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但要是动了手咱们不就理亏了嘛,两家住得也近,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得给个说法不是?” 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把商领领都逗笑了。。 她真是傻,居然跟他们解释。 她调头就走。 商宝蓝在后面喊她:“领领!你去哪?” 商裕德气得不轻:“别管她,她爱去哪去哪。” “你真是……”杨康年嘴上数落老亲家,“领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商领领不喜欢帝律公馆,这里寸土寸金,这里豪门世家扎堆,这里鬼比人多。 门卫老林说:商小姐慢走。 商领领脚刚迈出来,就定住了。 门口写着帝律公馆的石碑旁边站着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树缝漏下的斑驳落进了他眼里,看着陆离明亮,春日把他的影子笔直地投在地上。 商领领会喜欢景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总是堂堂正正,连脊骨都比别人直。 “你怎么在这?” 景召拿着雨伞走过来,阳光下的轮廓有点温柔,像渡了一层柔光:“我过来接你。” 他是不是在她肚子里养了蛔虫,在她想见他的时候,他就能刚好出现。 “谁要你接了。” 商领领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上了车。 是一辆红色的法拉利。 “这是谁的车?” 景召说:“周至的。” 商领领本来就烦,这下更烦了。 约摸四十分钟前。 景召突然停下拍摄,对模特道了歉:“抱歉,我需要暂停一下。” 模特是个二线男艺人,懂礼貌,会看眼色,说自己刚好也累了。 周至看了看时间,才拍了几分钟。景召今天太古怪,好像怎么进不了状态。 “你怎么了?” 周至递给景召一杯咖啡。 景召摆手,没有要咖啡,跟贺江借了一根烟,在树底下抽烟。 周至是头一次见景召当人面抽烟,说实话,观赏性还挺强,吞云吐雾、指尖生烟,挺性感的,周至有点想拿相机拍下来,不过当然是不可能的,她以前也不是没邀请过景召给她当模特,毫无疑问被拒。 作为合作伙伴,她礼貌性地表达一下关心:“你状态很差。”她猜,“瓶颈了?” 摄影师都会有瓶颈期,很正常,就是搁景召身上不太正常,因为他业务能力甩一般摄影师不止一条街。 景召自顾抽着烟,思绪飘远:“有点私事。” 他可是从来不把私人感情带进工作的人,周至不免好奇:“感情问题?” 景召没承认也没否认,相机被他放在地上,他拿出手机,问赵守月。 【她在哪?】 赵守月回:【帝律公馆】 “周至,”景召把烟掐了,“拍摄能否推迟?” 周至吃瓜人吃瓜魂:“给我个理由。” 景召不擅长撒谎:“我女朋友要和我分手。” “!” 周至惊得嘴巴都张大了,网评最想睡top1居然被女朋友甩了。 等了几秒,没得到答复,景召默认周至同意了延期:“车钥匙借我一下。” 他起身,把他的相机留在了地上。 周至把相机捡起来,这台相机她跟景召借过几次,都被拒了,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到她手上。 **** 商领领坐在周至的车上,一路都不说话,景召偶尔会看她,她不开口,他就也不开口,人处在下风就会是这个境况——察言观色、小心谨慎。 车开出了帝律公馆外面那条路。 前面要拐弯了,景召问:“回桐湘湾吗?” 商领领说:“回华城。” 景召直接走了高速。 商领领看了会儿飞驰后退的街景,眼睛有点乏,春日让人懒倦,她没骨头似的地窝在椅子里,歪着头去看景召。 “你昨晚几点睡的?” 他看上去很累。 “领领,我昨晚没有睡。” 一定是苦肉计。 商领领又不说话了,有点垂头丧气,她很烦,烦商裕德,烦杨康年,烦商宝蓝,也烦自己对景召狠不起来,居然坐上了他的车,这车还是周至的。 景召开得很慢,因为要看路,视线只能偶尔落在商领领身上,但每一次他都看得很认真:“怎么了?在帝律公馆受委屈了?” 委屈吗? 她不是习惯了吗?商裕德和杨康年何曾对她有过半点偏袒,恐怕就算她那天死在了洛克手里,他们也只会忙着分她的财产,而不是帮她讨回公道。在帝律公馆里,能爱她所爱、厌她所厌的只有父亲。 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可景召偏偏要问她是不是受了委屈,她偏偏见过景河东给景召景见炖汤的样子,见过苏兰兰给远在国外的商阳打电话的样子。 她说:“在前面下高速。” 下高速之后,她又说:“往前开。” 越往前开越偏僻,她说:“景召,停车。” 景召全部都照做,把车停在了郊外的桥下。 商领领解开安全带。 “领领,我们——” 景召想说我们谈谈。 商领领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过去,堵住他的嘴。 不是吻,是发泄。 她把他咬出了血:“痛吗?” 景召摇头,垂在两侧的手抬起来,放到她腰上。 她继续咬他。 旁边是江,风里带着水汽,从窗户外面吹进来。 商领领越来越过分,咬他脖子的时候,还扯他的衣服。 他偏开头说:“领领,这是外面。” 商领领就想看他失控,就想把他弄乱,就想看看是不是除了父亲之外,还会有一个人能毫无底线地包容她。 “我偏要。” 她的手没入景召衣服里。 “领领。” 他身体僵住。 商领领抬起脸,眼角有点红:“景召哥哥,我心情不好。” 景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车窗关紧,抱住她,默认她的手对他胡作非为。 227:渣女领,把他用完就丢(二更) 商领领在出神。 景召叫她:“领领。”他还没完全从情动里抽离出来,声音低哑。 商领领没答应,盯着他看。 真好看,这种时候的表情。 “我们和好了吗?” 景召用湿巾给她擦手,动作细致入微。 她突然把手抽走:“没有,我们分手了。” 手里落了空,景召把用过的湿巾装回包装袋里,然后放进口袋。。他把衣服整理好,打开车窗,让空气流通。 “谁告诉你分手之后还能做些事?” 商领领理亏,可是不服软:“是你愿意的。” 景召哑口无言。 商领领脸上的红晕还没下去,手支着车窗,挺想来根烟的:“你下车吧,我自己开车回去。” “用完就扔,”景召舔了下唇,嗓子发干,“商领领,你哪学来的?” 听听,商领领都叫上了,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叫宝贝的。 商领领推开车门:“你不下去那我下去了。” 景召按住她的手,无声地看了她很久,最后投降:“好,我下车,你自己开车要小心,不要因为生气就开快车,到了家给我打个电话。” 没得到她答复,他又说:“不愿意打电话发个消息也成。” 嘱咐完后,他下了车。 “车到时你还。”商领领爬到主驾驶,调转方向,把车开走了。 在去帝律公馆之前,贺江的电话打到她这边来了,催景召去拍摄,说行程很赶。 景召真的很忙,而且他昨晚没睡,不能疲劳驾驶。 陈野渡接到景召电话的时候,人在片场。 景召问:“能不能来接我?” “没空,自己打车。” “附近打不到车。” 景召很少麻烦人。 陈野渡从导演椅上起来,拿上外套:“你人在哪?” “华都高速上。” “定位发我。” 五十多分钟后,陈野渡在高速旁的江边找到了景召。他一个人,站在江边吹风,远远看过去,背影竟有点萧条。 “你搁这赏景呢?” 景召没做声。 陈野渡把车停稳:“你没开车来?” 景召上车,系上安全带:“车给女朋友了。” “然后她把你丢下了?” 景召没接话。 那就是默认了,陈野渡看得出来,景召状态不佳。 就景召被女朋友丢在高速上这件事,陈野渡觉得最少能在热搜上挂两天。 这么好笑的事,陈野渡没办法不取笑:“你也有今天。” 景召懒得搭理。 车开了一段路,陈野渡突然提了嘴:“听路深说,你女朋友是商领领。” 景召应:“嗯。” “挺配的。” 其他的陈野渡没多说,也用不着他来说,商领领的那些传闻他虽然都听过,但景召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力和是非观。景召是那么冷静理智的人,从不婚到向商领领妥协肯定经过了无数次的深思熟虑,用不着任何人去质疑他的选择。 “我睡会儿。” 风吹得人很舒服,景召昨夜没合眼,没多久就入睡了。他平时很少会做梦,他梦到了维加兰卡,梦到了十四岁的商领领。 那时候他住在红粟寨的竹林里,竹屋外面全是集团的保镖,他们严守着屋子,不让任何人靠近,也从不让他出去。 外面有人大喊:“什么人?” 保镖说的是当地语言。 接着女孩说:“help!” 下一秒,所有保镖的枪口全部对准了女孩。 在维加兰卡这个动乱危险的城市里,持枪并不犯法,也就意味着,人身安全很难得到保障。 景召在木屋里,从窗户的缝隙里看见了少女脏兮兮的脸,她放下求助的手,表情渐渐变得绝望。 保镖各个凶神恶煞,冲她吼,她听不懂,但猜得到,他们在赶她走。 来抓她的匪徒就在不远处。 他不该多管闲事,他这里同样不安全,可他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门。 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穿着红裙的女孩骤然回头,与竹屋里的他目光撞上。 那天维加兰卡的日头刚刚好,微风也不燥。 他问女孩:“需要帮助吗?” 她重重点头。 然后,他把她带进了竹屋,带进了自己的领地里。 她话很多。 “为什么这里的天总是黑的?” 因为总有硝烟,他不常开口,虽然他会帝国的语言。 “这里的月亮一点都不亮。”十几岁的女孩很适合穿红色,灵秀明艳,她问他,“你去过帝国吗?” 她说帝国的月亮很美,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她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颗很大的红宝石,还有一个地址。 后来,他寻着地址去帝国看过她。 帕琪问,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跋山涉水去帝国。 他告诉帕琪:“我听人说,帝国的月亮很美。” 他在竹屋生活的那些年里,除了父亲、老师、保镖,商领领是他唯一见过的人。 后来帕琪说,可能是雏鸟情结。 不过不重要了,他爱上了帝国的月亮。 228:帮老婆出气,色诱哄人(一更) 鼓楼的拍摄挪到了下午。中途休息的时候,景召给陆女士发了条微信。 景召:【领领到家了吗?】 不戒美甲不改名:【到了,饭也没吃就上班去了】 景召点了份外卖,地址填了华兴殡仪馆。 下午拍摄效率还可以,景召话很少,似乎想速战速决,工作到很晚才收工。贺江过来接他,问去哪里吃,周至提议一起去聚餐。 景召以晚上有事为由拒绝了,他把相机收好,放到保姆车上,走之前跟周至打了个招呼,说:“你的车不还你了。” 虽然没真做,但到底擦了边,景召没大方到让周至再开那辆车。 “看上我车了?” 景召撒了个慌:“被我刮坏了,回头赔你一辆。。” 周至没放心上:“用不着,刮了也没事。” 他坚持:“不还了。” 他还说如果有看中的车可以发给他,然后就走了。 周至满头问号。 翌日,帝都变天,由晴转阴。 景召很忙,行程很满,都是之前就定好了的,推不了,他上午有拍摄,下午受邀出席一个国外品牌的春季秀。 红毯上,有记者问景召:“新的一年有没有和梵帝斯合作的打算。” 梵帝斯是国内珠宝品牌的龙头,景召作为摄影圈的头部摄影师,记者发现他们居然一次也没有合作过,这里面显然有新闻。 景召如实回答:“没那个打算。” 记者追问:“不合作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若是以往,景召断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但昨天赵守月说商领领去过陆家。 过后他问了王匪,知道了季寥寥在西京城把商领领推出来挡枪的事。 “我个人不喜欢梵帝斯的代言人。” 记者眼睛都亮了,景召是出了名的低调寡言,虽然一直在圈子里,但从来不混圈子,也不给媒体半点可以炒的料,本来没抱希望,居然还真问到了隐情。 “据我所知梵帝斯有好几位代言人,”记者顺着往下挖,“景老师指的是?” 一向不在公开场合提任何公众人物的景召直接点名道姓:“季寥寥,季小姐。” 梵帝斯前不久才刚官宣季寥寥作为代言人。 景召却公开diss她。 “季小姐是女团出身,又是新人,景老师是觉得她的时尚表现力还不够吗?” 景召面对镜头,不避不闪:“人品不行。” 大爆点! 记者趁热打铁,又问:“景老师和季小姐私下有过接触吗?不知道景老师指的是哪方面,能具体说说吗?” 后面景召不再开口。 当天傍晚,季寥寥因为人品不行上了热搜。 景召在时尚界的地位很高,国外高奢品牌基本都和他合作过,都不用去站队,季寥寥直接被秒,至少只要景召还活跃在时尚圈,以他的人脉,季寥寥基本不可能再拿到好的时尚资源。 没过不久,季寥寥发了微博回应人品一事。 季寥寥v:不熟,姐独自美丽。并配头戴皇冠翻白眼的图片。 【抱走寥寥,我们不约】 【别的不说,景老师是真敢说】 【季寥寥有作品吗?】 【在少女练习营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干啥啥不行,立人设第一名】 【景老师不怕得罪资本吗】 【景老师自己就是资本】 【……】 没过半小时,季寥寥就又删了那条微博,不知道是不敢得罪景召,还是被骂怕了。她出道没多久,黑历史却不少,最为人诟病的是她毫无实力却凭背景c位出道,出道后更是资源飞起,跟她同一个团的几位成员实力好却都在坐冷板凳,谁都知道季寥寥是资本在捧,然而她还不知道低调,十条微博最少五条炫富,疯狂立豪门公主人设,败了不少路人缘。 景召晚上七点多才到华城。 陆女士喊商领领一起吃晚饭,她拒绝了。 陆女士心思细腻,立马看出了不对劲,逮着景召问:“你跟领领吵架了?” 参加完活动景召就直接开车回来了,身上穿着裁剪得当的正装,黑色很衬他,霁月清风,只是他眉头不展,心事重重,陆女士问他他又不说,话少得很。 “是不是因为西京城的事?” 西京城的事景召也没和陆女士详说,只说是自己在国外拍照得罪了人。 “不是。”景召把相机随手放在了桌上,没心情去好好安置。 陆女士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情绪低落:“那是什么事?” 他有点头疼,抬手按了按,两晚没怎么睡,状态很差:“是我做错了事,其他的您别问了。” 陆女士看他脸色不好,赶紧去冲杯热的蜂蜜水来:“你这张嘴啊,是真能憋事儿,我要是领领,我才看不上你,闷葫芦一个。” 蜂蜜水有点烫,景召喝下去,胃里稍微暖了点。 陆女士在旁边着急:“你赶紧去把领领哄好,好不容易才有个儿媳妇,你别给我搞没了。” 景召抬头,让蜂蜜水的热气熏湿了眼:“怎么哄?” “你可以色诱啊,别白瞎了你这张脸。” “……” 景召晚饭没吃,回了十八楼,外套扔在沙发上,他进了浴室。 色诱没用。 景召把镜面上的雾气抹掉,刚冲完澡,头发湿漉漉的,他裸着站在镜子前,看自己腹上的抓痕。 那是在车上商领领抓的。 她手碰他的时候,他已经做好放肆一场的打算了,哪怕是在户外,哪怕时间场合都不对,他都想拉着她一起疯,可她连他衣服都不脱,她不原谅他,也不想要他了。 ***** 敲门声响了很久,商领领才来开门。 景召站在门口,穿着单薄的睡衣,头发还没干:“领领。” 229:景召苦肉计,笼子文化来了(二更) 景召站在门口,穿着单薄的睡衣,头发还没干:“领领。” 就过了两天,商领领觉得他清减了很多。 “你等一下。”她进屋,去把周至的车钥匙拿过来,“钥匙还你。” 景召接过车钥匙,手没有收回,而是摊开手掌:“我手受伤了。” 他掌心有一道很长的划痕,皮肉外翻,刚刚结了痂。 商领领这才发现他站过的地方地上有血,她喉咙哽住,声音绷紧:“怎么伤的?” 景召看着她,在观察她的脸色:“浴室的镜子不小心弄碎了。” “不小心?” 不小心能弄出这么长的伤口? 商领领盯着景召的眼睛。。 他撒不了谎了:“故意的。” “景召!” 商领领咬字很重,瞳孔黑亮,透着一股劲儿,里面有情绪在翻滚。 她在生气,他好像又做错事情了。 “商领领,”他伸手拉住她的衣服,“你心疼心疼我,行不行?” 商领领推掉他的手,眼眶都气红了:“你真的很过分。” 她直接把门关上。 楼道的声控灯瞬间亮了,光点缀夜晚,模糊掉地上的影子。 景召站在门前,眼神一点一点变暗,一点一点落寞,背脊像被什么压着,慢慢弓起。他大大小小的伤受过无数次,知道濒死是什么感觉。 他站了很久。 直到门再次被打开,他猛然抬头,重新活过来。 商领领把医药箱放在旁边的柜子上:“手伸过来。” 景召伸手,目光盯着她。 她拿出药和绷带,给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从头到尾低着头。 她动作很轻,语气很重:“我很不喜欢苦肉计,再有下次,” 好像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她没往后说了。 剪了一段医用胶带,贴在纱布上,全部处理完了她脱掉手套,抬头:“回去睡觉吧。” 她抬起手想关门,景召拉住她,知道她心软了。 “抱一下。”他说。 商领领气他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气还没消:“分手之后还能做这些?” 这话景召在车上也说过,她拿他的话来堵他。 景召手上用力,把她拉进怀里,她刚要用手推,他一只手箍住她的腰,稍微用力。 “领领。” 商领领不再动了。 “你可以生很久的气,但不要赌气说分手。” 景召抱起她,让她脚落在门槛上,他再稍微低头,高度刚好,适合亲吻。 商领领伸手挡住唇。 景召停顿片刻,又继续,吻在了她掌心里:“明天我再过来换药,晚安。” 车钥匙景召没有带走,遗落在了门口的地毯上。 商领领关上门,捡起车钥匙,心跳很久都平复不下来。 周四周五景召在帝都工作,不管忙到多晚他都会开车回华城,赶在商领领睡觉之前跟她说晚安,让她帮他换药。他早上要起很早,开两个多小时的车回帝都。 周五晚上,商领领接到了一通电话:“商小姐,侯勇辉出现了。” 周六早上,二十楼的萧女士去陆女士那里投诉十九楼扰民,说这几天总能听到金属敲敲打打的声音。 陆女士说她会去问问,十九楼的商领领不在家。 景召傍晚的时候发现商领领失联了,电话始终打不通,连赵守月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你不是一直跟着她吗?” 赵守月说:“她开车甩开了我。” 商领领玩过赛车,飙起车来赵守月根本追不上。 景召强迫自己冷静:“最后见她是在哪?” “国宾广场。” 景召挂掉电话,拿了车钥匙出门。 陆女士在后面问:“召宝,你去哪儿?” 景召出门,搭电梯去了二楼,按响202的门铃。 秦响来开的门。 “你好。” 秦响和景召并不熟:“你好。” 他语速偏快:“请问你今天有看到我女朋友吗?” 秦响知道商领领和景召在交往。 “今天没有,昨天在殡仪馆见了。” 景召说:“谢谢。” 他又离开了,脚步匆忙。 电梯很慢,他走了楼梯,给陆女士打了个电话:“妈,你帮我问问小区里的住户,有没有谁今天在哪看到过领领。” “好,我去问,你慢慢找,先别着急。” 景召不可能不着急,他脑子里已经有最坏的设想了。 第二通电话他在车上打的,打给了方路明。 “喂。” 景召说:“我是景召。” 方路明诧异:“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他没解释号码的问题:“你今天见过我女朋友吗?” “没啊,怎么了?” 景召一只手握方向盘,手心有汗:“她的电话打不通,你最后跟她联系是什么时候?有什么异常?” 方路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就是上次跟她喝酒那次,之后几天没联系。” 方路明还想再问问细节。 “谢谢。”景召挂了电话。 快到晚饭时间,路上车很多,很堵,景召胸口也堵,他解开衬衫的扣子,拨打王匪的电话。 “小九爷。” “帮我找个人。” “谁?” “商领领。”前面的车移动了,景召油门踩得过猛,急刹了一下,“她今天来过国宾广场,你帮我找找她之后去了哪。” 这怎么找?华城那么大。 王匪只能说:“我试试。” 景召很少疾言厉色:“不是试试,是一定要找到。” 国宾广场很拥挤,很多人在跳广场舞,景召开着车,在附近到处找,兜了一圈又一圈。 胃里有点不舒服,他没管,掌心已经结痂的伤口因为太过用力,开始疼。 那是他拿玻璃划的,为了让商领领心软,也为了每天有换药这个借口去找她,他以前也不知道,原来他这么疯。他曾经承诺,要把生命给信仰和人民,他现在开始质疑自己了。 九点,他还没有商领领的消息。 “路深。” 他打给了方路深,因为方路深是他唯一熟识的刑警。 “怎么了?” “能不能立案?我女朋友丢了。” 方路深足足愣了十多秒:“丢多久了,满二十四小时了吗?” “没满二十四小时。”景召还说了一些细节,什么时候发现联系不上的,在哪里甩开保镖的。 方路深有多年刑警经验,根据他的经验,商领领是自主离开,不是被带走,联系不到很有可能是不想接电话或者手机出了什么问题,而且商领领身手还不错。 方路深觉得景召有点病急乱投医:“立案立不了,我去帮你找找。” “谢谢。” 景召找了所有能找的人,他没有目的地,开着车在街上找。 十点一十三分,王匪回复了他:“她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在华江路拐河源镇的路口。” ***** 去河源镇的那条路很多年没有修过,路面凹凸不平,车身晃得厉害。 车灯照见前面有人,商领领打了喇叭,那人脚步没停,朝她的车迎面过来,她踩了急刹车。 路灯离得远,人走近了商领领才隐约看清轮廓:“景召?” 景召走到她车窗旁,脸色沉得厉害:“为什么不接电话?” “手机没电了。” “你去哪了?” 景召站的地方背光,眼底沉沉一片墨色,浓得化不开。 他好像生气了,商领领语气不由得放软:“侯枣庄。”她解释,“去找我爷爷以前的司机,问一点事情。” 掌心的纱布湿了,景召松开手,他以为商领领抛弃他走了。 “怎么了?”商领领问。 景召没说,上了她的车。 他自己的车就停在前面。 “你的车怎么办?” “车钥匙在车上,让代驾过来开。” “哦。” 商领领心虚,一路都很乖,没说什么气景召的话。 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景召送商领领到了门口。 “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今天不换药了。”他没说晚安。 商领领开了门,准备进去。 景召拉住她,她回头看他。 “商领领,”他眼底死沉的墨色开始翻涌,“别折磨我了,要我怎么做才跟我和好?” 他怕了,怕再像今天这样找不到她。 他要认输:“要我进你的笼子吗?” 230:笼子玩情趣,陆女士发现(一更) 他要认输:“要我进你的笼子吗?” 商领领立马反应过来:“你知道?” 他沉默。 商领领好不容易稍微平息下去的怒气瞬间卷土重来:“什么时候知道的?” 景召略为迟疑了片刻:“你搬来没多久。” 商领领租的这套是三室一厅,有一间房从她租进来起就一直被她锁着。 他什么都知道,傻的人是她。 她进屋,打开常年上锁的那间房,眉宇间的锋芒尽露:“好,你进去吧。” 那里面有一个镀金的笼子,很大,上面镶了粉钻和红宝石。笼子里有一张床,笼子外堆放着透明的储物柜,储物柜里放着精致的首饰盒,盒子里装的全是玉石,刻了一整个世界的玉石。 这些东西原本放在商领领华城的别墅里,她一点一点搬过来,偷偷组装好,锁在这间房里。。 她用指纹开了笼子上的锁。 景召没有丝毫犹豫,走了进去。 “以后晚上你就睡在这里。” 商领领刚要关上笼子的门,玄关传来声音:“领领,你们在干嘛?” 商领领和景召进屋太急,大门没有关,是陆女士进来了,她走上前,看到了房间里的笼子。 “这是在干嘛?” 商领领有一瞬间慌张了,哑口无言。 陆女士看向笼子里的景召,神情震惊:“召宝,你来说。” 商领领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她不敢看陆女士,盯着地面。已经夜深,四下安静,她听见景召平心静气地解释:“我和领领在玩情趣。” 商领领猛一下抬头,撞上了陆女士的目光,陆女士比她震惊,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她就说了一句:“那你们接着玩。”然后就出去了。 商领领知道,陆女士这是在给他们台阶下。陆女士是很聪明的人,而且她知道商领领的过往,玩情趣这种的借口根本蒙不了她。 商领领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蔫儿了。她是在乎的,陆女士对她的看法,和她相处得来的人不多,不对她抱有偏见的人不多,陆女士是其中一个。 景召从笼子里出来,端起她的下巴让她抬头:“没事的,你在这儿等我,我下去一趟,很快回来。” 景召去了十七楼。 陆女士坐在沙发上,在等景召,她知道他会下来解释。 “妈。” 景召站在背光的一侧。 陆女士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斟酌思忖了很久才开口:“我之前听说,领领以前有个很喜欢的男孩子。” 陆女士还听说她用笼子关着那个男孩子。 “那个人是我。” 陆女士猜对了,车祸的时间也对上了,景召现在承认,说明他自己也知道,那么问题来了。 “以前的事你都记得?” “在丹苏留学的时候想起来了。”景召站得很直,低着头,“对不起,我骗了您。” 他那时候他刚恢复记忆,goldenworld的人找到他,让他子承父业。他接手集团后,内忧外患,一直忙着清除障碍和保命,没有精力也没有机会回帝国,他肩上背了太多人命,回不了头。 “我也骗了领领,所以她才跟我生气。”景召从来没有求过陆女士什么,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恳求她,“妈,是我做错了事情,领领她没有错,是我没能让她消气,她是我很喜欢的人,是我以后的妻子,请您不要因为刚刚的事对她有偏见,请您像之前一样疼爱喜欢她。” 231:领领搞事业,赌场风云(二更) “请您不要因为刚刚的事对她有偏见,请您像之前一样疼爱喜欢她。” 景召是个沉闷的性子,话少,不跟人交心,有什么情绪从不表露出来。。。 陆女士今天才知道,他对商领领的感情有多深。 “领领是什么人我看得很清楚,也不会因为一件事就改变我的看法,我就问你一件事。”眼眶不由得发热,陆女士问景召,“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陆女士会把失忆的景召领回家是因为认出了他手指上的疤,那是他小时候留下的。 景召每一个字都坚定有力,他说:“您是我的母亲。” 陆女士把脸转到一边,因为眼睛红了:“你去领领那吧,好好跟她道歉,别让她胡思乱想。” 景召说好,他刚走,景河东从卧室出来。 陆女士正在抹眼泪,景河东呼吸一滞,瞬间犹如天塌地陷:“怎么了老婆,你怎么哭了?” “召宝他都记得,在陆家的事他全都记得……” 陆女士第一次见景召的时候,他才八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被陆常悠关在酒窖里三天,抱出来的时候奄奄一息。 景召回了十九楼。 商领领还站在刚刚站的位置,姿势都没换过:“你妈妈有没有骂你?” “骂我什么?” 她想了一下,但不是反思,她才不会反思,她没错,不听话就该被关。 “骂你傻,被我虐待都不知道反抗。” “没有。”景召走过去,因为身高,他挡住了光,阴影落在了商领领身上,地上的影子重叠,像在拥抱,“她知道我做错了事,让我好好跟你道歉。” 商领领仰着脖子看景召,目光迷茫困惑,她不理解,为什么她都这样了,陆女士还不讨厌她。 景召低下头,让视线与她相平:“领领,你很好,不要轻易否认你自己。” 除父亲之外,没有人说过她很好。 商领领沉默着,在回味这句话。 景召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让她回过神来:“关于这个笼子,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们是情侣,只要承受方没觉得有问题,并且出于自愿,那怎么算都只能算作情趣,别人不能定义你的行为,只有我能,我不觉得这是虐待,所以你也不要这么想你自己。” 商领领呆呆地看着景召,甚至忘了提醒景召他们已经分手。 有很多人说过她有精神病,说她遗传了她父亲。神渡不渡众生她不知道,但景召能渡她。 她也不想心软,她还在生气,但景召太厉害,总能戳软她的心窝。 “我需要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商领领想,她应该拒绝。 但他说:“以后晚上我睡你这里。” 然后他去楼下,拿了他的衣服、他的洗漱用品,进了她的浴室,洗漱完,在她的笼子里睡觉。 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样,等商领领反应过来,她的思维已经被带着走了,景召把神经病的笼子文学合理化成他们之间的情趣。 后半夜,指纹锁滴的一声响。 景召睁开眼:“领领。” 商领领抱着她的枕头进来:“别跟我说话,我在梦游。” 她把枕头放上去,睡在景召旁边,也不说话,没过一会儿,她听见他在移动。 “你车祸之后有一段时间我失眠很厉害,只有在笼子里才睡得着。” 景召朝她伸过去的手又落下了:“对不起。” 商领领转过身去,背对他,之后彼此无言。 ***** 天刚蒙蒙亮,商领领就打开了笼子,然后做自己的事情,不再管景召。 之后的一周,景召除了推不掉的工作,其余所有时间都会待在笼子里,哪怕商领领不上锁,他也会在里面等她。 商领领知道他是在示好,但除了第一个晚上,她都在自己房间睡。 又一个周末。 商领领接到电话:“商小姐,人在三龙岛。” 给她打电话的是她请的私家侦探。她在找一个人,侯勇辉。八年前她去侯枣庄就是为了找侯勇辉,不过当时人没找到,但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修路灯的景召。 三龙岛是帝国唯一博彩业合法的城市,岛上面积不大,但城市建设很好,赌场盛行。从华城坐船到三龙岛要三个多小时,商领领晚上七点多才抵达三龙岛,这个点刚好,赌场里正热闹。 已经是三月中旬,天气不那么冷了,商领领在黑色大衣里面穿了改良的旗袍短裙,是宝蓝色的裙子,长度刚过大腿,她脚下踩短靴,头发披着,一边挂耳,挑染的粉色发丝混在长发里,刚好露在耳后,唯一戴的首饰是耳朵上的红宝石耳环,粉色和大红相应,可爱但也张扬大气。 赌场门口,保安拦下她:“小姐,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 保安的西装外套上别着一颗圆形的胸针,那是goldenworld的图徽,商领领在西京城见过。 goldenworld的手真长,连三龙岛的赌场安保也能外包下来。 商领领递出身份证。 只要是已成年都可以进去,保安礼貌问道:“需要为您引路吗?” “不需要。” 保安做了个请的姿势。 赌场里面一共有四楼,越往上,下注越大,其中四楼是贵宾包厢,商领领去了一楼。 有人在等她,她请的那位什么任务都接的私家侦探,叶先生。 “商小姐。” 叶先生过来,带她去了一楼的三号厅。光一楼的占地面积就很大,有二十多个厅,三号厅在最西边。 赌场里最不缺面红耳赤、骂骂咧咧的赌徒。 “妈的,老子今天点真背。” 是他,侯勇辉,他在玩二十一点。 商领领没过去,叶先生问:“要过去见见他吗?” “不用。” 侯勇辉已经输红了眼。 商领领今天就过来踩踩点,她是第一次来赌场,觉得新鲜,四下看了看,仰头时在四楼看到了一张面熟的侧脸。 ------题外话------ **** 啊,二更终于出来了。晚安! 232:上别人地盘打劫(一更) 商领领今天就过来踩踩点,她是第一次来赌场,觉得新鲜,四下看了看,仰头时在四楼看到了一张面熟的侧脸。 宝石娱乐,岑肆。。。 荷官最后一轮发牌,一局五人,只有岑肆加了码。 他座位最靠走廊,是四楼视线最好的位置,往下俯瞰,大厅的奢华热闹尽收眼底。 右手边第二位是明氏地产的明董,他已经翻完牌,往左看:“到你了,岑爷。” 岑肆换了个姿势,腿伸长,手肘搁在牌桌上,他把最后一张底牌翻过来。 红桃a。 左手边第一位,三龙岛建峰银行的何行长:“岑爷今晚好手气啊。” 与何行长同排坐的是三龙岛赌马场的少东家郑二少:“你以为岑爷玩的是手气?”郑二少看向今天的东道主,“老爷子可是十赌九赢。” 老爷子姓霍,三龙岛霍老,年轻的时候有个赌圣的名头,中年开始进军博彩业,脚下这座卢华宫殿就是他的地盘。 这几年霍老退下来了,他的长子接管了旗下赌场,能劳烦他出山的人不多。 郑二少的话逗得霍老哈哈大笑:“哪来的九赢,这几年就玩了两次,两次还都输了。”霍老已过八旬,精神矍铄,“老喽,算不过你们这些小年轻。” “两次?”何行长逗趣,“另一个是谁?能赢我们赌圣老爷子。” “是个留学生,年纪轻轻,骰子玩得一绝。” 霍老到现在都印象深刻,当初在丹苏赌场,被那年轻人杀得一个子儿都不剩,老脸实在挂不住。 荷官再次发牌。 岑肆杯中的酒已经饮尽。 郑二少拍了拍怀中红裙女郎的头。 女郎会意,起身走过去,接过服务生手里的红酒瓶,拉来椅子顺势坐下,给岑肆添酒。 她笑盈盈地娇声喊:“岑爷。” 岑肆推了两摞筹码出去,收回手靠着椅背,漫不经心。 荷官继续发牌。 到第三轮的时候,岑肆闲聊一般,突然扔出一句话:“我听说,赌权在八月份要开始重新竞投。” 一句话,让场子冷了下来。 尤其是霍老,脸色顿时沉下来:“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龙岛的赌权十七年一竞投,今年八月刚好是重新竞投的时间。 岑肆不紧不慢道:“我觉得三龙岛的博彩业应该洗洗牌了。” 这些年,除了外资企业,三龙岛博彩业霍家独大。 “岑爷也对博彩业感兴趣?” 他淡淡嗯了声。 霍老彻底没了好脸色:“好大的胃口。” “我胃口要是大,今天就不会过来了。” 赌权重新竞投,霍家最大的竞争对手是三龙岛的齐家。如果岑肆真要横插一脚,鹬蚌相争的时候,他要渔翁得利也不难。 赌桌上的其他几人都不作声了,霍老看向岑肆,不再说场面话:“你不妨直说。” “我可以助你重新拿下赌权,你让我十个点。”话说着,岑肆俯下眼,视线往下扫去。 这卢华宫殿里日进斗金,是个真真正正的销金窟。 忽然,他目光定住。 霍老被气笑了:“岑爷,这里可是三龙岛。” 添酒的女郎不识趣,红裙领子开得大,身体不经意前倾,似有若无地擦过岑肆的手臂。 若是能搭上这位金主—— 岑肆捏住女郎的手腕,粗暴地将她扯开,半点不怜香惜玉,看着她高跟鞋失衡,花容失色地跌坐在地上。 女郎梨花带雨委屈地喊郑二少。 郑二少还没搞清楚岑肆为什么发火,可不敢上前。 岑肆眼窝深,唇色偏红,他这副皮相极具攻击性:“我还要去赴马老爷子的晚宴,就不奉陪了。” 他把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穿上,正了下领带,转身离场。 霍老的长子站在霍老后面,目送人走远:“爸,这个姓岑的哪儿冒出来的?”可真够狂的。 “垃圾堆里爬出来的。” 手腕脏,什么都敢做。 岑肆去了一楼。 一楼大厅有个吧台,那里供应酒水,调酒师酒调得不错,商领领已经喝了三杯。 刚要点第四杯,景召电话打过来。 商领领用手指划了一下,手机放到耳边:“喂。” “你喝酒了?”声音听得出来。 商领领喝了点酒,骨头就犯懒,她倚着吧台,自己撑着下巴:“你在我身上装了监控吗?” “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我去接你。” “你知道我在哪儿?” “嗯,我已经下船了。” 景召也来了三龙岛。 “你真在我身上装了监控啊。”商领领被吵得有点头昏,“让我来猜猜。” 她回头,四下看看,没看到人。 “是赵先生吗?” 西京城那次她就开始怀疑了,还有帝律公馆那次,景召也跟这次一样,装了监控似的。 “是,所以以后不要随意甩开他飙车。” 商领领哼了哼:“跟踪狂。” 景召好言好语地哄人:“赌场鱼龙混杂不安全,你去卢华宫殿附近的酒店等我。” “我没喝多,我还要赌钱呢。” 商领领把电话挂了。 ------题外话------ **** 二更十二点后,你们先睡哈,明天再看 233:景召吃醋(二更) 那边侯勇辉已经输光了,败兴离开。叶先生朝商领领点了下头,然后尾随侯勇辉出去了。。。 商领领玩了两把牌九,觉得没意思,去吧台又点了杯酒。 她酒量不怎么好,但也不至于几杯就醉,就是脚下有一点飘,脑子有一点亢奋。 她从赌场出来,出租车停在她旁边,问她去哪,她没理会,沿着人行道一直走。 她才不是等景召,她就是想醒酒。 走到一个巷子口她停下来,看一对夫妻打架。 “我的钱呢?” 男人推开女人,说很凶的话,发很大的脾气:“什么钱?” 女人大着个肚子,除了那个圆滚滚的肚子,身上没几两肉:“我放在床底下的钱。” 男人狡辩:“我哪知道。” “你是不是拿去赌了?” “我说了我不知道。” 女人拽住男人的衣服,捶打他手臂:“你把钱还我,还我!” 男人拽住女人头发,一把扯开:“疯婆子。” 女人往后趔趄,后背撞在了垃圾桶上:“王华!你还是不是人?从我怀孕到现在,你不仅一分钱没往家里拿,还偷我的钱去赌,那是我生孩子的钱!” 男人面色一僵,掉头就走。 女人坐在地上开始哭,歇斯底里地哭。 商领领不理解,为什么这种人渣还有女人肯给她生孩子? 没意思。 她一转头,目光刚好撞上后面的人,两双眸子对视,都没有在彼此眼里看到同情。 或许,岑肆和她是同一种人。 哭声小了,女人爬起来,顶着大肚子离开。 岑肆说:“我出来抽烟。” 算是解释,解释他没有跟踪她。 商领领跟他也不熟,回了句:“请便。” 路过时,她闻到了烟味,跟她抽的是一个牌子的,那个牌子的烟不怎么好抽,但味道特别。 商领领脚步停下来,站在巷子口,正好是明暗交错的位置,光把她眼里的阴影分割成了阴沉与明媚的两半:“我听说只要是赚钱的生意你都做。” 岑肆看着她,没有否认。 树影在地上,没有他腿的影子长。 “我这儿有桩生意,你做不做?” 他指尖夹着烟,没有抽:“价格我开?” 听说岑爷吃人不吐骨头。 商领领有条件:“不能太离谱。” 巷子里就他们两个,三龙岛靠海,这里的风很残忍,把枝丫吹折,素月流辉下的影子乱摇。 岑肆逆风上前,额前的头发被掀起,露出完整一副骨相,他给人的感觉很矛盾,既有美人骨,又有坏人皮。 他从西装里掏出银色的名片盒,一根手指推开,取出一张,夹在两指中间,递给商领领:“不会离谱。” 商领领考虑片刻,接了。 生意谈成。 她转过身去,站在巷子口,等景召。 岑肆站另一边,叼着烟,看着路口的方向。他瞳孔的颜色不够黑,偏棕色,因为瞳色浅淡,看人时总显得散漫不认真。 他吐出烟雾:“我等人。” 商领领没回头:“请便。” 然后他就没有走,风把烟草味吹得到处都是。 商领领的瘾被他勾出来了,包里有女士烟,但她没有摸到打火机,回头问了句:“打火机有吗?” 景召最近管不了她,她现在抽烟都不偷偷摸摸了。 岑肆没有直接给她打火机,迈开腿走到她那一边,打着火后,拿在手里递过去。 商领领咬着烟去点。 地上影子拉近,烟刚碰到火苗,她被拉住手,拽离了巷口。 她回头。 景召把她指尖的烟抽走:“你这两天咳嗽,不能抽烟。” 旁边就是垃圾桶,景召精准地把烟扔了进去。岛上风大,商领领图好看,裙子里的肉色打底裤看着像光腿,景召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商领领身上。 他这才看向岑肆,隔着打火机的火焰,淡淡的一眼,然后移开,拉着商领领走了。 夜晚的三龙岛把氛围感拉满,岑肆的眸光被火焰映蓝,他抬起手,借火光,看手指上的尾戒。 赌场的附近很热闹。 景召走在人行道的外侧,放缓了步子配合商领领:“你来三龙岛做什么?” 商领领喝了酒,踩着影子飘飘然:“不做什么?” “你和岑肆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景召拉住她:“领领。” 她还在笑,喝了酒,眼睛亮亮的:“被瞒着的滋味不好受吧?景召哥哥,我都是跟你学的。” 她现在每次叫景召哥哥,不是撒娇就是气他。 景召的眉头从刚才起就没舒展开过:“岑肆这个人很危险,不要跟他来往太近。” 她偏要不听话:“我觉得他挺好,上次在西京城他还帮了我。” “你跟他很熟?” “见过几次。” 景召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次?都是在哪见过?” 商领领把手抽走,不给牵:“我干嘛要告诉你?” 景召是君子,从不说人坏话:“岑肆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从不强人所难:“别跟他走太近。” 商领领抱着手,仔细瞧他的表情,难得见到他急躁沉闷的样子。 平时是多稳重一副做派。 “你吃醋啊?” ------题外话------ **** 晚安 234:三龙岛开房(一更) “你吃醋啊?” 天上一轮瘦月,弯弯的尖,像她翘着的眼角。 景召看着她不说话。 “是不是?” 在维加兰卡父亲给他请了很多老师,教学识、教礼仪、教枪械格斗,教他如何克制忍耐、如何大义稳重。 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能辨别暧昧、有良性恋爱观、有良好分寸感的成年男女之间,拈酸吃醋不是一种成熟的行为,这是景召以前的想法。 但真正轮到他了,才发现全是纸上谈兵。 他承认:“嗯,我吃醋了。” 商领领扬了扬嘴角,心情不错,背着手,踩着影子蹦蹦跳跳地走。 第一次哦。。 景召吃醋了。 景召走在右侧,怕行人撞到她:“已经很晚了,没有回华城的船。” “我住酒店。” 景召跟在后面,没说话,随她去哪。 他的外套给了她,上衣穿得单薄,就一件长袖,纯白色。 商领领几次回头,他都在她伸手能够得着地右后方。 她突然不走了:“我累了。” 景召走上前一步:“要我背吗?” 她使劲摇头,音色甜,对他再怎么义正辞严也没有威慑力:“不要,男女授受不亲!” 嗯,他懂了。 他去拦了辆车,开了车门再叫她:“领领。” 商领领磨磨蹭蹭地上车,脸上摆出不情不愿的表情,坐好之后,把外套脱下来,放在旁边的座位上。 景召捡起外套坐下,对司机先生说:“师傅,去唐明酒店。” 司机先生打了表,前面调头。 “咳咳咳。” 商领领这两天有点干咳,她趴在窗户上,看三龙岛的夜景。 身边的人突然朝她靠近。 她立马坐直:“你干嘛?” 她用眼神警告前男友:在外面呢! 司机先生回头瞧了一眼,心想:小情侣呀。 景召手伸过去,绕过商领领,将车窗关上:“这两天别抽烟了。” 他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商领领腿上,他压着其中一头坐好。 去唐明酒店只要十几分钟。 车停好,景召在付钱,商领领把他的外套留下,自己先下了车。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酒店,走到前台。 “你好。” 前台的女孩抬头。 景召问:“请问有空房吗?” 女孩稍稍愣了一下:“有的。”她尽量克制眼神,打量二人,“需要几间?” 景召说:“一间。” 商领领把身份证放上去:“要两间。” 景召转头看她,似乎不赞同,但也没说什么。 女孩办理好了入住,把身份证和钥匙一起递上,犹豫了一番,她礼貌地询问:“景老师,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她是沉井cp粉哦。 “可以。” 商领领用眼角余光瞥了景召一眼。 哼,还真是遍地开桃花。 她拿了自己的身份证和一张门卡就走了,没等景召。 女孩没找到本子,拿了本酒店介绍书给景召签名。 景召签完后,连同笔一起递还。 “谢谢景老师。” “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女孩乐意之至:“您说。” 商领领在电梯里数到了四十,景召还没来,她气鼓鼓地按了楼层,先上去了。 她的房间在二十七楼,她摔上门,开了空调,把包一扔,踢了一脚床。 她又去锤枕头。 敲门声响了。 商领领不理。 景召在门外:“领领。” 商领领冲门口哼。 “开一下门。” 就不开! 跟你的烂桃花过去吧! 门外安静了。 走了? 商领领拖延了好一会儿才去开门。 景召还在外面。 她咬着一边牙齿,头甩向另一边。 景召进门之前说:“我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 他进去,先看了看玄关四处,接着查看浴室。 商领领跟在后面,好奇地看他排查每一个可能藏摄像头的地方,他动作很熟练,而且专业。 “这不是你同学家开的吗?你也不放心?” 唐明酒店是陈氏集团旗下的连锁酒店,是国内top级的五星酒店。 景召解释:“酒店人来人往,还是要留个心眼。” 他踮着脚,用手拂过镜子上面的一条边缘,确保后面没有藏什么东西。 他检查得很仔细,床前床后、空调电视都没有遗漏。 确认好没问题了,他把空调温度调高一度:“睡觉的时候记得把门反锁,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商领领闷闷地嗯了声。 景召走了之后,她把门反锁好,大字地躺在床上,心里怪怪的、软趴趴的。 刚刚景召出去的时候,看了她很久,好像想抱她,但他没有,只说了晚安。 商领领停止胡思乱想,拿起手机,朋友圈里方路明又在晒他的共享事业,商领领象征性地点了个赞。 235:深夜温柔,原谅否?(二更) 商领领停止胡思乱想,拿起手机,朋友圈里方路明又在晒他的共享事业,商领领象征性地点了个赞。 方路明估计是闲得蛋疼,十几分钟后,电话打过来。 “你跟景召怎么样了?” 可能酒的后劲来了,商领领心口塞塞的,提不起劲儿,开始深夜网抑云:“就那样。” 那就是没和好。 方路明代入娘家人的角色已经代入得相当熟练:“别那么快就原谅他,显得你好欺负。” 商领领把外套脱下来,垫在床上,她再趴上去,把脸埋进去:“我来三龙岛了,景召也来了,住我隔壁。” “你去三龙岛干嘛?” 商领领没回答,继续说自己的:“我那个保镖赵先生还记得吗,我之前以为他是我爷爷的眼线。” 大学时期方路明见过几次赵守月。。 “难道不是?”他以前查过,赵守月明明会给商裕德传送消息,是商裕德雇来监视商领领的。 “真正雇他的人是景召。” 碟中谍? 玩还是景召会玩啊。 不过方路明不明白的是:“景召雇他干嘛?” 商领领又不回答,自话自说:“景召的暗房里有很多我以前的照片,我看的出来,那都是他自己拍的。” 方路明被她频繁跳跃的话题搞蒙了:“不是说保镖吗?怎么又扯到照片了?” “过去几年,他偷偷来看过我,而且很多次,那些照片就是证据。” 商领领忍不住去想象照片里的每一个画面,那些画面都有一个共同点,她走在前面,景召在她看不到的后面,安静忐忑地、小心翼翼地跟着,走她走过的路,看她看过的景,怕被发现,或者想被发现。 他有超高的摄影天赋,他的照片里总有丰富的感情和故事,商领领忍不住想,他拍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方路明也听明白了,商领领不是来跟他倾诉的。 她是心软了,在说服她自己。 方路明干脆不说话,听她一条一条自我攻陷。 “他和我在一起跟杨康年没有一点关系,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有从我这里获取过任何跟杨康年相关的有用信息,甚至没有主动跟我打探过。” “他那么骄傲稳重的一个人,思想有时还有点古板,但愿意陪我玩笼子情趣。他说是情趣,我知道他是在告诉我,七年前他从来没有怪过我让他失去自由。” 商领领翻了个身,直视吊灯的眼睛在发烫:“他总是受伤。” 她大概猜得到一点他在goldenworld的工作性质,她早就清楚不是吗?他不是只有个人小爱的人,他有他的大是大非。 “我亲自给他的伙伴做过遗体修复,他的伙伴是被人恶意报复致死的。” 所以那之后景召拒绝了她,因为怕自己被报复,怕身边人被报复。 “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在想他的身后事了。” 商领领突然好难过:“跟我在一起、和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以至于在我之前,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是不婚主义。” 电话里安静了很久。 缺根筋的方路明都有点触动了:“所以,你要原谅了他吗?” 有人来敲门。 “打扰一下。”是女孩子的声音,“客房服务。” 商领领听出来了,是刚刚那位要签名的前台。 她把手机开了免提扔床上,起身去开门:“我没点客房服务。” 女孩微笑说:“是隔壁的景先生点的。” 女孩把推车推进去,放下砂锅汤碗,对商领领点了点头,离开房间关上门。 商领领掀开盖,是冰糖炖雪梨。 唐明酒店的菜单里是没有冰糖炖雪梨的,上次商领领咳嗽陆女士也给她炖了,对她很有效。 方路明问她是不是要原谅景召了。 她列了那么多条,还有一条最重要的:“我看不得他难过。” 236:和好 商领领有一点认床,没怎么睡好,早上醒得也早。 洗漱完,她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给景召打个电话。。 算了,还早。 她一开门,景召就在门外。 “你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等了多久。 “刚醒。”景召见她衣服没扣上,想帮忙,到刚抬起手,又收了回去,“早上室外冷,你把衣服扣好。” 商领领把外套的扣子扣上。 “咳嗽好点了吗?” “嗯。” 景召帮她取下房卡:“早餐有没有想吃的?” “十九楼有餐厅。” 吃饭的时候,商领领好几次想开口,感觉场合不对,还是忍住了。 他们在酒店的十九楼吃了早餐,过后景召去退房。 从酒店出来,景召问:“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商领领知道他很忙。 “回家吧。” “好。” 景召招了车,去客运码头。 一路上景召都坐得很规矩,可能因为她昨天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他今天都没挨着过她。 商领领有点郁闷。 早上很堵车,从酒店到客运码头,司机师傅开了有一个多小时,到那里快十点,售票处有很多人在排队,门口旁边有座位。 “坐这儿等一下,我去买票。”她的身份证在景召这里,刚刚退房的时候他没还给她。 商领领:“哦。” 景召好不开窍,都没看出来她今天很温顺吗? 他去买票了。 排队的时候有人用手机在拍他,他把口罩戴上,兜里的手机这时响了,他接了个电话。 偷拍景召的是两个年轻女孩,路过商领领时,被她狠狠地瞪了。 商领领又等了十来分钟,景召买完票回来了。 “几点的船?” 景召把票和身份证给她:“十点十分。” 商领领看了看时间,只剩十二分钟就要开船了,得马上去检票。 “领领。” 商领领嗯了声,把身份证放回包里。 “我不能陪你回华城了。” 商领领手上动作停下,抬头:“你要去哪?” “去帝昌机场。” “你又要出国?” “嗯。” 海面起了风,浪潮在翻涌,商领领眼底的暗影也在翻涌。 “非得你去?”goldenworld那么多人。 非得他吗? 景召以前不会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从不曾犹豫过,但这次却过了很久才回答商领领:“嗯,这次的事必须我出面。” 他刚才迟疑了,不是迟疑是不是必须他出面,而是迟疑这件必须他出面的事他可不可以为了商领领而推辞。 “好,别人需要你,你去吧。”温顺?温顺个屁,商领领快炸了,“我不需要你。” “领领。” 景召试图解释,商领领不想听,转头就走。 那架势,想要去干仗。 检票员伸手拦了一下:“小姐,检票。” 商领领被迫停下。 检票员再次提醒:“小姐,请出示你的船票。” 商领领的票在她手里攥着,已经被她捏得皱巴了,她在原地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调头,折返回去。 景召在原地,在看她。 “要去多久?” “一到两周。” “危不危险?” “不危险。” 肯定是骗人。 商领领还没有消气,打算等他回来再找他撒气,现在先存着:“不要受伤。” “嗯。” “你走吧,我也要走了。” 她真要走了,检票员在催。 景召伸手拉住她,阳光热烈,披了他一身光,他眼神温柔到可以令她什么都不计较。 心有山海,静而无边,他本该是这样的人,现在被绊住了脚,舍不得松手。 “要说什么快点,船要开了。” 他没说什么,抱了抱她,很短暂的几秒,然后松开手。 “路上注意安全。” 商领领嗯了声,走几步回次头。 景召看着她上船,站在陆地上对她挥手,等到船影消失不见,才回售票处,买了一张去帝都的船票。 下午三点多,商领领才到星悦豪庭。 她在小区里碰到了购物回来的陆女士,陆女士左看右看,没看到景召。 “召宝呢?怎么没和你一块儿回来?” “他要出国,去帝都了。” 这个时候出国,陆女士都来气:“领领,别原谅他了,他这种人根本不配有女朋友。” 商领领被逗笑了。 “对不起陆姐,这阵子一直故意躲着你,笼子的事也对不起。” 躲着陆女士不是因为迁怒,是商领领怕自己的坏情绪会波及无辜。笼子的事虽然景召不介意,但天底下哪个母亲会愿意自己的孩子被人那样对待。 “召宝跟我说了,都是他的错,你不用道歉。” 景召这次出国和以往不太一样,除了第一天报了平安,之后就一直通讯不上。 237:大佬的女人商领领(一更) 景召这次出国和以往不太一样,除了第一天报了平安,之后就一直通讯不上。 商领领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米饭。 左小云握着勺子在她眼前晃:“领领。” 她抬头:“嗯?” “怎么心不在焉的?” “在想事情。” 左小云打趣:“是想男朋友了吧。” 商领领只是笑笑,没否认。 业务厅的两个姑娘坐在他们后面一桌,边吃边聊。。 “肖敏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这么久也不来上班?” “不知道。” “你不是跟她玩得挺好的吗?” “谁跟她玩得好了。” 最近关于肖敏的传闻很多,都是不太好听的,大家都在传她私生活乱。 左小云勾勾手指。 “告诉你个秘密。” 商领领很有默契地凑过去。 左小云掩着嘴,神秘兮兮地跟商领领咬耳朵:“肖敏被开除了,听我爸的意思是她品行不端正,惹到了上面的人。” 要是以前,商领领还要猜猜是谁,现在她敢肯定,是景召干的。 “还有赵荣舟,马上也要卷铺盖走人了,他爸被人举报受贿。” 殡仪馆隶属民政部门,赵荣舟是靠他爸的关系进来的。 “真是喜大普奔。”左小云胃口大好,把脆骨咬得嘎嘣响。 说曹操曹操到。 左小云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张令人倒胃口的脸:“看什么看?” 赵荣舟正盯着商领领的头发。 她前阵子做了粉色挑染,因为这个,还有家属投诉她,说她打扮不够检点,不尊重死者,不过她不是正式员工,算外聘的技术人员,馆长没说她什么。 而且,也没有哪条规定不准女员工染发。 赵荣舟是没地儿撒气,纯找茬,冲着商领领的头发骂:“不三不四。” 我草! 左小云抄起餐盘就冲上去了。 商领领根本来不及拉,就看见左小云把餐盘直接扣在了赵荣舟的脸上,糊了他一脸饭菜。 赵荣舟抹了一把眼睛上的汤汁,盘子摔在地上,抬手就要打人,但脚刚往前迈,商领领“不小心”伸了下腿,他被绊了下,整个人往前摔。左小云眼明脚快,往旁边一闪,赵荣舟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四脚贴地。 左小云笑得超大声。 等赵荣舟再爬起来,拉架的同事们已经赶过来了,他被几个男同事拉走,没碰到左小云一根手指。 这件事的最终处理结果是左小云被罚了半个月工资,以及写一封五千字的检讨书。为了表达歉意,商领领送了左小云一套有三十三个色号的口红,还请她吃了一顿大餐。 八点多商领领才回星悦豪庭,车停在负一楼,她关上车门,往电梯口走。 身后有脚步声,朝她靠近。 她回头,视角有点逆光,看得不是很清楚。脚步声很杂,不止一个人,他们从门口走进来,都身穿西装。 领头的那个人商领领认识。 眼角有疤,是王匪:“你好,商小姐。” 商领领有不好的预感:“有事吗?” 他带了四个人。 “不知道景召有没有跟你提过我?” “提过。” “那就不用自我介绍了。”王匪直说他的目的,“我希望你能跟我走一趟。” 脸上的有疤的男人看着总有点骇人,商领领倒不怕,她知道王匪是景召信任的人。 “去哪里?” “维加兰卡。” 她开始不安:“去见景召?” “嗯。” 她什么都没问:“我去拿一下证件。” 她拿了大一点的包,装了证件和一套衣服,凌晨一点,坐上了王匪的私人飞机,直飞维加兰卡。 到了维加兰卡的机场后,王匪带她转坐面包车,车玻璃不透光,外面是什么光景,她都看不到,她坐在后座的前面一排,后面坐着四个面无表情的男人,都不吱声,气氛紧绷。 “景召知不知道我过来?” 司机是个黑人。 王匪坐在副驾驶:“不知道。” “所以是你的主张?” “是。” 商领领隐隐猜到了。 面包车开了两个多小时,越到后面车身越摇晃,他们下车的地方是一处雨林。 商领领认得这个地方,往前走有一条河,再往前是一片竹林。当年她从绑架犯手里逃出来,闯入过这里。 没等他们靠近,一群人就带着武器从竹林出来,各个都保持着战斗状态,见到是王匪,才收起武器。 王匪上前去交涉,他们用的是当地的语言,商领领听不懂。领头的那个男人眼神像毒蛇,盯人看的时候,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攻击性,他打量了商领领很久,抬手放行。 竹屋外面还有一波人,二十多个,各个身穿西装,把屋子围得严严实实。 里面走出来两个人,一个东方面孔的中年男人(崇柏)和一个绿色瞳孔的少年。少年左手打了石膏,走路脚也是拐的,应该是受了重伤,额头有一处伤口没包扎,结了痂,就那样裸露着。少年堵在门口,直接无视商领领,和王匪在争论什么。 两分钟过去了,商领领耐心用光。 她用通用的外语问:“我可以进去了吗?”她问的是这少年。 少年地位应该不低,脾气也不小。 他一口帝国话,很标准:“可以,但进去要搜身。”他的语气很不友好。 商领领双手举起来:“我是景召的未婚妻,你敢上手就过来搜。” “有什么不敢。” 少年这就上前。 王匪拉住他,神色冷峻:“景一,别胡闹。” 少年甩开他的手,回头去看崇柏,崇柏却不作声,默认王匪的行为。 少年留下一句“胡闹的是你们”,就负气离开了。 238:景召的母亲,幼时遇见领领(二更) 商领领双手举起来:“我是景召的未婚妻,你敢上手就过来搜。” “有什么不敢。” 少年这就上前。 王匪拉住他,神色冷峻:“景一,别胡闹。” 少年甩开他的手,回头去看崇柏,崇柏却不作声,默认王匪的行为。 少年留下一句“胡闹的是你们”,就负气离开了。 没人阻挠了,商领领直接进屋,一进去就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屋里有医护人员,王匪让他们先出去。 商领领在最里面那间屋子里见到了景召,他躺在床上,戴着呼吸机,床边放着心电监护仪。 她走过去,叫了一句:“景召。” 子弹在上周就取出来了,医生说只要恢复意识就没事,但今天已经是景召昏迷的第四天。 ***** 崇柏去追景一了。 景一是景召从西西戈尔的战场捡回来的,他随了景召的姓,对景召的感情很特别,亦父亦友。 这一点,景召倒是像老九爷,老九爷也喜欢在外面捡人,小点的比如柴秋,大点的比如景河东。 扯远了。 崇柏也是看着景一长大的,很烈性一小孩,不肯做保镖,非要当“屠鹰”。 “屠鹰”是goldenworld里做特殊任务的那群人的代称。 崇柏伸着脖子瞅了眼:“你在哭?” 景一一脚踹在树上:“老子会哭?”他又踹一脚,“老子流血都不流泪。” 景一才十七岁,在寨子里放养长大,这副急脾气绝对不是景召教的。 崇柏算是前辈,安慰了句:“别太自责。” 如果不是小九爷出面,景一这次不一定有命回来。 景一回头,盯住竹屋:“那女的配不上小九爷。” 景一觉得小九爷应该找个彪悍的女人,能耐品性最好像帕琪、像明腾、像河滨,可以为小九爷战死。再不济,像他也行,能和小九爷并肩作战。 怎么也不应该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 崇柏叹气,觉得景一还是太嫩了:“这话可别到小九爷面前说,不然他能操练废你的腿。” 景一不服,臭着漂亮的一张脸:“真不知道王匪怎么想的,带她来干嘛?她还能比医生还好使?” 可不就是比医生好使。 “手动了。” 王匪立马出去叫医生。 商领领坐在床头,握着景召的手,轻声喊他:“景召。” 他慢慢睁开眼:“领领。” 他声音很小,商领领站着凑过去,听见他说要再睡会儿,他合上了眼睛。 他又回去了,回了他的梦里。 他记事很早,四岁之前和母亲一起住在红粟寨的竹屋里,父亲只是偶尔过来。 外面总有人守着,他可以出去,但母亲不可以,母亲总是看着窗外面发呆。 “妈妈。” 她会凶他,用厌恶的眼神看他:“我不是你妈妈。” 他稍微上前,她就会推他。 “滚开!” 父亲回来了。 他的父亲只有一只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母亲很不喜欢父亲,母亲长得很美,即便他没见过多少人,依旧知道母亲很美。 “小九,你去外面玩会儿。” 四岁之前,他没有名字,父亲说要留给母亲为他取名。父亲只能叫他小九,他自己的名字里也有个九字。 小九乖乖到外面去,听见里面父亲和母亲在争吵,母亲骂父亲是绑架犯强奸犯。 小九不懂是什么意思。 ***** “小九。” 那是母亲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母亲蹲下来,从来没有那么温柔过:“要不要跟妈妈玩个游戏?” 小九点头,因为对母亲很陌生,他还有点怯懦。 “等会儿不管妈妈做什么,你都不要动。” 他说好。 母亲一只手抱起他,推开门,外面守着的叔叔们立马举起枪,母亲把削尖了的牙刷柄抵到他脖子上,用力刺进去。 “都让开,不然我杀了他。” 外面守着的人都不敢动。 小九也一动不动,就算流血也不动,他以为母亲在和他玩游戏。 那些人没有跟上来,母亲带着他跑出了竹林,他被放下来。 他还很矮,母亲看他时俯视着,她说:“你真恶心。” 他被母亲扔下了。 他去追:“妈妈。” “妈妈。” 他摔在了灌木里,母亲一次也没有回头。 后来父亲找到他,把他带回去,父亲把母亲所有的东西全部烧了,他问父亲母亲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你就当她死了。” 小九哭了,那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哭。 父亲带他离开了竹屋,去了古寨沙。父亲给他取名了名字,景召。他在一个只有老人和小孩的村子里长到了八岁,父亲不常来看他,但给他安排了很多课业。 村里的小孩都说他可怜,因为他没有母亲。 父亲说他不可怜,说在红三角可怜的人比他多得是,在这片罂粟花遍地的片土地上,只要能体面地活着就不可怜。 “父亲,我想去见她。” “我不拦你,你能自己走得出去,你就去。” 古寨沙地处亚热带雨林,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走得出去,一条毒蛇就能让他在床上躺半个月。 躺了半个月之后,父亲却突然松口,让明腾带他去了帝国。 明腾有任务在身,把他寄养在帝律公馆最北边的一户人家里,明腾说半个月后来接他。 他始终记着父亲的话,不去打扰,每天只路过陆家别墅门口三次。 前三天,他一个人也没有碰见,第四天的傍晚,路上除了他,还有个穿宝蓝色裙子的小女孩,她走在他的前面,一直低着头。 他喊:“喂。” 女孩没有理。 他捡起地上的东西,跑过去,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服。 她回头,手里抱着一个被抠坏了眼睛的洋娃娃,她很像那个洋娃娃,漂亮精致,只有眼睛很怪。 “你的东西掉了。” 是一个红宝石的发卡。 在维加兰卡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这次才是。 239:景召暗恋那些年,领领父亲死因(一更) 半个月后,明腾带景召回了维加兰卡,好端端地去,带着一身伤回。 景九祁什么也没问,带着景召去了红粟寨的竹屋,留了人守着,从那之后,景召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里。。。 景九祁给他找了很多老师,刀枪骑射、天文地理,什么都教。 八岁到十五岁,那七年里,景召与外世隔绝,商领领是唯一一个闯进他领地的人。 “help!” 和男性不一样,女孩的声音很干净,很清脆。 景召抬头,从窗户的缝隙里看见了少女脏兮兮的脸,她慢慢放下手。 门口保镖的枪口依旧对准着她。 景召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到门口,推开木门:“需要帮助吗?” 父亲给他请了那么多老师,但没有一位老师教过他乐于助人。 他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放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女进他的领地。 十四岁的商领领刚长开,稚嫩,却很漂亮。 “我不是坏人。”她站在门口,没有随意走动,“我来自帝国,是被绑架到这里的。” 她说一口流利的外语,身上的红裙子虽然脏了,但依旧看得出来价格昂贵。鞋子在逃跑的时候弄丢了,一双脚伤痕累累,脚踝上戴着一条宝石脚链,上面坠着两颗红宝石,空了一个位置,大概原本是三颗,弄丢了一颗。 她往前走一步,地上留下带着血的脚印。 “你能帮我联系我的家人吗?” 景召把纸笔放在桌子上,终于开口:“号码。” 他用的是帝国的语言。 “你会说帝国话?”异国他乡,遇到相同语言的人,神经长时间紧绷的她终于稍稍放松,“你也是帝国人吗?” 他不回答问题,还是刚刚的两个字:“号码。” 商领领写了号码给他。 “等着。” “哦。” 然后景召出去了。 商领领站在门口没有乱走动,他很快又回来了,坐到靠窗户的椅子上,拿着一本外文的书在看。 她小心地上前:“你叫什么名字?” 他继续看书,没有回答。 “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你的家人呢?” “你在看什么书?” 她话真多。 景召一句也没有答。 她终于安静下来,挨着门口坐下,可能太累了,没一会儿竟睡着了。 景召放下书,打量她。 她睡了六个小时,姿势都没换过,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猛地站起来,看见他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她重重松了一口气,看见桌子上有面包。 “我可以吃吗?” 景召嗯了声。 她跑过去,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像仓鼠,塞的满嘴,鼓着腮帮子嚼。 景召去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然后自己坐回椅子上,拿起书,翻了一页在读。 她吃饱后,开始打量四周,走到窗户边,借着光去看他。 景召翻书的手顿了一下。 她忽然抓住他的手。 出于防御本能,景召很快把手抽走:“干什么?” 书掉在了地上。 他伸手去捡,眼皮却抬着,盯着她。 她蹲下去,看着他捡书的手:“你这里有个疤。” 景召的食指一侧有个伤疤。 “怎么弄的?” 景召不明白,他们并不熟,这个女孩为什么这么胆大包天,敢随便碰他的手。 她话真的很多。 “小哥哥,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不能吗?” “为什么呀?” 她赤着一双脚,蹲在椅子旁边:“你会说帝国话,是不是以前在帝国住过?” “你手上的疤怎么来的?” “什么时候摔的?” 书看不进去了,景召合上书本:“我没说是摔的。” 她哦了声:“我猜的。” 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脏,可以用蓬头垢面来形容。但灯光里,她那双眼睛澄澈明亮,像泡在水里的黑玛瑙。 景召见过的女孩子很少,这些年来就只有她一个,原来和他不同、和外面那些保镖不同、和他的老师们也不同。 她是活灵活现的,生机勃勃的。 这些词应该都用错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女孩子。 “小哥哥,外面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她好像一点都不怕他:“他们好凶啊,居然还有枪,你不会也是被绑架的吧?” 景召看了一眼她的脚,上面的伤口都结痂了:“他们是保镖。” “哦。” 如果真要形容,应该是漂亮。 她很漂亮,即便脸那么脏。 景召起身,去卧室,拿了双干净的拖鞋,扔在地上。 她穿上:“我晚上睡哪啊?” 他指了一间房门。 她没有立刻去睡觉,而是去桌上拿了两个面包,然后问他:“为什么这里的天总是黑的?” 因为战争。 “这里的月亮一点都不亮。”十几岁的女孩子很适合穿红色,像一团张扬夺目的火焰,“你去过帝国吗?” 景召站在门口:“嗯。” “什么时候?” “很小的时候。” 他的老师除了教他东西之外,不会同他有任何别的对话,父亲话更少。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说这么多话。 商领领追着问:“很小是什么时候?” 景召不再回答了:“睡吧。” 他关上了自己的房间,在门后站了一会儿,等没有声音了,才坐到床上,借着维加兰卡总是昏沉的月光看自己的手。 她为什么抓他的手? ***** “领领。” “领领。” 商领领睁开眼睛,看见了杨姝,像做梦一样。 她揉了揉眼睛,看看四周,自己还在竹屋里:“妈妈。” 杨姝张开手,抱住她:“妈妈来接你了。” 杨姝很少抱商领领。 她应该不爱她。 “爸爸呢?他怎么没来?” 杨姝红着眼眶说:“爸爸在家里等你。” ***** 竹屋客厅的桌上放着一个白色信封,里面是厚厚一堆酬谢金。 杨姝对景召说了三次谢谢,每一次都深深鞠躬。 商领领要走了。 他仍然看书。 “小哥哥,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 他摇头。 她看着他,眼神不像只有感激:“帝国的月亮很美,你以后要不要去看看?” 她的眼神…… 像某种肉食动物,攻击性很强,看他竟像看猎物。 “这是谢礼,谢谢你救我。” 她把一颗红宝石放在桌子上,是从脚链上扯下来的,是两颗中大的那一颗。 另外她还留了一个地址。 她被她妈妈带走了。 竹屋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安静、没有人气,地上有她的脚印,脚印上有干了的血迹。 景召看不下去书,在看桌上的红宝石。 下午,明腾从外面回来:“小九爷。” 景召坐在椅子上,窗户开着:“查到了吗?” “上周,商华国际的千金被人绑架了。” 商华国际。 景召知道商华国际:“她叫什么名字?” 明腾说:“商领领。” 是她啊,帝律公馆,商领领。 八岁的事景召还记得。 “她到了吧?” “已经安全抵达帝国了,还有一件事。”明腾说,“商华国际的继承人商淮序被绑匪烧死了。” ***** “砰。” “砰。” “砰。” 一连三枪,全部十环。 景召的枪法已经能堪比一流的狙击手了。 景九祁递给他一根木棍,他接过,和景九祁过招,十分钟不到,景九祁的棍子就抵住了他的脖子。 “你输了。” 景召打不赢他,一次都没赢过。 维加兰卡的十一月不冷,景召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长裤,少年人的身躯已经不单薄,肌肉线条很明显。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旁边有水管,景九祁拿着水管直接往身上淋,一身腱子肉,满身伤疤:“等你赢了我。” “不公平。” 景九祁的左眼是假眼,没有光,是灰白色的:“怎么不公平?” “你比我早出生了三十二年。” 景召已经很少叫景九祁父亲了。 景九祁离开后,竹屋外面的保安也离开了。景召自由了,他先去了古寨沙,见了景九祁。 “我要去一趟帝国。” “又去见她?” 景九祁以为景召是去见陆家那个女人。 景召说:“不是。” ------题外话------ ***** 景召八岁的时候在帝律公馆的那段后面会再写细节(包括那个疤的事),现在写的都是景召的视角。 二更十二点后 240:爱上摄影也是因为领领(二更) 景九祁以为景召是去见陆家那个女人。 景召说:“不是。” 他已经有了自保能力,要去哪里景九祁不会过多干涉。 “我一直关着你,很恨我吧?” 景召的性子到底像了景九祁,年纪轻轻却沉稳寡言:“不恨。” 是真不恨。 景九祁很忙,给不了父爱,但给了景召一身在任何环境里都能存活下去的本事。 十二月份,景召去了帝国。。当时,帝都在下雪。 便利店门前有个女孩在堆雪人,堆得十分漂亮,她拿吃剩的热狗棒做雪人的鼻子。 “喵。” 旁边草丛里钻出来一只野猫,是只瘦成了皮包骨的橘猫。 大概是太饿了,橘猫伸出爪子,去抓雪人的热狗棒鼻子:“喵。” 堆雪人的女孩一脚踹在了橘猫的肚子上,她没留力,狠狠的一脚。 橘猫被踹翻,摔在地上很久才爬起来,低声叫了两句,躲回了旁边的草丛里,瘦弱的身子缩着,在发抖。 女孩堆完雪人,掸掸衣服上的雪,走进便利店里,去喊打游戏的男友来看她堆的雪人。 这条路是商领领放学回帝律公馆的必经路。 她撑着一把黑伞,走过去,一脚踹了雪人,用力踩了几脚,把雪人的头踩得稀巴烂,然后把雪人的“鼻子”抠下来,扔进了草丛里。 做完这一切,她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身上穿着红色的斗篷外套,帽子戴着,帽子上有两个毛茸茸的球,靴子上也镶了一圈白色的毛绒,看着软乎乎的,她背着黑色的书包,书包上印着一只大大的狮子,钥匙扣上也挂着金属的狮子,还有一串红宝石,走起路来叮叮当当。 女孩带男友出来了,见雪人碎成了渣渣,气得原地跺脚,大声质问是谁是谁是谁! 蠢货。 商领领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走到前面一颗银杏树下,她把书包取下来,垫在树下的椅子上,她坐在书包上,饶有兴趣地看女孩发燥,女孩的男朋友嫌她丢人,让她小声点。 “喵。” 吃了热狗棒的野猫在商领领脚下叫唤。 “喵。” 因为雪人被人弄坏了,性急的女孩在发脾气,男友不哄,两人就吵了起来。 商领领坐在被雪染白的梧桐树下,静静地看他们吵架。 女孩叫陶冉宁,是商领领的同班同学,昨天陶冉宁在厕所里跟闺蜜说商领领没爹没妈没教养。 这个点,路上很多放学的学生,街的对面,两个女孩结伴同行。 高高瘦瘦的那个女孩问同伴:“你看见了没?” “什么?” “商领领把陶冉宁的雪人踹坏了。” 同伴很怕商领领,没接腔。 “心眼真坏,人家的雪人又没碍着她。”女孩语气嫌恶得不得了,“怪不得别人都说她遗传了她爸的精神病,她看着就像有病。” 高高瘦瘦的这个女孩叫邹秀,同伴叫齐双双,和陶冉宁都是一个班的。她们其实也看到陶冉宁踹猫了,但那不重要,不足以成为他们想讨论的话题。 邹秀口吻很不屑一顾:“既然有病,干嘛不去治——” 一个雪球从后面砸过来,砸进了邹秀脖子里。 她回头,怒喊:“方路明!” 方路明扛着一本书也没装的书包,手里还惦着个雪球,表情要多欠有多欠:“长舌妇,略略略。” 他瞄准,雪球砸出去,正中邹秀脑袋。 “啊啊啊啊!” 邹秀抓了一把雪追上去了。 齐双双还愣在原地,在她的左手边,有个少年,侧脸让她移不开眼。 咔嚓。 少年听见声音回了头,是景召。 照相馆门口的老先生刚刚按了快门,被景召撞见,笑了笑:“要看看照片吗?” 景召点头。 老先生把照片给他看:“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删掉。” 他说不介意,询问道:“老先生,这张照片可以卖给我吗?” “我可以送你,你明天这个时候过来拿。” 景召谢过老先生。 第二天,依旧大雪,鹅毛一样纷纷飞飞,钢铁森林被银装素裹,满世界都是干净的白。 又是放学时间,商领领在便利店门口堆了一个雪堆,雪堆上面插了三根热狗棒,插法就跟上香一样。 商领领走到昨天的那颗银杏树下,把书包垫在椅子上,坐上去。 “喵。” “喵。” 橘猫闻着味儿来了,爬到雪堆上,吃上面插的热狗棒。商领领撑着一把黑伞,坐在树下,看橘猫吃热狗棒。 景召也在昨天一样的位置,在商领领对面的街上。 照相馆的老先生推门出来:“你来了。” 景召收回落在对面的视线,走到老先生面前:“你好,老先生。” 老先生把照片装在信封里给他:“照片洗好了。” 景召接过:“谢谢。” 他又看向街对面。 照片里的场景和今天一样,少女撑着伞坐在银杏树下,男孩隔着一条街在看她。大雪纷飞,他们只有模糊隐约的背影。 就是在那天,景召爱上了摄影。 他在帝国只待了两天,回维加兰卡的那晚,天上的月亮很圆。他抬头,用新买的相机拍了一张月亮。 商领领说的没错,帝国的月亮确实很美。 241:维加兰卡一代枭雄(一更) 商领领说的没错,帝国的月亮确实很美。 景召凌晨才抵达维加兰卡,刚出机场,迎面开过来四辆车,把他围住。 车上下来一个人,景召并不认识:“就是你,景九祁的儿子?” 是冲着景九祁来的。 景九祁和周边几国政府合作,让goldenworld短时间内迅速壮大,代价是动了太多蛋糕,得罪了很多人。 “小九爷,”明腾挡到前面,“退后。” 景九祁带人赶到的时候,明腾已经倒下了。 景召一身血,但没伤在要处,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还远远不够强大。。 “父亲,是我太自负了。” 景九祁没说什么,他不会责怪,这是景召早晚会经历的,他要成长,也必须成长,他得强大,必须强大。 明腾的尸体被送回了帝国。 景召回了古寨沙,坐在高坡上,抬头看着天。 “哥哥。” 有小孩爬上来,古寨沙的水土不养人,小孩的脸都是黑黝黝的:“哥哥,你在看什么?” “月亮。”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明腾也问过景召,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他仰着头,才十几岁,眼底就有了沧桑:“月亮很好看,只是维加兰卡的月亮不好看。” 帝国的月亮很好,帝国也很好,那里不会有飞来横祸,那里很安全。 小孩听不懂。 三天后,景召去了一趟西西戈尔,西西戈尔离维加兰卡不远,西西戈尔是石油城市,那里很繁华。 他走进一家钟表店。 “你好。” 店主上了年纪,头发花白:“你好先生,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景召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白手帕,手帕里面包着一颗红宝石:“这颗宝石可以用在手表机芯里吗?” 店主戴上眼镜,用放大镜鉴定红宝石:“可以的先生,但这块红宝石很稀有,用来当机械手表的机芯不免可惜。” 景召留下了红宝石,说一周后过来取手表。 他只出去了一天,再回古寨沙,那里已经尸横遍野。昨夜说月亮不好看的那个小孩死在了他看月亮的那个高坡上。 景九祁也来晚了。 景召问他:“谁干的?” “狄龙。” 狄龙的大哥死了,维加兰卡作为红三角的腹地,重新洗牌,狄龙看上了古寨沙东边的那块罂粟地。 死在高坡上的小孩叫阿罕和,他的父母是那块地上的种花人。 景召给阿罕和的尸体拍了一张照片,那时候他还不懂摄影技巧。 那张照片登上了维加兰卡的时报,一时轰动国际。景召也开始了长达两年的战地摄影师生涯,但他的照片从来不署名。 两年后,他带着相机回了维加兰卡。 “父亲,我想去维和部队。” 景九祁从来不干涉他的决定,相反,会为他铺路:“想好了?” “嗯。” 景召在维和部队待了两年。 这四年里,他每年都会休三次短假,每次都会去帝国看月亮。很多人问过他,怎么那么喜欢月亮,他答不上来。 后来帕琪有次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他点了头,说在帝国。 她长高了很多,亭亭玉立,张扬漂亮。 景召压低帽子,坐到她座位后面。她戴着耳机,正在看窗外。 六月的太阳很毒。 公交车师傅突然刹车,由于惯性,商领领身体往前倾,兜里的手机挣脱耳机线,摔了出去。 景召的反应速度是练出来的,本能地伸手,接住了手机。 商领领回头。 他立马低头,将手机奉还:“你的手机。” “谢谢。” 商领领把耳机线重新插好。 公交车拐了弯,太阳从左侧的车窗满满地照进来,很刺眼,商领领眯了眯眼睛。 景召往里面坐了一些,挡住窗外的太阳,他陪她坐了四站路。 景召这次只在帝国待了半天,因为收到了景九祁负伤的消息。 景九祁裸着上身,胸前缠着绷带:“谁把你叫回来的?” 柴秋。 “怎么样?”景召问,“伤得重吗?” 他和景九祁相处越来越不像父子,倒像朋友。 “死不了。” 景召看了看景九祁的伤势,确认他是真的死不了。 “见到她了?”景九祁知道他去帝国干什么。 “嗯。” 景九祁从来没有开口问过商领领的事。 “还记得你母亲怎么逃走的吗?” “记得。”景召记事早,小时候的事情都记得。 “你以为她是因为你才逃出去的?” “不是吗?” 景九祁正值壮年,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一身血性,他有足够张狂的资本:“没有我点头,她怎么可能出得了维加兰卡,是我放她走的。” “为什么放她走?” 景召了解景九祁,如果不是动了情,他不会碰任何女人。但若动了情,又为什么要放手。 “跟着我,她不一定能活到今天。” 维加兰卡的九爷,令人闻风丧胆的一代枭雄,提起那个女人时,脸上竟有失意。 景召觉得景九祁什么都好,就是看女人的眼光不行,那个女人还以为景九祁是绑架犯、强奸犯。 真是愚蠢。 她那么愚蠢,但却有一个本事,让景九祁爱而不得了这么多年。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景九祁很少在景召面前提goldenworld的那些隐秘任务。 “知道。” “你已经成年了,该想以后的路了。”景九祁是在提醒他,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景召想了一晚上,他以后的路。他见过帝国的月亮,很美。 但他还见过战场上的残肢断臂,见过战后的人间疾苦,见过饿死在街头的小孩,见过为了争抢食物而自相残杀的流民,见过发战争财的高官在欢场上纵情,见过无数百骨堆砌的乱葬坟头,见过军火商,见过走私犯,见过为了活命不得不用身体藏毒的古寨沙原住民。 他生在了维加兰卡,他的父亲是goldenworld的最高统领,他享受了父亲的庇护,他没有选择权。 他更没有资格,拉商领领下火海。 半年后。 崇柏致电身在鞑也的景召:“小九爷,九爷失踪了。” 景九祁是在帝国失踪的,失踪不到一个月,goldenworld开始重新洗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景召换了个身份,悄无声息地回了帝国,再见到商领领,是在河源镇。 她站在路灯下面,仰头问:“小哥哥,侯枣庄怎么走?” 这一眼,仿如隔世。 景召知道,过去四年她雇人去维加兰卡找过他。 他没有和她相认,只为她指路:“前面路口左转,直走到下一个路口,再左转。” 242:全力以赴奔向领领(二更) 景召知道商领领跟踪他。 他故意走得很慢。 更衣室停电那次,商领领把他扑倒在地。 “嘘。”黑暗里她威胁他,“不许说话。” 他听出了她的声音,于是没有反抗,若不是不想反抗,谁又能占得到他半点便宜。 她坐在他身上,咬他的唇,把他弄得失了魂就跑了,就没见过她这样的。。 她没有做完的后续,他自己在那晚的梦里做完了,像个变态一样,吻她、脱她的衣服、弄哭她。 ***** 商领领给何莹莹寄刀片包裹景召也知道,起因是何莹莹给他送了一封情书。 主教楼外,何莹莹和室友一起回宿舍,说起了包裹的事。 “谁啊,这么变态?” 包裹何莹莹没有丢:“不知道,估计是哪个暗恋景召的女的,你陪我去一趟警局吧。” 室友问:“你要报警吗?” “当然要报警,不然谁知道下次会寄什么?” 何莹莹的话刚落地,后面有人接了腔:“东西是我寄的。” 何莹莹回头,看见了景召。 “你寄的?”她不信。 “你给我写情书惹我女朋友不高兴,我想哄她高兴,就给你寄了恐吓包裹。”景召撒了谎,但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你可以报警,我会配合调查。” 何莹莹没有报警,也没有再给景召写过情书。 商领领也不知道,都是景召在给她善后。 ***** 景召推开井屋门的那一刻,整个人呆住了,浑身光裸的商领领以前只在他梦里出现过。 他把门重重关上,脸上迅速烧起来。 过后他才知道,商领领借着躲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闯进了他的生活圈。 洪奶奶一生孤苦,没有儿孙,很喜欢她,还留了她吃饭。饭后,她故意戳破洗澡的尴尬。 “你都看到了吧?那你是不是要负个责呀?” 商领领不知道,他其实很想点头。 但是他忍住了。 她走了,他在卧室里听见了汽车开远的声音。 “景召哥哥。” 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孩,小鹏。 他总有做不出来的题:“这题我不会,景召哥哥你教我。” 景召在看窗外。 “景召哥哥。” “景召哥哥!” 景召忽然起身,往外跑。 “景召哥哥你去哪呀?” 旺财也跟着他往外跑,边跑边吠。 车停下来了。 商领领下来:“你出来追我,是改变主意了吗?” 景召一时被问住了,其实不知道自己怎么追出来了。他缓了缓神,把她之前赠与他当指路谢礼的宝石脚链拿出来。 “这个还你。”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随身带着。 她不开心了:“我已经送给你了。” 他把脚链放在车盖上:“这是女孩子戴的,我用不着。” “汪!” “汪!” 车已经开走了,景召还站在小路上。 汪财冲着回景家村的路叫唤,仿佛在催他。 他问旺财:“我是不是要负个责?”夏夜的晚风很燥,吹得人发热,他自言自语,“我都看到了。” 旺财:“汪!” 可是景召负不起责,他连自己的生命安全都保证不了,他拿什么负责别人的后半生。 回到洪奶奶家,小鹏问他:“景召哥哥,你是不是去追小商姐姐了?” “嗯。” “你为什么去追小商姐姐?” 景召说了实话:“因为腿不听话。” 小鹏露出了很迷惑的表情。 商领领走的时候问景召要不要去她家玩,景召拒绝了,说不熟,后来她频频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她的口头禅变成了邀请他去她家玩。 “景召哥哥,我在华城有一个很大的房子,你要不要到我家玩?” 可是崇柏说:“小九爷,你一个人在帝国不安全,回来吧。” 景召回答崇柏:“我要查我父亲的踪迹。” 后来, “景召哥哥,你要不要去我家玩?我家里有很多很多相机,你到我家玩的话,我可以全部都送给你。” 柴秋说:“小九爷,九爷的尸体已经打捞到了。” “给我查,谁做的。” 后来, “景召哥哥,明天周末,你要不要去我家玩?我家有很多大师的摄影作品,你喜欢的话,都可以送给你。”商领领的蛊惑像是一种咒,“你要不要去我家?” 王匪说:“小九爷,集团大乱,威尔要铲除异己。” 后来, 商领领送景召车:“我家里有很多,等你去我家了,随便你挑,都可以送给你。” 崇柏说:“柴秋和王匪会查清楚,小九爷,您快回来吧,威尔已经在调查您了。” 后来, 商领领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熟了?你什么时候去我家?” 崇柏催他:“小九爷,回来吧,太危险了。” 他还在拖,一直在拖。 后来, 商领领耐心用完了,登堂入室,问他喜不喜欢狮子。 “景召哥哥,你要不要去我家?”这是她的最后通牒,“我只等你一周。” 就是这时候,景家村的电话打给了景召:“景召,你赶紧回来,你奶奶病倒了。” 崇柏那里有了新消息:“九爷去世前最后一个联系人是杨康年。” 杨康年是商领领的外公。 景召终于有了留下来的借口。 “景召哥哥。”她来医院,问他,“需要帮助吗?” 景召知道,她的帮助是需要他付出“代价”的,比如对她妥协。 他点头:“要。” 就这样,他跟商领领回了家,对她妥协了,也对自己妥协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放纵自己。身边所有人都说,小九爷,不可以,你不可以留在那里。 他毅然决然地走向了商领领,违背了所有人,商领领不会知道,他怎么样挣扎、怎么样说服自己、怎么样战战兢兢地待在她身边,防着四面八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可能伤害她。 因为他生来就踩在刀尖上。 243:景召换身份重来,景河东的背景(一更) 崇柏的电话越来越频繁。 “您见到杨康年了吗?” “没有。” “威尔也去了帝国,那里已经不安全了,您回维加兰卡吧。” 景召沉默了很久:“我有数。” 之后有一段时间景召经常出门,有两伙人在打探他的消息,他改了景家村和学校里所有关于他的资料。 他知道商领领很不安,他同样很不安,他怕那些人会查到商领领头上。 崇柏一次一次催他:“小九爷,不能再拖了,肖恩在蔻里那里吃了亏,他想夺回伽森家族,一定会打您的主意。。” 有两伙人在找景召,威尔的人,还有黑手党伽森家族的人。景九祁身死他乡,goldenworld内忧外患,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景召,他必须回去,可是七月半是商领领的生日,他如果走了,不会有人给她过生日。 他挂了崇柏的电话。 “景召哥哥。” 商领领在街的对面,她穿过人行横道,奔向景召。 一辆私家车越开越近,分明已经红灯,却丝毫不减速。 “领领!” 景召毫不犹豫地跑过去,抱住商领领,两人迅速滚到一边,车身几乎擦着他们开过去。 车没有停,依然高速行驶,景召看了一眼车牌,记下之后抱起商领领,走到公交站的椅子前,放她下来。 她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景召看。 “有没有伤到?” 她摇头:“景召哥哥,”她抬高双手,落在他肩上,“你也喜欢我的,对吗?” 她眼里全是期待。 景召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她总是反复确认呢?是还不够明显吗? 景召稍微低了头,亲在她手背上。 她定定地坐着,六月天的艳阳在她眼里发光。 “起来走两步,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她站起来,拉着景召的手,原地蹦了蹦:“没有,一点伤都没有,你呢?有没有伤到?” 景召说没有。 他不确定刚刚的意外是不是人为,所以报了警。 因为有监控,当天下午就找到了那个闯红灯的私家车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不是威尔的人,也不是肖恩的人,他是酒驾。 从警局出来,男人在家里打电话,边走边骂骂咧咧:“这算是什么事儿,我又没撞到人,至于报警吗?本来扣个分就了事,现在还立了案。” 后面有人跟着,男人回头,不正是立案的那个学生嘛,手里还拎着个书包。 男人很窝火,扯着嗓门吼了句:“看什么看?” 景召四下看了看,没看到监控,抬起脚,狠狠踹在男人胸口。 手机掉在地上,还没挂断。 “喂。” “喂!” “出什么事儿了?” “怎么不说话?” “喂!” 景召那一脚使了狠劲儿。 男人感觉一阵钝痛,瘫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冲手机里喊:“帮我报——” 电话被景召按掉了。 男人试图爬起来,但手脚发软:“你、你想干嘛?” 景召把书包扔在地上。 还好,离警局门口够远。 他把男人打了一顿,因为附近没监控,他也就没悠着。他不是个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但他动了手,也不是为了解决问题,纯粹是为了撒火。 这一次是意外。 那下一次呢?如果有人要对商领领不利,下手太容易了。 他不能再拖了。 他打电话给崇柏:“我会先到宾莱,你那边帮我安排一下转维加兰卡的飞机。” ***** 宾莱没有去成,景召一觉醒来,手已经被商领领锁住了。 他被关进了她的笼子里。 她其实关不住他,若非他不反抗,区区一个笼子怎么可能困得住他,而且他的手表里有定位,他若要离开,轻而易举。 他不走,只是因为不舍。 “景召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待在里面?” “你忍一忍好不好?” “你不要逃走,不要离开我。” “你留下来,和我结婚,和我生小孩,我会对你很好的。” “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那你心疼心疼我,不要不听话,不要偷偷走掉,你就待在笼子里面,一直一直陪我。” “景召哥哥。” “你抱抱我。” 抱她的时候,景召甚至动了念头,想要把她一起带走。 “景召哥哥,我要去一趟帝都,下午就回来。” 那是景召待在笼子里的最后一天,商领领去了帝都,他打开了手表上的定位。 景召等来的不是崇柏的人,是另一个人。 “想不想出去?我可以放你走。” 那个人帮景召打开了笼子。 商领领已经拿到了驾照,车库里有四辆车,景召开走了一辆。车开出别墅区一段路后,他发现后面有两辆车在跟着他。 景召见过车上其中一个人的照片,是帮杨康年做事的人。杨康年是肖恩的生意伙伴,他们蛇鼠一窝。 景召甩掉后面的尾巴后,才发现他的车被动过手脚,刹车有问题,他立刻拨通崇柏的电话。 路口突然开出来一辆大货车,疾速撞过来。 “砰!” 车身整个被掀翻,撞向护栏后,弹回地面。 崇柏听见了两声巨响。 “小九爷!” “小九爷!” “地址暴露了,帮我护着她……” 还好,没有带她一起走。 这是景召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崇柏联系了早已从goldenworld隐退多年的景河东,之后派了人去商领领住的别墅,暗中做了排爆。 景召手里有伽森家族上一任头领留下的东西,肖恩不会赶尽杀绝,大货车司机是威尔的人。 陆女士忘了那天是什么原因,反正她走了一条她不常走的路,然后路过了车祸现场。 “老景,快打120!” 后面是景河东收的尾,他动了手脚,把景召的“死讯”传达给了威尔,又给景召换了身份。 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陆女士进行的。 景河东不记得自己的本姓是什么,他的姓氏是随了九爷景九祁,当年他受九爷之托,去陆家当保镖,后来因为爱上了陆家二小姐,九爷就让他隐退了。 ***** 医院。 “景召。” “景召。” “……” 景召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陆女士见过小时候的他,认出了他手上的疤,所以喊他的名字:“景召。” “景召。” 他眨了眨眼,仍然什么也看不见,全身插着管子,他动不了:“您是谁?” 主治医生说,只要四十八小时内,能恢复意识就能脱离生命危险。 陆女士终于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陆女士赶紧冲门外喊了声,“老景,你快去叫医生。” 主治医生过来,给景召做了检查,并问了他一些问题。 他意识清醒,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是,他告诉医生:“我看不见。” 陆女士急了:“医生,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看不见?” 医生说:“我们出去说。” 景召伤到了头部,神经受损,而且还有淤血,医生说视力恢复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嗅觉恢复不了。 陆女士安慰景召:“不用担心,眼睛以后会慢慢恢复。” 景河东也安慰:“货车司机已经伏法了,你好好养伤。” 货车司机被威尔买通了,自己认罪伏法了。 景召还没有摘氧气罩,很虚弱,问了一句:“你们是谁?” 陆女士还在想该怎么回答,该不该坦白自己的身份,却又听见景召问:“我是谁?” 陆女士愣了一下,又跑去叫医生来。 景召什么都不记得了。 主治医生说,淤血压迫到了神经,失忆可能是短暂性的,也可能是长期性的。 陆女士不知道现在的景召是做什么,家住哪里,她思前想后了很久,撒了个弥天大谎。 “景召,我是妈妈呀。” 244:给领领守身如玉的召宝(二更) “景召,我是妈妈呀。” 旁边的景见双目睁大。 陆女士一个眼神过去,警告他不准露馅,然后又可劲给景河东使眼色。 景河东接戏很快:“我是你爸,景河东。”他好心虚啊。 陆女士踩了景见一脚。 景见只能当场认哥了:“我是你弟,景见。。” 景召不言,眉头紧蹙,似乎在思考。 陆女士已经进入了角色,拉了椅子坐下,十分慈爱地凝视着新捡来的“儿子”。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咱就顺其自然。” 摘呼吸机的第二天,来了位探病的客人。 “景召哥哥。” 是女孩子的声音。 景召转头,眼睛上缠着绷带,他看不见人,寻着声音问:“你是哪位?” 女孩没有回答,走了。 景召下意识拔掉针头,鞋也没穿,追到了门口,他陡然停下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失去记忆之后,脑子里是空的,脚下似乎也总踩不到实处,但刚刚那个声音让他觉得踏实。 那天之后,他总做梦,梦里有个女孩子在哭。 一周后,他的视力只恢复了三成,陆女士和景河东给他转了院,去了医疗水平更高的米利亚,接受了第二次手术。 手术很成功,景召眼睛已经恢复了,后续治疗都在米利亚。景召在病床上躺了太久,腿也受了伤,需要复健。景见要上课,没有过来,陆女士夫妻都留在了米利亚,亲力亲为地照顾景召。 景召心里很空,很不安,很长一段时间里整夜整夜地失眠。 陆女士起来,看见灯还亮着。 “睡不着?” 景召嗯了声,坐在床上,看着窗户外面:“妈。” “嗯?” 他又不说话。 陆女士很担心他,他身体恢复得挺好,但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怎么了,召宝?” 陆女士总是叫景召召宝。 景召没有怀疑过,如果不是亲生的母亲,怎么会这样掏心掏肺地待他。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他总觉得惴惴不安,一闭上眼睛,总能听到一个声音。 陆女士也回答不了他:“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景召摇头。 陆女士安慰:“没什么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只要你人没事,其他就都不重要。” 景召前前后后养了四个月,身体慢慢恢复了。陆女士说他之前一直被养在亲戚家里,大学才接来华城。 他是摄影专业,大二。 景河东说反正已经不记得同学了,问他要不要去国外留学,景河东主张去丹苏,说已经联系好了学校。就这样,他年初去了丹苏,在丹苏认识了同样来自帝国的留学生,陈野渡和方路深。 那一年怎么过的,景召印象不深,陈野渡和方路深总说他像失了魂,除了摄影,其他时候都在行尸走肉。 年末,学校有舞会。 恩师的女儿安妮穿着礼服,第一个邀请景召跳舞。 “景,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景召婉拒:“抱歉。” 安妮没有纠缠,与他喝了一杯酒便自己跳舞去了。 安妮对景召的想法很明显,很多人都看得出来。 “她喜欢你。”陈野渡说。 景召没接话,坐在吧台喝酒。 陈野渡比景召活得更不像人,更行尸走肉,提不起劲似的,懒懒地问了句:“不喜欢她啊?” “嗯。” 景召在留学生的圈子里很出名,他摄影天赋高,来丹苏没多久名声就传出去了,加之有副出色的皮囊,桃花从来就没有断过,各种皮肤、各种国家、燕瘦环肥什么样的都有,但景召没让任何一个近过身,对谁都保持着社交距离,极度的洁身自好。 方路深私下跟陈野渡谈过,说景召可能是在给谁守身如玉。 陈野渡挺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 景召脑子有个模糊的轮廓一闪而过,但任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那张一直出现在梦里的脸。上个月他给自己找了个心理医生。 景召只喝酒,没回答陈野渡。 “你怎么一直戴着这块手表?” 景召从来没换过手表。 当初在医院,手术完护士把手表给了他,他试探过家里人,并不是他们送的,那块手表让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总之比安眠药管用。 “很重要的人送的?” 景召说:“也许吧。” “也许?” 景召放下酒杯,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他在米利亚养伤的时候,有段时间失眠很严重,就是那时学会了抽烟,但他瘾不大,他一向懂得克制。 他倚在酒吧的墙边,点了一根烟。 年尾了,米利亚已经下了好几天的大雪,扫雪的工人刚把积雪铲掉,地面又覆上了一层白,街上有盏路灯被冰雪压坏了。 修路灯的工人登上了梯子,在换路灯。 景召低着头,吐出烟雾,有位女士走过来,邀请他一起喝酒,他摇头拒绝,女士不舍地离开。 路灯突然亮起来,景召抬头,脑子里突然撞进来一个画面,猝不及防地、来势汹汹地。 “小哥哥,侯枣庄怎么走?” 他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 “我不是坏人,我来自帝国,是被绑架到这里的。” “帝国的月亮很美,你以后要不要去看看?” “我叫商领领。” “你都看到了吧?那你是不是要负个责呀?” “景召哥哥,我在华城有一个很大的房子,你要不要到我家玩?” “今天我很难过,你能不能说一句好听的哄哄我。” “你就说,我们领领最漂亮。” “景召哥哥,你喜欢我吗?” “你不要逃走,不要离开我。” “你留下来,和我结婚,和我生小孩,我会对你很好的。” “……” 景召抵在墙上的右脚忽然无力,往后踉跄了一步,后背撞在了墙角上。 245:景召接管GW,接管屠鹰组(一更) 景召抵在墙上的右脚忽然无力,往后踉跄了一步,后背撞在了墙角上。 他缓了很久,捡起掉在地上的烟,扔进垃圾桶里。 他拨了一通电话回国。 “召宝啊。” 景召叫了一声:“景叔。” 景河东愣了许久,不太确定地问:“你……想起来了?” 一年半了,景召记起来了。 “她怎么样了?安全吗?” 景河东听崇柏说过一嘴,知道景召在华城认识了姑娘,但景河东没有见过。。 “安全,崇柏派了人帮你盯着。” 安全就好。 第二天上午,崇柏就来了丹苏。 崇柏说,威尔已经掌控了goldenworld,这一年半里他大开杀戒,在集团内部大换血,以前老九爷不让干的、不让碰的,他都干了、碰了,为了一己私欲毫无底线,维加兰卡现在乱成了一团。 “小九爷,我们都在等您回来。” 景召说:“我要先回一趟帝国。” 除夕的晚上,商领领一个人在华城过,一桌子的菜都是外卖,已经凉透了。 地上有三个酒瓶子,东倒西歪。 商领领坐在地毯上,抱着景召留下的相机,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在和相机说话。 “景召哥哥。” 空杯子倒在一旁,她趴在茶几上:“你在哪呀?我都找不到你。” “医院的医生说你伤得很重,现在都好了吗?” “景召哥哥……” 湿了的眼睫毛慢慢垂下,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景召下楼梯,轻声靠近,他蹲下,把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她没有醒,手里仍抱着相机,酒也不知道怎么喝的,把衣领都弄湿了。 景召抽了几张纸,垫到她衣领里,然后坐下来,借着灯光细细看她。 过了很久,屋外有人家放烟火,景召起身,手却被拉住了。 商领领没有醒,在梦呓:“景召哥哥。” 景召本能地答应了:“嗯。” 她突然睁开眼。 “真的是你啊。” 景召坐到沙发上:“嗯,是我。” 商领领以为是幻觉,眨了好几次眼,坐起来,伸手去摸他的眉眼。 “我很久都没梦到你了。” 她当成梦了。 景召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领领。” 她张嘴,要说话。 景召低头吻住她,不知道她何时会清醒,所以省掉了过度,用舌尖尝她唇齿间的酒。 一开始她还回应,慢慢地,她搭在他腰上的手滑了下去,她醉得狠,又睡了。 景召找来毯子,盖在她身上。 零点的钟声响。 景召俯身亲吻商领领的手背:“好好活着,不要生病,不要受伤。” 他回了星悦豪庭,但没有上去。 景河东接到电话后,一个人下了楼,东张西望地一路寻过去,在小区外面的大叶黄杨旁边找到景召。 “小九爷。” 因为是在华城,景召依照假身份,就叫了句:“爸。” 担不起担不起。 景河东连连摆手:“你还是叫我叔吧。” 叫叔还过得去。 景河东是景九祁“捡”回来的,两人以兄弟相称,景召叫声叔他还是担得起的。 “我的事情别告诉陆女士。”景召过来就是说这个事。 “放心吧,不会说的。”告诉她也没用,还不如让她无忧无虑。 别说景召的事了,景河东结婚这么多年,自己以前跟着景九祁闯南走北的事都没告诉过陆女士。 “我会安排保镖过来,妈和景见这里就交给你了。” 景河东明白景召的顾虑:“你不用担心我们,想做什么你就去做。” 他相信老九爷,老九爷教出来的儿子,将来也一定会成为闻名维加兰卡的一代枭雄。 景召看了一眼八栋:“我走了,短时间可能不能回来。” 景河东嘱咐他:“万事小心。” 他点头,走了几步,回头:“景叔,谢谢您救了我。” 景河东红着眼挥了挥手。 景召回了维加兰卡,做的第一件事是发布摄影作品。 “小九爷,您这是?” 崇柏搞不懂。 虽然小九爷的身份资料老九爷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但这么高调总归不妥,万一让敌人察觉到蛛丝马迹,会很不利。 景召没做解释,摸了摸手表的表盘:“如果拿了奖,消息应该会传回帝国吧。” 不出意料,景召拿了摄影大奖,一时间名声大噪。 他以前当战地摄影师的时候从来不署名,但这次署了名,他在向商领领传达他的消息—— 一切安好,勿念。 之后,景召让赵守月去了帝国。 他用了四年时间,给goldenworld重新换天,威尔死在了狄龙手里,狄龙的罂粟地被景召烧了。 伽森家族内斗又起,肖恩自顾不暇,短时间内掀不起风浪。 这四年里景召很少回国,若是回去也总会选在晚上,威尔没有下台之前,为了不暴露景河东一家,他甚至很少联系他们,但每年的农历七月半他都会回帝国,去看帝国的月亮。 246:景召苏醒,与领领重新交往(二更) 商领领在大厅的墙上挂了几幅摄影作品。 方路明没有艺术细胞,只觉得那裱框上的宝石不同寻常,就伸手摸了摸。 商领领立马一把推开:“别碰。” 方路明小声吐槽:“又不是什么宝贝,不就是几张照片嘛。” 商领领抓着袖子,仔细擦干净被方路明摸过的地方:“这是景召哥哥的作品。” 景召这几年名气不小,不过人经常在国外。 “你的景召哥哥怎么想的?你看他拍的照片,不是战争就是揭露犯罪,他不怕死吗?万一被人家报复——” 商领领怒瞪他:“闭上你的乌鸦嘴。。” 略略略! 方路明往后躲了几步,退到安全距离里:“我是说万一。”他说的都是实话,“万一你家景召哥哥在国外有个三长两短——” 那你岂不是要守活寡。 商领领看着照片,眼神里传递出一种近乎病态的依恋:“我会陪他。” “!” 方路明摸摸鼻子,受到了震惊:“祖宗诶,别开玩笑。” 商领领没再搭理他,在蛋糕上插上蜡烛,点燃后许愿:希望和景召生同床死同穴。 二楼的窗户开着,窗帘被风卷起来,地上映出一道人影,很久没有移动。 **** 晚饭吃了海鲜,天气炎热,景河东担心生活垃圾扔在楼道里会有味道,特地带着垃圾下楼。 已经不喷水了的喷泉旁边站了个人。 景河东提着垃圾走过去:“召宝?” 景召转过身来:“景叔。” 真是他,手里还夹着根烟。 景河东知道他抽烟,但当面撞见是第一次。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昨天。” “回来了也不知会一声。”景河东这几年慢慢适应了长辈这个身份,说话也有几分老父亲的口吻了,“你昨天就到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因为看月亮去了。 景召说:“有点事。” 他把手里的烟摁掉,丢进景河东提下来的垃圾袋里。 “你有心事?”景河东看出来了。 这几年,景召话越来越少,人越来越闷,性子越来越像当初的老九爷,太过内敛隐忍,有什么事都自己担,打碎了牙也自己咽。 “景叔,您知道我父亲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吗?” 景河东放下手里的垃圾袋:“他没告诉过你?” 景召嗯了声。 景九祁从来不和景召提自己的过去。 景河东想了想该怎么说,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但很可悲,一句话就能概括完。 “九爷以前是卧底,后来他的国家抛弃了他。” 这是九爷的前半生。 还有后半生。 景河东眼睛热了:“然后九爷创建了‘屠鹰’,告诉整个红三角,什么叫正义。” 九爷是很多人的神,包括景河东。 “我很荣幸,姓了九爷的姓。” 现在小九爷走了九爷的路,接手了“屠鹰”。 只是这条路,是没有回头路的。 “忘了问你了,”景河东抹了把眼睛,熊一样宽厚的后背稍微弓着,“吃晚饭了吗?” 景召摇头:“没有。” 景河东提起垃圾袋:“走吧,回家去,我给你做海鲜面。” 景召这次在华城待了一周,一周后在维加兰卡转机,去了西西戈尔。 崇柏也在西西戈尔,他敲门。 “进来。” 崇柏推门进去:“您找我。” 景召把电脑合上,取下u盘,放在酒店房间的桌子上。 “若有一天我死了,你就以景召的名义,每年上传两幅摄影作品。” 崇柏不明白:“您这是何意?” “记住我的话,是命令。” “是。” ***** 景召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扩充goldenworld的版图,只有足够的资本才能拥有话语权。 之后,goldenworld和红三角周边几国政府签订了协议,维和部队的驻军会入驻红三角的腹地维加兰卡。 他规划好了以后一生的路,不再有儿女情长。 他经常去看商领领,她性格变了很多,搬出了别墅,不再经常哭,她当了遗体整容师,做了声音主播,交了新的朋友,还有了新的父母。 这就够了,景召所求不多,只求商领领能平安地活着,哪怕一生平淡,哪怕年复一年后她会忘记他。 但在他二十六岁的秋天、十月十三号、在殡仪馆,商领领又一次闯进了他的世界里。 她严严实实地裹着防护服,对被她吓白了脸的女人说:“嘘,不是鬼哦,是仙女。” 她长大了,学了乖,变成了仙女。 ***** “景召。” “景召。” “……” 景召听见了,商领领在叫他。 他答应,像本能那样:“嗯。” 然后他睁开眼睛,看见了商领领,光线有些刺眼,她的脸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 “领领。” “醒了吗?”商领领趴在他手边,眼睛红红的,“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景召抬起手,去挡她眼前刺目的阳光:“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商领领坐起来,握住他的手:“梦见我了吗?” “嗯。” 她让他难过了吗? 他的枕头湿了。 “今天是三月十八号。”她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蹭了蹭,“你要记住这个日子,我们和好了,以后的这一天是要过纪念日的。” 247:景召坦白、表白(一更) “今天是三月十八号。”她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蹭了蹭,“你要记住这个日子,我们和好了,以后的这一天是要过纪念日的。” 景召嗯了声,记下日子。 “你怎么这么容易心软。” 商领领假装生气,将他的手拿开:“那好,不原谅你了。” “已经原谅了,不能反悔,领领,”景召扶着她的脸,让她转过来看向自己,“你可以继续生气,但别不理我。” 商领领早就不气了。。 “我去叫医生来。” 医生就在外面侯着,是当地人,说当地话。 他给景召做完检查,嘱咐了一些事情,屋里只有商领领听不懂。 “他说什么?”她问景召。 床头被升高了,景召坐着,脸色比前两天好了很多:“已经没事了。” 某人哼了声。 崇柏拉了拉某人:“你跟我出来。” “我还有事要跟小九爷说。” 崇柏直接把景一拽了出去。 他十分不爽:“你干嘛啊!” “你有什么不满也别太明显,当心过后小九爷罚你。” 他们这群人里头,王匪最心机寡言,崇柏最忠厚老实,景一最年轻气盛。 年轻气盛的景一下巴都要扬上天:“我能有什么不满,又不是我找老婆。”他瞥了眼门口,信誓旦旦地说,“我以后才不找老婆。” 女人只会影响他拔枪的速度。 忠厚老实的崇柏一本正经地回了一句:“你可以找老公。” “……” 景一脸上的表情犹如吃了苍蝇。 窗外的天已经暗了。 景召往左边挪了一些,腾出一半的床位:“领领,你上来。” “我怕压到你的伤口。” “不会。” 景召伤在左肩。 商领领很小心地爬上床,躺到他身边,床不算大,她手臂挨着他。 “景召。” “嗯?” 商领领侧躺着看景召:“疼不疼啊?” “不疼。”他也侧躺,“谁接你来的?” “王匪。” “你困不困?” 商领领这两天也没怎么睡,眼睛都熬出红血丝了。 她摇头,不想睡,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舍不得睡。 “那我们谈谈好吗?” 她故意说:“谈情说爱吗?” 景召身体还没恢复,说话的声音很低很低:“有些事要跟你解释。” “你伤还没好,不能说太多话。” “没事。” 商领领嗯了声,枕着自己的手,把额头贴在景召胸口,像只乖巧的猫,安静地趴在他身边,听他说话。 “我父亲景九祁,是goldenworld的第三任头领,goldenworld的创始人是个黑手党,早期集团内部存在很多灰色交易。我父亲接手之后开始整顿,不过由灰到白并不容易,为此他创建了一个特殊任务组,叫屠鹰。” 商领领对goldenworld的了解大部分来自网络,只知道goldenworld明面上的一些业务,最主营的是安保。 “后来集团做大,受到各方的压制,不得不跟当地政府合作,屠鹰开始接触一些军事运输和扫黑缉私的工作。因为有了通行证,goldenworld发展很快,但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屠鹰已经触碰到了红三角的政治层面,合作方之间是相互制衡的关系,进去容易,要出来很难。” 景召没有说得很细,不过商领领听得明白。 goldenworld的本部在维加兰卡,注定了不可能在动乱地区里独善其身。 “你想过退出吗?”商领领问。 “以前没有想过。” 景召有自己想做的事,他和父亲有一样的信仰和愿景。 商领领仰起头:“那现在呢?” “现在有了牵绊,做不到以前那样无所畏惧。”这些话,景召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犹豫过,也考虑过,可是我的身后不只我一个人,有一群人把生命交给了我,我退不了,也不能退,至少现在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这句话说出来就已经意味着,他动摇了,他已经不坚定了。 “车祸之后,有将近半年我在米利亚治疗,之后去了丹苏,留学第一年的年末才想起以前的事,我偷偷去帝国找过你,但那个时候我父亲离世不久,集团很乱,有很多人想要我的命,我保证不了你的安全,所以不敢认你、不敢见你。后来局势稳定了,你不再经常哭了,我就想是不是等时间久了,你就能慢慢忘掉我。”他轻叹,“其实忘掉我也好,至少能平安,不用为了我担惊受怕。” 商领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这些你可以都跟我说,为什么要瞒着我?” “景叔也是goldenworld出身,他从来不和陆女士说这些,是我想得简单了,我以为不告诉你你也可以像陆女士那样无忧无虑。” “我没有陆女士那么豁达,你不说我会胡思乱想。”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商领领问,“那照片呢?为什么那么早就偷偷来帝国看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景召想了一下,实话实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开始只是对你好奇,对帝国的月亮好奇。” 或许还有一些雏鸟情节,商领领是他懂得男女两性之后见过的第一个异性,他对女性所有的瞎想全部源自她。 “我强迫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喜欢上我了吗?”这个很重要,她一定要问清楚。 景召点头,承认:“嗯。”他要纠正一下,“那不是强迫,如果我不愿意,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任何事情,跟你外公更没有关系,我若要查他,根本不需要通过你。我两次跟你在一起,都是因为我向你认输了,打自己的脸,破自己的例,当初说不成家的是我,后来想娶你的也是我。” 哦,原来他想娶她。 商领领闷头偷笑,景召的声音响在头顶,低沉、郑重:“让你等这么久不是不够喜欢你,恰恰相反,领领,你对我很重要,重要到我不敢随便让你冒险,我必须慎重,我比谁都希望你过得安稳。” 248:当面表演一个亲亲(二更) “我必须慎重,我比谁都希望你过得安稳。” 商领领抬头,嘴角的笑忘了收:“那你现在明白了吗?我不可能忘得掉你,也不怕冒险。” 景召点头,靠近一些,用额头碰一碰她的脸颊,这是他低头示好的姿态、是他认输的姿态。 商领领很好哄,只要被爱,她就会毫无原则。她张开手,抱住景召:“我会尽量不绊住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惜命。” “嗯,我知道。”景召笑自己,“我现在很怕死。。” “那你还受伤。” 他不说话,脸埋进她颈间,把呼吸放轻,想更靠近一点,想要更多一点。 商领领往后缩:“很痒。” 景召扶住她的腰:“忍一下。” 他没什么章法地用唇碰她,纯粹想在她身上留下点什么。 两个小时零八分。 那个姓商的在屋里跟小九爷腻歪了两个小时零八分才出来,景一果断地在心里给姓商的打上黏人的标签。 景召目前只能吃流食。 商领领像模像样地炖起了汤,味道飘到了屋外。 王匪还没回国,他进来,看了一眼凌乱的灶台,看了一眼焦黑的砂锅:“这个是给小九爷喝的?” 不然呢? 商领领关掉火。 王匪生了一副凶相,总是面无表情:“最好还是别给他喝。” 呵。 仙女的事要你管! 商领领用勺子尝了一口,眉头一皱,用毅力吞下去:“我炖给自己喝的。” 好咸好咸啊,咸得商领领要吐舌头。 “小九爷的性格像老九爷,太重情。”王匪语气听着平平,“重情很好,但太重情,会成为弱点。” 商领领勺子一扔:“你在暗示什么?”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王匪用阐述事实的口吻问,“你知道赵守月的名字是谁取的吗?” 他自己回答:“小九爷取的。” 说完,他出去。 守月。 多直白的偏爱,有耳朵的都听得出来,景召对商领领到了什么地步。 赵十六是个人好吗! 小九爷却用他的名字来写情书。 王匪庆幸自己没有被小九爷改名为王守月。 屋里,崇柏和景召在商讨一些事。 “西西戈尔那边已经起疑了,那条线现在不能用。” 景召说:“让线上的人先撤回来。” 景一问:“那那批货怎么办?” “我会重新安排人过去接应。” 商领领敲了敲门。 “进来。” 她端着汤进来了。 景召看了看她手里装汤的碗,是酒店送来的:“你不是炖了汤吗?” “太咸了。” 景河东厨艺太好,商领领经常过去吃饭,以至于她自己的厨艺毫无长进。 景召把笔记本电脑关上,放到桌子上:“没有关系,掺点水就行。” 崇柏像块木头,淡定地杵着,耳听八方,眼观地面。 景一到底年轻,沉不住气,盯着商领领,恨不得用眼睛戳出个洞。 商领领当他们不存在:“我已经倒了,等我厨艺好了再给做。” 她舀了一勺汤,吹了吹,喂给景召。 景召喝了一口,把汤匙和碗接过去:“我们明天回去?” “你伤还没好。” “已经没有大碍了。” 商领领严肃:“不行,还要再养养。” “那你的工作呢?” “我已经请好假了。” 景召不再坚持,都随商领领的意思。 景一郁闷,什么时候回去这件事他刚刚劝了半天,小九爷却让他嘴巴消停点。 商领领坐在景召床上:“汤好喝吗?” “还可以。” “我尝尝。” 景召正打算用汤匙喂给她,她撑着床凑过去,在他唇上吮了一下。 咕咚一声,景召手里的汤匙掉回了碗里。 景一:“……” 简直……简直不知羞耻。 景召尽量语气自然:“你们先出去。” 崇柏不乱看不乱问,转身出去。 景一还杵着,看看商领领,看看景召,表情极其复杂,别别扭扭:“你伤还没好,不能——” 崇柏过来把他拽走了,并关上了门。 “总算走了。”商领领哼了哼,“他都快把我盯穿了。” 瞎子都看得出来景一对商领领有意见。 “回头我说他。” 景召说得认真,不是开玩笑的口吻。 屋外。 景一气得不轻:“那个女的太过分了。” 崇柏不觉得,他是老实人:“怎么过分了?” “小九爷伤还没好,她就天天缠着小九爷。”景一的帝国话是跟王匪学的,“帝国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崇柏是自学:“狐狸精?” 景一眼前又浮现出刚刚小九爷被人亲的样子:“对,就是狐狸精。” 王匪吱声提醒了句:“说话注意点。” 景一不服气:“女人就是麻烦。” 崇柏挺理解景一的,景一年纪小,一直是小九爷带着他磨炼,虽然不是儿子,但也差不了多少,现在多出来个后妈,景一心里别扭也正常。 王匪沉下脸:“景一。” “不说行了吧。”他冲到外面,随手指了两个人,“你,还有你,过来,跟我打一架。” 保镖甲和保镖乙:“……”呵,他们是沙包吗? 249:连本带息讨吻(一更) 景一打完架,又去寨子里溜了一圈,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才回来。 看见门没锁,他推开就进去:“小九——” 小九爷坐在床上,一只手撑住身体,人往后仰,另一只手搂着姓商的。 姓商的左脚落地,右脚压在床沿上。 他们在接吻,姓商的在上面,如果接吻分主被动,就单看姿势而言,小九爷更像被动姿态,高度差营造出了一种……一种被临幸的暧昧感和氛围感。 景一简直目瞪口呆。 景召被打断,拉商领领坐下,扶着她的腰,让她靠着自己。他抬头,神色变了:“不知道要敲门?滚出去。。” 小九爷居然叫他滚? 景一:“哦。” 他耷拉着脑袋,出去了。 商领领这才用力呼吸。 景召低头靠过去,她用手抵了一下:“可以了。” 她有点缺氧,张着嘴换气。 “没够。” 景召压着她的唇,一下一下地,吻得很浅,偶尔松开,给她时间缓缓。 “你亲了好久。” “嗯。” 他继续,缓的时间给够了,又像刚刚那样,吻得狠。 他很久没有抱她、亲他,所以有点过火,弄出了痕迹。 商领领睁开水汪汪的眼睛,以为结束了。 景召去关门。 “领领。” 她含糊地应了声。 他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腹上,继续吻她。 “有伤。” “不要紧。” 景召要把之前的都讨回来。 ***** 景召的伤不算很重,身体底子也好,恢复得很快,他在维加兰卡调养了两周,跟商领领回国的那天是周末。 下了飞机后,景召叫了辆车,直接回星悦豪庭。 车上,景召忽然问起之前的事:“那天在三龙岛,你跟岑肆说了什么?” 乘坐了一天的交通工具,商领领有点累,靠着景召,眼睛半眯。 “景召哥哥,你是在翻旧账吗?” “不是。”景召说,“我和岑肆没有打过交道,但他的事情我知道一点,他处事的手段很极端,我太不放心你跟他来往。” “也没什么来往,只是跟他做了笔交易。” “什么交易?” “我想撬开一个人的嘴,但我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就找了岑肆介入。” 据说岑肆什么交易都做。 景召略微皱了下眉:“以后这种事情,你找我就行。” 商领领握着他的手把玩:“不行,也不能脏了你的手。” “也有不脏手的办法。” 她哦了声。 但是她已经跟岑肆说好了。 “能跟我说说吗?”景召不想商领领误会他在干涉她,尽量好语气,“你要撬开谁的嘴?” “商裕德以前的司机,侯勇辉。”这件事商领领还没有跟别人说过,“他在我被绑架的那个时间段里突然失踪,我怀疑这里面有隐情,当年我去侯枣庄就是为了找他。” 但侯勇辉像是故意躲她。 景召郑重嘱咐她:“你想做什么我会帮你,不要单独行动,有事一定要和我商量。” “嗯。” 到了星悦豪庭,景召直接把商领领送到了十九楼。 “你先休息一下,等到了饭点,我让陆女士来喊你。”他没进屋。 离午饭时间还有一会儿。 “你呢?” 景召说:“我回帝都。” 商领领抱着他不撒手:“你的伤还没好透。” “已经没事了,这几周压了很多工作,有些是提前预约的,没办法再拖。” “那我跟你去帝都,我帮你开车。” 景召不想她太累,这些天她时差没倒过来,一直没怎么休息好。 “我叫了代驾,不自己开车,在车上也是休息,你不用跟着去帝都,我晚上会回来住。” 她仰着脸,笑吟吟地问:“还住我这儿吗?” 景召反问:“让住吗?” “让。” 景召点头:“嗯,住你这。” 商领领说她下去跟陆女士打个招呼再休息。 景召说不用,他下去打招呼,催她去补觉了。 景河东来开的门。 他露出很惊喜的表情:“老婆,召宝回来了。” 在客厅看综艺的陆女士立马起身,想到什么,又坐回去,哼唧一声:“还知道回来,电话也没一个。” 景召进屋。 景倩倩喵喵喵几声,穿着公主裙跑过去,冲景召挥了一爪子。 现在才回来,生气。 陆女士往门口瞄了一眼:“领领呢?” “路上太折腾,我让她上楼休息了,等饭做好了再叫她。” “你们和好了?” “嗯。” 陆女士这下放宽心了,还不忘告诫景召:“和好了就好,以后别再气她了。” “嗯,知道。” 陆女士盯着景召上下打量,瘦了点,但没看出其他不寻常。 “你这次出国怎么这么久?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景召不提自己受伤的事:“没有,领领也过去了,在那边玩了几天。” 陆女士半信半疑:“有事你要说,别憋着。” “嗯。” 陆女士会信才怪,他就是答应得好听,永远只报喜不报忧。 景召不留下吃饭,拿了把伞出门。 在阳台晒太阳的景见也起身出门。 陆女士问他:“你干嘛去?”大周末的。 景见手往兜里一插,表情谁也不爱:“给我哥代驾,我刚接了他的单。” 250:野渡知道自横是他自己(二更) 景见手往兜里一插,表情谁也不爱:“给我哥代驾,我刚接了他的单。” 陆女士哦了声,微笑嘱咐:“车开稳点。” 景见出门,打工。 “喵。” 景倩倩看着窗外的花花世界,很无精打采。 陆女士突然没有心情追综艺了,开始忧愁:“我总觉得咱召宝有事瞒我。” 景河东心虚,摸摸鼻子:“……没有吧。。”他啊了一声,“火忘了关!”他拔腿溜厨房去了。 楼下,代驾景见刚把车开出地下车库。 景召说:“停一下。” 景见停车。 景召将车窗降下来,问站在路边的人:“你找我?” 是陈野渡。 他的车停在一旁,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站着,他说:“不是。” 景召懂了:“找秦响?”上次送周自横去医院的就是秦响。 陈野渡丧着一张脸,语气烦躁:“路过。” 景召:“她住二楼。” 陈野渡:“我不找她。” 景召:“202。” 陈野渡:“滚。” 景召把车窗关上,对代驾景见说:“走吧。” 代驾景见把车开走了。 陈野渡烦躁的心情飚到了顶点,低着头,用脚狠狠碾地上的石子。 他为什么要来这? 他妈的有病,他骂自己。 “自横!” 有人叫他,声音在对面。 陈野渡抬头,眼里透出一股子凛凛寒意。 对面的秦响愣住了。 她以为只有周自横才会来找她,她又失误了。 陈野渡跨过马路,连路过的车也不看,径直走到秦响面前。 她总有办法惹怒他,他一遇到她,就控制不住脾气:“不是周自横,让你失望了。” 秦响看着他,眼里分明有千言万语,却什么都不说。 她在看谁?用这样难过的眼神。 那些香菜馅的饺子是包给谁的? 陈野渡去过之前曝光他打工的工地了,老板叫他自横,问他最近怎么没来。 陈野渡抬起手,握住秦响的手腕,把她拉近自己:“告诉我,周自横是谁?” 他来之前,姑姑陈知惠跟他说了一件事。 “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得让你知道。” “什么?” 陈知惠关掉厨房的火,因为陈野渡最近状态好了一些,所以她才说出来:“那天在医院,我叫你名字,你说你叫周自横。” 陈野渡敲打键盘的手指停下,他没有这段记忆。 为什么偏偏是周自横? 陈知惠神色复杂:“你居然还记得这个名字。” 陈野渡立马追问:“这个名字怎么了?” “你不记得?” 不记得为什么会说自己是周自横? 越说越蹊跷,陈知惠也搞不清状况了:“你妈妈原本怀的是双胞胎,没有活下来的那个叫周自横,这些你小时候应该也听到过,没有印象了?” 陈野渡完全没有印象。 为什么他没有这段记忆?为什么秦响会知道周自横? 陈知惠只有一句话提醒她:“野渡,别相信你爷爷。” 周自横。 所有事情都围绕着这个名字。 陈野渡紧紧抓着秦响的手,目光牢牢地钉着她,不让她逃:“告诉我,周自横是谁?” 她眼里有一瞬间的惊慌。 陈野渡有个很匪夷所思的猜想:“周自横是我,对吗?” 251:自横秦响正式交往(一更) 陈野渡有个很匪夷所思的猜想:“周自横是我,对吗?” 秦响猛然抬头。 他目光如炬,灼灼盯着她,将她脸上的惊慌无措全部收进眼底。 她呆滞住了,后面的电动车打了喇叭,她都忘了躲。 陈野渡用力拉了她一把,她失去重心,整个人往他怀里撞,额头刚好撞在他胸口,结结实实的一下,随后她听见头顶传来闷哼一声。 “秦响。” 秦响抬头,目光跌进一双眼睛里:“自横?” 周自横脾气不好,喜欢拧眉,也总是很凶。 他每次看她的时候,瞳孔都很亮,像夏夜的萤火虫,像沙漠里的星辰,在漆黑里升起光,灼热温柔。。 “我回来了。” 毫无预兆地,他回来了。 秦响抬起手,小心地抚过他的脸:“自横。” 周自横答应:“嗯。” 是他。 他会低下头,用脸去贴她的掌心。 秦响瞬间红了眼:“你去哪里了?” “陈尚清把我带回去关起来了。” 在周自横的意识里,他被关了一个月。 秦响张开双手,用力抱住他。 “怎么了?”周自横一动不动,让她抱着,“担心我了?” 她声音哽咽:“我以为要等很久。” 周自横拍拍她的背,动作笨拙地哄:“你怕什么,我不会让你等那么久,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逃出来找你。” 她抱着他,手勒得很紧,像是怕他跑掉。 周自横单手绕过她的腰,稍微用点力箍紧,女孩子的腰身细细一截,很瘦,有点硌手,他心疼得慌。 “秦响。”他让她抱了很久,“我饿了。” 秦响抬起脸,眼角的湿润还没干:“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忍不住用手指去摸她的眼睛:“香菜肉粥。” 周末钟云端会在家,秦响带周自横去了501。 501的冰箱是空的,秦响说:“我去楼下拿菜。” “一起。” 她想到上次也是去了一趟楼下他就不见了。 “好。” 他们一起去了二楼,周自横在门口等,秦响进去拿了肉和香菜,再和周自横一起回五楼。 秦响让周自横先歇一会儿,自己去厨房做饭。 屋里和他走时一样,但沙发上多了一床毯子,还有一件秦响的外套。桌上没有一点灰,秦响肯定经常过来,这个发现令周自横心情很好。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周自横左右看了看,反应过来是自己口袋里的手机。他把手机拿出来,不是他之前买的那个二手老年机,是部看着就很贵的手机。 厨房里开着水龙头,秦响听不见,铃声还在响,屏幕上的来电是陈知惠。 周自横点了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 “野渡,你人在哪?” 只听了一句,周自横挂掉手机,随后试探性地用手指按了一下指纹。 下一秒,手机解锁了。 这是陈野渡的手机。 周自横皱起眉头,想不通为什么他能解开陈野渡的手机、为什么这个手机会在他身上。细想来,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当时庸医解释说他有间歇性的失忆症。 他把手机关机了。 米下了锅,秦响在洗菜。 周自横过来,站在厨房门口:“上次你说的话,还作数吗?” 她回头:“嗯?” “你说不用我去抢遗产,你可以不当阔太太,你说你听懂了我的意思。” 他眼里像有两团熊熊的火,在烧着秦响,烧得她浑身发热,她赶忙别开视线,背对着他,点了点头。 “点头是什么意思?”周自横语气很急,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要说清楚,你不说清楚我会搞混。” 秦响把水龙头关掉,转过身去。 “你是想跟我在一起吗?” 周自横很直白果断:“是,我想当你男朋友。”他瞳孔亮得灼人,“你愿意不愿意?” 秦响脸烧得很红,但不再躲他的视线:“愿意。” 她说愿意呢。 周自横咧了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很傻。 比出狱还开心,比抢到遗产还开心,比得到全世界还开心,没有比这更让他开心的事。 他走过去,拉拉秦响的手,还晃了晃,表达高兴和满足的方式像个孩子,赤诚又直白:“那现在你是我女朋友了。” 秦响低下头,红着耳朵嗯了声。 煮粥的水开始沸腾了,她手忙脚乱地去切菜,从后面能看见她泛红的耳尖。 周自横盯着她耳朵看,然后盯她的脖子,盯她的腰,怎么都看不够,目光黏黏糊糊的。 秦响很不自在,回头催他:“你去外面等。” “不要。” 周自横从后面抱住她,把下巴压在她肩上。她移动,他也跟着移动,身体贴紧她后背不放,像一只大型的、黏人的动物,恨不得把自己挂在她身上。 秦响把肉切碎了放进粥里,手刚抬起来,碰到了周自横的手臂。 她挣脱开:“你这样我手放不开,你去外面等。” 行吧。 周自横去了客厅,打开电视,搜到上次没看完的电视剧。 上次看到了第十七集,末尾男主刚碰到女主唇。 他点开十八集。 好烦,重复了五分钟才接上(其实有快进,但他坐牢太久不会用)。 电视里终于亲上了。 周自横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电视机跟前,睁大眼睛去看,这样能看得更仔细清楚一些。 他看到男主张嘴含了,然后—— 妈的,镜头拉了远景,这破电视剧! 周自横郁闷地坐回沙发,拿起遥控器,不会快进,但他会重新播放。 再看一遍。 好烦,又要重复五分钟。 “粥好了。”秦响端了粥出来。 电视里男女主在亲第三遍,周自横迅速关掉电视,然后坐直身体,目不斜视。 秦响把粥碗放在茶几上,粥的上面洒了很多香菜。 周自横说:“烫,晾一会儿。” 他目光更烫。 秦响想去给他倒杯牛奶,他却拉着她坐下了。她疑惑地回头,他正在盯着她的脸看。 “我脸上有东西吗?” 周自横手上使了点劲,拉她靠过去,他仰着脸,贴了上去。 像电视剧里那样,闭上眼,张开唇。 然后呢? 然后电视剧没放。 然后秦响怯怯地舔了他一下。 “!” 周自横在震惊中学到了新知识。 252:领领直播,景召入镜(二更) 周自横舔回去之后,就无师自通了,犹如被打开了新开关。 他的吻跟他这个人一样,矛盾得很,霸道不讲理的同时,又黏黏糊糊的缠人。 结束后。 周自横抱着秦响喘气,心脏被什么泡开了,满满的,又酸又涨:“你为什么这么会?” 秦响头恨不得埋进地里。 周自横端起她的脸,红着一张俊脸酸溜溜地问:“哪里学的?” 哪个狗男人教的。 秦响脸皮很薄,不敢和他对视,目光东躲xz:“你别问了。” “那你快说,谁教的?” 他要打爆狗男人的头。。 秦响羞得睫毛乱抖,眼尾沾着潮气,脸上添了一抹羞红,不再是灰扑扑的模样,生动而娇艳,像初春时节露打枝头的花。 她赧然垂眸:“没有谁。” 刚刚还把自己泡在醋缸里的周自横这会儿扯着嘴笑:“我是你第一个男朋友啊?” 他要得意死了。 “嗯。”秦响推开他,坐远一点,“粥凉了,你快喝粥。” 周自横把她拉回去。 他身上的温度高,隔着衣服都烫人,秦响觉得不好意思,想挪开。 “别动,就这样。” 周自横偏要挨着她坐,偏要拉她热。 他就是这么直接的人,和喜欢的姑娘交往了就会想下一步。 下一步:结婚生孩子。 这是周自横的计划。 景召十点多才回星悦豪庭,他让代驾把车停在了三号侧门,他付完钱后,代驾下了车。 景召也下了车,走到马路对面。陈野渡的车还停在那里,人却不在。景召拉了一下车门,没锁,陈野渡的手机也打不通。 不知道在不在501,不过太晚了,不适合去打扰,景召去了十九楼。他敲门,没人来开,便直接用钥匙开了门。 屋里开着灯,有声音,是从次卧传来的,他去敲了敲次卧的门。 商领领低声回应:“我在。” 景召推开门:“领领。” 商领领指了指桌上的电脑:“我在直播。” 景召脚步停下,又退回去,不打扰她,关上门。 此刻,弹幕暴增。 【刚刚是景老师吗?】 【景老师!!!】 【求景老师出镜!】 【啊啊啊啊我磕的cp同居了】 【景老师叫女朋友的名字好宠哇】 【……】 商领领扫了一眼弹幕,继续:“腹部有异物,要手术取出。” 外接镜头调得很低,只有桌面上的洋娃娃、手术刀、双手入镜。 今天是外科专场。 【这是什么元素?】 【沉浸式手术?】 【我喜欢这期】 【有种紧张刺激的暗黑感】 粉丝的反应很强烈。 双耳麦克风的收音很好,商领领把说话声压到最低:“切开患处。” 洋娃娃身上盖着布,只露出手术部位,她用手术刀切开洋娃娃的肚子。软硅胶被切割的声音经由双耳麦放大,直击人的头皮。 商领领在麦边耳语:“这时候会出血,要抽吸。” 抽吸的声音是由电钻和水拟音的,相似度很高。 【这是真的手术刀吗?】 【手法好熟练】 【ruby你是医生吗?】 商领领继续切割第二层:“不是医生,但我学过医。” 弹幕里很多人问她是做什么的。 她说:“我是一名遗体整容师。” 【牛批!】 【遗体整容师是做什么?】 【模拟太逼真了,头皮发麻】 “找到异物了。” 商领领用医用钳子夹了几次,把洋娃娃肚子里的一颗珍珠夹出来,从而产生碰撞的眠音。 “现在开始缝合刀口。” 她一手拿针,一手持钳:“这个叫持针钳,主要用于缝合。” 她用的是外科的打结方法。 【耳朵:睡吧。眼睛:我想看看她接下来要干嘛】 【一人血书耳科医生主题】 【ruby每一期都好强】 这时,敲门声响了,声音也被双耳麦收了进去。 商领领继续缝合:“进来。” 景召进来,放下装着温牛奶的杯子,他指了指手表,提醒商领领时间不早了。 他的手入了镜头里。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那是一双什么样的手,用一句很不正经的形容:会让人产生**的手。 电脑上刷了满屏的景老师,粉丝要集体疯了。 消息传得很快,估计是各大直播间在互传,在线围观的人数越来越多。 商领领有点吃醋,戳了戳景召的手背:“她们跟你打招呼呢。” 景召出于礼貌,回了句:“你们好。” 【啊啊啊啊啊】 【眠音突然就不香了,请你们原地开船】 【楼上,已举报】 【ruby发福利了!】 【景老师的声音我太可了!】 【万人血书景老师出境】 【ruby不用跟我见外啊,快搞起来!】 【听说景老师在这,火速赶来】 【本来是进来睡觉的,现在想看别人睡觉,ruby,你懂的吧】 【……】 旁边有懒人沙发,景召把沙发上的毯子拿来,盖在商领领腿上。 “我先出去了,不要直播到太晚。” “嗯。” 景召出去了。 弹幕除了啊啊啊,全在刷景老师别走。 253:脏脏文学,自横知道坐牢真相(一更) 弹幕除了啊啊啊,全在刷景老师别走。 商领领继续下一个流程:包扎。剪刀剪下胶带和纱布,声音被收进麦克风,单调的白噪音催人入眠。 最后给洋娃娃穿好病号服。 “好了,手术结束了。”商领领对听众说,“晚安。” 她下了直播,关上电脑,去客厅。。 景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笔记本电脑开着,搁在了腿上。 商领领过去:“在干嘛?” “看你直播。” 商领领凑上去看了看屏幕,正打开的页面是她直播的平台。 登入名:ruby9876 她很诧异:“这个号原来是你啊。” “嗯。” 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她早期直播的时候人气不佳,这个号偶尔会评论。评论的内容倒没什么特别,口吻不太像经常冲浪的年轻人。 “你什么时候开始看我直播的?” 景召说:“一开始。” 那就有三四年了。 商领领枕着自己的手趴到景召胸口:“你偷窥我啊。” 算是吧。 景召没否认:“你之前说,你是因为想学明悦兮才开始直播。”他把电脑放到一边,手扶在她腰上,“那现在呢?” 他不想她被他左右,希望她做什么都能出于热爱。 “一开始是想学人直播来着,但后来做着做着就感兴趣了。”商领领趴在景召身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他胸口,“我喜欢做声音内容,不管是拟音还是asmr,都很有趣。” 那就好。 景召说:“你的拟音很出色。” 商领领抬起脸:“真的吗?” “嗯,我算半个行内人。”他夸她,是出于对女朋友的偏爱,也出于半个行内人的鉴别水平,“你很优秀。” 商领领小小骄傲了一下:“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女朋友。” 景召笑了下,摸摸她的头,以示夸赞。 她趴在他身上,手够到电脑,拉动鼠标:“你的留言全部是催我睡觉的。”她歪着头看景召,笑得明艳,“景召哥哥,我们睡吧。” 景召把她往上蹭的卫衣拉好:“睡哪?” 她双手抬起,搂住景召的脖子:“我想睡笼子。” 想玩笼子文学,也想玩脏脏文学。 “好。” 景召抱她去了放笼子的那个房间,将她放在床上后,他去洗漱了。在他洗漱期间,商领领去喷了点香水。 他很快回来了,躺在她旁边,说了声晚安。 她翻来覆去了十来分钟。 “不困?” “嗯,一点儿也不困。”大好时光,商领领觉得不做点别的很浪费。 景召翻了个身,面向她:“要我哄睡吗?” “好啊。” 他想了想,开始念道:“在福坦福斯这片起伏的丘陵和开阔的草原上,狮群们割据一方,雄狮们守护着来之不易的领地,molly和其他母狮因此能在相对的安宁中养育儿女。” 商领领:“……” 无语,看屋顶。 “molly一边照看着一岁大的幼崽,一边抓紧时间偷闲一下。” 景召有一副是很适合做asmr的好嗓子,声音压低时,能轻易安抚躁动。 胸腔共鸣,他的心跳声平稳而有力。 “大多数夜晚她要与姐妹们外出捕猎,为整个族群觅食,而头领maude则负责保卫领土,为幼崽们的成长提供平安的环境……” 商领领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领领。” 她唔了声,下意识地往景召怀里靠。 他亲吻她的脸:“晚安。” 他又做梦了。 “景召哥哥。” 梦里,少女问他:“你有没有很喜欢的东西?” “山川、河流、星辰、日出。” “这些都买不到啊。”少女娇嗔道,“那我岂不是要送你一个世界?” 景召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缓了缓,怀里的人动了动,他本能地收紧了手。 “领领。” 商领领半睡不醒,迷迷糊糊:“嗯?” 景召低声在她耳边说话:“你再问我一次。” “什么?” “问我喜欢什么。” 她眼皮撑不开,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喜欢什么?” 景召重新回答:“月亮。” 今晚,窗外没有月亮,月亮在景召怀里。 翌日是周一,上班日。 景召开车送商领领去殡仪馆,在车库里碰到了周自横和秦响。 商领领坐在车上打招呼:“早啊。” 秦响回:“早。” “坐我的车吗?” 秦响说:“不了。” 周自横推着电动跟在秦响后面。 商领领挥了挥手:“那馆里见。” 景召看了一眼后视镜,和周自横在镜中短暂地对视了一眼,随后把车开了出去。 商领领现在不用担心身份暴露,纯粹好奇:“秦响的男朋友真是陈野渡的双胞胎弟弟吗?” 景召在等红绿灯:“应该不是。” “那他是谁?” “他们可能是同一个人,但这只是我的猜测。”太多巧合了,景召从不相信巧合。 “秦响真的杀害了陈野渡的父亲吗?”商领领在殡仪馆听到过很多关于秦响杀人的传闻。 “当年秦响自己认了罪,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商领领叹气:“他们好虐啊。” ***** 周自横骑电动把秦响送到了殡仪馆,他把车留下,打算自己坐公交回去。 秦响很不放心他:“你可以在家看电视,不要乱跑,也不要出去打工。” 这话周自横不爱听,太像母亲教育儿子。 他超级不爽:“我又不是小孩。”算了,自己女朋友跟她计较什么,“去上班吧,晚上我再来接你。” 秦响从包里掏出来几张纸币:“给。” 周自横脸一垮:“干嘛?” “给你花。” 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拿女朋友的钱。 “你把我当什么?你儿子还是你包养的小白脸?”他一把把钱抢过去,塞回秦响的口袋里,“要花钱我自己会赚,别操心我,我走了。” 他要去赚钱,然后把赚来的钱都给秦响。 他绝不会藏私房钱。 他又想到什么,调头跑了回去。 秦响还没走:“忘了什么吗?” “忘了亲你。”他太高,双手撑着自己膝盖,弯下腰去,重重一口亲在秦响的脸上。 “走了。” 他边倒退走,边冲秦响挥手,笑得那么满足开朗。 他和十八岁时一样,其实只是刚刚长大。秦响很喜欢十八岁的他,也很喜欢现在的他。 等看不到秦响了,周自横才转回身去,好好走路。这时两个穿着殡仪馆员工制服的男人从食堂走出来,他们从周自横身边路过。 “看什么呢?一早就盯着手机。”男人戴眼镜,很年轻。 同伴说:“我们部门那个外聘的秦师傅知道吧,我打算追她。” 眼镜男听闻很诧异:“秦响?” 周自横的脚步陡然停下。 “嗯,就她。” “不是吧,你口味这么重?我可听说她杀过人,杀的还是她养父,你还追她,不怕啊?” “那都是传闻。” 眼镜男语气很笃定:“是真事儿,我听刘主任说了,就是因为她有杀人案底才转不了正的。” 一道声音插进来:“你说谁杀过人?” 眼镜男回头:“你谁啊?” 周自横走过去,挡住路,眼神阴冷:“你刚刚说谁?” 眼镜男呛声:“关你什么事?” 周自横其实能理解陈家为什么要关着他,他没有什么道德底线,控制不了愤怒,并且喜欢用暴力。 他一脚踹到男人胸口,男人倒在一片电动车里来,想爬起来。 他把脚踩上去,狠狠往下碾:“再说一遍,谁杀过人?” 眼镜男被他的眼神吓住了,哆嗦着说:“秦……秦秦响,秦响杀过人。” 眼镜男的同伴已经傻了,没见过这么暴躁凶狠的人。 “不是她。”周自横踩着男人蹲下,捡起一块石头,对准头就砸,“是老子我杀的。” 一下一下砸下去,很快就见了血。 254:双重人格暴露,自横知道真相(二更) 手机响了。 景召打开暗房的灯,接了电话。 “喂。” “我是周自横。” 周自横用的是陈野渡的手机,手机里有景召的号码。 景召问:“有事吗?” “帮我个忙。” 那边很简明扼要地说了情况。。 景召挂了电话,放下手头的事,开车去了警局。被打方同意和解,但要求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被打方的脸肿成猪头,头上也有两处出血,可能被打怕了,倒没有狮子大开口,开价还算合理。 全部解决好后已经下午了,景召和周自横一前一后从警局出来。 景召的目光在周自横身上停留了几秒,确定他没受伤:“陈野渡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周自横敷衍说:“捡到的。” 除了陈家人,通讯里的名字只有景召是周自横认识的,警局需要担保人,所以周自横才找了景召。赔偿的钱都是景召付的。 “钱我会还你。” “嗯。” 周自横插着兜,脸上没有一丁点悔过之心,反而是一副打轻了很不痛快的表情:“喂,你再借我点。” 景召一向尊重人,刚刚问了一遍情况,没得到答复,就不会再问:“要多少?” “越多越好。” 景召给了他一张卡:“密码是我的手机尾号。” “谢了。”周自横收起卡,大步往前走,下了台阶后回头说了句,“我进警局的事别说出去。” 景召大概能猜到了,但这件事他插不了手。 周自横走到路边,拦了辆车,对司机说去星悦豪庭。 他拿出那个二手的老年机,给秦响打了通电话:“我今天不能去接你了。” 秦响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撒谎说:“我找到活干了,今天会很晚回家,别等我。”只说了几句,他就挂断了。 他回了星悦豪庭,拿了他的棒球棍。 刚才在警局,一个姓蒋的警官给他做了笔录。 “姓名。” “周自横。” “怎么写?” 周自横捡起只笔,龙飞凤舞地写上三个大字。 蒋警官板着个教育社会小青年的脸:“把身份证拿出来。” 周自横面无表情地扯淡:“没带,落家里了。” “那就报身份证号。” 周自横记得号码,报了一串数字。 蒋警官问他:“为什么打人?” 周自横坐没坐相,翘着腿,半点反省的觉悟都没有,拽拽地说:“他该打。” 蒋警官不太关注娱乐圈,所以没认出周自横这张脸,只以为他是打架闹事混社会的小青年。 “想蹲局子是吧?”蒋警官表情更加严肃了,再问一遍,“为什么打人?” 周自横不开口,一副不想搭理人的表情。 蒋警官正打算给他点厉害瞧瞧。 “老蒋。”同事老齐把电脑推过来给他看。 周自横报的身份证号和人名对不上。 这小子,搁这糊弄谁呢。老蒋敲敲桌子:“周自横是你真名吗?” 周自横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那身份证号是谁的?怎么对不上?” 他终于抬起头,收起那股漫不经心的劲儿,沉了半天的脸回答:“陈野渡。”他舔了舔有点干燥的唇,故意说,“我叫陈野渡。” 老蒋回头问同事老齐:“这下对上了吗?” 老齐点头。 周自横垂下眼皮,扯了扯嘴角。好笑,他自己的身份证号对应的居然是陈野渡的名字。 “我还坐过牢。”周自横抬眸,双眼皮藏在褶皱里,眼神锋利,“你们这儿查得到案底吧?” 老蒋在电脑上敲了敲,然后移动屏幕给周自横看:“耍我们好玩是吧?” 不好玩。 太不好玩了,周自横想打人。 居然没有周自横这个人,陈野渡也没有案底,那个欠揍的人说秦响杀过人。 下午三点三十六分。 周自横用陈野渡的号码给陈知惠发了一条短信:“当初负责秦响案件的律师是谁?” 陈知惠打了电话过来。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面不改色地装蒜:“没什么?有点事情好奇。” “你不知道辩护律师是谁吗?” 他糊弄:“忘了。” 陈知惠没起疑,发了律师的名字过来。那位律师还挺有名,网上能搜得到。 六点四十三分,出租车停在了写字楼门口,周自横下车,扛着根棒球棍去了二十六楼的律师事务所。 门口的女秘书问他:“你好,请问你有预约吗?” “我找任超华。” 女秘书忍不住打量他手里的棍子:“你有预约吗?” 他用棍子敲了敲桌面,极其的暴躁跟不耐烦:“把任超华叫出来。” 女秘书慌慌张张地拨了电话。 周自横也没问不能说的,就问任超华当年陈家凶杀案的凶手是谁。任超华说凶手是陈家的养女,认罪伏法后,判了八年。 255:景召乖乖喊宝贝,秦响表白自横(一更) 周自横十点多才回星悦豪庭。 屋里灯亮着,一开门,秦响立马从沙发上起来:“你回来了。” 周自横关上门:“不是让你别等我吗?” “我本来也那么早睡。”秦响已经洗漱过了,睡衣的外面裹着大衣,“你吃过饭了吗?” “嗯。” 周自横把棒球棍随手放在了玄关柜上。 秦响忍不住看了棍子两眼:“你去哪里工作了?”她担心他出去打架。 “帝都。。” 秦响追问:“做什么工作?辛苦吗?” “帮人卸货,不辛苦。” 他进门后,没有进客厅,站在玄关,借着灯看她,目光深远。 他似乎有心事。 “你怎么了?” 他仍然看着她:“没怎么。” “那我回去了。” 秦响刚迈出脚,周自横拉住她:“在我这睡,别回去了。” 她说好,无论他提什么要求,她都不想拒绝他。 他们躺在了一张床上,盖一床被子,中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周自横平时话很多,今晚却异常沉默。房间里的灯关了,一片漆黑,不见任何影子。 安静了很久。 “秦响。” 秦响还没睡着,答应:“嗯。” 周自横突然没头没尾地问:“我可怜吗?” “为什么这样问?”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丧,像是在自我厌弃:“我一直被陈家关着,我很可怜对吧?” 是的,他很可怜,陈家不给他身份、不给他自由、不给他作为一个人的任何权益,秦响心疼他,为他不平,为他愤怒、为他难过。 但她没有回答,怕他误会她仅仅只同情他。 “那你是因为我可怜才和我在一起吗?”他这么问,是在自我质疑。 不该这样。 他是被压抑后野蛮暴力生长的周自横,他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敢与天比齐的周自横。 秦响否认得很快,这个问题她不需要思考:“不是。” 所以是因为什么? 周自横忍不住猜想,是因为他杀了陈知礼救了她吗? 寂静的夜里,女孩子的声音很轻柔:“因为我喜欢你。” 周自横翻身,面向她那边:“再说一次。” “我喜欢你。” 他急于求证:“我是谁?” 秦响把自己藏进被子里,脸也挡着,这样她就不用难为情,她大胆地靠近周自横,张开手拥抱他:“周自横,我喜欢你。” 周自横把头埋进了她脖子里。 可是,大陈家没有周自横。 ***** 去年,因为明悦兮事件,《东渠侯》换角重拍,上周重拍工作全部完成,庆功宴安排在了这周的周三。 商领领也接到了邀请,原本她不打算出席,但听胡美静说,明悦兮搭上了《东渠侯》的一个制片人,想借着那个制片人复出,大概率会出席庆功宴。 周二晚上,商领领跟景召说,她明天要去帝都参加庆功宴。 “我陪你去,不过我下午有工作,不确定几点结束,可能会稍微晚一点到。” 商领领敷着面膜躺在沙发上,头枕着景召的腿:“姜成给你发邀请函了吗?” “发了,我是投资方之一。” 商领领坐起来,把面膜撕了:“你投资了?因为我吗?” 景召以前不涉足影视圈。 “嗯。”他抽了张纸,擦掉商领领脖子上黏腻的面膜水。 《东渠侯》重拍有商领领的关系,他为了弥补姜成导演的资金缺口,参与了这部剧的投资。 他没说这事儿。 “明天要不要等我一起去?”景召操着老父亲的心,不放心商领领一个人待在鱼龙混杂的圈子里。 她想也不想,拒绝了:“不要,我要先去。” 她要先去见见明悦兮。 景召拧了下眉,没说什么。等他洗漱完回房,走进笼子里,把锁关上,掀开被子躺上去。 “领领。” “嗯?” 商领领依旧趴在床上玩手机。 景召刚刚洗漱的时候,一直在想一件事——他刚刚提议明天等他一起去庆功宴,商领领为什么会拒绝。 明明她以前很依赖他。 他随手从床头拿了一本书,捧在手里,没看进去:“跟我在一起久了,你会不会腻?” 商领领趴着回头:“啊?” 他看着书的某一页:“跟我在一起久了,你会腻吗?” 这不像他能问出来的问题。 商领领忍住不笑:“为什么这么问?” 景召思索了一下,自我剖析:“我是个无趣的人。”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商领领故意煞有其事地哦了一声:“原来你知道你是个无趣的人啊。” “商领领——” 商领领一只手枕着毛绒玩具,手掌撑着下巴:“叫宝贝。” 她一双眼会说话,眼波流转,仿佛在说:你要是不听我的,我便嫌你无趣。 景召合上书,看不下去一个字,他看着商领领,表情无比正经:“宝贝,少玩手机。” 她耳朵酥麻了。 她收回之前的想法,景召的声音也不是很适合asmr,男低音太勾人,她不会想睡,反而想造作。 趁她走神,景召俯身,把她手机没收:“对眼睛不好。” 256:明悦兮当场死亡(二更) 翌日周三,商领领下班后直接开车去了办庆功宴的地点,是坐落在北郊的一家高档民宿。姜成的面子大,而且《东渠侯》是大制作,虽然只是个庆功宴,但也来了不少圈内有头有面的人,也怪不得明悦兮会厚着脸皮跟着制片人一起出席蹭人脉。 女艺人来了不少,盛装出席的也不少,商领领只是配音演员,穿得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和其他几个配音演员坐在了同一桌。 有个男人打那一桌路过,脚步停留下来:“这小姑娘是?” 商领领扫了一眼,这啤酒肚,起码是个总。 同桌的配音导演认识商领领,主动介绍:“她是剧组的配音演员,ruby。” 男人打量人的目光像在看商品:“怪不得面生。” 商领领不想搭理。 配音导演偏偏cue到她:“ruby,这是佟总。” 果然是个总。 商领领回头,职业假笑:“佟总好。” “小姑娘条件不错。”大腹便便的佟总喝了酒,笑得红光满面,“想演戏吗?” 如果想呢? 你捧吗? 如果你捧,条件是什么? 当然娱乐圈也有好人,只不过不那么多。 商领领正想着怎么打发,替她解围的人来了。。 “佟总,她你可请不起。”关山山穿着高奢礼服款款走来,“她是景老师家的。” 佟总面色一僵,自己给自己打圆场:“景老师家的啊,是我眼拙了。”他举起酒杯,那副嘴脸假得不能再假,“失敬失敬,我自罚一杯。” 景召在时尚圈地位高,和电影圈的陈野渡交好,最近还听说他进军了投资圈。佟总识趣地闪人了。 关山山冲着佟总的后背做鬼脸:“老色鬼。” 关山山不是一个人来的。 商请冬在她身后,少见的穿了一身正装,他从一进来,就一直望向商领领:“姐。” “他怎么来了?”商领领问的是关山山。 “请冬是我男朋友啊,当然是陪我来的。”关山山拉着商请冬一起坐下,就坐在商领领旁边的位子。 座位依次是配音导演、商领领、商请冬、关山山。 配音导演说自家侄女是关山山的粉丝,问她可不可以签名,她说可以,签完名后拿出手机,一手挽着商请冬,一手握着手机递过去。 “姐,我们加个微信吧。” 她随商请冬叫,一口一个姐。 商领领纠正:“我不是你姐。” “加嘛加嘛。” 商领领鸡皮疙瘩都出来,这根本不是关山山的人设好吧,关山山分明是带刺小玫瑰。 商领领受不了一直被女孩子扯袖子撒娇,把微信二维码打开了。 关山山自己扫完:“请冬,你也扫一下。” 商请冬回神:“哦。” 他急急忙忙扫了码。 太明显了,关山山这套操作。商领领挺好奇的,她看得出来关山山很喜欢商请冬,听说两人在交往。 “我去拿吃的,姐,你有忌口的吗?” 关山山还叫姐,商领领不想答应。 商请冬眼神谨慎,在察言观色:“她吃不了辣,不吃洋葱。” 关山山做了个ok的手势,去拿餐了。 商领领无聊,打开手机,玩消消乐。 商请冬倒了一杯水放在她前面,主动找话题:“商进财上周来医院复查了,恢复得很好。” 商领领态度冷淡地嗯了声。 他一边看她的脸色,一边继续找话题:“景老师不来吗?” “晚点来。” “路明约我去海边玩,你去吗?” 商领领没法集中,屏幕上一行都没消掉,有点烦躁:“不去。” “那我也不去。” 她冷眼看过去:“你想去就去,别扯上我。” 商请冬长相太乖巧,自带脆弱凌虐感,狐狸眼垂着,在商领领面前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我不想去玩,我就是想见你。” “你见我干嘛?” “你是我姐。” 商领领懒得接话,正好景召的电话打进来。 “我现在过去。” 商领领走到旁边去接:“工作结束了吗?” “嗯。”景召在电话里嘱咐,“你先别喝酒,想喝的话,等我到了再喝。” 商领领乖乖答应。 关山山这时拿了餐点回来,商领领电话没打多久,也回了座位。 商请冬中途离席,去了洗手间。 民宿的食物做得很一般,商领领吃得不多,她放下刀叉:“你很喜欢请冬?” “对啊,特别特别喜欢。” 关山山用了特别特别这样的副词,提到商请冬,她整个人都更加鲜活明媚。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都喜欢他?” 关山山收起笑容,神情认真:“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商领领点到为止,没再往下说。 “请冬怎么还不回来?”关山山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看,“我去找找他。” 关山山离座没多久,商领领起身去找明悦兮,她之前收到的那张用笼子关景召的照片就是明悦兮发的,明悦兮一开始应该是想跟她做交易,可能临时打了退堂鼓,所以找了杨康年。 明悦兮又是从哪里得到的照片,商领领想知道这个。 民宿一共有七层楼,这次庆功宴的餐酒都摆在了露天的庭院里,来的人不少,至少来了百来号人,屋里屋外都有人,娱乐的娱乐,应酬的应酬。商领领站在民宿门口,打算进去找人。 “姐!” 这一声喊得急促,她转头。 商请冬冲过来抱住她,她失去重心,被他拉着往旁边倒。 咣! 花盆从高处砸下来,摔了个粉碎,就摔在商领领脚边。 “姐,你没事吧?” 商领领从地上起来:“没事。”她抬头往上看,没看到人。 商请冬也站了起来。 这时关山山喊了声:“请冬!” 他身体晃了晃,往后倒下。 商领领这才看到他衬衫衣领上的血。 关山山跑过来,慌了神,人是呆滞的,木讷地伸出手,推了推商请冬的手臂,试图叫醒他:“请冬,请冬……” 门口的台阶上有血迹,商请冬刚刚摔倒的时候,后脑勺磕在了上面。 商领领立马打了120。 挂完电话后,她对姜成说:“姜导,麻烦你找个人去楼顶看看。” 姜成让助理去。 助理才刚跑进民宿没多久,一个庞然大物从七楼楼顶砸下来。 是个人。 有人尖叫:“啊——” 瞬间血溅地面。 商领领正要去看,一只手拉了她一把,她抬起头,景召低声说:“别看。” 地上一片血腥。 摔下来的是明悦兮,当场身亡。 **** 在线辟谣:请冬对领领不是爱情哈,是扭曲的亲情 257:请冬的真面目(一更) 120先来,随后是警方,除了受伤的商请冬和随车去医院的关山山之外,其他所有参加杀青宴的人,以及民宿的工作人员全部被带去了警局。 重案组的何良负责给商领领做笔录,在单独的审讯室里。 “你有没有看到是谁在上面扔花盆?” “没有。” 扔花盆最大的嫌疑人成了明悦兮。 现在她又成了死者。 “你和明悦兮认不认识?” 商领领如实回答:“认识。” 何良又问:“什么时候认识的?” “去年十一月份,在热丽传媒,明小姐出道前也是热丽传媒的签约艺人。。” 商领领做笔录的过程用时很久。 景召在审讯室的外面等,几次望向门口:“怎么还不出来?” 方路深手头的事忙完了,过来看热闹:“急什么,问完了自然就出来了。” “你进去帮我看看。” 景召看不到人,放心不下。 “我同事负责她,我再进去不好,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怕我们怀疑她?”方路深职业病上来,随口那么一说,“也是,她和明悦兮算是情敌,的确有动机。” 景召转头,目光看过去。 他一句话没说,方路深有被他的眼神杀到。 瞧,护短护得真狠。 方路深撑了下眼镜:“开个玩笑。” 景召语气淡淡:“别拿她开玩笑。” 刚好,人出来了。 景召把商领领带到自己身边,确认她状态良好,然后问:“可以走了吗?” 何良:“可以。” 景召向方路深借了车。 出了警局,景召问商领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 景召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商领领低头坐进去,他用手挡了一下车门顶部。 等她坐好,他关上副驾驶的车门,坐到主驾驶:“问了什么问题?” 车停在路边,没急着开走。 商领领说:“问我和明悦兮是怎么认识的,问我和她有没有过节。” “你怎么说?” 她说:“我实话实说。” 在热丽传媒认识的,曾经是情敌关系,她没说得很具体,但也没撒谎,用了些话术。 景召给她把安全带扣上:“去哪?” “去医院。” 他发动车,开得很慢,这个点路上很堵。 在红绿灯路口,商领领说:“我今天本来是要去找明悦兮的,在我和你吵架之前,我收到过一张当年你睡在笼子里的照片,照片另外还发给了杨康年,我查了很久,查到了明悦兮头上。” 景召合理推测:“也有可能是有人利用她。” “我也这么觉得。” “我再找人查查。” 到医院的时候快九点。 商请冬摔破了头,缝了针,有脑震荡,但伤势不算太严重,人已经清醒了,但流血挺多,脸色不怎么好。 本来他躺着,商领领进来之后,他立马坐起来:“姐。” 他本身就长了一张容易招人疼的脸,现在绑着绷带,失了血色,破碎感更强。 他无视一同进来的景召,问商领领:“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那就好。”他这才看了景召一眼,“我想单独和我姐说几句话。” 景召望向商领领,看她的意思。 “你去外面等我。” “嗯。” 景召出去,带上了门。 商领领站在病床前:“你想说什么?” “你讨厌我是因为景召吗?”商请冬的口吻不确定,像在谨慎试探,“他是不是跟你说了?当年放他出去的人是我。” 是说了,商领领还问过景召车祸跟商请冬有没有关系。 景召说没有。 商领领和商请冬关系不好,在这件事之前就不好。 “你刚来商家的时候,我挺喜欢跟你玩的,你还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不跟你玩了吗?” “九岁的时候。” 商请冬记得很清楚,是在冬天的某一天,她突然不让他跟着,也不再和他说话。 她还说:你再跟着我,我就把你送回孤儿院。 “九岁的时候,帝律公馆的小孩都在传我杀了一条狗。”商领领眼神冷淡地看着他,“请冬,我看见了,狗是被你扔下楼的。” 所有人都说狗是她杀的,她否认了,但没有人信。比起商请冬,大家更愿意相信是她做的。 从那之后,她小神经病的名号就传出来了。 商请冬呢?大家说歹竹出好笋,商家大魔头养出了个小天使。 “好好养伤。” 留下一句话,商领领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关山山进来,商请冬一动不动地呆坐着。 “请冬。” 他问关山山:“我姐走了吗?” “嗯。” “我放走景召的事我姐已经知道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做男女朋友,你走吧,以后离我远一点。” 258: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二更) “我放走景召的事我姐已经知道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做男女朋友,你走吧,以后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要放走景召? 因为商请冬讨厌他,讨厌商领领满眼都是他。 他知道景召失忆过,他以前遇到过景召,景召却不认得他。前不久,方路明漏了口风,说景召是装失忆,那商领领应该也知道了,当初是他打开了景召的笼子。刚刚在民宿,他其实可以避开台阶,但他没有,他需要一个受伤博同情的时机,用来坦白放走景召的事情。 这件事关山山也知道,当时关山山就悄悄跟在他后面,也是因为这件事,他答应了和她交往。 和谁交往无所谓,反正什么都可以假装,他擅长假装。。 “我不同意分手。” 他的眼睛生得好,欺骗性很强,即便此时此刻这么冷漠阴鸷,也依旧透着无辜感:“我九岁那年摔死了一只狗,肠子都摔出来了,因为它抓伤了我姐。” 关山山走近床边:“所以呢?” “你不怕?” 比起商领领,他更像商淮序,每一个杨姝被关起来的夜晚,他都在门外听哭声。 “你告诉我这件事是想赶走我?想让我害怕?”关山山直视他的眼睛,“请冬,你太低估我了,我从初中起就追着你跑,你是什么样的人没有谁比我更清楚。” 愚蠢。 商请冬一点也不可怜她,用毫无温度的五个字结束了对话:“我不喜欢你。” 关山山失魂落魄地走出病房。 经纪人董明丽在外面等她,看她魂不守舍:“吵架了?” 她在走廊的座位上坐下:“分手了。” 董明丽眉头直拧:“跟闹着玩似的,你们官宣在一起才多久。” 关山山的人设其实挺成功,包子脸男女通杀,她也肯吃苦,演技还不错,观众缘很好。 她最大的黑料就是恋爱脑。 “没闹着玩。”关山山说,“我连以后小孩的名字都想好了。” 男孩女孩都叫商见雪。 董明丽不看好,也不理解:“男人多的是,努力过还是不行那就换一个喜欢。” 她看得出来商请冬对关山山没有感情,不明白关山山怎么就吊在了这棵歪脖子树上。关山山其实是个很懂得爱自己的人,因为原生家庭的关系,她年纪轻轻出来摸爬滚打,见了太多娱乐圈的丑陋,把自己活成了刺猬。她不善良,脾气也骄横,浑身都是扎人的刺,唯独在商请冬这里卑微到了极点。 但反过来看,关山山最大的优点也是这个,喜欢一个人喜欢得那么纯粹,毫无保留。 王小波有段话就很适合用来形容关山山:我把我整个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但有一点好,爱你。 “我说的你听见了没?”董明丽希望她能放弃商请冬这棵歪脖子树。 “换不了。”她是自暴自弃放弃治疗的口吻,“我有一种病。” “什么病?” “除商请冬外厌男综合症。” 董明丽:“……” 关山山没开玩笑,真换不了。 十二岁那年,亲生父母为了钱把她送去大陈家给陈知礼当义女。在一个雨夜,陈知礼摸进她房间,她从窗户跳下去,摔在了商请冬的脚边。 他蹲下来:“要不要帮忙?” 她说要。 他带她出了大陈家。 人在最绝望时候抓住过的人,很难再放手。如果没有遇到商请冬,她可能会成为另外一个“秦响”。 259:领领护短,群架现场(一更 从医院出来,刚好九点。 回去的路上,景召接了通电话,方路深打来的,商领领没听到通话内容。 “我问问她。” 景召戴着蓝牙耳机,转头问商领领:“方路深问去不去吃夜宵。” “那回去就很晚了。” 商领领没请假,明天还要上班。 “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华城。。”景召有点想去,“除了方路深,另外还有两位朋友,我想把你正式介绍给他们。” 商领领眼角一弯,像初生的月牙:“好呀。” 她超级喜欢这样的仪式感。 地方是方路深订的,是一家自助式的娱乐城,门店在闹市,景召开车开得慢,路上花了四五十分钟。 先到的三人已经喝上了。 “等你半天了。”方路深近视不深,平时不怎么戴眼镜,眼尾褐色的小痣给他添了几分风流,眼镜拿掉后身上的贵公子气就有点重,手里捏着灌啤酒,倒也斯文优雅。 景召带人进来,先介绍人:“我女朋友,商领领。” 除了方路深,还有一位男士和一位女士,两人坐得很近,应该不是普通关系。 男士自我介绍说:“我叫张扬。”接着他介绍身边的女士,“这是我太太,刘希安。” “你们好。”商领领知道刘希安,她很出名,是位超模。 刘希安友好地朝商领领笑了笑,把面前装着烧烤的盘子推过去:“吃吗?” 包厢里温度很高。 景召把外套脱了放在一边,牵着商领领坐下:“她吃不了辣,我去拿点吃的。” 桌子上的食物全是重油重盐重辣的。 景召开了瓶饮料给商领领:“坐这等我一下。” “嗯。” 景召出去了。 刘希安是个能聊的,也不认生,主动和商领领搭话:“一开始说景老师交了女朋友我还不信呢。” “为什么呀?” 像呀、哦、啊这样的语气词,听上去就很甜。 刘希安对商领领的第一印象是乖,漂亮又可爱,怪不得景老师喜欢。 女孩子的友谊就是来得很快。 刘希安凑到商领领耳边,跟她说悄悄话:“我以前以为他和陈野渡是一对。” 商领领被逗笑了。 两位男士在喝酒,女孩子们聊天,一会儿的功夫她们就说了很多。 说当年留学时,张扬、景召、陈野渡是摄影系的三大才子。 说张扬放弃了摄影,做了生意人,和景召合资开了个公司,不过景召平常不管事,就管了一次——投资了商领领配音的电视剧。 说景召玩拳击之前,方路深是拳击俱乐部里最能打的一个。 说摄影系三大才子里景召桃花最旺,却偏偏不解风情。 景召回来了。 “在聊什么?” 商领领聊得很开心,喝了半瓶酒精饮料,脸颊红扑扑的:“说你留学的时候,只要去球场打球就有很多姑娘给你送水。” 景召在商领领身边坐下:“别听她乱说。” 刘希安大叫冤枉:“哪里乱说了,他俩给我作证。” 张扬是个宠老婆的,不管好友死活,一味宠溺地附和:“嗯,没乱说。” 景召不接这个话题,抽走商领领抱在手里喝的饮料瓶:“这是酒精饮料,少喝一点。” 后面五人玩了几轮骰子游戏,景召一次都没输过。 商领领输了几次,酒都是景召帮她喝的,不过她贪杯,喝了不少酒精饮料。 “景召,”她小声说,“我去趟洗手间。” “我陪你去。” “不用。”又不是小孩子。 商领领出去后,方路深叫停,不想玩骰子。 他拿起球杆,要玩斯诺克:“来一把?” “行啊。”张扬斯诺克很在行。 景召不常玩。 方路深开球:“这阵子你见过野渡吗?” 到景召,他用巧粉磨了磨球杆的皮头,稍稍俯身,球杆架在两指上:“没有。” 话落,球刚好进袋。 让方路深服气的人不多,景召算了一个,他明明不爱玩,但不论是市井的还是高雅的,没有他不擅长的。 景召留学的时候还玩过架子鼓,他就随便玩玩,隔天有经纪公司找上门。 方路深懒懒抱着球杆:“我联系不上他,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回头问问他姑姑。”张扬和陈知惠有生意往来,关系还不错。 景召的第二球又进了:“不用问了,他人没事。” 方路深听糊涂了:“你不是没见过他吗?” “我知道他在哪,但还没确定。” 托了景召的福,一局斯诺克十分钟没到就分出了胜负。 景召放下球杆,不太放心商领领:“你们先玩,我出去看看。” 商领领还没回来。 外面走廊很嘈杂,几个保安脚步匆匆,景召拦下了一位,问怎么回事。 保安说,有人打架。 十分钟前。 男厕里,有两人在尿尿。 “妈的,你尿老子身上了。” 这位老子,是方路明。 还有位老子喝了酒,暴脾气上头,一转身,那玩意乱喷:“尿你怎么了?老子就尿你!” 这能忍? 方路明抡起拳头就干。 另一位老子不知姓甚名谁,就暂且称呼他为尿尿男吧,尿尿男的包厢离男厕很近,吆喝一声就能喊来帮手。 女厕男厕就隔了几米,商领领过来就看见七八个男人把方路明堵在男厕的墙上。 有人回头,看到她后打算关门。 她用脚抵住。 “商领领?”方路明探出个头,被两个人按着,但也按不住他狂拽的气场,“男厕所呢,别进来。” 商领领踹开了门。 方路明的狐朋狗友和方路深几乎同时到,保安不让靠近。 方路深瞥了眼,看到自家傻弟弟后直扶额,只好亮出证明:“警察。” 260:景召哥哥,一起洗呀(二更) 方路深瞥了眼,看到自家傻弟弟后直扶额,只好亮出证明:“警察。” 景召拨开人群,走上前:“没事吧。” 一头,八个男人鼻青脸肿、叫叫嚷嚷。 另一头站着商领领和方路明,就人数来看,显得势单力薄。 商领领文静地把头发勾到耳后,再把打人打皱了的包包藏到身后:“人都是方路明打的。” 方路明:“……”狗打的。 好好的一顿宵夜,因为方路明的一泡尿,搞进了警局。。商领领今天第二次进警局了,着实点儿背。 原本安静的警局因为多了一帮子人,顿时变得吵闹。 方路明坐在他哥的办公桌前面,梗着脖子不服:“是他先尿我身上的。”他把脱了扔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扔他哥桌上,“不信你闻。”还有味儿呢。 方路深架上眼镜,那副专克犯人的气场出来了:“还敢顶嘴。” 方路明哼唧,顶嘴是不敢,他还是有点怕他哥的,别看他哥这人像模像样,其实肠子贼黑,阴得很。 隔壁椅子坐着商领领。 商领领也跟景召说:“是他先尿方路明身上的。” 看吧,商领领也顶嘴了。 商领领打架打热了,景召帮她拿着外套:“嗯,知道了。” 方路明:“……” 区别好大,这么一对比,方路深对他的兄弟情太他妈塑料了。 景召叫了律师过来,尿尿男一看这个架势就怂了,酒也醒了,加上他的朋友认出了景召,也看出来了那位方sir跟景召他们都是“一伙”的,深究下去肯定会吃亏,所以主动提出了私下调解。 最终调解的结果是:该罚款的罚款,该赔医药费的赔医药费。 调解书签完已经十一点多了,景召喝了酒,开不了车,代驾找不到停车的地方,景召先过去引路,商领领在门口等。 方路明出来,外套随手扔在了门口的垃圾桶里,又掀起身上那件嗅了嗅,嫌弃得直皱眉,但他也不能裸奔啊,不然他哥肯定给他治个影响市容罪。 “你干嘛掺和进来?”他说商领领。 商领领扭头,看着他:“菜鸡。” 方路明撩了一下衣摆,腹肌整整齐齐地码着:“你不帮忙我也打得赢好吗!” 商领领一口甜嗓,但语气很杀:“我不帮忙你会被别人打成猪头。” “放屁。” 她一个眼神过去。 方路明挠头,声调降下来:“总之,谢了。” 加上高中那次,这是商领领第二次给他出头,他都记着。 车灯在闪,商领领看到后上了车,和景召一起坐在后座,代驾是位稍微上了年纪的男士,他话很少,问了地址之后就没有再出声,车厢里很安静。 “你生气了?” 景召说:“没有。” 商领领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你有。” 不是生气,景召语气严肃:“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行动之前要先给我打电话。” “哦。” “如果能不动手就先别动手,等我来处理。” “哦。” 商领领还是觉得他生气了。 “你不喜欢我打人对吗?”她现在不想装乖,她就是一个喜欢动手的人,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可上次你也打人了,当着我的面。” 用雨伞打的。 她没懂他的意思,景召解释:“像今天这种情况,男厕所的外面有监控,你没有关门,里面的情形都拍到了,如果在警局对方死咬着不放,结果会对你很不利。” 因为是她单方面地殴打,对方也受了伤,调解不好可能会被起诉。 “领领,我不是不喜欢你打人,我是希望你解决问题的时候,能选择最利于自己的方案。”景召尽量把语气放平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看问题一针见血,总是为她考虑得多一些,然后平静理智地教她。 商领领被说动了,乖乖点头:“明白了。” “嗯。” 他摸摸她的头,表示他真的没有生气。 “景召哥哥,”商领领一叫景召哥哥,性子就很软,她抱着他,猫似的用脑袋蹭他的手臂,“如果我以后犯了大错,你会怎么做?会不会生我的气?” 景召把她揽入怀里:“会告诉你做错了,然后好好教。” 商领领太早独自长大,她不是坏女孩,只是没人教她。 景召觉得陈野渡说得也没错,他确实把商领领当女儿养了,她缺的他都想补给她,恋人的角色、父亲的角色、朋友的角色。 到桐湘湾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很晚了,快去洗漱吧。”卧室的浴室留给商领领,景召去外面。 商领领拉住他:“刘希安说,你打球的时候好多姑娘给你送水。” 他转过身来:“没有的事。” 他是真没注意,他也不常去打球。 “她还说你有一次喝了一个姑娘的水。”商领领笑,没生气。 景召解释得很认真:“水放在了我位子上,我以为是方路深买的,过后我付了钱,100酬。” 酬是丹苏的货币单位,100酬可以买一箱水了。 商领领抱着景召的腰,仰着头,下巴贴在他胸口:“景召哥哥,要是我给你送水,你付我多少钱?” “不付钱。” 她眼睛透亮,满含期待:“为什么呀?” 景召想了下:“你名正言顺。” 别人都没有资格,只有她,名正言顺,即便她缺席多年,那个位置景召也给她留着。 她很喜欢这个回答,眼里的笑意比窗外的皎月还璀璨。 “好了,快去洗漱。” 她抱着不撒手:“一起。” “明天六点就要起来,已经很晚了,别闹我。”景召把她抱进了浴室,自己出去了。 一旦陪她闹起来,他没有把握短时间内结束。 261:自横终得圆满(一更) 月隐云层,已经深夜。 周自横还没有回来,秦响不放心,套上衣服准备出门,刚走到玄关,门应声而开。 秦响面露欣喜:“你回来了。” 周自横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手里拿着棒球棍,呆站着,目光炯炯,突然装进了一个秦响,眼里满满的。 “怎么这么晚回来?”秦响担忧地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还在看她。 她走近,嗅到了一丝酒气:“你喝酒了?” 他突然松手,棒球棍砸地上,咚的一声,他没管,张开手抱住秦响,把头埋进她颈间,然后重重地松一口气:“嗯,喝了。” 秦响伸手扶着他,怕他站不稳:“醉了吗?” 他说:“醉了。” “我去给你泡蜂蜜水。” 腰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紧紧箍着,秦响推了推。 周自横仍旧不松手,反而搂得更紧:“秦响。” “嗯。” 他一只手将秦响抱离地面,放到玄关柜上。 她惊慌,双手扶在他肩上:“你怎么了——” 话音还没落地。。 周自横要仰头才能吻到她,堵住她的话,把她亲软了骨头后,埋头进她脖子里,没有章法地扯她的衣领。 秦响有些猝不及防,两条腿晃着,坐不稳,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自横。”她唤他,但不是阻止。 周自横抬头,眼眶微红,里面有种直白又浓烈的感情:“逗你的,没醉,我很清醒。”他手贴着她微凉的皮肤,缓缓移动,“秦响,你要是不想就推开我。” 秦响抱住他:“回房间,这里冷。” 她那么喜欢他,不会舍得推开。 “好。” 周自横抱她去了卧室。 他今天去看了精神科医生,他撒了谎,说自己是陈野渡。 医生下了最初步诊断——双重甚至多重人格,已经出现的周自横就是其中之一。 得到诊断之后,他用陈野渡的手机给陈尚清打了一通电话。 “我是周自横。” 陈尚清沉吟半天,给他下了最后通牒,用那种上位者的命令口吻:“我给你一周时间,处理干净后立刻回帝都。” 死老头,吓唬谁呢。 周自横可不怕他:“你想瞒着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是我周自横的主场。”威胁人,谁不会,“别来骚扰秦响,你要是惹毛了我,我就拿你的宝贝大孙子撒气,你知道的,我做得到。”比如在身上划几刀。 陈尚清盛怒:“你敢!” 周自横扛着棒球棍,眼神像头凶狠的狼:“你看我敢不敢,陈野渡还没坐过牢吧,要不要让他试试?自个首什么的。” 那边的死老头终于安静了。 ***** 手机屏幕上显示:帝都时间凌晨一点二十三分。主卧的浴室里水雾重重,几乎看不清人影。 “秦响。” 秦响答得很小声:“嗯。” 周自横从后面环住她的腰,把她圈在怀里,抓起她两只手,放到洗手池上:“扶着。” “明天还要上班。” “请假吧。” 周自横腾出一只手,抹掉镜子上的雾气,里面两个人影终于清楚。他这个人,挺好学的,除了电视剧,他现在还会上网搜电影,而且一学就会。 **** 自横:不错,再来十更。 顾某:二更一个半小时后。 262:吃药还是不吃药(二更) 秦响的作息一向都很规律,但这晚她熬夜了。 周自横早上没叫她,她起晚了,但还是没有请假,爬起来要去上班。 周自横不准她去,不过拗不过她,只好顶着一张没睡饱的俊脸爬起来,送她去了馆里。 她在守灵厅的门口遇到了同样迟到了的商领领。 商领领手里抱着瓶牛奶,笑得很甜:“早啊。” “早。” 商领领看了眼时间:“好像也不早了。” 秦响笑,是不早了,已经快十点了。。 两人并排走着 “吃面包吗?我一个人吃不完。”商领领拎着一袋子面包,景召给她买多了。 秦响点了点头,商领领开心地分了她一半。 商领领因为提前请了假,没有受到批评,但秦响没来得及请假,被火化间的主任说了。 中午午休时候,秦响出去了一趟,开着电动车,去了离殡仪馆最近的一家药店。 她低着头进去,快速走到货架后面,一个人闷头在里面找,好半天也没找到她要买的东西。 店里有两位女店员,一位略年长,一位很年轻。 年轻的女店员走过来,轻声询问:“需要帮忙吗?” 秦响低声说:“我要买避孕药。” 她并不是觉得丢人,只是脸皮薄,很不好意思。 女店员走到左边最外面的货架,拿了一盒药给她。 付账的时候,她给的现金。 女店员用不透明的袋子帮她把药装好,并温声叮嘱:“无保护夫妻生活后七十二小时内服用一片,如果没有出现不适的药物反应,隔了十二小时可以再服用一片。” 秦响接过药盒:“谢谢。” “不客气。” 等秦响离开之后,另一位年长的女店员望了一眼门口,用紧皱的眉头表达她的不认同:“现在的女孩子真不自爱。” 年轻店员的语气轻缓,是位很温柔的女子:“怎么不自爱了?” 年长店员嘟嘟囔囔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不一会儿,秦响又回来了。 年轻的女店员笑着问她:“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秦响把药放下,指着货架上的红枣:“我可以用这个药换一包红枣吗?” 红枣的价格还要低一点。 女店员问她:“想好了吗?” 她没有犹豫:“嗯。” “当然可以。” “谢谢。” “不客气。” 秦响留下了药,带走了一包红枣。 周六,景召难得休息。商领领加了半天班,下午和景召一起窝在家里,晚饭在陆女士那边吃。 景河东菜炒到一半从厨房出来,看见老婆和儿媳妇在看电视,于是喊:“召宝。” 景召在餐桌上工作,抬起头:“嗯。” “去帮我买瓶酱油。” 景召把处理到一半的照片保存好,合上电脑:“好。” 他拿上雨伞,出门去买酱油。 电视上在放一档亲子综艺,陆女士看得好生羡慕,她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啊,可是她不能表明她的羡慕,不想商领领有催生压力。 商领领的手机响了,她起身去阳台接。 天边大片大片的晚霞从窗户洒进来,铺了一地灿灿的橘红。芳菲春季,陆女士养的花花草草长势都十分好,绿油油的叶子中间有几朵五颜六色的小花探出了头。 景倩倩悠哉悠哉地摇尾巴,小裙子不合身,最近许是又胖了。 电话是方路明打来的,语气挺激动:“领领,告诉你个大新闻。” “什么?” 方路明也不知道振奋个什么劲儿:“何婉林被你爷爷强制送去了疗养院。” 商领领把懒人沙发拉过来坐下,伸手去撸景倩倩:“理由是什么?” “医生下了诊断,说何婉林患有精神疾病。” 商领领听完也没吱声。 方路明觉得她表现得过于淡定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商领领甜嗓平平淡淡的:“你在路上看到两只狗互咬会惊喜吗?会意外吗?” 方路明:“……” 话虽然糙,但也是这么个意思。 送人去疗养院是商裕德的惯用手段,当年杨姝去世,头七刚过,商裕德就想把商领领送去疗养院,理由是她有病。 最后是杨康年假惺惺地闹了一场才作罢。 方路明的电话刚挂断,商领领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她没存过的号码。 “喂。” “领领,我是宝蓝。” 商领领不小心没收住力道,景倩倩喵了声,表达不满,她这才松开手,轻轻揉了揉猫毛:“哪儿弄来的号码?” 商宝蓝细声细气地回答:“我找人问的。” 商领领懒得追问是谁。 “什么事?” 她支支吾吾了半晌:“我妈的事你知道吗?” “刚听说。” “领领,”她口吻很诚恳,带着有求于人的诚惶诚恐,“你能不能帮我劝劝爷爷?” 商领领觉得好笑。 何婉林顶着商太太的头衔差点没膈应死人,这求助电话居然还打到她这里来了。 “你问错人了。” 商宝蓝沉默了很久:“对不起。” 隔着电话商领领都知道,商宝蓝肯定又是一副眼泪盈盈的模样。商领领直接挂断,商宝蓝永远都在道歉,她早听腻了。随后她又拨了通电话。 “商小姐。” 商领领被夕阳晒得浑身惬意,懒洋洋地半躺着:“怎么样?她在疗养院还听话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告诉她:“不怎么听话。” 何婉林被商裕德送走的原因当然不是精神疾病,是商裕德知道了她做试管的事。何婉林早几年就自己玩自己的,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商裕德估计也是忍够了。 263:买套,让主人格沉睡 商领领挂断电话后,收到了两条微信,都来自商请冬。 商请冬:【姐】 商请冬:【我打算去看心理医生】 商领领没有回复。 星悦豪庭附近有小型超市,走路过去只要十几分钟。景召拿了瓶酱油,去收银台排队结账。 景召前面还有两个人,正在结账的那个他认识。 收银员扫完码:“你好,一共两百零三块五,请问怎么支付?” 周自横递上银行卡:“刷卡。” 叮。。 是短信提示音。 周自横在等待刷卡,随意回了下头,看见景召在他后面,他们中间隔了一个人。银行卡是景召的,周自横每刷一笔,景召就会收到一条短信提醒。 收银员把卡和小票一同递上:“请收好您的卡。” 周自横收了卡,把买的东西一盒一盒往塑料袋里捡,动作悠闲,一点也不扭捏。后面排队的人都在看他,确切地说是在看他购物袋里的东西。 周自横收拾好后走了。 等景召结完账出来,周自横人还在门口,似乎是故意等在那里。 “你怎么不问?” 景召问:“什么?” 周自横拎着袋子走在前头,揣着兜,步子迈得慵懒:“我把你的钱都花到了哪里。” 这是隐私问题,景召从来不探究别人的隐私:“钱我已经借给你了,支配权在你,我无权过问。” 前几天,周自横刷了一次大数额。 “钱我会还。” 景召:“嗯。” 周自横放慢脚步,和景召并肩,问得随意:“你和我哥关系很好?” 网上的资料有限,他了解不到陈野渡。 “同窗。”景召这样回答,也没说关系好不好。 “他人怎么样?” 景召侧目看过去。 周自横也歪了下头,目光和景召对上,眉眼里透着一股游刃有余的戏谑劲儿:“我觉得他不怎么样,你觉得呢?” 他是想套话。 景召的回答四两拨千斤:“我不觉得。” 周自横觉得没意思,不再问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区,景召的目光往周自横拎手里的塑料袋上扫了一眼,虽然不经意,但周自横还是眼尖地发现了。 “有什么好看的?不认得?”周自横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盒,递给景召,“喏,送你,就当利息。” 四四方方的盒子,上面写着:超薄。 景召没接,把视线移开,但也没不自在,就是很镇定正经:“用不着。” 周自横把盒子又塞回自个儿的袋子里,拖着调子哦了一声。那语调太奇怪,不知道是在调侃景召不用,还是在嘲笑景召不用。 景召懒得接话,他和周自横还没熟到分享避孕套。 等电梯的时候,景召接了一通电话,他把手机放到耳边,嗯了一声。 方路深说:“推明悦兮下楼的凶手找到了。” “谁?” “梁建斌的妻子何田。” 何田完全有杀人动机,这个结果不令人意外。 景召问:“花盆是谁扔的?” “何田说是明悦兮。”方路深思忖了会儿,“有件事挺奇怪的,有目击证人看到商请冬也去过楼顶,他自己也承认了,说上去吹风,不过明悦兮已经死了,他说什么都死无对证。” 电梯门开,两人进去。 周自横在五楼下了电梯,天已经开始变暗,走廊的声控灯亮了,他开门进屋。 秦响从厨房出来:“你去买什么了?” 周自横提起手里的袋子,耳朵也会红,但目光无比坦荡:“前天买的用完了。” 秦响:“……” 周自横是真的直球,除了第一次,他都有在认认真真地避孕,甚至认认真真地研究各个款式。 过了好久,秦响:“哦。”她不看他手里的袋子,“吃饭了。” 她去厨房盛饭。 周自横把袋子放在沙发上,也去了厨房,待在门口:“秦响。” 秦响回头:“嗯?” “我们私奔吧。”他的话突然得像临时起意。 秦响愣住,手里舀饭的木勺掉回了电饭煲里。 没听到回应,周自横走过去把她手里的碗拿开,扯扯她袖子,是催促她的意思:“你不愿意?”她要是不愿意,他拖也要把她拖走。 秦响摇了摇头,不是不愿意:“不用做准备吗?” 周自横已经在做准备了:“陈尚清知道我们住在这儿,这里不安全,他随时可能找过来,而且他这个人非常不要脸,没什么做不出来的,等假身份证办下来我们就离开,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好不好?” 秦响在他满含期待的目光下点了头:“好。”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周日上午,周自横扛着他的棒球棍去了心理咨询室。 唐秉泽是一位优秀并知名的心理医生,同时也是仁和医院的精神科医生。 他有个习惯,接待咨询者的时候,会开留声机,放一首钢琴曲。 “请坐。”私心里,他并不想见到这位最近经常过来的咨询者。 周自横拉了椅子坐下,抬手就关了音乐。 自主意识太强,太不好掌控,唐秉泽在心里再一次下了这样的定论。 周自横躺靠在椅子上,翘着腿,棒球棍一头拄地,一头搭着他的右手:“你知道吧?” 这位咨询者浑身上下都往外透出一个信号:危险。 唐秉泽装傻:“什么?” “我是谁。” 唐秉泽微笑面对:“陈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周自横不耐烦,用棍子敲了敲桌子,唐秉泽的眼皮也跟着抖了抖。 “好好答,”周自横一双恶狼一样的眼睛盯着人,“我是谁。” 他虽然顶着陈野渡的名字来看诊,但只要对方不是个庸医,就不可能不知道他是哪个人格。 唐秉泽良好的心理素质已崩盘:“周自横。” 主副人格并不难区分,难的是怎么控制副人格强大又可怕的意志力。不仅如此,这几天的测试表明,副人格有一定的暴力和反社会倾向。 周自横悠哉悠哉的语气:“你的女儿是在启明星幼儿园对吧?” 唐秉泽猛地站起来:“你想干嘛?” 周自横就是头狼,能咬死人:“让陈野渡一直沉睡下去。” 264:领领识破岑肆 周日的中午,商领领接了一通电话。 “喂。” 那边自报家门:“岑肆。” 景召在红柳巷,他上周给殡仪馆拍了纪录片,有一些后期要处理。 下午,商领领独自坐船去了三龙岛。 逼仄的出租屋里挤满了人,太阳照不进半地下室,屋里潮湿又昏暗,侯勇辉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四个男人围着他拳打脚踢。 他吐出一口血沫,痛得龇牙咧嘴:“别打了。。” 男人们置若罔闻,狠狠地踹他的肚子。 他死死抱住一人的腿:“别再打了宏哥,钱我一定还。” 宏哥是三龙岛的混子,专门做放贷的。侯勇辉上两周陆陆续续借了好几笔,都砸赌场了。 “你拿什么还?” “我、我……”侯勇辉搓搓手,浑浊的眼却冒着精光,一副继续讨钱的嘴脸,“你再借我一点,我最近开始转运了,一定能赢钱,等我赢了钱立马还你。” “还在做梦呢。”宏哥蹲下来,活动活动脖子,脖子上纹了头有角的兽,兽头栩栩如生,他拍拍侯勇辉的脸,“醒醒。” 侯勇辉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跪到宏哥脚边:“宏哥,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还钱的。” “已经给你很多时间了。”宏哥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胳膊,“一只胳膊五十万,你选吧,留哪只?” 侯勇辉猛地往后坐:“你们不能砍我的胳膊!” 宏哥咧了咧嘴,回头抬抬下巴,示意兄弟们动手。 男人们围上去。 侯勇辉连连后退,胡乱地挥手反抗:“别过来!” 他一把年纪,哪里是三个壮汉的对手,像一只鸡仔一样,被人拖拽过去,按在了地上。 宏哥从厨房拿来一把菜刀。 侯勇辉被吓傻了,一动不动的,忘了挣扎。 宏哥拿着菜刀,对着他的胳膊左右比划:“我手很快,就疼一下。” “宏哥不要,不要砍我的手!” 窸窸窣窣,一阵水声。 侯勇辉的裤裆被尿湿,淡黄色的液体淌到地上,晕开一团,宏哥哈哈大笑地骂了声孙子。 这时,门被推开。 屋里几双眼睛一齐看向门口。 穿着淡紫色套头毛衣的商领领握着门把,扇动的睫毛像一对蝴蝶翅膀,她盯着菜刀,也不害怕,反而兴致勃勃。 像走错了森林的精灵。 宏哥大发慈悲地挥了下手:“小姑娘,赶紧出去,我们办事呢。” 她背着个毛茸茸的包,手指跟嫩葱似的,指着侯勇辉:“我找他。” 侯勇辉一泡尿突然就卡住了,就见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走到眼前,裤子长度不及脚踝,淡紫色的袜子边缘有个毛巾绣的狮子图案。 “侯勇辉。”商领领弯下腰,打量地上鼻青眼肿的侯勇辉,“还认识我吗?” 这张脸太漂亮,看过一般不会忘记。 侯勇辉不太敢认:“小小姐?” 他当年离开商家的时候,商领领十四岁,如今脸张开了,很像她的母亲。 “要我帮你吗?” 声音简直像天使。 侯勇辉两眼放光,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推开摁在他背上的手,立马爬起来:“小小姐,救救我。” 她当然不是天使。 “救你可以,但你要听话。” 侯勇辉想也不想,激动地承诺:“我听!我都听你的!” 岑肆刚点着第二根烟,商领领就出来了。 这栋大楼是废弃的筒子楼,过道很窄,走廊里摆了很多杂物,生活垃圾扔得到处都是,有人会在走廊放炉子烧水,地上也是湿的。 她脚步机械,有点魂不守舍。 岑肆扔了烟,一脚踩过去,伸手拉住她。 她被迫收回刚迈出去的脚,回过头,眼神木然。 岑肆提醒:“桌子。” 她差点撞到桌子上。 她有点空洞的瞳孔渐渐聚焦,反应过来后立马甩开岑肆的手:“你要多少报酬?” 他神色恢复,没什么情绪:“想好了再告诉你。” 商领领抬脚离开。 走到楼梯口,她陡然回眸,望着岑肆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岑是你的本姓?” 岑肆并没有回答,侧着身,被身体挡住的那只手轻微地蜷了下手指。 “这个姓挺不常见的。”商领领转身走了。 岑肆收回目光,低头去看自己的尾戒。 “岑爷。” 宏哥过来,递上商领领刚刚留下的支票。 岑肆把支票对折,握在手里,往楼下俯瞰一眼,随后跟了上去。没靠得太近,他始终隔着远远的距离。 商领领拦了辆出租车,去了客运码头。她坐在售票处外面的椅子上,接了一通电话。 岑肆藏在百米外的人群里,一言不发地抽烟,人来人往,他没有走动一步。他换烟了,抽女士的。 商领领之前跟他借过烟。 一刻钟左右,一辆客运船靠岸,景召从船上下来,走到商领领面前。 “领领。” 商领领抬头。 景召来得匆忙,那把不经常离身的雨伞忘了带:“你应该让我陪你一起来。” 商领领上了船之后才告诉景召她去了三龙岛,他最快也只能坐下一班船。 “你有工作要忙。” “工作没有你要紧。” 她扯了扯嘴,想笑又笑不出来:“我见到侯勇辉了。” “嗯。” 景召坐到她身边。 一阵风卷过去,她立马缩了缩脖子,鼻头红红的:“出来忘了穿外套,好冷啊。” 景召脱下外套给她披上:“还冷吗?” “还冷。” 他张开手抱紧她:“你可以和我说,也可以不和我说。” 他知道,她在难过。 265:当众亲吻,领领绑架案的真相(一更) 他知道,她在难过。 “景召。”她抓着他腰两侧的衣服,把脸抬起来,眼眶有点红,“我想要你亲亲我。” “嗯。” 景召吻了她一下,很轻。 “还要。” 想要安慰,想要有人陪,想要偏爱。。 她都不说,只说要他亲。 景召都懂,抬起她的下巴,和她深吻。他的气息、温度,还有唇上微微的疼痛感让她不能再去想其他。 码头人来人往,偶有人驻足。 过了很久,商领领想起来,景召并不喜欢在公众场合下做这些。 她抓着他的衣服,稍微用力,提醒他:“别人在看。” “没有关系。” 都没有她要紧。 “还要吗?” 商领领诚实地点头。 这个时候,她要什么景召都给。接吻很有用,她身体不再那么冷了,从脖子到脸颊红了的那一片,都是景召给她的温度。 天色渐暗,咸咸的海风催着旅人脚步匆忙,今天最后一班回华城的船已经开走了,但还有去帝都的船,景召问商领领是留宿岛上还是去帝都,她说想回桐湘湾。 一路上,她不怎么说话,到帝都已经快八点,晚饭她只喝了一点点白米粥。 景召素来浅眠,尤其是今晚,他不太放心,商领领一动他就跟着醒了,摸到她手心出了汗,他起身给她量体温,可能因为在岛上受了凉,她有点低烧。 家里有备用的退烧药。 景召兑了杯温水,把商领领抱起来,用被子裹着:“领领。” 她含糊地咕哝了声。 景召把药喂到她嘴巴:“把药喝了。” 她不吵不闹,吃了药,喝了半杯水,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看着景召,鼻音很重:“景召哥哥。” “嗯。” 她吸了吸不通气的鼻子,眼睛像下过雨,潮潮的:“我是不是很惹人厌啊?” 景召把杯子放下,两只手绕过她的腰,连人同被子一起抱着:“不是,你很好。” 她语气恹恹的:“只有你觉得我好。” 她知道好多人都不喜欢她,好多人在背后骂她,给她取外号。 景召难得絮絮叨叨,耐心地纠正:“不止我,还有陆女士,还有景叔,还有方路明,还有商进财、苏兰兰,还有很多人。” 商领领仰着头,灯光把她的眼睛浸得水润明亮:“那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他是谁? 景召没有问,只是抱紧她,拍拍她后背,哄她睡着。 她眼睫扇动的频率变慢,眼皮渐渐耷下,声音变小,像是自言自语:“讨厌到要找人绑架我。” 景召不问是谁,明白坚定告诉怀里的人:“是他的错。” 受害者有罪论太荒唐。 景召说:“我们领领没有错。” 商领领合上眼,呼吸慢慢平稳。 在三龙岛的出租屋里,要债的人看在钱的面子上暂时退到了门口。 屋里有浓烈的、不好闻的气味。 商领领懒得迂回:“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侯勇辉弓着腰,裤子上一片狼藉:“我、我……” 他我了半天。 当初离开商家,他是拿了钱的,他也知道商家人的手段,不是不贪财,是更怕死,所以原本打算把秘密带进棺材里。 “我来问也行。”商领领没有给侯勇辉喘息的时间,语气带着压迫,“当年的绑架案另有隐情对吧?” 侯勇辉迟疑了一阵,点了头。 266:下厨的景召,吃醋的景召(二更) 侯勇辉迟疑了一阵,点了头。 “是有人策划的?” 他不敢看商领领的眼睛,再次点头。 商领领一步一步深挖,声音越来越紧绷:“是商家的人?” 侯勇辉继续点头。 “是何婉林?” 这次他又迟疑了一阵,先摇头,接着又忙不迭地点头。 商领领的耐心已经被磨光了,不咸不淡的语气像在讨论萝卜青菜:“手还想不想要了?” 侯勇辉猛地抬头,连连说想要,再不敢支吾:“是董事长的意思,董事长让我去找合适的人选,何婉林又背着董事长偷偷给了我一笔钱,向我推荐了一个叫岑永青的亡命之徒。” 都对上了,商领领安排的人探听到何婉林给岑永青汇过钱。所以是一个浇油,一个点火,才促成了当年的绑架撕票案。。 还有一个问题,商领领双手握紧,从喉咙里艰涩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颤:“商裕德的目标是我,还是我妈妈?” 商裕德不喜欢杨姝,觉得是杨姝毁了他的儿子,他更加不喜欢商领领,她一出生,商淮序就做了结扎手术,甚至为了他的掌上明珠算计亲生父亲,夺权、抢股份、立遗嘱,恨不得把整个商家都留给他的掌上明珠。 “不知道。”侯勇辉抬头偷偷打量了一眼眼前漂亮的女孩,眼神对上之后他只觉得毛骨悚然,不敢撒谎,战战兢兢地说,“真、真不知道,董事长不会跟我说这些。” 她太像他的父亲了,阴沉疯狂。 “还有什么?” 侯勇辉知无不言:“绑匪指定让太太去交赎金,这也是董事长的意思。” 哦,还有一件事,他低声地如实说来。 ***** 商领领后半夜就退了烧,景召早上给她请了病假,自己也没有外出,远程联系了景河东。 “红枣要切破吗?” 鸡肉是煮过了的,去了腥和油。景召会做饭,但因为嗅觉不好,下厨的次数很少,做起来有点生疏。 景河东远程指导:“切破了味道容易出来,领领喜欢甜的,你把红枣切一切,汤会更甜一点。” 景召把红枣改刀,放进砂锅里。 商领领趿着拖鞋过来:“你在炖汤?” 她刚起,嗓子不太舒服,有点哑。 “嗯,粥已经好了,汤还要一会儿,你可以先喝粥。”她还穿着睡衣,四月的帝都早上仍有寒气,景召催她,“去把外套穿上。” “哦。” 商领领去卧室换衣服,洗漱完回厨房。 汤已经沸了,景召用勺子舀了点尝了尝:“有一点淡。” 手机放在瓷砖台面上,开着外放。 景河东生怕那边听不见,嗓门很大:“放鲜味酱油了吗?” “没有。” “先放一勺鲜味酱油,再尝尝味,不够再加盐。” 景召照做,放完酱油搅拌两下,等了会儿,重新尝尝,还是有一点淡,他再加了一点点盐。他嗅觉受损,能尝出基本的咸淡,但精细的味道就不怎么尝得出来,所以也不知道好不好喝。 “景召哥哥。” 商领领从后面贴上来。 景召挂断手机,把砂锅盖上,拿碗盛了粥:“先吃饭。” 他煎的荷包蛋很漂亮,汤的味道刚刚好,早上喝也不会腻,甜甜的,汤里放的玉米都剥好了。他不确定地问了几次好不好喝,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他就是这样,能把什么都做好,一双手能拿刀枪、能拿相机、能做羹汤。 碗也是他洗的,商领领看着他擦盘子的动作,有点入迷,他的动作慢条斯理的,像在擦他的相机,观赏性很强。 “你不去工作吗?” 盘子一一归置好,景召把柜门关上:“陪你。” “我没事,你去工作吧。”商领领知道他很忙,忙摄影的事,还要忙goldenworld的事。 景召拉着她出了厨房:“最近累到了,要歇歇。” 借口,他就是想陪陪她。 桌上花瓶里养着商领领喜欢的蓝色妖姬,他早上出门买的,已经剪了多余的花枝,每一朵都漂亮得刚刚好,蓝色的花瓣迎着阳台漏进来的太阳光,金色蓝色一碰撞,美丽得叫人心情愉悦。 “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商领领不是很想出门:“家里有投影仪吗?” “有。” “我们在家看电影吧。” “好。” 景召把客卧改成了暗房,看电影刚好,不会太亮。他泡了一壶对嗓子好的蜂蜜茶,商领领不喜欢酸,他特地多放了蜂蜜。 就是沙发不太方便,只能放一把小小的,稍微有点挤,也好,他可以抱着她。 他们看了一个人物传的电影,讲述的是一位外交官的一生,也是一个国家从落后到强大的记录史。电影的色调和配音都偏安静柔和,能让人沉下心来。 快要放完的时候,商领领问景召:“演中年外交官的这位男演员你认识吗?” 景召认识很多艺人。 “见过一两次。” 商领领随口夸了一句:“他穿西装好看,笑起来很儒雅。” 西装。 嗯,景召记下了。 蜂蜜茶加了两次水,还能闻到淡淡的柠檬味。电影结束,商领领依旧窝在沙发里,用手机查那位男演员的资料。 居然快五十岁了,真看不出来。 景召出声打断她:“中午想吃什么?” 她视线离开手机屏幕,看向景召:“没有特别想吃的。” “我知道一家粥店不错,去不去?” 商领领在生病,吃粥最好,但他只会做最简单的。 “我去换个衣服。” 商领领把手机放下,去卧室换衣服。景召捡起手机,把那位男演员的资料关掉。 贺江打了几次电话过来,说拍摄的事,景召都推了,称今天有私人行程。 去粥店的路上,商领领低着头在刷短视频。 景召突然说:“那位男演员人品不太行。” 267:领领以暴制暴,疯狂嗜血(三更) 景召突然说:“那位男演员人品不太行。” 话题太突然,商领领没接上:“啊?” 他专注开着车,眼睛看前方:“你说很儒雅的那位男演员,私下的人品不太行。” 不仅不儒雅,私生活还乱得一塌糊涂。 这些景召就不细说了。 商领领慢半拍:“哦。” 她反应太平淡,景召以为她不信,解释:“我没有诋毁他,这是圈里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不会诋毁任何人,只是就事论事,“演员在荧幕上的形象只能代表作品,不能代表人。。” 这一本正经的样。 商领领忍俊不禁:“我知道啊。”她怎么会听不出来,“景老师,你这么喜欢吃醋,之前那七年怎么忍的?” 景召舔了下唇,不回答这个问题。 怎么忍? 他没有忍,从她高中到她大学,她那些无疾而终的烂桃花,或多或少都有他折花的功劳,威逼利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做了不少卑劣的事情。 他对她,从来都不君子。 粥店的选址有点偏,路上花了不少时间。 景召开车的时候,不喜欢分神,商领领也不找他聊天,自顾自地玩手机,因为她刷了不少那位那男演员的视频,系统就会自动给她推送,bgm都是上午那部电影里的插曲。 “领领。” “嗯。” 景召提醒她:“不要长时间低头,对颈椎不好。” 商领领抬起头:“哦。” 她按掉手机,拆了一包零食,找景召聊天。 “景召。”她笑吟吟地逗他,“你觉不觉得你像在养闺女?” 跟她说话,景召车开得更慢了:“嫌我管多了?” 他不由得反思,是管得有点多。 “没有。”商领领喜欢被他管,“我在用我的脸脑补代入你以后教女儿的样子。” 脑子里有画面了,剧情开始禁忌。 “景召哥哥,如果有一天我误食了一种会变成小孩的药,你要怎么办?把我当女儿养吗?” 商领领觉得这个脑洞棒极了。 但景召一点想象空间都不给:“依照现在的科技发展,五十年内应该研发不出来这种药。” “我是说如果。” 那能怎么办,景召说:“把你养大。” 商领领不常,唯一看过的几部都是左小云给她推荐的。 左小云的口味比较重。 “那你会跟儿童版的我亲热吗?”她不该,但忍不住在脑子里上演上映就会禁播的小剧情。 景召转头,严肃着一张脸:“不准脑补。” 她眨眨眼,笑得很坏:“我不。” 粥店的位置有点难找,老板应该是认识景召的人,不用提前预约。因为商领领昨天受了风寒,午饭点的粥都偏清淡,但味道很好。店里环境不错,二楼搭了个台子,女歌手在自弹自唱,声音里很有故事。 回去的路上。 车窗开着,有香味飘进来,商领领说:“有卖烤红薯的。” “要吗?” “嗯。” 景召靠路边停车:“在车上等我。” 他下车,去给她买烤红薯。 前面有学校,校门口的logo商领领认得,早些年商华国际主要做贵族商学院这一块,近几年商裕德把目标放在了应试教育上,开始国内外大肆兴办招收中小学的国际贵族学校。 前面路口,老师领着一群小孩从学校出来,接着几个身穿西装的男人走出来,最后是拄着手杖、戴礼帽的老人。 商领领的目光骤然定住,瞳孔渐渐升起火光,越烧越旺,她看着一处,像被抽走了魂,恨意左右了理智,她坐到主驾驶,双手握住方向盘,踩下油门。 车突然疾速往前。 景召来不及思考,冲到路上:“领领!” 呲—— 车陡然刹住。 商裕德闻声看过去,隔着距离他看见了一辆车,车的前面站着一个人。 商领领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越收越紧。 景召走到主驾驶的车窗前:“领领,看我这里。” 她转头,看向他,眼底猩红。 景召的声音像有魔力,要拉回她的理智:“把手松开。” 指尖被握得发青,她仍然不肯松手:“我想弄死他。” 如果不是景召冲到车前面,或许她已经成功了。 景召对她摇头:“不可以。”他拉开车门,拍拍她的头,声音掷地有声,像重重的鼓声敲在耳膜的柔软处,“领领,我们不能违法。” 可是她很想让商裕德偿命。 她把头低下。 景召握着她的手,带她出主驾驶,她像提线木偶一样,一言不发地任由他牵着坐回副驾驶。 她可能真的是疯子,商领领这样想。 景召给她系好安全带,把红薯放到她手上:“烫吗?” 她终于回神:“烫。” 手上微微的灼痛感使她理智回笼。景召抽了几张纸,把红薯包了一层再给她,他没有指责,只是亲了亲她发烫的指尖。 商裕德探究的目光投过来。 景召直接调转方向,把车开走。一路上,商领领一句话也不说。 她似乎冷静下来了。 到了家里,她很冷静地开口:“你说得对,不能在外面乱来。” 毕竟光天化日。 她把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我应该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他,只要不留下证据。” 她钻牛角尖了,思想钻到了最极端最危险的那个地方,不管不顾只想泄愤的情绪在疯狂发酵。 景召拉住她的手:“领领,不能这么想。” 她红着眼大声反驳:“为什么不能?他商裕德能杀人放火,我为什么不能让他血债血偿?”她什么都不想管,“帝律公馆里那些人骂得对,我就是小魔女,就是神经病,变态反社会都无所谓,我为什么要忍?” 268:这才是景召真正的宠爱(四更) “帝律公馆里那些人骂得对,我就是小魔女,就是神经病,变态反社会都无所谓,我为什么要忍?” 为什么要忍,商裕德死有余辜。 景召握着她手的力道收紧了一点,她的愤恨他都知道,她可以不冷静,但他不行,他要把在悬崖边的她拉回来。 “天底下没有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觉,任何发生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我们活在法治社会,受了法律保护,所以要遵守律法。不是不讨债,是不能用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景召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坚定而不动摇,唯独眼神温柔包容,“领领,要爱惜你的手,不要弄脏,要有底线,要睡得安稳,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她眼神沉静下来,眼皮慢慢垂下,手也垂下。 “领领。。” 她不答应,把红薯扔进垃圾桶,推开景召回了卧室,然后关上门。 她需要自己消化。 景召等在门口,在反思他刚刚的那番话,他应该态度再柔和一点,再耐心一点,不能一味反驳。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商领领开了门。 景召先开的口:“对不起,我刚刚话说重了。” 如果是别人,商领领一定听不进去,但景召的话她会听。 “没有说重,是我做错了事。”她在里面抽了一根烟,安抚了自己心里的那头怪兽,“你罚我吧。” 她刚刚差点撞到人,脑子里还有一点余留的危险想法,需要做点什么。 景召说:“你这是在给我出难题。” “我认真的。” 今天这遭,往严重了说,叫杀人未遂。 “行。” 景召带商领领去了警局。 车停在外面,商领领坐立难安:“你带我来自首吗?” “知道怕了?”景召把她紧紧攥着安全带的手解放出来,抚了抚她掌心的指甲印,“在车上等我。” 他自己一个人下了车。 商领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很快他就出来了。他重新发动车,换了一条路。 商领领一头雾水:“去哪?” “孤儿院。” “去孤儿院干嘛?” 景召给了她一本册子。 她翻开看了看:“这是什么?” 帝国有种刑罚,叫社会服务令,是替代监禁的一种刑罚选择。当然了,景召不可能让商领领留案底,所以私下要了这个册子,里面并没有盖公章。 “我管路深要的,社会服务满两个小时能盖一个章。” 商领领:“……” 她捧着册子:“挺好的。” 到了孤儿院,景召先去和院长打招呼。 商领领在门外等。 “喂!” 是一凶巴巴的小孩,小孩只有一只脚,戴着义肢,他朝商领领扔石头:“你也是没人要的吗?” 虚张声势的怪小孩。 商领领本来就心情很复杂,不想惯着别人:“我有人要。” 景召出来了,一起的还有一位孤儿院的工作人员。 商领领故意大声地问景召:“你要我吗?” 景召疑惑。 商领领挽摇着他的胳膊催促:“你要不要我?” 景召接不上她的思维,但也认认真真地回答了:“要。” 商领领下巴一抬,洋洋得意地向小孩炫耀:“看见没,我有人要。” 看见没,就算她再坏、再变态,就算她差点开车撞人,景召也不会不要她。 小孩冲商领领做鬼脸。 景召失笑。 工作人员说:“跟我来吧,正好要给孩子们准备晚饭,饭堂有很多活。”工作人员是位五十上下的阿姨,她问景召,“你也要一起吗?” 景召摇头。 阿姨把商领领领到了饭堂,今天不是周末,没有义工,全院有三十个孩子,做饭的工作人员只有两个。 商领领被分配了去削洋葱。 景召没有帮她,只在站在一旁陪她。 商领领自小娇养着,没干过活,洋葱削得磕磕绊绊,她围着不合身的围裙,头发用一根筷子盘着,吸了吸鼻子:“眼睛好辣。” 她下意识用手去擦。 景召很快抓住她的手:“不能用手。” 他打湿纸,给她擦了擦眼睛,然后按照景河东微信上说的,教商领领用冷水泡一泡洋葱,那样就不会那么辣。但他依旧没有帮她做。 她削完洋葱眼睛红红的。 “委屈了?” 她摇头:“没有。” 她不委屈,干活挺有用的,不仅是惩罚,也能让她的思绪平静下来。 饭堂的两个阿姨很慈祥,都上了年纪,干活的时候她们给她讲了很多院里小孩子的事情,她那些想杀人放火的冲动都被挤压没了。 景召亲了一下她的眼睛:“你做得很棒。” 从两点到六点,她洗菜切菜、打扫卫生,还给院里的孩子上了一节朗诵课。她一直很讨小孩子喜欢,孤儿院的孩子大多内向,不太敢和她说话,但会一直围着她。 结束的时候天黑了,院长还留了他们吃饭。 景召去盖章了,商领领在门口等他。 “喂!” 又是那个拿石头扔人的小孩。 他今年七岁,听饭堂的阿姨说,他不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大家叫他小胖,但他记得他有爸爸妈妈,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出了车祸,左脚被截肢了,爸爸妈妈没有钱给他治,就把他扔掉了。 商领领故意板着脸:“叫姐姐。” 小胖其实不胖,瘦瘦的,他的义肢没有装很久,走路还不稳:“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他假装很凶。 商领领说:“犯错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 小胖往她脚上扔了个什么东西就跑了,跑得踉踉跄跄。 商领领捡起来,是一颗棉花糖。她握在手里,笑了。 269:领领直播露脸,美瞎黑粉(五更) 商领领捡起来,是一颗棉花糖。她握在手里,笑了。 景召出来:“走吧。” “盖章了吗?” “嗯。” “给我看看。” 景召把册子给她。 商领领翻开第一页,上面有两个孤儿院的公章,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子的玩具章。。 “怎么还有一只小狮子?” “我盖的。” 蓝色的小狮子盖在大红色的公章旁边,有种反差的、格格不入的可爱。 商领领很喜欢,抱着册子看了又看:“为什么给我盖小狮子?” 景召说:“称赞你。” 她眼睛亮亮的,很开心。她家景召哥哥现在不仅当爹,还要当老师了。 车停在孤儿院外面,要走上一段路,今晚没有风,夜色很安静,景召牵着商领领走在不太平坦的小路上。 “我不帮你干活,会怪我吗?”景召希望她通过自己拿到那两个章,希望她有所获有所得,希望她不枉此行内心安宁。 “不会。” 商领领都懂的。 “景召,”她指天上,眼睛与月亮一样明亮美丽,“你看,月亮。” 今天是农历十六,月亮好圆,像大大的、圆圆的玉盘。 景召抓着她的手,让她握紧收回来:“不可以指月亮。” “为什么?” 他说:“会烂耳朵。” 老一辈总说不可以指月亮,月亮公公会生气,会让小孩烂耳朵。 商领领笑弯了腰:“这你都信,景召,你是三岁小孩吗?” “我是大人。”景召把她指月亮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但你是小孩。” 她是小孩。 所以他更要如履如临,更要小心翼翼,要让她快乐,要让她无忧虑,要让她永远安稳轻松、永远赤诚明净。 车已经开远了,月色悄悄铺了一地,素色流晖,像上好的锦缎。 “小胖。” 照顾起居的阿姨在里面喊:“小胖,快进来,要睡觉了。” 小胖答应:“哦。” 他一拐一拐地跑进屋,问阿姨:“那个姐姐还会来吗?” 阿姨也摸不准:“会吧。”她笑问,“小胖很喜欢那个姐姐吗?” 小胖甩开脸:“才没有。” 过了一会儿,小孩声音闷闷地承认:“就一点点。” 院长办公室里,电话刚挂掉,院长就猛地站起来。 护工小李问:“怎么了院长?” 院长满眼欣喜,情绪很激动:“有人要长期资助我们孤儿院。” 国家拨下来的款项有限,院里很多残疾的小孩得不到好的救治,这笔捐款是雪中送炭。 “谁啊?” “朝阳集团。” 朝阳集团的名字取自景召和张扬。 商领领回到家,往沙发上一趴,不愿动弹。 景召去倒杯水过来:“累了?” “嗯。” 身体很累,但心出奇地平静。 景召给她捏捏胳膊,手法挺专业的。 商领领有种骨头打开浑身放松的感觉,她翻了个身,平躺着,枕在景召腿上:“你怎么都不问?” 从三龙岛回来,景召就没有过问什么,只是单纯地陪她。 “什么?” “我去见侯勇辉的事。” “我说过,你可以和我说,也可以不和我说。”景召也猜得差不多了。 如果她是哭着说的,他倒宁愿她不说,他自然会有其他办法知道。 商领领躺着往上蹭,伸手抱住景召的腰,把头埋在他腰上,是一种很依赖很放松的姿态。他给了她充分的缓冲和消化时间,她现在能很冷静地说这件事。 “当年绑架案的主谋是商裕德,他让绑匪指定我妈妈去交赎金,是想让我妈妈死在维加兰卡。”她可以更大胆的猜测,“或者,连我一起。” 和景召猜得差不多。 “可他没想到是爸爸去交了赎金。”商领领甚至怀疑,爸爸的死不是绑匪的意思。 “侯勇辉有没有保存证据?” “没有,商裕德很狡猾。” 所以她才生出那些以暴制暴、血债血偿的疯狂念头。 “景召。”她抓紧景召的衣服,很无助,“我知道要守法,可是法律有时候没有用。” 景召抱着她,手顺着她后背的脊骨轻轻抚摸:“我会帮你,我都会帮你。” ***** 次日是周二,商领领回了华城上班,她有了一些计划,向馆长提出了辞职,馆长惜才,没有批,说以后会给她更多个人时间,不会给她安排遗体化妆的工作,但如果有难度大的特殊遗体修复希望她能来殡仪馆帮忙。 商领领应下了。 周四,她“抽空”上了个热搜,原因是她和景召去喝粥的照片被人发到网上了,她的脸不仅没有打码处理,还给了特写。 有娱乐大v转发了,给她带了一波热度。热搜的位置不是很前面,但也不靠后。 “要不要撤热搜?”景召看商领领的意思。 撤热搜还要钱。 有那个钱不如给小胖换个更好的义肢。商领领想了下:“算了吧。” 她自己都诧异,她居然也会有舍不得花钱撤热搜的一天。 她不是艺人,景召也不是,曝光热度不会持续很久,但小范围的讨论度还是有的。 【这是ruby?还是新欢?】 【又是这个网红,好烦】 【有这颜值,ruby直播为什么不露脸,我不李姐】 【姐姐好美!】 【天,配一脸!我男女主有脸了】 【这应该不是ruby吧?】 【女朋友不露脸就是好,换了一个别人也不知道】 【……】 外界的评论有好有坏,网络上就是这样,永远会有一群跟他们毫不相干的大侠到处伸张正义。 商领领当天晚上开了直播,她靠近双耳麦克风:“晚上好。” 她没挡镜头。 观看人数这时候还不算多,但弹幕刷得特别快。 270:景老师给老婆怒刷火箭(六更) 她没挡镜头。 观看人数这时候还不算多,但弹幕刷得特别快。 【啊啊啊啊ruby露脸了】 【救命,好美!】 【呼叫景老师!】 【说景老师换人的打脸不?】 【……】 商领领就露了十几秒的脸,外接镜头就又被压低了,只能看到桌面。 【我没看到,爆哭!】 【还好我截图截得快】 【求姐姐露脸】 【我宣布,这是老婆!】 弹幕里也有说话不好听的。 【一天天就知道蹭景老师热度,烦不烦】 【别洗了,十八线小网红,根本配不上景老师】 商领领才懒得理那些柠檬精。 “今天是画画专场。” 工具都在桌上,她直接开始,沉浸式画画。。 蜡笔画,素描画,水彩画,还有之前做过的粉笔画,笔不同,给耳朵带来的白噪音刺激也不同。 弹幕里有人夸她画得好,问是不是专业的。 商领领抽空解答,说话声很小,像在你耳边说悄悄话:“不是专业的,小时候学过一点。” 突然,屏幕上有蓝色的火焰炸开,这是大额礼物的特效,接着ruby9876霸屏了。 【ruby9876投喂火箭?2】 【ruby9876投喂火箭?2】 【ruby9876投喂火箭?2】 【ruby9876投喂火箭?3】 【ruby9876投喂火箭?8】 【ruby9876投喂火箭?10】 一路的火箭下来,商领领都愣住了。 直播间的真粉假粉不淡定了,开始疯狂,开始扭曲,开始嗷嗷乱叫。 【我靠,这是哪位大哥?】 【好腻害的钞能力,这是景老师吧】 【不是吧,这是ruby的一个老粉,以前在直播间就见过】 【景老师,你的情敌给你老婆送火箭了】 景召平时给人的印象都是沉稳克制,这种在直播间里一掷千金的行为和他自身形象不太搭,大部分人觉得不是他。 结果—— 【改名了,改名了,是景老师!】 【啊啊啊啊景老师!】 【刷太快了,我眼睛要花了】 【我为什么这么激动?】 大额礼物的特效又开始了。 【景召ruby9876投喂火箭?1】 【景召ruby9876投喂火箭?2】 【景召ruby9876投喂火箭?3】 【景召ruby9876投喂火箭?5】 【妈妈呀,我看见天上在飘红票票】 【景老师秒变榜一大哥】 【我是土狗,我就爱看这个】 【哄睡失败,越来越精神】 【景召ruby9876投喂火箭?1】 【景召ruby9876投喂火箭?3】 景召还在刷,商领领画不下去了,放下笔,说了句:“别送了。” 景召ruby9876:【嗯】 因为成了榜一大哥,平台会自动给景召头衔,金灿灿的很显眼,那句【嗯】,大家都看见了。 【哈哈哈哈哈哈,景老师好听老婆的话】 【原来你是这样的景老师】 【霸总摄影师和他的网红小娇妻,甜死我算了】 【鲨了前男友给你们助兴】 【我是民政局,我自己过来了呢~】 直播氛围过于火热,大波人赶来凑热闹,房间里人越来越多,太闹了,不适合做asmr,因为大家都不想睡,磕起来一个个比商领领还激动。 “今天就到这里,大家晚安。” 商领领匆匆下了直播。 景召在客厅处理邮件,笔记本电脑开着,他镇定自若地用外文答复。 商领领趴到桌上,眼里浸了蜜的笑快要淌出来了:“你之前不是说平台会抽成,送火箭不如捐了吗?” 景召看着电脑屏幕,认真工作的神情就像刚刚的火箭不是他刷的似的。 “偶尔一次,无伤大雅。” 商领领有点心疼被平台抽走的钱了,捐了多好:“你受什么刺激了?” 景召把电脑移开:“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总不能让你一个人辟谣。” 商领领直播露脸是为了辟谣和景召去粥店是她自己,不是什么劳什子新欢。说她十八线没关系,她受不了一群陌生人对景召指指点点。 直播间的那些火箭都炸她心口了,她心花怒放得不行,撅着屁股去亲景召很性感的喉结。 “景召哥哥。” 像只求欢的小妖精。 景召喉结吞咽了一下,视线又重新回到电脑上:“不要闹我,还有工作。” “……” 坐怀不乱,没人比得上景召。 又宠又直,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景召平时很低调,唯一的高调都给了恋情,托了火箭的福,ruby和景召的热搜词条排到了很前面。商领领业务能力抗打,有配音拟音的电影代表作,认真做小众直播,不打擦边不作妖,她一向风评很好,部分喜欢说酸话的路人除了黑她网红这个身份,也没别的黑了。 粉丝知道商领领是遗体整容师,评论区里玩起了梗,说话不好听的一律送上一句:再见。 ***** 杨氏集团主营红酒,一年一度的红酒品鉴会在四月中旬举行,地点选在杨家的葡萄庄园里,受邀出席的都是政商圈的名流。 商领领在品鉴会的前一天到了帝都。 方路明下午约她出来喝酒,选了个环境好、不吵闹的清吧。 “你好端端的查岑肆干嘛?” “好奇。”商领领要了一杯度数很低的清酒,“不行?” 她才不会对不相干的人好奇,岑肆肯定是有什么古怪。 方路明说:“没查到什么有用的,跟百科上的资料差不多,出生地没有,家庭背景也没有,十七岁之前的信息空白,之后被西西戈尔的一对老夫妻临时收养,夜校出身,自考的法学系,在西西戈尔的华人街当了三年律师,五年前回帝国创建宝石娱乐。” 偏偏姓岑,偏偏叫宝石娱乐。 商领领从来不相信巧合。 271:岑肆掉马,暗恋之心(七更) 商领领从来不相信巧合。 方路明挑的地方真凑巧,清吧对面就是宝石娱乐的公司大楼。商领领喝了点酒,开不了车,在马路上等代驾,代驾在电话里再三道歉,说路上堵车,要再等会儿才到。 让侯勇辉开口的报酬还没给岑肆。 商领领穿过马路,走进了宝石娱乐的大楼。电梯口的前面设有人行闸机,没有职员证不能通行。 商领领走到前台。。 负责行政接待的前台女职员起身:“你好。” “我找岑肆。” “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商领领是临时起意。 没有预约自然不能放行,女职员礼貌地询问:“需要帮您预约吗?” “不用了。” 商领领正要离开,有人叫住她。 “商小姐。” 是岑肆的秘书,邵峰。 他从电梯口走过来:“我是岑爷的秘书。”他把要寄送的文件放在前台,转而问商领领,“您来见岑爷吗?” “找他有点事。”商领领想来探探口风。 邵峰前面带路:“这边请。” 邵峰目睹过几次岑爷因为商领领失态,虽从来不敢过问,但多少能揣测出一些。 过了人行闸机,邵峰把人领进了电梯。 刚才接待了商领领的那位前台职员不禁发问:“她是谁啊?” 邵秘书居然亲自带她去见岑总。 旁边的同事也十分诧异:“不知道。” 帝都关于岑肆的传闻有不少,大多讨论的是他的处事和手腕,风流韵事鲜少,虽然女伴不断,但他从来不脱尾戒,始终独身。 电梯里。 邵峰接了一通电话:“喂。” 他朝商领领点了点头,略表歉意,然后背过身去听电话。 “你们自己处理一下。” 应该是急事。 邵峰说:“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向商领领致歉:“不好意思商小姐,我这边有点急事,若您不介意的话,我让其他秘书带您过去见岑爷。” “不介意。” 邵峰带商领领去了六楼,他叫了一位秘书助理过来,并嘱托她:“岑总在开周会,你带商小姐过去见他。” “好的。” 秘书助理的英文名叫lily,她从工位上起身:“商小姐这边请。” lily带商领领搭乘了同样大楼高层的专用电梯,直接去了顶楼。 周会平常都在顶楼的大办公室里开。 lily先领着商领领去了休息区:“商小姐,您稍等一下,我进去叫岑总。” 商领领坐下来等。 lily去了会议室,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她立马打到总经办询问:“kiki,今天不是开周会吗,会议室怎么没有人?” kiki说顶楼大会议室的投影仪坏了。 lily又去联系总裁办。 那边,邵峰忙完,在十八楼的会议室外面看见了岑肆,后面跟着一众刚散会的高管,各个西装革履,兢兢切切。 邵峰上前:“岑爷,商小姐呢?” 岑肆停下:“谁?” “商领领小姐。” 难得见岑肆反应迟钝,错愕了片刻:“她在哪?” 没见着? 邵峰眼皮开始跳了,立马联系了lily,询问完,说:“商小姐在顶楼会议室。” 眨眼功夫,岑肆已经走了。 邵峰从来没见过老板这么慌忙的样子,赶紧跟上去,直觉不太妙。 岑肆是跑过来的,西装外套的扣子被解开了,黑色衬衫下,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公司里的小姑娘们私下管岑肆叫吸血鬼,因为他的手段,也因为他的气质。 他张着嘴,因为呼吸急,眸色和唇色比平时更红。 “人呢?” lily开始心慌:“刚刚还在……” 桌上的咖啡几乎没动,人不在会议室外面。 顶楼除了会议室和休息区,其他地方都是岑肆的私人区域。岑肆一路找过去,走到走廊尽头,脚步陡然停下,他卧房的门开着。 他走过去:“商领领。” 墙壁上有一副巨大的油画,商领领正仰着头在看画。 画里穿着红裙子的女孩被蒙着眼睛、捆着手,坐在角落里。画里的少年偷偷地触碰女孩的裙摆,女孩的脚踝上戴着珍贵的宝石脚链。 “这是你的住处?”商领领没有回头,视线仍然在画上。 岑肆没有回答,但答案显然易见。 她转过身来,面对他:“抱歉,这幅画太有意思了,不小心擅闯了你的住处。” 所以,要有锁门的习惯,尤其是有秘密的人, 商领领问岑肆:“这幅画的作者你认识吗?” 她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岑肆走进去,踩在颜色艳丽的红色地毯上,他卸下了攻击性,那张脸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俊朗,像那张地毯,是最张扬的容色。 “这是我画的。” 果然那些细节都不是巧合。 “原来是你啊。”商领领收起眼底的笑意,“小绑架犯。” 侯勇辉说,绑匪叫岑永青。 那年商领领十四岁,被岑永青绑到维加兰卡,她被推进屋子里的时候,岑肆正在啃一块早就硬掉了的面包。 岑永青是他的父亲,一个亡命之徒。 “给我好好看着她。”他说完就出去了。 像虎刺梅一样红的裙子。 ——这是岑肆对商领领的第一印象。 之后的半天,她缩在角落里,很安静,不哭也不闹。 到了中午,岑肆去撕掉她嘴上的胶布,把那块没有吃完的硬面包塞到她嘴边,干巴巴地说:“吃饭。” “滚开!” 这是商领领对岑肆说的第一句话。 不会低头、不会屈服,是个高傲的小公主。岑肆在红三角最贫困的伊园生活过,从来没见过这样高贵如天上星辰的人。 272:绑架犯的儿子救了她(八更) 不会低头、不会屈服,是个高傲的小公主。岑肆在红三角最贫困的伊园生活过,从来没见过这样高贵如天上星辰的人。 晚上,父亲带了食物和酒回来,还有一个黑色的背包。 父亲去外面方便的时候,岑肆跟出去:“等拿到了钱,你会不会放了她?” 父亲抖了抖,拉上裤子:“你老子的事少管。” 黑色背包里装的是枪。 第二天白天,父亲又出去了。 岑肆知道,商领领在偷偷磨绳子,想要逃跑,真是太天真了,外面都是雨林,不熟路只会困死在里面,维加兰卡到处都是流民毒贩,她长得就很贵,没人护着一定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等你家里人给了钱就会放你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他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别想着逃走。” 如果她逃,父亲肯定会打死她。 她眼睛上绑着布条,头发乱糟糟的:“你多大?” 他十七,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身形非常瘦弱,看上去像是只有十四五岁。 “那个男的是你爸对吧?” 岑肆不回答。 “他好像也不怎么喜欢你。”她像个邪恶狡猾的小女巫,抛出诱饵去引诱他,“要不你把他杀了,那样就没人跟你分赎金了。” 她试图用钱让感情不和的父子自相残杀。 她不是个乖的。 今天有饭团,岑肆塞她嘴边,语气冷冷的:“吃饭。” “不吃!” 大概公主都是有脾气的。 “没毒。”他说。 她恶狠狠地骂他:“小绑架犯!” 不吃就别吃。 岑肆用胶带贴住了她的嘴。 晚上父亲喝了酒回来,发现了被她磨损的绳子,顿时火气上头,捡起根凳子腿就往她身上招呼。 “还想跑?” 父亲边抽边用脚踢:“还跑不跑!” 拳脚和实木一下一下砸在少女身上,她趴在地上,却倔强地一声也不肯吭。 父亲喝了酒,把她往死里打:“跑不跑!还敢不敢跑!” 她蜷着身子,还是不吭声。 喝了酒的父亲最好不要去找不痛快,他谁都会打。岑肆却忘了这些,过去抱住了凳子腿。 “再打她会死。” 父亲一脚踹在他胸口:“滚一边去。” 那一脚踹得他半分钟起不来,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咳咳咳……她死了就拿不到钱。” 父亲终于住手,找来更粗的绳子,把她捆得结结实实。 半夜。 她高烧,迷迷糊糊地嘤咛。 岑肆去摇醒父亲:“她发烧了。” 父亲一脚踹开他:“急什么急,又没死。” 木屋是临时搭的,里面什么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有药。岑肆撕掉她嘴上的胶布,给她灌水。 算她命大,烧自己退了。 白天,父亲照常出去,岑肆留在木屋,给她喂饭,并看着她,每天只会给她解一次手上的绳子,系着她的腿,让她去草丛里上厕所,其余时间,她都被绑着。 昨晚的高烧耗光了她的体力,她上午一直在睡,阳光从地上的窗口洒进来,照着她鼻子上细小的绒毛。 用金银珠宝娇养长大的女孩子都这么美吗?岑肆不知道,他只见过她一个有钱人家的公主,不像他,卑贱如泥。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去触碰她奢华昂贵的红色裙摆,像雨后太阳最好的时候,会让人忍不住生出贪心,伸手摸一摸云。 她突然醒过来,用力扯走裙子:“滚开!” 父亲不在的时候,岑肆大多时候都不会封住她的嘴,但他从来没有解开过她眼睛上的布条,不想被她看见他身上不合身的衣服,不想被她看见他贫穷瘦弱的骨骼。 他僵硬地收回手,拆开一袋还算新鲜的面包,喂过去,表情凶狠:“吃饭。” 她别开脸。 “你还想活着回去就好好吃饭。” 她好像不怕他,又骂他:“绑架犯!”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倔什么:“我不是。” “你是!” 趁她张嘴,他把面包塞进了她嘴里,结果被她一口咬住了手指,咬得鲜血淋漓。她几乎要咬下一块肉来,嘴里全是血才肯罢休松口。 他擦掉血,捏住她的下巴,把面包泡在水里,粗鲁地给她灌下去。 晚上,她的家属要求见她。 父亲把她踢醒,手机怼过去:“吭个声。” 手机那边是商淮序:“领领!” 她悠悠转醒,很虚弱:“爸爸……” 然后手机就被挪开了。 “你打她了?你居然敢打她!”商淮序睚眦欲裂,情绪从愤怒,到妥协,再到哀求,“不要伤害我女儿,我不会报警,要多少钱都可以,只求你别伤害她。” 她有一个很爱她的父亲,岑肆这样想,而他的父亲呢?他父亲挂断电话,极其熟练绑架的这一套,把手机扔进了燃着火的油桶里毁尸灭迹。 天边刚有曙光的时候,岑肆模模糊糊听见父亲在外面打电话。 “等拿到钱,我就把人处理掉。” “两个人算两笔,一分也别想少。” 哦,原来父亲根本没打算放她回去。 早上,父亲出去之前命令他:“好好看着她。” 等父亲走了,他去把藏在草丛里的匕首取出来。 “醒醒。” 他把商领领摇醒。 布条不够厚,她模模糊糊能看到匕首的轮廓,她分明很害怕,声音都抖了,还强装镇定:“杀了我,你就拿不到钱了。” 他握着刀靠近。 她朝他踢腿:“别过来!” 知道怕了吧。 他割断她脚上的绳子:“沿着门外那条路一直跑,第一个岔路口左拐,第二个右拐,第三个右拐,翻过一座山,过河,到雨林对面去。” 听说那里是九爷的地盘,维加兰卡没有人不知道九爷。 273:岑爷领领破裂,宠妻狂魔再添一员(九更) 听说那里是九爷的地盘,维加兰卡没有人不知道九爷。 商领领被松绑后,立马扯下眼睛上的布条,但她的眼睛太久没有见光,甫一露出来,立马被刺痛,眼睛里全是生理泪水,她看不清少年的样子。 她摸到脚踝,扯下脚链中间的那颗蓝宝石:“给你的,报酬。” 她把蓝宝石扔在地上,没有回头,一瘸一拐地跑出了木屋。 岑肆捡起了蓝宝石,那是他第一次拥有那样昂贵的东西。 父亲回来后他撒了谎,说她是自己跑掉的,父亲差点打死他。他捡起一块石头,砸了父亲的头,趁他哀嚎的时候也跑了。。 等他再回去,木屋已经被烧成了灰烬,父亲也不知所踪。他当了蓝宝石,拿着那笔钱逃去了西西戈尔,后来才知道,她那位很疼爱她的父亲被他父亲岑永青烧死在了木屋里。 “原来是你啊。”商领领像当年一样喊他,“小绑架犯。”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少年,他早就独当一面,也就只有她,依旧能把他推进泥里。 他甚至连反驳她的话都说不出来。 “岑永青在哪?”商领领冷冷地看着他。 “不知道。” 亡命之徒当然是去逃命了。 “不知道?你们不是父子吗?” 人类的食物链可能是一个闭环,别人不敢看岑肆的眼睛,岑肆不敢看商领领的眼睛。 商领领拿起杯子,狠狠砸在画上,画框上的玻璃瞬间碎裂。 岑永青欠她爸爸一条命,害得她家破人亡,她没办法对岑肆毫无怨恨。她不想犯错,不想去孤儿院盖章。 她警告岑肆:“你最好躲着我点。” 她走了,留地上一地玻璃碎片,油画上的裙子也被玻璃割破了。 岑肆久久地看着画。 “岑爷。”邵峰在门口,没敢进去。 岑肆问:“谁带她上来的?” lily出了一身冷汗:“对不起岑总,我以为您在顶楼开会。” 他走过去。 lily汗毛都竖起来了:“对不起岑总——” 岑肆掐住她的脖子,手指修长,鼓动的肌肉上布着青筋:“我好不容易才跟她认识,被你搞砸了。” 她张嘴,是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岑……岑总。” 邵峰大喊:“岑爷!” 岑肆松手,将人推到地上:“都给我滚。” 他把门摔上,走到油画前,伸手抚摸画里她的裙摆。 翌日,杨家在葡萄庄园举办红酒品鉴会,傍晚时分,受邀参加的宾客陆陆续续都到了,皆是盛装出席,露天的庄园里处处弥漫酒香。 方家只来了方路明。 他跟杨清池在一旁闲聊,聊到了商领领,他问杨清池:“你表姐今天来不来?” “不知道,应该不来吧。”杨清池心不在焉,在看别处。 瞧这望妻石。 方路明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别看了,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杨清池最近很烦躁,心堵:“她最近在躲我。” 这个她,只能是柴秋。 杨清池是个恋爱白痴,一窍不通,只能别别扭扭地问方路明:“这是为什么?” 方路明有点无语,怎么一个两个都把他当爱情顾问,他正经恋爱都没谈过好吧,不能看他经常跟女人耍,他都是耍着玩的,从不走心。 行吧。 他大发慈悲,指点一下:“这还不明显?她这是在拒绝你。” 杨清池整个人瞬间丧气了:“我有那么差吗?” 方路明觉得还行吧,怎么也是帝都第一建模脸。 “这你要去问柴秋。” 杨清池烦闷地踢着地上的草,拧着眉跟草较劲。他怎么问?自从那次不像表白的表白之后,柴秋就再没理过他。 大陈家来了陈尚清和陈知惠。 “野渡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没有。”陈知惠对陈尚清没什么好脸色,“你别再管他的事了。” 陈尚清冷哼了声:“我要是不管,大陈家就不会有陈野渡这个人。” 陈知惠没听懂,问是什么意思。 陈尚清举杯应酬去了,他今天主要是来谈酒店的红酒生意。 陆家一家都来了。 季攀夕的妻子林浓今天也出席了,林浓是老师,不怎么适应这种场合。 季攀夕把她安排在了人少的座位上:“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他把盘子放到林浓面前。 “我去见见几个生意上的朋友,马上就回来。” 她淡淡地嗯了声。 季攀夕刚走,陆常悠不悦地说了句:“别人的妻子都会陪着应酬,帮丈夫经营人脉。” 林浓家世很一般,性格又内向,不适合陆家。陆常悠很不喜欢她,季攀夕当初应该是知道她不喜欢这个儿媳,一向听话的他背着家里领了证才把妻子带回家。 林浓没有动前面的甜点:“我不太懂这些。” 林浓的性子跟她的名字相反,对什么都淡淡然,长相也是,淡淡的,算不上绝色,顶多算清秀。 不知道季攀夕迷恋她什么,他只有在娶妻这件事上违抗过陆常悠。 陆常悠身穿旗袍,优雅地端坐着:“嫁过来都多久了,还不懂?” 该教的也都教了,林浓还是融入不了世家的圈子。 季寥寥在旁边添油加醋地吐槽,半点不给林浓这个嫂子面子:“真搞不懂哥带她来干嘛,一点都上不了台面。” 刚说到这里,季攀夕又回来了。 “林浓,你陪我吧。” 林浓反应平淡:“我不会喝酒。” 季攀夕温柔地把她牵到自己身边:“没事,你不用喝酒。”他转头对陆常悠说:“妈,我带她过去了。” 他把林浓带走了。 他还不是怕林浓留下来会被刁难,这点心思,季寥寥都看出来了:“妈,你看哥他,护他老婆护成什么样子了。” 274:世家齐聚,谁是王者(十更) “妈,你看哥他,护他老婆护成什么样子了。” 她哥是陆家的掌舵人,普普通通的林浓根本配不上,她非常不喜欢林浓。 陆常悠低声呵斥:“别咋咋呼呼。” 季寥寥不服气地闭了嘴。 再说商家,何婉林被送去了疗养院,商裕德和商宝蓝“爷孙”两个在争执。 “爷爷,我妈她——” 商裕德沉声打断:“够了,不要再提她。” 商宝蓝低着头,双手搅着衣服,声音低低弱弱,却有股子倔:“不是因为我妈背着你做试管,是因为她有你的把柄,所以你容不下她是吗?” 商裕德扬起手:“你——” 在巴掌落下之前,杨康年那个笑面虎来了:“干什么呢,老商。。” 他笑着打圆场:“小辈不听话训两句就得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一家人动什么手,给我点面子。” 商裕德只好收回手,将礼帽戴正。 杨康年笑嘻嘻地喊:“宝蓝——” 商宝蓝扭头就走,脚下太快,一时不慎,在前面的葡萄架下面撞到了人。 被撞的是季寥寥。 两人本来就不对付,季寥寥就觉得商宝蓝是故意的,张嘴骂道:“你没长眼吗?” 今天的商宝蓝一改平时唯唯诺诺的样子,冷着张脸:“滚开。” 一个私生女,谁给她脸了。 当然,季寥寥从不觉得自己是私生女,她和商宝蓝怎么会一样,她有养母疼爱,有哥哥撑腰,她是陆家名正言顺的千金。 她骄横道:“你叫谁滚开?” 商宝蓝突然靠近,把手按在她肩上,凑近她耳边:“别有事没事来惹我,把我惹急了,我就把你做的那些事全抖出来。” 这一瞬间的商宝蓝让人害怕。 季寥寥慌张结舌:“你、你说什么?” 商宝蓝一把将季寥寥推开:“滚开。”她踩着高跟鞋走出了葡萄藤下。 季寥寥呆站在原地,脸色发白:不,商宝蓝一定吓唬人的,她不可能知道。 七点半整,钢琴乐停下来,开酒仪式开始,杨康年举着酒杯,向各位宾客表达谢意,他站在台上侃侃而谈。 岑肆不应酬,在一边吐云吐雾,周身阴气沉沉,也没有旁人敢靠近。他烟瘾很重,戒不掉尼古丁。 有些东西不能上瘾,比如烟,比如某些人,比如某种深藏的执念。 苏江情走过来,裙摆优雅地拖曳在地上,她是岑肆今晚的女伴:“我听我舅舅说,你要合并制药工厂。” 岑肆最擅长做吞并,是很多中小企业家的噩梦。 岑肆抬起眸子,目光凉凉的,眼窝深,看人却淡:“不该你过问的就别过问。” 苏江情迟疑犹豫了许久,还是不禁开口:“不能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放蒋家一码?” 他笑,又薄凉又无情:“我们什么时候有过交情了?” 他这里没有例外, 除了一个人,那个跟他尾戒上的蓝宝石有关的人。苏江情见过,曾有人胆大地去碰他的戒指,下场很惨。 苏江情失笑:“好歹也认识这么多年。” 她是宝石娱乐最早一批的签约音乐家,岑肆偶尔会带女伴出席各种场合,有时是这个,有时是那个,她陪同出席的次数算多的。在岑肆身边待久了难免容易产生别的想法,一旦有别的想法,岑肆就不会再带出去。她自己算待得久的,不是因为她特别,是她懂分寸,不会逾越。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岑肆,是在维加兰卡的一家老当铺里。她看重了一个玉镯,就在她套在手上试戴的时候,岑肆推门进来。 他有很英俊的一张脸,有不同于东方人的分明五官和深邃的眼,真的像西方漫画里走出来的吸血鬼。 只一眼,苏江情就看得出来,他不是好接近的人,气质里给人的攻击和压迫都太强。 他跟老板说:“我来赎东西。” 老板是位体态壮硕的白人,细细打量了他:“赎什么?” 岑肆把单子放在桌上:“一颗蓝宝石。” 当初他当掉的时候曾许诺,只要老板为他留着宝石,他定天价来取。 老板开当铺多年,看人一向准。他把一个蒙了尘的盒子拿出来:“岑爷,已经不是当初的价了。” 他认得岑肆,西西戈尔最出名富有的律师。 岑肆打开盒子,检查里面的宝石,是他的那颗:“价格你开。” 老板开出了九位数的天文数字。 岑肆眼都没眨一下,留下了一张支票,带走了蓝宝石。他没有注意到苏江情,她偷偷看了他很久。 过后,店里的员工问白人老板:“老板,您开这么高的价,不怕岑爷不买吗?” 老板揣着支票,笑出了皱纹:“他肯定会买。”老板是过来人,看得透,“那颗石头可是岑爷的救命石头。” 员工不太懂,但又好奇,毕竟是西西戈尔岑爷的事。 “怎么说?” 老板侃侃说起了往事:“当年岑爷就是用那颗蓝宝石当的钱逃到了西西戈尔,可以说没有那颗蓝宝石就不会有今天的岑爷。” 想来,那颗蓝宝石是有故事的。 员工十分感兴趣:“岑爷当年不是偷渡过来的流民吗?怎么会有那样一颗价值不菲的蓝宝石?” 老板摸摸花白的胡须:“这就不知道了。” 后来,岑肆把蓝宝石嵌在了尾戒里,苏江情认识他多年,从未见他取下过戒指。 苏江情不经意望向庄园门口:“她来了。” 岑肆懒懒地抽着烟。 苏江情笑了笑:“商领领来了。” 他果然回了头。 苏江情知道了,蓝宝石的主人应该是谁。 275:领领携手景召高调归来(11更) 苏江情知道了,蓝宝石的主人应该是谁。 商领领真的来了,她挽着景召,穿着华丽的宝蓝色礼服,走进了众人的视线里。 环佩叮当,她脚踝上戴着一串红宝石。景召一身西装,领带与她的裙子是同色。 郎才女貌,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台上,杨康年还没说完的致谢词戛然而止。 “母亲,”季攀夕对陆常悠说,“那是景召。” 陆常悠细细打量着,皱了皱眉,景召给她的感觉不太好,让她不舒服。她知道在华城的妹妹半路认了个儿子,但此前并没有正面打过交道。 她看了看景召身边的人,居然是商家那个:“他和商领领怎么会一起出现?” 季攀夕说:“不清楚。” 季攀夕查过景召,但查到的都很表面。 “他们早就搭上了。”季寥寥盯着商领领,眼神恨恨,“上次在西京城,景召还特地赶过去救商领领。。” 陆常悠转头苛责:“怎么现在才说?” 季寥寥有点怕陆常悠的疾言厉色,气弱下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愚蠢。” 景召是陆常安半路认回来的儿子,商领领是商家的千金,商华国际最有利的继承人,他们两个走得近,对陆家有利无弊。陆常安没有回来争的那个念头,但不排除她的两个儿子有,这些陆常悠都要考虑。 旁边也有人在议论刚刚到场的景召和商领领。 “那是谁啊?看着有点眼熟。”女人问的是商领领。 他的男伴说:“女的不知道,男的是个很有名的摄影师。” 旁边年轻的女孩经常上网,认出来了:“那是ruby吧?” 年轻女孩的朋友也是帝律公馆圈子里的:“景老师居然把一个网红带来这种场合。” “估计想帮她拉资源。” 女孩觉得这网红确实面熟。 台上,杨康年继续他的开酒仪式:“正好,我外孙女今天也来了,这些年她一直在外面读书,今天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 杨康年巴不得商领领回商家,自然不怕高调,对商领领招了招手,换上一副慈爱的长辈假面:“领领,到外公这儿来。” 商领领跟景召说了声:“我过去一下。” “嗯。” 景召留在人群。 商领领独自走到杨康年身边,散开的裙摆上有闪闪发亮的细钻,夺目漂亮极了,她不等杨康年来介绍,自我介绍说:“我商领领。” 商领领三个字,足够让场子静一静。 她望向商裕德,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准备好,你们的噩梦要开始了。 商裕德的脸色极其难看,他哪能听不出来,他这个孙女回来挑衅了。 有人低声议论。 “商领领?哪个商领领?” 帝都名流圈子里只有一个商领领。 “商华国际,商领领。” “她……”刚刚说商领领是网红的女孩大吃一惊,“她不是网红吗?” 前几天在热搜上还看到了。 朋友提醒:“你小声点。” 住在帝律公馆的人都知道,商家的千金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小魔女。 杨康年和宾客推杯换盏完,这才有时间“关爱”外孙女。 “领领,你过来怎么没提前跟外公说一声?”他的视线短暂地在景召身上停留了片刻。 “是该先说一声,刚刚庄园的经理差点把我赶出去。”因为她没有邀请函。 杨康年一听,嘴上护上了:“这个没眼力的东西,连我唯一的宝贝外孙女都不认得,我要他有什么用,赶明儿就辞了。” 奥斯卡应该颁给杨康年一座小金人,商领领这样觉得。 “算了,也不怪他,我这些年回来得少,认不出来也正常。” “那正好,外公带你去认认人。” 商领领才懒得应付一群无关紧要的人:“我是来讨酒喝的,不是来应酬的。” 杨康年露出无奈之色:“你啊你。”他看向景召,“领领,这是你男朋友吧?” 商领领挽着景召的手,站在他身边,亭亭玉立:“正式介绍一下,我男朋友,景召。” 杨康年并不过分地略作打量:“我是领领的外公。” 景召只是点了点头。 杨康年顺着话头问起来:“你是摄影师对吧?” 景召回答简短:“嗯。” 态度不卑不亢、不亲不疏。 “是哪里人?” “华城本地人。” “父母是做什么的?” 景召言简意赅:“做小本生意。” “那——” 商领领打断:“外公!” 端着长辈的身份搁这打探消息呢。 杨康年会演,商领领也会,她故作矜持地嗔怪:“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杨康年演起慈爱来,简直信手拈来:“你第一次带男朋友来见我,我这不是想多了解一点吗,不然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人家?” 商领领好想回他一个作呕的表情。 不行,这不淑女。 所以,她翻了个美美的白眼。 有客人过来寒暄,杨康年见势就收,不再追问:“好了好了不问了,你们自己玩,我还要接待客人。” 说罢,他和客人虚与委蛇去了。 商领领抱着景召的胳膊娇娇地抱怨:“应付人好累呀。” 露天的场外有些吵闹,景召稍微低下头,与她说话:“你晚上没吃东西,饿吗?” “有点。” 美太难了,她化妆和做头发把晚饭时间都用光了。 景召带她去了餐桌那边。 “商领领。” 商领领一口蛋糕刚吃进嘴里。 方路明后脚就过来了:“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你要回帝都了?” 商领领吃着蛋糕,含糊地唔了声。 ***** 晚上可能还会有一更,十一点后。有月票的投个月票哈 276:奸情燃烧的岁月(12更) 商领领吃着蛋糕,含糊地唔了声。 方路明比她还兴奋:“终于舍得回来了,也该回来了。”方路明就是个操碎了心的劳碌命啊,“你爷爷打算让宝蓝进董事会,这事儿他跟你说了吗?” “没说。” 方路明往那个糟老头子的方向瞥了一眼:“他还真当没你呢。” 商家老头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嫡出的孙女看不上,偏要扶持一个私生女。 “景老师。” 王匪过来了,他对外称呼景召为景老师。他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看了眼商领领。 商领领吃得也差不多了:“景召,我去玩会儿。” “嗯。” 她叫上方路明:“方路明。” “干嘛?” “走,带你去偷酒喝。” 方路明不想去,他还要借今天的场合宣传宣传他的共享事业。。 他一边不耐烦,一边跟着去。 餐桌的四周没有旁人,王匪和景召没有离得太近,在外人的视角看来,像普通关系。 “杨康年在查你,肖恩那边还没有动静,应该还没确定你的身份。” 景召没回这件事,而是问了另外的事:“让你查的人,有消息了吗?” “你说岑永青?” “嗯。” 岑永青是个黑户,又是亡命之徒,他的踪迹并不好查。 王匪说:“暂时还没消息,不过能确定他目前人不在帝国。” ***** 商领领带了方路明去庄园的酒窖偷酒喝,酒还没喝上一口呢,一对男女推推搡搡进来。 奸情! 方路明一把将商领领拉到酒桶后面,并嘘了一声。 柴秋是被杨清池拽进来的。 她冷着脸:“放手。” 杨清池松开手,手指还蜷了蜷,肢体有点僵硬:“你为什么躲我?” “没躲你,忙。” 柴秋是能说一个字就绝不说两个字的性格。 她一点也不温柔,若是生在古代,一定是会上战场的性子,还是一个打十个的那种。 杨清池以前觉得自己会喜欢小意温柔的,然后就被柴秋狠狠打了脸。 他低着头,眼睛在和自己的鞋带较劲。 “有话就说。” 行,她说的。 他抬头:“上次的表白不算。”他憋了很久很久了,“我喜欢你,第一次在球场上见的时候就喜欢你。” 他是一见钟情。 那时候柴秋还没有当他的体育老师。 柴秋皱起眉,短发别到耳后,看着就利索干脆:“我——” 杨清池把话接过去:“我知道你的身份,不用提醒我。” 他没想干什么,也不会逼着她回应。 他抓过她的手,把药瓶塞给她:“胃不舒服就少喝点酒。” 他本来就只是想给个药。 他先出去了。 柴秋抬起眼皮,方路明立马往酒桶的后面贴。 柴秋目光收回,转身出去。 方路明舒一口气,拍拍胸口:“好险,差点被发现了。” 早被发现了,狗头。 景召和商领领说过,柴秋出自goldenworld战斗力最强悍的屠鹰特殊任务组,警觉性毋庸置疑。 ***** “你就是我妹妹认养的儿子?” 景召回头。 陆常悠走过来。 陆女士和景河东私奔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陆家,陆老爷子还在世时,也只是景见会去帝都陆家探亲。前些年陆女士和陆常悠还有一些往来,后来慢慢断了,姐妹两个观念不同,互相看不上对方的丈夫,关系也就渐渐生疏了。 陆常悠之前没见过景召,但听季攀夕说起过,老爷子的葬礼景召也没来,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不是陆女士亲生的,陆常悠不知道,也不关心。 “她和陆家的关系她都告诉你了吧。” 景召靠着餐桌,一只手放在了上面:“她和陆家没有关系。” 是个聪明人。 陆常悠喜欢和聪明人沟通:“你会这么想最好。”她走上前,“你们一家和梵帝斯没有任何关系,攀夕给你发珠宝展的邀请函只是惜才,想跟你合作,没有其他意思,你也别抱其他想法。” 她在提醒景召,不要痴心妄想。 话说完,她从景召身边越过去。 景召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手指蜷缩,弓了一下腰。 “景召。” 商领领跑过来,立马挽住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 他记性太好,年幼的事记得太清楚。 他把西装外套的扣子解开:“这里有点热。” “那我们回去吧,我也不想待了。” “好。” 他们刚走到庄园门口,商裕德拄着手杖过来。 “商领领。” 景召下意识把商领领挡到身后。 商裕德目光不悦地越过景召,看向商领领:“你要回商家?” 商领领抱着景召的手,头探出来:“我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咯。” 懒得看人唱黑脸,商领领拉了拉景召的衣服:“走吧。” “嗯。” 景召带她出去了。 时间还早,庄园外面车停了不少,没什么人,夜色有点昏沉。 景召牵着商领领往停车的地方走:“领领,你要是不想面对商裕德,可以交给我。” 她摇头:“我想自己来。” 有仇报仇,有债讨债。 她不会再冲动了,打算用脑子。 景召尊重她的意愿:“只要不危及你自己,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更,目标应该做到了。就今天一天,改名顾两万。晚安,明天见 277:领领父母爱情,景召西装杀(一更) 车已经开远了。 苏江情收回视线,转过头,看见岑肆仍然望着景召和商领领离开的方向。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争?” 用点手段的话,不一定抢不来,毕竟商场上的岑爷最擅长强取豪夺。 “这不是你能过问的事,江情,”岑肆叫她的名字,吐字清晰、冰冷,“要懂分寸。” 他上车,把苏江情留在了原地。 抢? 那也得有资格,他没有。 桐湘湾。 “景召。” 商领领在浴室里。 景召走到门口:“嗯。” 她在里面说:“你进来一下。” 门没锁。 景召推开门进去:“怎么了?” 商领领站在盥洗池前面,头发剥到一边,背对着镜子,露出白皙修长的后颈:“我够不到,你帮我拉一下拉链。。” 穿的时候是店员帮忙穿的,脱的话,一个人有点困难。 景召将她的裙摆提到一边,避免踩到,然后走到她前面,身高差刚刚好,他俯身,一只手绕到她身后,没有急着拉下拉链,但手指摸到了拉链头。 “领领。” 商领领抬头:“嗯。” 眼影在灯光下看,有若隐若现的闪,衬得她瞳孔更加明亮。 她很漂亮,景召一直都知道。 “好看吗?”他问。 “什么?” 他说:“西装。” 商领领反应过来,低头笑了。 她之前不是夸了一个男演员穿西装好看嘛。 景召身上的西装是经典的黑色,搭配了干净挺立的白衬衫,他不算瘦,肌肉线条刚刚好,腿长,肩偏宽,是很适合穿正装的身材。 景召还没问完:“儒雅吗?” 商领领还夸了男演员儒雅。 她一双眼睛和扫描仪似的,从景召眉眼一路扫到他衬衫领口上面的喉结上。 “不儒雅。” 她抓住景召的领带,拉着他低头:“你不是儒雅的风格。”她踮起脚,在他白色的衬衫领子上烙下口红印,“但是好看。” 她没见过比景召穿西装还好看的,欲得要命,扣子扣到最上面,不多露一寸皮肤,却有种克制又隐秘的性张力。 红唇从衣领移到景召唇上。 他揽住她的腰回应,手指摸到拉链,轻轻往下拉。礼服的拉链开到了腰上,他手指掠过她的背,碰到了她后腰微微凸起的那块骨头。 裙子滑落,掉在地上。 景召收紧左手,把商领领箍进怀里,贴在他胸膛上的身体柔软得过分,他闭上眼,在吻她,空着的右手将放在盥洗池上的浴袍拿过来,给她穿上。 深吻结束,他这才低头,帮她系好腰上的带子,左手伸到她后背,重新摸到她后腰的那块骨头。 “怎么弄的?” 指腹下的那块骨头有点不同,往外凸起了一点,肉眼不可见,但手摸得出来。 商领领把压在浴袍下的头发拨出来:“八岁还是九岁的时候,爸爸不在家,妈妈拿了行李要走,我抱着不让她走,她推了我一下,我没有站稳,摔到了楼下。” 她帮景召取下领带夹:“那次之后我就不怎么怕疼了。” 因为她落下了永久性损伤,对痛觉的感知变得不那么灵敏。 景召压低身体,让她解领带:“怪她吗?” 商领领摇头:“她不是故意的,她抱着我哭了很久,她之前都不怎么抱我的。” 在那之前,她一直以为杨姝不爱她。 “我爸爸说,她不是不爱我,不和我亲近是怕将来要离开的时候舍不得。” 他们结婚的第一年,杨姝就知道了商淮序的心理和正常人不一样,他偏执、病态。 “爸爸也不是总关着她,她要是想走,是有机会的,但从那次我受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要走。” 商领领很少和人说起杨姝的事情:“如果她和异性说话了,或者她看异性了,也不一定,甚至是同性,爸爸都会生气,然后就用笼子关着她。她不喜欢被关,她是一名很出色的舞蹈演员,她热爱事业,也热爱自由,她想飞出笼子。” 但杨姝终归还是留下了。 “爸爸离世后,妈妈就写了遗嘱,把所有动产和不动产全部都留给我,还去做了公证,一旦我发生意外,财产全部归还社会,一分都不会留给商裕德他们。”商领领垂下眼,有点难过,“她是在保护我。” 商领领那时候只有十四岁,杨家不会真护着她,父母留下的那些财富会危及她,但用得好也能保护她。 杨姝铺好了后路,但商领领依旧怨她,因为:“她没有留下来陪我,她吞了安眠药,去找我爸爸了。” 景召说:“她应该很爱你。” 商领领不否认:“她更爱我爸爸。”也恨他,因为他打断了她的傲骨,剥夺了她热爱的一切。 曾经商领领以为她和景召也会按这一样的路走。 “你呢?你从来没和我说起过你的生母。” 景召提过几次他的生父,却从不提生母。 他抱住商领领,半张失意的侧脸映进镜子里:“她不好,我不喜欢她,我只有一位母亲,是陆女士。” 商领领不再问了。 *** 二更在一个小时后 278:领领被粉丝诋毁,反击(二更) 四月中的帝都气温刚刚好,不冷不燥,风也和煦。 商领领拨开门帘,走进一家国风茶馆,她站在收银台附近,朝里张望。 店员走过来询问:“请问有预约吗?” “有。” 商领领把手机里的房间号拿给店员看。 店员去前面领路:“这边请。” 菊字号三号房在最里面。 商领领推开门,和她约见的人已经到了。 男人站起来,个子很高,三十上下:“商小姐。” 商领领关上门,坐下后,男人为她斟了一杯茶,把文件袋递过去。 “岑永青的祖籍在南岭,三十五年前因为入室抢劫被判了六年,出狱之后偷渡去了维加兰卡。” 商领领知道,何婉林的祖籍也在南岭。 资料很少,没几页她就翻完了:“岑永青跟何婉林是什么关系?” 男人饮了一口茶:“他们曾经住过同一个胡同。” “有个私人问题,你也可以不回答。。”商领领问,“何婉林做试管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 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 男人笑了笑:“不是。” 他放下杯子,虎口的附近纹了一个硬币大小的纹身,图案是一朵黑色的花。 商领领说:“帮我盯紧她。” 从商场的茶馆出来,商领领搭乘了电梯。 电梯里有一个女孩子。 商领领站靠右边,在接电话:“拍摄结束了吗?” 景召说:“还要一会儿。” “那我去找你,中午一起吃饭。” “好。” 后面的女孩用手指在商领领肩上点了点。 商领领回头,女孩问她:“你是ruby吧?” 商领领和景召都不是艺人,她只在直播间露过一次脸,第一次在外面被人认出来。 她先挂了电话,礼貌地跟对方问了声好:“你好。” 女孩对她好像很好奇,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你刚刚是和景老师打电话吗?” 好奇心过剩了。 商领领回答:“嗯。” 女孩又问:“你也住这附近吗?” 这个商场在居民区里面,不是繁华地段,会过来的大多是住附近的居民。 这已经涉及到隐私了,商领领不想回答,有点烦躁,刚好电梯到了。 “不好意思,我到了。”商领领直接出去。 “诶,等等。”女孩追出电梯,从包里掏出一张纸,“能给我签个名吗?” 是一张白纸。 商领领不是艺人,但也知道不能随便在白纸上签名。 “抱歉,我赶时间。” 商领领觉得她现在脾气已经很好了,听见后面女孩说:“切,神气什么呀。” “……” 法治文明社会,法治文明社会,法治文明社会……商领领走快一点,免得自己做什么不法治文明的社会行为。 女孩追到了门口,拿出手机对着商领领的后背了拍了两张照片,然后发到了景召的超话。 乖乖是小美:【偶遇景老师的网红女友,脾气超级大,人很没礼貌】【图片】【图片】 很快,有人来帖子里回复。 【漂亮吗?】 乖乖是小美回复:【还行吧,没直播间里那么漂亮】 【直播间里的网红哪个不漂亮,滤镜美颜开到底,就是头猪也能眉清目秀】 【没有正脸照吗?】 乖乖是小美回复:【走得太快,不让我拍。人真的超级没礼貌,我问她要签名,她理都不理,态度很不好,趾高气昂的】 后面评论越来越多。 【现在的十八线网红都有明星架子了】 【要不是她傍上了景老师这棵高枝儿,谁知道她】 【刚曝光那阵子,到处都是洗她的营销号,还说什么清流派声音博主,连陈导都出来捧她,不就一哄睡的嘛,asmr圈最喜欢卖肉了】 【也不是反对景老师谈恋爱,只是能不能找个像样点的?】 【网红太掉价了,不配】 【……】 十一点半,拍摄暂停。 景召放下相机,对两位模特说:“剩下的下午再拍。” “景老师,我们去吃午饭,一起吗?” “不了,你们去吧。” 景召从摄影棚出来。 “景老师。”贺江拿着平板过去,“超话里的帖子你看了吗?” 景召微博都不怎么上,又怎么会逛超话。 贺江把帖子给景召看了,里面的评论已经骂起来了,分三个阵营,cp粉、景召的事业粉,ruby的anti粉。 “你去联系一下,把帖子删了。” “好。” 商领领一刻钟之前就到了,她在四楼的休息室,景召把相机和镜头放回器材室,再去休息室。 商领领正趴在床上一边刷手机一边吃薯片。 “领领。” 她立马坐直,用被子盖住薯片。 “又在床上吃东西。”趴着吃东西对肠胃不好,景召说了她几次说不听。 啊,被看到了。 商领领把薯片拿出来,抱在手里,并拍了拍被子:“你看,没掉渣。” 景召指了指枕头:“这是什么?” 商领领捡起来吃掉:“你拍完了?” “嗯。”景召把她抱在手里的薯片拿走,“别吃了,马上吃午饭。” “我想吃海鲜。” “嗯,带你去吃海鲜。” 商领领从床上起来,往地上一看:“我鞋呢?” 被她踢到床尾去了。 景召蹲下,给她捡鞋。 “我听贺江说,红莎慈善晚会给你发了邀请,你今年也捐了作品吗?” “捐了。” 景召每年都会捐一幅摄影作品,放到慈善晚会上竞拍。 商领领穿好鞋:“你捐了哪一幅?” “之前挂四楼楼梯口的那幅。” “《树影》?” 景召帮她把包拿过来:“嗯。” 那副作品是在凃兰拍的,拍的是秋天叶子上的树影,是景召拿过摄影奖的作品。 商领领说:“我很喜欢那幅作品。” “我去问问,看能不能换回来。” “不用。” “你不是喜欢吗?”捐赠目录还没有对外公布,应该可以换一幅。 “我可以去竞拍。” 红莎慈善晚会是商华国际赞助的,一定会给商家发邀请函。 超话里的那个帖子,商领领也看到了。 **** 饮茶的男人前面铺垫过一次,忘了也没关系,晚安。 月初了,求个月票。 279:慈善晚会领领艳压女星(一更) 乖乖是小美:【无语,我被删帖了】 这条微博发到了景召超话里。 有人问:【怎么了】 乖乖是小美回:【不让人说实话呗】 她把之前超话里旳截图重新发出来。 乖乖是小美回复自己:【人没礼貌还不让人说,真下头】 之后隔几分钟她刷新一下,看着盖楼越来越多,她心情也越来越亢奋。她享受这种在热议里获得的关注和认同感,每一个赞都让她激奋不已。 【景老师和那个女网红在一起之后都没什么事业心了】 【我发现了一个细节,景召女朋友的那个包是vizi家的,要六位数,颜色还是最难买的粉色】 【景老师去年和vizi家合作过,估计是品牌方送的】 【命好,羡慕不来】 【直播间里挺好看的,现实真的不好看吗?】 乖乖是小美回复:【就是一般网红关掉美颜滤镜后的样子】 【又来了,一个劲地黑莪们ruby,你有完没完@乖乖是小美】 乖乖是小美回复:【我说实话怎么了?你家蒸煮下头,还不让人说了?】 【……】 超话里吵个不停。 今晚红莎慈善晚会的受邀艺人有将近百位,傍晚五点艺人就开始走红毯入场,娱乐榜热搜的前几名都是红毯盛况。 五点二十八分,红莎慈善晚会最热议的话题:#路人镜头下的萧森然# 萧楚然是国内的一线男艺人。 五点四十九分。 工作人员把商领领领进会场:“商小姐,这边请。” 艺人们走红毯,商领领走的是给企业家和赞助商准备的特殊通道。 和商领领一同过来的另外还有两个人,商裕德的秘书兼司机苏先生,周至的私人助理岚岚。 商领领电话里向商家要邀请函时,商裕德把苏先生派过来了。她的妆造是在周至工作室做的,周至特地把自己的私人助理拨给了商领领用。 “商总,”苏先生上前,“董事长的电话。” 商领领的身上礼服是周至选的,是黑色裹胸款,很显白,也很衬她的身材优势,直角肩、天鹅颈与优雅的复古风太适配,不会有哪个女艺人比商领领更适合这件礼服。 商领领不习惯太高的鞋跟,走路很小心:“你就说我不在。” 苏先生:“……” 苏先生转头去回商裕德,商裕德知道是推辞,也没为难苏先生,在电话里交代了几句。 挂完电话,苏先生向商领领传话:“董事长有句话让我带给您。”苏先生表情略显为难,“董事长说,别丢了商家的面子。” 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商领领对商裕德的指令置若罔闻:“你不用跟着我了。”她把苏先生打发了,回头对周至的助理说:“岚岚,你陪我进去。” “好。” 苏先生只得停在原地。 嘉宾的休息室化妆间在二楼,商领领提着裙摆刚要上楼,却被叫住。 “领领。” 她回头。 是景召。 “你不用去走红毯吗?” 景召朝她过来:“我不是艺人。”他拿着相机,稍微调了一下光圈,“看镜头。” 商领领往台阶上走了几步,裙摆刚刚好铺满,她手搭在扶手上:“你怎么还带了相机?” “和人借的。” 景召按下快门,镜头里,商领领在笑。 一般来说,晚会的这个点,各家艺人带的摄影师都在疯狂拍照、修图,必须赶在第一时间里发出艺人的美照。 六点二十三分,红莎慈善晚会最热议的话题:#关山山红莎造型# 六点四十分。 女艺人许颖之拍完照,由工作人员领到了化妆间。 推开门,许颖之皱了眉:“怎么这么多人?” 许颖之不是一二线,顶多算个三线,给她准备的化妆间不是独立的单间,里面已经有好几位女艺人了。 经纪人低声解释:“今天来的女艺人多,忍一下吧。” 许颖之刚刚在红毯上被同类型的对手压了一头,心情正烦躁。 她用力拉开椅子,摩擦出了很大的声响,坐下后,瞥了一眼旁边的人:“你谁啊?” 是一张生面孔,许颖之以为是新人,但是新人怎么也不主动问候前辈? 没礼貌。 “新人”回答:“我叫ruby?” ruby? 许颖之查一下,脸更绿了,她已经不红到要跟一个网红共用同一个化妆间了? 化妆间里还有另外一位歌手、一位女演员。 女演员叫陈露娜,网剧出身,她最近资源不错,身上的礼服是一个不怎么好借的牌子,以至于她的造型师一直不厌其烦地给她拍照。 许颖之烦死了:“拍完了没?” 陈露娜和她咖位差不多,怼了回去:“我拍我的,关你什么事?” “你影响到我休息了。” “有本事自己单独一间啊。” 许颖之气得站了起来,正要发作,被经纪人拉了一把:“别惹事,算了。” 陈露娜哼了声,继续拍她的。 许颖之忍无可忍,冲到门口:“喂!”她吼工作人员,“你们怎么安排的化妆间?” 工作人员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许老师,今天化妆间有点不够用,麻烦您谅解一下。” 许颖之谅解不了:“那凭什么季寥寥能单独一间?” 凭人家家里有钱啊。 这话让工作人员怎么开口。 “行了。”经纪人沉了脸,“别闹了。” 许颖之很不服:“我怎么闹了?你怎么不看看这个化妆间里都是些什么人。”她手一指,“她一个网红,凭什么跟我一个化妆间?” 被cue到的网红商领领:“……” 凭什么在这个化妆间? 商领领也不是很清楚,景召去还相机了,给她带路的工作人员中途换了一个,她就被领到这里来了。 气氛正僵硬。 一位女士踩着高跟鞋匆匆过来,停在化妆间门口,试探性地往里看:“商小姐?” 商领领被许颖之挡住了,她探出头去:“我在这儿。” 女士赶紧进去,态度毕恭毕敬:“对不起商小姐,我们的工作人员带错了路,请您移步。” 商领领:“哦。” 她整理了一下裙摆,跟着女士离开了化妆间。 许颖之不认识商领领,但认识她身上那条裙子:“总策划怎么来了,那女的不是个网红吗?” 来给商领领引路的那位女士正是这次晚会的总策划。 “人家不是一般的网红。”经纪人在许颖之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 今天码字有点晚,二更一个半小时后。宝贝们先睡哈,明天早上看 280:景召女友壕气出圈名场面(二更) 七点二十三分,红莎慈善晚会最热议的话题:#秦晴状态# 秦晴是一位四十加的女演员。 七点四十一分。。。 景召入座。 左侧的女艺人率先开口:“景老师。” 女艺人叫金令巧,是一位拿过金熊奖最佳女演员的电影演员。 景召点了点头,简单回应。 金令巧不是第一次在晚会上见到景召,却是第一次离得这样近,他远比照片里要更加俊朗,娱乐圈里浓颜系的男星不少,但没一个有他这样的气质,光是坐在那里,就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随性潇洒,风度翩翩,的确当得起君子一称。 金令巧很难不心动,她按捺好心绪,笑意温柔:“景老师,您今天有作品竞拍吗?” “有。” 景召回答简略,语气略有些疏远,但态度礼貌、不失风度。 金令巧主动延伸话题:“我非常喜欢您的作品,去年您开影展我没赶上,希望今天能有幸拍下您的作品。” 景召回:“谢谢。” 他的心思明显不在闲聊上,目光移去别处。 金令巧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场地的最中间坐的都是企业家,不算靠前,却在中心线上,受邀来的企业家并不是很多,但每一位都是叫的上号。 桌上的餐点几乎没人动过,这种场合,大多数人默认食物只是摆设,商领领尝了一口甜品,很一般,她放下勺子。 左边的男士中年、谢顶:“你是?” “我姓商。”商领领把面前的姓名牌摆正。 上面只有她的名字:商领领。 一桌六个人,另外五位都是上了年纪并有一定阅历的男士,男士都在看她,大概觉得她太年轻了。莫不是座位安排错了?把女星安排过来了?长得这么漂亮,应该是女星。 但同桌有位男士认出商领领来了,也不是认得人,是知道名字。他站起来,过去问候:“商总你好,我是何润集团的何董叶。” 何润集团和商华国际的旗下贵族学校有餐饮合作。 商领领落落大方回应:“你好。” 八点二十三分,红莎慈善晚会最热议的话题:#宝石娱乐三美# 这三位是宝石娱乐的当家花旦。 九点十五分,慈善拍卖会已经过半。 “下一件拍品是由季寥寥小姐捐赠。”今晚的主持人是位口碑很好的男艺人,“拍品蓝河之恋,起拍价:一百二十万。” 拍品的图片投影在屏幕上,是一条翡翠项链。 季寥寥大大方方地上了台,说了一番为了爱心尽绵薄之力的官方话。 然后开始拍卖。 底下有人举牌,主持人报:“王总出价一百五十万。” 不止企业家,艺人也可以参与竞拍。 “秦小姐两百万。” 又有人举牌。 镜头第一时间跟着切过去。 “两百五十万。”主持人不一定记得住所有人,尤其是圈外人,但导播会用耳麦提醒,主持人补充,“出价的是传亨地产的明总。” 两百五十万已经超过那条项链的价值了,是目前拍出来的最高价。 “还有比明总更高的吗?” 又有人举牌。 “周总出价三百万。” 主持人刚报完,又看见牌子举起来:“四百万,明总出价400万,还有更高的吗?” 出价到四百万也不奇怪,季寥寥出身陆家,明总愿意卖陆家一个面子。 主持人敲锤,三下定音。 翡翠项链由传亨地产的明总顺利拍下,这是目前为止今晚募得的最大一笔捐款。 主持人感谢:“谢谢明总的爱心。” 明总上台和季寥寥合影。 九点五十二分,红莎慈善晚会最热议的话题:#季寥寥蓝河之恋# 十点十九分,慈善拍卖会已经进入尾声。 主持人看了一下台本:“下面这件拍品大家应该都很熟悉,拍品是——”主持人拖长调子,故意卖个关子,“拍品是著名摄影大师景召老师的《树影》。” 屏幕开始播放作品介绍。 《树影》在去年拿了两个大奖,光影运用很绝,采用了绢丝微喷打印技术,是景召为数不算多的独幅作品之一。 这幅作品足以压轴,主持人情绪有些激动:“这已经是景老师第三次为慈善捐出他的作品,掌声谢谢景老师。” 镜头给到景召,他微微颔首。 “言归正传,竞拍开始了。”主持人敲了一下锤,“起拍价,三百万。” 这个价,报得很低。 以景召的摄影地位,再加上这张照片拿了国际摄影奖,又是独幅作品,作品怎么也不止这个价,只不过因为是慈善义卖。 主持人刚报完起拍价,陆续有人举牌。 “四百万。” “五百万。” “六百万。” 竞价太快,主持人都来不及报竞拍者的名字。 又有人举牌。 “六百五十万。”主持人加快语速,“天成的何总出价六百五十万。” 主持人话音刚落地,又有牌子举起来。 “七百万。” 是一位爱好古董收藏的企业家举的牌。 这两年,景召拍摄的独幅作品越来越少,《树影》绝对有珍藏价值。 主持人问有没有出价更高的。 金令巧举了牌。 “八百万。”主持人等了一会儿,无人举牌,“金小姐出价八百万,还有更高的吗?” 晚会场一时安静。 商领领这时举了牌。 “两千万。” 众人看过去,镜头也切过去。 主持人也愣住了,因为看见了一张既陌生又年轻的脸。 耳麦里,导播提醒:“商华国际,商领领。” 商华国际是红莎慈善晚会最大的赞助商。 主持人赶紧接上流程:“商总出价两千万,还有没有比商总更高的?” 直接从八百万跨越到两千万,说明这是势在必得。金令巧握紧了手里的牌子,脸色不太好看。 两千万,太高了。 等了足够的时间之后,主持人敲锤:“本次慈善捐款将全部用于重症儿童基金会,谢谢商总的慷慨大义。” 在主持人的带动下全场鼓掌。 红莎慈善晚晚会已经举办了六年,景召这幅《树影》是有史以来拍出的最高价。 主持人说:“两位上来合个影吧。” 景召望向商领领,她摇头。 现场掌声鼓动。 女主持人赶紧煽动气氛:“景老师,上来嘛。” 景召摇了摇头。 于是,工作人员把话筒递上。 景召接过话筒,婉拒了主持人的邀请:“不了,回家再合影。” 一句话,主持人被搞懵了。这是什么情况,耳麦里导播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眼看就要出现直播事故了。 景召看了一眼商领领,补充了一句:“她是我女朋友。” 镜头再次切到商领领,并且拉了近景,商领领的脸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屏幕上。 她大方地笑了笑。 十一点二十二分,红莎慈善晚会最热议的话题:#景召千万女友# ------题外话------ **** 我是土狗,我爱这种秀恩爱哈哈哈哈哈哈 求月票呀。 281:领领都圈公主马甲掉落 十一点二十二分,红莎慈善晚会最热议旳话题:#景召千万女友# 【啊啊啊啊啊我磕的cp发糖了】 【姐姐好美,姐姐鲨我!】 【请立马原地洞房!!】 【又是这个网红,烦死】 【十八线网红也这么赚吗?】 【这个女主播好像没接过广告,没恶意,纯属好奇,她靠什么赚钱?】 【ruby有自己的工作,也接配音拟音,还卖过收音作品的版权】 【ruby不缺钱好吧,很早以前(那时候还没和景召交往)就有人扒过她在直播间里戴过的首饰单品,是个妥妥的小富婆】 【两千万景召付的吧,自己买自己的作品,捐款之余顺便给女朋友镀个金】 【无语,拿景老师的钱出风头】 …… 网上评价有好有坏,话题的热议度越来越高,直逼慈善晚会合影的c位女星。 十一点四十分,方路明跟紧实事,发了一条微博。 方路明v:【她需要用景召的钱?呵呵】#景召千万女友# 后面还附了一张照片,是他和商领领小时候在幼儿园拍的,照片里他刚被商领领打哭,哭得鼻涕直流,要不是实在找不到其他照片,他才不发这张黑历史。 方路明微博有八百多万粉丝,没办法,谁让他是高调的花花公子,和他传过绯闻的女星也不少。 他还有件黑历史都不好意思说,深明医院男科分院的广告模特是他本人,不是他自愿,是被他妈坑的。他医院二公子、共享事业深度痴迷者的身份都被网友扒过,不是什么秘密。 网友甲问:【照片里是ruby吧?是吧是吧是吧是吧】 方路明回复网友甲:【这还看不出来?一模一样好吧,她复制粘贴长大的】 网友乙又问:【情妹妹?干妹妹?亲妹妹?方总,求个明白!】 方路明回复网友乙:【莪小青梅@ruby】 网友丙留言:【方总,共享饮水机投资不?铁定能赚!】 方路明回复网友丙:【私聊我】 往后三条热评,都是方路明的狐朋狗友。 陆宁:【顶一下】 这是陆林电子陆家的二公子。 谢荣舟:【我也顶一下】 这是谢氏建材谢家的三公子。 蒋洲泉:【我能怎么着,只能顶一下】 这是红昼科技蒋家的老幺。 这仨,跟方路明一样,不说在演艺圈,至少在网红圈都是有名的富n代。 【哇,这排场!】 【楼上三位哥哥,我洪城人,年方二十一,身高一六三,体重不太重,会做饭会拖地英语六级普通话甲级c语言二级,无不良嗜好无不良疾病,哥哥们,交友不?】 【说ruby花景老师钱的快出来打脸】 【我就说我们ruby是小富婆吧】 …… 商领领推了景召一下:“手机响了。” 车厢里的灯有点昏暗,景召摸到手机,给了商领领。 她接通:“喂。” 呼吸还有些喘。 方路明问:“你在运动?” 商领领把手机放远,缓了缓呼吸之后,才又开口:“有事快说。” 景召把掉在地上西装外套捡起来,重新盖到商领领腿上。 “看微博了没?不用太感谢我。”方路明是来邀功的,分明洋洋得意,还要装作勉为其难,“要是真想感谢我,给我投点钱呗,我想搞共享饮水机。” 他和那位出点子的网友浅谈了一下,顿时看到了商机。 “我觉得有搞头,我问了一下公司技术部,设备研发不是问题,就是资金——” 商领领给他挂了。 方路明:“……”割袍断气吧!(此处不是错别字) “喝酒了?”景召尝到了。 商领领用小手指比了一下:“一点点。” 外面有人敲车窗。 景召刚要开车窗,商领领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转头,询问:“嗯?” 商领领用指腹抹掉他唇上沾到的口红:“可以了。” 还是有点红。 景召开了车窗。 “景老师。” 是许颖之和她的经纪人。 “有事?”景召只开了半边窗户。 许颖之的经纪人姓邹,手底下另外还有位挺红的女艺人,景召知道她。 邹女士问:“商总在不在?” 商领领从景召后面探出来头:“找我吗?” 邹女士手伸到后面,推了推旁边许颖之,她这才上前,低着头道歉:“商总,今天都是我鲁莽,说了冒犯您的话,对不起。” 她也是倒了大霉,随便碰到个网红居然是资本大佬。 商领领对她笑笑:“没关系,你也没说错什么,我本来就是网红。” 许颖之头埋得更低了,邹女士开口,替自己艺人再次道歉。 “怎么了?”岚岚上厕所回来了,“走不走?” “走吧。” 景召把车窗关上了。 十一点五十九分,#ruby身价#迅速登上娱乐榜热搜,起因是慈善晚会上ruby的一张照片截图,不算高清,但面容可辨,照片里除了她,同桌的几位男士也都拍到了。 娱乐扒姐v:扒姐来给你们扒一扒,这张照片从左到右依次是:帝北银行副行长周振伟,vovo驻华ceo向南,何润集团董事长何董叶,新天地餐饮总经理徐旭华,芭芭唧唧执行董事马荣昌,以及——商ruby(重点:姓商。国内商姓企业家、军政人士加一起只有三位),而且她和深明医院的二公子方路明是青梅竹马。综上,ruby是都圈公主无疑。 【我ruby真出息】 【妥妥的大女主配置】 【之前还有一堆人骂她蹭景召热度、花景召的钱,现在怎么都不吭声了?】 【白富美网红vs摄影师,有没有大大产粮,想看同人文】 【有钱就算了,关键是还长得美】 【不愧是我景老师,交的女朋友也是王炸】 …… 景召超话里。 骂ruby长得一般且不礼貌的乖乖是小美这下被怼惨了。 【这还不美?这叫一般?@乖乖是小美】 【造谣一张嘴,说我们ruby没礼貌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就在这发帖泼脏水】 【真酸,嫉妒使你面目全非@乖乖是小美】 【好多超话里都有你,天天在网上黑别人有意思吗?实在太闲就去工地上抬杠@乖乖是小美】 …… 晚上十二点三十二分,乖乖是小美删除了超话里造谣商领领的帖子。 凌晨五点三十八分,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 景召浅眠,被吵醒之后拿来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是殡仪馆的左馆长打来的。 商领领没醒,景召接了:“喂。” “是景老师吗?” “是我。” 左馆长问得有些迟疑:“领领在吗?” “在的,您稍等一下,我叫醒她。”他坐起来,开了床头灯后,再去喊商领领。 “领领。” “领领。” 她翻了个身:“嗯……”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景召怕灯光刺眼,稍微俯身,挡住光:“左馆长的电话。” 她愣了愣,爬起来,接了电话。 “馆长。” “领领,你能尽快赶来华城吗?” 昨夜凌晨一点,华城某一居民区发生煤气爆炸,消防大队第一时间出警,灭火过程中,又发生了第二次爆炸,伤亡统计:一死十三伤。 身亡的是一位消防战士。 商领领接到左馆长的电话后,立马赶回了殡仪馆。这几天温度持续升高,华城的气温已经超过了二十度,遗体腐坏很快,必须第一时间做防腐和修复。而且遗体炸毁很严重,修复的难度非常大,老裴和商领领是这次主要的负责人。 逝者才二十三岁,听周姐说,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新娘是陪他从校园到婚纱的女孩子。 “他还这么年轻。”周姐眼眶湿润,“可惜了。” 修复一共花了八个小时,现在已经结束了,商领领给逝者戴上了一枚戒指。 周姐问:“哪来的戒指?” “他的未婚妻给的。”商领领说,“这是他们的婚戒。” 老裴也在旁边,没说什么。 周姐觉得不妥:“待会儿火化,戒指还是要取下来。”这是殡仪馆新订的规矩,贵重物品尤其是金属不可以随遗体一起进火化炉。 “我去说一声吧,别取了。” 商领领为逝者盖上白布,走出修复间。 逝者的父母在医院,因为承受不住打击,两位老人都倒下了,修复间的外面只有逝者的未婚妻和战友在。 “已经修复好了吗?”逝者的未婚妻也很年轻。 商领领摘了口罩:“嗯。” “我听他一起出任务的队友说,他的手没有找到。”女孩扶着墙,声音颤抖,“还能戴戒指吗?” “能戴,手可以修复。” 女孩红着眼道谢:“谢谢。” **** 更三千字,木有二更了。 晚安! 282:自横露馅,秦响察觉 商领领换下防护服,再给工具消毒,善后工作做完已经快三点了。 修复间里防腐液旳味道和血腥气都太重,她在里面待了很久,有点头昏,特地出来透透气。 当地人办丧事大多选在上午,下午的殡仪馆人不多,零零散散有一些家属。 有个年轻女孩往绿化带那边看了好几次,犹犹豫豫地上前,不太确定:“你是ruby吗?” 商领领回女孩:“我是。” “我很喜欢你的声音视频。” “谢谢。” 女孩笑笑就走了,并没有打扰。 周姐过来,给了商领领一块白巧克力。 “吃点吧。” 像这种高难度的遗体修复通常耗时很久,断肢残骸接触太久了,短时间里会没有胃口,商领领已经有八九个小时没有进食了。 “谢谢周姐。” 她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巧克力的甜抚平了她没有由来的烦躁。 “明天追悼会会有媒体过来,到时可能有采访。” “让老裴上吧。” 周姐说:“行,莪到时跟老裴说一声。”下午不忙,周姐闲聊几句,“我昨天在微博上刷到你了,你以后出门是不是还得戴口罩?狗仔会盯你吗?” 关于商领领在慈善晚会上一掷千金的事,周姐不是很意外,平时就看出来了,商领领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不用戴,狗仔不会盯我,互联网信息更新换代很快,素人不像艺人,不频繁刷脸,过几天就没人关注了。” 再说了,媒体敢盯吗? 商领领又掰了一小块白巧克力,放进嘴里。 周姐问:“戒指的事火化间那边同意了吗?” “同意了。” 会让骨灰和戒指一起装盒。 周姐看向商领领:“你好像变了很多。” “变了哪里?” “更能共情了。” 周姐看人挺准。 商领领平时很爱笑,脾气好,说她是人见人爱的小太阳也不为过,可周姐总觉得她身上少了点人情味。遗体修复是个能见到各种人间疾苦的职业,之前的商领领从来不为别人的疾苦感怀,修复完了就完了,她不会放自己的情绪进去,这次却不同,她在修复过程中连缝针的动作都比以往轻要一些。 共不共情商领领不置可否:“周姐,你为什么会当遗体整容师?” “我刚进殡仪馆那几年,这个职业还很冷门,不好招人,馆长就问我能不能上,要是能上一个月就多给我开两百块钱,所以我就硬着头皮上了。” 她干这一行的初衷是因为钱,十多年前的两百块是不小的金钱诱惑。 “你呢?”她问商领领,“你不是学医的吗?怎么没当医生?” 听左小云说,商领领被保送过帝都大学,不是说遗体整容师不好,是她还有更好的职业选择。 “你知道老裴的师弟吗?” “听老裴说起过。” 听说很厉害,在帝都殡仪馆工作。 商领领低着头在看绿植,风吹叶子,摇得斑驳在她眼睛上跳动,她说得轻轻松松,像在讲别人的事:“我爸爸的遗体就是他修复的。” 周姐知道了,为什么商领领会当遗体整容师。 有人在叫周姐。 “我先过去了。” “嗯。” 绿化带里的小花开得很漂亮,商领领趴在护栏上,伸手去摸花。 绿化带另一头划了一块吸烟区。 “你跟馆长说了吗?” “说了。” “他同不同意开除秦响?” 说话的两位男士商领领都认识,不戴眼镜的那个是火化间的齐磊,戴眼镜的是防腐间的刘海望。 “同意个屁。”刘海望骂骂咧咧,“说什么签了劳动合同,净跟老子打太极。” 两人抽完烟,往火化间的方向走。 刚好秦响出来。 刘海望新仇旧账一起冲上头,故意撞了上去:“会不会走路?”他掸了掸衣服,仿佛沾到了什么脏东西。 秦响被撞得后退了几步:“为什么撞我。” “自己不长眼还倒打一耙。” 倒打一耙的是刘海望。 “上周在食堂,你故意伸脚绊我,上上周你割破了我车子的轮胎。”秦响平时很能忍,是对方欺人太甚,“我哪里得罪你了?” “装傻是吧?”刘海望把头上的帽子摘了,露出贴着医用胶布的后脑勺,“你男朋友打的,伤口到现在都还没长好,我没告他就算大发慈悲了,怎么,还指望我对你客客气气?” 秦响不相信周自横会无缘无故打人:“他为什么打你?” “你们杀人犯打人需要理由吗?” ***** 周自横找了个送外卖的活,下班比秦响要晚。 他开门进屋。 平时她都会第一时间冲到门口来接他,但今天没有。 电视开着,秦响呆坐在沙发上。 “秦响。” 她回神:“嗯?” “电视放完了。”周自横捡起掉在地毯上的遥控,按了下一集。 秦响起身:“我去把菜热一下。” 周自横跟在她后面:“你今天不对劲。” **** 今天没有二更。 283:媳妇是从小宠大的(二更) 周自横跟在她后面:“你今天不对劲。” “没有啊。” 她背对周自横,自顾自地在忙,突然随口提到:“过两天我去帮你把身份证补了吧。” “不用补,办假证就行了。” 但他之前还吵着要补身份证。 秦响又说:“假证没有磁,刷不了,最好补一下,以防万一。” 周自横不是一个擅长隐藏情绪旳人:“不会有万一,不用补。” 他很抗拒。 秦响关了火,转过身去:“你是不是打了我们殡仪馆的一个同事?” 周自横眼神立马变狠了:“他找你麻烦了?” “你为什么打他?”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为什么说你是杀人犯?” 问不过她,周自横招,三个问题,一个一个来:“是莪打的,他欠打,我本来就是杀人犯。” 秦响几乎可以肯定了:“你都知道了?” “你指哪一件?我是副人格这件事?还是你替我顶罪这件事?” 秦响有案底在殡仪馆不是秘密,瞒不了很久,周自横早晚会知道她坐过牢,也早晚会知道他的十二年牢狱全是人格沉睡时产生的臆想。 但她不希望他知道,这个世界还没有宽容到会承认并接受一个副人格的存在,很多人想“杀”死他,把他视为病,视为瘤。 她眼睛发红,低下头,不想被他看见,不是为了自己服刑浪费掉的八年,是替他难过。 “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会哭。”周自横用手指沾了一下她脸上的眼泪,然后拿给她看,“看吧,你很爱哭。” 是,她很爱哭,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个人愿意心疼他、肯为他哭。 “秦响,告诉我,为什么替我顶罪?” ***** 秦响又听到了敲地板的声音,等凌姨去厨房后,她悄悄上了三楼。 她偷偷摸摸地喊“周自横。” 一个身影倏地蹲下,脸从凌姨送饭的那个小窗口露出来,正满眼怒气。 “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 他左手还贴着膏药。 “秦响,我一直在等你。” 秦响看到了他的手表、他石膏上的涂鸦,她发现了,陈家的秘密。 她一直发愣。 周自横压着声音凶了一句:“跟你说话呢。” 秦响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她走近几步,仔细去辨认他手上的伤:“你知道陈野渡吗?” 周自横反应很大:“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他是谁?” “我的双胞胎哥哥,他命不好,生下来就死了。” 秦响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测:生下来就死的,可能不是陈野渡。 “你问他干嘛?” 楼下响起了脚步声。 秦响必须离开,她要先躲到二楼。 “秦响。”周自横叫住她,他不会承认自己会央求人,所以总是凶巴巴,“你明天要来看我。” 可秦响再去的时候,周自横已经不在那里了。 然后陈野渡回来了。 桂花开始凋谢,她十四岁的生日越来越近了。陈知礼最近总是给她送礼物,送完礼物还会给她发消息。他说他很喜欢她,说看到好看的东西就想卖给她。 她不懂,不懂他在做什么。 她敲响陈知礼书房的门。 “进来。” 她进去,故意没关门。 陈知礼对她笑,招手:“响响,过来。” 她走过去,把礼品盒放在书桌上。 陈知礼其实是个英俊的男人,也懂得表现他的斯文和涵养,总是和颜悦色:“不喜欢?” “我不需要。”她还是加了一句,“谢谢您。” 陈知礼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价值不菲的手链:“昨天我去医院看你妹妹了,医生说很快就能给她植入人工耳蜗。” 他突然提起孤儿院的妹妹。 聪明的她在那一瞬间明白了一个道理,天底下不会有白吃的午餐。 陈知礼握住她的手,给她戴上了手链:“听说最近的小姑娘都喜欢这个样式的。”他用手指摩挲手链,也摩挲手链下少女的皮肤,“别的女孩子有的,响响以后也都会有。” 秦响真的很讨厌陈知礼,所以她把手链扔在了桂花树下。 陈野渡转着篮球路过,见她蹲着:“喂。” 她抬起头,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红的。 篮球从他手上掉到地上,滚了老远。 “你哭了?” 她不说话。 “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这个有点凶有点急的语气,有一瞬间让秦响产生了陈野渡和周自横重叠了错觉。 她站起来,拉住他的衣服,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陈野渡,我想回我原来的地方,你能不能帮我?” 陈野渡看了她很久,把衣服从她手里扯出来,反而去拉她的手:“那个……别回去行不行?”回去了他就见不到她了。 秦响推开了他的手。 就在那天晚上,有人来敲秦响的门,她摸到藏在枕头下的一把美工刀,紧张地盯着门。 “是我。” 是陈野渡的声音。 他不耐烦地在催:“再不开门我踹门了。” 不像陈野渡。 秦响把美工刀藏好,去开门:“周自横?”她仔细打量他。 “怎么,不认识我?” 他没等她反应,拉住她就走。 她矮他很多,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去哪?” 深夜的陈家很安静,客厅没开灯,唯一的光线来自周自横手里的手电筒。 昏昏暗暗里,他的目光那么亮:“你不是想离开吗?带你走。” 秦响有点懵,看着他,眼神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 “周公给我托了个梦,说你想走。” 秦响觉得比起周公,更有可能是陈野渡托的梦。 周自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走不走?” 秦响没有犹豫:“走。” 那天晚上,周自横偷了陈家一辆车,带秦响回了孤儿院。 她问他有没有驾照。 他说没有:“怕什么,死也有我陪你。” 她突然就不怕了。 他们没有死,因为周自横会开车。 他把秦响送到了孤儿院的门口:“进去吧。” “那你呢?” 陈家会不会找精神科医生“杀”了他? “你看过一个动画片吗?叫抓龙的少年。” 秦响点头。 抓龙的少年讲的是一个少年勇斗恶龙的故事。 周自横把手电筒塞给她,十八岁少年,手一插兜,敢比龙都狂:“我要回去抓大龙。”他摆摆手,“走了。” 秦响大声叫他:“周自横。” 他回头,一身少年气,炙热张扬。 “我们还会见面吗?” “会。” 抓龙的少年,请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 补了个二更 284:太棒了,可以待整晚(一更) 周自横没想到,他和秦响会那么快再见面。 仅仅只过了半个月。 “你怎么又回来了?”要不是他被关着,他非得敲敲秦响旳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进水了。 秦响不说话。 他气得香菜肉粥都喝不下了:“你是不是蠢?” 因为没有刻意要这要那地拖延时间,凌姨很快端着山药玉米排骨汤上来。 秦响悄声说了句:“我明天再来。” 周自横脾气大得不得了:“别来了,你太蠢,老子不想再搭理你。” 他恶狠狠让她别来。 可到了第二天又不忘各种刁难凌姨,拖延她上楼的时间。 秦响倒来得准时。 “周自横。” 周自横背对窗口,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别叫老子名字。” 秦响自知理亏,好声好气地解释:“我不会在陈家住很久,等迁户手续办完莪就离开。” 周自横勉为其难地理她一下:“那要多久?” “很快。” 她撒了谎,她不是来办迁户手续的。 她回去的第二天,陈知礼就撤掉了孤儿院所有的资助,叫停了梅梅的手术。梅梅已经四岁了,如果这次再不做手术,以后就没有机会听见声音。 来之前秦响就想好了,再忍几天,等梅梅手术完她就离开,就算户口迁不走她也会逃走。 这一次,周自横出现了很久。精神科的医生来过很多少次,用了各种手段,也没能让他沉睡。 秦响每天晚上都会偷偷上去见他,只能短短地说上几句话,但那也是好的,他太孤单了,需要有个人去听他“发发脾气”。 “手伸过来。” 秦响把手伸过去。 周自横在她手上放了一把糖果。 他口是心非地说:“我不爱吃,你要是也不爱吃就扔了。” 糖是他攒的。 医生给他开了很多药,他把药吃了,解口的糖都攒了下来。 秦响伸手接糖时,手腕从衣服里露出来,周自横看见她皮肤上有红痕,一道一道的,密密麻麻。 “你手怎么了?” 秦响立马拉下袖子遮住:“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用鞋刷刷的,她太讨厌陈知礼碰到她。 凌姨上来了。 秦响赶紧跑去二楼躲起来。 那些糖秦响没舍得一次吃掉,一天只吃一颗。她算了算,能吃十八天。 很快,糖只剩九颗了。 “周自横。” 周自横没答应。 秦响走近一些:“周自横。” 今天的粥和汤都放在了一旁,没被动过。周自横不好好坐,四条腿的椅子翘着两条,他把自己一条腿搭桌子上,抱着手,椅子一摇一晃。 他不理人。 秦响不知道谁惹他了:“你怎么了?” 周自横烦躁得很:“别跟我说话。” 他的举报信被陈尚清截下来了。 恶龙一点都不好抓。 秦响知道他心情不好:“哦,那我回去了。” 他又不准,椅子腿用力磕在地板上:“我让你回去了吗?” 他就是个小大爷。 秦响小声反驳:“你让我别跟你说话。” “那我也没让你回去。”周自横不讲道理,“你就站那儿,待着。” 好吧。 秦响再待会儿。 周自横把脚从桌子上拿下来,捡了一支笔,伏案写东西。 “你在写什么?” “举报信。” 这次周自横打算直接寄到检察院。 ***** 秦响的生日在十一月的第一个周二。 已经过了凌晨,是周三了,她告诉了周自横一个好消息。 “梅梅明天就可以做手术了。” “你孤儿院的那个妹妹?” “嗯。” 不是亲生的妹妹,她们都是弃婴,梅梅来孤儿院的时候只有六个月大,她是秦响抱着长大的。 秦响很为她开心:“等做完手术她就可以听见声音了。” 因为听不见声音,梅梅到现在都不会说话。 周自横很敷衍很不走心地说了句:“哦,恭喜她。” 他又在写举报信。 写到日期时,他突然想不起来:“今天几月几号?” “十一月五号。” 周自横的笔在纸上刷得划出一道线:“你昨天生日?” 秦响点头。 周自横把写废了的举报信撕碎了扔进垃圾桶里,重新铺开一张纸:“你怎么不早说?” “也不是什么事。” 秦响不怎么过生日,她的生日是她去孤儿院的日子,也不是真的生日。 楼下,凌姨已经把步骤复杂的豆浆煮好了。 “我走了。” 秦响趁凌姨上楼之前偷偷摸摸地走了。 周自横把笔和纸搁在一旁,支着下巴,思考着送秦响个什么玩意。 凌姨把豆浆放在窗口:“自横少爷,明天晚上我家里有事,不能过来给你送饭了。” 周自横:“哦。” 太棒了,秦响可以待一整晚。 **** 二更,一小时之后 285:自横杀人真相(二更) 秦响喜欢桂花。 周自横用干桂花做了一枚滴胶旳书签,太阳才刚落山,他就开始看着手表数时间。 今天的手表走得太慢了,他等了很久很久,秦响还是没来,他越等越焦躁、越等越不安,就在他快要坐不住的时候,墙里突然传来声音。 哒、哒、哒…… 像极了他当初拿烟灰缸敲瓷砖的声音,那是一种求救暗号,曾经整个陈家只有秦响听懂了他的暗号。 他猛地站起来,用力敲门。 “秦响!” “秦响!” 任周自横怎么喊,都没有人回应,经由墙体传过来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他偷偷准备过逃跑的工具,是一把锤子,藏在他的床底下,他拿出锤子,拼了命地砸门。 再等等,再等他一下。 “咣!” 门锁断了,周自横踹开第一扇门,接着是第二扇。 锤子上硬质的橡胶套反反复复地摩擦他掌心的皮肉,弄出了一手的血。终于,他砸开了楼梯口的门。 闹出这么大动静,却没有出现一个人,他跑下楼梯,听见了秦响在呼救。整栋别墅都空了,陈知礼那个畜生提前把人支走了。 他砸开门,看见秦响被陈知礼按在地上。 不远处有一把匕首,还有从桌上掉下来的笔筒,笔零零散散掉得到处都是。 秦响哭着叫他:“自横……” 四年前,也有一个女孩像秦响这样,周自横发现的时候,女孩已经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了。后来,女孩从陈氏集团的总部大楼跳了下去。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是不是就可以拉她一把? 女孩写了遗书,但没有人相信,因为陈知礼每年都会捐很多钱,是人人夸赞的大慈善家。慈善家不仅会伪装,还通读法律,知道怎么钻空子、怎么避免刑事责任。 所以他挑了今天,秦响已经过完了十四岁的生日,之前送的礼物也都是在给今天铺路。 周自横捡起地上的匕首,冲过去拽起陈知礼,发了狠地推开他,匕首就指在他胸口。 “你再碰她一下,我就杀了你。” 这种禽兽,该死不是吗? “好啊。”陈知礼好像笃定了他不敢,指着自己的心口,笑得狂妄,“往这里扎。” 他还特地往前走。 周自横本能地退了一步,但本能过后,他就停下了脚步,用目光去丈量刀尖的方向和角度。 “自横!” 他转头。 秦响在摇头,说不可以。 可是天都看不下,天都要帮他,陈知礼踩到圆珠笔,突然往前摔,匕首直直地插进了他心口。 原来禽兽的血也是热的。 周自横怔怔地看着自己沾到了血的手,陈知礼终于闭上了嘴,往地上倒。匕首没拔出来,血成股成股地往外流,很快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陈知礼甚至都没挣扎,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周自横伸手去摸他的脖子,停留了片刻,猛地收回手。 没有呼吸。 周自横坐到地上:“他死了。” 他整个人像突然被抽走了魂,呆呆地看着陈知礼胸口那把匕首。 “自横。” 秦响没有力气站起来,她爬过去,拉了拉周自横的衣服:“自横你看着我。” 周自横抬起头,看她。 “不是你,不是你杀的。” 他反驳:“是莪。” “不是。”秦响用手去擦他手上的血,擦不干净,又用衣服去擦,完全不在乎自己沾一身血。 她手忙脚乱地擦完,撑着身子站起来,用力拽他走:“自横,你快走!” 周自横一动不动:“走去哪?” “不管去哪。” “那你呢?” “别管我。” 她急得红了眼,拼命推周自横出去。 但她一小姑娘,哪里推得动根本不愿意走的少年。 “昨天没有跟你说,现在补上。”他好像在告别,“秦响,生日快乐。” 秦响抱住他往外拖:“你走啊!” “走什么走。” 他骂了她一句蠢货。 他总是骂她,脾气超级超级不好,但他会给她攒糖,会偷车带她逃跑,会把唯一值钱的手表给她,让她去换衣服穿。 “我求你好不好?你先走,嗯?” 她哭得很厉害。 但是他们走不了了,外面有车声,是陈尚清回来了。 之后,周自横被医生强制带走了,秦响和尸体关在了一起,过了很久陈尚清才出现。 “自横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陈尚清一夜之间两鬓全白:“他说人是他杀的,他割自己的手威胁我,说要去自首。”老人冷静得出奇,“副人格杀人,最有可能的判决是消灭人格。这样一来,自横会死,野渡也会知道所有的事情,后半生可能要在精神病院里度过,这还是最乐观的结果。” 秦响一言不发。 “你不知道吧?自横出现之前,野渡自杀过好几次,后来人格分裂记忆剥离,他才变得正常。” 陈尚清是在告诉她,如果她不听话,后果将会很严重。 “你今年是十四岁对吧?如果是未成年人杀人……”陈尚清点到为止,“你如果还有点良心,应该知道怎么做。” 周自横给秦响的糖还剩三颗。 在警察来之前,她擦掉了匕首上的指纹,握着匕首和糖,等警察来。 **** 晚安 286:秦响到底爱谁,钟神秘被碰瓷(一更) 初一那年,陈野渡赴国外探亲,祖母无意说漏了嘴。原来母亲怀旳是双生子,生产那天,父亲对母亲动了手,双生子只保住了一个,夭折的是弟弟,母亲为他取名自横。 母亲因为产后抑郁,最终葬身大海。 初二的年初,同学来他家里一起做课题,有男生也有女生,女生事后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他追问原因,女生说:你父亲真变态。 初二的暑假,父亲资助过的学生来家里做客,他撞见了父亲侵犯那个女孩子。 陈尚清是怎么处理的? 封口。 女孩后来跳了楼,遗书就在尸体旁边,但没有任何一家主流媒体把大陈氏写进报道里。陈知礼被警方传召,羁押了四十八小时放回来了。 他跑去作证,结果女孩的父母站出来,公布了所谓的“真相”。 那时候他就知道了,大陈家早就烂透了,不管是喜欢未成年人的陈知礼,还是只顾陈家脸面的陈尚清,都烂透了。 陈野渡病了,他开始厌世,开始自虐,他年纪尚小,没有能力,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表达他的不满和抗议。 也就是那一年,副人格周自横出现了,他分走了陈野渡所有的痛苦和不好的记忆。陈野渡忘了夭折掉的那个孩子,忘了陈知礼的假面,忘了死在陈氏大楼下面的亡魂,他喘过气来了,他活过来了。 可是,周自横的地狱开始了,周自横长达四年不见天日的关押开始了。 陈尚清把这些全告诉了秦响,他很会玩心理战术,看出了少女的心思。 原本一直不开口的秦响认罪了,她要保住周自横,也要保住陈野渡,她不敢提陈知礼的罪行,不敢提周自横的存在,她撒了谎,一个人担下了所有的罪责。 案子开庭前的那段时间里,两个人格频繁交替,甚至出现共享记忆。陈尚清就让医生给周自横做了心理暗示和催眠,让他去“坐牢”,让他沉睡,陈野渡的记忆也因此混乱,在他的意识里,秦响成了凶手。 他也不信的,所以亲自去问她。 “不是你对不对?” 秦响看着他的眼睛说:“是我杀的。” 她开始陈述她的动机,陈述她在哪里购买的匕首,陈述整个杀人过程,具体到她和陈知礼的争论内容,具体到匕首捅了多深,流了多少血。 她说自己是被那些昂贵的礼物迷了眼,她说自己贪得无厌,她说陈知礼挣扎都没挣扎,她说她的初衷不是杀人,但争论时失了手。 陈野渡还是不信,他总觉得她在撒谎:“你发誓,你刚刚说的没有一句谎话。” 秦响面向法庭上的国徽和天平,面无表情地说:“我发誓。” 后来, 秦响去了少管所。 陈野渡又生病了,办理了休学,远赴国外治病。 ***** “秦响,告诉我,为什么替我顶罪?” 一想到她那么小就进了少管所,周自横心口堵得难受,呼吸都疼:“是不是陈尚清逼迫你的?” 秦响情绪很平静,她对此毫无怨言:“就算他不逼迫我,我也会这么做。” 命案发生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擦掉周自横手上的血,让他先逃走。一定意义上来说,陈尚清反而帮了她,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没办法好好收尾。 她当时是心甘情愿,后来也从未后悔过。 “自横,我不能让你坐牢,不能让你消失。” 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是陈野渡的副人格?” 秦响如实说:“你手受伤那次。” 有个问题,周自横想问很久了。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周自横把厨房的灯打开,借着光直视秦响的眼睛:“你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陈野渡的影子,自大也好,自私也罢,他有自己的独立意识,不想当任何人的附属品。他需要秦响承认他,承认他真的存在,作为一个独立的、有生命的、有人权的人。 “你啊。”秦响踮起脚,伸手碰他的脸,坚定地说,“一直都是你,周自横。” 她喜欢的是那个被困在大陈家的周自横,那个总是凶她却待她最好的周自横,那个为了她弑父的周自横,那个抓龙的少年。 周自横眉头松开。 这就够了,不用太多,这个世界上,只要秦响承认他就可以了。 “如果有一天,我沉睡下去了,你一定要来叫醒我。” “好。” 周自横向秦响承诺:“只要你叫我,我一定会拼命回来。” ***** 自从秦响交了男朋友,钟云端就成了孤家寡人。 秦响有时会叫她一起吃饭,但她不好意思,也不想见生人(周自横),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吃外卖,也不准点。 十点二十,手机响了,应该是她的蟹黄拌面到了。 “喂。” “请问是钟神秘女士吗?” “是的。” 骑手说:“您的外卖到了,在星悦豪庭门口,您方便下来取餐吗?我进不去。” “好的。” 钟云端戴上口罩和帽子,拿了钥匙出门。 这个点遛弯和跳广场舞的都散了,小区楼下没什么人,门卫老钟在听戏曲,他有点耳背,声音开得很大。 钟云端下楼后,发现门口没有人,她出去瞅瞅,还是没见到骑手。 这时,路上一个老婆婆摔倒了。 她没有多想,赶紧跑过去,把老婆婆扶起来。 “您没事吧。” 老婆婆刚站起来,没过几秒,又往地上一坐,同时发出一声惨叫:“哎呦,我的头!” 钟云端在国外长大,看不懂这里面的套路,以为老婆婆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很关切地问:“您怎么了?” 老婆婆突然翻脸:“你撞到我了!” 钟云端大大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懵逼。 287:云端在景见面前露真颜(二更) 钟云端大大圆圆旳眼睛里充满了懵逼。 “我这一把年纪,哪里经得住你这么撞。”老婆婆往地上一躺,“快给我叫救护车。”去了医院就能蹭一套全身检查。 钟云端已惊呆。 老婆婆很大声地呻吟:“你还不快叫救护车。”她一会儿按肚子一会儿按头。 钟云端很无辜:“我没撞你。” “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撞了人还不承认。”老婆婆撒开腿在地上不起来,提高了音量哀嚎,“哎呦呦,我的头。” 不少人闻声过来,都在围观。 钟云端把帽子压低,人开始多了,她超级不自在地辩解:“不是我撞的。” 有人挺身而出,很义正辞严:“就是你撞的,我都拍到了。”是一位中年女士,手里正拿着手机,“别耽误时间了,赶紧把人送医院吧。” 老婆婆还在哎呦哎呦,又说头疼又说腿疼。 钟云端非常不想被围观,打算叫救护车了事,正要按键—— “钟云端。” 她抬头,一双眼充满了慌张,像一只头一回下山的小鹿,无辜又傻气。 啊,是看看大神。 景见手里拎着一盒子章鱼小丸子,走过去,问那位拿着手机的女士:“你拍到什么了?” 女士非常蛮横:“关你什么事?” 景见挺悠闲地走过去,染了一头不明显的蓝,不好惹的样子:“你俩一伙的?搁这碰瓷。” 老婆婆顿时急眼,跟人比嗓门大似的,扯着声儿说:“你别乱说,分明是这小姑娘过马路的时候撞了我。” 钟云端忘记了要辩解,站在景见的后面,眼巴巴地看他的后脑勺。 她感叹:啊,看看大神的后脑勺都如此圆润如此优秀。 “我车在那,行车记录仪还开着,乱没乱说看一下就知道了。” 就是这么巧,钟云端跑过去扶人那会儿,景见的车刚好开到路口。 “我管你什么记录仪,她来扶我的时候就是撞到我了,我现在头很疼,要是出了事她必须负责。”老婆婆还在胡搅蛮缠,“小姑娘,我也不想麻烦,要不这样,你给我五百块钱,我自己去医院检查。” 那个同伙也跟着煽动,让钟云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给钱了事。 钟云端不作声地看着景见。 他说:“报警。” 她:“哦。” 一听要报警,老婆婆从地上起来,装模作样地揉了揉太阳穴,骂骂咧咧地离开:“什么人啊,撞了人还有理,真是晦气。” 碰瓷的走了,围观的人就散了。 钟云端还有点懵懵然:“还报警吗?” “走都走了。”景见觉得这姑娘太好骗了,“下次再遇到这种碰瓷的,直接报警,不用跟他们扯。” 钟云端:“好的。” 她手机又响了。 是骑手打过来的,问她:“你下楼了吗?” “我已经在楼下了。” “我怎么没看到你?” 钟云端四处看了看,也没有看到骑手:“我在马路上。” 骑手怀疑自己走错了门:“你们这边有几个门口?” 钟云端也不知道呀。 她扭头问景见:“我们这儿有几个门口?” 他说:“三个。” 她告诉骑手:“三个。” 骑手问她在哪一个门口。 她又看景见。 游戏里也是这样,她一点方向感都没有,搜个物资都能把自己绕晕。 景见说:“沧延路,正门口。” 钟云端转述:“沧延路,正门口。” 骑手说马上过来。 景见转身走人。 “你去哪?”这么晚。 他拎起手里的袋子,晃了一下:“送外卖。” 钟云端心想:看看大神的生活好艰辛。 她回到家,吃完她的蟹黄拌面,再喝了一大杯牛奶,吃了半碗剥好的软籽石榴,接着在沙发上躺尸了十分钟,然后摸到手机,从八栋住户群里找到景河东,私发消息过去。 钟神秘:【可以点外卖吗?】 章鱼老丸子:【可以】 钟神秘:【十份章鱼小丸子】 章鱼老丸子:【十份?吃得完吗?】 钟神秘:【吃得完】 章鱼老丸子回了个ok。 附近大学这几天搞艺术节,章鱼老丸子景河东今天晚上出摊了,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就使唤章鱼二丸子景见去送外卖。 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202的门铃响了。 钟云端裹好自己,去开门。 景见把袋子递给她:“你的外卖。” 她接过去:“可以付现金吗?” “可以。” 她跑进屋,拿了一张红色纸币。 景见没收:“我没零钱找。” “不用找。” 钟云端在脑子里计算着:要是以后每天点十份章鱼小丸子,都不找零的话,那看看大神每天就能赚四十块。 不对,他还要上课。 那点二十份? “给莪收款码。” 钟云端呆呆愣愣地看景见:“啊?” “手机给我。” “哦。” 她把手机给了景见。 景见打开她的收款码,将零钱转给她。 啊,他好拾金不昧,好高风亮节。钟云端在国外长大,成语用得很一般。 景见还了手机,走人。 “景见。” 他回头。 小姑娘捂着脸,扭扭捏捏:“我明天要去帝都,可以打你的车吗?”这样就能光顾他的生意了,她始终牢牢记着——他很穷。 景见明天上午有课,刚好要回帝都。 “几点?” 钟云端面色一喜,还要假装淡定:“我不赶时间,几点都可以。” 啊,她又可以帮看看大神赚钱了。 “八点行不行?” “行。” 景见说:“报一下你电话。” 钟云端迅速报了一串数字。 景见拨打过去,又挂断:“明早联系你。” “好~” 他上了电梯。 钟云端欢欢喜喜地进屋,存好景见的电话,吃了一顿章鱼小丸子,接着加了景见的微信。 十一点零八分,微信通过,她又开心地吃了一顿章鱼小丸子。 十二点十四分,她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景见没回,可能在游戏里。她登上游戏,果然景见开局了,她一边观战,一边又吃了一顿章鱼小丸子。 十份章鱼小丸子最后只剩了几颗。 凌晨三点,钟云端被痛醒了,胃里翻滚,搅得她两眼放花。 她摸到手机,通讯录里只有几个号码,考虑了再三,她拨了最上面的那个。 对方很久才接。 “喂。” 她在通讯录名字前面加了字母,最上面的是景见。 景见还没完全清醒:“谁?” “钟云端。” 那边安静了几秒。 他清醒了:“我们约的是八点,不是三点。” 钟云端整个缩在被子里,出了很多汗,声音弱弱的:“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她一副痛苦到快要坚强不下去的口吻,“我能不能打你的车去医院?”她还不忘补充,“我可以多付点钱。”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在你家等着。” 景见挂断了电话。 钟云端艰难地爬出被子,穿好衣服,戴好帽子、口罩、墨镜。 景见看见她的墨镜后,无语了五秒钟。 “能走吗?” 钟云端虚弱地点头。 “走吧。” 景见去按了电梯。 钟云端捂着肚子跟上,一进电梯,她找地方靠着,一副风能把她吹倒的样子。 景见瞥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章鱼小丸子吃多了?”她点了十份。 钟云端坚决摇头:“不是。” 千错万错都不能是章鱼小丸子的错。 她坚定地表示:“是蟹黄拌面的错。” 景见:“……” 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又蠢又憨。 景见有点想笑,看她可怜,忍住了。 到了医院,急诊医生让钟云端躺到病床上,按了按她肚子,也问了一些问题。 医生说:“把墨镜和口罩摘了。” 原本低头看手机的景见抬起了头。 288:深夜相处,暧昧横生(一更) “把墨镜和口罩摘了。” 原本低头看手机旳景见抬起了头,视线刚好与钟云端撞上。 她迅速移开目光。 “可以不摘吗?” 急诊医生是位女士,很好说话:“口罩可以不摘,墨镜要摘。” “哦。” 钟云端摘下墨镜。 医生用手电筒照了照她的瞳孔:“睡前有没有进食?” “有。” 医生拿来听诊器,隔着衣服贴在钟云端心口,仔细听了一会儿。 “都吃了什么?” 钟云端社恐犯了,本能地往后缩,拉开安全距离:“章鱼小丸子。” 医生刻意又不失礼貌地看了一眼患者的肚子:“还吃了什么?” 望闻问切得出的初步结果是——患者吃多了。 “章鱼小丸子。” “还有吗?” “章鱼小丸子。” “……” 所以只吃了章鱼小丸子? 医生觉得不太可能,分明肚子按着都是硬的:“你吃了多少章鱼小丸子?” 钟云端诚实地说:“晚饭后吃了三顿章鱼小丸子。” “……” 因为吃太多,胃部短时间扩张,引起了胀气和肠胃痉挛性疼痛。 值班的急诊医生刚好会针灸,给钟云端扎了几针,又开了一些助消化和解痉的药物,药需要静脉滴注,一个小时能输完。 护士扎完针后就走了,急诊室里没有其他病人。 钟云端和景见说:“你先回去吧。” 针灸很有用,她已经没有那么疼。 “等你输完液。”没看见椅子,景见坐在了旁边空的病床上。 他拿出手机,摸了一下口袋,没有带耳机,看了看四周,没其他人,于是把声音调小,开了外放。 “你要玩游戏吗?” “很吵?”景见按掉屏幕,“不玩了。” 钟云端侧躺着,脸上戴着黑色的口罩,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吵,你能带我一起玩吗?我睡不着。” 景见看了眼她扎针的左手:“你在输液。” 她举起右手:“不要紧,我能用一只手打。” 就她那水平,哪来的自信? 她摸到手机,用小号登游戏,搜到景看看,发送游戏好友申请。她小号名:不要问我是谁 景见都懒得提醒她,既然要装不认识,也不提前问一下他的游戏名。 时间太晚了,匹配了很久才开局。 降落的地方没什么人,景见就没管钟云端,自己去搜了一轮物资,找到一辆车。 “上车。” “哦。” 景见等了会儿,人还不来,点开地图一看,她乌龟爬似的。 他没有耐心等:“待着别动。” “哦。” 他开车过去接她:“上来。” “哦。” 到了一处房区,景见跳下车。 “自己找个地方躲着。” “哦。” 钟云端艰难地跟上景见,一进屋赶紧关门,往楼上跑,尽量避开有窗户的地方。 这附近人超多。 钟云端左手扎着针,没用力地扶着手机,右手缓慢笨拙地控制走位。 捡点东西吧。 突然—— “有脚步啊!” 景见在三楼:“别慌。” 钟云端好慌! 景见把三楼搜完下来,辨别了一下敌人的方向,在对面屋子里。 “你朝对面打两枪。” 钟云端贴墙角站着:“我打不准。”她没信心。 “没事,打完就蹲下。” “哦。” 钟云端觉得看看大神太高估她了,她慢吞吞地挪到窗户,也不知道用哪把枪,就随便拿把枪,站起来后也没看到人,开了一枪,好迅速地蹲下。 对面回了两枪。 景见判断了一下,对面那货准头一般。 景见扔下三级头和三级甲:“戴上。” 钟云端受宠若惊,立马欢欢喜喜地戴上:“谢谢。”看看大神人太好了。 “继续放枪,别蹲那么快。” “哦。” 钟云端任劳任怨地照做。 对面估计也知道钟云端是菜鸟,他一枪过去,钟云端瞬间掉了一半血。 景见在隔壁房间的窗口回了一枪,对面一下被爆头。 钟云端再傻也看出来了:“你给我头盔和马甲,是因为要让我当靶子吗?” 直男式纠正:“这叫战术。” “好吧。” 她白感动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血条:“可是我没药了。” 景见过来,扔给她一堆。 她瞬间好开心,有被宠爱的感觉,一边打药一边问:“景见,还要我帮你放枪吗?” “暂时不用。” 好,她去藏好。 他们开了两局,两局都赢了,而且都轻轻松松。 钟云端躺赢躺得意犹未尽:“还打吗?” 景见退出游戏:“不打了,人机太多,没意思。” “哦。” 他没管她,在刷游戏视频。 她放下手机,偷偷看他。外公在世时说过,要远离男人,远离男人才能长命百岁。 啊,突然想死一死。 时间过得很快,一袋快输完了,钟云端刚要起身。 景见关掉手机,去叫护士。 两袋都输完后已经快四点,拔针头的时候护士特地嘱咐,不要再暴饮暴食。 回去的路上。 钟云端很愧疚:“对不起啊,耽误了你睡觉。” 景见开着车:“知道就好。” “……” 她还是不要说话好了,默念:远离男人,长命百岁。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星悦豪庭。 景见把钟云端送到了二楼,她开了门,在门口磨磨蹭蹭:“你明天八点还去帝都吗?” “不开车,打车去。”景见打算在车上补觉。 钟云端心想:打车到帝都要不少钱,那会让本就不富裕的他雪上加霜的。 她快速思考了一下:“你可以和我拼车吗?我也要去帝都。” 她的眼睛大而有神,看人的时候显得特别真诚。 景见说:“随便你。” “那我们拼车吧。”她觉得自己太有办法了。 景见应了声,走了。 钟云端睡觉前给景见发了条消息,说她来叫车,景见回了她个“嗯”。 她恢复能力超强,睡一觉醒来就活蹦乱跳了。她怕迟到,七点多一点点就起来了,只喝了一瓶牛奶,也没吃东西,在小区门口等了一刻钟左右,看见景见出来。 “景见!” 钟云端精神很好,一点都不像刚生病的样子。她穿了件bf风的黑色卫衣,头上戴了个有两只“耳朵”的帽子,今天倒没戴墨镜,裤子和口罩都是黑色,远远看过去,就是黑乎乎的一坨。 景见掀了掀眼皮,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289:真颜显露,神秘背景暴露(二更) 景见掀了掀眼皮,一副没睡饱旳样子。 她生龙活虎,背着个大大的双肩包,兴奋得宛如出去郊游的小朋友:“我已经约好车了,师傅马上就到。” “嗯。” 景见有起床气,耷拉着头,不想多说话。 钟云端叫的是专车,车子很快来了,景见上了车,报完地点就开始补觉。 钟云端也坐在了后座。 刚开上高速,景见睁开眼:“你去帝都干嘛?” 钟云端笔挺地坐着:“钓鱼。” 她和她外公一样,是个钓鱼重度爱好者,就是不太会钓。 景见问完闭上眼,继续补觉。 司机师傅可能有听早间电台的习惯,顺手就打开了电台频道。 景见拧了下眉,没醒。 钟云端扒着主驾驶的靠背,往前凑,小声跟开车师傅商量:“师傅,可以把声音调小一点吗?” 师傅连忙道歉,并把电台关了。 前面一个弯道,景见往钟云端肩上倒了,她瞬间僵住,不敢动了,屏住呼吸等了半天,景见头也没拿开。 钟云端轻轻呼了一口气,动了动脖子,扭头去看靠在她肩上的景见。 一个男孩子的皮肤怎么这么好? 钟云端之前在住户群里窥屏,碰见过陆女士凡尔赛式地抱怨家里老二长得太精致了,说不好找女朋友。 也挺有道理的。 他好像很爱染头,钟云端盯着他头发看,没分叉。啊,真是个连头发丝都被上帝眷顾的男孩子啊。 路上没堵车,不到十点,师傅的车停在了帝都大学的三号门。 景见还没醒。 钟云端半边肩膀都麻了,挡太阳的手也麻了。 “景见。” “景见。” 他悠悠转醒,刚睁眼,神情难得迷糊。 钟云端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肩膀:“到了。” 他眼睛有点湿,呆呆地坐了几秒,看了一眼车上的计费表。 “钱我微信转你。” “不用转,去医院的车费我还没给你。” 景见用手机转了笔账,收不收随便钟云端。下车前他瞥了眼她的肩膀,然后打着哈欠下了车。 他刚走到学校门口,后面有个女孩子追过来。 “景见。” 是景见同专业的同学。 女同学刚好看见景见从车上下来,车里还有个女孩子,忍不住问:“她是谁啊?” 景见没回答,他跟这位同学又不熟。 女同学明恋他两年了,好不容易偶遇,自然要搭讪:“今天班委有聚餐,你去吗?” “再说。” 景见没去聚餐,傍晚他约了杨清池去电竞馆,离学校不远,走路去只要十几分钟。 ***** 今天是工作日,江阳湖边钓鱼的人不多。 有位大哥坐下不到十分钟,泡面就煮上了,还加了两个鸡蛋。 泡面大哥接了电话:“喂,老婆。” “小佳在我妈那儿。” “没钓鱼。”泡面大哥睁着眼说谎。“我刚下班,在做饭呢。” 老婆不在家,这不,早早出来夜钓了。 “老婆,你出差辛不辛苦?” “在外边别省钱,想吃什么就买。” “老公也爱你。” “么么么么。” 隔着三米的钟云端:“……” 那头,泡面大哥哄完老婆挂了电话,然后从包里拿出两根火腿肠,放进泡面锅里。 很快,面煮好了。 泡面大哥人也热心,扭头问旁边的钓友:“小姑娘,你来一碗不?”他胖乎乎的脸笑得见牙不见眼。 钓友钟云端立马摇头,她不吃陌生人的食物,也不喜欢跟陌生人交流。 泡面大哥从包里掏出一个碗,盛上一大碗面、一个鸡蛋、一根火腿,哼哧哼哧地吸溜起来。 突然,鱼线动了。 泡面大哥立马放下面,收线:“上钩了上钩了!” 眼瞅鱼竿都被压弯了,泡面大哥很激动。 钟云端也忍不住看过去,很聚精会神。 泡面大哥用力一提,一条大鱼跃然水面,那鱼的个头,起码三四斤。钟云端太羡慕了,看看自己桶里,一下午她就钓上来了四条小鱼。 第二碗泡面的时候,泡面大哥又兴奋起来,赶紧收线:“来了来了。”又是一条大鱼,他高兴地像个两百斤的胖子。 钟云端挪动椅子,离大哥远点,她紧紧盯着自己那根一点动静都没有的鱼竿,心想:要不要向旁边的钓友请教一下钓鱼的诀窍。 算了,主动搭话对社恐人士来说难度太大了。 突然,她听见扑通一声。 ***** 去电竞馆要路过江阳湖上面的天桥。 杨清池提到了前两天的红莎慈善晚会,他已经知道了景召和景见是哥俩。 “你知不知道商领领是我表姐?” 景见说:“最近刚知道。” “那咱俩现在什么关系?” “同学关系。” 杨清池不走心地夸了句:“你哥厉害。” “废话。” 关于商领领的传闻,景见也有所耳闻。 路上突然有人喊:“有人掉水里了!” 路人闻声都停了下来,看向湖面。景见也走到桥边,湖里的确有个人在挣扎,旁边也没见人报警,景见刚打算报警,看见一个小身板跳了下去。 那顶帽子,景见认得。 他立刻往桥下跑。 杨清池还在后面:“你跑什么?” 景见并不会游泳,杨清池赶紧追上去。 湖边围的人越来越多,堵得水泄不通。 景见拨开人群,最先看到帽子,浮在湖面上,但却没看到人。 他喊了声:“钟云端。” 一个懵懵的声音回复:“啊?” 景见的视线这才拐弯,绕过人群,看见一张湿漉漉的脸。 原来她长这样。 不光漂亮,还眼熟。 被打捞起来的泡面大哥还坐在地上咳嗽,钟云端像只落汤鸡,一个人缩在一边。 景见走过去,看着她惊慌的眼:“你是不是在西西戈尔待过?” 290:女扮男装,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一更) 景见走过去,看着她惊慌旳眼:“你是不是在西西戈尔待过?” 啊,掉马了。 钟云端点头:“嗯。” 初二那年的暑假,景见报名参加了在盛冲举办的国际夏令营。 盛冲是西西戈尔的首都。 夏令营的第一天,带队老师组织去了山里,一共有十一个学生,都来自五湖四海,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身份不凡。 活动正式开始之前,带队老师让学生们先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giki,来自罗尼森,今年十五岁……” giki是一位政客的女儿,她还介绍了自己兴趣爱好、自己的国家、国家的风景、食物等等。介绍的最后她还欢迎大家去她的家乡旅游。 之后,又有几个学生介绍自己,他们各个能言善道,说一口流利的外文。 接下来,轮到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孩子。 他说:“我叫yun。” 他压着嗓音,就说了这一句。 带队老师温柔地提议:“yun,你可以再多说一点吗?大家也想多了解你。” yun低着头,并不作声。 带队老师不勉强他:“好吧,下一个。” 下一个是景见。 这个夏令营是陆女士逼着他报的,不报就卖他游戏装备。 “我叫jing。” 很兴致缺缺的一句介绍。 自我介绍完,做了个破冰游戏,景见觉得无聊透顶,那个yun估计也觉得很无聊,全程都是一副赶鸭子上架的表情。 破冰游戏之后,景见和yun分到了一组。新的游戏任务是将一瓶一百毫升的水运到天空,工具有绳子、剪刀、胶带、纸笔、半干的芭蕉叶。 一开始,yun就自己蹲一边,完全没有要合作的意思。 景见用通用外语问了句:“你哪里人?” yun不回答。 行吧。 自己做自己的,景见懒得自讨没趣。 带队老师路过时提醒了一句:“材料有限,要两个人一起合作完成。” 景见有点烦。 他瞥了一眼那个四眼仔:“你那个飞不起来。” 四眼仔是他在心里给yun取的外号。 yun没理他,很快做好了一个风筝,他把水绑上去,爬上梯子,到高处去试验。 一松手—— “咚。” yun做的“风筝”一秒都没坚持住,他沮丧地埋下了头,厚厚的刘海盖住了他的额头。 算了,跟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小弟弟计较什么。 景见大发慈悲:“把你那个拆了,像我一样,你做另外半边翅膀。” yun抬起头,镜框太大,显得他整个人都很呆:“哦。” 景见要做一只“鸟”。 限时是一个小时,yun太慢吞吞了,后面都是景见收的尾。结果不错,他的“鸟”成功把水运到了半空,除了他们那组之外,另外还有一组成功了。 他们都得到了纪念品。 晚上办了篝火晚会,有两个西方女孩来找景见要邮箱,他都拒绝了。 景见和yun分在了同一个帐篷,带队老师大概觉得他们组队做了游戏,关系会比较熟,然而并没有。 yun在两个睡袋中间摆四瓶矿泉水。 他说:“我睡觉不喜欢别人挨到我。” 三八线是吧。 景见往他那个睡袋上一躺,右腿高高翘起:“巧了,我也不喜欢。” 什么怪人。 他拿出游戏里来,打他的游戏,一局还没打完,有人踢他的脚。 “脚拿开,我要出去。” 这个四眼仔。 景见有点想打人。 四眼仔yun拿着漱口水出去了,左右张望后,走到帐篷后面的树下,拨了通电话。 “喂。” “小小姐,您没暴露吧?” yun说帝国话:“没有。” 电话那头的男人安抚:“您再等等,我这边已经快安排好了,等夏令营一结束,立马送您出国。” yun问:“去哪个国家?” “帝国。”男人说,“这次夏令营的学生里刚好有来自帝国的学生,只要把系统里的资料对调,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您送出去。” 没有刻意压低的嗓音清清脆脆的:“那被对调的人呢?会有危险吗?” “不会,顶多被滞留几天。” yun又问了一些其他事情,一通电话打了四十多分钟,直到带队老师过来巡夜,他才挂断,漱了口,回到自己的帐篷。 “喂。” 景见戴着耳机,侧躺着在打游戏。 yun提高音量:“喂。” 景见没听见。 yun看准了塌下去那一块,伸脚踩上去。 景见被踩到了大腿上的软肉,条件反射地抽开腿,踩人的那个趔趄了一下,漱口水的瓶子脱了手,连同他自己一起往前栽。 那瓶子直直往景见鼻梁上砸,他伸手去挡,碰到的却是人。 景见的第一反应是——软。 砸他身上的人立马爬起来,尺寸不合的眼镜从鼻梁上滑下来,掉在了景见的睡袋上。 景见下意识扫了一眼对方的胸:“你——” yun一巴掌打过去:“你不要脸!” 那是景见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扇巴掌。 真当是他是软柿子了。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染成了金色的头发:“踩我的是你,往我身上扑的也是你,谁不要脸了?” yun捡起眼镜戴上,故意粗着嗓子说话:“不准说出去!” 居然是个女的。 扮什么男的,夏令营又不是不让女孩参加。 景见躺下,继续打游戏,一看屏幕,已经gameover了。 他更烦了。 “喂。” 景见没理。 那女孩问:“你睡觉会不会乱滚?” 现在知道男女有别了? “不会。” 女孩说:“我也不会。” 最好是这样。 后半夜。 咚。 矿泉水被踢倒,一条腿突然砸过来,景见差点没岔气。 “喂。” 女孩没醒。 盛冲的七月已经开始热了,帐篷里亮着灯,她扯开了睡袋的拉链,大喇喇地躺着,一条腿还压在了景见的肚子上。 景见一转头,看见一张睡得恬静的脸,眼镜已经歪掉了,没了遮挡,景见把女孩的五官看得一清二楚。 他往后退了点,不自在:“喂,把腿拿开。” 见女孩还不动,他毫不客气地推开。 女孩翻了个身,继续睡。 之后景见就睡不着了,毕竟旁边睡了个异性,他拿出游戏机,打算玩两局,突然听见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尖叫声。 yun醒来,呆愣了几秒,立马背上背包。 因为是空旷的山里,帐篷外面的声音有些失真,景见听不出来:“什么声音?” “枪声。” 291:让我摸摸(二更) “枪声。” 她一个女孩子,听见枪声却依旧镇定。 “帐篷里旳人都听着。”帐篷外又是一声枪响,回音里夹着男人粗犷的声音,“全部举起手,立马出来。” yun背着背包先出去了,景见在她后面出去。 外面很亮,大功率的手电筒照得人刺眼,帐篷的四周围了一群人,有二十几个,都是男人,他们每一个人手里都有枪,各个凶神恶煞,戴着头套,一看就是亡命之徒。 学生陆陆续续都出来了,一看外面这阵势,都吓得不轻。 带队的老师有四位,本来有一位男老师,因为不舒服临时下了山,留下的都是女老师。 其中一位女老师上前,问那领头的男人:“你们是什么人?” 男人的枪口指过去。 女老师立刻闭上了嘴。 男人扬着枪指挥:“你去点一下人,看看都出来没有。” 女老师双腿直打哆嗦,软得挪不动,接着一把枪直接怼到了她脑袋上。 “去!” 女老师胆都吓破了,颤颤巍巍地拖着腿去点人。 所有学生都抱头蹲在了一处,一共十一位。 “少没少人?” 女老师摇头。 领头的男人吩咐他手底下的人:“把所有女孩都带走。” 伽森老爷子把外孙女保护得太好,根本没有照片,只能先把人都带回去,让肖恩自己认。 越野车就停在旁边。 有个女孩反抗,死死地扒着车门:“你们是什么人?我不走!” 领头男人直接开了枪,打中了女孩的腿:“还有谁不走?” 中枪的女孩晕了过去。 其他女孩们这下都老实了,谁不敢挣扎。 “把女孩都带上车,动作快点,一个也不要漏掉。” 领头的男人吩咐完,他的手下们挨个去查看,确保剩下的都是男孩,甚至连年龄不符合的女老师都仔细辨认了。 很明显,这伙人在找一个女孩。 景见刚转头看向yun,尖锐的刀尖立马抵到了他腰上。 “闭嘴。” 怪不得要扮男孩。 她威胁:“不然捅死你。” 景见识趣地闭上了嘴,还往左边移动了点,挡住了她。 她低着头,“害怕”地藏在他后面,身上穿的是男孩的外套。 等那群人开车走了,她把背包带扣到腰上,朝着越野车相反的反向跑走。 带队老师焦急地喊她:“yun,不要离开,救援队马上就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隔着黑框眼镜,视线落在景见身上,短暂对视之后,她收回目光,继续奋力奔跑,眨眼就消失在山林里。 景见是后来才知道,夏令营那一年,西西戈尔最大的黑手党家族伽森家族发生了内乱,带走那些女孩的正是伽森家族的人。 所幸的是,那些女孩的家世都不简单,后来都被放回去了。 夏令营结束后,景见被滞留在了盛冲,大使馆给的理由是:系统里显示他已出境。 ***** 叩、叩、叩。 屋里的人说:“请进。” 崇柏推门进去:“小九爷,试药村的主人找到了。” 此处是丹苏的酒店,景召一身正装,是来参加颁奖晚会的。 “是谁?” “伽森家族的肖恩。”崇柏说,“景一来信说,肖恩最近很猖狂,好几次动我们集团给和联政府押运的货。” 伽森老爷子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肖恩,小儿子蔻里,蔻里夺了权,肖恩想要翻盘就要重新累积筹码,而他想要的筹码正好在景召这里。 “他是在警告我。” 伽森老爷子太狡猾,他在死之前利用老九爷欠他的人情,把斯坦山脉的开采权存放在了goldenworld,而且一存就是十年。那份开采权是他留给他外孙女的东西,他故意存goldenworld,就是想把伽森家族内乱的火引到goldenworld来,等十年到期,他那外孙女估计也早就安顿好了,正好可以出来捡个渔翁之利。 景召说:“把当地人转移出来,烧了村子。” “是。” 屋外又有人敲门,是酒店的侍应生:“景先生,颁奖马上开始了。” 景召的作品《寻》获得了这一届的普利摄影奖。 他登上领奖台,用两种语言简短地说了两次获奖感言:“晚上好,我是景召,来自东方帝国。” 第一遍是景召的母语,第二遍才是外语。 “晚上好,我是景召,来自东方帝国。” 景召谁也没有感谢,他一向如此,获奖感言从来没有变过,台下掌声雷动。 回国之前,景召去了一趟赛也。 他获奖的消息传回了国内。 ***** 电视机开着,正在播放晚间新闻,商领领抱着平板窝在沙发里刷微博。 景召上了热搜了。 【景老师发表获奖感言的样子太帅了!!】 【之前是谁说景老师谈了恋爱就没有事业心的,出来挨打】 【ruby,你老公拿奖了@ruby】 【热烈恭贺景老师拿奖!】 【景老师是第一个拿普利摄影奖的东方人,给我帝国狠狠争一口气】 【获奖感言都不提一下女朋友吗?】 【我们景老师才不是恋爱脑】 【……】 商领领切了小号,只给顺眼的评论点赞。 电视机里还在播新闻。 “下面播报一则国际新闻。近日,国际联邦反毒局在缅西边境赛也捣毁一处试药点,共计查获新型毒品一千三百五十六千克,抓捕涉案人员七十四名。目前试药点已被烧毁,周边村民已经全部安全撤离。” 景召回到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客厅的灯开着,他和商领领说过,最快今天回来,灯是给他留的。 他把伞挂好,去了次卧。 商领领在笼子里的床上睡觉。 他没关门,客厅的灯光漏进来,不用再开灯,他借着微弱的光看床上的人。 不想吵醒她的,没忍住。 他掀开被子,把人捞进怀里:“领领。” 商领领醒了,揉揉眼睛:“回来了。” “对不起,吵醒你了。” 她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伸进景召衣服里:“让我摸摸,有没有受伤。” 292:领领重回帝都,算账开始(一更) 她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伸进景召衣服里:“让我摸摸,有没有受伤。” “没有。” 商领领手没停下,越摸越刻意了。 指尖挠得人心痒。 景召按住她旳手:“你换笼子了。” 之前那个是镀金的。 现在这个是粉色的,她喜欢闪闪的东西,还镶了钻石。顶部做的很漂亮,像一盏西式风格的金属吊灯。 “好看吗?” “嗯。” “那——” 要不要玩点情趣? 商领领没有说完,景召的吻落下来。 他有点急。 她身体软下去,躺在轻薄的被褥里,他在她上面,挡住光,将她吻透。 她的手原本被他按,现下又被他带着点火。他纯属自己找罪受,弄到受不了的临界点了就停下来,也不继续。 “领领。”喘息间,他说,“我很想你。” 哼。 商领领别开脸,张着嘴小口地呼吸,像个小怨妇一样埋怨:“获奖感言都没提我。” 景召笑:“想要我提你?” 她不承认:“没有。” 不能太恋爱脑。 会显得她不懂事。 景召懂她的口是心非:“知道了,等下次获奖。” 他不怎么喜欢把私人感情搬到台面上,但如果她喜欢,他也不介意,就像他之前说的,她可以对他抱有期待。 “你睡吧,我去洗个澡。” ***** 早饭在陆女士那里吃的,景河东做了茶叶蛋、玉米甜粥和雪花煎饺,还有昨天炸好的麻圆团子。 商领领说,她要去帝都小住。 陆女士十分不舍得:“真要搬去帝都?” “只是过去住一阵子,不会很久。”有些事该去了结了。 陆女士不知道所有的内情,猜测:“你是去处理商家的事情吗?” “嗯。” “那殡仪馆的工作呢?” “我已经和馆长商量过了,反正我不在体制内,可以不用朝九晚五,常见的遗体化妆我就不做了,只负责难度比较大的修复工作。” 陆女士夹了个煎饺给商领领:“那你不是要两头跑?” 商领领小口吃着饺子:“帝都开车过来两个小时就够了。” 陆女士转头问景召:“召宝你呢?” “我和领领住。”景召把蛋黄挑出来,蛋白放到商领领的碗里。 景召也过去的话,陆女士就不担心了。 陆女士问景见:“你昨天晚上怎么回来了?” 起太早了,景见没精神:“今早没课,回来吃早饭。” “来来回回也不嫌折腾。”陆女士瞧着他那一头带色儿的头发就手痒,想一刀给他剪了,怎么看怎么嫌弃。 “哥,你回不回帝都?” “嗯。” “顺我一程。” 昨晚景见原本没打算回华城,但钟云端问他拼不拼车。关于西西戈尔的事,他没多问,毕竟关他什么事呢。 她还真是人如其名,够神秘的。 ***** 吃完早饭,商领领上去拿东西,也没什么行李,就是有些直播用的道具要得带上。 “昨天晚上我下去拿外卖,看见你弟和秦响的室友一起回来,他们会不会在谈恋爱呀?”商领领见过钟云端的样子,和景见挺相配的。 “没听他说过。” 若真恋爱了,景见以后估计很难过平稳的普通日子。景召不太希望如此,不过也不会干涉。景见是成年人了,谈不谈恋爱、和谁谈恋爱都是他的自由。 景召问商领领:“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没有了。” 就一个箱子。 景召拿上伞,搬起箱子。 车钥匙和家里的钥匙都放在了柜子上,商领领这才发现房门的钥匙扣上多了串东西。 “这是什么?” 是个流苏坠子,上面有颗蚕豆大小的乌青色“珠子”,被打磨过了,摸起来滑滑硬硬的。 景召说:“一种树的种子。” “送我的?” “嗯。” 是赛也的一个小孩送景召的。 肖恩在赛也的试药点被烧了,小孩的父母是被解救出来的土著村民。 景召离开村子的时候,小孩追出来,赤脚跟在车后面跑了几百米。 车停下后,小孩走到车窗前,像小狗一样喘着气。 “哥哥。” 景召纠正:“叫叔叔。” 小孩七八岁大,瘦得像竹竿:“叔叔,这个送给你。” 景召接过小孩递来坠子:“这是什么?” 小孩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觉得礼物太轻:“是祈安树的种子。” 赛也的村民都信神。 祈安树是他们的神树,一颗祈安树只结一颗种子,硬如磐石,若佩戴身上,能佑人平安。 ***** 下午,商领领去了一趟蓝天疗养院,她是来“探病”的,在七楼的楼梯口被疗养院的保安拦住了。 穿着正装的保安面无表情地问她:“有探视卡吗?” 293:借刀杀人,领领渔翁得利(二更) 穿着正装旳保安面无表情地问她:“有探视卡吗?” 商华国际资助过这个疗养院,商领领知道一点,听说这里私密性很好,绝对不会发生病人出逃这种事情。 商领领是第一次来:“需要探视卡?” 保安说:“这一楼是vip病人,禁止外人探视。” “领领。” 景召过来:“怎么不等我一起上来。”他刚刚去接了个电话。 商领领指了指七楼,丧气地说:“我进不去。” 楼梯口只有两个保安,不过整个疗养院有很多个保安。 他们西装的口袋处都别着一枚胸针,是一个圆形的金属图案,那是goldenworld的图徽。 景召问:“你们所属哪个分部?” 只有goldenworld内部的人才知道集团有分级。 两位保安交换了个眼神,左边的那位问:“你是?” 景召说:“我姓景。” goldenworld的高层里,有好几位都随了老九爷的姓,能姓景的,都是集团金字塔上面的人。 保安立马回答:“我们是149分部的。” 景召拨了通电话。 “是我。” 通话的内容很简明扼要。 “蓝天疗养院,vip楼层,帮我开个权限。” 景召说完后挂断了。 不到一分钟,左边那位保安的手机响了,是越了两级的上司打过来的。 “通爷。” 通爷说:“立刻放行。” goldenworld的保安和保镖都以忠诚敬业闻名业内,他们绝对忠于雇主,且不会被反收买,但有一个前提条件,与goldenworld的集团利益没有冲突,如若有冲突,雇主就什么都不是了。 保安挂了电话,态度恭敬地问:“请问需要探视谁?” 商领领说:“何婉林。” “两位请跟我来。” 保安在前面领路。 往里走是很长的一条走廊,一眼望不到底,脚踩在地上甚至能听见回声。建筑是绝对对称的结构,两个房门之间都隔着二十块瓷砖,每一扇门的门口都有一个人守着。 有护士路过,她低着头,训练有素,一眼都不乱看。 何婉林的病房在左边第七间。 楼梯口的保安对病房门口的保安说:“开门。” 病房门口的保安用钥匙开了门,景召和商领领进去了,并把门关上。 “商董事长不是吩咐过不让任何人探视吗?怎么让他们进去了?”病房门口的保安问上级,“他们是什么人?” 楼梯口的保安说:“那位先生是通爷上面的人,我们不需要知道他是谁。” ***** 门关上有声音,何婉林却躺着没动,仿若未闻。 病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一个用来排泄的桶,窗户很小,装了防盗网。 “何婉林。” 何婉林迟钝了几秒,转过身来:“商领领,”她看着商领领,眼神很戒备,“你来干什么?” 昔日的贵太如今像个囚犯一样,被困在了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里。 “来给你送份大礼。” 商领领从包包里把大礼拿出来,打开礼盒,放在地上。 何婉林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沙漠之星。” 那曾经是杨姝的东西,杨姝离世后,商裕德把它给了何婉林。 商领领在方太太的生日宴会上又从何婉林那里取了回来。她说过,商家若添商老夫人,她会亲自送上沙漠之星给商裕德贺喜。 “你应该知道,沙漠之星只传给商家的女主人。”商领领抛出她的橄榄枝,“何女士,想不想当商老夫人?” 何婉林对外挂的名头是商领领父亲的情人,连商宝蓝也是挂了父亲私生女的名头。 商领领觉得是时候让老爷子认认自己的风流债了。 “你能把我弄出去?” “当然。” 何婉林也不傻,天上不会掉馅饼:“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和你有一样的目的。”商领领没唬她,说真的,“我要商裕德滚出商华国际。” “我凭什么相信你?”何婉林根本不相信商领领,商家没有一只小白兔,都是狐狸。 “何女士,你好像还没弄清楚状况。”商领领对她笑了笑,“我们不是平等方,我是你的甲方,懂我的意思吗?” 她不是白白帮何婉林出去的。 与虎谋皮,何婉林顿时生出危机感:“你还要什么?” “商华国际百分之五的股份。” 何婉林立刻变脸:“你休想!” 当初商裕德为了堵住她的嘴,给了她百分之十的股份,但对外说股份是作为宝蓝认祖归宗的礼物。 那百分之十的股份还在何婉林手里,她连商宝蓝都没给。 商领领这是要割她的肉啊。 “考虑好了,就让外面的保镖联系我。”商领领对景召说:“我们走吧。” “嗯。” 景召打开门。 “哦,对了。”商领领停下来,回头,扫了一眼何婉林的肚子,“你不会真觉得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你自己保住的吧?” 何婉林就是从去年开始,越来越不听话,仗着有商裕德的把柄,一天比一天猖狂,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她甚至背着商裕德做了试管,商裕德已经一把年纪,孩子当然不是他的,不管何婉林做试管有没有其他目的,商裕德都不会留她,更不会留那个胎儿。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送进了疗养院。 何婉林私下让情人偷偷买通了护士,把流产的假消息传给了商裕德。 但商裕德哪有那么好骗。 商领领在中间可是花了好一番心思,她坦白:“何女士,你的孩子能保住是我花了钱的。” 换而言之,我能保住,也能弄掉。 294:小九爷夫人的特权 景召旳车停在了疗养院外面,帝都四月是柳絮纷飞的季节,才一会儿功夫,车上面就落了一层灰白的绒絮。 商领领刚要上车,景召拉住她。 “领领。” “嗯。” 沿路都是柳树,压弯了腰的枝条偶尔被风拂到景召的肩上。 天暖了,她开始穿漂亮的裙子。 景召问她:“你的计划是什么?” 她没有隐瞒:“不沾一滴血,让别人自相鱼肉。” 她答应过景召,不脏自己的手。 “第一个目标是商裕德?” “嗯。” 景召似有所思。 “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害怕他点头,商领领自说自话,赌气似的自我贬低,“我是挺坏的,我父母受过的罪,我要让他们全都受一遍,一个也别想好过。” 飞絮飘下来,落在商领领披散的发梢上。 景召稍微低头,将飞絮吹了吹:“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 第一件,他说:“不要违法。” 这个自然。 商领领可不想坐牢:“还有呢?” “要学会向我求助。” “好。” 刚刚和何婉林谈判,景召也在场,但他一句话都没说,商领领拿不准,不知道他怎么看待她那些称不上光彩的行为。 “我刚刚还担心你会说我。” “说你什么?” 商领领很有自知之明:“不走正途之类的。”毕竟景召是君子,坦荡荡的君子。 景召伸手,折下一根柳条:“你把我想得太正直了,我也有不走正途的时候。” “你不走正途是为了做正义的事,和我不一样,我是为了报私仇。” 景召拉起她的手,用柳条量了一下,他的手很巧,三两下就把柳条做成了手环,套在她手腕上。 “你不用和我一样,你只要保护好自己,不受委屈就行。” 晚上。 景召送了商领领一个礼物,是一枚胸针,和疗养院的保安戴的那个胸针是一样的图案,不过颜色不同,别人的是铜色,她的那枚是金色。 她放在掌心里仔仔细细地看:“这是goldenworld的图标吗?” “嗯。” “金色代表什么意思?” 景召说:“代表你拥有集团的最高权限。” 商领领踢掉被子,爬到景召身上,把他手里的平板拿走:“那我能横着走吗?” “在我的地盘能。” 商领领开心得直晃脚丫子。 景召把被子给她盖上:“收好,以后再有goldenworld的人拦你,就把这个拿出来。” ***** 商领领接了一个配音工作,集数不多,三四天就能配完。中途休息,她去了趟洗手间。 隔间外面有说话声,是同一个女团组合的两个女孩子。 一个叫李潇玥,一个叫孟露,她们之前在网上还有个cp名,叫梦里。 “你刚刚什么意思?故意唱那么高,是想让我出丑是吧?” 孟露解释:“我没有,那首歌本来——” “你接着装。”李潇玥用巴掌拍她的脸,一下、两下,啪啪地响,“接着装,装得再像一点。” 孟露垂下眼皮,不作声。 李潇玥捏着她的下巴,把她推到隔间的门上:“别以为你的粉丝夸了你几句,你就能爬到我头上。” 经纪人在外面喊:“玥玥。” “来了。” 李潇玥应了声,松开手,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用孟露的裙子擦了擦手,她丢下一个警告的眼神,先一步出去。 孟露走到洗手池前面,打开水龙头,看着镜子里下巴上的指痕。 她在走神,水一直在流。 商领领关掉左边的水龙头:“水快满出来了。” 孟露回神:“谢谢。” 她抬头,看见商领领时微微愣了一下。 等移开视线后,她把池子里的水放掉,抽了张纸,擦干手,又说了一次:“谢谢。” “你已经道过谢了。” 她笑了笑:“我失眠的时候很喜欢听你的直播。” 商领领知道她,她在网上好像被骂的很惨,黑红如果也是红的话,那她挺红的。 录音棚有规矩,手机不能带进去。 景召打了两个电话,商领领都没有接到,休息时她回拨过去。 “刚刚在工作。” “想问你几点结束。” “应该还要一个小时。” 景召说:“下雨了,莪去接你。” “好。” 这一整楼都是录音棚,会有歌手在这边录歌。 商领领挂完电话,看见孟露正在挨骂。 骂她的是个男人,应该是制作人之类的:“怎么回事?怎么一到高音就唱不上去?”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不会唱就滚蛋,浪费我一下午的时间。” 商领领没有听人挨骂的喜好,特意回避了。 收工的时候快六点了。 商领领下楼之前先给景召打了个电话:“你到了吗?” “到了,在停车场。” 商领领下楼,找到景召的车。 她上车,系上安全带:“等很久了吧?” “没有。”景召把车开出去,“晚上想吃什么?” 外面下雨了。 商领领把车窗打开,吹着风,突然酒瘾上来了:“想喝点酒。” 景召带她去喝了清酒。 酒的后劲很大,她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入口清清甜甜的,到了家才感觉上头。 她看灯光都是晃的:“我有点晕。” 景召扶着她躺下:“先躺会儿。” 他去了厨房。 商领领的手机响了。 方狗头发来了微信:【景召怎么回事?】 商领领:【?】 方狗头:【没看微博?】 商领领打开微博。 景召冲了一杯蜂蜜水过来:“难不难受?”他把水递给商领领,“下次不带你喝酒了。” 商领领坐起来,接过杯子放到一边。 她握着手机,在景召眼前晃了晃:“景老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景召被拍了,和别的女生。 295:全网黑,领领出手(一更) 景召被拍了,和别旳女生。 商领领今天下午还见过她,孟露。 “去接你的时候在停车场遇到的。” 商领领坐直来,故意板起脸,开始审问模式:“你认识她?” 景召坐下:“不认识。” “不认识还被拍?” 她语调高了几个度,一副要是答得不满意就要挠人的表情。 景召倒是很冷静,有问有答:“她过来跟我道谢。” “她谢你什么?” “她说我帮过她,不过我没什么印象。” 商领领还是不开心,虽然她相信景召:“然后呢?” “没有然后。” 哼。 商领领把沙发上的抱枕踢到地上。 景召捡起来:“生气了?” “没有。”商领领躺下,翻了个身,面朝着沙发靠背,“我才没那么小气。” 拍到的那张照片其实没什么不妥,景召连车都没有下,孟露在车外,两人离得也不近。 “我只和她说了三个字。” 商领领转过身去:“什么?” “不用谢。” 她还是有点酸。 景召摸了摸她被酒意烫红的脸:“还难不难受?要不要吃解酒药?” “不吃药。” 景召把蜂蜜水端过来:“把这个喝了。” 她坐起来,喝了酒的身体发软,手懒得动,张着嘴凑到杯口。 景召握着杯子,倒给她喝。 蜂蜜水里还加了梨汁和百香果,甜甜的,很爽口。 商领领都喝光了,忍不住又去看微博:“这些记者真无聊,这都能发新闻。” “这是他们的职业。” “你是来接我的,他们怎么都不拍我?” “我想,我应该是顺带,记者想拍的好像是另一位。”景召去洗杯子了。 孟露是招黑体质,从她出道开始,骂她的声音就没有断过。 那她做错过什么呢? 她在比赛的时候哭了太多次,网友说:做作煽情。 她喝水的时候对准了瓶口,网友说:没素质。 她和李潇玥组cp的时候,网友说:她蹭热度出道。 她机场照不够光鲜亮丽,网友说:又土又村。 她上综艺节目的时候,网友说:太认真,把想赢写在了脸上。 她随便上个电视,网友说: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就是喜欢不起来。 所以她为什么这么招黑? 可能根本不需要为什么。 【哇,好恶】 【离景老师远点!!】 【早看出来了,她真的好茶】 【不红,倒是爱蹭】 【景老师车都没下车好吧,拒绝捆绑】 【上次和李潇玥一起直播,她全程一副受了欺负的表情,就差把李霸凌她写在脸上,好心机】 【这照片也没什么啊,公共停车场,一个在车里一个车外,有什么问题?】 【评论区的戾气也太重了】 【……】 茶水间的门关着。 李潇玥怕长肉,咖啡只喝了一口:“她可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连景老师都敢去勾搭。” 鄙夷的同时,也听得出来她在幸灾乐祸。 经纪人叫洪真,她是李潇玥的亲姑姑:“你可别学她,景老师的女朋友背景不简单。” 李潇玥一脸的不高兴:“别拿我跟她比,土包子,烦都烦死了。”她撇了撇嘴,“姑妈,她那么招人嫌,干嘛不踢了她。” “你懂什么,有人骂才有流量。” “我受不了她,看到她就烦。” 孟露能唱高音,而高音是李潇玥的短板,营销号最喜欢拿来对比。 李潇玥巴不得孟露退团。 “再烦也给我收敛点。”队内霸凌的事洪真一清二楚,她警告,“别整出什么负面新闻来。” 姑侄两个又谈起了通告的事。 商领领不想进茶水间了,去自动售货机那里买了瓶水,沿着楼梯去天台。 她正在和方路明通电话。 “景召跟你解释了?” “嗯。” “什么情况?” 商领领懒得详说:“没什么情况。” 方路明简直操碎了闲心:“他说什么了你就信他?” 有点恨铁不成钢了。 以前的商领领多威风硬气。 “方路明,你很闲?” “你才闲。”他最近忙着搞共享饮水机。 “挂了。” 商领领挂了电话,刚好,到了天台,她一抬头,看见个人,一只脚正踩在楼顶的护栏上。 “喂。” 商领领喊了声。 孟露往护栏上跨的那只脚停下来了,她缓缓回头。大雨将至,楼顶的风很大,似乎要把她吹下去。 商领领没有走近,站在门口:“是你对吧,跟我男朋友一起被拍?” 她慌张又局促地错开商领领的视线,埋着头不敢对视:“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 她低着头,还是那句:“对不起。” 自卑、敏感。 连哭都要躲着。 这就是被网友攻击有心机的孟露。 商领领往前走了几步,倒没有逼得太近:“解释吧,为什么缠着我男朋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只是想谢谢他。” “谢他什么?” 她沉默了很久,抬起头,终于敢正视商领领。 “我有一次心情不好,一个人去坐地铁,当时来了例假,衣服弄脏了,景老师坐在我旁边,他下车的时候把外套落下了,我知道他是故意落下的。” 商领领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了,有七八年了。”孟露还站在护栏上,风鼓起她的衣服,她像一只已经张开了翅膀、随时要往下扑的蝴蝶。 她在回忆当年的场景,有些出神。 商领领又往前走了几步,像在闲聊:“也不是什么大事,用得着记这么久?” 孟露神情认真:“是大事。” 那天她原本打算去跳河。 但她抱着那件来自陌生人的外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有跳的勇气了。 “那天我也看到你了。” 商领领再往前走两步:“我也在?” 顶楼的护栏高度只到孟露的腰部,如果她想,她随时可以一跃而下。 她回答商领领:“嗯,你来接他,在地铁外面,穿了一条宝蓝色的裙子。”她记得很清楚,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很清楚,“你叫景老师景召哥哥。” 商领领有点印象。 孟露还说:“莪很早就开始听你的直播,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一直听,我很喜欢你的声音,也喜欢你唱歌。” 所以那天她在洗手间跟商领领说了谢谢。 在停车场她也只是跟景召说声了谢谢。 296:宝贝儿,我爱你(二更) 在停车场她也只是跟景召说声了谢谢。 只是如此。 但有时候,无聊的人们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戏剧化、丑陋化,以此消遣。 孟露再一次抬起脚,跨过护栏。 “景老师人不错对吧?” 她停下:“嗯。” 商领领没有再往前:“其实还有挺多很不错的人,你以后会遇到。” 可能是以后这个词,让孟露短暂地放空了一下。 商领领一把拽住她,将她拉下来。 她摔到地上,挺狠的一下,太疼了,她站不起来,坐在那里哭,不再压抑,放声地哭。 商领领蹲下:“别哭了。” 要是以前,商领领打死都不会相信,她会在某一天去安慰一个跟她男朋友一起上了热搜旳陌生人。。 孟露哭得更大声了,歇斯底里,像要把她所有的不满和委屈都宣泄出来。 商领领不自然地伸手,给她拍了一下背:“觉得很累?” 她点头。 活着很累很累。 “很多人都很讨厌我,家里人,队友,还有陌生人,我不知道我哪里不好,也不知道怎么改。” “你的家里人我管不了,队友的话,” 商领领思考着。 她不随便管闲事,更不随便许诺,但孟露对她说过谢谢,对景召也说过谢谢。 喜欢说谢谢的人不应该招人厌。 她问孟露:“想换队友吗?” 梦露抬起头,眼睛已经哭肿。 商领领没带笔,看了一眼手机的一个号码,然后用口红写下来,写在卫生纸上,塞到孟露手里。 “打这个电话,跟他说,是商领领让你找他的。” 商领领给的是岑肆的私人号码。 宝石娱乐就是造星的。 孟露已经没有再哭了,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卫生纸。 商领领走到护栏前,探着头往下看:“这个高度跳下去不一定会死,可能会瘫、会残。” 她停顿,给孟露几秒时间想象一下没摔死的惨状。 她接着说:“你不是想谢谢我和景召吗?那就别跳了。” 孟露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眼神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绝望了。 这时手机响了。 商领领接了电话:“景召。” 景召说,他在附近取景,顺道过来接她。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商领领看了眼还坐在地上的孟露:“走了。” 她走到楼梯口。 孟露站了起来,哽咽地说了一声:“谢谢。” ***** 帝都一连下了几日的雨。 景召只有一把伞。 商领领往他身后看了看:“车呢?” 雨太大了,雨滴溅得很高。 景召把商领领带到屋檐下:“车给贺江开去医院了,刚刚在路上有个骑手摔了一跤。” 他走过来的,鞋已经湿了。 风将雨刮到屋檐下,他撑开伞,把商领领拉到避风的那一头。 雨太大,路面上很快积了水。这条街有点偏,天气不好,路上空荡荡的。 他们等了几分钟。 “一辆出租车都没有,怎么办?”商领领想着要不要叫个人接。 景召换了一只手撑伞:“带你去躲雨。” 伞倾斜着,把商领领整个罩住,景召牵着她,沿着屋檐往下走,拐进一条小巷。 商领领也没有问去哪。 伞倾斜得太多,景召站在迎风的那一头,衣袖已经湿了。 商领领把伞推过去一点:“我今天做了件好事,你要不要奖励我一下?” “有什么想要的?” 好像也没有。 景召的都是她的,用不着管他要。 她想了下:“说一句我爱听的。” “比如。” “宝贝儿我爱你。” 景召让雨伞往她那边再倾斜了一些:“宝贝儿,换个实用的吧。” 好吧。 他都叫她宝贝了。 她换了一个:“那改一下微博简介。” 昨天绯闻出来,景召超话里居然有人在传他们分手了。 “改成什么?” 商领领很认真严谨:“商ruby的男人。” 景召的微博有时候是贺江在打理,原本的微博简介是:摄影、品牌合作、展览策划、公共艺术请联系:hejiang125835e-mail。 景召看着商领领:“你确定?” 有点中二。 不过他无所谓,如果她喜欢的话。 “确定。” 景召拿出手机,重新编辑微博简介。 “好了。” 商领领欢欢喜喜地去刷新微博。 雨还没停,景召停在一处:“到了。” 商领领抬头,看到了一个老旧的牌匾——时间照相馆。 她来过这。 收银台上的唱片机开着,在放一首老歌,老毕正在煮咖啡,有客人进来,他抬头望了一眼,是认得的面孔:“是你啊。” 商领领走到茶几前,咖啡的香气扑面而来:“您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4392镜头。” 那可是老毕店里的非卖品。 当初小姑娘可是求了半天,一口一个好伯伯,又是抹桌子又是扫地,说要用那个镜头去求婚。 老毕不忍心坏人姻缘,这才忍痛割爱。 他问小姑娘:“求婚成功了吗?” 景召安置好雨伞,掀帘而入,代商领领回答:“快了,回头喜糖发你。” 老毕诧异:“你怎么来了。” “带未婚妻过来躲雨。” 老毕不怎么玩微博,认不得商领领,狐疑地看着她:“未婚妻?” 景召牵着人过去:“领领,叫师哥。” 商领领乖巧地喊人:“师哥好。” 老毕差点洒了咖啡。 297:别摸,在别人家呢(一更) 老毕差点洒了咖啡。 他拿帕子擦擦手:“所以,我的4392最后白白进了你的口袋?” 景召回答之前,先问了商领领:“你没付钱吗?” “付了。” 景召淡定自若地反驳老毕的话:“银货两讫,哪来的白白。” 还真是夫唱妇随。 老毕放弃理论:“说不过你。”他问景召,“喝不喝咖啡?” “嗯。” 老毕去拿杯子。 景召跟商领领说:“在这坐会儿。”他起身,去了厨房。。 老毕煮的一手好茶,也煮的一手好咖啡。他开着水龙头在洗杯子,那套杯子是景召送的,在维加兰卡出土的古董。 景召站在门口:“她喜欢甜口的,帮她多放点糖。” 老毕从橱柜里拿了一罐方糖出来,继续洗他的杯子:“你眼光不错。” 景召没谦虚:“谢谢。” 说实话,有点意外,老毕曾经以为景召会和他一样,对世俗没有欲望,终生与摄影为伴,不成家不生子。 “有没有干净的毛巾?” 老毕说:“洗手间的柜子里有。” 景召去拿毛巾的那会儿功夫,老毕已经洗完了杯子,趁景召还没出来,他悄悄地问商领领:“买镜头真是为了求婚?” 商领领之前撒了谎,有点不好意思:“为了追他。” “你追的他?” “算是吧。” 老毕摸了摸胡子:“也是,这种事儿上景召不是会主动的人。” 景召过来了:“说什么呢?” 老毕面不改色地继续冲咖啡:“说你们相配。” 景召把毛巾放到商领领手里。 “擦一下。” 她擦了下手和脸,把毛巾还给了景召,他湿得更多。 老毕用镊子取出一块方糖:“糖够了吗?”是在问商领领。 景召说:“再加一块。” 他没管自己,旁若无人地给商领领擦头发。 商领领催促他:“你先把外套脱了,不然里面的衣服也会湿。” 他嗯了声,给她擦完头发又去了洗手间。 老毕拿来一个空杯子,放上垫了过滤纸的过滤杯,再添上咖啡粉。 “景召给你拍过照吗?” 商领领坐姿相当乖巧,笑得又甜又软:“拍过。” 老毕把水加热到适宜的温度,开始冲泡:“那他有没有夸过你?” “有啊。” 水要慢慢加,要没过咖啡粉,直到表面没有咖啡泡沫。 “你很适合镜头。”老毕收了徒之后,很少自己拍人像,今天没忍住,一时技痒,“能给你拍一张照吗?” 景召拿了一条新毛巾过来,帮商领领回绝了:“我们是来避雨的,不是来当模特的。” 老毕失笑:“你看他小气的。” 商领领跟着笑弯了眼。 景召在浴室已经擦了头发,半干半湿,衣领下的锁骨大概没得他细致对待,都被擦红了,衬衫敞着两颗扣子,稍显得随意与落拓,外套被他随手搭在了椅子上:“老毕,再给我条毯子。” “等着。” 老毕去楼上拿了条毯子下来。 景召接过后,盖在商领领腿上,他拿来新的毛巾,蹲下去,擦她脚踝上的雨水。 老毕觉得自己的判断错了。 景召是很主动的人。 “冷不冷?”景召摸了摸商领领的裙摆,还是湿的。 “不冷。”她并腿坐着,推了景召一下,示意他坐好,还有别人在场。 景召没管,用干毛巾裹着裙摆细细擦拭。 老毕识相地没有取笑他,咖啡煮好了,他加上方糖,搅拌了几下,端给商领领。 “喝点热的。” “谢谢。” 商领领尝了尝。 景召坐下,老毕给他也端上一杯,问商领领:“味道怎么样?” “很好喝。” 外面的雨势小了一些,打在窗户上的雨滴杂乱地响着,既安静,又喧闹。屋外天色乌青,水雾浓浓地笼罩着空荡荡的小巷,雨水沿着屋檐坠落成串,跌进水洼里,打散地上的倒影,雨中的胡同深巷美得格外有格调。 大部分的艺术家喜欢雨天,包括老毕。 他放下杯子,去拿了一台相机:“我出去拍张照。” 他撑了一把旧伞就出去了。 商领领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平时话那么多,这会儿安安静静的。 景召微微侧着身,靠在沙发上,姿态放松:“在想什么?” “想我以前追你的日子。”商领领想起了她给景召送镜头,“那时候你多冷漠啊,对我爱理不理。” 景召用手指缠着她一缕头发,细细摸了摸,快干了。 “要真爱理不理,你根本见不到我。” 他哪一次不是任由她闯进他的圈子里。 商领领搁下杯子,被咖啡温过的手还是暖的,她不禁摸摸景召的眉毛、鼻子、卧蚕。 造物的神很偏爱他,给了他最美的皮相,最硬的骨。 “把你变成我男朋友这件事,好有成就感啊。”这是商领领做过最好的一件事。 景召扣住她的手:“别摸了,在别人家呢。” 298:景夫人商领领,岑肆替她报仇(二更) 景召扣住她的手:“别摸了,在别人家呢。” “人家可没你这么老古董。” 景召往屋外看了一眼,老毕不在,走得很远了。他吻了下商领领的手指,然后松开,起身,走到照片墙的前面,看上面的老照片。 “景召。” 他回头:“嗯。” 商领领坐在沙发上:“景召。” 他回到她身边。 “怎么一直叫我?” 从来没有爱理不理,她每一次叫他,他都会回应。。 “我们都没什么合照,让你师哥给我们拍一张吧。”商领领是心血来潮。 “好。” 景召去叫人。 老毕过来,问怎么拍。 景召坐到商领领身边,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就随意点。” 老毕先找了找感觉,调一下光圈,镜头对准人像:“别看你未婚夫了,看镜头。” 商领领笑着去看镜头。 不太爱笑的景召也笑了下。 老毕按下快门,拍了两张,再回看照片,十分满意。他没怎么调光,但模特很上镜,怎么拍都好看。 “我店里的规矩知道吧?” “知道。”景召问商领领还要不要。 她杯子里空了。 她说不要了。 老毕年纪大了,就爱看小年轻谈恋爱:“明年来不来?” “嗯。” 外面雨停了,天也黑了,昏黄的街灯与对面夜市的霓虹在窗户上投下五颜六色的影子。 老毕热情邀请:“一起吃晚饭?” “不了,我带她出去吃。” 毯子没还。 景召让商领领披在身上带走了。 雨一停,街上人多起来,沿路的洋槐还在滴滴答答落着雨滴。 景召干脆撑着伞,穿过繁茂的树荫。 “你师哥店里有什么规矩啊?” “相同的人每年的同月同日过来拍照,可以终身免费。” “哦。”商领领裹着毯子,蹦蹦跳跳地去踩树影,“那我们以后都来。” 景召撑着雨伞在她身后:“好。” ***** 晚上,贺江打给景召。 “景老师,那个,”贺江都不好意思问,“微博简介是您自己改的吗?” 应该是女朋友改的吧。 总不能是盗号。 “是我改的。” “……” 那个洒脱、自持、成熟稳重、克己复礼、不食人间烟火的景老师去了哪里? 这么久了,贺江还是有点不适应:“您怎么把简介给改了?” “有问题吗?” 当然有。 恋爱的酸臭味太浓了,不符合您的形象。贺江委婉地提醒那不合适:“那是您的工作号,简介那样写会不会不太正式?” “就那样吧。”景召不怎么在意。 贺江最后挣扎再挣扎一下:“商务合作的邮箱还是得写在简介里。” “很多人都知道,不写也不要紧。” 算了,不挣扎了:“那好吧。” 老板任性,做员工的还能说什么呢? 贺江挂了电话,默默地去建了一個工作室账号,等回头再用老板的号艾特一下。 女朋友不在家,贺江实在无聊,于是去逛逛超话,吃吃老板的恋情瓜。 摘星星给你哇:【姐妹们,快去看景老师的微博简介!#景召#】 【直男式的浪漫,太鲨我了】 【一人血书,求景老师和ruby去上恋综!】 【我们ruby调教有方啊】 【昨天还有营销号说景老师另寻新欢,今天就硬核辟谣,这速度!】 【嘿嘿,比我自己谈恋爱都激动】 【商ruby到底什么背景,有没有人挖到,求分享】 【……】 商领领在浴室里。 景召过去敲门:“领领,你手机响了。” “你帮我接一下。” 是没存过的本地号码。 景召接了:“喂,你好。” “是商小姐的手机吗?” “是。” “你的外卖到了。” “麻烦稍等一下,我现在下去。”景召挂了电话:“领领,我去帮你拿外卖了。” 商领领打开门,脸上贴着面膜:“顺便帮我取一下快递。” “有几个?” “两个。” 景召下楼,先拿了外卖,再去门卫室取快递。 门卫老徐认得景召:“景老师,来拿快递啊?” “嗯。”景召报了商领领的尾号,“两个快递,有劳了。” 老徐笑出了褶子:“景老师你太客气了。” 怪不得景老师桃花那么旺,老徐以前就撞见过几次,小区里的单身女性跟景老师搭讪。 不奇怪,这年头绅士有涵养的优质男人不多,兼具外貌和财富的就更少。 老徐找到了快递,核对一下号码跟收件人:“女朋友的吧?” 景召:“嗯。” 商领领的快递收件名是景太太。 晚上,商领领睡下后,景召起来给安格斯发了一封邮件。 【戒指做好了吗?】 安格斯那边是白天,回复得很快。 【快了】 【我派人过去取】 ***** 门窗紧闭,房间里暗无天日。 屋外有脚步声。 有人喊:“岑爷。” 屋里的人听到声音,立马坐起来。这间屋子的窗户被钉死了,门上另外开了一扇小门,用来送饭。 小门从外面打开,光线瞬间照进去。 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声音,四周幽静,隐约有回声。 “听说,你要见我。” 小门开得不够高,屋里的人只能看到门外那人的唇、下巴、喉结。 是岑肆。 屋子里关的是他的父亲,岑永青。 岑永青赤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精神已经濒临崩溃:“放我出去。” “老实待着。” 岑永青疯狂地拍门:“放我出去!” 岑肆冷漠地看着。 整整一周,岑永青的吃喝拉撒全在六平米的房间里,曾经闻名一带的悍匪如今形如枯骨。 他毁了容,瘸了腿:“你想干什么?为什么把我困在这里?” 他这个儿子,从小就看得出来,跟他一样,坏胚子一个,杀人放火什么都做得出来。 岑肆在门外,点了一根烟,抽了口,慢慢悠悠地吐出烟圈:“她在找你。” 299:Ruby才是大金主(一更) 岑肆在门外,点了一根烟,抽了口,慢慢悠悠地吐出烟圈:“她在找你。” 她? 岑永青立马弓下腰去看门外:“谁?” 何婉林?还是商裕德? 不,不可能。 这两个人不可能掌控得了他这个儿子。 “要好好听话。”风把烟灰吹到了他手上,他没管手背,只擦了擦他心爱的戒指,他摸索着戒指上的宝石,自言自语,“要听她的话。” 不知道他是在告诫自己,还是告诫岑永青。 岑永青想不明白,这個“她”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这个本事,能让岑肆这种眼里根本没有底线和法纪的人听话。 岑肆冷不丁地问了句:“还记得你的腿怎么瘸的吧?” 他打的。 他把他亲生老子的一条腿给打瘸了。。 那是五年前的事,当时他在西西戈尔已经成名,岑永青去找他避难。 他说好,但要给他一条腿。 岑永青每回想起来后背都发凉,他跛着腿,本能地往后退。 当年任由打骂的少年已经长大了,长成了心狠手辣、比生父还要暴戾阴毒的恶鬼。 他弯下腰,目光似利刃出鞘,低声警告门后的岑永青:“别想着逃跑,好好等着。”等着给她还债。 手机忽然震动,发出的声音像某种摩擦声。响在寂静空荡的走廊里,格外瘆人。 岑肆看了眼来电。 “喂。” 电话那头是女人的声音。 这个号码是岑肆的私人号,知道的人不多,他问:“哪位?” “我叫孟露。” “谁给你的号码?” 孟露迟疑了片刻,回答说:“是商领领商小姐给的。” 她并不知道正在和她通电的人是谁,只是本能地害怕,光听对方声音就有种很强烈的压迫和窒息感,让她毛骨悚然。 “她为什么给你号码?” 孟露不敢撒谎:“她问我想不想换队友。” 岑肆脚步停下,习惯性地抚摸着戒指:“明天来一趟宝石娱乐。” ***** 录音棚的控制室里,李潇玥突然声调拔高。 “宝石娱乐要签她?” 洪真让工作人员先出去,用眼神示意李潇玥小声点:“我刚得到的消息。” 李潇玥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凭什么?”她孟露何德何能!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宝石娱乐那边直接联系了程总。” “那孟露的合约呢?她不是签了三年吗?” “合约问题宝石娱乐的法务部会解决,程总让我不要管。”洪真在圈里摸爬滚打了几年,看得出来一些,这绝对不是简单纯粹的挖人,不然也用不着程总亲自出面。 李潇玥脸色越来越难看,很不甘心:“比她会唱、比她有人气的多了去了,怎么偏偏看上她?” 那可是宝石娱乐,国内没有那家娱乐公司的造星能力和资源能比得过宝石娱乐。 洪真也纳闷:“有什么办法,就偏偏看上了她。” 李潇玥在脑中里盘算完,挽着洪真软磨硬泡:“姑妈,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去宝石娱乐,孟露的商业价值还不如我呢,你能不能给我争取一下面试的机会?说不定我能取而代之。” “别想了,签约人选不是我们举荐过去的,是宝石娱乐那边亲自指定了孟露。” 李潇玥更嫉恨了,咬牙切齿:“她可真有本事,也不知道是用什么脏手段搭上了哪个老总的船。” 控制室的门没关,姑侄两的谈话外面的人都听到了。 “太过分了。” 孟露的助理气不过,要推门进去理论。 孟露拉住她:“算了。” 她的歌已经录完了,她今天过来是有其他事。 “干嘛还忍她,反正都要去宝石娱乐了。”助理比孟露还气,这么久以来,李潇玥仗着是洪真的侄女,霸凌队友的事没少干。 孟露摇头,不想走之前再节外生枝。她拎着东西,去了配音的录音棚。 商领领出去喝了下午茶。 她刚回来,调音的阿容跟她说:“ruby,刚刚有人来找你。” 她把外带的咖啡放在阿容桌上:“谁啊?” “隔壁录音棚的女歌手。”阿容把旁边座位上的袋子拿过来,“她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商领领接过袋子:“谢谢。” “不客气。” 东西是孟露送来的,一封手写的感谢信、一件外套,还有一盒手工饼干。 感谢信里,光是谢谢就说了十多次,饼干是商领领喜欢的口味,她以前在直播间里说过。 外套她也认得,是景召的,应该就是当年他落在地铁座位上的那件。 翌日,宝石娱乐官宣:孟露正式加入宝石娱乐。 这条官宣微博毫无疑问地冲上了热搜,但和以前不一样,明显可以看出来,这次新东家很重视孟露,一直在控评,甚至老东家也站出来鼎力支持。 不少网友表示,孟露一定是有金主了,于是各种深扒,结果还真扒出了孟露的小号。 她的小号只关注了两个人,景召和ruby。小号很少发微博,但转了很多条ruby的声音视频,每一条她都给自己评论:谢谢ruby,今天也坚持下来了。 整个小号扒下来,透露出两点信息: ——孟露的精神和心理状态很不好。 ——她是ruby的骨灰粉。 小号一出,网上的风评瞬间逆转。 【小姐姐加油】 【真相大白了,景老师只是孟露的工具人,ruby才是真爱】 【宝石娱乐就是牛,都来学学,教科书级别的洗白方式】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有人黑她,她其实也没什么实质性的黑料】 【适可而止吧,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我有理由怀疑孟露的“金主”是ruby】 【ruby不会是宝石娱乐的高层吧】 【商ruby到底什么来头,求博主深扒】 【……】 300:小魔头进公司,媒体扒她背景(二更) 今天景召有工作,商领领自己开车回去。 她在车上接了通电话。 赵守月打来的:“商小姐。”他说,“有辆车一直跟着你。” 商领领看了眼后视镜。 “能确定来头吗?” 跟着她的是一辆灰色面包车。 赵守月说:“我试试。” 挂完电话,他立马加速,靠近面包车。等到下一个路口,商领领刚过红绿灯,他迅速踩油门,直接撞向面包车。。 咣的一声。 相撞的两辆车都刹住了。 赵守月拿了副眼镜戴上,下车,敲了敲被追尾的面包车车窗:“不好意思,我开车没注意。” 车上有两个人,看上去没受伤。 开车的那個揉了揉后颈,一看目标跟丢了,顿时火冒三丈:“妈的,不会开车就别上路!” 赵守月扶了一下眼镜,上面有个拍照的按钮,他盯着男人的脸,不动声色地按下按钮:“对不起,我已经联系保险公司了,会尽快解决赔偿问题。” 晚上,商领领得到了答复。 赵守月说:“是狗仔。” 因为孟露事件,狗仔更想扒商领领的背景了。之后连着几天,老有狗仔尾随商领领,狗仔还算有分寸,没乱发稿子,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麻烦,商领领另有打算,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说何婉林。 她没有让商领领等很久。 “商小姐。” 来电话的是商领领的“线人”。 他说:“何婉林松口了。” 签过字的股份转让合同次日晚上就送到了商领领手里,时间刚刚好,赶得上了月度董事会。 商华国际每月的董事会在月底召开,商裕德想在董事会上正式委任商宝蓝为董事成员。 商领领打算去凑凑“热闹”。 早上,景召和她一起出门:“我陪你去。” 商领领今天搭配的衣服色系饱和度不高,棕灰色为主,白色打底,头发扎了低马尾,耳环稍微明艳一点,选了红色,既知性,又活泼俏皮。 她拒绝了景召的陪同请求:“不用,你去忙你的。” “我不放心。” 景召怕她在外面受欺负。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里面没有别人,商领领抱住景召的腰:“景召哥哥,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的外号叫小魔女。” 没忘。 但小魔女也要人保护。 景召拍拍小魔女的头:“搞不定了找我。” “知道了。” 小魔女今天开了辆红色敞篷。 平时被景召“唠叨”多了,开快车的习惯改了很多,太阳有点晃眼,她戴上墨镜,拨了个电话。 “赵先生。”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赵守月先生正潜伏在某辆不起眼的车里。 商领领问他:“那两个狗仔还跟着吗?” “还跟着,需不需要我帮你甩掉他们?” “不用,让他们跟着。” 赵守月不知道她又要玩什么。 刚才小九爷还给他打电话,让他多留意,好好保护商小姐,但他觉得商小姐根本不需要他保护。景一错了,小九爷才不是找了个手无寸铁的姑娘。 商华国际的本部大楼就建在帝都的商圈中心,楼高五十七层,本部大楼的旁边还有一栋楼,是商华国际建给员工住的宿舍楼。在商圈建宿舍楼这种烧钱行为也就商华国际敢做。 公司停车场的道闸是智能的,会自动识别是否是内部员工的车牌,没有录入过的车牌一律被拦截在外。 道闸旁边就有保安室。 商领领停下车:“能否帮忙开一下闸门?” 保安走过来:“不好意思,这是公司内部停车场,外来车辆不能开进去。”保安身穿西装,态度不卑不亢,“或者你有参观证吗?刷卡也可以。” 商领领愁眉:“刷脸不行吗?”她把墨镜取下来,“我姓商。” 保安认出她的脸了。 他立马致歉:“抱歉商小姐,刚才没认出你来。” 商领领友好地笑了笑:“没关系。” 保安将闸门打开。 商领领开进去的同时,电子识别系统自动录入车牌。 她过了道闸,没急着开走。 后面有车过来,不知道是谁的敞篷,也不敢随便鸣笛。 安保上前说:“商小姐,你的车牌已经录入了,下次可以直接开进去。” “谢谢。” “不客气。” 商领领没有下车,目光自然而然地扫了一眼保安胸前的胸针:“你是goldenworld安保部的吧?”气质就是不一样。 对方颔首。 上次西京城事件,goldenworld交出了一份危机处理的满分答卷,连官媒都下场亲自表扬。王匪趁热打铁,一口气拿下帝都多家公司的安保代理权,其中就包括商华国际。 “我也是goldenworld的。”商领领把别在包包内里的金色胸针取出来,“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goldenworld的员工在入职之前都要接受为期两个月的培训,很清楚金色胸针代表什么。 这是上面的人。 保安的用词换了:“您说。” 商领领单手扶手方向盘,身体稍微往车外倾斜:“我后面那辆灰色的面包车看见了吗?” “看见了。”保安问,“要我帮您拦下来吗?” 她摇头,笑得很甜:“不用拦,帮我放他们进去。” 301:少东家驾到,carry全场(一更) 商领领又被拦下了,在会议室外面。 “小姐,请留步。” 商领领只好停下。 年轻女士过来:“请问您找谁?” “不找谁。” 拦下商领领旳这位女士是集团行政部的员工,。 她解释说:“不好意思,里面在开董事会,非相关人员暂时不能入内。” 刚好,相关人员来了。 。” 来的是一位男士。 商领领认得这位黎总,几年前在年会上见过,他名叫黎见平,是集团海外东部区的负责人,三十出头,也算年轻有为。 他朝商领领点了点头,转身训:“你怎么回事,怎么连少东家都不认识了?” “您是?” 商领领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商领领。” 这个名听说过。 她立马弯下腰去握手:“对不起商总。”她脸都热了,十分窘迫,“我以前没见过您,一时没认出来。” “没事,我几乎没来过公司,你不认识莪很正常。” 少东家爱笑,说话温温柔柔,眼神也清澈无辜,像乖顺可人的邻家小妹妹,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这对少东家的第一印象。 黎见平就不是这个印象了,他以前听过商家小魔女的传闻。 他上前,做了个恭请的动作:“商总请。” 商领领推开会议室的门。 “就目前中西部的局势来看,不适合——” 项目经理的汇报戛然而止,十几双眼睛一同望向门口。 商领领不紧不慢地走进了会议室。 商裕德坐在会议桌的左边首位,礼帽放在手边的位置,脸色稍稍变了:“你怎么来了?” 商领领拉开右手边最外面的椅子,坐下:“我失业了,打算回来继承家业。” 从来没干涉过集团事务的人突然跑回来说要继承家业,不仅商裕德,在座的诸位都惊住了。 反观商领领,淡定自若:“你们继续啊。” 项目经理看了看董事长商裕德的脸色,没得到任何指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就、就目前中西部的局势来看,”经理姓邓,他太紧张,吞了吞口水,“不适合把中洲作为集团的下一个国际试点,东也和斯拉加甫的政治局势不稳定,这几年摩擦不断,另外还有宗教信仰和种族问题……” 大概用了三十来分钟,邓经理终于讲完。 “以上。” 他擦了把汗,终于结束。这个会议议题原本预留的汇报时间是二十分钟,因为商领领突然造访,汇报过程略有些磕磕绊绊。 议题结束,会议室就安静了,诸位董事和一众经理都不作声。 邓经理更紧张了,不禁看向商领领。 她拿着笔,不知道在纸上画什么。 邓经理放下翻页笔:“大家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商裕德不喜欢嫡出的孙女是众所周知的事,虽然看不见,但两股战火交汇,大家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半晌后,商裕德开口:“重新做一份试点选址分析,做好后把方案发给我。” 邓经理松了口气,如获大赦:“好的,董事长。” 他赶紧退回座位上。 投影仪旁边的苏秘书打开新的ppt:“下一个议题。” 公共关系部的经理起身,汇报内容是上个月商华国际旗下贵族学校发生的泄题事件。 董事们最终的决议结果是改变现有的积分制,重新制定一套绩效考核标准。 商裕德下达命令:“财务部配合一下,先试行三个月。” 第三个议题是财务汇报。 汇报人,商宝蓝。 她坐在商裕德的身边,起身之后把位子空了出来,对商领领说:“领领,你坐到我这里来吧。” 商领领坐得太靠后,前排都是董事,之后是经理,她在最后面。 商领领自在地转着手里的笔:“不用了,坐哪儿都一样。” 商宝蓝走到投影幕布旁边,开始做财务汇报,不像平时那么胆小,她侃侃而谈,整个过程收放自如。 汇报的最后,她浅谈了一下教育资源的垄断问题,提出了一些她的看法,以及日后集团的主要方向。 众位董事听完后对她赞不绝口。 “商总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见地,真不愧是商学院的高材生。” 有董事附和:“是啊,有小商总当年的风——” 话说到一半,突然中断。 当年被称为小商总的,是商领领的父亲商淮序。 说错了话的董事立马看向商领领,见她神色没什么异常,这才稍稍宽心。 到这里,既定的会议议题已经全部结束了,但董事长没说散会,大家也不敢起身。 “今天叫大家来还有一件事。” 董事们其实都知道是什么事,商裕德唯一没有通知的只有商领领。 “宝蓝进公司也有一段时间了,她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我想正式任命她为集团董事会成员,大家有没有什么看法?” 大家能有什么看法,商华国际说到底是家族家业,董事会成员有近一半是董事长商裕德委派的。 董事们都不表态,经理们更没有表态权。 黎见平提议了一句:“我看还是投票表决吧。” 商裕德也同意:“那就投票表决。” 同意就举手,商裕德第一个举了手,陆陆续续好几位董事成员跟着举了手。 还有几位在观望。 商领领没有举手,中立派都知道,虽然董事长是商裕德,但最大股东是少东家商领领。 黎见平数了一下:“刚好一半。” 商领领露出困惑的表情:“董事会不是有十三位成员吗?”她问旁边的一位经理,“还有一位呢?” 这位经理被问住了,支支吾吾:“何总她,” 商领领神色纯真懵懂,仿若一只小白兔:“她怎么了?” 经理偷偷看了看董事长,措辞尽量严谨:“何总身体不舒服,在疗养院将养,不适合再参加董事会,董事长任命商总为董事成员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商领领恍然大悟一般:“你的意思是商宝蓝是顶替了何婉林的位置?” “这……” 经理不敢说。 商领领“初来乍到”,提出疑问:“何婉林本人知道吗?同意吗?” 紧接着—— “我不同意。” 说曹操曹操到,何婉林推门进来。 这下好了,商家人到齐了,董事会议一下子变成了家庭会议。 何婉林的出现比商领领出现还要让商裕德措手不及,他甚至不小心撞倒了放在手边的手杖。 “你没有表决权。” 何婉林在商领领旁边坐下,脖子上戴的沙漠之星明亮耀眼,她化着大红的唇妆,风情万种:“我为什么没有表决权?” 商裕德脸色冷峻:“你已经不是董事成员。” 何婉林翘起腿,高跟鞋晃动:“我怎么不是董事成员,难道我手里的股份都是废纸?”她笑得妖娆妩媚,用玩笑的口吻说,“董事长,您也太专制了,公司的大股东都没说话呢。” 大股东商领领被cue了。 那就说点什么吧。 大股东商领领停下画画的笔,纸上赫然一只大乌龟:“我听宝蓝说何女士你身体不舒服,这样的话确实不适合行驶股东表决权。” 商裕德对外声称何婉林的精神有问题。 她从包里拿出两份文件,一份扔在会议桌的左边:“这是我的体检报告。”另一份被她扔到右边,“这是精神科医生开的健康证明。” 有人翻开文件,看完后自觉地往前传。 何婉林化了最美艳的妆,精神抖擞,风韵犹存:“我已经康复了,身体和精神都没有任何问题。” 商领领象征性地问了问:“大家觉得呢?”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商裕德的几位心腹眼神交汇之后,打算起身说话。 商裕德捡起手杖,把礼帽戴上,他起身,整理西装:“任命新成员的事再议,散会。” “等等。” 众人刚挪开的屁股墩又坐回去了。 少东家还有话要说:“我记得公司有条章程。” 众人望向她,屏住呼吸洗耳恭听。 “股东可以根据股份占有比例来委派董事成员。” 少东家这是想大换血? 董事们开始提心吊胆。 商领领很心平气和,表情温柔乖巧,很好说话的样子:“我暂时没有委派谁的打算,也没有罢黜谁的打算,不过以后公司的重要会议我会参加,发给董事长的重要邮件也请抄送给我一份。” 听着好像只是来挂挂名的样子。 “对了,还有件事。”商领领友好地提醒一下,“同一个公司有两个商总不好区分,宝蓝是财务部的总监,大家以后还是叫她商总监吧。” **** 一个半小时后二更 302:宝蓝是商裕德女儿被曝光(二更) 散会之后,商宝蓝追出来。 “领领。” 商领领放慢了脚步。 商宝蓝走到她身边:“你别生爷爷的气,因为你一直不在公司,没有人帮爷爷分担,所以他才会考虑我。” 商领领不在乎的态度:“我没生气。” “没生气就好。”商宝蓝心情似乎很好,脸上挂着笑,“领领,欢迎你回来。” 这话怎么接呢? 商领领:“哦。” 商宝蓝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冷淡,自己主动靠近一些,悄悄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帮我妈妈。。” 商领领作惊讶状:“不是我,我没有,别瞎说。” 商宝蓝只是笑,不说话。 商领领懒得管她,找到刚刚拦她的那位女士:“你是吧?” “可以带我逛逛吗?正好认认人。” “好的商总。” 人力资源部的经理在群里听到了消息,亲自出来接应。 大办公室里,周铃兰和江琴忙里偷闲,在工位上说悄悄话。 周铃兰问江琴:“那是谁啊?咱们经理怎么对她那么客气?” “没听叫她商总吗?” “又一个商总?” 商宝蓝也是商总。 江琴是人力资源部的百事通:“这个才是正儿八经的商总。” “快跟我说说。”周铃兰拿来一份文件,假装在看。 江琴压低声音:“商华国际的前身叫钟华国际,创始人是董事长的岳父,这你知道吧?” “听说过。” “董事长的原配夫人去世之后,董事长掌管了公司,但董事长的儿子小商总商淮序才是公司最大的股东,商华国际也是当年小商总一手壮大的,只可惜小商总英年早逝。”江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经理办公室,领过来的那位就是小商总的女儿,小小商总。” 周铃兰听得有点糊涂了:“那商宝蓝呢?商宝蓝不是董事长的孙女吗?” “她是何总带回商家的私生女。” 果然,豪门是非多。 “那现在公司是谁说了算?” “大股东是小小商总,但这么多年都是董事长在管公司,估计大半高层都是董事长的人。” 主任走过来。 江琴和周铃兰对视了一眼,继续工作。 吃瓜的不止他们俩。 两个实习生nancy和eve用微信在私聊。 eva:【nancy,你有没有觉得商总很像一個人】 nancy:【谁啊?】 eva:【摄影师景召的女朋友,ruby】 eva还发了两张ruby的截图。 nancy:【是有点像】 nancy:【不过ruby很少露面,网上的图都不怎么清晰,说不定只是长得像】 eva:【之前ruby参加慈善晚会,主持人就喊她商总,我觉得十有八九了】 nancy:【厉害了,第一次离瓜这么近】 ***** 何婉林在公司没有担任任何职位,她和商宝蓝一起回了财务部的办公室。 商宝蓝去倒了杯热水过来:“妈,你的身体还好吗?” “我没事。” 何婉林是第一次来这里,四处打量着。 商宝蓝去把门关上,走到何婉林身边,小心地问:“那孩子呢?” 何婉林冷下脸,愤愤不平地说:“你觉得你爷爷会让我留下他?” 何婉林有情人的事商宝蓝也知道,她并不赞同何婉林的所作所为:“你跟周先生的事爷爷其实早就知道了,如果你没有背着爷爷做试管——” “够了!”何婉林怒斥,“还轮不到你来数落我。” 商宝蓝垂下眼睑,一改平时的唯唯诺诺,壮着胆子反驳:“我不是要数落你,我只是希望你跟爷爷和平共处,有什么事摊开说,毕竟我们都是一家人。” “愚蠢!”何婉林板着脸纠正,“我跟你是一家人,跟他不是。” “妈——” “好了别说了,你只要记住,妈妈做什么都是在给你争。” 商宝蓝小声嘀咕:“不争不行吗?” 何婉林戳了戳她的脑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懒得同她多说,何婉林提起包要走,“你去工作吧,商领领现在也回来了,你不要放松大意。” 何婉林转身。 几乎同时,母女两人都换了副神色。 ***** 何婉林的车停在了公司的停车场里,她刚出电梯,商裕德的秘书兼司机苏先生过来请她。 “夫人。”苏先生说,“董事长让我来请你。” 商裕德坐在车上等。 苏先生帮忙拉开车门,何婉林上了车。 “你怎么出来的?” 何婉林语气很不客气:“你管我怎么出来的。” 商裕德冷眼看她。 她抬起下巴直视回去:“怎么?还想把我关进去?”她挑了挑眉,嚣张地挑衅,“你以为我这次还会毫无准备吗?你要再敢动我,你做的那些丑事就会全部公之于众。” 她这次是有备而来,而且要先发制人。 商裕德端坐着,后背始终挺直,脸上不苟言笑:“你想要什么?股份?” “我现在不要股份了。”何婉林勾着脖子上的项链,“看到了吗?商领领送我的,她还说,沙漠之星只有商家正牌的女主人才能佩戴。” 之前就是因为要股份,被商裕德关进了疗养院,是她失策了,毫无准备就用把柄去威胁他。 这次,她放聪明了。 “我要你对外承认宝蓝。” 商裕德怒不可遏:“荒唐!” “现在知道荒唐了?”何婉林完全不顾及还在外面,尖声讥讽,“当初把我搞怀孕的时候怎么不说荒唐?把你自己的风流债推给你儿子的时候怎么不说荒唐?让你亲生女儿喊你爷爷的时候怎么不说荒唐?” 商裕德眉头越皱越深:“如果承认宝蓝,公司一定会受影响。” 何婉林一副完全不管不顾的态度:“这我不管,我就宝蓝一个女儿,你要是不承认她,将来你两腿一蹬了,你在商华国际的股份继承权岂不是还要落到商领领头上?” 商裕德沉默半晌:“容我想想。” 何婉林下了车。 片刻之后,商裕德的车开出了停车场。 后面一辆灰色保姆车里探出一个脑袋,拿着相机,快速地拍了几张。 保姆车里的两个人一个叫大强、一个小迟,他们是娱记,本来是来蹲商领领的。 “强哥,都录到了吧?” “录到了。” 小迟拍拍胸口,实在太震惊了:“妈呀,蹲到这么大个瓜。” 天呀,地呀,老娘呀。 小迟要疯了呀:“我们赚大发了!” 大强看了看刚刚拍的照片,喜忧参半:“别高兴得太早,资本家的丑事能不能发还不知道呢。” 303:上镜夫妻档直播,深夜福利(一更) 明星周刊,主编办公室。 录音放完。 小迟激动地问:“主编,能发吗?”小迟是新人,十分踊跃,“咱们可以取巧,从商ruby那边下手,这样话题度也有了。” 主编姓林,男士,四十出头。 他摇头:“录音的主人公不是公众人物,曝光了估计得吃官司。” 小迟瞬间丧气。 大强是老油条,猜到了不能发:“这么大的料不能白费了,要不我们卖出去?” 这种操作娱乐圈就很常见了,有些料是用来曝光的,也有些料是用来卖的。 “卖给谁?” “商家人。”大强很肯定,“这种丑事,商家应该不想搞得人尽皆知。。” 林主编笑,想得太天真了。 “搞得人尽皆知很容易,把你们搞去吃牢饭也很容易。” 大强闭嘴了。 小迟急了:“那怎么办?不能发也不能卖。”他还想干一票大的呢,“这种爆炸性的家庭伦理新闻,要是能曝光,流量铁定有了。” 林主编握住录音笔,觉着有点烫手:“你当这是一般的家庭伦理?这是资本家的命脉,一旦曝光,不光是流量,帝都商圈都要跟着动一动。” 商家的商业版图太大,就怕资本家的命脉还没撼动,他们这群撼树的蜉蝣就被踩死了。 小迟阅历少,没想那么深:“这么严重?” “不然呢?你以为资本家好惹?” “白高兴了,还以为能大赚一笔。”小迟一腔升迁发财的热血全被浇凉了,“那这个录音怎么处理?” 作废的话太可惜了。 林主编思忖,想想还能不能用到别的地方。 桌上的手机响了。 林主编接了:“喂。”他摆摆手,示意大强和小迟先出去。 “是林主编吗?” “我是,您是?” “我姓商。” 女孩子说话绵言细语的,声音很好听。 但声音再好听,林主编也如坐针毡:“商小姐。”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商小姐。 刚走到门口的大强和小池都停下了脚。 林主编小心翼翼:“您联系我是为了录音的事吧?” 对方好像很诧异:“你们还录了音?” 林主编以为是来问罪的,立马表态:“您放心,我们这边有分寸。” 社会经验告诉他,跟谁过不去,也别跟有钱人过不去。 “我猜你们也不敢公开。” 的确。 她叹气:“作废了又很可惜。” 的确。 她似乎在思考,沉默了片刻,声音很甜,像包了糖衣:“那要不要我给你们指条明路?” 林主编求之不得:“您说。” ***** 十一点整,商领领开了直播。 老规矩,外接镜头的角度调到只能看到手。 她凑近人耳型麦克风,轻声打了声招呼:“晚上好。” 她微博说了直播时间,蹲点进房间的人很多。 【晚上好】 【新粉报道】 【有ruby的地方就有我】 【注意注意,书架第三排有惊喜】 【注意注意,第三排蓝色封面外文书】 【注意注意,黄金翻译来了,书名《光与摄影》】 【哈哈哈哈哈哈,景老师家嘛,谁不知道】 【……】 商领领把道具放到桌上:“今天有两个流程,剪纸和睡前故事。” 【已关灯】 【已躺好】 【已戴上耳机】 【已准备入睡】 【孟孟露露投喂火箭?2】 孟孟露露。 孟露? 商领领拿出剪刀和红纸,剪纸是跟星悦豪庭七栋的一位老太太学的,复杂的图样她还没学会,只会剪简单的,比如小猪、兔子、囍字、福字、安字。 剪什么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声音,沉浸式剪纸发出的白噪音哄睡效果很好。 【想睡,又想看剪的图案】 【好像是兔子】 【想要,ruby,你直播卖剪纸吧】 【剪纸这个点子,估计又要被模仿了】 【ruby一个人养活了一大批asmr博主】 【孟孟露露投喂火箭?2】 商领领剪纸的动作突然停顿下来。 景召进来了,没有走进镜头,他放下一杯牛奶,把亮屏的手机拿给商领领看。 手机静音了,有人来电。 景召用自己的手机打了一行字:“我帮你接?” 电话已经打了几次,不知道是不是有要紧事。 商领领放下剪刀,低声同直播间的观众解释:“不好意思,我要接個电话,能不能让景老师替我一会儿?” 弹幕反响激烈。 【能!】 【快!】 【我已经准备好了!】 【瞬间清醒】 【睡什么睡,起来嗨!】 【孟孟露露投喂火箭?2】 商领领起身,接过手机,指了指椅子,示意景召坐上去。 景召洗过澡,穿着睡衣:“我不会。” 两人都在镜头外。 商领领声音压得像在说悄悄话:“不要紧,你可以给她们读书,不过设备收音很厉害,要小声一点。” 他不太想。 但是是女朋友的要求。 “嗯。” 商领领出去接电话了。 景召拿了一本书,《光与摄影》,坐下后,开始读上面的内容。 他在国外长大,口语很纯正,嗓音更不用说,声控党的福音,唯一不足的是他不太懂直播的设备,离收音麦克风的距离有点远。 听众要疯了。 【啊啊啊啊啊】 【声音好好听,手也好好看】 【完蛋,越读越清醒】 【一本摄影专业书,读得我耳朵要怀孕了】 【我要看脸!!】 【孟孟露露投喂火箭?2】 【求露脸】 【求露脸】 【……】 景召把镜头调高了,让脸入镜:“可以了吗?” 【可以!!】 【啊啊啊啊啊】 【哇哦,睡衣诱惑】 【景老师,什么时候结婚啊?】 【什么时候生娃呀?】 【生几个啊?】 【要不直播洞房吧,我不介意】 【……】 景召继续读专业外文书。 助眠直播,越播大家越不想睡。 304:生个女儿玩玩吧(二更) 商领领在客厅接电话。 何婉林打来的:“商裕德说可以更改户口上的关系,但不能公开。” 这个结果,商领领料到了。 “他不会公开,他要脸。” “你都猜到了他不会公开,为什么还让我提出这个要求?”何婉林看不透商领领想干什么。 “你不用知道。” 去参加董事会的事、和商裕德谈条件的事,何婉林越想越不对:“你在利用我?” 这觉悟,有点迟钝啊。 “不然呢?做慈善吗?” 商领领挂了电话,回书房。 景召见她回来,放下了书。。 “你继续。” 他便继续。 【天,磕到了】 【景老师被迫营业哈哈哈】 【求上镜同框,我想截个图】 弹幕都在求同框。 商领领没走进镜头,倚着书桌,安静地旁听,景召声音条件好,听他念外文很享受,他要是做asmr,就算不露脸,肯定也能吃得开。 她端起放在桌上的牛奶。 景召放下书:“冷了,我给你换一杯。” 他起身,去热牛奶了。 商领领坐下,把外接镜头调低,继续剪纸,她的小兔子还差几刀。 但她发现她的听众都变了心。 【景老师,你快回来!】 【景老师别走!】 【不想睡了,只想磕糖】 【ruby,下次什么时候再发一次这样的福利?】 【我不介意夫妻档asmr】 【景老师不要走啊啊啊】 【……】 商领领一刀下去,把小兔子的jiojio剪断了:“你们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商ruby吗?” 满屏幕的:【哈哈哈哈哈哈】 周六,景召和商领领回了华城,陆女士要求的,周末必须回去吃饭。 秦响搬去了501,和周自横同住。 202搬进来了新住户,是一位年轻的单亲妈妈,带了一个不到四岁大的女儿。 单亲妈妈今天有点事,要晚点回来,热心市民陆女士主动提出去兴趣班帮忙接孩子。 电视机里的儿童频道在放动画片《三只小猪》,小朋友端端正正乖乖巧巧地坐在沙发的最右边,并着脚,小皮鞋没有挨到沙发套。 商领领坐下。 小朋友礼貌地叫人:“姐姐好。” 小朋友的妈妈手一定很巧,小辫子编得特别好看,还带了毛茸茸的发卡,软萌值翻倍。 商领领回小朋友说:“你好。” 三四岁的小朋友穿白裙子,但干干净净的,一点都没弄脏,她应该是有混血血统,瞳孔不是纯黑色,带点琥珀色,小小年纪五官很立体,漂亮的像洋娃娃。 是骗生女儿系列。 她把遥控器往推到商领领那边,意思是姐姐可以换台。 商领领想起了她看过无数遍的动物世界,molly狮子后来也生了小狮子,特别凶萌,让人保护欲爆棚。 “你叫什么呀?”商领领不由得加上了可可爱爱的语气词。 小朋友文文静静的,是個小淑女:“我叫安安。” “我叫领领。” 安安就喊她:“领领姐姐。” 啊,突然想生女儿。 “糖葫芦好了。”景河东端了一盘他做的糖葫芦出来。 有山楂的、葡萄的、草莓的,沙糖桔的、圣女果的,还有樱桃和猕猴桃,五颜六色的水果串成串,淋上慢火熬制的蔗糖,颜色好看,令人食指大动。 “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商领领拿了一串草莓的,第一口咬到了薄薄脆脆的糖衣,还有酸酸甜甜的草莓。 她眯起眼睛:“很好吃。” 安安拿了一串圣女果的,小口地咬,也眯起了眼睛:“很好吃。” 两只乖可爱,吃东西的样子让景河东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他顿时干劲十足:“等着,我再给你们做拔丝红薯。” 他立马回厨房。 两只坐在沙发上,一大一小一起吃糖葫芦的画面在夕阳下简直让人赏心悦目、母爱泛滥。 动画片里在唱:爸爸妈妈还有我,我们是相亲相爱的快乐猪…… 花面里就差个爸爸了。 “好乖啊。”在阳台收衣服的陆女士故意看景召,故意说,“想要。” 景召在浇花,没作声。 陆女士再大点声:“想要啊。”想要小孙女! 趴在瓷砖上躺尸的景倩倩:“喵。” 景见关掉游戏,去厨房。 “爸。” 景河东在熬拔丝红薯的糖:“没钱。” 景见:“……” 他默念:亲生的。 “爸,妈想生三胎。” 景河东的锅铲掉地上了。 他关了火,走到客厅,慈爱地看了一会儿安安,没忍住:“老婆,你来一下。” 陆女士衣服收到一半,放进干净的衣篓里:“干嘛?” “你来一下。” 陆女士过去 景河东拉住她,往主卧去。 “干嘛呀,神神秘秘的。” 景河东关上主卧的门,摸摸鼻子。 “老婆。” 他支支吾吾,有点不好启齿。 陆女士是急性子:“你支吾什么,有话快说。” 那他就直说了,低着头,猛男害羞:“高龄产妇很危险的。” 站在熊一般高大的景河东身边,陆女士显得特别柔弱娇小:“什么高龄产妇?” 景河东还有点脸红,只是皮肤太黑,不明显:“我们还是别生三胎了,你要是想要女儿,我们可以走关系去领养。” 可爱的陆女士瞬间炸毛,揪住景河东的耳朵:“谁要生三胎了,一把年纪你臊不臊?” 五分钟后,景河东出来了,左边耳朵是红的。 他走到玄关:“景见,你过来。” 景见一把游戏还没打完,不情不愿地过去:“叫我干嘛。” 景河东打开门,口吻莫得感情:“我们断绝父子关系了,你滚吧。” 景见:“……” 305:领领七岁就定下了景召 景见脚刚迈出去,啪的一声,门就被摔上了。 与此同时,电梯门开了。 “景见。” 钟云端从电梯走出来,戴了一顶蓝色渔夫帽,口罩也是蓝色。 “找我?” “不是,我来——” 还螺丝刀。 钟云端眼眸一转,改了口:“我来找你。” 被赶出门后手机断了网,游戏已经掉线了,景见把手机揣进兜里:“找我什么事?” “我家鞋柜的把手掉了,我不会修。” 然后景见去帮她修把手。 然后她就可以趁此送他皮肤、请他吃大餐。。 啊,她真机灵。 身为房东儿子,给租客修个东西很正常,景见插兜走在前面:“走吧。” 钟云端跟着上了电梯。 到了二楼。 钟云端先下电梯,跑到门口。 “你在外面先等一下。” 她开了门,自己一个人进去,还迅速把门关上了。 搞什么? 没一会儿,景见听到里面有响声,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在干嘛。 他敲了敲门,里面突然咣当一声。 “钟云端。” 终于,她开了门,帽子摘掉了,额头露出来,沁出了细密的汗。 景见往屋里扫了一眼:“你不是说把手掉了吗?” 鞋柜就在玄关,整扇柜门都掉了。 钟云端的眼睛很大,一眨一眨,有种天然呆萌的无辜感:“我说了把手吗?” “说了。” 把手已经被钟云端用螺丝刀修好了。 她本来只是想把修好的把手重新拽下来,不料把整扇门拽下来了。 她不眨眼睛,不承认:“哦,我口误了,坏的是柜门。” 古里古怪的。 景见摆了摆手,示意别挡路:“靠后点。” 钟云端让开。 景见蹲到鞋柜前面,看了看整个脱落下来的柜门。 是合页坏了。 “你家里有没有合页?” 鞋柜可能有点老,合页生了锈,从中间断开了,没法修,只能换。 钟云端用手撑着膝盖,凑近去瞧:“什么是合页?” 景见捡起地上的螺丝刀,用螺丝刀敲了敲柜门上端下来的半边铁片:“这玩意。” 钟云端摇头:“没有。” “那我修不了。”景见手里的螺丝刀调了个头,他握着尖锐的那头,用手柄那端戳了戳钟云端的手背,“你手流血了。” 她立马站直,把手藏到身后。 刚刚拔把手的时候太用力了,被金属把手的边缘划伤了。 景见将螺丝刀扔在了玄关柜上,腾出的手捏住了小姑娘的袖子,硬是拉到前面。他看了看她手上的伤口,又瞥了眼柜门把手。 把手上果然有血。 “钟云端。” 钟云端立正,表情略呆:“啊?” 景见松开她的袖子:“你不热吗?” 她瞳孔的颜色黑得像戴了美瞳,冒了一头的汗,偏偏还摇头。 景见刚抬起手。 钟云端立马后退,靠到了身后的墙上。 景见手伸过去,她转开脸,闭上眼,睫毛乱抖。景见笑了下,手指绕到她耳后,勾住她口罩的带子,摘了下来,扔在柜子上。 钟云端睁开眼,呼了口气,不知是热的还是憋的,脸通红。 她贴在墙角,脸朝另一边,不看景见,耳后有细密的汗,耳朵也红了。 景见不喜欢拐弯,很直地问:“你是不是在追我?” 钟云端猛地转过头来,愣住。 看她脸更红了,景见觉得答案没跑了,他连拒绝的理由都想好了——不谈恋爱,女孩子没游戏好玩。 钟云端斩钉截铁地否认:“没有。” “……” 景见觉得她在嘴硬,他虽然没谈过,但喜欢他的女孩子他见过不少。 他语气笃定:“那你跟我打游戏。” 钟云端表情真诚:“我想送你皮肤。” 他语气不太笃定:“跟我拼车。” 钟云端表情真诚:“我想给你省钱。” 他开始烦躁:“找我点外卖。” 钟云端表情真诚:“帮你赚外快。” 景见彻底无语住了。 钟云端以为他不相信她的知恩图报的美德,表情更加郑重诚恳了:“在西西戈尔你帮了我,我想报答你。” 景见不想说话了。 他以为她想泡他,结果她在扶贫。 “景见,你是不是很缺——” 钱字还没出口。 景见语气有点冲:“以后别找我打游戏。” “为什么?” 他非常毒舌:“你菜。” “……” 可是她小号只找过他一次啊,一次就这么嫌弃了吗? 景见走了。 钟云端陷入了深思,她好像得罪了恩人。 ***** 太阳已经临近西山,安安的妈妈过来接她了。 安安的妈妈是位非常温柔漂亮的女士,她在蛋糕店上班,为了答谢陆女士,特地带来了她亲手烤的小蛋糕。 陆女士打包了景河东做的糖葫芦和拔丝红薯,当做回礼。 商领领跑去阳台。 景召拿着相机,在花架前,拍一株刚盛开不久的蕙兰。 夕阳只剩余光,氛围感刚刚好。 “景召哥哥。” “嗯。” 景召转过身来,商领领进了他的镜头。 他调到摄像模式。 漂亮的日暮里,女孩漂亮得不像话。 “安安很可爱,很漂亮,对吧?” “嗯。” 景召稍微拉远距离,让商领领在镜头的黄金比例里。 光线很柔和,仿佛给她打了一层滤镜,耀眼,又同时温柔。 她笑起来会露出左边的一颗小尖牙:“我小时候也很可爱,很漂亮。” 确实。 她小时候很可爱、很漂亮。 那时候她七岁,穿着昂贵华丽的公主裙。 “喂!” 她喊得来势汹汹的,样子还没张开呢,气场像個小魔女。 她抱着洋娃娃,冲到他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他站在陆家别墅外面的树下,没有回答。 “你怎么不说话?”她把手里的洋娃娃一把塞到他怀里,“送给你。” 洋娃娃的眼睛被她抠掉了,但是上面镶上了红宝石。 她戴着一顶帽子,帽子上趴着一直狮子,帽子的带子在下巴处系了蝴蝶结,脆生生地提出她的霸王条款:“你收了我的洋娃娃了,以后只能和我一个人玩。” 那一年,景召八岁,去帝国看望生母。 当年稚嫩的小魔女已经长大,成了他镜头里最漂亮的模特。 “我们以后要不要也生个女儿?”她非常肯定地说,“要是长得像我,一定超级可爱,超级漂亮。” 景召笑:“这是概率问题,我们决定不了。” 陆女士在客厅高:“领领。” “嗯?” “你快来。” 商领领跑出了景召的镜头:“怎么了?” 陆女士把手机给她看:“方太太给我发了个视频。” 视频里,商裕德和何婉林的丑事被曝光了。 306:领领为父正名,景召索吻(一更) 视频里,商裕德和何婉林的丑事被曝光了。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帝律公馆的周家给小金孙办百日宴。小金孙的姑姑是外交官,在国外回不来,就录了个视频寄过来。 快递是保安帮忙签收的。 宴席上,气氛正好,小金孙的爸爸就拿出了u盘,插进电脑,视频投放到幕布上。 画面一片漆黑,但有声音出来。 “我要你对外承认宝蓝。” “荒唐!” 商裕德突然站起来。。 满堂宾客噤若寒蝉,众人屏息细听。 “现在知道荒唐了?当初把我搞怀孕的时候怎么不说荒唐?把你自己的风流债推给你儿子的时候怎么不说荒唐?让你亲生女儿喊你爷爷的时候怎么不说荒唐?” “如果承认宝蓝,公司一定会受影响。” “这我不管,我就宝蓝一个女儿,你要是不承认她,将来你两腿一蹬了,你在商华国际的股份继承权岂不是还要落到商领领头上?” “容我想想。” 录音里的声音,再加上商华国际、商领领、宝蓝等字眼,指向性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简直实锤。 全场宾客哗然。 商裕德铁青着脸,拂袖离开。 席间有人开口:“居然把自己的风流债赖给已经过世的儿子。”是老者的声音,愤愤骂道,“还成天装贵族,臭不要脸!” 这是周老爷子骂的。 忘了说了,周老爷子以前是教育局的,十年前被商裕德搞下了台。 丑闻出现了人传人的现象,不到一天,商裕德的丑事就传遍了整个帝律公馆,乃至商华国际。 陆女士把视频关掉。 “还好吧?” 商领领一副受了很大冲击的表情:“没事。” 陆女士拍拍她的手,安慰:“也算是好事,帮你爸爸出了一口气。” “嗯。” 这是商领领的第一步计划,还父亲清白。 “我听方太太说,你爷爷在查录音的来源。” “查到什么了吗?” 陆女士摇头:“你爷爷那边咬定是周家搞的鬼,毕竟是老对头,但周家不承认,说是有人故意掉包了快递。这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你爷爷不可能兴师动众地查,只能自己吞了这个闷亏。” 晚上,商领领给明星周刊的林主编打了笔尾款。 周家老爷子这個人爱记仇,锱铢必较,而且狡猾,由他来揭露商裕德的丑闻,最适合不过。 翌日,阴天。 景召和商领领在陆女士那边吃了早饭,景河东给他们打包了一些他做的小菜,让他们回帝都吃。 “我们走了。” 景召拿了伞,准备出门。 “领领。”陆女士从厨房追出来,“要是有什么事,记得给家里打电话。” 陆女士很担心商家的那些腌臜事会影响到商领领。 商领领乖巧应道:“好。” 陆女士嘱咐景召:“路上慢点。” “嗯。” 电梯刚好来了。 景召和商领领上了电梯,外面乌云密布,雨水将至。 电梯停在二楼,女士带了小孩上来,是安安和她的妈妈,姚凌锁。 陆女士说这个名字很特别。 姚凌锁说:她的父亲姓姚,母亲姓凌,他们很相爱。 “早啊。” 商领领回:“早。” 姚凌锁在蛋糕店工作,当门店销售员,听陆女士说,姚凌锁大学没念完,二十岁就生下了安安,只有高中文凭。 她很漂亮,温柔优雅,很有书香气质,就像出身古代名门的女子。 商领领弯着腰,跟小朋友打招呼:“安安,早上好呀。” 安安的大名叫姚安虞,虞:通“娱”,快乐的意思。 外面要下雨了,安安穿着小黄鸭雨衣,今天梳了半披发,是个小淑女:“姐姐早上好。” 景召不爱笑。 安安有点怕他:“叔叔早上好。” 商领领抿着嘴笑。 电梯到了一楼。 姚凌锁牵着安安出了电梯:“我们先走了。” 商领领挥了挥手。电梯门合上,她和景召去了负一楼的停车场。 上车后,景召说:“你下次教小朋友改一下口。” 商领领系上安全带:“嫌把你叫老了?” “差辈分了。” 车开出停车场,这会儿是早高峰,路上有点堵。 雨开始下了,雨点滴滴答答地砸在车顶,落得有点急促。 “领领。” “嗯。” 车子走走停停,景召突然说:“下周二我要去一趟维加兰卡。” 商领领的情绪瞬间低落:“哦。” 车子缓缓前行,景召分神看她:“你一个人可以吗?” 她眼眸湿亮,像外面的天,雾蒙蒙的,表情像只小可怜:“我要是说不可以你会留下来吗?” 景召没有敷衍应付,而是认真思考之后,再回答:“会。” 商领领知道,他已经推了所有他能推的事情,为了留在她身边。 人不能太贪心。 她笑了笑,情绪转晴:“可以一个人。” 反倒是他,眉头拧起来:“有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找赵守月,也可以找王匪。” “你上次‘出差’就说过了。” 她就当他是去出差。 前面红灯,车停下来,雨刮器来回摆动,车玻璃滴滴答答,雨天最容易让人心脏潮湿。 “最快三四天就回来。” “嗯。” 景召看了一眼红绿灯上的计时屏。 还有二十七秒。 “商领领,要不要接吻?” 307:挑战景召的最大尺度(二更) “商领领,要不要接吻?” 就很突然。 商领领愣了一下:“要。” 景召解开安全带,身体稍微离座,倾身吻她。 雨下得急、下得猛烈,有种来势汹汹地逼迫感,像景召的吻。 车窗被他关上了。 刚好二十七秒,他掐着时间停止。红灯转绿灯,车子重新开动。 商领领抓着安全带,小脸微红,张着嘴换气:“景老师,你的尺度变大了。” 他看着前面的路:“什么尺度?” “你以前在外面都不给亲的。。”商领领得了甜头,洋洋得意地开心着。 “车里,不算外面。”有点热,景召打开车窗,让冷风进来。 商领领双手撑在扶手箱上,身体凑过去,一脸期待地看着景召:“那在车里你能接受的最大尺度是什么?” 她脑子里在开火箭。 路上又堵了,车子停下来。 景召转过头去,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墨色更浓:“不要对什么都好奇。” 他最性感的时候是动情的时候。 商领领见过。 “那我就是好奇嘛。” 她其实想问更刺激的,怕被老古董训斥。 景召视线移开:“以后告诉你。” 这场雨下到傍晚都没有停,偶尔打几个响雷。 商家的餐桌上,气氛紧绷。 “是你搞的鬼?” 何婉林抱着手,脸上化了全妆,她年轻时生得媚骨天成,现在也依旧风韵犹存。 “说我搞的鬼,你有证据吗?” 商裕德端坐着,目光如炬:“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翘起腿,一副高高挂起的态度:“我没做什么。” “何婉林!” 看他,急眼了,面红耳赤,不装老贵族了。 这人啊,缺什么就装什么。 商裕德出身寒门,软饭硬吃,妻子过世之后他就改头换面,手杖礼帽不离身,出门永远戴着面具、端着姿态,最反感别人说他的出身。 “爷爷,”看两边剑拔弩张,商宝蓝小声劝说,“别吵了。” 何婉林哂笑:“爷爷?你该叫爸爸。” 商宝蓝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去看商裕德的脸色。 这时,门铃响起。 帮佣阿姨去开门,把客人领进来:“董事长,小小姐来了。” 桌上三人神色各异。 商领领进来,掸了掸衣袖上的雨水:“在吃饭啊。”她自然而然地拉开椅子,坐下,“正好我也没吃,宁姨,给我添双筷子。” 宁姨来商家多年,知道这桌上谁说了算,赶紧去厨房拿来碗筷。 一桌子菜几乎没动。 商领领还没吃晚饭,夹了颗香菇肉丸子:“什么时候登记?” 其他三人都不作声。 商领领又夹了一块牛肉,自顾自地进食,她吃相很斯文,很有闲情逸致,还夸了一句肉很嫩。 “反正已经人尽皆知了,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商裕德食不下咽,面前的碗筷干干净净:“不登记。” “不登记也行,但户口上的关系要改。”商领领抬头,看着对面问,“对吧,姑姑。” 这一声姑姑,喊得商宝蓝浑身僵硬,满脸惊慌:“领领,我……” 她“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商领领慢条斯理地剔着鱼刺:“爷爷,做人要厚道点,不然会遭报应。” 商裕德猛地一下,拍在桌子上。 碗筷咣当几声响。 商领领眼皮都没动一下:“鱼不错。”她舀了一勺汤,小口地喝掉,“宁姨,还有鱼汤吗?” 宁姨结巴:“我我我去给你盛。” 餐桌上的气压太低,让人喘不过气,除了商领领没人动筷。 她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何女士,我以后要叫你奶奶吗?” 何婉林撩了撩头发,看了一眼商裕德,表情嫌弃:“不用。” “那就不叫。不过,你在外面就不要说自己是商夫人了,免得有人搞混。”商领领敲着桌子,很悠然自得,她建议,“你可以说自己是商老夫人,毕竟沙漠之星已经是你的了。” 商裕德忍无可忍:“够了!” 鱼汤端上桌,宁姨手抖了,洒出了几滴,她慌忙道歉:“对不起小小姐。” 商领领抽了几张纸给她擦手,甜甜地笑了笑:“没关系。”她突然没胃口了,鱼汤没有喝,悠悠地起了身:“我吃饱了,慢用。” 谁还吃得下呢。 撂下那“一家三口”,商领领上了楼,二楼右手边的第一间是她以前住的房间,里面很干净,宁姨会定期打扫,摆设一切如旧,黑色的床幔垂到地上。 她打开衣柜,把柜子下面的铁盒子取出来,盒子里有一个洋娃娃、一个红色宝石的发卡、一条脚链、一本记事本。 她把记事本拿出来,翻开。 “红兔子太痛了,躺在笼子里,躺在白兔子躺过的地方。他以为把心脏挖出来就不会再痛了,所以他就把心脏整個挖了出来。他终于不痛了,因为他死了。女巫没有来得及研究完,没有来得及告诉红兔子,所有身体的部位里,只有心脏不可以反复被剖挖切割。” 这是母亲杨姝写的童话故事,故事的最下面有一句话:他是红兔子,我是白兔子,他会让我死,我也能让他死。 商领领合上本子,如果她当年没有被绑架,红兔子和白兔子的结局一样不会好。白兔子太累了,已经准备好了药,因为她知道红兔子不会独活。 外面在打雷,声音盖过了手机铃声。 响了许久,商领领才接电话。 “领领。” “嗯。” 雨声和景召的声音杂糅在一起,牵动人耳膜里最敏感的神经。 “我来接你了。” 308:景召开灰机,雪山救援(一更) “我来接你了。” 商领领把记事本放好,盖上盖子:“你在哪?” “商家门外。” 她来之前给景召发了微信。 她走到窗前,拨开帘子,雨雾把夜色模糊了,只看得见影影绰绰的轮廓。 他撑着一把黑色雨伞,安静地站在院子外面。 “你工作做完了?” “没有,雨太大了,先接你回去。” 景召抬头,望向亮着灯的二楼。 商领领在窗户前挥了挥手:“等我一会儿,我收拾一下东西。” “嗯。。” 窗帘重新被拉上了。 雨太大了,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鞋,景召没在意,低着头看路灯在水洼里荡开的涟漪。 听见声音,他才抬头。 “景老师。” 是商宝蓝出来了,撑着一把印花雨伞,她开了门,走出来:“你来接领领吗?” “嗯。” 商宝蓝的样貌随了何婉林,皮相生得艳丽妩媚,没有烫染过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比之何婉林,她看上去多了几分楚楚可人。 “外面下雨,要进来坐坐吗?”她低声细语地邀请,礼貌又周到。 景召拒绝:“不坐。” “那要我帮你叫她吗?” 景召的态度有些冷淡:“不需要。” 商领领出来了,路过商宝蓝身边时,撞到了她的伞。 “你出来干嘛?” 门只开了半扇,只够一把伞进出。 商宝蓝主动让路,站到旁边:“雨太大,让客人在外面等不好。” 她倒是周到。 商领领收起自己的伞,走到景召伞里,没理会旁人。 “走吧。” 景召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同她一起离开,手中的雨伞稍稍倾斜。 商宝蓝站在门口,看着景召的背影出神。 她认识景召很早。七年前,她去丹苏当交换生,和另外两个帝国籍的留学生去索菲山玩高山滑雪。 她们遇到了暴雪,被困在了山上。 “好冷啊。”三个女孩当中,林微微最胆小,“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另外一个是林微微的室友,唐棠:“别瞎说。” 雪越下越大,能见度也越来越低。 “早知道就不来滑雪了。”林微微举着手机到处找信号,“宝蓝,你手机有网吗?” “没有。” 林微微急得直掉泪:“我的也没有,电话都打不了,怎么求救?” 一起被困的还有两名工作人员,其中的一位过来用丹苏语和唐棠解释了一通。 林微微听不懂丹苏语:“他说什么?” “让我们都聚到一起,不要随意走动。” “救援队呢?”林微微在原地走来走去,心急如焚,“救援队什么时候来?” “还不确定直升机能不能上来。” 要看着雪越下越大,风吹得人睁不开眼,不止她们,工作人员也开始焦急。 “我们不会冻死在这里吧。”林微微自暴自弃地蹲在地上哭,“我就来滑个雪,我怎么这么倒霉。” 雪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能见度比刚刚更低了,风太大,雪山似乎都在晃动,被困的几人越来越绝望,开始还有力气活动,到后面手脚都被冻僵。 “如果死在这里,会有人来给我们收尸吗?”林微微已经哭不动了,丢了魂似的,脑子昏昏沉沉。 商宝蓝也好不到哪里去,体力已经到了极限,甚至产生了幻听,耳边在嗡嗡嗡地响。 “来了!” “直升机来了!” 商宝蓝吃力地抬头,看见了黑红相间的直升机,在离她们十米的距离之外缓缓下降。 工作人员立马过去交涉,接着舱门打开。女孩们看到了驾驶员,他戴着口罩和头戴式的耳机,身上穿了一件橘色的羽绒服。 “人上来,装备不要了。” 他的通用外语完全没有口音,很纯正,商宝蓝当时以为他是外国人。 “那装备不带下去,让我们赔怎么办?”林微微不乐意。 他并不解释,只说:“带装备也行,你留下。” 林微微努努嘴,不作声了。 当所有人都上去之后,林微微偷偷在商宝蓝耳边吐槽:“这人什么态度啊。” 三個女孩都坐在后排。 因为雪太大,下山用了将近半个小时,降落之后,地面的管理员过来。 林微微想去说装备的事,管理员却直接绕开了她。 驾驶员下来,摘了帽子。 管理员用通用外语和他交流:“资深的飞行员都不敢上去,今天多亏了你。” 他说:“小事。” 管理员向他道谢。 林微微语气突然激动:“宝蓝。” 商宝蓝回头:“嗯?” 林微微扯她的衣服,她这才看过去。 驾驶员已经摘了口罩,在掸羽绒服帽子上的雪,他很年轻,黑发黑眸,生了一双东方人才有的桃花眼,风流俊朗,凝眸时像隔着什么,似花似雾。 “天!好帅!”林微微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还吐槽人家态度不好,这会儿兴奋地直抓商宝蓝的手臂。 不止,他不单单是皮相上的好看,还有股潇洒肆意的劲儿。 商宝蓝失去了语言功能,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更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当下的心情。 管理员跟他应该挺熟:“jing,回头请你吃饭。” 他挥了下手,走了。 309:不小心劫了集团女主人(二更) “看样子像东方人,没准也是帝国的。”林微微盯着人后背看,“要不要去要个联系方式?” 唐棠翻了个白眼:“别那么花痴行吗?” “可是真的好帅,而且还会开直升机,全部踩在我的审美点上。” 唐棠推了林微微一把:“那你去要联系方式啊。” 她往后缩,犯怂:“我不敢。” “德行!” 唐棠直接追上去了。 没一会儿,她就回来了。 林微微急不可耐地问:“你去要电话号码了?” “嗯。” “那他给了吗?” 唐棠耸耸肩:“他说没有手机。” “……” 这拒绝人的借口找得好不走心。。 “帅哥果然都高不可攀。”林微微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发现商宝蓝在发呆:“宝蓝。” 她回神:“啊?” “发什么呆,你也被迷住了?” 她只是笑笑:“走吧,装备的事还没问呢。” jing,他叫这个名字。 后来,商宝蓝又去了几次滑雪场,但都没有再见到他,她私下去问过管理员,管理员说他不是滑雪场的员工,是雪山救援队的志愿者。 又过了好几年,商宝蓝才知道他的全名,他是第一个拿下爱德林金鼎奖的帝国摄影师。 颁奖礼上,他面向镜头,介绍自己说:“我是景召,来自东方帝国。” ***** 翌日,雨终于停了。 叩、叩、叩,苏先生敲了三下,得到回应后,他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董事长。”苏先生关好门,走上前,“有人想见您。” 商裕德刚刚挂完警察局打来的电话,录音的事毫无进展。 “什么人?” 苏先生说:“侯勇辉。” 苏先生是商裕德现任的秘书兼司机,上一任是侯勇辉。 是夜,何婉林外宿。 她十多年前就买了個小别墅,在萧山,用来“金屋藏娇”。商裕德一把年纪,她才看不上,夜夜笙歌快活得很。 不记得换过多少个了,但周宪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喜欢到她全然听他的,还偷偷去做了试管。 听见开门声,何婉林放下酒杯,从沙发上起身。 “你怎么才回来?” 周宪比何婉林小十一岁,正值壮年,跟何婉林好之前,在酒吧当调酒师。 “喝酒了?” 何婉林穿着丝滑性感的吊带睡衣,没骨头似的靠在周宪身上:“一点点。” 他伸手,覆在她小腹上面:“你不能喝酒。” “知道了。” 她小女人姿态十足,趴在周宪怀里,精心保养过的手有几道并不明显的皱纹,指甲划过周宪胸口,似有若无地撩拨。 周宪抓住她的手,捏在手里把玩,他虎口有个纹身,硬币大小。 “侯勇辉你认不认识?” “认识,怎么了?” “你有没有把柄在他手里?” 何婉林身体坐直:“为什么这么问?” 一直以来都是周宪在给她出谋划策,他机敏、警觉:“商裕德给他转了一笔钱。” 何婉林当年也转了侯勇辉一笔钱,让他把岑永青推荐给商裕德。 眼下怕是要东窗事发了。 何婉林摸了摸小腹:“再过一个月,肚子就该遮不住了。” 得要先下手为强。 ***** 景召周二上午走的。 五天过去,他还没有回国。 “对不起领领,可能还要几天。” 商领领窝在被子里讲电话:“你是不是又在做什么危险的事?” “不是。”景召说,“在谈政府军用器械押运的项目。” “既然不危险,那我去看你吧。”商家那边不用亲自出手,殡仪馆的事也不多,配音的工作都结束了,商领领这几天挺闲的。 “一来一回太折腾了。”而且维加兰卡到底不比帝国安全。 被子盖住了脸,商领领声音闷闷的:“可是我想你了。” 景召没办法了,纵使有一堆不想她出国的理由,也只好妥协:“我让景一去接你。” “好。” 为了缩减时间,商领领订了第二天早上飞卡兰帝的机票。景一会在那边的机场接她,然后再一同回维加兰卡,虽然绕路,但不用等航班,可以最快见到景召。 到卡兰帝已经傍晚了。 景一带她去了机场附近的酒店,几个月没见,少年又长高了,脾气还是一样的坏,烈性又急躁。 “你先休息。” 商领领放下行李箱:“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两小时后,我会提前过来叫你。” 景一交代完就走,他的房间在隔壁,一开门,一把枪指在了他脑袋上。 他带的人都倒在了地上,他扫了一眼,对方至少有二十几人。 “你们什么人?” 对方的头目是个蓝眼睛金头发的白种人:“我们爷想见见你。” 就是不知道是那位胆大包天的爷。 景一知道,这伙人是冲着他来的,眼下硬刚也刚不过,他尝试谈判:“把我的客人放了。” 不能暴露商领领集团女主人的身份。 对方头目看了一眼房内:“一并带走。” 商领领:“……” 就这样,景一和商领领被带走了。 赵守月从对面房间出来,摸了摸倒在地上的几人的脖子,都没断气,应该是麻醉枪。 他给景召打了通电话:“小九爷,出事了。” 景召立马问:“领领怎么了?” “景一被人劫了。” “领领呢?” 赵守月说:“顺带也被劫了。”目标是景一,不是商领领,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 对方人多,酒店这种地方也敢下手,肯定是有备而来,而且绝对来头不小,这里不是goldenworld的大本营,因此赵守月没有露面,免得被一网打尽。 “你跟着他们,先别打草惊蛇。” “明白。” 310:大佬与大佬的巅峰对决(一更) 景一发现:商领领在戳他旳手背。 确切地说,她在写字。 【商华国际】 她写了这个。 不是要装客人嘛,得装得像点,至少口供要对好。 面包车上,除了被捆住手脚的商领领和景一之外,另外还有两人,负责看守。 见人质太安静,看守的人反而更加不安。 “老实待着,别动什么歪心思。” 商领领一动不动,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 但对方还是不放心:“把她带到另一辆车上去。” 商领领被塞到另一辆车上了,“绑匪”还蒙住了她的眼睛,可能因为她老实,没有封住她的嘴。她不知道车要开去哪里,但能感觉到车速很快,路面很平坦,一路没有颠簸,至少开了两个小时车才停下。 她脚上的绳子被解开,“绑匪”推着她下车,她直行了将近十分钟的路,迈上台阶,踩到地毯上。她闻到了香气,像松木味的香氛蜡烛。 她听见“绑匪”叫了一声老板,接着有脚步声,有人抬手,她克制住本能,没有往后躲,那只手摘了她眼睛上的眼罩。 灯光太亮,她下意识地低头避开,等到眼睛适应,才抬起头。 她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一处别墅,大厅的装修风格极其奢华,顶上的吊灯、地上的地毯、墙上的挂画都不是凡品,眼前的男人更不是。 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立体的五官像艺术家精雕细琢出来的模板,仿佛每一笔都经过了精妙的计算,但他给人的第一感觉绝不是英俊,而是危险。 商领领后退,适当地表示出她的恐惧:“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绑我?” 人着急的时候脱口而出的自然是母语。 “帝国人?” 男人听得懂帝国话。 商领领觉得他应该是个混血,至少从外貌看上去是如此。 “没错,我是帝国人。”商领领适当地表示出她的天真和头脑简单,“你知道的吧,莪们帝国政府最护短,要是我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大使馆不会放过你。” 男人兴致勃勃地打量她:“你是景一的女人?”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男人坐下,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姿态非常随意:“什么合作?” 商领领在路上已经想好词了:“商华国际和goldenworld的合作。” 商华国际在西方还是有点名气的。 眼前的男人显然不缺钱,商领领也不用怕暴露财力。 “老板。” 金发蓝眼的绑匪小头目把商领领的行李箱提过来,里面有她的证件,他把证件呈给他的老板。 男人随意翻看了两下,扔在茶几上:“商领领?” 商领领表现得色厉内荏:“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还不快把我放了。” 男人笑了笑:“要是放了你,回头你让大使馆来找我麻烦怎么办?” 商领领梗着脖子装镇定:“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男人的眼睛极其迷人,尤其是带笑的时候:“我不相信活人的话,我只信死人的话。” 商领领示弱:“你你你敢……” 他抬了下手:“关起来。” 金发蓝眼的男人上前,用黑色头罩把商领领罩住,带去二楼,随后他下楼,请示老板。 “老板,用不用我联系goldenworld?” “不用,他会自己找来。”男人兴致盎然地开了一瓶酒。 ***** 晚上八点,景召抵达卡兰地,暂时在商领领被带走前待过的酒店落脚。 崇柏刚挂完电话:“小九爷。”崇柏说,“查到了,是蔻里。” 蔻里是肖恩的弟弟,伽森家族的第三任头领。 蔻里不是莽夫,相反他狡猾聪明,不会做对得不偿失的事情,也就是说商领领和景一暂时安全。 景召皱着的眉稍稍松开。 “我让人把伽森家族的存件调出来。”崇柏觉得这是蔻里的目的。 景召说:“不用。” 蔻里的父亲伽森老爷子生前把斯坦山脉的开采权委托给了goldenworld。蔻里接管家族之后,对兄长肖恩赶尽杀绝,这份开采权是肖恩最后的翻身筹码,就算不落到肖恩手里,以后由伽森老爷子的外孙女继承了,对蔻里来说一样是威胁。 崇柏疑惑:“蔻里不是想要斯坦山脉的开采权吗? “不止。” 景召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蔻里交锋了。 蔻里是伽森家族百年来最有谋略,也最心狠手辣的一位头领,他的蓝图和野心远不止于。 ***** 晚上十点二十分,半岛别墅来了客人。 “斯特先生。” 斯特先生问:“蔻里呢?” 回答问题的男人叫梅路,金发蓝眼,是蔻里的左右手,:“老板在仓库。” 客厅除了梅路之外,另外有十几个手下守着。 斯特先生准备去仓库,路过茶几时停下了脚:“这是谁的东西?” 茶几上放着那个女孩的证件。 梅路回答:“老板的一位客人的。” 斯特先生捡起来证件看了看,神色突然变化:“人在哪?” “在二楼。” 斯特先生立马上了二楼。 二楼有个房间的外面守着一个人。 “斯特先生。” 斯特先生说:“开门。” 看守的男人面露为难:“没有老板的指令,我不能开门。” 斯特先生直接上前。 男人伸手去挡,被斯特先生抓住了手,他没有多言,嘎吱一声卸了男人的胳膊,反手将男人摁在墙上,并拔了男人腰上的枪,指着男人的头。 “开门。” 男人整个胳膊都麻了,动不了:“斯特先生,里面是老板的客人。” 斯特先生手指按住扳机,重复了一遍:“开门。” 斯特先生和老板是一个训练营出来的,玩枪不是随便玩玩的。 男人用指纹开了门。 商领领被绑在了房间的椅子上,眼睛被头罩遮住。 斯特先生收起枪,过去蹲下,解开商领领脚上的绳子,起身走到她前面,解她手上的绳子。 绳子刚松开,斯特先生的手被抓住了,几乎同时,尖锐的东西抵到他脖子上。 他开口:“商领领。” 商领领手上的动作一顿:“岑肆?” 岑肆的养父姓斯特,生前是伽森家族的律师。 ***** 二更会在十二点之后,你们不要熬夜,早上看哈。 311:领领自救,顺带救景一(二更) “岑肆?” 岑肆旳养父姓斯特,生前是伽森家族的律师。 商领领手上握着的是胸针,景召给她的那一枚,已经扎破了岑肆的脖子。 “是我,岑肆。” 他没有丝毫的挣扎反抗,也完全不理会还刺在脖子上的胸针,抬手摘掉了罩在商领领头上的黑布。 光照刺得她眯了一下眼,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不惧强光,迎面直视岑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手里还握着那枚胸针,尖锐的针头上沾了血,指着岑肆。 她不等他回答,连连发问。 “你和外面那群人是什么关系?” “是不是你指使的?” “你有什么目的?” 她不信任他。 她怎么会信任他,他们可是隔着血仇的仇家。 脖子上的伤口很细,已经不流血了,衬衫的领子染红了,岑肆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只是说:“我带你离开。” 商领领拉来椅子,挡在两人中间,她满眼都是戒备:“你到底是什么人?” “商领领。”如果她想,他可以毫无条件地举手投降,“莪不会害你。” 房间外面,有人打了个响指。 是蔻里来了,他先是看了看商领领,然后视线落到岑肆的脖子上:“怎么回事啊?认识?” 蔻里认识岑肆十多年,自认为足够了解他,他并不是轻易吃亏的性子。 岑肆把商领领挡在身后,对蔻里说:“我要带她走。” 他不是商量的语气,是势在必行。 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蔻里这回认认真真地重新审视商领领:“她是你的女人?” 漂亮是漂亮。 但漂亮女人多得是,她有什么本事,让从不怜香惜玉的岑肆为她周旋。 岑肆往前一步,挡住蔻里的视线:“不是。” 竟还是一厢情愿。 蔻里靠在门口的一侧,抬起脚,踩在对面门上:“虽然你是我兄弟,但兄弟也不能坏我的事。” 岑肆的手放在腰侧,做好了随时拔枪的准备:“我必须带她走。” 他态度决然,不惜翻脸。 “给个能说服我的理由。”蔻里一副等着瞧好戏的样子。 岑肆毫不迟疑地报了一个名字:“姚凌锁。” 蔻里眼底的笑意瞬间收起,他放下脚,让开路:“行,这女人送你了。” 姚凌锁? 商领领记下了。 “跟我走。” 岑肆抓住商领领的手臂,带她出房间。 二楼的走廊里只有两个手下,蔻里被“姚凌锁”三个字扰乱了心神。 机会来了。 商领领毫不迟疑地推开了岑肆,几乎同时,她拿走他的枪,子弹已经上膛,她一转身,把枪口对准蔻里后背心脏的位置。 蔻里右手刚动作,商领领立刻巧力截住,当即一个反扣,擒拿手法利索又迅速。 “把另一只手举起来。” 是练过的。 蔻里笑了。行啊,有几把刷子,他配合地举起了左手。 岑肆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站到了商领领身后。 把守在走廊的两人也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举枪围上来。 蔻里足够高,商领领能拿他当靶子,枪口压着他,谨慎又缓慢地往前移动:“你们都下去,不准围着我。” 两个手下对视一眼,退到了楼梯口。 蔻里的脚步很悠闲,丝毫没有身为人质的自觉:“还以为你是只兔子。” 挺能演啊。 “我是狮子。”商领领会一点穴位,按住一处,突然使力,“景一在哪?” 蔻里的右手完全麻了,他依旧面色不改:“你敢杀我吗?” 楼下全是他的人,还有别墅外面。 商领领没那么蠢:“我不用杀你,我就一个窟窿一个窟窿地往你身上打,我看你那群手下遭不遭得住。” 可不是谁都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蔻里不降,外面那群人也会降。 商领领懒得费口舌,用外语,直接问刚闻声上来的梅路:“景一在哪?” “仓库。”梅路看了看形势,斯特先生站的位置太影响他拿回主动权,只好先示意手下后退。 商领领扣着蔻里一只手,一步一步下了楼梯。岑肆能自由出入这里,说明这群人对他没有敌意,而且他还有姚凌锁那张牌。 她顾不上那么多,也没得选,只能相信岑肆,暂时把后背交给他。 她说:“去把景一带来。” 梅路看向蔻里,等他指示。 蔻里神色从容,不慌也不急:“把人带来。” 梅路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岑肆看似不作为,始终站在商领领后面,手臂的肌肉一直绷着。 很快,景一被带过来了,他被绑着,头上罩着黑布。商领领大致扫了一眼,景一的胳膊和腿都还健在,人没事就都好办。 “给他松绑。” 梅路给景一松了绑。 景一自己摘掉了黑布和嘴上的胶带,光猛地一下晃了他的眼,他看见商领领后,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她怎么拿着枪,还扣着蔻里一只手。 她一个弱女子…… 商领领一声吼:“傻子!愣着干什么?拿上绳子过来!” 景一迅速回神,捡起原本绑着自己的那根绳子,瞥了岑肆一眼,站到商领领左边。 ***** 也许你们是早上看,所以——早安。 312:两强对决,又狂又无辜(一更) 景一迅速回神,捡起原本绑着自己旳那根绳子,瞥了岑肆一眼,站到商领领左边。 商领领当机立断:“帮我把他绑起来。” 景一照她的话做,用绳子绑住蔻里的手,并牢牢摁住他的肩膀,以免他挣脱。 下一步,商领领说:“给我准备一辆车。” 蔻里没发话,没做出任何指令,饶有兴趣地盯着商领领,从头到尾像个看客,观望着商领领的一举一动。 梅路一时也摸不准老板的意图,抬了抬手,示意手下去准备车辆。 人刚下去,有人闯进来。 “老板,goldenworld的人来了。” 蔻里无视抵在后背的枪口,动了动麻掉的脖子和肩膀:“让他們进来。” 景召终于来了。 他带的人很不多,除了崇柏之外,随他一同进来的只有四个人。 他的视线掠过了所有人,直接看向商领领:“领领,景一,过来。” 就这样过去? 商领领担心收手后会被蔻里反咬。 景召读懂了她的顾虑,摇了摇头:“不要紧,过来。” 商领领无条件相信景召,收起枪,推开蔻里,大大方方地把自己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走到景召身边。 景一紧随其后。 岑肆留在原地,目光追了商领领片刻,才终于挪动位置,替蔻里解了绳子。 蔻里的手下们立刻围住蔻里,各个手握武器,严阵以待。 景召把商领领带到身后:“有没有受伤?” “没有。” 景一:没有。 但小九爷没问他。 “带她先离开。”这一句,景召是说给景一听的,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景一应了声,伸手去拉商领领。 她躲开,拉着景召问:“你呢?” 景召握了握她的手,低声安抚:“放心,不会有事,你留在这儿莪会分心,到外面等我。” “好。” 商领领把抢来的枪塞到景召手里,随景一先出去了。 接着,别墅大门被关上。 蔻里活动活动手腕:“goldenworld,jing?” 景召对外不使用真名。 他戴着口罩,甚至不露脸:“是我。” 年轻,有胆识。 蔻里很久没有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了,让他感到兴奋:“你可真难请。” 两人不止一次交锋,但碰面,这是头一次。 景召用一根手指挂着枪,指腹刚好压在扳机附近,他拨动手柄,枪口随他的动作不停转动,时不时指向蔻里。 “这就是你请人的态度?” 蔻里上前,四目相对,他在笑,无畏,且嚣张:“我们伽森家是强盗出身,就这个态度。” 两方人马同时上前,顿时剑拔弩张。 景召带的人不多,敢这么来,一定猜到了,蔻里的目的不是开打。 “都退后,不能对我的客人无礼。”蔻里抱着手坐下,“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谈。” ***** 商领领和景一坐在一辆车里,赵守月也在。 “你以前开过枪?”景一有一肚子的疑问。 商领领时刻盯着别墅那边,心不在焉地回答:“开过。” 景一心想:小九爷果然给她开过小灶。 她的后半句是:“在俱乐部。” 景一有被无语到:“真枪实弹和娱乐射击不一样。” “我知道。” “那你还那么淡定。”他刚刚还以为她身经百战。 “不然呢?”商领领收回目光,转头反问,“不淡定的话,要我当场哭吗?” 景一:“……” 她又狂又无辜是怎么回事? ***** 二更在十二点左右 313:散打冠军领领,岑肆受伤(二更) 商领领放心不下,下了车,刚靠近别墅,景召带来旳人拦住她。 “商小姐,小九爷让我们在外面等。” 景召身边的人几乎都会帝国的语言,交流完全没有障碍。 商领领没打算自己进去,她踮着脚张望里面:“你们进去保护他,我这里不用人。” 别墅外面有十几个人,都是商领领没见过的生面孔,和她对话的这位是黑皮肤黑眼睛的东方人。 “没有小九爷的指令,莪们不能贸然进去。”他可能知道内情,很肯定,“您放心,里面打不起来。” 商领领不再往前,在原地观望。 景一坐在车里,倒不怎么担心别墅里面的情况,小九爷不会那么容易受制于人,蔻里有更大的野心,也不会轻易挑火。 他现在非常好奇商领领,忍不住向赵守月打探。 “十六,她什么来头?” 赵守月回答:“帝国。” “我知道她来自帝国,她是干什么的?” 小九爷对商领领的个人信息很保护,景一能了解到的不多,只是听崇柏和王匪提起过几句。 “遗体整容师。”赵守月说。 景一听不懂这么专业的帝国词语:“遗体整容师是干什么的?” 赵守月想了想,贴切地解释:“缝补尸体的。” 尸体也要缝补? 景一脑补了一下商领领拿针补尸的场面,鸡皮疙瘩抖了抖:“怪不得胆大包天,连蔻里都敢挟持,也算她运气好,蔻里没跟她来硬的。” 赵守月觉得,蔻里来硬的也不一定能赢。 “商领领练过散打和柔术。” 这是事实,赵守月在商领领家见到过证书和奖牌。 景一的帝国话大有长进,生僻词语也能脱口而出:“就她那点三脚猫——” “散打青少年组帝国第一,国际排名没有,她没去比。”虽然赵守月也不赞成小九爷太看重女人,但商领领有些方面,他不得不服。 景一:“……” 看走眼了。 行吧,算她勉强配得上小九爷。 赵守月撑开眼皮,定睛一看:“小九爷出来了。” 商领领第一个跑过去:“哥哥。” 景召手里提着她的行李,走下台阶:“为什么叫哥哥?” “赵守月跟我说过,你在外面不用真名,我不能暴露了你。”四周都是蔻里的眼线,商领领忍住,故意和景召隔远一点,“没打起来吧?” “没有。” “你没答应他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没有。” 商领领回头看了看,蔻里和岑肆还站在门口:“那他绑景一干嘛?” 景召打开车门,让商领领先进去:“算是一种警告。” 也算是宣战。 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已经打破了,蔻里在向他传达一个意思,要么做他的朋友,要么当他的死敌。 “你不会以为你们goldenworld和缅西三洲能一直和平共处吧?你的父亲曾经是缉毒警,照样被西陆抛弃了,缅西三洲将来一样也能抛弃你。把善恶黑白当做纽带太愚蠢,只有利益才是最牢固的关系。就算你不看利益,那也要自保,不是吗?”这是蔻里的原话。 goldenworld和以维加兰卡为中心的缅西三洲都有合作往来,屠鹰特殊任务组的人几乎都渗透在里面。 车正在开往机场。 商领领问景召:“伽森家族是做什么的?” “只要是赚钱的,他們都做。” 那就是没底线。 “你不会跟他做伙伴。” “嗯。” ***** 梅路和其他手下都退到了外面,客厅里只有蔻里和岑肆在。 倒给景召的那杯酒还原封不动地放在茶几上。 蔻里将杯子扔进垃圾桶:“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我。” 岑肆坐在对面:“背叛这个词你用错了,我跟你不是能用这个词的关系。”他曾经是伽森家族的律师,但也早就解除了雇佣关系。 蔻里懒得和律师玩文字游戏。 “你很喜欢她?” 那个女人确实有本事,胆量和身手都少见。 岑肆不想跟蔻里谈私事:“不要过问我的事。” “景召好像也很在意那个女人,他太不把我放在眼里,应该给他一点教训。”蔻里懒懒地躺着,提议,“那个女人,我帮你抢过来怎么样?” 岑肆冷着脸:“别打她的主意。” “抢过来了就是你的了。”蔻里故意引诱他,“不想要?” 他不可能不想要。 蔻里太了解他了,他们是同类,都有着最疯魔的神经。 岑肆出言讽刺:“像你抢姚凌锁那样?” 蔻里收起了笑意,突然翻脸:“不准提她。” 岑肆起身,转头便走。 “站住。” 他停下。 蔻里忍着满腔暴虐的怒火:“她在哪?” 敢挑战蔻里耐心的人不多,岑肆算一个:“你说的不准提她。” “快说。” 岑肆说:“不知道。”是真不知道,当时商领领在蔻里手里,他没有别的法子。 蔻里站起来:“你耍我?” 岑肆直接拉开门,他迈出脚的同时,枪声响起。 是蔻里开了枪。 子弹击穿了岑肆的手臂,他看了一眼,没管,径直走出去,血滴了一路。 蔻里是个疯子,对身边的人一样疯。 姚凌锁当时有男朋友,那个男的被蔻里弄了个半死,蔻里哪有耐心追人,送了几次花,姚凌锁不同意在一起,蔻里就把她劫到了西西戈尔。 ***** 晚上看的晚安,早上看的早安。 314:景召vs岑肆,情敌相见(一更) 因为太晚,景召打算明日再回维加兰卡。 商领领旳时差还没倒过来,在去酒店的路上睡着了,醒来时她人在床上,景召不在旁边。 商领领洗了个脸,去开门。 门口有几个人,她只认得赵守月,问他:“景召呢?” “小九爷在楼下安保室,应该马上就会回来。” 商领领回房间去等。 桌上有盘果子,是她从没见过的果子,黑红黑红的,大小和形状像李子。 她问赵守月:“那是什么果子?” “松桠果,景一送过来的。” “能吃吗?” “能吃。” 商领领尝了一个,酸酸甜甜的。 赵守月今天难得话比较多:“松桠果产自西西戈尔,和西西戈尔语里的谢谢是一个读音。” “他在跟我道谢?”商领领有点受宠若惊。 “我想应该是。” 谢她逃跑的时候带上了他? 好吧,商领领理解了,中二不分国籍。 酒店的安保室在一楼。 崇柏出去办事了,跟在景召身边的是崇柏的同级,尼尔。集团里见过景召真容不算多,尼尔是其一。 他们所在的这家酒店是卡兰帝私密性最高的星级酒店,入住人员非富即贵,酒店的安保工作外包给了goldenworld,正因如此,景召才选择在这里入住。 “把酒店的安全管理布置图拿给莪看一下。” 酒店安保部的组长并不认识景召,但他认得尼尔,他看向尼尔,等他指示。 尼尔点头。 组长这才拿来安全管理布置图。图上的图标都是goldenworld的专用图标,上面会标注安保人员的分部、警报位置、换班时间、入口封锁按钮等等信息,外部人员看不懂。 组长把尼尔拉到一边。 “尼尔先生,那位先生是谁?是总公司那边派遣来的吗?” 尼尔已经快五十岁,是老九爷时期的集团老员工,行事很稳重:“你不用知道。” 一定是上头派来查岗的。 组长不由得紧张起来:“布置图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不用紧张。”尼尔没有道出实情,“只是随便看看。” 尼尔让组长和另外几位安保人员先出去。 “小九爷,晚上我会我在这里盯着,您上去休息吧。”小九爷已经连轴转了几天了。 “让你费心了。” 尼尔很理解:“保护您的家人也是我的职责。” 小九爷会小心谨慎也是正常的,卡兰帝治安不好,goldenworld又动了太多人的蛋糕,得罪过的大多是一些无恶不作的亡命之徒,是该要小心一点。 景召从安保室出来,崇柏刚好回到酒店。 “小九爷,消息已经透露给滨奇先生了。” “嗯。” 崇柏很清楚景召的目的:“滨奇先生玩得过蔻里吗?” 滨奇先生是卡兰帝的军火商,和蔻里是死对头。 “玩不过。”景召说,“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让蔻里脱一层皮应该没什么问题。” 既然伽森家族和goldenworld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已经打破了,那也就没必要再以礼相待。 门口有人在等电梯。 是岑肆,他会住在这个酒店不奇怪。 景召走过去,回头交代自己的人:“你们坐下一趟。” 崇柏和尼尔听从指令,留在了原地。 景召和岑肆上了电梯,门关上。 “谢谢。” 岑肆看着前面的电梯门,情绪平平:“谢什么?” 景召说:“今天的事。” 太明显了,景召光从岑肆今天在别墅站的位置就能看出来他存的心思。 岑肆语气算不上友好:“用不着。” 景召这才按楼层,口吻像在闲聊:“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怎么认识她的。” 岑肆的手已经包扎过了,衣服没换,袖子上的血迹干了。 他转过头,和景召的视线对上:“你调查我?” “她身边非偶然出现的人我都会查。” “她知道吗?” “知道。” 四目相对,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敌意。 四十三楼到了,电梯门打开。 景召先出去,走了几步,停在电梯门口:“岑先生。” 岑肆听着。 “她给了你蓝宝石,知道为什么吗?”景召回头,淡淡的一眼,落在岑肆尾指的戒指上。 当年商领领戴的那条脚链上一共有三颗宝石,两颗红的,一颗蓝的。 她将蓝宝石给了岑肆。 景召说:“因为我家商领领喜欢红宝石。” 他走出电梯,门合上。 杀人不见血。 岑肆握紧手,低下头。不对,杀人见血,鲜红的血渗透了手臂上的纱布,缝合好的伤口再次裂开。 咔嗒—— 商领领听见开门声,立马从床上跳下来。 “回来了。” 景召把门锁好:“饿不饿?要不要帮你叫餐?” “不饿,刚刚吃了水果。”满屋子都是松桠果香香甜甜的的味道,商领领吃了不少,不仅不饿,还有点撑。 景召牵着她走到套房的卧室,用脚踢上门,俯身抱住她。 商领领乖乖不动:“怎么了?” **** 二更应该在十二点之后,明早看哈,晚安。 315:男欢女爱,丧失理智(二更) 商领领乖乖不动:“怎么了?” “幸好你没事。” 他手上旳力道收紧。 每一次担惊受怕之后,伴随而来的是失而复得,是心有余悸。 商领领乖巧地任由他抱着。 等他缓过来后,她才出声说话:“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景召问是什么事。 “岑肆和蔻里谈判的时候提到了一个人,应该是对蔻里很重要的人,她叫姚凌锁,但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小区的那个姚凌锁。” “等回去了我找人查查。” “岑肆和蔻里——” 景召突然打断:“不提他。” 他皱着眉,有心事。 商领领以为是公事:“不想说蔻里的事?” “不要提岑肆。” 她没反应过来。 景召搂着她的腰,手上用了力:“领领,你没看出来吗?他对你存了心思。” 而且是很深的心思。 商领领满眼惊愕:“你看错了吧。” 景召摇头。 商领领难以理解:“他真奇怪,莪那么不待见他。”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是岑永青的儿子。” 隔着血仇,商领领不可能对他和颜悦色。 “我知道。” 商领领单手抱着景召的脖子,踮起脚,手指碰了碰他的眉心:“那你还吃醋。” 景召抓住她的手,吻了吻:“没忍住。” 包括刚刚电梯里的那番话,那样诛人心,太有失风度,不是他的作风。 男欢女爱果然容易让人丧失理智。 ***** 景召和商领领次日早上出发,上午十一点到了维加兰卡。景召把商领领安置在了当地的观光酒店,那个酒店是政府出资,安全性比其他酒店要高。 午饭前,景召开了一个小时的视频会议。 结束时,尼尔说:“小九爷,剩下的事交给我吧,商小姐难得来一趟,您多陪陪她。” 景召没有推辞:“有劳了。” “您客气了。” 下午。 景召带商领领去了吉蒲寨,那里有一条观光街,是维加兰卡至今未止保存最为完整的土著古街。沿街的所有村落都坐落在水上,桥梁交错,底下竹船通行。 如果没有黑色产业,维加兰卡也会是很美丽的城市。 景一和赵守月带了几个人,暗中同行。景召去买了两张船票,上船之前,卖花的女孩叫住了他。 “先生,买朵花吧。” 吉蒲寨盛产花卉,这一条街有很多卖花的少年人。 商领领问景召:“这是什么花?” “和桑花。” 和桑花的花朵有婴儿拳头那么大,颜色红中带紫,花瓣层层叠叠,没有香味,胜在好看。 商领领是第一次见:“花语是什么?” “安宁、平凡。” “那买一朵吧。” 景召说好,用当地的语言同女孩说:“要一朵花。” 女孩挑了一朵最娇艳漂亮的,递给了商领领。 商领领注意到了女孩的手,很粗糙,因为采摘花卉的缘故,指甲都被染成了黑色。 在帝国,这么大的女孩子应该还在念初中。 景召给了她一张纸币。 女孩小心地捧在手里:“先生,您可以在此处等等吗?我找不开,需要去换零钱,如果您不放心,可以和我一起去。” “不用找了。” 女孩摇摇头,很坚持:“要找的,前面就有店铺,我很快回来。” 女孩跑着篮子跑进了店铺。 商领领不懂这边的语言:“她刚刚说什么?” 景召折掉花枝,将花插在了商领领外套胸前的口袋里:“她夸你漂亮。” 他牵着商领领上了船。 从街头到街的中央,坐船要将近十五分钟,越靠近古街中心越热闹,下船的地方有一座拱桥,拱桥上做了喷泉,桥两边种植了许多商领领叫不上名的花卉。 他们一路走走逛逛。 真奇怪,这么动荡的城市依旧有很多游客。景召说,因为这边物价低,而且有很多赌马赌石场,因此从来不缺从国外来的“冒险家”。 前面有个小摊,摊主好嗓子,在唱当地的民歌。 商领领觉得新鲜,过去瞧瞧:“景召,这是什么?” 摊上卖的东西商领领不认识,像炒栗子一样,在锅里翻炒,味道有点冲,但又出奇得好闻。 景召说:“是一种可以吃的种子。” “我想尝尝。” 景召在和摊主交流。 突然,后面传来枪声,一声接一声。 景召回了头,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迈出了脚,但只迈了一步,这是他曾经身为维和兵的本能反应。 商领领攥着他的衣服,摇头:“不要去。” 他看着她。 她不害怕,但眼睛红了:“不要去,景召。”太危险了。 如果她不在这里,他会去的,因为他曾是一名维和军人,但她在,她需要他。 他握紧她的手:“好。” 景一和赵守月从人群里赶过来,将景召和商领领护在中间。景召不想太引人注目,带出来的人不多,只够自保。 枪声越来越杂乱,原本热闹有致的古街混乱起来,游客和当地人四处奔走躲避。 混乱持续了将近十来分钟,景一去探明了情况,是两伙雇佣兵在抢一批货,他们打死了七个平民。 维和兵赶到的时候,地上的鲜血都已经凉了。 “走吧,我們回去。” “嗯。” 景召带商领领离开,逆着事发点的方向。 “先生!” “先生!” 是卖花的女孩追上来了,她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多少惊慌:“先生,找你的零钱。” 景召没有接零钱:“这些钱买所有的花够吗?” “够的,先生。” “那把这些花都卖给我吧。” 女孩连同花篮全部给了景召。 景召没有带走,把花留在了桥上,和桑花的花语是安宁和平凡。 回酒店的路上景召很沉默。 “领领。” “嗯。” 他突然道歉:“对不起。” 商领领一直握着他的手,他掌心有点凉:“对不起什么?” “不该带你去那条街玩。” 不该让她见到黑暗。 可是维加兰卡没有净土,这样的事情可能发生在维加兰卡的任何一块土地上,避无可避。 景召看着窗外:“我不喜欢维加兰卡。” 这里有最适宜的气候,有最好的地势,有大片肥沃的黑土,有丰富的矿山,有三不管的政治优势,有一群嗜钱如命的恶鬼。 景召就出生在这片土地上。 商领领抱住他:“不要难过,你已经努力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 愿天下全是净土。 316:景召理智动摇,深夜暗潮(一更) 景召和商领领回到酒店时,天边开始日落,远处大片橘红旳云霞笼在葱绿的山巅之上,近处,天依旧蓝,云也依旧白,各种分明的色彩融合在一起,却没有半分格格不入。 维加兰卡的傍晚美得像一幅重彩的油画。 崇柏已经在大厅等候多时了。 “小九爷。” 崇柏神色紧绷,下意识地看了商领领一眼,他有所顾忌,就用了当地的语言:“出事了。” 商领领虽然听不懂,但也能感觉到氛围不对。 “等我几分钟。”景召留了一句话给崇柏,先行上了电梯。 他把商领领送回了房间:“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不一定能赶回来陪你吃晚饭,你饿了就叫餐,不用等莪。” 商领领乖得很,连事情缘由都没问,都答应下来:“我不是小孩,不需要操心我,你顾好自己,要记得吃饭。” 景召点头,又嘱咐:“这里不比帝国,外面不太平,别一个人出去走动。” “我知道。” “我走了。” “嗯。” 景召从房间出来,嘱托赵守月:“帮我多盯着点。” “放心吧。” 景召回头看了几次,才转身上电梯。 两辆车停在酒店门口,崇柏已经在车上等了。景召从酒店出来,门口的保安上前,为他打开车门。 他道了声谢,上车,坐在后座。 “什么事?” 负责开车的是崇柏的亲信。 崇柏自己坐在副驾驶,此时,他神情严肃:“尼尔在去机场的路上发生了严重车祸。” 景召问:“意外还是人为?” “我让人检查了事故车辆,应该是人为。” goldenworld高层的行程都是极为保密的,要在车辆上动手脚并不简单。 “人怎么样了?” 崇柏说:“在医院,还没脱险。”崇柏思考了片刻,猜测,“小九爷,很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尼尔正在处理的项目原本都是景召亲自经手。 “没有多少人知道我在这边,你去查一下,集团里面可能有内应。” “是。”崇柏也这么觉得。 这种恶意报复行为并不少见,小九爷身为摄影师曝光过的犯罪丑闻不在少数,身为goldenworld掌舵人又得罪过很多团伙,屠鹰任务组就更不用说,把维加兰卡及周边的恶人都得罪了个遍,另外还有竞争对手。 景召和崇柏去了医院,尼尔的夫人也在,尼尔以前是教哲学的,他的夫人曾是他的学生,非常年轻,组织过当地有名的独立运动。 五个小时内,医生下了两次病危通知,尼尔夫人比任何人都镇定,签字、缴费、和医生确认手术事项、安排家中事宜,从头到尾她处理得有条不紊,脸上不见半点慌乱。 景召在医院的重症室外面坐了很久。 尼尔夫人从里面出来,身上还穿着无菌衣,她问景召:“你是我丈夫的同事吗?” “嗯。” 尼尔夫人知道丈夫是做什么的,所以也知道不能多问。 “你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处理得来。”她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这些流程我早都习惯了。” 因为不是第一次,早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也越来坦然。 景召突然想起了商领领。 他从医院出来,站在门口,给商领领打电话,她接得很快。 “睡了吗?” 已经快十二点了。 “还没有。”商领领问他,“你在外面吗?” “嗯。” 白天还好好的,晚上突然刮了大风,风声树声落叶声穿进手机听筒里,声声入耳。 这样的夜,偏偏星辰灿烂,月亮有半轮,弯弯的,从远处看,像手指上的月牙。 “事情很棘手吗?”商领领不由得有点心慌。 “没有,我现在回去。” “我等你。” “别等,去睡觉。” 商领领答应得好听。 等她先挂电话,景召才收起手机,崇柏在他身后,他问崇柏:“有烟吗?” 景召烟瘾不重,烦的时候还是想抽。 崇柏把自己的烟和打火机递给他。 他点了烟,没有急着上车,安静地站在路边:“以后你多带着点景一,让他多学学。” 景一本事有,头脑也有,但还是太年轻,阅历不够,容易冲动,需要多磨练。 崇柏知道景召此刻所想,他作为下属,不该多问,只答道:“是。” 医院离酒店不算远,晚上不堵车,开快一点只需要半个小时。 商领领听见声音,从卧室出来,景召在玄关,已经换了鞋。 “你吃饭了吗?” “吃了。” 商领领鼻子灵,一走近就闻到了:“抽烟了?” “嗯。” 商领领知道景召的脾气,不会无缘无故地抽烟,她没有多问,就只是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她已经洗过澡了,景召刚从医院回来,怕还有消毒水的味道,虚虚抱了她一下就松开了。 “我去洗个澡。” 他去了浴室。 商领领开了电视,坐在床上等,电视台都用当地的语言,她也听不懂,就一直换台,以此打发时间。 **** 二更在十二点左右。 317:景召不再克制,终于疯狂(二更) 商领领开了电视,坐在床上等,电视台都用当地旳语言,她也听不懂,就一直换台,以此打发时间。 景召洗漱很快,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 商领领把电视按了暂停,跳下床,搬了一把椅子到电视柜的插座附近。 “景召,坐这儿来。” 景召穿着酒店的浴袍,毛巾挂在脖子上,在浴室没怎么擦头发,还在滴水。他坐下,商领领拿来吹风机,把风调到中温的最小档。她在家经常帮景召吹头发,已经很熟练了。 景召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垂下来稍微有一点点遮眼睛,发质偏软。 总之,头发比人乖。 “景召。” “嗯。” 风呼呼地响,声音不大,还算温和。 商领领站在景召的身后,吹风机没什么章法地移动,她将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 吹风机盖不住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把刷子,挠得人耳膜痒,她很擅长用声音哄人,她说:“森林里有一条眼镜蛇,但它从来不咬人,你猜是为什么?” 景召稍稍后仰,靠在她身上,脑子有点放空,回答时根本没有思考:“它不喜欢咬人?” 商领领说答错了:“因为森林里没有人。” 他哦了声,表示记住了。 她又问了:“为什么飞机飞得再高也不会撞到星星?” 耳边的声音听得很舒服,景召还是没有思考,神经和思绪都在放松,回答说:“星星更高。” “不对。”商领领说,“因为星星会闪。” 很土的脑筋急转弯,她问得很兴起:“为什么大雁要飞到南方过冬?” 发梢偶尔擦过睫毛,景召合上眼:“南方暖和。” “因为走不到南方,只能飞过去。” 他笑了笑。 商领领继续:“有一只猴子——” 景召睁开眼,抓住她的手,仰头看她:“你在干嘛?” 风吹到了他眼睛,商领领立刻挪开吹风机的出风口:“转移你的注意力啊。”以免他想烦心的事。 景召目不转睛地在看她:“换种方法。” 她想了想:“什么方法?” 景召关掉了插座的开关。 耳边没了风声,忽然安静下来,商领领被他眼神烫住了,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会勾魂。 “领领。” 她还拿着吹风机,愣愣的:“嗯。” 景召说:“我后悔了。” 他眼里有什么在翻滚,汹涌、炙热。 商领领好像懂了,又不懂:“后悔什么?” 原本想等到三媒六聘的。 景召拔掉插头,拿走商领领握在手里的吹风机,放在桌上。 她说:“还没吹干。” 景召站起来,头发半干,微微有点凌乱,他瞳孔里的墨色很浓:“不用吹了。” 他平时从不仗着这张脸引诱她,不像此刻,他所有来势汹汹的念头都放进了眼里,那么直白,毫不掩饰。 他什么都不说,只问:“好不好?” 他只要一个眼神,商领领就懂了。 她丝毫没有犹豫:“好。” 这种时候,景召说什么,她都会同意。 景召稍稍抬起她的脸,低头吻她。他很少吻得这么温柔,每一个动作都慢得小心翼翼。 他抱起她,放到床上。 “领领。” 被子很软,商领领躺在上面,看景召眼里的星辰。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这么漂亮的灵魂。 她可以为此献上一切,包括她的思想、她的生命。 “戒指还没有到。”景召紧扣住她的手,趁自己还有一点理智,最后再慎重地问一遍,“你愿意和我结婚吗?愿意将来与莪一起葬在西长海的阿缇也吗?” 他曾经和她说过,西长海的北边有个岛国,叫阿缇也,没有一所军舰能开过阿缇也的母亲河,没有一架飞机能越过神秘的威尔齐鲁山脉,所以阿缇也从来没有战争。 他喜欢那个国家,死后想葬在那里。 商领领重重点头:“我愿意。” 景召握着她的手,放到腰上,带着她扯掉自己的衣服。 箭在弦上,理智、克制、风度、骨气……这些东西他都不要了。 他不再隐忍,让商领领看到他最真实的模样:“主动权先给你,我需要知道你能接受的度。” ***** 红粟寨的东面有几个村落,村落后面有一片雨林,岑肆曾经在雨林的木屋里生活过两年。 商领领的父亲当年就是死在了木屋里,如今已经不见那个木屋了,周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村落迁走了,雨林铲平了,方圆百米都被铁栅栏围了起来。 岑肆往铁栅栏的入口走。 后面有人喊他:“先生!” 是一位年过中旬的女士,女士说:“先生,里面不能进去。” 岑肆停下脚:“里面的花是谁种的?” 女士摇头,她也不知道,她只是个守花人,守这片地,守这片花。 “这块地谁买下了?” 女士说:“是goldenworld。” 岑肆知道花是谁种的了。 栅栏里面种满了和桑花,这季节,和桑花开得正盛。 岑肆在栅栏外面站了一会儿,风把和桑花吹弯了腰,等风停了,花茎又挺得笔直。 过了很久他才离开,沿着马路一直走。夜已经深了,路上没有行人,路灯也很少。 一辆面包车在他前面停下。 车上下来三个男人,都拿着匕首:“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在维加兰卡最好不要走夜路,被打劫的概率太高。 岑肆今晚什么都不想做,他把钱包扔下,图清净。 对方捡起钱包,见收获不小,几人互吹口哨,异常亢奋。 其中一人还盯着岑肆的手:“手表,还有戒指都摘下来。” 岑肆终于抬起眼皮:“戒指不能给。” “少废话,快摘下来。” 戒指不能给,那是他唯一拥有的。 他把手表摘下来,扔在地上,扯下领带,缠住手。 看来,今晚得见点血。 ***** 顾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318:快活赛神仙呀(一更) 只有床头灯开着,房间里很暗,商领领不知道现在多晚,应该已经很晚了。 空调开着,她仍有些闷热。 “景召。” “嗯。” 商领领翻了下身,窝在景召怀里,像只惬意满足的猫:“我有点想抽烟。” 景召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后背:“怎么突然想抽烟了?” “想试试是不是真的快活赛神仙。” 不是有句话那样说来着,她心血来潮,也想试试。 景召抬起她的脸,吻她:“还不困?” 刚好,他也不困。 墙上有时钟,悠悠地转啊转。 商领领说有点热,景召把空调调低了一度,但她还是出了一身汗。 “要洗澡吗?” “不要。”这会儿她真的困了,“不想动。” 景召起身,把浴袍穿上,去了浴室,取了条干净的毛巾,用热水打湿,回卧室先给商领领擦了脸,再重新洗毛巾。 他掀开被子。 商领领睁开眼睛,抓着被子:“干嘛呀?” “帮你擦擦。” 她瞌睡醒了一半:“那把灯关了。” 以前她以为自己百毒不侵。 结果不是。 比起景召,她顶端算只纸老虎。 景召伸手关了灯,然后才掀开被子,女孩子的皮肤嫩,他没怎么用力。 “毛巾烫吗?” 商领领摇头。 但没有开灯,景召看不见她摇头,手上的动作停下:“嗯?” 商领领找回声音,有点儿颤:“不烫。” 景召来来回回跑了几次浴室,才帮她清理完。等他自己洗漱回来,她已经睡着了。 “晚安。” 他在她身边躺下。 翌日,天气如何还不知,窗帘没拉开。 可能因为身处异国,商领领睡得不深,景召刚将她搂着的手拿开,她就醒了。 “几点了?” 景召说:“八点。” 商领领艰难地撑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刚睡醒,声音有点哑:“你要起床?” “嗯。” “你都没睡多久。” 景召把她伸出来的手放回被子里:“有件事要去处理一下,你再睡会儿。” 她困得厉害,睡眼惺忪地应了声,把脸埋进被子里,蹭了蹭,继续睡。 她睡觉总喜欢将自己整个盖住。 景召把被子掀开一个角,让她的脸露出来。维加兰卡温差大,白天的温度比夜里高很多,他把空调调低一度,起身去洗漱。 走之前,景召吩咐门口守着的人:“今天不用安排人过来打扫卫生。” 九点,景召去了趟维加兰卡的市政厅,之后回了集团总部。十一点左右,崇柏陪同他去医院。 尼尔还没有恢复意识。。 十二点之前,景召赶回酒店,电话叫了餐,商领领还在睡。 “领领。” 她整個人又埋在被子里。 景召把她捞出来:“起来吃饭了。” 她卷着被子往床的里侧滚,像一只蚕蛹:“我要再睡会儿。” “不能空腹太久,吃了饭再睡。” 她翻了个身,背对景召,不想起。 “领领。” 不理,她继续睡。 被子都被她裹在了一处,暴露出来的床单上有痕迹,景召不太自然地挪开视线,拿来枕头,放在上面。 他单腿压在床上,抽掉被子,俯身把商领领抱起来。 她滚来滚去的时候,头发都炸毛了。景召腾出手,给她顺了顺头发,用脚把马桶盖踢下来,放她在上面坐着。 她脑袋一摇一晃,还在会周公。 景召用杯子接了水,把刷牙给她:“醒醒。” 商领领眯着眼接了牙刷,用脚丫子踢了踢景召:“我几天没睡好了。” 帝都和维加兰卡有时差,她生物钟都搅乱了。 景召从浴室的柜子里拿了双新拖鞋过来,放到她脚下:“怪我。” “嗯,怪你。” 当然怪他了,几天来她昨晚睡得最少。 外面有人敲门。 景召把杯子给了商领领,出去开门。 洗手池上面摆了很多瓶瓶罐罐,都是酒店准备的,商领领不认识维加兰卡的文字,景召就在瓶盖上都贴了标签。 商领领洗完脸出来:“刚刚谁来了?” “工作人员。” 她看了一眼床:“被子换了?” “嗯。” 她摸摸耳朵,这会儿知道难为情了:“工作人员换的?” “我换的。”景召拉她过去坐下,把汤端给她,“我没让人进来。” “哦。” 她低头喝汤。 窗帘拉开了,金色的阳光洒了一地。她眉眼之间有着懒洋洋的惬意,因为心情好,胃口也好了。 “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处理完了。”景召起身,去倒了杯水过来。 军用器械押运那个项目已经谈妥,刚刚崇柏来电话,尼尔已经脱险了。 后面的事不需要景召经手。 “想不想出去玩?” “去哪里玩?” 景召说:“缅西三洲以外。” 商领领眼里装着耀眼的阳光:“好啊。” ***** 二更十二点后 319:怀孕五周(二更) 下午,景召和商领领没有出门,窝在酒店看了一部国外的电影。是个文艺片,电影内容不怎么样,但拍摄镜头和插曲很不错。 商领领中途睡着了。 片尾曲响的时候,她醒了,之后放空了几秒:“景召。” “嗯。” “我们以后生几个孩子?” 她问得突然。 景召反应了几秒:“随你。” 她认真想了想,还煞有其事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两个吧,最好一儿一女。” “这個问题等我们结婚后再考虑。” 商领领觉得现在就要考虑。 昨晚他们没有避孕。 景召去拿了相机:“我要去拍日落,要不要一起去?” 商领领看向窗外,夕阳正西下。 “好啊。” 他们去了酒店的楼顶。 景召在调相机,商领领扶着围栏往下看,从六十多层楼高的地方俯瞰而下,就算不恐高,也依然有种眩晕感。 “不要太靠近边上。”景召把她带到楼顶的中间。 她抬头,离云好近,好像伸手能摘到夕阳。远处有栋高楼,她指给景召看:“那栋楼好高啊。” 比他们所在的酒店还要高很多。 “那是维加兰卡最高的建筑。”景召拍了一帧日落,不太满意,重新再调光圈。 “是政府盖的吗?” “是我父亲盖的。”景召换了个方向,让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与夕阳一起入镜,他告诉商领领,“那是goldenworld的总部。” 因为用了防弹防爆的建筑材料,整座大楼呈蓝色,霞光映在上面,红的红,蓝的蓝,颜色没有规律地重叠交汇,像画家随手泼下的颜料。 景召只拍了一张,镜头就转向了商领领。 他以前不爱拍人像,因为有偏见,总觉得血肉白骨再怎么完美组合,也赢不过大自然慷慨馈赠的风光。 镜头里的人笑得很甜:“你不是来拍日落的吗?” “以前总觉得维加兰卡的日落很美。” “现在不觉得了?” 景召按下快门:“嗯,因为见过了帝国的月亮。” 山川河流、日出日落,不及帝国的月亮。 机票订了后天的,去科尔赛门。科尔赛门的月牙泉和瀍河绿洲很美,景召想带商领领去看看。 到科尔赛门的第一天,景召给陆女士报了个平安。 通话的最后,景召说:“可以开始准备了,婚礼的事。” 陆女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谁的婚礼?” “我和领领的。” 陆女士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召宝,恭喜你。” ***** 华城人民医院。 “秦小姐,恭喜你。” 秦响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小腹上:“是有宝宝了吗?” 给她看诊的是位女医生,脸圆圆的,很和善:“是的,已经五周了。” 虽然女孩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但医生猜想,这个孩子应该是被祝福的,因为女孩抚摸腹部的动作明显变得小心翼翼了。。 才五周,其实什么也摸不到。 “下次检查在什么时候?” “三周后。”医生在化验单上写下日期,再把单子递给秦响,“到时候可以和孩子爸爸一起来。” “谢谢。” “不客气。” **** 改了几个版本,越改越清水,谁让我怂呢,被锁怕了。 320:人格交替,谁是孩子爸(一更) 从诊室出来,秦响沿着走廊走向电梯口,她走得很慢,右手不自觉地放在了小腹上。 后面有位女士在喊:“蕾蕾,你慢点。” 小孩在走廊上跑,横冲直撞的。 秦响被撞到了胳膊,本能地抱住自己的肚子。 小孩这才停下来,见撞了人,怯生生地道歉:“对不起阿姨。” “没关系。” 女士追上来,将小孩拉到身边,十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没撞到你吧?” 秦响摇了摇头。 女士带着孩子先上了电梯。 秦响不着急走,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自横。” 周自横前阵子找了个送外卖的活儿,周末不休息,赚的钱都给秦响。 “我有事要告诉你,你今天能早点回来吗?” “等你回来再说。” 时间回到十五分钟之前。 周自横接了个单,地址很偏,是个老旧的小区,也没有门铃,他敲了半天门,才有人应声。 “蒋女士?” “我是。”蒋女士开了门,但门上的防盗链还拴着。 周自横提了提袋子:“你的外卖。” 蒋女士打量了两眼。 怎么说,这张脸不太贴送餐员的职业,渣苏感太强了。 蒋女士把防盗链拿下来,打开门,接过袋子:“谢谢啊。” 他送完就走。 “等等。”蒋女士追了出来,壮着胆子问,“方便加個微信吗?” 她单身无备胎。 周自横表情冷漠,拒绝得干脆:“不方便。” 蒋女士很是惋惜。 小区里电梯都没有,周自横走楼梯下去。整个小区就三栋楼,也没有绿化,墙壁上用红油漆写了“拆”字。 隔壁两栋之间的过道里传来声音。 “你们再跟过来,我叫人了。” “你叫啊。” 小区在拆迁,住户基本都搬走了,这个点方圆百米都没个人。 除了周自横。 他就瞥了眼,走人。 四个男孩依旧尾随着女孩,他们都穿着校服,不是初中就是高中。 为什么不帮忙? 他没那么闲,赶着回家见秦响。 “怎么不叫了?” 领头的男孩染了一头栗色的头发,手背纹了朵雏菊,校服外套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吹着口哨,一副问题少年的做派:“在学校不是很牛吗?作业也不给抄,报告倒是打得挺欢。” 女孩应该是个好学生,戴着眼镜,整套校服穿得整整齐齐:“别过来!” 四个男孩一起围上去。 “怕了?” 女孩取下书包,把钱包掏出来:“我有钱,我可以把钱都给你们。” 栗色头发的男孩一把抢过钱包:“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啊。”他把女孩逼退到墙角,玩了玩她书包上的吊坠,手顺着往下,摸上女孩的后腰,“不如你陪我们玩玩?” 女孩惊恐地大喊:“别碰我!” 周自横脚步停下。。 他这个人,没同情心,没正义感,有时候甚至还挺想报复社会,但他有件很讨厌的事——骚扰未成年的女孩子。 他插着兜,走回去,踢了踢两栋楼之间那颗已经枯死了的老树:“喂,抢钱就抢钱,手得规矩。” 年纪轻轻的男孩狂妄得不行:“你谁啊?关你屁事!” 手还不拿开。 周自横走上前,一脚踹上去。 另外三个男孩冲上去帮忙,但他们都是半大的少年,那里干得过打起架不要命的周自横。 被踹到地上的那个“栗色头发”,趁着混乱捡了块砖头,瞧准周自横的后脑砸过去。 结结实实的一下,砸出一声闷响。 周自横摸了摸后脑勺,眼神变了,他一把将男孩拽过来,摔到地上,抬脚踹他肚子。 他眼都红了,踹得一下比一下狠。 给他做人格催眠的那个庸医也说了,他大概有暴力倾向。 旁边三个男孩见这阵势都吓坏了,不顾同伴,调头跑了。 照周自横这个打法,会死人的。 被欺负的女孩也吓懵了。 所幸,周自横的电话响了。 因为要送餐,秦响给他买了智能机,原本那个二手的老年机跟收电器的换了五个盘子。 “自横。” 周自横这才收住脚,听秦响说话。 被踹得要爆肝的男孩抓住空档,忍着剧痛,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有事要告诉你,你今天能早点回来吗?” 周自横活动活动拳头,太久没打人,手疼:“什么事?现在不能说?” 秦响神神秘秘的:“等你回来再说。” “好,我现在回去。” 周自横挂掉电话,抬脚离开。 身后女孩说:“谢谢。” 他回头看了一眼。 当年秦响也是这么大。 女孩怯怯地看着他,也不敢上前:“那个……你流血了。” 周自横摸了摸后脑勺,眼前突然变黑,整个人往前栽。 *****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已经很晚了,天都黑了,周自横的手机一直没人接。汤还在炖着,秦响挂掉电话,把手机放在桌上,去厨房把火关了。 手机又响了。 她立刻跑去接电话:“自横。” “你好,请问是秦响秦小姐吗?” “我是。” 联系秦响的是医院急诊室的护士。秦响带上钱包,立刻赶去医院。 火急火燎地问了一圈之后,她在急诊病房找到了周自横,他躺在病床上,脑袋绑着绷带,正在输液。 “自横。” “自横。” 周自横没有醒过来。 秦响找到值班护士,着急地问:“护士,他伤得很重吗?怎么还没醒?” “你是他的监护人?” “嗯。” 护士说:“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没什么大碍,你先去大堂缴费。” “好的,谢谢。” 秦响提心吊胆了一路,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紧张太久,缓了缓神经,去缴费。 手突然被拉住。 “秦响。” 病床上的人醒了。 秦响回头看他:“陈野渡?” ***** 二更凌晨之后,明天早上看哈。 321:野渡知道真相,追妻火葬场(二更) 秦响回头看他:“陈野渡?” 她总能很快辨别陈野渡和周自横,他们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独立人格。 他们看这个世界的那双眼睛不一样,陈野渡的眼里充满了厌恶,而周自横的眼里,有着敢与这世界同归于尽的张狂。 两两相望,彼此沉默。 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陈野渡费尽思绪,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我刚刚梦到你了。” 梦到他们不吵架,梦到她对他笑。 “我先去交钱。” 秦响出去了,低着头,不让人看到她的情绪。 她去了很久。 陈野渡在楼梯里找到了她,原本暗着的声控灯因为他全亮了起来。 秦响抬头,眼睛通红,已经哭过了。 “你怎么出来了?你的药还没有输完。”她坐在台阶上,衣服垫在地上。 陈野渡走到台阶的下面:“为什么躲在这里哭?” 她不说话。 “因为周自横?” 她终于肯看他,目光陌生又熟悉,陈野渡分不清她在看谁。 医院走廊的墙上有电子钟表,陈野渡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上面的日期:五月八号。 他的记忆已经空缺了很长一段时间。 “上次没有听到答案,今天再问一次。”上次只是怀疑,现在他可以确定了,“周自横是我,对吗?” 秦响起身,把垫在台阶上的外套捡起来:“这個问题你应该回去问你爷爷。” “好,换一个问题。”他手握紧,暴力拔掉针头时划伤的伤口重新渗出血来,“你喜欢周自横?” “我先回去了。”秦响避而不谈,转身要走。 “秦响。” 她停下。 一定是沉睡在他意识里的周自横在搞鬼,以至于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拉住秦响的衣摆:“我头很疼。” 仿佛在说:秦响,你可怜可怜我。 这一招对秦响很有用。 她走到陈野渡身边,把他的手搭到自己肩上:“我扶你回病房。” 他靠着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等他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之后,立马又将嘴角压下去。 他整个人像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在自我唾弃,一半又忍不住庆幸。 秦响扶着他躺下:“我去叫护士。” 陈野渡拉住她,按了床头的呼叫器。 她又坐回去。 没一会儿护士过来,重新给陈野渡扎针,问他怎么弄的,手都破皮了。 他不说话,在看秦响。 秦响对护士说:“他头很疼。” “片子已经给医生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伤口没好,会疼很正常。” 扎完针,护士叮嘱了几句,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不是单间,还有其他病人,秦响把帘子拉上,小声说话:“还很疼吗?” “嗯。” “你睡会儿。” 陈野渡不敢睡,一旦睡过去了,醒过来的会是谁,他没有把握。。 他假装闭上眼,紧绷着神经。 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士中途过来换过一次药,他才睁开眼,秦响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 他下床,把她抱到床上。 他坐在椅子上看了她一会儿,推着输液架出了病房,拨了一串号码。 “你好,哪位?” “是我,野渡。” 陈知惠责问:“你这阵子去哪了?怎么也不给个信?” 陈野渡没有多做解释:“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 “关于周自横,你知道多少?” 陈野渡现在唯一能确认的只有一件事:他的身体里还住着一个周自横。 陈知惠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缘由是什么:“你弟弟生下来就夭折了,你爷爷从不让任何人提他,其他就没有了。” 周自横这个名字在大陈家是禁忌。 “关于我的病,还有没有隐情?”陈野渡问。 陈知礼离世之后,陈知惠才回国管理家族酒店,那个时候陈野渡已经生病了。 “我不清楚,但你可以去问一个人。” ***** 陈野渡第二天一早办了出院,他没表态,秦响就把带回了星悦豪庭。 玄关的门口放着一根棒球棍,陈野渡认得,那是他的。 进门后,他打量屋子,沙发上的抱枕是一对,浴室里两个漱口杯并排放着,阳台上晒着秦响和周自横的衣服,桌上还有一桌没有来得及收拾的饭菜,摆着两个空碗。 屋子里到处都是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痕迹。 陈野渡站着没动:“我的手机呢?” 在电视柜的抽屉里。 秦响去拿来,递给他。 他接过手机:“我回帝都了。” “嗯。” 她没有挽留。 陈野渡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心头有股怒火发不出来:“你就没话跟我说?” 秦响抬头,看着他眼睛,目光恳切:“你要快点回来。” 陈野渡知道,这句话她是和周自横说的。 他转头就走。 秦响站了一会儿,缓过神后追了出去:“陈野渡。” 陈野渡立马按停了电梯。 他讨厌这种本能,他觉得是周自横在影响他。 秦响把装药的袋子给他:“要记得吃药。” 和周自横无关,她有没有一点点是在关心他?陈野渡克制想要问出口的冲动,接过药,按上电梯。 陈野渡之前开过来的车已经被拖走了,他打车回帝都,在路上和方路深通了电话。 “路深。” 方路深损他:“失联这么久,还活着呢。” “帮我个忙。” “说。” “你家开医院的,帮我查个药。” 回帝都后,陈野渡把自己之前吃的药送去了深明医院的研究室。 第二天下午结果就出来了。 方路深亲自跑了一趟,去了陈野渡家。 “脑袋怎么了?” 陈野渡没说:“说正事。” 方路深拿出两个装着药的自封袋:“这些都是抗抑郁的药,没什么问题。”他指了指其中一个自封袋,“但这个不是抗抑郁的,专业名我没记住,临床上常用来抑制人格分裂。” ***** 忘了陈野渡怎么知道人格一事的——回看第250章 322:自横是野渡的救赎(一更) 九点整,关仲雍教授在医科大开讲,主题是解离性障碍在多重人格上的临床运用。 十点半,讲座结束。 校方专门给关教授准备了一间休息室。 “关教授。”助理正等在休息室的门口,“有位姓陈的先生找您。” 关教授稍微失神了片刻,推开门进去。 “就知道是你。” 陈野渡抱着手坐在沙发上:“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为了什么而来。” 关教授放下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坐到陈野渡对面:“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无可奉告。” 陈野渡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桌上的文件:“看完了再给我答复。” 关教授伸手翻了几页。 桌上有两份文件,一份能让他后半生富贵荣华,一份能让他牢底坐穿。 他放下文件。 “考虑好了?” 他根本没得选:“你想知道什么?” 陈野渡收起伸直放着的腿:“你给我做过两次催眠治疗,那两次你掩盖了什么?” ***** 傍晚,陈野渡回到方山别墅,刚好陈知惠在。 他一进来陈知惠就闻到了,他喝了酒。 “回来了。” 他并没有醉,走路很正常,正常到有点机械:“我要睡会儿。” 陈知惠能感觉到,他情绪很不对:“晚饭呢?吃了吗?” 他没回答,进了卧室,把门锁上。 陈知惠前去敲了敲门,但没有得到回应。 十二小时后,天亮了。 陈知惠再次去敲门。 “野渡。” 房间里毫无动静。 陈知惠大点儿声音:“我们谈谈。” 陈野渡还是不给回应。 十八小时后。 陈知惠再也坐不住了,用力捶门:“陈野渡,你吭个声。” 陈知惠怀疑陈野渡安眠药吃多了。 “再不吭声,我砸门了。” 他毫无反应。 陈知惠立刻叫来保安,帮忙砸开了门。 房间里窗帘紧闭,一点光都没有,有种缺氧的压迫感。 陈知惠开了灯,目光扫过房内,看似一切正常,没有血迹,没有药片,没有任何能用于自残的凶器。 陈野渡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似乎还在睡。 陈知惠走到床边:“野渡。” 他有严重的失眠症,睡这么久太不正常了。 他这样躺着,像个死人。 “你说说话。” 陈知惠颤着手去摸他的颈动脉,想要确认他还活着。 他突然睁开眼。。 陈知惠重重松了一口气。 “姑姑。” 他很少这么正儿八经地叫陈知惠。 陈知惠答应:“嗯。” 他睡了那么久,眼睛却通红,声音是哑的:“我很难受。” 陈知惠眼眶湿了:“哪里难受?” 他看着屋顶,眼睛里空荡荡的:“我知道为什么会有周自横了。” 他闭上眼:“原来他是来救我的……” 陈知惠没有听懂。 “野渡。” 他没有睁开眼。 陈知惠把医生叫来了,给他打了针。 又过了七八个小时,方路深也来了,在床边说了很久的话,好话歹话都说了,该骂的不该骂的也都骂了。 总算有点用处。 床上那個“半死人”终于睁开了眼,坐了起来:“我饿了,要吃香菜肉粥。” “终于肯醒了。” 方路深给他点了一份香菜肉粥。 他一言不发地喝完了粥。 “还要不要?” “吃饱了。” 方路深拉过来一把椅子,揣着手坐下:“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别憋着。” 对方来了句:“你是谁?” 方路深被他搞蒙了:“陈野渡,别逗我。” “我是周自横。” 他躺下继续睡,之后就再也没醒过。 从他回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八个小时。 本家那边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消息,陈尚清连夜带人来了方山别墅。 陈知惠把人拦在门口:“你来干什么?” “让仇医生给他看看。” 就是那位说陈野渡是间歇性性失忆,且最擅长电休克疗法的仇医生。 陈知惠被逼得忍无可忍了,情绪终于爆发,红着眼吼:“你们谁都不准进去!” 陈尚清总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长者姿态:“我若是不管,他能把自己折腾死。” “你别假惺惺了,野渡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一手造成的。”陈知惠冷笑,“怪不得母亲不让我回来,怪不得她说陈家太脏了。” 陈尚清气极,手高高抬起,巴掌差点落下。 陈知惠仰起脸,毫无畏惧:“今天就算你把我打死,我也不会让你进去。” 陈尚清到底没有打死他唯一的女儿。 ***** 门铃响。 秦响起身去开门。 “好久不见。”陈知惠说。 秦响一只手放在腹上,让开路:“您进来坐。” 陈知惠摇了摇头,不进去了:“小响,你帮我救救野渡吧。” ***** 野渡和自横会融合,谁都不会消失,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因为自我救赎变成了两个人格。 323:人格出现融合(二更) 陈野渡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秦响说要去摘桂花,还问他是爱喝甜的桂花茶还是咸的桂花茶。 他拉着她,求她不要走,说他不爱喝茶,耍赖不让她去摘桂花。 “野渡。” “野渡。” 她在叫他。 她是答应了吗?她不去摘桂花了吗? “野渡。” “野渡。” 陈野渡睁开眼睛,梦里要去摘桂花的女孩正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 “秦响。” 她真的来了。 他从梦里醒过来,盯着她看了很久,伸出手,去碰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有温度,不是幻觉。 “是不是我姑姑去找你了?” “嗯。” 她今天穿了一件藏青色的外套。 她年少时就总喜欢穿这种暗沉老成的颜色,明明只是个半大的小姑娘。 之前有一段时间,他出现过成瘾性、强迫性购物行为,心理医生说那是强迫症中的一种。 他没和医生说,他买的是女装。 “你不该来。” 秦响只是坐着,安静地听他说话。 他睡了太久,每说一个字仿佛都要用尽全身力气:“小响,不要对我心软。” 陈知惠来陈家之前,只有陈野渡会叫她小响,虽然次数很少。 “小响,起来吃药了。” “小响,新年快乐。” “小响,我不去留学了。” 这是第四次,他说:“小响,不要对我心软。” “不要原谅我。” 原来不止只有女孩子会流眼泪。 原来骄傲的陈野渡也会哭。 秦响俯身趴到床边,伸手去擦他的眼泪:“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她怎么能怪他呢?他手腕上那么多伤疤,他艰难地活着,他没有幸福过。 “陈野渡。”她摊开手,把掌心覆在陈野渡的眼睛上,“你没有做错什么。” 所以不要哭。 “我做错了。” 陈野渡说:“小响,我应该抓住大龙。” 秦响想起了那年在孤儿院门口,少年问她:“你看过一個动画片吗?叫抓龙的少年。” 少年恣意地说:“我要回去抓大龙。” 秦响拿开手,去看他的眼睛。 是陈野渡啊。 他也是抓龙的少年吗? 她眼泪突然落下来。。 陈野渡慌神地看着她:“你别哭啊。” 他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来。 “不要哭。” “小响不要哭” 他不知道她哭什么,他以为她是想周自横了。 他不敢抱她,只敢怕怕她的肩膀,向她承诺:“我不会死的,我不会让周自横死,你不要哭。” “等我抓住了大龙,我就让他回来。” 他越哄,秦响越哭,抱着他一直哭一直哭,他身上很疼,她越哭他越疼。 等到她筋疲力尽了,才靠着他睡过去。 ***** 天黑之后,陈野渡从卧室出来。 陈知惠哪也不敢去,还在客厅:“她睡了吗?” “嗯。”他说,“我要出去一趟。” 陈野渡去了关教授那里,有事情要问他。 “我为什么会有周自横的记忆?” “他所有的记忆?” 陈野渡手里握着关教授的把柄,不担心他会再耍什么把戏,如实回答:“只有几个很短的片段。” 国内双重人格的案例并不多,关教授之前愿意配合陈尚清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拿陈野渡当临床案例研究,他保留了很多关于陈野渡和周自横的治疗资料。 “你记起的那些记忆里有没有陈知礼死的那段?” “有。” 关教授拿来电脑,点开一个视频文档。 视频是一段催眠的治疗记录。 “是他活该,他自己踩到了笔,摔到了我的刀上,这都是他的报应。” 关教授点了暂停。 陈野渡看着视频里躺在椅子上的少年:“这是周自横的自述?” 关教授摇头:“是你的。”他补充说,“周自横也做过类似的陈述。” 陈野渡没听懂:“什么意思?” “主次人格十三年前就融合过,只不过那几次融合时间都非常短暂,有时候甚至只有一瞬间。”关教授没有再隐瞒的打算,“这都是你爷爷的杰作,他介入过治疗。” 陈野渡不到两个小时就回来了。 陈知惠还在等他。 “她醒了吗?” “没有。”陈知惠给他倒了一杯他喜欢的桂花茶,“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陈野渡坐下,茶杯已经温了,帝都五月开始闷热,他手脚依旧冰凉。 “周自横也是我。” 这一点陈知惠已经猜到了。 “陈知礼不是小响杀的。”他异常的冷静镇定,“是我杀的。” 陈知惠很快抓出了重点:“你?还是周自横?” 他想了想:“是我们。” 按关仲雍说的,那时候他和周自横出现了短暂的人格融合。 再细节的他没有解释:“姑姑,这几天帮我照顾好她。” 他要去抓大龙了。 **** 捋一下:这里野渡不是共享了自横的记忆,而是自横野渡以前就短暂融合过,比如抓龙的少年那里的某个瞬间、失手杀人那里的某个瞬间,是野渡也是自横。只不过每一次自横出来,陈尚清都会给他“治疗”,阻碍他们继续融合。 324:让渣老头出点血 陈家的老宅坐落在西郊岐山。 凌姨听见开门声,从厨房出来。 “野渡少爷回来了。” “凌姨。” 他进门后,把外套脱下。 凌姨接过外套,挂好:“你好久没回来了。” “最近比较忙。” 凌姨年轻的时候就来陈家工作,有二三十年了。 “忙也要注意身体,你晚饭吃了吗?锅里还炖着汤。” “吃过了。” 陈野渡走到书房,敲了敲门。 凌姨倒了杯温水放在桌上,说:“老先生不在家,外出见客去了。” 陈野渡过去坐:“凌姨,把三楼的钥匙拿来。” 凌姨攥着围裙下摆,局促地低下头:“钥匙在老先生那里。” 老宅的三楼是陈家的禁地,外面传陈野渡的母亲就是在三楼去世的。 陈野渡很随意地提了一嘴:“我听姑姑说,凌姨你的儿子在唐明上班。” 唐明是陈家旗下酒店,不止凌姨的儿子,她的丈夫、女婿都在为陈家工作。 陈尚清能给他们提供岗位,陈野渡也能让他们失业。 凌姨不是拎不清的人,很快就改了口:“我去拿钥匙。” 陈野渡上了三楼,他脑子里有几个片段,那是他和周自横融合时共同的记忆。 凌姨用钥匙开了门,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你是自横少爷吗?” “不是。” 陈野渡走进房间,里面的陈设没有任何变化,书桌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他从笔筒里取出来一支很寻常的笔,拧开笔帽上的盖子,放在桌上敲了敲,卷成条状的信纸从笔身里掉了出来。 凌姨不敢擅自进去,等陈野渡出来,上前询问:“野渡少爷,老先生那边我该怎么说?” “什么都不用说。” ***** 五月十号。 媒体曝光了一起因过度电休克治疗导致病人脑死亡的医疗事故。 事情一经曝光,相关部门第一时间前往涉事医院进行调查。在查处过程中,发现主治医生仇志军的确存在过度治疗行为,并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药品供应商回扣。 随后,仇志军被羁押调查。 十一号。 陈尚清的私人秘书秦平卷入了暴力斗殴事件。 受害人拒绝调解,秦平被刑事拘留。 十二号。 陈氏集团旗下酒店经理实名举报公司董事长陈尚清多次向政府人员行贿。 当日下午,陈尚清被“请”去了检察院配合调查。 唐明酒店大门外三百米处,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有一男士从酒店出来,东张西望后,坐进车里。 “陈少。” 陈野渡坐在主驾驶:“等事情结束了你再出国。” 他从扶手箱拿出来一个信封,扔到后座。 男士立马捡起来,数了数里面支票上的零,确认之后赶紧把信封塞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他惴惴不安地拍了拍胸口。 “董事长行事谨慎,不会留下大的把柄,而且他经营了很多人脉,上面不少人都得过他的好处,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被放出来。” 这些都在陈野渡的意料之中:“后面的事你不用管。” 关个几天就够了,他的目的不是送陈尚清进去。 ***** 这几天陈野渡都早出晚归,门口留了灯,不知道是不是陈知惠留的。 明天应该是大晴天,今晚天上星星很多。 客厅亮着灯,阳台有人,坐在陈野渡拉的露营吊床上。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秦响说:“我在等你。” 陈野渡在她旁边坐下,他怕吊床会晃,脚点地,用手固定着。 秦响看着窗户外面:“我想回华城。” “能不能多留几天?” 地上有他和秦响的影子,他把手往左后方移了点儿,让地上两只手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我已经好几天没去上班了。” 她已经决定好了。 陈野渡不能再挽留她:“我明天找人送你回去。” 她嗯了声:“我去睡了。” 她刚起身,陈野渡本能地拉住她:“再陪我待会儿。” 他仰着头看她,再也没有以前的强势,眼里有卑微的哀求。 秦响看着他的手,发了片刻的愣。他手腕上有很多伤疤,形状都长长的,横亘整个手腕。 有一个疤很不一样,蚕豆大小。 秦响用手指点了点那一处伤疤:“这个伤疤是用什么弄的?” “电钻。”陈野渡收回手,扯了下衣袖,遮住手腕,“当时在拍电影,从道具师傅哪里借来的。” 有时候轻生的念头会来得很突然,如果是理智的情况下,他肯定不会选电钻这种体验感差的工具。 秦响又坐了回去:“还了吗?” “还了。” “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 以前的陈野渡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留恋的,但现在有了。 “好。” 秦响陪他继续坐着,没有再说话,没多久就靠着吊床睡着了。 陈知惠说,秦响这两天有点嗜睡。 他把秦响抱回了房间,轻轻关上门,去了一趟自己房间,随后上楼,敲了陈知惠的门。 “进来。” 陈知惠开着电脑,在处理邮件。 陈野渡在她书桌上放下一个信封。 她打开来,看了里面的信,确切地说是一封被保存得很完整的遗书。 “这里面写的都是真的?” “嗯。” 十七年前,陈知礼资助的一个女孩从陈氏大楼跳了下去,当时陈知惠人在国外,消息来源只有当时的报道。 她记得没有一篇报道提过遗书的事。 “你想怎么做?” 陈野渡已经有打算了:“家属同意了,愿意公开遗书内容。” 陈尚清最在乎的东西有两样:陈氏、脸面。 “那就公开吧。”陈知惠没有异议。 “公开后陈氏的股价应该会大跌。” 陈氏目前是陈知惠在管,她无所谓:“跌就跌吧,陈氏也该出点血了。” 遗书的事说完了,还有一件事。 陈野渡递给陈知惠一个文件夹:“等自横出来了,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陈知惠打开看了看,文件夹里是他的个人财产清算。 “你这是在交代后事?” 算是吧。 陈野渡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都共享身体了,共享财务不是应当的吗?” 陈知惠看不懂他的心思:“我以为你会很排斥副人格的存在。” 她看得出来,周自横那个人格和秦响牵扯很多,而陈野渡喜欢秦响十几年了。 陈野渡自嘲:“我有什么资格排斥他。” 325:搞臭陈家,抓住大龙(一更) 陈野渡自嘲:“我有什么资格排斥他。” 他自我厌弃的心理很严重。 陈知惠很担心他的病:“野渡,不要自暴自弃。” 陈野渡不想聊这个话题,带上门,走了。 帝都这个点,科尔赛门还是白天,他给景召打了通电话。 “什么时候回国?” “下周一。” “听路深说你和goldenworld有点关系。” “嗯。” 再具体的方路深也不知道,景召一直神神秘秘的,以前留学的时候就是如此。 陈家和goldenworld有生意往来,陈野渡听陈知惠说起过goldenworld。据说是一家做安保、但不仅仅做安保的公司。 “那你帮我出面,找两个厉害点的保镖。” 景召问他:“给谁用?” “秦响。” “十分钟后,我联系你。” “谢了。” 五月十四号。 十七年前的一封遗书在网络上曝光了。 慈善家陈某借资助之名对受害人实施了长达四年的侵害。 遗书内容和十七年的陈氏集团跳楼案对应上了,即便名字做了处理,陈某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无数网友口诛笔伐,痛批陈某、陈家、陈氏。因为受害人是自杀,加害方也已经不在人世,法律起不到作用。网友痛心愤怒之余,开始呼吁民众抵制陈氏集团,抵制出身大陈家的陈野渡导演。 陈尚清调查结束那天,不知为何走漏了消息,检察院门口来了很多记者,陈尚清刚出来,他们便蜂拥而上。 “陈先生,当年跳楼事件的内情你是否早就知晓?” “遗书里提到的内容是否全部属实?” “当年没有报道出来,是不是陈家刻意隐瞒了遗书的存在?” “你怎么看你已逝的儿子陈知礼?” “他做的那些事情你都知道吗?你默许了吗?” “陈知礼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 陈尚清铁青着脸,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遗书的事他昨天就知道了,但他出不去,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事态发展。 律师在前面开路。 “让一让。” “都让一让。” 陈尚清百般艰难地上了车,秘书秦平还在警局,来接他的司机是陈知惠安排的。 “去帝律公馆。” 陈尚清一刻都等不了,必须立马解决遗书的事。 他先后去拜访了做新媒体的何家、做传媒的周家、律政世家萧家、法证鉴定科于家。 结果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墙倒众人推。 “陈老先生,我们先生和太太都不在家。” “我爸这几天去海外出差了。” “陈董,实在不好意思,让您白跑了。” “于老身体不舒服,这两天不方便见客。” 当然,陈尚清彼时还不知道这些后路都是陈野渡切断的。 小陈家也住帝律公馆。 小陈家的大家长陈道清与陈尚清是堂兄弟。 “大哥,算了吧。”陈道清说几句人话,“这事儿都板上钉钉了,你再找人也没用,况且知礼人都不在了,你与其在这想方设法地帮一个死人洗白,还不如好好道个歉,承认自己教子无方,再弥补——” 陈尚清勃然大怒:“住嘴!” 甩脸色给谁看。 大陈家今夕不同往日,陈道清也懒得虚与委蛇:“我说两句怎么了?就因为你们大陈家那档子烂事,我们脸上都跟着没光。知惠和野渡都没吭声,你就别折腾了。” 没等陈尚清发作,陈道清甩手就走。 大陈家这些年来一直压小陈家一头,这事儿发生陈道清的儿子还挺幸灾乐祸的。 “还好咱们小陈家和大陈家早就分了家。” 陈道清敲了敲儿子的榆木脑子:“好什么好,人家还不是一起骂。” 看陈野渡就知道了,最近他被骂得最惨。 陈尚清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一上车就看见了他,坐在副驾驶。 “你来的正好,赶紧通知你姑姑,让她找人做公关。” 陈野渡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然后呢?” “鉴定科那边我有熟人,只要遗书是假的,社会舆论就会不攻而破,至于家属那边——” “当年陈知礼犯错,”陈野渡向后转头,“你就是这么帮他收拾烂摊子的?” 陈尚清瞳孔定住:“你是自横?” 他说:“是我,爷爷。” 像自横,又像野渡。 陈尚清有点分不清了,他捋了捋前因后果,细细想来其实都有迹可循。 “这几天的事都是你搞的鬼?” 陈野渡不这么觉得:“怎么能叫搞鬼呢,顶多叫驱鬼。” 陈尚清难以置信:“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他震怒,“一荣俱荣的道理不用我教你,你砸了陈家的招牌,不管是公司还是你,都要跟着完蛋。” “那就完蛋好了。” 陈野渡把车上放的那尊纯金佛像掰下来,让佛祖转过身去,免得污了耳朵。 “是不是周自横跟你说了什么?”陈尚清振振有词,“你不要信他,他被秦响那个女人迷惑了,秦响不服当年的判决,想找陈家报仇,她利用了自横,利用了你。” 这个时候还能诡辩。 “爷爷,我看你病得不轻。”陈野渡扬了下唇,那副随心所欲的神态像极了周自横,“既然这样,那就去看个病吧。” 司机发动车,开往西湘天空。 陈尚清在精神病院待了两天,门口有保镖守着,不准任何人探视。 这两天陈氏的股价跌得一塌糊涂,陈野渡的微博也不能看,骂声一片。 遗书曝光的第四天,陈野渡和陈家终于做出了回应。 ——从今往后,陈氏集团所有经营所得全部返还社会。 **** 二更十二点后 326:自横绝杀臭老头,景召归来(二更) ——从今往后,陈氏集团所有经营所得全部返还社会。 陈尚清听到这个消息后,生生晕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是夜深,他已经不在医院,在一间密闭的房间里。 十二年前,周自横就是被关在这里。 陈尚清血压瞬间上头,差点又厥过去,他扶着后颈,踉踉跄跄地去拍门。 “开门!” “给我开门!” 才几天,高高在上的老爷子老了几岁,后背佝偻。 门旁边的防盗窗被人敲响:“别叫了。” 窗户外面站着一个人,地上的影子颀长,他手里拎着根棒球棍:“三楼的隔音我以前试过,非常棒。” 是他,周自横。 陈尚清从未仔细地审视过他:“自横?” 他和野渡有一模一样的眉眼,他们很像,也不像,他的身上有一种野蛮生长的暴戾和乖张。 “你以后就在这里养老吧,我会让凌姨每天晚上来给你送吃的。”周自横抱着棍子,揣着手。他呢,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香菜肉粥和山药玉米排骨汤怎么样?” 这个地方关了他四年,那他至少要关这个死老头八年,不解气就再关八年。 就是不知道死老头有没有那么长的寿。 “周自横!” 陈尚清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周自横用一根手指压了压唇:“嘘。”他俯身,笑着悄悄地说,“安静点,不然也让你尝尝电休克疗法。” 陈尚清气得浑身发抖。 周自横惬意地挑了挑眉:“是不是很气?”这才哪到哪,“别气死了,还没完。你让秦响坐了那么多年牢,这笔账也是要还的,现在陈家名声臭了,陈氏也没了,该怎么还呢?” 陈家名声臭了,陈氏没了。 这两点就能要了陈尚清半条命,他用了五十年时间才让大陈氏在帝都最上流的圈子站稳脚跟,让众人尊称他一声老先生,现在短短数日,他一辈子的经营土崩瓦解。 周自横看他要昏不昏的样子,决定帮帮他:“这么还这么样?让你的孙子给她当牛做马,以后生的孩子全部姓秦,让你大陈氏的族谱断在我这一辈。” 陈尚清把家族门楣看得比命还重要。 “你、你——” 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周自横心情大好,锁上两道门,吹着口哨下了楼。 陈知惠恰好刚到。 “野渡。” 周自横握着棍子在手心敲了敲,眼神不冷不热的,没答应。 “你是自横?”陈知惠现在已经不觉得惊讶了,“还记得我吧,我是你姑姑。” 他记得,祖母带陈知惠去了国外,将他留在了陈家。 “不记得。” 他扛着棒球棍就要走。 “你去哪?” “去找秦响。” “等等。” 他给面子地停住了脚。 陈知惠从包里拿出来一堆东西,有陈野渡的手机、钱包、身份证,还有陈野渡让她保管的文件。 她把所有东西都装进凌姨买菜的布袋子里,挂在他扛着的棒球棍上。 “方山别墅大门的密码是野渡的身份证后六位,银行卡密码在写在了文件后面,看完记得撕掉。” 她一件一件叮嘱:“野渡有两个好友,一个叫景召,一个叫方路深,这两个人都可以信任,遇到棘手的事可以找他们。” “手机里有野渡留给你的话。” 她又摸到个车钥匙,一并放进布袋子里:“你们两个最近转换得很勤,而且没有规律,最好不要自己开车,不安全。” 比如昨天,陈野渡吃着饭,周自横突然出来了,吃了一顿香菜饺子就回去了。 还有什么来着。 陈知惠瞥了一眼周自横手里的棒球棍,颇为语重心长地说:“在外面不要打架。” 她说了这么多,周自横就回了两个字:“啰嗦。” 这个中二“少年”。 他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陈知惠。” 姑侄两人年纪差得不多,陈野渡小时候就总这么叫她。 陈知惠见过三四岁的陈野渡,见过十三四岁的陈野渡,也见过二十三四岁的陈野渡。 她一点都不会觉得周自横陌生,也没法将两个人格看作两个人,她是最清楚了,周自横其实是陈野渡没生病前的样子,带着一身刺,很犟,从不屈服低头。 突然像回到了儿时。 陈知惠红着眼笑骂:“没大没小。” “谢了。” 周自横走了,带着陈野渡的东西和一根棒球棍,出别墅后他拦了辆车,跟司机说去华城。 陈野渡的手机里有视频。 周自横点开视频,画面很长时间都是静止状态,什么声音都没有,于是他把声音开到最大,耳朵贴近一点。 “好好照顾她。” 就这一句,声音大得差点没把周自横的耳膜震破。 陈野渡真怂! 陈野渡是他见过最没出息的主人格! 司机开得很快,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导航里的目的地。 后座的客人在打盹。 “先生。” “先生。” 客人睁开眼。 司机师傅提醒:“到了。” 客人付了钱,拿了东西下车。 司机师傅把车调了个头,见已经下车的客人没有进小区,仰着头在看什么。 “野渡。” 陈野渡回头,看见景召从夜色里走过去:“什么时候回来的?” 人格换得太勤,不知道是什么征兆。 ***** 早安,午安,晚安。 327:深夜里的温柔(一更) “什么时候回来的?” 景召手里拎着装宵夜的袋子:“一个小时之前。” 陈野渡问他:“有烟吗?” “没有。” 陈野渡继续站着。 已经很晚了,城市的霓虹都要睡了,小区里只有零星的几处灯光。 “不上去?”景召知道他为谁而来。 “她应该不想见我。” 这种时候,烟、酒、安眠药最有作用,陈野渡已经戒安眠药好几天了。 “景召,陪我喝一杯吧。” 景召提议:“去我家。” 陈野渡随他一道进了小区。 在电梯里。 景召把钥匙给了陈野渡:“1803。” 电梯到了十八楼,景召没有下电梯:“我要先去趟十九楼,等我几分钟。” 陈野渡先下了电梯。 景召去了商领领那里。 她刚吹完头:“你去哪了?手机也忘了带。” 景召放下手里的袋子:“去买宵夜了。” 行李箱还没整理。 商领领一下飞机,说想吃花甲,景召开车跑了小半个华城才买到。 她还在倒时差,并不犯困:“冰箱里应该还有冰啤酒。”她去拿啤酒。 景召拉住她:“陈野渡过来了,我要下去跟他聊聊。” 她故意板起脸,一副严肃的样子:“我和陈野渡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景召说:“你。” 她笑了,真的很好哄:“你去吧。” 景召嘱咐:“太晚了,别喝太多冰的酒。” “嗯。” 景召关好门,去了十八楼。1803的门开着,陈野渡坐在沙发上发呆。 景召去酒柜拿了一瓶酒、两个杯子过来。 陈野渡给自己倒上:“你和周自横来往多吗?” “不多。” 景召和周自横只见过几次。 “在你看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是别人问,景召不会随便评判,是陈野渡所以没关系。 他想了想:“不太聪明的人。”每次套话都那么明显。 陈野渡笑:“他还小。” 自横被分裂出来时只有十四岁,陈家从没给过他接触世界的机会,四年幽禁、十二年“牢狱”,认真算起来,自横还只是个少年人。 “他应该不是你弟弟。”景召喝了口酒,“他是谁?” 陈野渡望着窗外,眼里灰暗无光:“他是我,曾经的我。”曾经像烈阳一样的我。 景召没有继续追问,结果和他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了。 “景召。”陈野渡放下酒杯,“你给我拍张照吧。” “现在?” “嗯。” “怎么突然想拍照?” 陈野渡说:“就是突然想拍。” 景召去拿相机,把客厅灯都打开:“想怎么拍?” 陈野渡突然坐正:“就这么拍。” 景召拍过很多照片,这个姿势通常用来拍证件照,还有遗照。 陈野渡多不爱笑的人,居然看着镜头笑。 景召按下快门。 “回头把照片发我。” 景召把相机放到一边,没回答。 “你这酒怎么不醉人?”陈野渡拿起酒瓶,看上面的英文。 瓶子里原装的酒被景河东拿去炒菜了,现在里面装的是景河东自己酿的养生酒。 景召细细尝了一口,温酒不烈喉:“中药泡的,听说对身体好。” 怪不得一点醉意都没有,陈野渡起身:“走了。” “在这睡一晚,明天再走。” 他摇了摇头,拿上他的布袋子和棒球棍,独自出了门。 从小区出来,他随便找了根路灯,蹲下来,给陈知惠打电话。 “自横。” “是我,野渡。” 陈知惠问:“到华城了吗?” “嗯。” 陈野渡仰起头,因为光太暗,他找不到秦响住的那一层。 “姑姑,帮我件事。” “好。” “媒体不会轻易放过陈家,怎么写我都没有关系,不要提她们。” 媒体是不会共情受害者的,他们只要话题,只要流量。 陈知惠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秦响,还有谁?” 陈野渡最近慢慢地在记起一些事情。 “还有一个女孩子,她叫关山山。” 她被父母送去过陈家,时间不长,所幸她逃走了。 陈野渡仰着头,没有看月光,在找秦响的窗。 “我想这样和你一起生活 去一个偏远的村庄 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来我这里 我想和你一起种下向日葵和玫瑰 我想和你一起披落日和秋风 在你的房间里拨动地球仪,看海洋,山脊 你在你的房间里自言自语 吐出淡蓝的气息 偶尔想念过去的红袖盈香的姑娘 我在阳台上温酒,等你。” 门被推开。 景召站在门口:“领领,你该睡觉了。” 商领领正在直播,她放下手里的诗集:“各位听众,晚安。” 各位失眠的听众,晚安。 ***** 诗摘自余秀华的《我想这样和你一起生活》 328:商小魔头出马,商老爷受难记(二更) 五月十八号,上午八点十六分,有一个小天使去了天堂,他捐赠了他的眼角膜、心脏,还有肝脏。 肝脏的受体是一个三岁的孩子,移植手术由商请冬主刀,下午三点开始,晚上八点结束。 八点四十九分,商请冬回到住处。他早些年脱离了商家,房子是工作的第二年买的。 家门口蹲着一个人,正埋着头,一动不动。 商请冬敲了敲门,弄出声音。 地上蹲的人抬起头来,眼里都是血丝,没有半点女艺人的光鲜亮丽,笑得很狼狈:“你终于回来了。” 关山山等了六个小时。 她扶着墙站起来,脚太麻了,一步都移不动。 商请冬对她很冷淡:“回去吧,以后别来了。” 他绕过她,用磁卡开了门,他刚拧开门的把手,关山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请冬。” 商请冬回过头看她。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能请我喝一杯酒吗?” 商请冬把手抽走,推开门,抬脚迈过门槛。 关山山低下头:“今天我生日。” 他终于收住了脚。 如果装可怜有用,那就装可怜吧。其实也不算装,她还挺惨的。 “我父母今天来找我了,我以为他们终于记起我了,记起我的生日了。” 关山山笑,笑自己傻,笑自己被抛弃了这么多年还存着妄想。 “他们是来要钱的,说如果我不给,就要去告诉记者,我曾经当过陈知礼的义女。” 他们真的好猖狂,加害者都能这么猖狂吗? 他们是她的亲生父母。 她好讨厌这个世界,她为什么不是孤儿呢?如果是孤儿就好了,商请冬也是孤儿,那样他们就又多了一个共同点。 “当年是你救了我。”她站在原地,在商请冬没有点头之前,并未踏进他的领地里,“请冬,你再救我一次吧。” “我救不了你。” 商请冬开了灯,进去后关上门。 关山山靠着墙蹲下,她只是想要一杯酒而已。 隔着墙,房间里响起了音乐声。 商请冬喜欢在洗澡的时候放钢琴曲,养父商淮序也有这个习惯,商请冬很像他,甚至比商领领还像。 洗完澡出来,他倒上一杯红酒,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 他接了电话。 “商医生,商老先生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麻烦你发我一份。” 电话那边是肝胆外科的护士:“好的。” “谢谢。” 商请冬等了片刻,检查结果发过来了。他阅览完,放下手机,起身走到次卧,打开房门。 房间里有一个巨大的金色笼子,已经组装了一半。 这个笼子与当年锁着杨姝的那个很像,商请冬来商家的第三天见到了笼子里的杨姝,她在里面哭泣。 门外的小领领皱着眉:“爸爸,妈妈在哭。” 商淮序摸摸小领领的头:“领领在这里坐一会儿,爸爸要去哄妈妈。” 他进去哄杨姝了。 可是他哄不好,杨姝还在哭。 两个小孩都在门外。 “请冬,我们来跳房子。” “好。” 杨姝说她要出去。 商淮序说外面很危险,说阿壤最珍贵,所以要好好藏起来。 在外面跳房子的两个小孩都听到了,也都学会了。 商家大魔头其实教出来了两个小魔头,只是其中一个为了生存在孤儿院学会了讨好和乖巧。 商请冬笑了笑,今晚天气真好。 他锁上次卧,端起他那杯还没动过的红酒,走到玄关,打开门。 关山山立马抬起头。 “关山山,”商请冬蹲下来,把酒杯递给她,“我来救你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为什么?” 他笑:“因为心情好。” 一周后,关山山的父母因为涉嫌巨额敲诈,被刑事拘留了。 起诉方是商请冬。 事情缘由是这样的:关山山的父母不知从哪里听说关山山有个男朋友,男朋友是大医院的主刀医生,还是商家曾经的养子。商家是什么家族,富可敌国也不为过,随便刮点油水就够普通人花一辈子了,于是关山山的父母握着“把柄”去找商请冬要钱。 商请冬给了,大方地给了一大笔。 ***** 五月最后一个周二那天,商领领接到了商裕德的秘书苏先生的电话。 当时商领领正背着景召坐在阳台边晒太阳边吃冰激凌。 “商小姐。”苏先生说,“董事长病得很严重。” 狗和狗终于要打架了吗? 商领领很难不兴奋,不枉她费了一番心思把何婉林捞出来。 她舀了一大勺冰激凌放进嘴里:“他得了什么病?” 苏先生沉痛地说:“急性肝功能衰竭。” 商领领着实惊了一下。 何婉林真够狠的。 ***** 明天见~ 329:让领领捐肝(一更) “领领。” 商领领迅速把冰激凌的盒子扔到花架底下,回头,一脸乖巧:“嗯?” 景召走过去,抬起她的脸,用指腹点了点她嘴角:“吃了什么?” 商领领舔了舔:“巧克力。” 景召俯身靠近,商领领往后躲,捂着嘴咳嗽:“不能亲我,会传染。” 她已经咳了有一周了,药也吃了,但一直不见好。 “那就传给我。” 景召端着她的脸,故意吻得深。 他尝出来了,巧克力味的冰激凌,怪不得感冒不见好。 他扫了一眼花架底下,没拆穿她:“去换衣服,带你去吃饭。” “等我十分钟。” 景召等了商领领二十九分钟。 天气开始变热,商领领穿上了露脚踝的长裙,午饭和景召吃了炖鸡。 鸡汤里有股中药味。 景召结完账,拎回来一个袋子。 商领领好奇地盯着瞧:“什么呀?” “赠品。” 商领领接过去:“给我看看。” 打开一看,袋子里面是熬好的中药,商领领嗅了嗅,皱起眉头。 “这不会是给我喝的吧?” “这里的老板是位老中医。”景召昨天找老中医开了治咳嗽的方子,今天过来拿药。 “所以你是来拿药的?” “顺便吃个饭。” 那不是饭,那是一只肚子里塞满了中药的土鸡。商领领回家的路上故意不跟景召说话,以表达她的不满。 回到家,景召倒了一碗热水,用来温药。 “我不喜欢喝中药。”商领领苦着脸看袋子里黑乎乎的液体,手臂压在连接厨房和餐厅的中岛台上。 瓷砖很凉,景召把她的手拿开,在她手臂压着的地方垫了块毛巾。 他试了试药袋子上的温度,再加了些热水:“还吃冰的吗?” 商领领立马摇头:“不吃了。” “去把阳台的冰激凌盒子扔了。” “哦。” 哎,他管好严啊。 下午,商领领去了一趟深明医院。 商裕德的状况很不好,主治医生建议尽快做肝脏移植。 商领领蛮有孝心地带了个花篮过来:“听苏秘书说你找我。” 护工出去,带上门。 半个多月没见,商裕德大变样了,整个人水肿得厉害,因为肝脏出了问题,脸色蜡黄,毫无精气神。 “昨天宝蓝过来了,她说只要配型没问题,就会给我捐肝。” 商裕德的肝脏衰竭得很快,来不及等医院的器官捐赠者。 但亲属之间可以活体捐赠。 商领领从桌上拿了苹果,用纸擦了擦,啃了一口:“恭喜啊,你死不了。” 还有下文,商裕德说:“何婉林不同意,她提了一个条件,要我把名下所有股份都转给她,才肯让宝蓝上手术台。” 商领领非常抱歉:“不好意思,恭喜早了。” 所以说啊,最毒的还是妇人心。 商裕德把床头摇高,坐起来:“你去配型,你把肝捐给我。” 商领领笑了:“我亲爱的爷爷,捐的是肝脏啊,不是头发,你说捐就捐,你算老几。” 商裕德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股份我全部都给你。” **** 二更十二点后 330:姐控请冬请求出战(二更) 商裕德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股份我全部都给你。” 商领领拉了椅子坐下:“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大方?” 看来她不在帝都的这半个月里发生了不少趣事儿。 “你不是很满意宝蓝吗?一直把她当继承人培养,何婉林就宝蓝一个女儿,股份给了她受益人也是宝蓝,这不正好遂了你的愿?” “我知道你一直怨我,还利用何婉林来对付我,但你和宝蓝不一样,你才是商家正经的继承人,股份绝对不能给何婉林。” 当然不能给何婉林,眼下商裕德估计想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但得先保命不是? 商裕德手里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那是他全部的老本,如果都转给商领领,她占股将超过三分之二,那她就有绝对控股权了。 这个筹码的确很诱人。 商领领思考了挺久:“可是我怕疼。” 商裕德的表情明显着急了:“这几年何婉林暗中收了不少小股东手里的股份,要是我的股份再转给她,她可能会是集团最大的股东,到时候你在商华国际不会再有话语权。”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条理清楚,头头是道。 商领领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我考虑考虑。” 门外有人敲门。 “董事长。”护工说,“夫人来了。” 商领领起身去开门 何婉林见是她,错愕了一下:“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这就要走了?” “给你腾地儿。” 商领领刚迈出脚,何婉林拉了她一把,凑到她耳边。 “虽然是你把我捞出来的,但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她警告商领领,“别坏我的事。” 商领领扫了一眼她的肚子。 咣的一声,何婉林关上了病房的门,她的情人周宪等在病房外,朝商领领点了点头。 不远处,电梯门打开,商宝蓝从里面走出来。 “领领。” 她跑上前搭话:“你也是来看望爷爷的吧?” 商领领说了句大实话:“还叫爷爷,他不是你爸吗?” 商宝蓝表情尴尬。 比起当商裕德的私生女,当商淮序的私生女要好得多,在帝律公馆私生女并不少见,但像商裕德把风流债栽赃给儿子的这种丑事绝无仅有,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笑话他们“一家三口”。 “我听你爸说,你愿意给他捐肝,但必须把股份都给你妈。” 商宝蓝点了点头,情绪很低落:“他们关系很僵,我怎么转圜都不行。” “你怎么不让你爸把股份转给你?捐肝的可是你。” 她眉眼低垂,乖巧温顺:“我要股份也没用,而且爷爷一直都很疼我,只是我妈不信他,非要股份。” 商领领不禁感叹: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盛世白莲。 转给何婉林才有用,转给商宝蓝占比就分散了,不够跟商领领一较高下。 “不管他们谈不谈得妥,我都会救爷爷的。” 瞧瞧这父女情深的。 商领领大方地送上祝福:“那就祝你配型成功。” “你呢?”商宝蓝眼神迫切,满怀乞求,“你会去做配型吗?” 商领领进了电梯:“看心情。” 她刚从vip楼栋出来,商请冬的电话打过来。 “姐,我们能见一面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商领领正好也有事情:“你过来吧,我在你们医院vip楼栋门口。” 她没等多久,商请冬人就过来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刚下手术台,身上还穿着绿色的无菌衣。 “姐。” 他跑过来的,出了汗,在喘气。 “商裕德的主治医生是谁?” “我们科室主任。” 商请冬在医学领域成名很早,是深明医院手术口碑最好的肝胆外科医生,商裕德应该是信不过他,所以没找他当主治医生。 信不过也正常,商请冬以前还住商家的时候,商裕德完全拿他当透明人,甚至防贼似的防他。 “不是有东西要给我吗?” 商请冬把带过来的文件袋给了商领领。 她打开看了看:“这是谁的体检报告?” “商宝蓝的,两周前何婉林带她来医院做过体检,主要查的都是肝脏,但她体检的时候商裕德还没有确诊。” 商领领看不懂体检数据,把文件装回袋子里:“你在怀疑什么?” “人还没病,何婉林就带商宝蓝来查血型和肝脏。”商请冬语气肯定,“商裕德的病不是偶然。” 商领领听完很平静:“你这样泄露病人的检查资料算违规吗?” 商请冬诚实地点头:“算。” 她把文件连同袋子一起撕了,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 她有她的打算。 “我可以帮你。”商请冬喊了声姐,移步到她身边,“我是医生,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那就帮我做个配型吧。” ***** 早安,午安,晚安 331:景老师开影展(一更) 绿瓦胡同。 贺江去给老板泡了杯咖啡。 “景老师,艺术馆把最终的陈列设计图发过来了,我刚刚转给你了,你过目一下。” 景召下个月要办一场影展,是临时决定的,时间很赶,他从国外回来就一直在忙影展的事情。 贺江站在办公桌旁边,等景召阅览完设计图。 “景老师,还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 “你去忙吧,我直接和艺术馆沟通。”景召在几处要改的地方做了批注。 “那影展的照片都选完了吗?” “嗯。” 贺江主动揽活:“我帮你做软打样吧。” 景召在回艺术馆的邮件:“不用了,我自己打。” “那这次用什么打印材料?要不要我提前去供应商那里预定?” 平时这些小事都是贺江负责。 “我已经预定好了。” “裱框呢?” 景召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抬起来:“你去忙吧。” 贺江:“哦。” 他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陷入了沉思,沉思得到的结果是——完了。 他拿上手机,去了卫生间,给女朋友打电话,脸上的表情犹如天要塌下来。 “乖乖,我觉得我可能要失业了。” 女朋友问怎么回事。 “我老板下个月办影展,但他什么任务也不派给我,全自己干了。”贺江emo了,“老板不需要我了,我要失业了。” ***** 匹配屏幕上看到的色彩和打印出来的色彩,这个过程叫色彩管理。这次的打印纸偏黄,景召要将照片往偏蓝的方向调整,以补偿纸的本色。 参数调到一半,手机响了。 景召接了电话:“喂。” 方路深问他:“商裕德病重的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 “我在医院碰到商领领了,她在做肝脏移植的配型检查。” “她和我说了。” 景召把参数调好,开始微喷打印。 “她这是要给商裕德捐肝?你不反对?”方路深觉得这事儿有点古怪,“要是你不同意又不好出面说,我可以去医院那边打个招呼,让配型不成功就行了。” 景召拒绝了方路深的提议:“不用了,都照我女朋友的意思来。” “这都由着她?捐肝可不是小事。” “我有数。” 具体的景召没多透露。 方路深虽然不知道事情怎么个古怪法,但他很了解景召,景召平时那么宝贝商领领,不可能真让她冒险。 “有数就行。” 方路深挂断了。 外面突然天阴。 景召停下手头的事,看了会儿窗外,起身去把微喷机下面的照片取出来,放在旁边的架子上晾着。他关上电脑,从办公室出来。 “贺江。” 贺江从洗手间冲出来:“景老师你叫我。” “红莎周刊的封面我打包发给你了,剩下的工作你收尾。” “好的,景老师。” 景召取下挂在实木挂衣架上的雨伞。 贺江看了眼手表,时间还很早:“景老师,你要出去?那下午的拍摄?” 景召拉开门,外面风很大:“把行程取消吧,好像要下雨了。” 不是棚内吗? 贺江刚要问,老板已经出门了。 ***** 二更十二点后 332:领领的肝万分金贵,渣老头受不起(二更) 轰隆一声,雨滴杂乱无章地落下来了。 深明医院门口的警卫室旁边有个柜子,柜子里面都是共享雨伞和太阳伞。 天气突然由晴转雨,有很多人在借共享雨伞,也有人在还共享太阳伞。 排队的人里年轻人居多,有位上了年纪的阿姨在柜子前面观察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怎么下手。 她问后面的女孩:“不好意思,这个雨伞怎么买?” 她是来医院门口卖草莓的,篮子放在脚边,十元一盒的草莓因为个头不大,并没有卖出去多少。 女孩告诉她:“不用买,借就行。” “那怎么借?” 女孩正在刷视频,心不在焉:“上面不是贴了操作步骤吗?按照上面的来。” 阿姨仰着头看柜子上面贴的纸,字她都认得,就是看不会怎么弄。 她拿出手机,点了开锁。 “已解锁。” 是老年机,声音很大。 后面的女孩等得不太耐烦了:“阿姨,你手机不行,要用智能机。” 阿姨只好先让开了。 雨下得挺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阿姨倒不怕淋雨,但草莓淋湿了容易坏,她提着篮子到遮阳棚下面躲雨。 有人递过来一把伞:“用我的吧。” 雨伞上面印了很多小雏菊,握着伞的那只手白皙细腻。 阿姨接过伞:“谢谢啊。” “不用谢。” 雨有点大,雨滴会溅到裙子,商领领往遮阳棚里面站了站。 阿姨摸了摸雨伞上的花纹:“这是借的吗?那我要怎么还?我刚听门口的保安说,借柜子的雨伞很便宜,但一定要还,不还会一直扣钱。” 商领领耐心解释:“这把不用还,已经买下来了。” 阿姨掏了掏口袋,抓出一把零钱来:“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不用给了,没多少钱。” 方路明还算厚道,共享柜的雨伞可以直接买,比超市也贵不了多少。 “那怎么行,不能白拿你的。”阿姨坚持要给钱。 “那这样吧。”商领领看了一下篮子里用硬纸壳写的价钱,“你送我一盒草莓可以吗?” “一盒够吗?我多给你几盒。”阿姨笑着说,“这草莓都是我自己种的,没打过农药。” “一盒就够了。” 阿姨挑了一盒个头最饱满的,用袋子装好,给了商领领,再次道谢后,她撑伞离开。 商领领拎着袋子闻了闻,很香,她挑出一颗最红的,想尝尝。 “领领。” 她还没咬到。 景召撑着雨伞过来,握住她的手,把草莓从她嘴边拿开:“不能吃,没洗。” 商领领将草莓装回袋子里:“你下午不是要拍摄吗?怎么过来了?” “下雨了,拍不了。”景召接过袋子,“走吧。” 雨天的马路上人少车多,附近没有停车位,景召的车停在了对面广场。 雨不算大,但风很大,商领领抱着景召的手,挨紧了他:“方路明这次创业好像挺成功的,刚刚好多人在借伞。” “目前看来还不错。” “那些伞好看吧?” “嗯。” 商领领有点小得意:“是我提议的,原本的伞可丑了,我让他找了设计师,设计了很多可供选择的图案。” 景召夸赞说:“很棒的提议。” “我觉得我也可以创业了。”商领领突然心血来潮,兴致勃勃地问景召,“‘共享’男朋友怎么样?可以借个男友一日游什么的,也可以陪看病陪参加前男友婚礼,还可以搞盲盒式,能开出不一样的来,要是肯花钱,还可以设定外形要求。”她说了一堆她的创业想法,转头问景召,“怎么样?” 景召觉得不如找鸭。 商领领一脸期待:“怎么样怎么样?” 景召实话实说:“不怎么样。” 商领领被打击到了,松开手,故意不挽着景召,气鼓鼓地说:“你都不支持我创业。” 前面有水洼。 景召揽住商领领的腰:“宝贝儿,看路。” 她乖了:“哦。” 五点后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彩虹也出来了,横跨了半个天空,水洗过的天很蓝,雨打湿的树木更加苍翠,小区里的紫罗兰开了。 商请冬的电话打过来。 “姐,结果出来了。” 商领领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看彩虹:“捐赠条件都符合吗?”她 商请冬不说话。 她知道了:“都符合是吧?” “配型结果现在还只有我知道,我可以帮你改。”商请冬语气很着急,“姐,你不要捐,任何手术都有风险,肝脏虽然能再生,但术后可能会影响你的健康。” “不用改,把结果告诉商裕德。” “姐——” 商领领打断他:“在你看来,我那么傻吗?” 她直接挂了电话。 方路明又打过来,不给人说话的时间,他一顿炮轰:“商领领你是不是疯了?你去做什么配型?” “成功了也不许捐听到没有!” “你的肝万分金贵,商裕德他受不起!” “不准捐,捐了我们就绝交!” 他嚷嚷完就挂断了。 商领领微信给他发了个【我不跟傻子玩】的表情包。 “领领,过来喝药。” 景召给她温好了中药。 她磨磨蹭蹭地过去:“我已经不咳了。” “这是最后一天的药。” 她闭上眼,一口干了,苦得皱巴了脸:“你就不担心我会把肝捐了吗?” 商请冬和方路深都来劝她,但景召什么也没说。 他掰了点巧克力给她解口:“你不会捐。” “为什么不会?” 景召摸了摸她被中药苦皱了的眉:“因为你会心疼你自己,我也会。” 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他,她都不可能会捐,所以他不阻止她去做配型。 他是最了解她的人。 ***** 顾某:宝贝儿,答应我,别创业了。 商领领:瞧不起谁啊。 333:鞠三个躬再滚出去(一更) 晚上七点四十一分。 商裕德的主治医生齐主任带着检查报告去了vip病房。 “商老先生,结果出来了。” 七点四十六分。 周宪接完电话,转头告诉何婉林:“结果出来了。” “配型成功了?” 周宪点头。 何婉林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商领领那么讨厌商裕德,应该不会捐。” 周宪疑惑:“既然不捐,为什么要去做配型检查?” “我也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分明也想整商裕德,不然也不会把我从疗养院弄出来。”何婉林有点焦躁不安,“不行,不能让她坏了我的好事。” 次日,上午七点十分,华城一中的一名学生从图书馆楼顶一跃而下。 下午三点零八分,尸体从尸检中心运到了华兴殡仪馆。 三点一刻,商领领赶到殡仪馆。 她换好衣服,走到遗体修复间,在推开那扇门之前,左馆长对她说了一句话:“做好心理准备。” 遗体惨不忍睹。 因为天气太热,腐坏速度很快,地上全是混着防腐剂的血水。 周姐连连摇头,感叹:“这么好的年纪,可惜了。” 逝者才十五岁,在学校的早操时间,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血溅当场,尸骨支离破碎。修复难度很大,但逝者的母亲恳求做遗体复原。 修复间外有人敲门。 “领领,”是左小云,她没进去,在外面传话,“外面有人找你。” “我没空。” 左小云把商领领的原话带给了一个愣头愣脑的男人。 愣头愣脑的男人又把话传给了何婉林。 “她没空。” 何婉林没下车:“你再去一趟,一定要把她叫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愣头愣脑的男人是何婉林的司机,姓孙。 孙先生没办法,只能再去一趟,又找到咨询台的左小云,问商领领人在哪里。 左小云说她在遗体修复间。 孙先生在殡仪馆里兜兜转转了一阵才找对地方,走廊里的哭声让人瘆得慌,遗体修复间门上有禁止入内的牌子,但没有人守着,有个人出去拿工具,没锁门,孙先生推门进去的时候没有人拦他。 房间里面还有一间房间,用帘子隔开了。 周姐刚好出来,看见了孙先生。 “家属?” 孙先生闻到一股很大的味道,太难闻了,他都不敢大喘气:“我找商领领。” 周姐掀开帘子:“领领,找你的。” 帘子只掀开了短短几秒,孙先生刚好看到一只骨肉模糊的断臂,那一瞬间,他整个人被定住。 商领领从里面的房间出来,穿着防护服,戴着橡胶手套,手套上还有血水。 “你是谁?” 冲击太大了,孙先生瞳孔都在地震:“何、何女士让我来的。” 老冯出去拿东西了,应该是忘了关门。 商领领把帘子拉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随便乱闯。” 进来之前孙先生对遗体修复只有字面上的理解,现在他两条腿都在打颤。 商领领很少在殡仪馆发脾气:“还不滚出去。” 孙先生把因受惊而大张的嘴巴闭上,拖着不听使唤的腿,艰难地往门外挪。 “慢着。” 孙先生刚摸到门把手,四肢僵住。 身后,女孩子的声音好听是好听,但在眼下的环境里,有种让人窒息的冰冷感:“冒犯逝者是大不敬,鞠三个躬再出去。” 殡仪馆是个只要细想都会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孙先生僵硬地转过身去,惶恐地鞠了三个躬,迷信如他,恨不得把腰弯到地上。 他软着双腿回到了停车场。 何婉林见他一个人回来,表情不悦:“商领领呢?” 孙先生还没缓过来。 “哑巴了?” 孙先生擦了擦冷汗,声音哆嗦:“在在在修复尸体。” ***** 从白天到晚上,遗体修复了很久。 逝者的母亲早就哭干了眼泪,抱着一个书包,呆呆地坐在走廊的地上。 校方的人吃早饭回来了。 他们居然还咽得下饭,地上傻坐的母亲抬起头,眼神呆滞、空洞:“是你们杀了他。” 校方的负责人生怕不好的言论会影响到学校声誉,立刻反驳说:“蒋女士,你的心情我们很能理解,但王岳州同学是自己从楼顶跳下去的,我们所有师生都看到了,没有任何人推他。” 尸检结果一出来,校方就发了声明。 “你们推了。”逝者母亲扶着墙站起来,她只有一只手,手指一一指过面前的几个人,“你,你,还有你,你们都推了。” “蒋女士,请你说话——” “因为他身上有鱼腥味,你们让他一个人坐在后面,因为他学习不好,你们让他当着全校人的面检讨,因为补课费晚交了两天,你们找他谈话,因为他没有父亲,只有个卖鱼为生的残疾人母亲,你们就放任他的同学对他指指点点,对他冷眼和嘲笑。” 她从儿子的书包里,拿出来一本日记本,翻开,抚摸上面的字迹:“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凶手,我也是……” 校方的几位负责人全都一言不发。 周姐从遗体修复间出来,走到逝者母亲面前,鞠了一躬,把满是血迹的一张纸双手递给了她。 纸上只写了一句话:“妈妈,对不起。” 那是逝者跳楼前紧握在手里的东西。 ***** 九点,景召来殡仪馆接商领领,他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她才出来。 **** 十二点后二更 334:脏脏文学来了(二更) 九点,景召来殡仪馆接商领领,他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她才出来。 她人恹恹的。 “很累吗?” 她说:“很可惜。” 景召什么也没说,抱了抱她。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像周姐了,情绪会受工作影响,可惜这个,惋惜那个,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情绪,以前也不这样。 “商领领。” 商领领的思绪被突然打断,抬头看见何婉林从一辆白色车上下来。 “我们谈谈。” 商领领看到何婉林并不惊讶:“我们好像没什么好谈的。” 景召也在场。 何婉林顾及他是“外人”,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他不打算回避。 何婉林就直接说了:“你要给商裕德捐肝?” 商领领回答得很敷衍:“看心情。” “你要是捐了,一定会后悔。” 商领领连续工作了六七个小时,没有耐心跟何婉林打太极:“我没时间在这里听你说空话。” 她问景召车停在哪里。 景召带她过去。 何婉林追上去:“当年的绑架案你就没怀疑过?” 商领领脚步停下。 “是商裕德找人做的,他认为是杨姝毁了商淮序,所以找人绑架你。商裕德真正的目的是想让杨姝去交赎金,好让她有去无回。” 商领领攥紧了手。 景召知道她在愤怒,牵住她的手,把自己的掌心给她,让她握着。 她回头,目光亮得烫人,仿佛融了火焰在里面:“你也是帮凶?” 何婉林否认:“我不是。” 人在殡仪馆都敢说鬼话。 “当年就是你让商宝蓝把我约出来的。”细节商领领都记得。 何婉林推脱说:“是商裕德让我这么做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商裕德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必须马上做肝脏移植手术,事到如今何婉林只差临门一脚,也没什么不能说了。 “当年商裕德为了封住我的口,给我转了百分之十的股份,对外说是宝蓝认祖归宗的礼物,他那种人,要不是我有他的把柄,他怎么可能舍得。”这些话何婉林都在脑子里过滤过了,只说对自己有利的,“他把我送进疗养院也是因为我用他这个把柄威胁了他。” 见商领领沉默,何婉林再添一把火:“如果不是商裕德找人绑架你,你的父亲也不会死,他就是被商裕德间接害死的,你还要给他捐肝吗?” 尽管早就知道了,商领领再听一遍,还是会有想弄死商裕德和何婉林的冲动。 “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信不信由你。” 挑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何婉林转身上了车。 景召摇了摇商领领的手:“领领。” 她收回目光:“景召,我们回帝都吧,我等不了了。” “好。” 景召直接走高速,开车回帝都,路上很空,他开得比平时快很多。 商领领的手机里全是商裕德打来的未接。 ***** 快要十二点了,苏先生去床头叫醒商裕德。 “董事长。” “董事长。” 商裕德很虚弱,睁开了眼,意识有点昏沉。 苏先生凑到他耳边说:“领领小姐来了。” 商裕德抬起眼皮,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商领领和景召。他让苏先生帮他把床头调高,他稍微坐起来,强打着精神。 “来了,考虑得怎么样?” 商领领远远地站着:“你很讨厌我妈妈对吧。” 岂止讨厌。 如果没有杨姝,他的儿子不会死,商华国际一定会比现在更上一层楼。 “听好了。”她商领领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明天上午九点,你去我妈妈的坟前三跪九叩,行完了大礼再来跟我说捐肝的事。” 商裕德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想骂商领领大逆不道,刚张嘴,她说:“九点,逾期不候。” 她说完就和景召走了。 ***** 回到桐湘湾已经很晚了。 商领领很累,但却没有睡意,脑子里很乱,被塞的很满,一闭上眼,全是商裕德和何婉林的嘴脸,还有修复间里血肉模糊的遗体。 她辗转翻身。 景召也没睡:“睡不着吗?” “嗯。” 他起来,开了床头灯。 “要不要喝点酒?” “好。”商领领从被子里爬出来,“可以喝醉吗?” 景召去把她的外套拿来:“可以喝醉,今晚你做什么都可以。” 他点了一根香氛蜡烛,陪她喝酒。她没喝醉,但撒了酒疯。 她说看上餐桌了,要景召躺上去,把衣服都脱掉。 景召转身。 她拉住,撒着娇抱他:“你说的,我今晚做什么都可以。” “窗帘没拉。” 景召对她有求必应,问除了餐桌还有没有别的看上的。 她说有啊。 他就陪她疯。 ***** 嘻嘻,求月票 335:商老头三跪九叩,领领一胜(一更) 一大早,何婉林发现商裕德不在病房。 她问护工:“人呢?” 护工说:“苏秘书推老先生出去了。” “有没有说去哪?” “没有说。” 何婉林立刻给商裕德的秘书苏先生打电话。 苏先生看了眼来电。 “董事长,是夫人。” 商裕德说:“不用管。” 苏先生没接。 商领领的父母葬在了一起,墓地在郊区。 轮椅停放在墓地的台阶下面,商裕德拄着手杖下了轮椅,苏先生扶着他徒步走上去。他身体状况很差,几十步的台阶气喘吁吁地走了好几分钟。 墓碑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墓碑前面放着鲜花和酒,商领领和景召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她抬起景召的手,看他手表上的时间:“刚好,九点。” 商裕德把礼帽摘下,苏先生帮他拿着。因为病痛的原因,他的头发已经全白,身体瘦骨嶙峋。 商领领开门见山:“开始吧。” 商裕德试图转圜:“我们先谈谈何婉林。” 这些年来,商家在商圈举足轻重,人在高处坐久了,就不想弯腰屈膝,三跪九叩,商裕德拉不下脸。 “看来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商领领拉着景召,作势要走,“那算了。” 商裕德握紧了手里的手杖:“商领领。” 他迫切焦急。 能不急吗?他等着肝救命。 但商领领不急,很不紧不慢:“昨天晚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不行大礼,一切免谈。 商裕德咬了咬牙,将手杖给苏先生拿着,走到杨姝的墓碑前,攥着拳头弯膝跪下。 这种屈辱感,他上一次感受还是在五十年前,他向原配的父母磕头敬茶的时候。 他记下了那笔账,后来等他有了话语权,他把钟华国际变成了商华国际。 今天这笔账,他也记住了。 “三跪九叩,”商领领站在墓碑旁,目光俯视,“要我教你?” 商裕德弯腰叩拜,起身,再跪下,反复三次,三跪、九叩。 他柴瘦的身体摇晃不停,死死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几乎咬碎牙。 “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跟我妈妈?”商领领仰着头看天,“但你看,没天打雷劈。” 商裕德掸了掸昂贵的西服,从苏先生那里接过礼帽和手杖。 “手术后,我会给你一部分股份。” 商领领打住:“下去说,别在这里污了我爸妈的耳朵。” 她和景召先下去。 苏先生扶着商裕德慢慢走下台阶,轮椅放在了下面。 商裕德借手杖的支撑力,缓慢地坐到轮椅上:“你今天就住院,手术前还有很多检查要做,越快越好。” 商领领诧异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做捐肝手术了?” 商裕德立刻变脸:“你昨晚分明说——” “我是说,等你行了大礼再来跟我说捐肝的事。”商领领睁着一双灵秀的凤眼,表情无比温顺无辜,“我们现在不就是在说捐肝的事吗?” 商裕德勃然大怒:“你耍我?” “我考虑好了。”商领领冲着气得面红耳赤的商裕德笑了笑,“怕疼,不捐。” 她转头对景召说:“你上午还有拍摄,快迟到了,我们走吧。” ***** 二更在十二点后 336:海边涂防晒play(二更) 她转头对景召说:“你上午还有拍摄,快迟到了,我们走吧。” “嗯。” 两人刚走到车旁边。 商裕德猛一下从轮椅上站起来。 “你捐也是捐,宝蓝捐也是捐,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宁愿把股份给你,宁愿来你妈的坟前受此大辱,也不肯给何婉林?” 商领领按住了景召拉开车门的手。 “我见过侯勇辉,他跟我说了一件事,何婉林和当年绑架你的那个绑匪是老乡,他们祖籍都在南岭。”商裕德怒红了眼,振振有词,“他们根本是一伙的,他们害死了你爸爸,你还要把商华国际拱手让给你的杀父仇人吗?” 商领领被商裕德的义愤填膺逗笑了:“你说得真有理,那你怎么不去死一死?你要真有报仇雪恨的骨气,就别用股份去换商宝蓝的肝。” 商裕德哑口无言。 “你跟何婉林还真是绝配,她也来找过我,跟你一样,也是来告密的。” “她说了什么?” “你应该很清楚。”商领领懒得复述。 商裕德大声驳斥:“她陷害我,她想得到我的股份,故意污蔑我。”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商领领就让他死个明白:“你们夫妻俩一人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要不要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目光对上,商裕德往后趔趄,跌坐到轮椅上。 “知道侯勇辉为什么会找你告发何婉林跟岑永青的关系吗?” 商裕德以为侯勇辉是为了钱。 商领领从容自如地亮出她的一张底牌:“因为是我让他去的。” 她让侯勇辉去告发,又让何婉林知道了侯勇辉去告发了。 矛盾升级,两只狗就都急了,然后互咬得更惨烈。 “当年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你们都不无辜,都要受到惩罚。” 商裕德瞠目结舌:“你、你——” 原来是她才是下棋的人,何婉林只是被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 商裕德捂着心口,喘不来气,头一歪,昏倒了。 “董事长!” “董事长!” 苏先生见状,手忙脚乱地拨打电话。 商领领在一旁无动于衷地看着。 “走吗?” “嗯。” 景召拉开车门,商领领上了车。 苏先生有远见之名,救护车就等在附近,在路上和景召的车迎面而过。 回市区会路过一座高架桥,桥下面是蓝塘江,今日有风,江面涟漪一圈荡开一圈。 商领领问景召:“我是不是很坏?”不仅让商裕德下跪,还想气死他。 车刚好开到桥的中间,景召把车停下来。 她会怀疑自己,她需要称赞。 景召说:“没有,你做得很好,坏人就该得到惩罚。” 江边的风吹得很舒服,商领领笑了:“我今天没事,去拍摄现场给你打杂怎么样?” “好。” 车还停着,景召握在方向盘的手指反复摩挲着。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你有没有想过何婉林的目的是什么?她为什么要买通侯勇辉,让他把岑永青推荐给商裕德?” 商领领也想过这个问题:“不是为了撕票更万无一失吗?” “有这种可能,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景召擅谋略,想事情要更透彻,“有没有可能何婉林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你妈妈?” 而是商淮序。 商淮序是何婉林吃下商华国际这块肥肉最大的阻碍。 “可以再更大胆地猜测一下。”景召说,“有没有可能商裕德是被何婉林推着走的?所以才有了后面的岑永青。” 景召说的全都有可能。 商领领在思考,指甲下意识地刮着自己的手,脑子里越来越多的细节缠成一团。 景召解开安全带,抱住她:“想不清楚没关系,我帮你查。” “嗯。” 幸好,她还有景召。 拍摄地点在海边,开车过去要将近一个小时。 这次要拍的是周刊封面,两个封面人物景召都认得,一个是跟他合作过多次的外籍男模特,另外一个是最近刚拿了大满贯的游泳皇后。 游泳皇后不太适应镜头,拍摄进度有点慢。 午饭是商领领订的,她还订了水果和饮料。 饭后,商领领抱着景召的记事本跑到游泳皇后的遮阳棚里。 “金小姐,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金小姐大名金晶晶。 商领领上次听周姐说,她老公是金晶晶的粉丝。 金晶晶不认得商领领,但她样貌漂亮,就忍不住打量。 景召过来:“这是我女朋友。” 金晶晶赶紧收好目光:“哦,可以可以。” 她帮商领领to签了。 商领领把签名拍下来,发给周姐,抬头看到了这次的封面男模特,他像个第一次看见海的傻大个,追着海浪跳上跳下。 听贺江说,艾瑞克是外籍帝裔。 哦,艾瑞克就是那个追着海浪跳上跳下的“傻大个”。 商领领随口夸了句:“那个男模特的身材好好。” 景召把自己的墨镜给商领领戴上:“去帮贺江收饭盒。”他弯下腰,帮商领领整理风吹起的裙摆,“你不是说来打杂吗?” “哦。” 商领领去帮忙收盒饭了。 景召拿了浴袍,扔给艾瑞克:“把衣服穿上。” 艾瑞克:“啊?” “下了水再脱。” 怎么感觉景老师语气不怎么高兴。 一定是他表现得不够好,于是下午的拍摄艾瑞克更卖力地凹造型。 中途休息十五分钟,贺江负责布景。 他有点疑问,跑去问景召。 “景老师。” 景召回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打杂的商领领躺在沙滩椅上睡着了。 拍摄的东西都是贺江准备的,他不知道老板娘会来,所以只准备了两个遮阳棚。 五月底的太阳,说烈不烈,说不烈也烈。 艾瑞克戴着大太阳镜,躺在遮阳棚底下的沙滩椅上,惬意地享受咸咸的海风。 景召走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借我两样东西。” “什么?” 景召叫了几个化妆师助理过来,把艾瑞克的遮阳棚搬走了,还顺走了他的防晒。 艾瑞克:“……” 艾瑞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遮阳棚架到了别处。 景召俯身,将商领领盖在脸上遮阳的书拿走。 她睁了下眼,半睡半醒:“景召。” “嗯。” 海浪声催人入睡,她眼皮在打架。 因为要陪她去墓地,景召今天出门特意穿了黑色正装。 他腰肩比例好,腿又长,很适合穿正装。 他拿来床薄毯,盖在商领领裙摆上,用手指碰了碰她的睫毛,闹醒了她:“我身材不好吗?” 商领领睡得迷迷糊糊,分不清身处何处,抓住景召的领带,拉他过去吻了一下,又继续睡。 昨晚闹得疯,这么吵的海边她也能睡得着。 化妆师看了看时间,去问贺江:“不是休息十五分钟吗?都二十分钟了。” “再等等。” 贺江指了指遮阳棚下。 景老师蹲在女朋友脚踝旁边,正在细心地给她涂防晒。 艾瑞克拿来相机,偷拍了一张,他是外行,给拍虚了,但歪打正着,氛围感十足。 ***** 晚安 337:二杀何婉林(一更) 晚上,商请冬给商领领发了一条微信。 商请冬:【商宝蓝已经住院了,商裕德的手术安排在了后天】 商领领:【嗯】 萧山小别墅。 何婉林举杯,碰了碰周宪的杯子:“cheers。” 碰杯之后,她刚要饮酒,周宪接过她的杯子,给她换成了饮料。 她依偎在周宪怀里,贴身的睡裙遮不住刚显怀的小腹。 “你和岑永青的交情很深?”周宪忽然问起。 何婉林放下饮料:“为什么这么问?” “你之前给他转过钱。” 何婉林也不是所有事都会告诉周宪,尤其是她的一些“黑历史”。 “欠了他一点人情。”她把转钱的事搪塞过去,“你怎么突然对他好奇?” 周宪摇了摇杯中红酒,另一只手绕过何婉林后颈,懒懒地搭在沙发上。 “我是对你好奇。”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何婉林的头发,“不能吗?” “当然能。”她笑语嫣然,枕着手,趴在男人胸膛,“还有什么好奇的吗?” 周宪将酒杯放下,手指从她额头滑下,落在鼻梁:“我是你爱过的第几个男人?” “第一个。” 他笑:“那以前那些呢?” “他们只是跳板。”这是实话,何婉林问他,“吃醋了?” 周宪是何婉林至今为止最喜欢的一个情人。他们是在酒吧认识的,周宪是那里最受欢迎的调酒师。 他很懂女人心,何婉林在商裕德那里受的气,他都能为她排解,她是真的很满意他。 “为了给你生个孩子,我打了那么多排卵针,还不信我吗?” 周宪抬起何婉林的脸。 她有一副好皮囊,年龄没有给她减分,反而让她比年轻女孩儿们多了风韵和味道,她的确有把男人当跳板的资本。 她怎么会想到,她也有被当跳板的一天。 周宪低头,吻住她。 手术同意书和股份转让书是同时签的。 进手术室之前,商裕德把商宝蓝叫到病床前,有话嘱托。 “宝蓝。” “爷爷。”商宝蓝安抚,“您放心,手术一定会顺利的。” 商裕德只有一句话给她:“小心你妈妈。” 手术很成功。 次日,何婉林以董事的身份空降到集团总经室,担任集团总经理的职位。 她直接用了商裕德的办公室。 “谈妥了吗?” 正与她谈事的是给她办理股份转让手续的的律师,姓朴。 朴律师摇头:“张董和林董两位董事都很坚持,不管我们出价多少,他们都不肯抛售手里的股份。” 何婉林已经拿到了商裕德的股份,但还不够,不足百分之五十。 “成董呢?” 朴律师说:“成董应该是听到了风声,这段时间我多次相邀,他都避而不见。” 朴律师口中的成董是华东地产的法定代表人,而华东地产在商华国际有百分之七的股份。 朴律师的手机响了,他转过身去接了个电话。 是好消息。 “夫人,成董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能不能见一面?” 何婉林觉得是转机来了:“立刻安排,越快越好。”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唐德会所。 何婉林提前了五分钟,七点五十五到了包厢,她敲门进去。 “成董,让您久——” 话音戛然而止。 包厢里除了成董,还有一个人。 **** 猜猜是谁 338:景召carry全场,他给的安全感(二更) 包厢里除了成董,还有一个人。 “商老夫人,我给你介绍一下,”成董站起来,介绍坐在他对面的人,“这是我们公司的控股人,岑总。” 宝石娱乐,岑肆。 何婉林认得他。 “你跟商领领是什么关系?” 方太太开生日派对的那天,商领领去找她拿回沙漠之星,她记得没错的话,就是岑肆带商领领离场的。 她有不好的预感:“你是商领领的人?” 岑肆转了转戒指:“你可以这么理解。” 何婉林全明白了。 难怪商领领上次管她要了百分之五的股份,原来坑在这里。 岑肆起身,路过何婉林时,停下来:“别到她面前蹦跶,商华国际只能姓商。” 人走后,何婉林砸了包厢里的茶杯。 时间拨回商领领去疗养院“捞”何婉林的前一天晚上。 商领领抱着一碗洗好的草莓,坐在沙发上边吃边寻思:“不能白捞何婉林出来,得要点辛苦费。” 景召把厨房的灯关了,坐过去:“让她给你百分之五的股份。” “为什么是百分之五?何婉林这几年暗地里收购了不少小股东的股份。” 商领领觉得百分之五有点少。 景召说:“何婉林手里有百分之十七的股份,但要多了容易谈崩,你要百分之五就够了。” 商领领把草莓蒂吐了,给自己喂了一颗,给景召也喂了一颗:“为什么百分之五够了?你怎么算的?” 景召把放在桌上的平板拿过来,打开画图软件,用触控笔画了一个圆。 他在圆里画出第一块占比。 “张沛霖和林俊伟这两个股东占比百分之五,他们两人合资的中平风投明年会上市,为了市场共赢,短时间内不会把手里商华国际的股份抛售出去。” 第二块占比是何婉林的。 “何婉林手里有百分之十七的股份,就算商裕德把名下所有股份都转给她,她的股份占比也到不了百分之五十。” 商领领放下水果,凑近去看。 第三块,景召画出来。 “另外还有个华东地产。” 华东地产是商华国际的合作方之一,商华国际很多学校地产都是华东的。 “华东地产在商华国际持股百分之七,你得了何婉林百分之五的股份之后,你就有百分之四十六,只要华东地产不倒戈,最大股东就一定是你。” 商领领知道华东地产,是一家老企业,当年商裕德和她父亲争夺管理权时,华东地产是中立方。 商领领拿不准:“万一倒戈呢?” “华东地产三年前内部人员变动,现在的实际控股人是岑肆。” 从岑肆对商领领的态度来看,他倒戈何婉林的可能性不大。 商领领看着平板上的股份占比图,再一次刷新了对景召的认知:“这都是商业机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几年顺道积累了点人脉。”景召放下平板,抽了张纸,擦了擦商领领手指上沾到的草莓汁,“就算岑肆倒戈也不要紧,我准备融资中平风投,最多三个月时间,我能帮你拿下那百分之五。” 只要商领领股份超过百分之五十,就能绝对控股。 商领领捂住心口:“完了。” “什么” 她一把抱住景召,惯性太大,和他一起摔进了沙发里:“我又被你迷到了。” 景召把她滑下肩头的衣领拉好:“我在跟你说正事。” “被你迷到了也是正事呀。”她语气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摸了摸他脖子上先前被她弄出来的痕迹,俯身吻住那块,吮了一下,加深了。 景召单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放手去做你想做的,我不会让你输。” ***** 商裕德还在恢复期,商华国际就变了天。 先是董事会成员大换血,接着成董在月底的董事会议上,提议让大股东商领领暂代董事长一职。 除了何婉林,没人反对。 商领领就“勉为其难”地暂代一下,并外聘了一名ceo,协助她管理集团业务。 ceo姓章,名章复晓。 何婉林聘了个新秘书,来头不小,之前是做新闻的。 “查到了没,那个章复晓什么来头?” 秘书姓白,女士,四十出头:“来商华国际之前,他就职于goldenworld。” goldenworld? 商华国际和goldenworld有过合作,但也仅此而已,何婉林摸不准是不是巧合。 她思忖着,想到了另一个人。 “岑肆。” “岑肆。” 她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怎么这么巧,这位华东地产的控股人会姓岑。 她吩咐白女士:“去查查那个岑肆。” 这可能是她最后的胜算。 ***** 完了,又被他迷到了 339:帝国景醋王(一更) 陆女士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 六一儿童节那天,陆女士给八栋所有的小朋友都发了棒棒糖和水果冻,另外让景河东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让家里的三个大朋友回来吃饭。 景召和商领领要晚点到。 陆女士在厨房帮景河东摘菜,景见叼着根棒棒糖在客厅玩手机。他登了游戏,钟云端也在线,她已经开局了。 他发现一件事,钟云端已经很久没找他打游戏了。 他去观战了一下。 钟云端在双排,跟一个id叫枪王666的家伙。她长进了不少,走位比以前丝滑,车也勉强能开,开枪准头依旧不行。 那个枪王666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坑,也不去搞人头,绕着钟云端一直转圈圈,跟个二傻子似的。 二傻子倒是挺会装逼,就是没吃到鸡。 景见在商城逛了一圈,百无聊赖,就随便点开了个私聊。 景看看:【。】 对方回得挺快。 一个神秘的女子:【?】 景看看:【双排来不来?】景见发誓,他纯属无聊。 一个神秘的女子:【我已经跟别人约好了】 出息了,都有人约了。 景看看:【跟谁?】 一个神秘的女子:【一个朋友】 景看看:【枪王666?】 一个神秘的女子:【你怎么知道?】 景看看:【观战】 一个神秘的女子:【哦】 还枪王666? 装逼999吧。 景看看:【拉我一起】景见发誓,他纯属等吃饭等得无聊。 一个神秘的女子:【你等等,我去问问他】 景见咬碎了棒棒糖。 大概等了有一分钟,钟云端发来了组队邀请,那个枪王666已经在队伍里了,穿得像只花孔雀,钟云端穿了最新款的女仆装。 枪王666主动打招呼:“嗨,哥们儿。” 枪王666是个低音炮。 景见:“开始吧。” 钟云端开局,他们只有三个人,系统随机匹配了一个人——三号,是个男玩家。 刚上飞机。 枪王666:“神秘,你跟随我。” 钟云端:“哦。” 他们一前一后跳下去,景见随后。 三号玩家跳了另外的地方。 在景见的视角里,穿着洋装的女仆正跟着花孔雀。 枪王666:“神秘,你上三楼搜,我在下面等你。” 钟云端:“嗯。” 枪王666:“你这枪不行,我的给你。” 钟云端:“谢谢。” 枪王666:“谢什么,咱俩谁跟谁。” 男生大部分都听得出来男生是不是故意低音炮,就像女生都看得出来女生是不是在绿茶。 三号队友已经阵亡。 景见拿到了队伍里的第一个人头。 枪王666:“神秘,二级头要不?” 钟云端:“要的。” 枪王666:“给。” 钟云端:“谢谢。” 如果是杨清池和方路明,杨清池肯定会回一句:不用谢,爸爸爱你。 游戏里的骚话都是不要钱的。 这货要是敢跟钟云端说骚话,景见就敢炸他,不为什么,他跟钟云端是拼过车的车友。 枪王666:“来人了,你别出去,我先去把人解决。” 钟云端:“哦。” 枪王666:“神秘,六哥帅不帅?” 钟云端嗯了声。 她还嗯? 景见:呵。 他剥了第二根棒棒糖,咬碎,连开几枪,拿了第二个人头。 陆女士在厨房,让他把声音开小点,他拿来耳机,戴上。 枪王666聒噪得像只发春的蛙。 枪王666:“神秘,你太可爱了,你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吗?” 枪王666:“小神秘,快来舔包。” 枪王666:“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 枪王666:“小笨蛋,你往山上开了。” 枪王666:“打不准没事儿,哥哥帮你打。” …… 这花孔雀的骚话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景见一个雷扔过去。 枪王666:“喂,你炸我干嘛!” 景见两枪解决一个敌人:“抱歉,手滑。” 枪王666:“……” 他退出了。 估计出去举报景见了。 whocare。 景见:“过来。” 穿洋装的女仆巴巴地跑过去:“哦。” 耳边终于没有发春的蛙叫声了,世界安宁,景见吃糖。 他速战速决,一连拿下几个人头,钟云端中途被人打死了,但没关系,他赢了。 枪王666? 被两个职业战队联系过的景见只能呵呵了。 这局结束后,钟云端私聊他。 一个神秘的女子:【你是不是生气了?】 景见没回。 一个神秘的女子:【你为什么生气啊?】 景见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装逼。 景看看:【你跟刚刚那男的认识多久了?】 一个神秘的女子:【两个礼拜】 两个礼拜就哥哥的小笨蛋了?景见怀疑钟云端脑子里都是章鱼小丸子。 景看看:【怎么认识的?】 一个神秘的女子:【匹配到的】 景看看:【为什么加好友?】 一个神秘的女子:【他说可以带我上分】 就他? 景看看:【他是不是还管你要微信了?】 ***** 不知道有没有游戏bug,请温柔指出来哈 340:给老婆送儿童节礼物~(二更) 景看看:【他是不是还管你要微信了?】 一个神秘的女子:【你怎么知道?】 这种撩骚男网上一抓一大把。 景看看:【你给了?】 钟云端没回复。 景见盯着屏幕看了半天,她还是没回复,他把手机一扔,菠萝味的棒棒糖酸得他牙疼。 他捡起手机,发了个问号过去。 钟云端那边退出游戏了。 景见:“……” 行啊钟云端。 他起身,去外面走廊,拨了个电话过去。 钟云端接得很快。 “你退游戏是几个意思?” 她懵了一下:“啊?” “给了?” “什么?” “微信。” 钟云端那边没声儿了。 景见声调高了一个度,楼梯间的声控灯都亮了:“你真把微信给那男的了?” 其实刚刚钟云端是掉网了,但她没想到景见会打电话过来问。 掉马掉得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十分疑惑:“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号?听声音听出来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就知道,你以前的快递收件名也叫这个。”景见的重点不在这,“别转移话题,你给那男的微信了?” “没给,我微信不随便给人的。”虽然这里不是西西戈尔,但也不能放松警惕。 “以后别跟那男的打游戏。” “为什么?” 景见想了下,理由很正当:“他很吵。” “是有点。”钟云端的想法非常简单,“不过他人挺好的,技术也好,我问他什么他都会教我。” 景见磨了磨后槽牙,菠萝糖吃多了,牙齿酸得很:“你看不出来那男的在钓妹子?” 钟云端的帝国话只有刚过及格线的水平:“什么是钓妹子?” 景见怀疑她根本听不懂那只花孔雀的骚话。 他懒得解释:“你不用知道,以后那男的再找你,不要理他。” 她很纠结的样子:“那就没人带我上分了。” 景见深呼一口气:“我带。” “你上次说,让我不要再找你打游戏了。” 景见不承认:“我什么时候说了?” 钟云端的记忆力非常好:“修鞋柜那次。” “我没有。” “你还说我菜。” “我没有。” “你还说我在追你。” “……” 别再帮他回忆了。 景见把压箱底的耐心都拿出来:“把那个男的删了,我带你打。” “好吧。” 景见挂了电话,回屋。陆女士给小朋友发完剩下的棒棒糖和水果冻放在了桌上,一份一个礼盒,用粉色袋子装着,上面还扎了蝴蝶结,贴了儿童节的卡通贴纸。 景见打开电视,看了半场足球赛,两个队都踢得很臭,看得实在无聊,晚饭又没好,不如找点事情做。 他起身,顺手拿了礼物袋子,去了二楼。 钟云端听见敲门声,从猫眼里看了看,打开门,没有戴口罩。 景见把装着礼盒的袋子递过去。 “给我的吗?” 他嗯了声:“儿童节礼物,我家陆女士准备的,八栋的人都有。” 钟云端高兴地接了:“谢谢。” 景见扫了眼玄关的鞋柜:“鞋柜修好了?” “嗯,物业的人过来修的。” 修好了就行,不然他这个房东儿子还得操心租客,毕竟这年头钱不好赚。 “你加我之前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游戏id了?” 钟云端诚实地点头。 “怎么知道的?” “在电梯里偷看到的。” **** 晚安 341:脏脏的女巫游戏 “在电梯里偷看到的。” 景见将头转到一边,压了压往上跑的嘴角,再转回去,板着脸:“你挺能啊你。” 帝国话水平不怎么能的钟云端搞不清他这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景见的手机这时响了。 是陆女士打来的,火急火燎地催:“上哪去了?开饭了,赶紧的。” 景见嗯了声,挂了电话。 “走了。” 他调头,走人。 “景见。” 他停下来:“干嘛?” 钟云端双手捧着袋子,笑起来有两个梨涡:“儿童节快乐。” 景见盯着那对梨涡看了几秒,转身按了电梯。 进了电梯之后,他用手机百度:梨涡形成的原因是什么? 钟云端关上门。 安安刚好做完作业:“云端姐姐,你也有礼物吗?” “嗯。” 安安去把她的袋子也拿来:“我也有。” 安安的妈妈从厨房出来:“安安,去洗手,吃饭了。” 姚凌锁是钟云端见过的最温柔、最优雅、最会照顾人、脾气最好的女性。 她这么好,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她啊? 钟云端想到了被星悦豪庭的住户夸了个遍的房东大儿子,但房东大儿子不行,他已经有最漂亮、最可爱、最乖巧的商领领了。 哎。 钟云端看着月亮叹气,听说月亮上住着一位老人,叫月老。 10086来电了。 钟云端接了电话。 “是我,小小姐。” 钟云端非常诧异:“是你啊刘秘书。” 刘秘书的大名叫刘皮特。 “小小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可以不用搬家了。” 钟云端回到自己房间:“真的吗?” “真的。” 不用搬家真是太好了! 钟云端不想搬走,她舍不得姚凌锁和秦响,舍不得帝国的煎饼果子和章鱼小丸子,还有景见,她欠他的恩也还没还完。 “伱不是说长时间待在一個地方不安全吗?”她目前算是逃亡中。 刘皮特兴奋地告诉她:“我发现了寇里先生的秘密。” 蔻里是伽森家族这一任头领,是钟云端外公的小儿子,按照辈分,钟云端要叫他一声小舅舅,不过她一次也没叫过,她的妈妈是外公第一任妻子所出,她一生下来就被外公养在了岛上。 “什么秘密?”她十分好奇。 “蔻里先生跟人做了约定,此生不会踏入帝国一步。” 蔻里的疯批事迹钟云端没少听说,他不像是那么守诺的人。 “你知道是跟谁吗?” 刘皮特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钟云端举头看月亮,不知道月老知不知道。 ***** 商领领用来直播的次卧快成了景召的办公室了,他添了一张桌子,放了两台笔记本电脑,一台连国内的网络,一台连国外的。 他洗漱完就去了次卧,已经快十一点了。 商领领敲了门进去,走到他椅子后面:“景召,今天几号?” 景召停下手头的事:“六月一号。” 商领领歪着头,枕在景召肩上,就那样看着他。 “然后呢?” 景召推开办公的电脑,等她的后文。 “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有礼物,你家的没有。”她笑着伸手讨要。 景召把她拉到面前:“我没有准备。” 她将头上绑着蝴蝶结的真丝发带拆下来:“你给自己系个蝴蝶结就可以了。” “真想要礼物?” 假的,商领领就是想玩情趣。 她把黑白条纹的真丝发带系到景召的手腕上,打上蝴蝶结,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你是我的了。” 她想玩女巫游戏。 景召是个正经人,没在玩:“本来就是你的,不算是礼物。” 他拉过来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等我几分钟。” 他打开另一台连接外网的电脑,在回邮件,用的是维加兰卡的文字,商领领看不懂。 她趴在桌子上,认真地看。景召打字很快,她忍不住看他的手,看着看着,脑子里就忍不住想脏脏的事情。 景召的前戏做得很好…… “好了。” 商领领脑子里想的东西被突然打断,愣愣地转头:“什么好了?” 景召说:“儿童基金会。” 她诧异地看向电脑屏幕:“这么快就弄好了一个基金会?” 景召摇头,解释说:“几个月前崇柏就开始筹备了,这个基金是用来救助战争儿童的。你不是想要礼物吗,我借花献佛,管崇柏要了命名权。” 整篇邮件,只有一处是斜体字。 商领领指着那处:“这个是名字吗?” “嗯。” “翻译过来叫什么?” 景召按下enter键:“帝国月亮。” 商领领被击中了,心脏砰砰地跳。 景召一定是最浪漫的直男,有艺术家的细胞,有慈悲的灵魂。 “喜欢吗?”他说,“不喜欢也凑合收着,没准备其他礼物。” 商领领那颗小魔女的心被他驯化了:“很喜欢,特别特别喜欢。”她往他怀里扑,“我逗你玩的,你怎么还真送。” “正好儿童节,也算应景。” “那我要送你什么?” 景召想了想,关掉电脑,拆下系在他腕上的发带,系到商领领手上。 “懂了吗?” 商领领搂住他的脖子:“懂了。” 342:不儿童的儿童节礼物(一更) 时间往回两个小时。 商宝蓝应酬回到家。 宁姨给她沏了一壶茶:“宝蓝小姐,有您的快递。” 她去把快递拿来。 快递的包装上没有写寄件地址,也没有写寄件人。 商宝蓝觉得可疑:“帮我拆开。” 宁姨小心翼翼地拆了快递:“里面好像是文件。” 用文件袋装着。 商宝蓝戴上手套:“给我。” 她撕开密封的文件袋,取出里面的东西。 没有署名,不知道是谁给她寄了一份礼物,文件袋的封口处有黑色马克笔的字迹,写着:儿童节快乐。 文件袋里面有一份孕检报告,另外还有一支录音笔。 ***** 儿童节的次日,景召和商领领回了帝都。 上午,商请冬打来电话。 “喂。” “姐。”他说,“我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 他给商领领发了一张照片,一张亲子鉴定的照片。 下午,景召去了一趟陈野渡的工作室。 陈野渡在剪辑室,人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景召把带来的粥放在桌子上,踢了踢椅子。 陈野渡动了,头抬起来,脸白得像鬼。 “你怎么回事?制片的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 陈野渡看了下手机,没电了,他把手机扔在桌子上,闭上眼,按了按头的两侧:“昨天状态不太好。” 桌上全是咖啡和烟头,还有一堆药盒。 景召看了一眼药名,刚好他认得,是镇痛的。 景召说:“把工作停了,休息休息。” 听陈知惠说,陈野渡最近没日没夜,一直在赶电影进度。 “我手头这个电影已经在收尾了。”他开了罐咖啡,随手将拉环扔进垃圾桶里,“制片和宣传那边我留了你的电话,要是哪天联系不上我,你就帮我善个后。” 怎么看都像在安排后事。 景召把他正往嘴里倒的咖啡拿走,扔进垃圾桶:“你怎么回事?” “自横最近出来很勤,不过每次时间都很短。” 陈野渡眼睛有点睁开,靠到椅背上,闭上眼不说话,真的就像死了一样。 他这具身体越来越不听话,五脏六腑似乎都在罢工,有时候一睡就是一天,有时候几天都睡不着。 他想快一点,把手头没做完的事都了结完,然后再…… 景召说:“我觉得你可以贪心一点。” 陈野渡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这么多年朋友,有些话不用说也都懂。 “商领领在你面前哭过吗?”他问景召。 “嗯。” “她哭的时候,伱什么想法?” 景召想了想再回答:“她要什么都给。” 陈野渡睁开眼,翻了翻药盒,都是空的:“那你应该能理解我。” 秦响最想要的应该是周自横。 景召等会儿还有行程,看了看时间:“我得走了。” “嗯。” 陈野渡又趴下了。 真怕他死在这里。 景召给贺江发了条消息,又折了回去,踢椅子:“起来把粥喝了。” 他不动。 景召继续踢。 他起来,缓了缓,拆开外卖的袋子,把里面的盒子打开,将单独装的香菜倒进粥里。 陈野渡不吃香菜。 “周自横?” 他怔愣了几秒,接着身体像虾米一样拱起来。他按住太阳穴,爆了句粗口:“妈的,陈野渡这個神经病到底有多少毛病?” 最近每次他醒过来,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疼。 他按着腹部缓了几秒,问景召:“你开车来的?” “嗯。” “借我。” 景召不借:“你的状态不能开车。” 周自横起身就走。 景召刚跟着出剪辑室,看见他又回来了,用一点都不客气的语气的说:“送我去医院。” 景召把下午的行程都推了,开车送周自横去医院。 周自横在后座,上车后就躺下了,躺了有好几分钟,坐起来,摸摸口袋,手机忘了拿。 “景召。”他毫不见外地向景召伸手,“手机借我。” 景召把手机给他。 他打给秦响。 “喂。” 他坐好,打起精神,为了不显得声音没力,故意提高说话的音调:“是我,自横。” “你在哪?” “我在帝都。” 这么久没见到,秦响不哭也不闹,平静地问他:“你身体怎么样?” 周自横感觉快疼死了。 “我很好。” 她说:“我也很好,不用担心我。” 周自横拿着手机,默不作声了一阵:“怎么都不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什么时候都可以。” 秦响知道他过得不好,她在网上看到了很多陈家的新闻,知道他抓住了大龙,很多人都在骂他,他的电影也不顺利。 “上周我交了一年的房租,我不会去哪里,一直在这。” 她擅长等待,所以慢一点来找她也不要紧。 周自横声音闷闷的:“嗯。” “你要好好吃药,也要好好吃饭。” “嗯。” 挂完电话之后,周自横躺到坐在上,身体蜷着,像只蚕,不想再说话,整个人陷入了忧郁。 景召问了句:“怎么不去找她?” 周自横把手机还他,心情不好,脾气也会跟着不好:“你不拿普利摄影奖是你不想吗?你不上帝都大学是你不想吗?” 景召没有接腔。 周自横有气无力地发牢骚:“陈野渡这个神经病都快把我搞崩溃了。” 每次疼的时候就换来换去,每次去找秦响也换来换去。 周自横疼得都没力气骂人了:“妈的,老子还得先带他去看病。” 他咬牙切齿,气得要死:“老子上辈子欠他了!” 他咬牙,疼死了。 景召踩油门超车:“我拿过普利摄影奖,我不上帝都大学确实是我不想。” 周自横:“……” 343:景召助攻,自横秦响再重逢(二更) 陈野渡的身体有一身的病,神经性头痛、电解质紊乱、营养不良性贫血、胃动力障碍、神经性厌食、甲减。 还有他的胃,出血穿孔了。 医生给他做了紧急手术,手术后半个小时他醒了。 是陈野渡醒了。 他看了看周围:“我怎么在这?” “周自横带你来的。”vip病房里有沙发,茶几下面有报纸,景召坐在沙发上,在看报。 病床旁有心电监护仪,输液架上面挂着血袋。 麻醉还没完全退,陈野渡精神有点昏沉,他问景召:“严重吗?” 景召嗯了声。 陈野渡重度抑郁了多年,身上那些毛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经年累月折腾出来的病也要经年累月地去调养,虽说暂时要不了他的命,但疼起来也能要他半条命。 景召看了看窗外,天快黑了,陈知惠已经在来的路上。 景召合上报纸:“我得走了。”他走到病床旁,把陈野渡的手机放在他伸手能够得到的柜子上,“手机我找人帮你拿来了,已经充了电。” 陈野渡闭着眼:“谢了。” 景召刚走到门口。 “景召。” 景召又折回去:“嗯。” 陈野渡抬起输血的手:“我病得很严重。” 景召知道他的意思了。 “等着。” 商领领下午有配音的工作,比景召先到家。她已经做好米饭了,景召进门时,她正在切土豆。 她的刀功和她的厨艺一样,很一般,所以不常下厨。景召比她做得好,如果家里开火,多半也是他炒菜。 “我来吧。” 商领领放下菜刀。 景召看了看盘子里的土豆丝,将切得太粗的挑出来改刀。 “你和秦响常联系吗?” 商领领在旁边帮着摘蔬菜:“偶尔会联系。” 景召说:“陈野渡病得很严重。” 商领领懂了,去拿手机,给秦响发了一条消息。 【秦响,陈野渡病得很严重】 ***** 陈知惠本来在外省出差,接到景召的电话临时赶回来了。 她在病房待了一个小时,陈野渡还没有转醒的迹象,她不放心,去喊他。 “野渡。” “野渡。” 怎么叫都叫不醒。 陈知惠把主治医生叫来,医生查了查瞳孔反应。 陈知惠不是个容易着急的人,除了陈野渡的事:“不是说是小手术吗?他怎么还不醒?” “患者白天苏醒过,生命体征也没有问题,各项数据也都稳定了。”医生推测,“患者可能只是睡着了。” “那为什么叫不醒?” “这……” 按理说,也该醒了。 陈知惠很清楚陈野渡的精神状况,他之前也出现过这种症状,陈知惠真怕他一睡不醒。 她吩咐载她过来的秘书:“你去把关仲雍找来。” 秦响比关仲雍先到。 推开门的时候她上气不接下气,应该是跑了一路,看见陈知惠在病房,她停下脚。 “姑姑。” 陈知惠说:“进来吧。” 秦响关上门,走过去:“他怎么样了?” 陈知惠起身,把床头的位置让出来:“医生说没有大问题,但我怎么叫他都没反应。之前有好几次都是,他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陈知惠很怕陈野渡或是周自横回不来,她不希望他们中任何一個消失。 “我去装点热水。” 陈知惠拿了热水瓶,让秦响留下,自己出去了。 秦响坐下,小心地避开输液的针头,握住他的手。 “野渡。” 他没有醒,睫毛安安静静地垂着。 秦响拉着椅子坐近一些,换了名字叫他。 “自横。” 她和周自横约定过,如果有一天他沉睡下去了,她一定要来叫醒他。 他答应了会拼命回来。 “自横。” 秦响的声音刚落,他就睁开了眼,跟做梦一样,看见了最想见的人。 “秦响。” “嗯。” “秦响。” “嗯。” “秦响。” 周自横光叫她,眼神黏着她不放,他在她前面一直都很会撒娇。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回了一句:“我也想你。” 周自横咧嘴笑了。 “你亲我一下。” 秦响亲了他一下。 他又提要求:“躺上来。” 秦响犹豫了几秒,掀开被子,小心地躺到他旁边,怕挨他的刀口,只敢占一点点床位。 周自横才不管刀口,把她拉过去,用力抱住:“我要再睡会儿,伱不要走。”他很累,很困,也很疼。 秦响不敢动:“我不走。” 周自横把脸埋在她肩上:“陈野渡出来了你也不要走,我们最近换得很勤,我很快就会出来。” “嗯。” “陈野渡好烦。”周自横闷声抱怨,“他这几年都在干什么,怎么身上都是病。” 声音越来越小,他像在说梦话:“也不知道看医生。” “他真的好烦……” 周自横还是会埋怨陈野渡,会骂他,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排斥了。 陈野渡疼的时候,周自横还是会出来救他。 就像一开始,他是因为要救他,才存在。 344:人格和解,秦响接受(一更) 陈尚清被关起来的第二天,陈知惠去找过秦响。 秦响为她泡了一杯桂花茶,茶壶旁边放着两个碟子,一碟装的是白糖,一碟装的是盐。 秦响做的桂花茶有两种喝法,加糖或者加盐。 她说:“右边的是白糖,右边的是盐。” 陈知惠往茶里加了糖,用勺子轻轻搅拌:“野渡也喜欢甜口的桂花茶。” 桂花香很好闻,泡出来的茶水带有淡淡的棕黄色,陈知惠闻了闻味道。 “自横呢。”她尝了一口,问秦响,“自横喝桂花茶也放糖吗?” 秦响往自己的茶杯里加了些许盐:“他和我一样,喜欢咸口的桂花茶。” 陈知惠放下杯子:“小响,在你眼里他们是两个人吗?” “一开始是。” “那现在呢?” 秦响没有回答。 她很混乱,需要时间。 陈知惠今天过来只有一件事,为了陈野渡。 “我和自横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我从来没觉得他陌生,在我眼里,他就是野渡。他是陈家的长孙,他的爷爷和父亲要求他稳重,识大体,甚至是虚伪,他们在他身上压了一座大山,叫家族声誉,而自横就是叛逆的他。” 秦响安静听着,听陈知惠讲少时的陈野渡。 “我见过叛逆的他,我们一起写过反对霸权政府的联名书,一起举着牌子去游街抗议。他正义、倔强,和伪善的陈家格格不入,陈家容不下他身体里的那根‘反骨’,所以自横就被他们‘拔’了出来。” 陈知惠最后悔的事是没有带陈野渡一起出国。 “野渡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和自横在十三年前融合过,从陈知礼手里救出你的人是自横,也是野渡。” 秦响晃了片刻神:“他没有说过,但我猜到了一点,他们说过一样的话,做过一样的事。” “那你能不能,”陈知惠从来没有求过人,“能不能也喜欢野渡?” 这就是那天秦响和陈知惠谈话的全部。 当时秦响脑子里太混乱,没能好好回答陈知惠。 现在可以回答了。 她看着病床上深睡的陈野渡,细细拂过他的脸:“你们还没有和解吗?我已经和解了,你就是你,你也是他,你们忘了吗?你们一起抓过龙。” ***** 陈野渡半夜醒来,身边有人,他借着灯光盯着看了很久。 秦响中途睁开了眼。 “你醒了。”她爬起来,小心地避开他的刀口,“我去叫医生过来。” 陈野渡伸出手,轻轻压在她肩上,不让她走的意思:“不用叫医生,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响在孕期,容易疲劳犯困,思想挣扎了一下,又躺了回去。 床够大,她缩在陈野渡旁边睡觉。 他以为她睡糊涂了,把他当成了周自横。 “秦响,我是陈野渡。” 她嗯了声,睡着了。 “秦响。” 她没有醒。 陈野渡偷偷吻了她的额头,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然而并没有,他睡得很好,也没有做奇怪的梦,一觉醒来,太阳光在身边,她不在。 他下意识地找她。 “秦响。” “秦响。” 病房里只有他。 他掀开被子,忍着痛下床,脚刚落地,胃里阵阵绞痛。 秦响推门进来,看见他下地,急忙过去扶他:“你怎么起来了?” 她的手挽着他。 他看着她那只手,有点出神。 她把床头调高,两个枕头叠放在一起,扶着他坐卧到病床上。 “你还不能下床。” “我以为你走了。” 秦响是去吃早饭,她现在身体情况特殊,不能不吃饭。 她说:“我请了一周的假。” 所以她要留下来吗? 陈野渡没敢问。 “你姑姑回酒店了,晚点再过来。” 秦响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你这样坐卧久了难受的话,可以侧躺一会儿,但不要平躺,会压迫到胃。” 他刚刚下床扯到了针头,手背上胶布有点松开。 秦响确认没有回血,然后用手指按了按胶布,让它贴回去。 “胃管还没有拔,你现在还不能喝水,也不能进食。” 她还说:“如果伱有什么事不方便喊我,也可以喊护工,他就在外面。” 都叮嘱完了,她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来看,她的背包很大,里面装了她的行李,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 她看的书书名叫《殡葬用品管理》。 陈野渡觉得不真实,一直看着她,总想要确认。 “秦响。” “嗯。” 没什么事,就是想叫她。 “秦响。” “嗯。” “……” 下午,方路深过来探病,病房里的电视机开着,在播放一部海外引进的电视剧。 ***** 十二点后二更 345:噢,刺激呀禁忌呀(二更) 下午,方路深过来探病,病房里的电视机开着,在播放一部海外引进的电视剧。 方路深聊了几句,但陈野渡心不在焉。 他频频看向门口:“秦响怎么还不回来?” 方路深来的时候秦响刚走,他看了看时间:“才过了三分钟。” 陈野渡没有聊天的欲望,坐卧在病床上,难得闲下来看电视。 电视剧是重播,用的是配音。 披着皮草的贵妇从昂贵的包包里拿出来一个信封:“这里是五百万,立刻离开我儿子。” 年轻漂亮的女主角坐在贵妇对面,不屑地笑了笑:“又是五百万,当初你逼走你女婿的时候,也是拿了五百万。” 贵妇吃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主角把耳边的头发拨开,露出耳垂上的疤痕:“妈,你不认得我了?” 贵妇目瞪口呆:“你是……你是……” 太狗血雷人了,方路深拿起遥控器,要换台。 陈野渡说:“别按。” 电视剧里的女主角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我就是你的女婿啊。” 方路深:“……” 豪门贵妇为了棒打鸳鸯,逼走女婿,害得女儿流产身亡,女婿为了报复,变性整形归来,与小舅子相爱…… 方路深受到了巨大的文化冲击。 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你怎么看这种电视剧?” 陈野渡好歹也是个拿过大奖的电影导演。 他说:“挺有意思的。” 方路深无法苟同。 电视剧里迎来了狗血第二波,男主角刚好听到了女主角和贵妇的谈话。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女主角:“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女主角神情有了波动。 贵妇一点也不贵妇地在公众场合下激动地大声说话:“阿免,你听妈妈说,你不能跟她在一起,她是你姐夫。” 男主角不相信,将女主角拽起来,紧紧握着她的肩膀:“我要你亲口再说一遍。” 女主角低头逃避:“对不起。” 她推开男主角,跑出了咖啡厅。 外面大雨瓢泼,男主角推开劝说的贵妇,追着女主角跑了出去,就在女主角拉开车门之际,男主角一把抱住女主角,痛彻心扉地说—— “不要离开我。” 女主角“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 男主角深情告白:“我不管你是谁,都不要离开我,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 女主角痛苦纠结:“我们不能在一起。” 方路深鬼使神差地被这波雷人剧情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画面却在这时突然定格,bgm出来,这集结束了。 方路深:“……” 这电视剧有毒吧。 “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病床上的人坐起来了,盯着电视机,眼睛简直要钻进去。 方路深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周自横?”这两人格什么时候换的? 周自横被电视剧勾走了魂:“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怪不得陈野渡开始看这种电视剧,原来是周自横的喜好。 方路深说:“因为那個女的是他姐夫。” 周自横震惊! 他拿到遥控器,翻了翻剧集,居然没有下一集。 无语,差评! 他把遥控器扔到一边:“秦响呢?” 方路深剥了个橘子,自个儿吃:“去找主治医生了。” 周自横还没等到三分钟:“她怎么还不回来?” 方路深被电视剧吊得不上不下的,莫名地不爽:“她才刚出去。” 方路深走的时候,搜了电视剧的名字——《天塌地陷爱上她》。 方路深:“……”他被自己无语到了。 不仅是电视剧,陈野渡和周自横在别的方面也在相互影响。 比如周自横的情绪。 他看到水果刀,莫名其妙地想拿起来,忍住之后,莫名其妙地情绪低落,提不起劲,身体也不舒服。 “秦响,我有点恶心。” 秦响担心是术后的不良反应:“我去叫医生。” 周自横抱住她,不让她走:“我头也疼。” 她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医生过来给周自横做了检查,手术部位没有什么问题,恢复得也还好,并嘱咐他下床多走动。 “我扶你下床走走好不好?医生说你现在要多走动,要排气,不然手术的地方可能会黏连。” 周自横枕着秦响的手,就那么躺着:“不要,不想动。” “自横。” 他也不想说话。 因为住院治疗,陈野渡这两天没有吃抗抑郁的药。秦响一直哄周自横,他才好一些。 术后的第三天,医生说可以喝一点流食。 秦响给陈野渡买了汤,下单的时候没有换周自横出来,所以备注了不要葱不要香菜。 汤送过来,她打开盖子,看了眼又盖上了。 “怎么了?” “老板没看备注,放了香菜,我再给伱点一份。” 陈野渡说:“不要紧。” “你不是不吃香菜吗?” “那是以前。” 陈野渡开始吃香菜了。 晚上,周自横不肯早睡,追剧追得入迷。 秦响催了几次:“自横,该睡觉了。” 他把遥控器藏进被子里,讨好地亲亲她的脸:“让我看完这一集。” “上一集你也这么说。” “最后一集,我保证。” 周自横不仅很会撒娇,还很会耍赖。 “这个转场拍得好硬,一点都不流畅。”他看电视剧的时候偶尔会点评两句,“空镜也不行。” 周自横开始懂拍摄了。 ***** 顾总:月票,我要月票。 方路深:下一集!我要下一集! 346:擦身体,擦走火(一更) 周自横和陈野渡相互影响、改变的同时,当然也有矛盾,他们恋爱的进度不一样。 这会儿是周自横的时间,他不好好躺着,一直动来动去。 秦响放下正在看的书:“怎么了?” 他抓了抓后背:“我想洗澡。” “你没有拆线,现在还不能洗澡,过两天再洗。” “那你帮我擦擦。” vip病房里有洗手间。 秦响搬了把椅子,周自横自己推着输液架,跟着她进了洗手间。 他坐在椅子上,秦响放好水,过来帮他解扣子。 他跟头饿狼似的,眼睛冒着光,一直盯着秦响。 “毛巾烫不烫?” “不烫。” 秦响重新打湿毛巾,拧干水,给他擦擦脖子、擦擦后背。 他把还挂在身上的病号服扯掉。 秦响按住他的手:“不要乱动,会回血。” 周自横不情不愿地坐好。 医院的衣服不用拔针头也能脱下来,秦响给周自横换了干净的上衣,又重新接了一盆水,拧完毛巾她干站着,十分纠结地看着周自横的腰。 他站起来,直接抓过秦响的手,放到裤腰上。 不知道是不是毛巾太烫了,她指尖碰到他的皮肤都觉得烫。 她脸皮薄,忙把手拿开:“你自己来。” 周自横偏要耍赖:“不要,要你帮我。” 秦响抬头,看见他目光滚烫,她赶紧伸手,遮住他的眼睛。 “闭上。” 行吧。 周自横闭上眼,觉得也不亏,触觉会更敏感。 他想做坏事。 长裤被脱下,秦响伸手碰到他的腰。 原本好好闭眼的人突然睁开眼,抓住秦响的手:“你、你干什么?” 这种情况下毫无预兆地换了人格,秦响也愣了一下。 她不好意思抬头,视线所及处是陈野渡的锁骨,在变红。 她立刻低头:“帮你擦身体。” 陈野渡把她手里的毛巾接过去:“我自己来。” 她自觉地背过身去。 陈野渡胡乱擦了两把。 她背对着他:“换洗的衣服在袋子里。” 陈野渡手忙脚乱,没拿住袋子,掉在了地上。他生怕她转身看见自己的狼狈,眼睛时时盯着她,盯着她白生生的一截后颈,盯着盯着自己不对劲了。 他转过去身:“秦响,你先出去。” “哦。” 秦响出去,把门关上。 陈野渡低头,看自己,呼了口气,认命地把水龙头打开。 秦响在病房外面等。 陈野渡很久没出来,秦响怕他摔倒,过去敲门。 里面没回应。 “野渡。” 等了好一会儿,里面才答了一声:“嗯。” 又过了十来分钟。 陈野渡推着输液架出来,秦响过去扶他,看见他身上的皮肤都泛红,伸手摸了一下他额头。 “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陈野渡不自然地躲开她的手。 “我去叫医生来。” 他拉住她:“没发烧。” 她扶着他坐到病床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陈野渡躺下,别开头,深呼吸。 他没有周自横那么厚的脸皮,秦响稍微一靠近,他的身体都会给出反应。 他把放在抽屉里的本子拿出来,给周自横留了两句话—— 【别什么都让秦响帮你】 【自己又不是没长手】 这两句话的上面周自横给他留的话—— 【给我开个好剧tv的会员】 周自横追的那个剧情很劲爆的海外剧需要开会员才能看最新更新的两集,但开会员需要邮箱,周自横还不知道陈野渡的邮箱。 总之,他们交流都用那个本子。 下午,午睡醒来的是周自横,秦响不在,只有护工在房间里。 他问护工:“秦响呢?” “秦小姐去医院附近的酒店了。” 周自横起床,推着输液架出去。 护工连忙跟上:“陈先生,等会儿还有几個检查。” 这次住院,周自横做了很多检查,打算把陈野渡身上的大小毛病都一并治治。 周自横对护工的话不听不管,下了楼,去住院部的门口等秦响。 等了有好一会儿,他才远远看见秦响从医院的侧门进来。 他招招手:“秦响。” 秦响提着袋子跑过来:“你怎么下来了?” “等你。”他接过她的袋子,帮她提着,“你去酒店干嘛?” “洗澡。” 她在病房里洗不方便。 门口人来人往的,有人认出了周自横的脸,拿出手机在拍。 周自横脱下披在身上的外套,罩住秦响的头,让护工过来挡着。周自横走到那位拍照的男士面前:“把照片删掉。” 男人狡辩:“我没拍。” 周自横往四周扫了一眼,只有灭火器,他脾气不好,没耐心:“删不删?” 男士被他眼神吓住,乖乖删了。 周自横拉着秦响上了楼。 他往病床上一躺,生闷气。 秦响拉拉他的衣服:“生气了?” 他把头扭一边。 秦响以为他不喜欢她被拍:“那我以后出去都把口罩戴上。” 他头转来:“你以为我气这个?” 不是吗? 他坐起来,酸溜溜地问:“你是不是给陈野渡擦身体了?” 陈野渡那个混蛋,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那个时候出来。 秦响摇头:“没有。” 周自横想到这几天秦响也在照顾陈野渡就醋得不行,气冲冲地抗议:“你不准给他擦。” 秦响无奈:“你怎么连自己的醋都吃。” 周自横嘴硬:“他是他,我是我。” “自横——” 他转过身去,扯了被子把自己盖住:“我不想听。” 他知道他和陈野渡是分不开的一个人。 他还不想承认,但他的身体、意识都在慢慢承认,还有他的记忆。 他们各自单独的记忆也开始逐渐共享了。 “自横。” 秦响拉拉被子。 周自横转过身来,把头露出来,一副很难过的表情:“如果陈野渡消失,你会难过吗?” 一开始,他真的想独自霸占这具身体,想陈野渡现实,现在觉得陈野渡有点可怜,比他还可怜。 秦响点了点头。 “那如果我消失呢?” 她也点头:“伱答应过我,会拼命回来。”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自横,他也是你,他是你一直在保护的自己。” 这是她第一次和周自横正面谈这个问题。 她希望他们和解,希望他们彼此救赎。 周自横难过地红了眼:“可是我舍不得把你分给他。”哪怕那个人是另一个他自己。 “不是分,不能这么算。”秦响想了想,向他承诺,“是双倍,我会双倍地喜欢你。” 周自横哼了哼:“你就会哄我。” 周自横其实很清楚,他终会妥协。 他还不确定他是不是想救陈野渡,但他确定他不舍得秦响难过。 半夜,陈野渡醒来。 秦响不在身边,秦响总在他睡着之后去沙发上睡,怕碰到他的刀口。 他把抽屉里的本子拿出来。 周自横留了话给他:【秦响是我老婆!】 这个幼稚鬼。 陈野渡把本子放回抽屉,起身下床,拔掉手上的针头,把秦响抱回床上。 她最近总睡得很沉,胃口也不好。 他不应该留她在这里受罪,但又想她留下来,他小心地靠近,偷偷吻她。 他越来越贪心了,开始舍不得走,舍不得把她留个自横。 拔掉的针头还在滴液。 他走到门口,对守在外面的护工说:“帮我叫护士来,针头掉了。” 翌日一早。 陈知惠推开门,看见秦响在躺在病床上睡觉,病人却趴在床头。 她把门又关上了。 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外面有两个保安守着,架势还整得挺大。 陈知惠问护工:“那间住的是谁?” 护工说:“是商家的人。” 就是今天,商裕德要转去蓝天疗养院,杨康年来送他了。 ***** 真正的双重人格也许不是本书中的样子(能查到的东西有限),这部分有杜撰的成分,请不要当医学病例来深究哦。 二更十二点后。 347:宝蓝生父是谁,商老头要气死(二更) 就是今天,商裕德要转去蓝天疗养院,杨康年来送他了。 商裕德看见他仿若看见了救命稻草:“老杨,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杨康年叹气不语。 商裕德看了看门口,压低声音说:“你一定要把我弄出去,只要能找到何婉林陷害我的证据,那些股份就能要回——” 杨康年没听完,打断他:“亲家啊。”他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你如今这个身体,还是别想太多,好好养着吧。” 他可不是来救亲家的。救什么?商裕德已经没有价值了,商家现在是商领领做主。 狡兔死,走狗烹,雪中送炭怎么可能。 商裕德瞪着杨康年,眼里全是不甘。 “亲家啊,好好保重。” 杨康年摇一摇头,略表惋惜和痛心,长吁短叹地把亲家留在病房,自己推门出去。 一推开门,杨康年看见了商领领,立马换上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 “领领来了。” 商领领应付:“我来送送我爷爷。” “那你们先谈。”杨康年善解人意地腾地方,“领领,外公在外面等你。” 商领领关上门。 商裕德看见她,一脸戒备:“你还来干嘛?” 商领领走到病床前,打量打量:“来看看你的惨状。” 肝是换了,但商裕德恢复得并不好,苍老的皮囊之下只剩一把骨头。 门外有保镖守着,如今的商裕德成了何婉林的阶下囚。 他冷笑着,盯着商领领,目光锋利,眼里尽是厌恶:“是我错了,一开始就不该让你妈进门。” 他的儿子原本那么优秀。 “你最不该的,是让何婉林进了商家的门。” 事到如今,他还是没有丝毫悔改之心。 商领领不妨再送他一件大礼:“商宝蓝好像从来没有叫过你爸爸,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值得深思一下吗?” 商裕德的瞳孔骤然放大。 商领领不紧不慢地往他肝上点火:“因为她根本不是你女儿。” 景召的推断是对的,商裕德从头到尾都被何婉林推着走。 商裕德难以置信,摇着头自我催眠:“不可能,不可能……” 认回宝蓝的时候,他分明找人做了亲子鉴定。 商领领割断他最后一根紧绷的弦:“给你做亲子鉴定的那位瞿医生,是何婉林的露水姻缘。” 杀人诛心。 商裕德最后一点死撑的自尊轰然倒塌,他脖子往上拱,张着嘴,呼吸急促,身体开始抽搐,颤着手伸向床头,还没碰到呼叫铃,眼珠一番,瘫倒在了床上。 商领领迟疑了片刻,帮他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儿童节次日,商请冬给商领领发了商裕德和商宝蓝的亲子鉴定,鉴定表明他们并非父女关系。 这件事何婉林也算做得天衣无缝,但她忽略了一个细节,血型。 何婉林在深明医院有就诊记录,她是o型血,商裕德也是o型血,何婉林以前做过护士,不可能不知道两個o型血生出来的孩子也是o型血。 可是捐肝手术之前,她带商宝蓝去验了血,能说明一件事,她不确定商宝蓝的血型。 商请冬就查了一下,果然,商裕德帮别人养了女儿。 那位帮商裕德做亲子鉴定的瞿医生已经不在国内,景召为了找他确认,花了不少人力。 医生很快来了,在给商裕德急救。 看着商裕德挣扎喘气的样子,商领领本以为自己会痛快,但心情很奇怪,觉得挺可悲。 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重新稳定下来,商领领出了病房。 杨康年连忙问她:“怎么了这是?” 商领领没心情聊,兴致缺缺地敷衍:“要去疗养院了,太激动。” 杨康年往病房里瞧了两眼,就帮着把门关上了:“领领,今天去外公家吃饭吧,外公有事要跟你谈谈。” 他想谈谈商华国际和杨氏集团今后的合作。 商领领说:“今天没空。” “那明天呢?” “明天也没空。” 杨康年不死心:“领领——” 好不识趣啊。 商领领掏出手机,放到耳边:“喂。” 她佯装接电话。 “什么事?” “你慢慢说。” “很急?我现在过去。” 商领领收起手机:“外公,我有急事,先走了。” 急事?屏幕都没亮。 是翅膀硬了吧。 杨康年眼瞧着她上电梯,顿时拉下了脸。 没过半个小时,杨康年接到了秘书的电话。 “董事长,商华国际法务部的人刚刚打电话过来,说要终止所有跟我们杨氏的合作。” 杨康年瞬间血气上涌。 还以为商领领上任后杨氏能多一道保障,结果多了一道路障。 这小丫头帮她妈妈记仇呢。 ***** 今天居然久违地多更了一千,求个月票吧。 348:领领收回父亲房子,宝蓝真面目 商裕德被送去疗养院后的第二天,商宝蓝收到了法院寄过来的传票。 起诉方是商领领。 商宝蓝阅览完之后,给商领领打了一通电话。 “领领,是我,宝蓝。” “收到法院传票了?” “收到了。”商宝蓝心平气和,“你去法院起诉之前怎么没有先和我们协商?” 商宝蓝目前住的房子并不在商裕德名下,那是商淮序生前购入的房产,按照遗嘱,应该由商领领继承。 “不需要协商,等判决下来,你们执行就行。” 商宝蓝语气唯唯诺诺:“那我们搬走了,你会回来住吗?” “我回不回去住是我的事。” “我是想说如果你不回来住,能不能让我和我妈妈继续住在这里?”她像是很怕商领领拒绝,低声下气地恳求,“我和我妈妈在这边住习惯了,重新搬家又要适应很久。我们不是要占你的便宜,如果你同意,我可以把房子买下来。” 商领领简明扼要:“不同意。” “哦。”她语气失落,“我们会搬出去的,你撤诉吧。” “搬了就撤。” 商领领挂了电话。 次日,商宝蓝以高于市场价两倍的价格在帝律公馆购入了一套二手别墅。 帝律公馆的房子寸土寸金,何婉林母女花两倍的钱都不眨一下眼,公馆的富太太们茶余饭后会说上几嘴,说野鸡在公馆的金窝窝里也能飞升成金凤凰。 “金凤凰”何婉林今晚回了帝律公馆的新居,这是乔迁之后她头一回过来。 商宝蓝请的新阿姨姓梁。 “夫人回来了。” 何婉林换上拖鞋:“宝蓝呢?” 梁阿姨说:“宝蓝小姐在楼上。” 何婉林上楼,敲了敲商宝蓝的房门。 她过来开门,见到何婉林十分惊喜:“妈,你怎么过来了?” “回来陪你吃饭。” 商宝蓝朝门外看了看:“周先生呢?” “管他干嘛。” 何婉林把房门关上,在沙发上坐下。 商宝蓝去把电脑关了,坐到何婉林身边,玩笑地说:“你可以带周先生一起回来,我不介意。” 何婉林戳了下她的额头:“公馆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还带他回来?” “嘴长在别人脸上,我们又管不住,让他们说好了。”商宝蓝亲昵地挽着何婉林,“我妈年轻漂亮,现在又是大股东,他们就是嫉妒你。” “就你会说好听的。”何婉林收了笑,“宝蓝,妈妈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何婉林脱下宽松的外套。 商宝蓝看到她隆起的小腹,诧异不已:“孩子不是流掉了吗?” 何婉林在疗养院期间,商裕德就收到了她流产的消息,她自己也向商宝蓝亲口承认了。 “那是骗商裕德的。” 商宝蓝神色委屈:“你怎么连我也瞒着?” 何婉林解释:“当时情况特殊,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就暂时没跟你说。” 商宝蓝不说话了,低着头,生闷气。 何婉林好言好语地道歉:“对不起宝蓝,妈妈不是故意要瞒你。” 商宝蓝叹了叹气:“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国外待产。” “那公司呢?” 何婉林说:“我会找律师写委托书,让伱暂时代持我的股权。” 商宝蓝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何婉林主动示好:“别生气了。” “没生气。”商宝蓝看着她隆起的小腹,眼里表露出几分期待,“查了吗?男孩女孩?” 何婉林笑了笑:“女孩,你很快就要有妹妹了。” “我能摸一摸吗?” 何婉林抓过商宝蓝的手,放在了自己小腹上。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母慈女孝,其乐融融。 待到半夜。 商宝蓝起床,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文件袋,文件袋的封口处用马克笔写了五个字:儿童节快乐。 这是她前几天收到的匿名礼物,文件袋里装着一份孕检报告和一支录音笔。 她点开录音。 “结果出来了?” “张主任刚打电话过来。” 周宪问:“男孩女孩?” “男孩。”何婉林语气欣喜,“我们要有儿子了,高兴吗?” 录音里传来钢琴曲的声音。 周宪总是那么不急不躁:“你就不担心?如果宝蓝知道。” “知道了又怎么样?” “她应该会反对。” “我跟你的孩子轮得到她来反对?”何婉林很理所当然,“她要是懂事听话,将来出嫁的聘礼不会少她的,但不能太贪心。” 商宝蓝关掉录音,把孕检报告从文件袋里拿出来,撕成一条一条,扔进合金的垃圾桶里,她划燃一根火柴,丢进去。 a4的纸,片刻烧成了灰烬。 **** 痛经中,无二更。 349:领领vs岑肆,岑肆vs景召(一更) 六月六号,宜婚嫁,宜入宅。 周姐的丈夫在帝都工作,新房子买在了帝都,今天乔迁,周姐晚上请吃饭,左小云提议下午先去唱歌,商领领帮着定了唐德的包厢。 景召要晚一点到。 商领领已经喝上了,唐德有她之前存的酒。 “你是小云的同事吧?” 和商领领搭话的是左小云昨天刚交的男朋友,叫什么不知道,商领领只知道他姓乔。 乔先生长得还不错,是肌肉型,左小云喜欢的那一挂,他举杯:“喝一个?” 商领领没跟他碰杯,自己喝自己的。 “常听小云说起你。”乔先生很健谈,“小云的朋友也不多,加个微信吧,以后找不到小云的时候或许能用得上。” 听左小云说,跟乔先生是网上认识的,昨天才见第一面。 商领领把手机装进包包里:“手机没电了。” 她起身。 周姐问她:“去哪?” “透透气。” 商领领出了包厢,去了躺洗手间,洗完手出来,迈着不太平稳的步伐走到走廊尽头。 “每次碰见你,你都在抽烟。” 岑肆的烟瘾很重。 他转过头,看见商领领贴着墙站着,肩膀偶尔轻轻地晃动。 “我家景老师说,抽烟有害健康,对肺不好。”她像在自言自语。 岑肆没有接她的话。 她好像对墙顶的灯很感兴趣,仰着头一直看。岑肆侧着脸在看她,手里的烟自己燃着。 她突然转头:“你当年为什么帮我?” “不为什么。” 他生于泥泞,所见都是肮脏,从来没见过那么美的裙子、那么美的宝石、那么美的人,一时心生贪念罢了。 商领领问他:“你看过动物世界吗?” “嗯。” 她说:“里面有一只豹子,很像你。” “哪里像?” 岑肆抽了一口烟。 商领领喝了酒,思维有点迟钝:“凶残。” 岑肆微微仰起头,吐出烟圈,笑了。 今天这个晚上有点像偷来了,白捡到便宜。 “商领领。” 商领领歪着头:“嗯。” 岑肆盯着她的瞳孔看,她睫毛一张一翕,是有点迷糊。 “你是不是喝多了?” 商领领头摇得很快:“怎么可能。” 岑肆有自知之明,她要不是喝晕了,怎么可能跑来跟他说话。 “景召呢?” 商领领包包里的手机刚好响了。 她埋着头,从包里把手机找出来,看到来电后,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景召来找我了。”她接了电话,“喂。” “我到了,你在哪個包厢?” 商领领没有很醉,微醺:“我忘了哪个,你等一下。” 她调头,往包厢走,脚步稍微有点晃。 岑肆把烟摁掉,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 景召电话里听出来了:“领领,你是不是喝酒了吗?” “喝了一点。” 商领领有点贪杯。 “怎么不等我到了再喝?” “放心好了,没喝醉。”商领领停下脚,抬头看门上,“找到了,865。” 包厢是她订的,唐德八楼的包厢特别难订。 景召说:“你把电话给你的同事接。” 他就爱是瞎操心。商领领推开门,把周姐叫过来。 周姐接了电话。 景召嘱托周姐帮他照看着点,他已经到了,在唐德楼下。车钥匙给了门口的保安,保安帮忙停车,景召拿了伞,搭乘会所的电梯上了八楼。 刚下电梯,王匪的电话打过来。 “小九爷。”王匪说,“查到岑永青的下落了。” 景召挂了电话,沿着走廊往里走。他停在875包厢的门前,敲了三下门。 邵峰开了门,他认得景召:“景先生,你找谁?” 景召望向里面,目光找到岑肆。 岑肆在喝酒,左右两旁都是美人,不过坐得离他有点远,美人忙着给他倒酒,对面还坐了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岑肆往后仰头,金黄色的洋酒顺着喉咙滑下,烈酒,但不呛喉。 “你走错了,商领领在865。” 景召说:“我找你。” 岑肆用空酒杯敲了下桌子:“你们都出去。” 男人女人们立马起身出去,景召拿着伞进去了,邵峰把门关上。 865包房,左小云买解酒药回来了。 她递给商领领:“领领。” 商领领没接:“我没喝多。” 左小云自己吃了一颗,商领领招招手,左小云坐过去,把耳朵凑过去。 整容组的老冯睁正在唱情歌,很撕心裂肺。 商领领小声地在左小云耳边说:“伱男朋友刚刚找我要微信,我没给。” 左小云用眼角瞄了乔先生一眼:“不用给。” 乔先生看过去,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左小云起身,对乔先生勾勾手指:“你跟我出来。” 乔先生跟着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左小云一个人回来了。 周姐问她:“你男朋友呢?” “分了。” 周姐惊愕。 现在的小年轻谈恋爱都这么速战速决吗? 左小云和乔先生是在一个游戏群认识的,乔先生跟她聊了大半个月,左小云正好空窗,太无聊,家里老父亲管得又严,她有点迟来的叛逆,就想找个男人来玩一玩感情,正好乔先生有她喜欢的腹肌。 不过左小云很无语,有种被“卖家秀”骗了的感觉:“昨天第一天见面就想跟我去酒店,今天第二天见面就管我的美女朋友要微信,什么玩意。” 美女朋友商领领笑得很欢。 ***** 二更十二点后 350:景召克制的度,疯狂的度(二更) 商领领和左小云又喝起来了,老冯让她们少喝点。 左小云哼哼:“美女的事你少管。” 老冯的女朋友掩着嘴笑。 朋友之间小酌几杯,也是很惬意的,商领领和左小云正惬意着,有人推门进来。 左小云打了个酒嗝:“领领,你家景老师来了。” 她自觉地让出商领领身边的位置。 包厢里人很多,不少同事都带了家属,家属们没见过景召,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但无恶意,景召算半个公众人物,大家觉得新奇。 景召坐到商领领身边:“喝了很多?” 她软绵绵地往他身上靠:“没有。” 她喝得有点飘飘然,但还没到醉的程度,微醺的感觉很好,人很轻快,像踩在了云朵上。 “要不要出去醒醒酒?” “要。” 景召和周姐打了声招呼,带着商领领出去了。 外面夕阳正在西落,街上人很多,很热闹,这两天闷热,晚风有点燥。天很蓝,夕阳是橘色,街上车水马龙,是很漂亮的人间景色。 商领领脱了外套,只穿着连衣裙,走在杨树的树影下。 景召替她拿着外套:“我刚刚去见了岑肆。” “见他做什么?” “岑永青在他手里。” 岑永青是头恶龙,商领领想利用这头恶龙帮她做一些事情。 她问景召:“岑肆有和你谈条件吗?” “没有,他说会帮你。” “那我岂不是要欠他一个人情?”欠人情会亏心,不如明码标价。 景召知道商领领不喜欢欠人人情:“没欠,我替你还了。” “还了什么?” “一個承诺,将来帮他办一件事,不违背道德,且不牵扯私人感情。” 商领领挽住景召的胳膊,歪着头看他,脑子里盘算着小心思:“那我就欠你人情了。” 梧桐树叶刚好落到她头上。 景召帮她把叶子拿掉,顺了顺她的头发:“好好记着,有你还的时候。” 商领领好想问能不能床上还,如果不是在外面,她定要趁着酒意对景召撒一撒酒疯。 逗景召太有意思了,他有个克制限度,在那个限度之前,他通常很绅士,能让商领领随便闹随便玩,但只要过了那个限度,他比谁都疯。 商领领有点热了。 “景召,我要吃抹茶冰沙。” 前面就有冷饮店,店面不大,但生意很好,有很多人在排队,队排到了小道上。 冷饮店的外面支了遮阳伞。 景召把商领领带到伞下:“你坐在这里等,我去排队。” 商领领乖乖等着。 景召排队的时候,有个戴着帽子的女孩子和他搭话,商领领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看到那女孩拿出了纸和笔,景召在纸上写了什么,然后将纸笔归还给了她。 女孩买了冷饮,付了钱,很开心地离开了。 没有中杯的,景召给商领领要了一个大杯的抹茶冰沙,他拆开勺子给她:“待会儿还要吃晚饭,不能吃太多。” 商领领舀了一大勺,一口咬下去:“刚刚那个女孩是不是管你要电话了?” “嗯。” “你给了?” “给了。” 商领领气哼哼地说:“你怎么能给。” 景召帮她把沾在勺子上的头发拨开:“她请我帮她拍照。” “你答应了?” “嗯。” “为什么?你不是很少拍人像吗?” 景召说:“她戴了帽子。” 商领领没有听懂。 “这么热的天,她戴了帽子,因为没有头发。”景召耐心、温柔地解释,“她手上戴着深明医院肿瘤科的手环。” 没有头发是因为化疗的缘故。 女孩说很喜欢景召拍的照片,但她没有很多钱。 景召说没有关系:“你可以请我女朋友吃冰沙。” 商领领的那杯抹茶冰沙就是女孩付的钱。 商领领不吃醋了,捣着杯中的冰沙,有点难过:“对不起,是我小气了。” 景召亲了下她的手。 夕阳落了,天也黑了,周姐说他们已经离开唐德了,让景召和商领领直接去吃饭的餐厅。 餐厅和唐德离得不远,景召和商领领走着去。 她一蹦一跳的,伸手东捞一下西捞一下。 “抓什么呢?” 她说:“抓星星。” 路边六一儿童节的星星串灯还没有收,地上有星星的影子,漂亮得让人想伸手摸一摸。 景召拿着雨伞走在商领领后面:“这里路不平,好好走路。” 商领领冲过来抱住他的手,笑盈盈地说:“我抓住了。” 她抓住星星了。 世上善良而温暖的灵魂都是星星,是太阳,是红宝石,是一切会发光发热的东西,就像她的景召。 **** 求月票呀~ 351:恶虎归山,狠咬绿茶母女 嘎的一声,门被推开,潮湿阴暗的房间里终于有光打进来。 躺在床上旳人坐了起来,望向门口。 有人进来,她穿着漂亮昂贵的裙子,纤细又白皙的脚踝上戴了红宝石的脚链。 “还认得我吗?” 岑永青用凹陷的眼睛盯着她:“你是谁?” “商领领。” 门被关上。 景召在外面等,岑肆站在他左手边。 邵峰和另外两个看守的人都退到了楼梯口,不敢乱看,不敢乱听。 楼太旧,走廊的墙面上都裂了缝,水泥掉得坑坑洼洼,老旧的灯泡一闪一闪的。 灯泡忽然暗了。 岑肆摸出打火机,点燃,突然想起昨天商领领的话,问右边的人:“你抽烟吗?” 【我家景老师说,抽烟有害健康,对肺不好】 这是商领领的原话。 景召背靠连廊的护栏,看着对面门口:“戒了。” 岑肆松开滑轮,又按下,反复重复着,火苗忽有忽无, “怕对肺不好?” 景召没回答。 一闪一闪的钨丝灯泡又亮了。 岑肆盖上打火机:“你还挺惜命。” 景召不认为他和岑肆的关系已经和谐到了可以闲聊的地步。 他保持缄默。 岑肆倒是有聊的兴趣:“既然惜命,怎么还老往维加兰卡跑。” 两人面对面站着,隔着一条连廊,一个靠着墙,另一个靠着护栏。 景召终于抬起眼皮,直视对面的人:“和你有关?” “有关。”岑肆弹开打火机的外盖,眉梢上扬,堂而皇之地当着别人的面惦记别人的人,“要是哪天你回不来——” “没有那天。” 景召自认是个耐心不错的人,但他和岑肆磁场不合,很难心平气和。 岑肆说:“那就祝你长命百岁。” 景召回:“谢谢。” 在一旁的邵峰都快要窒息了,两尊大佛聊个天就跟两股飓风在打架似的。 所幸,救星出来了。 商领领走到景召面前:“走吧。” 景召拉着她的手,带她离开。 灯泡又暗掉了。 岑肆对邵峰说:“下次换个灯泡。” 邵峰听得一头雾水。 岑肆走进房间,岑永青见他进来,神情立马紧张起来。 屋里没有灯,被岑肆故意砸了。 “她跟你说了什么?” 岑永青越来越怵他这个儿子:“她问我跟何婉林是什么关系,谁指使我绑架她,要撕票的目标是谁。” 岑肆问:“你怎么回答的?” 岑永青不作声,右边脸颊上全是坑坑洼洼的疤痕。 岑肆走近两步,又问一遍:“怎么回答的?” “没回答。” “上次跟你说的话都忘了?” 上次? 岑永青脑子里被搅成了一滩浆糊,跛着脚退到床边。 光线半明半暗,有阴影在岑肆脸上:“我是不是说过要听她的话?” 岑永青想起来了。 岑肆告诫过他,要听一个人的话,但那个人怎么能是商领领? “你和她……你们……” 岑肆点开手机录音,放在地上:“重新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他跟商领领居然是一伙的。 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岑永青咬咬牙:“我跟何婉林是同乡,是商裕德指使我绑架他孙女,目标是杨姝。” 他的回答有真有假。 岑肆捡起手机,走到门口,抽出插在门上的铁棍,将门反锁上。 岑永青条件反射地往后蜷:“我已经都说了。” 岑肆拖着棍子上前。 屋里的残叫声让屋外的邵峰打了个冷颤。 晚上十一点三十七分,岑永青被送去了一家私人医院。 次日上午九点十八分,戴着口罩的医生来给岑永青打针,门口的两尊“门神”站得稳如泰山。 医生好心说:“你们去吃点东西吧,他应该没那么快醒。” 看守的两位男士不为所动,依旧寸步不离。 医生没再说什么,进了病房,病患凌晨注射了镇定剂,还在睡,医生往输液袋里注射药物。 床上躺着的人突然睁开眼,站起来,握着一块玻璃碎片抵在医生脖子上。 “不准出声。” 片刻后,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低着头从病房出来。他一言不发,走得不快不慢。 门口守着的人看见了“医生”白大褂袖子里的石膏:“站住。” 岑永青的左手打了石膏。 他拽住一张医用推床,一把推过去,然后趁着空档跑向了楼梯口。 九点三十八分,岑肆接到电话。 “岑爷,老虎已经放出去了。” ***** 下午两点零三分,何婉林接了一通本地号码打过来的电话。 “喂。” 对方说:“是我。” 何婉林立马听出了声音:“岑永青?” 岑永青电话里说:“给我安排个住的地方。” “你怎么在帝国?” “少废话,快给我找个安全的地方。” ***** 傍晚五点四十六分,梁阿姨煮好了咖啡,脱下围裙去院子里。 “宝蓝小姐。” 商宝蓝戴着耳机,哼着歌,正在剪花枝。 耳机里放的是录音,何婉林通话内容的录音。 “喂。” “是我。” “岑永青?” “给我安排个住的地方。” “你怎么在帝国?” “少废话,快给我找个安全的地方。” 商宝蓝在何婉林的手机装了个“小东西”,以后她的通话内容都会被录下来,传到商宝蓝的手机里。 梁阿姨过来:“宝蓝小姐。” 商宝蓝摘了耳机:“嗯?” “咖啡已经煮好了。” 商宝蓝放下剪刀,进了屋。 ------题外话------ ***** 晚安 352:景老师很会嘛(一更) 商宝蓝放下剪刀,进了屋。 梁阿姨把咖啡端上来。 商宝蓝拿着平板,在浏览帝都美术馆的官网,上面有影展的最新消息。 景召旳摄影展开办时间定了,在月中。 商宝蓝放下平板,给秘书打了通电话:“帮我把十七号的行程都推了。” 今夜,景召回来得很晚。 商领领已经睡了,但睡得不深,身边的被子刚被掀开,她跟着就醒了。 她翻了个身:“回来了。” “嗯。” 景召在她身边躺下。 她睡觉总喜欢把空调开得很低,然后裹着被子,手脚并用地抱着景召睡。 “影展要做的事情很多吗?你这几天回来得很晚。” 景召把灯关了:“忙过这几天就好了。” “你这么忙,怎么不多请几个助理?” 景召只有贺江和小董两个助理,他一个职业摄影师,连专门的后勤团队、妆造团队都没有,都外包给了周至的工作室。摄影、后期、冲印,大部分工作都是景召自己经手。 他说:“我在工作室的时间不多,平时没有那么多事情。” 就是今年事情多了一点,往年他在国外待得更多,现在出国的频率变低了,集团事务能交给崇柏的他都交了出去。 商领领瞌睡醒了,想说说话:“明天你带我去吧,我帮你干活。” “别去了。” 她抱着景召的胳膊蹭:“你怕累着我啊?” “没有能给你干的活。” 她把手伸进景召衣服里,戳他:“扫地买饭我总会吧。” 景召忙碌了几天,一躺到她身边,精神立刻放松下来,他有点犯困,把手搭在她腰上,放任她不满的小动作。 “你去了我还要分心照看你。” 商领领不服,哼哼唧唧地在他怀里拱:“我是小孩吗?我哪里要照看了。” 景召闭上眼,亲了亲她额头,揉揉她的后腰,这是他最近才养成的临睡前习惯。 因为工作的缘故,商领领有时候一站就是七八个小时,她前几天说腰酸,景召带她去医院拍了片子,医生说她腰间盘突出了。 景召眼睛睁不开,下意识帮她揉:“要照看的,要看你冷不冷,热不热,一个人会不会走错路,扫地的时候戴不戴口罩,美术馆的装修师傅会不会撞到你。” 他快睡了,说话像在梦呓。 商领领抬起头:“景召。” “嗯。” 她摸到手机,按亮屏幕,把光打到景召脸上,借着光玩他的眉毛:“你这么这么爱我呀?嗯?” “别明知故问。” “要问,就要问。”她捧着他的脸,趴下去用力亲一口,“是不是呀?” 景召睁开眼:“嗯,是啊。” 他抓住她的手,将手机拿走,按掉屏幕的光,放在床头柜上,手指碰到了空调遥控器,他把温度调高,拉开被子,抱起商领领,放到自己身上。 “是你不肯睡的。” 扫地买饭是没有时间了,次日一早,商领领就被左馆长一个电话叫回了殡仪馆。修复一具高空坠楼的尸体花了她们小组六个多小时。 下午,#景召影展#,这个话题出现在了网络上。 景召三年前在丹苏办过一次国际展,十七号的这场影展是景召第一场国内个人展。 景召一向不太做宣传,美术馆的策展人秉持着景老师低调的风格,也就没有大肆宣传,只是发了官博、官网,另外邀请了一些国内外圈内人士,但景召在时尚圈的人脉广,再加上合作过的艺人和模特太过懂事,纷纷跟着转发,硬是把影展推上了热门话题。 景召毕竟只是摄影师,他的事业粉都很低调,但转发艺人们的粉丝太不低调了。 【抢票通道呢?通道呢?!】 【帝都美术馆每天都会限制参观人数,票估计很少】 【我最喜欢的爱豆给我最喜欢的摄影师做宣传,这是什么梦幻联动】 【都没地方买票,不是吧,不对外开放?@帝都美术馆】 【是我不配了】 【不对外开放也好,景老师开的是摄影展,又不是粉丝见面会】 【美术馆那么高端的地方,肯定只请“上流人士”呗】 【办影展不就是捞金变现嘛,没有购买能力的人群当然弄不到票】 【……】 帝都美术馆。 负责这次摄影展的策展人叫宋繁星。 宋繁星问助手:“网上的评论是怎么回事?” 一个摄影展,也有一堆喷子在那叫唤。 助手其实知道这事儿,不好说得太直:“可能是周挺老师那边在‘运作’吧。” “周挺?”宋繁星认得这号人,“他运作什么?” 周挺也是一摄影师,名气挺大的,给国内很多艺人拍过时尚大片,捞金能力在国内一绝,但他走商业风,没什么奖项傍身。 他和景召根本不是一路的,定位不通,景召很少拍人像。 助手说:“周挺老师七月在华昌展览馆办展。” 原来是撞期了。 “什么老师,就他也担得起老师两个字?”宋繁星打了通内线电话,“cici,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下午四点,常年长草的帝都美术馆官博发了一条消息:【一部分票已经免费送出,购票通道明天开放】 懂事的艺人和模特们又来转发了。 【我来晒票了】 【别酸,公司发给优秀员工的】 【美术馆给我们幼儿园寄了十四张票,感谢景老师!】 这三条是宋繁星控评控上去的。 宋繁星做策展人之前当过知名杂志主编、中央某频道导演,还在电视台做过节目策划人。 运作? 真以为她没途径?她是懒得运作。 ------题外话------ **** 二更十二点后 353:领领在线吃激情瓜(二更) 【就我没有票吗?】 【美术馆发给我们学校艺术生的票,坐标:帝都美院】 【都开始营销了,现在的摄影展都这么卷了吗?】 【这次旳影展主题是什么?】 【……】 十一号零点,购票通道出来,影展一共办四天,十一号出的是十七号的票。 #影展主题月亮# 影展的照片目前还全部保密。 【一秒就没了,抢了个寂寞】 【这个票价……对不起,打扰了】 【不理解,为什么要对所有人开放?一堆莫名其妙的人在抢票,搞得我们专业的都看不到展】 【四楼是在艺术歧视吗?怎么,我们普通人就不配看展了?】 【……】 可能因为和景召合作的艺人转发了摄影展的消息,引发了明星效应,抢票的人太多,但影展只有四天,票的数量很少,而且有将近一半的票早就免费送出去了,并不单单只送给有身份背景的人,也会送给一些国企单位、学校、公职人员,甚至偏远地区,被选定的人群没有三六九等,艺术不分贵贱。 晚饭后,景召在书房办公。 商领领切了一盘水果端过去,放下盘子,她两只手合着,眼角堆着笑,向景召讨要:“景老师,我还没有票。” 景召从抽屉里拿出来两个自封袋,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大的里面装了十几枚领针,小的里面只有一枚。 “小袋子里的是给你的。” 商领领把小袋子里面的那枚领针取出来,撕掉外面的保护膜,拿在手里细细看:“这是什么?” 这次影展的主题是雪亮,所以领针的图案是一轮半月,金属质感很强,图案设计得简单雅致,男女都可以通用。 “这是摄影展的纪念品,领针后面有代表票号身份的微型条码,可以当票用。” 商领领摸摸上面雕刻的月亮:“好精致啊。” 是纯手工的,一枚的价值高于票价不止一倍。 景召说:“大袋子里的你拿去送给朋友。” 大袋子里的领针月盘是金色,和商领领那枚不一样,她的是黑色。 “怎么和我这个不一样。” 他解释:“影展有非开放区,所以领针有不一样的,你的这枚可以去任何展区。” 商领领举着她的那枚在灯下看,月亮的侧面居然镶有细碎的红宝石:“纪念品的点子很棒,是你想的吗?” “不是,是宋策展人想的。”不过图案和设计景召都有参与。 那个被贺江夸上了天的宋策展人? 商领领把领针别到裙子的衣领上,抱着手,靠在桌子上:“她漂亮吗?” 景召看着电脑,专注手头的工作:“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 “别人说她漂亮。” 商领领拉椅子过来,坐下,支着下巴看景召:“那你觉得呢?” “没怎么注意。”景召不怎么关注女性的长相,更不会去评价,他说实话,“不过她工作能力很好,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策展人。” 他和宋繁星是第一次合作,但他看过好几次宋繁星主办的影展和画展,都策划得很专业,完全不输给国外的一流策展人。 “领领,帮我拿一下数据线。” 数据线在商领领的左手边。 她努努嘴:“手疼,自己拿。” 景召转过头去,看见他家的小狮子正在挠桌子,刮得指甲呲呲响。 他抓过她的手,看看她的指甲:“宋策展人是周至的伴侣。” 商领领诧异:“宋策展人不是女性吗?” “是。” 哇哦,两个漂亮姐姐。 商领领立马笑成了月牙眼,一副吃到了甜瓜的表情:“那她真是一位优秀的策展人啊。” 别人的私事景召不多说:“你手真疼?” “假的。” 商领领帮景召拿来数据线。 十四号出二十号的票,但购票通道一出来就显示售空,好多人去美术馆的官博下面留言。 【有谁买到二十号的票了吗?】 【那么多晒票的,没有一个二十号的】 【美术馆好周到,票和纪念品都一起寄过来了,纪念品绝了】 【电子票可以到现场领纪念品吗?】 【纪念品不能单独上架售卖吗?只想要纪念品】 【二十号应该是嘉宾日吧,购票通道上了,但好像没有票】 网上很多倒卖影展入场票的,价格炒到了五位数。 ruby:我的票【图片】 【等着,我现在就去偷】 【ruby,咱们娘家粉丝团都没有后门可以走吗?】 【为什么和我的领针不一样?】 【ruby的是黑色月亮,这是家属票吧?】 【又是为别人爱情流泪的一天】 ------题外话------ **** 晚安,好梦 354:鉴茶达人景召(一更) 离影展开办还剩三天,贺江简直要忙昏头,太多事情要确认了。 累成狗的时候他安慰自己,至少他是被需要的,不用担心失业了。 景召从楼上下来。 贺江正在工作室大厅清点墨盒:“景老师,厂家把昨天那批相纸旳文件发过来了。” “你整理一下发我邮箱。” “好。” 大厅的接待台上有电脑,贺江就近拿过来用。他忙着手头的事,一时忘了还坐在沙发上的人。 景召抬头时看到了。 “她怎么在这?”他问贺江。 贺江正要回答,商宝蓝站了起来,局促地回答:“我刚好路过这附近,过来躲躲雨。” 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儿外面正在下大雨,还打着响雷。 景召说:“给她一把伞。” 要是有伞贺江早就给了:“伞让小董他们拿走了,只剩了您的那把。” 贺江可没胆子把景召常年带在身边的那把雨伞随便借人,除非景召点头。 但景召直接进了冲印房。 机灵如贺江,立马就懂了:“商小姐,不好意思啊,景老师的伞不能外借。” 商宝蓝笑起来温顺柔弱:“没有关系。” “要不我出去帮你借个共享雨伞?” 离工作室四百米处有个便利店,便利店里应该有共享雨伞。最近共享雨伞特别火,听说是个二世祖搞起来的。 商宝蓝婉拒:“不用了,外面雨太大,你不是也没伞吗,我等等吧,雨应该很快就会停。” 贺江去给她冲了杯热咖啡:“那你坐会儿吧,我去忙了。” 商宝蓝接过咖啡:“谢谢。” 贺江继续整理文件。 商宝蓝坐了会儿,将大厅打量了一番:“贺助理,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贺江说:“上了锁的地方不能,其他随意。” 商宝蓝放下杯子,走到左边的墙壁前,观赏挂在上面的一幅幅照片。 “这些都是用数码相机拍的吗?” 贺江说:“用胶片机拍的。” 商宝蓝沿着挂照片的那面墙,走到了二楼楼梯,她看完一路的照片,又折返下来,路过一扇门,门没有锁,敞着一条门缝。 她犹豫了片刻,前去敲门。 “进来。” 她推门进去,景召坐在电脑前,没有看向门口,她先作了声:“雨还没有停,我能看看这儿的照片吗?” 景召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忙自己的,没管。 这间是冲印房,里面有很多打印设备,还有货架,上面放着各种相纸和墨盒。墙上有很多打印出来的照片小样。 商宝蓝饶有兴趣地一张张看过去:“景老师,这些照片都是你拍的吗?” “不全是。” 她走到景召的电脑后面:“你是在修照片吗?” 景召回答简短:“色彩管理。” 她一脸好奇:“什么是色彩管理?” 景召没有回答。 他做完软打样,起身去把测试纸放进微喷机,测试有没有断墨。 商宝蓝跟过去:“现在是在喷印吗?” 景召依旧没有回答。 测试好了墨和机器之后,他把大尺寸的相纸装上去,开始打印照片。 大尺寸的照片打印速度很慢,十多分钟照片才出来。 景召过去拿起来,照片上是一大片的火烧云。 “好漂亮啊。” 商宝蓝忍不住伸手去摸。 景召握着相纸边缘,侧了侧身,将照片拿开:“别碰。” 商宝蓝尴尬地收回手,羞窘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能碰。” 景召把照片固定在墙上的晾晒架上,又去货架上取来油画布打印的同图照片,放在一起对比效果。 从商宝蓝进来到现在,景召没有正视过她一眼。 她木讷地站着,目光无措,扫过旁边的桌子,桌上有杯咖啡,是景召的。 她拉了把椅子坐过去,坐下时,手碰到了咖啡杯,杯子被打翻,带着热度的咖啡泼到了她衬衫上,她立刻站起来,慌手慌脚地抽出几张纸,擦了擦桌子。 景召回头,略过她,看了眼桌子。 她窘迫地抱着手,挡住胸前的咖啡渍:“对不起景老师,打翻了你的咖啡。”她难堪地低着头,面红耳赤,“能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景召看着他的火烧云,嗯了声。 商宝蓝没有出去,用了冲印房的洗手间,等她清洗整理好,捂着胸口出来,却没看到景召。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手始终挡着湿透了的衬衫胸口。 大厅只有贺江在。 “商小姐。”非礼勿视啊,贺江抬头望天,并递过去一件前阵子珠宝商送的文化衫,“那什么,你先遮一下。” 白衬衫沾了水那叫一个透哦。 贺江也是男人,还能不懂? 商宝蓝接过文化衫,慌忙地遮住胸前风光。 贺江官方地笑笑:“景老师刚刚把雨伞借我了,正好我也要出去一趟,要不这样,我撑伞送您去外面的便利店,便利店里不是有共享雨伞嘛,您贵人事忙,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你说是吧。” 商宝蓝也识趣:“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 贺江拿上伞,把人送出去。他嘴角都快耷拉下来了,你们是没看到景老师刚刚给他雨伞时候的表情。 把人送走后,贺江回来,去敲了敲暗房的门。 “景老师,人我已经送走了。” 门没开,景召在里面:“以后别什么人都让她进来。” 这不是看见人家也姓商嘛,还以为是个“皇亲国戚”,谁知道她居然也惦记景老师美色。 贺江应:“知道了。” “去打扫一下冲印房的卫生。” “哦。” ------题外话------ ***** 二更十二点之后 355:何婉林被绑,谁是幕后(二更) 绿瓦胡同的胡同口停着一辆银灰色的私家车。 西装革履旳男人坐在主驾驶,他低着头,拿了条毯子递到后座:“总监。” 商宝蓝接过毯子,披在身上。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 她从包里拿出镜子,细细打量自己的脸,五官像极了何婉林。帝律公馆那群太太们总说何婉林长了一张特别招男人喜欢的脸。 这张脸还不够漂亮吗?景召都不正眼看她。 商宝蓝收起镜子:“回公司。” 车开出了巷子。 商宝蓝把贺江给的那件文化衫踩在脚下,她戴上耳机。 今天上午九点零八分,何婉林和岑永青通了一次电话。 “我要的钱和船票呢?” 何婉林说:“码头最近查得很严,要伪造身份很难。” “我不管,必须尽快把我送出去,要是我被抓了,你也别想好过。” “再等几天。” 岑永青极度不耐烦:“我等不了,再不离开这里,他一定会找到我。” “谁在找你?” “你不用知道,我再给你两天时间,要么送我离开,要么一起完蛋。” 次日是十五号。 早上八点二十三分,何婉林出门。 商宝蓝还没去上班:“妈,怎么这么早出门?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约了几个朋友去美容院。”何婉林坐下换鞋。 商宝蓝端着杯牛奶:“对了,你去国外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快了。” 周宪的签证出了点问题,耽误了好几天。 何婉林换好鞋,挎着包出门:“我走了。” 商宝蓝站在玄关柜,等门关上了,她笑着,小声地说了一句:“妈,一路顺风。” 上午八点三十四分。 王美芳去买油条了,王美芳的女儿在【王美芳便民超市】里看店。 她低着头在跟闺蜜网聊。 【姐妹,抢到摄影展的票了吗?】 【没抢到】 【同情你三秒钟】 【从别人手里买了一张,花了我半个月生活费】 【几号的】 【十七号的】 【我的票也是十七号,到时候一起去】 这时,有人敲桌子。 王美芳的女儿抬头,看见一个右脸有疤的男人。 男人说:“付账。” 王美芳的女儿看了看男人拿的东西,心脏猛跳:“行李箱150,绳子88,刀40,一共278。” 男人扔下三百块钱,拿着那些东西就走了。 王美芳的女儿探着头往外看,见男人走路跛脚。 她跟闺蜜发消息:【刚刚来了个客人,长得特吓人,他买了绳子和刀,还有一个超级大的行李箱】 【所以嘞?】 【行李箱会不会是用来运尸体的?】 【你刑侦片看多了】 可是那个的超大行李箱真的能装得下尸体啊,王美芳的女儿忍不住发散思维。 上午十点十九分。 周宪开车送何婉林到了山水阳光小区。 周宪帮她打开车门:“我陪你上去。” 何婉林穿了件能遮住孕妇的宽松风衣:“不用了,你在楼下等我。” 周宪上去了只会刺激岑永青,何婉林自己一个人上了六楼。老旧的小区没有电梯,也没有监控,墙上都是阴雨洇透的水印和霉斑。 一层三户,门都紧闭着。何婉林走到602,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我到了,开一下门。” 过了片刻,岑永青过来开门。 何婉林跟着他进去,他关上门。 房子是临时租的,窗户都关着,里面味道很大,桌上、地上全是吃剩的饭盒和空的水瓶。 岑永青趿着拖鞋坐到沙发上:“我要的东西呢?” 何婉林嫌恶地打量了一圈屋内,没有坐下,她从包里拿出一叠用牛皮纸包着的纸币。 “这里是十万现金。”她另外在桌上放了一张卡,“这张卡里有两百万,你到了维加兰卡立刻把钱转出来,剩下的等你安顿好了我再转给你。” 岑永青瞥了一眼现金。 他们约定好的是一千万。 “这是船票和蛇头的号码,还有备用的电话卡。”何婉林把这些东西一并放到桌上,“号码都是安全的,没有实名登记,你到了帝昌码头再联系蛇头,他会带你出边境。” 岑永青把所有东西都收起来,装进一个黑塑料袋里。 何婉林看着他说:“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以后别再找我。” 这些年岑永青一直把她当提款机。 他起身,跛着脚走到窗边,拨开一丝窗帘:“楼下等着的那个是你的奸夫?”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何婉林转身就走。 岑永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还怀了奸夫的孩子。” 何婉林站住了。 岑永青从电视机后面拿了一块毛巾:“那宝蓝呢?” 她刚要回头。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用毛巾捂住了她的口鼻。 晚上七点十四分。 帝都常山分局接到报警。 “你好,常山区刑侦队。” 报警的是女士,听声音很年轻,柔柔弱弱的:“我妈……莪妈被人绑架了。” 值班警员立马把电话转给了重案组。 ------题外话------ ***** 好梦~ 356:恶虎出动,何婉林被撕票(一更) 晚上八点四十六分。 商领领接到电话。 “商小姐。”是周先生,周宪打来的,“何婉林被绑架了。” 晚上九点二十一分。 商宝蓝的手机响了,追踪设备已经全部准备就绪。 方路深戴上耳机:“接吧。” 商宝蓝接了电话:“喂。” 技术组旳人员争分夺秒,开始追踪地址。 绑匪问:“钱准备好了吧?” 商宝蓝抬头看了看方路深,他点头,示意她按计划行事。 她故意拖延绑匪时间:“先让我妈接电话,我要听到她的声音。” 绑匪没有上当:“只要你老老实实把钱交了,我就留她一条命,要是敢报警,你就等着给她收尸。” 商宝蓝急了:“别伤害她,我——” 电话挂断了。 方路深问技术组的同事:“查到地址了吗?” 同事摇头:“通话时间太短。” 绑匪应该是老手。 这时,商宝蓝收到一条短信,短信内容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有何婉林,她被封住嘴,绑在了一张椅子上,背景看不出来是哪里,后面的墙和窗被一块黑布挡着,没有其他东西入镜。 商宝蓝看完就哭了,眼泪汪汪地向方路深求助:“方大哥……” 方路深打住:“哭没用,先准备赎金吧,我们会竭尽所能。” 他吩咐同事再分析分析那张照片。 队里的老张把他拉到一边:“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老张是老刑警,经验老道:“赎金要的有点少。” 何婉林母女前几天买个别墅花了九位数,商宝蓝平时的零用钱都不止五百万,绑匪绑人之前不可能不调查人质的身价。 方路深心里有数,问:“那位周先生还在吧?” “还在。” “你去给他做个笔录。” “行。” 老张去给周宪做笔录。 周宪很配合,知无不言,连他是何婉林小情人的事都承认了。 今早是周宪送何婉林去山水阳光的。 “你的意思你只看到了何婉林上楼,但没看到她下来?” “对。” “当时怎么不报警?” 周宪说:“没满二十四小时。” 老张又问:“她去见谁?” “她说是她的一位老乡,具体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笔录做完,老张觉得这个周宪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 “小林,你去查一下周宪。” 晚上九点四十八分。 方路深带几个同事去了一趟何婉林失踪的山水阳光,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全部便衣出行,暗中查访了小区内所有住户,发现了一位可疑人士。 据房东描述,此人是三天前住进来的,因为钱给得多,没有扣押身份证,也没有签合同就租了房。 根据周宪的笔录,何婉林最后一个接触的人应该就是他。房东描述:男性,六十岁上下,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右脸有疤,跛了左脚,另外左手还打了石膏。 小区内没有监控,警方调取了小区外面的监控,回警局一一排查,整个刑侦重案组的同事全部留下来加班。 “方队,有发现。” 方路深看向电脑。 小林把监控拍到的嫌犯圈出来:“跛脚,左手打石膏,应该就是他了。” 监控里,戴着口罩的男人拉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从山水阳光的后门出来。何婉林应该在行李箱里,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周宪没有看见何婉林下楼。 但监控只拍到了嫌犯一段路,他避开后面的监控了。 十六号的凌晨四点零六分。 小林接到鉴定科的电话:“方队,查到嫌犯的身份了。” 组里的同事在嫌犯租住的房间里提取到了指纹。 “指纹库里有他的指纹,他名叫岑永青,祖籍南岭,三十五年前因为入室抢劫被判了六年。”小林补充,“而且他和何婉林是同乡。” 老乡一说和周宪的笔录对上了,这下基本可以锁定绑匪的身份。 早上八点零二分。 商宝蓝的手机响了。 是绑匪岑永青打来的:“钱都准备好了吧?” 商宝蓝一宿没睡,眼眶通红,掐着自己,强打起精神:“已经准备好了。” “地址我等会儿发给你,你一个人去交赎金,要是让我发现你报了警,我立刻撕票。” “你让我妈接电——” 电话又被挂断了。 接着,岑永青发来了一段何婉林的视频,视频里何婉林被堵着嘴,暂时无恙。 八点三十分,岑永青发来赎金交易的地点。 十一点整,商宝蓝到达岑永青指定的地点,把赎金放在了垃圾桶里,然后静悄悄地离开。 十分钟后,一辆垃圾车过来将垃圾倒走了。又十分钟后,人质所在的地址发到了商宝蓝的手机上。 警方兵分两路,老张带人去追踪垃圾车,方路深和特警去营救人质。 十一点四十八分,垃圾车开进垃圾场,一位身穿黑色夹克、头戴棒球帽的男人走进垃圾场,在四处翻垃圾。 老张静观其变,在救出人质之前,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十一点五十八分,已经回到警局的商宝蓝又接到了一通电话。 “喂。” 岑永青暴怒:“我分明警告过你,不准报警。” 商宝蓝猛地站起来:“不要伤害我妈——” “等着给她收尸吧!” 十二点十三分。 警察撞开商港码头七号仓库的门,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把椅子,椅子上放着一个手机。 手机里有一段视频。 十二点二十一分。 老张得到方路深那边的指使,大喊一声行动,拿下了翻垃圾的男人。 十二点二十九分。 商宝蓝接了个电话之后,晕了过去。 何婉林被撕票了,绑匪把她绑在石头上,沉了大海,沉海的视频存在了留在七号仓库的那只手机里。 ------题外话------ **** 一个小时后,二更 357:景召护妻,领领扮乖(二更) 下午两点二十二分。 方路深出现在绿瓦胡同一百零四号,景召工作室。 贺江知道他,景老师的同窗好基友。 “方先生,你是来找景老师的吧?” 贺江旳女朋友是景召和陈野渡这对邪教cp的cp粉,贺江为了给女朋友发福利,偷拍过景召和陈野渡,当时方路深也入镜了,女朋友脑补了一出好大的狗血三角恋呢。 方路深走到接待台:“他人呢?” 贺江说:“景老师在暗房。” 暗房在一楼,方路深不是第一次过来,他直接去敲暗房的门。 景召在里面说:“门没锁。” 方路深推门进去,带上门:“在干嘛?” “洗照片。” 景召在配显影液。 方路深走到工作台,拿起装着药水的瓶子看了看,突然问道:“商领领呢?” 景召往装着显影液的量杯里加入一定量的清水,搅拌均匀后倒进显影盘。 “她在工作。” “在帝都还是华城?” 景召抬头,看方路深:“你在审犯人?” 不算,就是探探口风。 方路深不拐弯抹角了,直说:“何婉林被人撕票了。” 景召听完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所以呢?” 他去货架上拿停影液和定影液。 方路深跟在后面:“绑匪叫岑永青,多年前在帝国服刑后偷渡去了维加兰卡。”他停顿了一下,“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商领领当年就是被绑架到了维加兰卡。” 景召加入的那个goldenworld的总部也在维加兰卡。 方路深不相信巧合。 景召没抬头,有条不紊地继续配着药液:“所以呢?” 方路深大胆猜测:“当年绑架商领领的是岑永青吧?他应该和何婉林有某种关系,而且他们还是老乡,然后这种关系破裂了,然后岑永青就把何婉林给绑了,目的应该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撕票。” 整个交赎金的过程都太奇怪了。 明明绑匪整个过程都表现得相当熟练,但垃圾车却全程走在监控之下,完全没有要躲的意思,中途也没有转移过赎金,就像等着被抓似的。 而且警方那么小心,绑匪是怎么知道商宝蓝报了警的,又是怎么短时间内撕票、拍视频、逃离现场的。 奇怪,太奇怪了。 景召已经配完定影液了:“以上是你的推测?还是你已经有证据可以证明了?” 方路深耸了耸肩:“推测。” 景召直截了当地点明:“所以你是怀疑我女朋友策划了这一切?” 方路深不置可否:“她有动机。” 如果当年的绑架案是何婉林伙同岑永青干的,那岑永青有灭口的动机了,商领领也有利用岑永青报仇的动机。 全部解释得通,方路深不得不怀疑。 景召问:“绑匪为什么撕票?” “他发现商宝蓝报警了。” 景召没有给商领领辩解什么,只是提醒方路深一点:“商宝蓝也有动机。” 方路深洗耳恭听。 景召说:“商宝蓝前阵子给商裕德捐了肝,作为回报,商裕德把名下的股份都转给了何婉林,但事后何婉林并没有把这些股份给商宝蓝,而且何婉林还怀了个男孩,她名下现在有商华国际百分之四十二的股份,只要那个男孩平安生下来,商宝蓝可能只分得到一半,甚至更少,所以她也有动机。” 确实,景召说的都很有道理。 商宝蓝也有动机,所以商宝蓝报了警,但景召知道太多了,连孩子性别都知道。 “景召,这次的事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景召关了白炽灯,打开暗房冲洗专用的红色灯光,他拿出相纸和胶片,回答方路深:“和我女朋友无关,她昨天和今天都在殡仪馆修复遗体。”还有一句,景召说,“我女朋友很乖,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 这话方路深还真不敢相信,商领领很乖? 扮乖吧。 从景召工作室出来,方路深先去了一趟商港码头,何婉林的尸体还没有打捞到。 他转而回了警局。 老张跟他汇报:“方队,垃圾场抓的那个男的只是去代取赎金的,他是岑永青花一万块钱临时雇的。” 方路深问小林:“鉴定科那边怎么说?” “视频是真的,视频里的人被蒙住了脸,身上的服饰是何婉林的。” “商宝蓝呢?” “受不了打击,人还在医院。” “周宪呢?” 这就又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了,小林说:“周宪今早就失联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和陈静去他家看过了,贵重物品都还在。” 下午三点四十三分,老张接了个报警电话。 挂了电话,老张踢了踢旁边实习生的椅子:“大川,你去一趟安阳医院。” “咋了?” 老张说:“安阳医院的太平间丢了具尸体,你去调查一下。” ------题外话------ ***** 晚安 358:百亿股份花落谁家(一更) 下午三点五十分。 重案组的小丁和姜婷婷去深明医院给商宝蓝做笔录。 商宝蓝比昨天憔悴了不少,身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头发披散眼睛红肿,楚楚柔弱得惹人心疼。 她见到两位警察,急忙问:“我妈妈旳尸体打捞到了吗?” 姜婷婷说:“还没有。” “绑架犯呢,找到了吗?” 姜婷婷摇头。 商宝蓝紧紧抓着被子,衣袖下的手腕纤细脆弱,她低头殇神,难掩悲痛。 怜香惜玉是大部分男人的本能,越是柔弱就越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小丁赶紧安慰:“商小姐,别太难过了,身体要紧。” 姜婷婷转头翻了个白眼,捅了下小丁的下肋,示意他闭嘴。 她拿出笔和本子,办正事:“商小姐,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还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商宝蓝立马擦了擦眼泪:“你问吧。” “你最后一次见何婉林女士是什么时候?” “昨天早上八点半左右,当时我还没上班,碰见她出门。” “她有没有说去哪里?” “她说去美容院。” 姜婷婷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商宝蓝:“你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照片上是周宪。 周宪经营着一家酒吧,那家酒吧是何婉林出资给他开的。 “认识。”商宝蓝说,“他是我妈妈的男朋友。” “据我所知,何婉林女士已经怀孕23周,你知不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谁?” 商宝蓝知无不言:“应该是周先生,这半年来我妈妈大部分时间都和周先生住在一起。她和周先生的感情的很好,还约好了要一起出国,到国外把孩子生下来,可是没想到……” 说到后面,她情绪失控,泣不成声。 小丁那该死的保护欲又上来了,赶紧递上纸巾。 商宝蓝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忍着哭声道谢。 “何婉林女士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异常的地方……”商宝蓝细细回忆,“对了,我妈出事前两天在电话里跟人起过争执。” 姜婷婷立刻追问:“对方是谁?为什么起争执?” “详细的我不知道,只隐约听到过几句,好像是对方找她要钱。”商宝蓝又想了想,“其他就没有了,我妈妈不怎么跟公馆里的人来往,也很少跟人结怨。” 姜婷婷合上本子:“今天先到这里,还请商小姐暂时不要出境,后续调查可能还需要你的配合。” 她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从病房出来,姜婷婷去找医生询问了一下商宝蓝病情,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长时间没进食,低血糖,再加上受了打击,神经衰弱。 总而言之就是没大病。 姜婷婷觉得商宝蓝有点怪,具体说不上,女人的直觉。 小丁姓诸葛,大名诸葛小丁,他托着下巴,做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那个在电话里跟何婉林起争执的应该就是岑永青,估计是钱没要到,岑永青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 姜婷婷:“应该?估计?” “我这不是合理推测嘛。”小丁看着病房门口,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舍得走啊?要不你留下来照顾她?” 姜婷婷先走,赶着会队里。 小丁跟在后面,不忘贫嘴:“你就是嫉妒人家长得比你漂亮。” 姜婷婷一脚踹过去。 小丁麻利地跳开:“她也挺可怜的,一个私生女,现在又没了妈。” “她妈给她留了市值百亿的股份,她是那些股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小丁目瞪口呆:“百……亿?” 姜婷婷看他那个傻样:“还觉得她可怜吗?” “我可怜,我可怜。” 病房里。 商宝蓝下床,将门锁上,打开门口的衣柜,取出放在风衣口袋里的老式手机,长按开机。 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她打过去。 “警察正在到处找你,这几天不要出来,先好好藏着,我给的钱应该够你用一阵子,等到了周一,往返鲁约的货船会在云疆的边境海岸停靠。” 通电结束后,她又将手机关机。 时间倒回十四号的晚上,商宝蓝去了一趟山水阳光,岑永青的地址是她从何婉林的通话中得知的。 岑永青打开门。 “你是谁?” “岑叔叔,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宝蓝。” 商宝蓝小的时候见过岑永青。 她进屋,给岑永青听了两段录音,其中一段是何婉林和周宪的视频通话。 “谁惹你不高兴了?” “岑永青又来管我要钱。那个无赖,不就是欠了他点‘人情’,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死揪着不放,隔三差五就让我给他转钱。” 听语气也听得出来,何婉林对岑永青非常厌恶不满。 是什么“人情”周宪没有问:“那他这是拿你当提款机了?” “可不就是拿我当提款机。” “你还是跟他说清楚吧,想办法一次算清,不然没完没了。” “是得断个干净,不然以前那点事儿还真翻不了篇。” 另一段录音是何婉林和一个陌生男人的通话内容。 “定金收到了吧?” 男人回:“收到了,何总阔气。” 何婉林说:“明天我会把你的电话给他,跟他说你就是蛇头,你不要露馅了,接到他之后带他上船,后面的事不用莪教你吧。” “后面的事都交给我,何总放心,一定给您办的妥妥的。” 这段对话暴露了两个关键点,蛇头是假的,上了船之后蛇头要对岑永青做点什么。 至于做点什么才能断干净,岑永青比谁都明白。 ***** 十七号,是影展的第一天。 ------题外话------ **** 二更一个半小时后。 359:景老师来接家里的小朋友了(二更) 十七号,是影展的第一天。 商领领早上从华城赶过来,她昨晚加了班,景召今天走不开,是小董送她回帝都的。 路上,商领领让小董停一下车,路口有一家花店。花店旳门口挂着干花做的风铃,门一推开,风铃上的花环迎风旋转。 商领领走进花店。 花店的老板是位漂亮的女士:“欢迎光临。” 商领领走过去:“你好。” 女士放下浇花的水壶:“要买花吗?” “对。” 女士问她:“送给长辈还是?” 她笑得很甜:“送给男朋友。” “有中意的花吗?” “有没有沧莲?” 女士有些意外,国内很少有人知道沧莲这种花。 “沧莲是缅西的国花,国内买不到纯种的沧莲花,我店里只有沧莲的替代花,叫小沧莲,是在云疆的高山上培育的,花瓣要比缅西的国花小,我去拿来给你看看吧。”女士去里面搬来一小盆花,“你看可以吗?” 商领领只见过景召照片里的沧莲,小沧莲和沧莲一样,花瓣是白色,花蕊是红色,只是花瓣小了些。 “花语是一样的吗?” 女士说:“是一样的。” 沧莲花的花语是:我正在想你。 “那就要小沧莲。” 女士笑着说好。 小沧莲非常贵,只在雨水下开花,花期很短,店里就进了这么一束,因为很少有人懂沧莲的浪漫,不是我爱你,而是我在想你。 美术馆九点开馆,这会儿刚过九点,入口处全是排队的人。 还记得【王美芳便民超市】吗?岑永青买行李箱的那个小超市。王美芳的闺女叫秦呦呦,她正和她的冤种闺蜜一起排队呢。 秦呦呦不是艺术生,但闺蜜许颖是,许颖是国画专业。 秦呦呦端着一本工作人员发的册子左看右看:“展览册上怎么一张照片都不放。” 因为专业的关系,许颖经常看展,比秦呦呦懂那么一些些:“不放才神秘,景老师这次摄影展的照片都是之前没有发布过的,听说全部都是独幅摄影。” 秦呦呦是外行,听不懂:“独幅是什么意思?” “就是只有一张,不会多版数、多量刊印,也不会再版的意思。”许颖给闺蜜科普,“很多收藏家都喜欢收藏独幅作品,毕竟独一无二的东西才更有收藏价值。” 秦呦呦听得一知半解:“那是不是每一幅都很值钱?” “当然了。” “那得多少钱啊?”肯定好多好多钱。 许颖戳戳闺蜜的脑袋:“你就知道钱,俗不俗呀。” “对啊,我就知道钱。”秦呦呦问两个钱的问题,“里面的作品都卖不卖啊?卖得话,贵不贵啊?” “册子上不是写了吗?有销售的,也有非卖的。”许颖踮起脚,往后一指,“看到门口的豪车了吗?今天来了很多不差钱的收藏家,景老师的独幅摄影可以免费送,但不可能便宜卖,毕竟他在摄影圈的地位摆在那里。” 秦呦呦第一次看展,有点兴奋:“这次的主题是月亮,难不成八十八幅作品全部都拍月亮?” “进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刚好,轮到她们检票了。 许颖问检票的工作人员:“小姐姐,电子票可以领纪念品吗?” “可以的,纪念品区在展厅一楼,每张电子票都可以领一份。” “谢谢啊。” 两个小姑娘兴奋地过了检票口。 总共三个入口,但只开了两个检票口。 贺江就站在没有开放的三号入口处,冲着人群的某个方向招手:“小董,小商小姐,这儿!” 景老师走不开,贺江是来接人的。 小董看见了贺江,领着商领领走了三号入口。 三号入口的工作人员让小董出示工作证,小董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他把工作证落车上了。 商领领把自己的领针拿出来:“这个可以吗?” 工作人员点头,打开通道。 贺江也跑过来了,带商领领和小董进去。 旁边的队伍里有人不满,质问二号检票口的工作人员:“他们怎么不用排队?” 工作人员说:“那是员工和家属通道。” 还是有人不满:“这不是区别对待嘛。” 那没办法,有本事就去当美术馆的员工,或者去当员工的家属。 商领领刚要进馆,身后有人大声喊了句:“ruby!” 她回头,手里抱着一束花。 喊她ruby的女孩正朝她挥手。 她伸手按了下唇,对女孩嘘了声。 秦呦呦也听到了:“ruby是谁啊?” 忘了提了,许颖是景召的摄影粉。 “景老师的家属啊。” 话刚落,许颖看到了景老师。 他出来接他的家属了。 ------题外话------ **** 沧莲是编的哈,求个月票 360:领总花式宠爱景老师 排队的队伍里有人认出来了景召,喊道:“景老师!” 他回头,颔首回应。 入口附近有记者,刚好拍到了景召牵着商领领进去的照片。 连背影都很登对。 景召带商领领走了员工通道,直接通往美术馆二栋二楼旳办公室。 贺江去忙了,小董跟在后面。 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工作人员,对景召牵着的人很好奇,目光有意无意地瞥过去。 商领领抱着花:“你怎么出来了?不用去开幕吗?” “宋策展人会看着办。”他们走在玻璃连廊上,景召问,“你困不困?要不要给你找个地方睡觉?” 商领领昨晚加班到很晚,早上为了赶过来,不到五点就起来了。 不过她很精神:“我是来看展的,不是来睡觉的。”走到连廊中间,她停下来,将手里的花捧给景召,“喏,送你的。” 景召盯着花看了几秒才接过去。 商领领睁着明媚的眼眸,笑得比那束花更灿烂:“祝我们景老师影展顺利。” “沧莲?” 商领领摇摇食指:“是国产小沧莲。” 21枝小沧莲,用白色石竹梅围绕。 景召扬起手里的花,挡住路人的视线,低头吻了下商领领的脸:“谢谢。” 他很喜欢,喜欢沧莲,喜欢小沧莲,喜欢商领领送的小沧莲。 她挽着他:“我是第一个送你花的人吗?” “是第一个。” 其实不是第一个,景召撒了谎,他当维和兵的时候,吉吉斯坦的一位老太太给他送过花。 再细想想,还有小孩子也给他送过花。 不过他是第一次收小姑娘的花,所以勉强可以算作是第一次,如果商领领高兴的话。 她眼睛盈盈一弯,很开心:“幸好。” “幸好什么?” “幸好我送花了呀。” 昨天上午,殡仪馆有两场告别仪式。 左小云在告别厅的门口呆呆地站了很久,周姐和商领领走过去。 周姐问:“在看什么?” 左小云说:“看花。” 左小云上次不是找了个人玩了玩感情吗,被她爸左馆长知道了,左馆长的教育方式很独特,不打不骂,就逼着她看书,说书里有道理、有人生、有颜如玉。 还真别说,看书有点作用,左小云最近很文艺女青年。 周姐往告别厅里面看了一眼,入目的都是白色菊花:“花有什么好看的。” 殡仪馆的花最不好看了,看得让人想流泪。 “周姐,你给你老公送过花吗?” 周姐想都不用想:“没送过。”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她都是送皮带打火机什么的,从来没考虑过送花。 左小云扭头问:“领领你呢?” 商领领摇头。 景召给她送过蓝色妖姬,但她没有给景召送过花。 告别厅里哭声不断,左小云突然很感慨:“听说大部分男人收到的第一束花,是在自己的葬礼上。” 商领领心想,幸好景召不是。 他已经收到小沧莲了。 “景老师。” 是宋策展人在叫景召,应该是有什么事。 景召回了一声稍等,对商领领说:“先让小董带你逛逛。” “好。” 景召抱着花回了美术馆的办公室。 商领领跟着小董去了展厅。 帝都美术馆的参观人数是有限制的,会具体到每个时间点的人流量,展厅里的人并不会非常多,每个展区都有负责讲解的解说员。 这时,有人举手。 但解说员正在忙。 小董刚好看见了,跟商领领打了声招呼:“我过去一下。” 商领领让他去忙,自己逛着。 小董走过去,他没有带工作证,就把工作人员才有的领针戴上:“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正在看墙上一幅作品的是一家三口。 男士问:“后面在打仗,照片里的女人为什么不逃?怎么还在摘果子?” 这张照片拍摄于三年前,名字叫《常态》。 照片最上面有一轮月亮,月亮下面是炮火,炮火下面是尼拿树,尼拿树下三个妇人挽着篮子,正在采摘果子。 小董虽然不是专业的讲解员,但他很清楚这幅作品:“这是尼拿果,它的果核是一种天然染料。尼拿果的成熟期很短,而且非常容易腐烂,如果不及时摘下来,果子会烂掉。” 一家三口中似乎只有妻子听懂了。 他们家女儿问:“那也不急在这一时啊。” 很巧,这个疑问在小董第一次见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也问过景老师。 “在除桑,一年当中至少有两百天在和临国开战,而尼拿果的成熟期只有一周。” 所以这幅作品叫《常态》。 ------题外话------ ***** 好卡文。 听说大部分男人收到的第一束花,都是在自己的葬礼上。这句话是短视频上看到的。 仙女仙男们,如果有爱人,给他送束花吧。 361:尸体捞到,峰回路转(一更) 展区内禁止拍照,大家都在看展,四下很安静。 秦呦呦无法平静,她非常激动,一个劲儿地拽闺蜜的手:“颖子,齐洛洛,齐洛洛诶!” 齐洛洛是个爱豆,也在看展。 许颖嘘了一声:“你小声点儿,这里是美术馆。” 秦呦呦深呼吸,平复平复:“好像来了很多名人。”她刚刚还看到了一个主持人。 许颖淡定得多,指了指十点钟方向:“那个提着帆布袋的老爷爷看见了没?” “看见了。” 许颖悄声说:“他是刘文豪老先生。” 秦呦呦挠挠脑袋:“他是干嘛旳?” 许颖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她的脑袋:“国内最著名的书法家、收藏家之一。” “哦。” 秦呦呦扭头去看齐洛洛,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啊。” 对方微微一笑:“没关系。” 是商宝蓝。 包里的手机在震动,她走到外面的走廊,接了电话。 “喂。” 电话里是男人的声音:“岑永青没去云疆。” 下周一,往返鲁约的货船会在云疆的边境海岸停靠。 商宝蓝已经帮岑永青都打点好了,偏偏这个时候还出岔子。 商宝蓝问:“他现在人在哪?” “逃了。” 她拧了拧眉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尽快把人找出来。” 她挂了电话,回到展区,抬头看着墙上的一幅作品。 不对劲。 昨天晚上,岑永青管她要钱,说不想等,说拿了钱自己立马去云疆,他连一天都不愿意等。 为什么他急着要钱?为什么拿了钱就逃?为什么没按预定的路线逃去云疆? “总监。” 助理过来。 商宝蓝收回思绪:“他来了吗?” 助理说:“来了,在b2展区。” 商宝蓝去了b2展区,她不是来看展的,她是来找人的。 一共有五个展区,a1、a2、b1、b2,另外还有一个尚未开放的c展区。 此处是a2展区。 “怎么样?” “拍得太杂,不怎么样。” 答话的是七月份要办影展的摄影师周挺,问话的是周挺的助手,钱松原。 周挺不喜欢景召这人,一方面是因为两人是竞争对手,景召老是压他一头。另一方面是因为这次影展,筹办一场影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景召毫无预兆地挑了六月匆忙办展,周挺有理由怀疑景召是故意的,故意赶在他自己的影展之前。 “拍得杂说明景老师没有短板。”钱松原是实话实说,反正他挺佩服景召的。 人文纪实、地貌风光、美食时尚,景召的相机都记录过。 周挺不以为然:“景召的短板不是人像吗,圈里都知道。” 那是因为景召不爱拍人像,不然有你什么事。 为了饭碗,钱松原没说心里话。 他们旁边,一小姑娘也在看展,小姑娘偶尔歪下头,偷偷打量他们。 还能是谁呀,大可爱商领领。 “你是周老师吧。” 被认出来了周挺挺受用:“你认识我?” 商领领笑得乖巧腼腆:“认识啊。” 还是你的黑粉呢。 “周老师,你拿过普利摄影奖吗?” 周挺没拿过。 她一幅天真无邪的模样:“景老师拿过。” 周挺:“……” 所以他是被怼了? 小姑娘把耳边的头发耳后一别,露出紫色的挂耳染、黑色狮子头颅的的耳钉。 乖什么乖。 母狮子一只。 周挺看着“母狮子”离开的背影:“她谁啊?” 钱松原摇头,不认得。 “母狮子”突然回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再见哦。” 她明明没有骂人,周挺却莫名有种被她诅咒了的惊悚感。 a2展区往里走,是b1展区,商领领在b1展区碰到了熟人。 “好巧啊,方sir。” 方路深见到她一点也不诧异:“你以前不是叫我哥哥吗?” 那时候她还是sunnybaby。 “以前年少无知啊。” “现在长大了?” 修成精了? “对呀,懂事了。”商领领闲聊两句,“今天不用查案吗?怎么有空过来?” “我家老爷子差我来的,他最近迷上了艺术收藏。” 方路深没说实话,他就是来查案的,商宝蓝今天过来了。 闲着没事,方路深套套话:“何婉林的事听说了吧?” “听说了。”说到这里,商领领露出十分难过的表情,“她好歹也是我的继奶奶,到现在连个尸首都没捞到,我也很心痛啊。” 她抹了一把莫须有的眼泪。 方路深接了个电话,也没说话,就听着。 那边说完他就挂了:“你可以不用心痛了。” 商领领转头看过去,表情懵懵:“嗯?” 方路深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蛛丝马迹:“尸体捞到了。” ------题外话------ ***** 二更十二点后 362:何死而复生,宝蓝入狱(二更) 方路深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蛛丝马迹:“尸体捞到了。” “真的吗?”她神色悲伤,“那得赶紧通知宝蓝姑姑。” 这声姑姑倒是叫得顺口。 方路深顺着她旳话接:“是得通知。” 商领领不介意帮个小忙:“她在b2展区。”她双手放在身前,站姿乖巧,“去吧,方sir哥哥。” 方路深突然有一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 他挥了下手,往b2区走。 “对了。”商领领叫住他,语气软糯又礼貌,“方sir哥哥,不要搅坏了我家景老师的影展哦。” 这小狐狸精。 这事儿要是跟她没关系,方路深把方字倒过来写。 商宝蓝在b2展区,照理说这个关键点她不应该离开医院,免得惹人生疑,但是没办法,有些人太难见了。她的助理已经去宝石娱乐跑了几次了,每次都吃闭门羹 她今天是来见岑肆的。 她走到岑肆身边:“你是来看展的,还是来商领领的?” 岑肆没有搭理她。 “在方太太的生日派对上,我看到你带她走了。”商宝蓝看着墙上的作品,“你喜欢她吗?” 岑肆有反应了,转头看向商宝蓝,瞳孔很亮,眼窝很深,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像沉睡的野兽突然苏醒。 商宝蓝对上他的目光:“好可惜,她已经有景召了。” “你看上了景召?” 对岑肆耍过心眼的女人不止一个两个,但能骗过他眼睛的,目前还没有。 商宝蓝否认:“没有,我是替你惋惜。” “替我惋惜?”他眼里像有滚烫的岩浆,“你算老几?” 商宝蓝是第一次和岑肆正面打交道,该怎么形容他这个人?他是和景召完全相反的人。 与他合谋,无异于与虎谋皮,但如果谋得好,将会如虎添翼。 最重要的是,他手里有商华国际百分之七的股份。 她想放手一搏:“我听我妈妈说,你的父亲叫岑永青。” 她当然不是听何婉林说的。 她知道很多,远比何婉林知道的要多。 她重新介绍自己:“哥哥,我叫宝蓝。” “哥哥?” 岑肆掀了掀眼皮,瞳色浅淡,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移过去。 商宝蓝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嗯,我是你妹妹。” 岑肆笑了下,他不怎么爱笑,眼底像深渊,凝视时深不可测:“你妈,还有你,就是用认亲这一套骗岑永青的?” 商宝蓝咬了咬唇,似乎很紧张,手攥着衣服:“我没有骗你,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去做鉴定。” “鉴定就算了。”他冷冰冰的语气,不怎么在乎,“岑永青没有过告诉你?我这人六亲不认。” “我——” 商宝蓝的话被打断了。 “打扰一下。” 方路深一时忘了压了压声音,惹来不少注目。 商宝蓝看见他,立马跑过去:“方大哥,是不是我妈妈有什么消息了?” 刚好,方路深的手机又震动了。 他听了个电话。 “有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他声音压低,问商宝蓝,“你想先听哪一个?” 商宝蓝不安地皱了皱眉头:“好消息。” 方路深瞥了岑肆一眼,没顾及,就当着他的面说:“好消息是,被岑永青扔进海里的尸体打捞到了,不是你的母亲何婉林女士。” 商宝蓝反应了几秒,欣喜若狂:“那太好了。” 应该不太好。 “还有个坏消息。”方路深不紧不慢地说,“坏消息是,何婉林女士亲自到警局报警,说你绑架她。” 商宝蓝愣住了。 死而复生,局势逆转。 【方sir哥哥,不要搅坏了我家景老师的影展哦】 还真让商领领那小狐狸说准了。 方路深客客气气地请人:“跟我走一趟吧,手铐就不用了,不能搅坏了人家的影展。” 商宝蓝什么也没说,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很平静跟着方路深走了。 商裕德是商领领的第一个目标。 第二个,是商宝蓝。 商领领走过去,站到商宝蓝刚刚站的位置:“等他们落网,我跟你的仇怨就一笔勾销。” 岑肆看着她:“到时候我们是朋友吗?” “不是。” 她不和对她有意思的男人做朋友。 她转身,去找景召。 她的耳环很适合她,岑肆许久才将目光收回来,他最近喜欢上了动物世界。 她说他像一只豹子。 他扬了一下手,美术馆的讲解员过来。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他抬头,看着墙上那幅叫《桥塘》的作品:“这张照片卖不卖?” 那张照片拍摄于桥塘镇,拍的是小镇冬景,有雪压枝头的松树、有杂乱无序的脚印、有透绿清澈的池塘。 池塘里有个倒影。 讲解员说:“不好意思先生,这张是非卖品。” 白色裱框是卖品,黑色裱框是非卖品。 一共八十八幅作品,只有二十幅是卖品,那二十幅作品拍摄的是二十个国家的月亮。 同一个世界,同一轮月亮,月亮下有不同的国土和不同的命运,景召拍的是喜怒哀乐、人生常态。 至于剩下的六十八幅作品,拍的不是月亮,周挺说得挺对的,很杂。 ------题外话------ ***** 晚安。 363:景召的铁血手腕(一更) 至于剩下的六十八幅作品,拍的却不是月亮,周挺说得挺对的,很杂。 亚伯先生也看出来了。 等媒体离开后,他才私下问景召:“这次影展的照片都是你自己选的?” 亚伯先生的全名叫巴尼科.斯尔因.亚伯,是享誉国际的摄影大师。 他是景召在丹苏留学时的授业恩师,这次是专程来给影展开幕的。 “老师为何这样问?” 开幕之前,亚伯先生已经看过了所有的作品,此处是接待室,四下也与他人,亚伯先生直言:“大部分作品不像你以前的风格。” 用摄影师的话来说,照片是拍摄者的眼睛所见到的世界,入目是黑,那拍出来的就是悲。 景召是“悲派”摄影师。 但这次大部分的作品不是这个风格。 “可能心境不一样了。” 亚伯先生猜想,他最近可能遇到了什么人。 “b2展区门口的那一幅,”亚伯先生对那张幅作品的印象最深,“你是在拍人还是在拍景?” 景召坦言:“拍人。” 每张照片都有主体和陪体。 风景照的主体是人,而不是风景,大概也只有摄影师能懂摄影师的浪漫。 亚伯先生笑说:“怪不得。” 怪不得主题叫月亮。 和老师暂时告别之后,景召去找商领领,但只看到了小董。 “领领呢?” 小董说:“她去办公室找你了。” 岑肆还在看那幅《桥塘》。 景召走过去。 岑肆转过头看了一眼:“商宝蓝被方路深带走了。” “听人说了。” 两人并排站着。 在路人视角里,还挺和谐。 岑肆问景召:“岑永青在哪?” “澜海。” 岑永青还是太自大了,以为他能跑出五指山。 “后面的事由我出面。”后面就剩收尾了。 景召不反对:“随你。” 这事儿说完了,岑肆还有件事:“我要这张照片。” 他要得很理直气壮。 景召拒绝:“这张是非卖品。” 岑肆当然知道,所以他没打算用钱买:“你还欠我一件事。” 把岑永青放出去是景召的主意,不过他也没有白承岑肆的人情,他答应了一个承诺。 “你确定?”景召希望岑肆改变主意,“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能给你更多东西。” 他一意孤行:“就要这张照片。” 他看懂了,景召在拍什么。 “影展后给你送过去。” 景召不轻易许诺,也不随便食言。 岑永青被打断手送进医院的那晚,王匪去宝石娱乐见了岑肆,有样东西要送上。 王匪递上一个盒子:“这是我们小九爷让我送过来的。” 岑肆打开看了一眼:“这玩意能装在皮肉里?” 是定位的玩意。 “不能。”王匪传达景召的话,“但能装在石膏里。” 谁说景召是真正的正人君子来着。 或许他是,但他不完全是,单纯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坐得稳缅西三洲的第一把交椅。 岑肆今晚会动手,不是因为动怒,他今晚都见到商领领了,还有什么好动怒的。 他动手是因为景召的一句话—— “放人前,打断一只手。” ------题外话------ **** 二更一个半小时之后 364:流产(二更) 景召找到商领领的时候,她正在睡觉,趴在他临时办公用的桌子上。 天气越来越热,为了降低防腐难度,遗体修复都必须赶在第一时间,商领领昨晚加班到了凌晨,四个小时都没睡到。本来景召不让她来的,让她二十号再过来。 景召刚抱起她,她就醒了。 “商宝蓝被抓去警察局了。” 景召把她放在旁边的沙发上:“嗯,快结束了。” 她松开抱着他的手,窝进沙发里:“我再眯会儿。” 景召把外套脱下,折叠好,抱起她的头,让她枕在衣服上。 美术馆依山而建,六月也阴凉,景召去隔间外面,找馆里的同事借了一床毯子,给商领领盖上。 安妮来的时候,刚好撞见景召在吻商领领的手。 “你居然躲在这里偷香窃玉。” 安妮是亚伯先生的女儿,金发绿眼,生得十分漂亮,她能说一口流利的帝国话。 当年在丹苏,为了追求景召,她下了狠功夫才学下来,像偷香窃玉这样的四字成语她都会。 但她用得不对。 景召走到门口:“她是我未婚妻。” 安妮是随亚伯先生一同来看展的,但看展是借口,她听安格斯说景召定做了求婚戒指,她想最后再来见他一面。 “你这个骗子。”还有人在睡觉,安妮努力克制自己声调,“当初我追你的时候,你跟我说你是不婚主义。” 安妮是追景召追得最久的一个,她是一名无国界医生,景召很钦佩她。 “那个时候的确是。” 安妮想问个明白:“是她让你改变了主意?” “嗯。” “她很漂亮吗?” “嗯。” 安妮觉得自己也很漂亮,她踮起脚,探头往里面看。 景召出来,将门轻轻关上。 “看一眼怎么了?” “她在睡觉。” 他很宝贝他的未婚妻,他吻未婚妻的时候都很小心。安妮没见过他这么温柔,她知道,自己该死心了。 “好吧。”她故作轻松地说,“祝你幸福。” “谢谢。” 安格斯说,景召一定很喜欢他的未婚妻,他催戒指就催了四次。 她以后不会再喜欢景召了。 不要在一个不会喜欢你的人身上耗费太多时间,这是她母亲告诉她的,女孩子的青春太短,不能做太多无用功。 看展的人一波换一波,已经十一点多了,再有一刻钟,就要闭馆,等到下午再开放。 岑肆已经走了,《桥塘》的前面站着一个小孩,三四岁大,戴着顶小黄帽。 小黄帽一个人。 商领领还没醒,景召暂时无事,走过去,问那小孩:“你是走丢了吗?” 小黄帽点头,大大的眼睛,大大的迷茫。 景召蹲下来:“谁带你来的?” “小乔老师。” “那你记得她的号码吗?” 小黄帽想了好久,难过得要哭,但是他没有哭:“我忘记了。” 他背的书包上印了字,写着启明星幼儿园。景召有印象,贺江给幼儿园送过票。 “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贺江那里应该有联系方式。 小黄帽机警地往后跳了一步,用看坏叔叔的眼神看着景召:“小乔老师说不能跟陌生人走,要是走丢了,要在有人的地方等她。” 景召失笑:“她说得很对。” 景召用手机联系贺江,让贺江帮忙找那位小乔老师。 小黄帽仰着头,看墙上的照片。小乔老师说这是艺术,但艺术是什么他不知道。 “叔叔,你看得懂吗?” “嗯。” 小黄帽看不懂:“小乔老师说今天带我们来看月亮。”他伸出白胖的手指,指着那幅《桥塘》,“这上面分明没有月亮。” “有啊。” “在哪里?” 景召正要指给他看。 那位小乔老师寻来了:“梗梗。” “小乔老师!” 小黄帽扑进了小乔老师的怀里,开心得把月亮抛到脑后。小乔老师并不认得景召,向他道谢后,带着小黄帽离开。 b2展区后面就是c展区,讲解员说c展区是非开放区,要到二十号才会开放,而且要黑色的月亮领针才能进去。 小乔老师目前还没有看到一个戴黑色领针的人。 “景召。” 小乔老师回头,看到了,戴着黑色领针的女孩。 女孩跑向了站在《桥塘》前的景召。 ***** 两个小时前,商宝蓝被带回了警局。 老张和小丁给她做笔录。 她不知道是不是紧张,喝完了一整杯水,自己先开的口:“我妈妈不在警局吗?” 老张说:“她在医院。” “我能先见见她吗?” “暂时不能。” 她焦急地追问:“她的情况怎么样?她好不好?” 老张没有详说:“没有生命危险。” 她仿佛松了口气:“那就好。” 心理素质真强,老张看不出来她是不是在演戏,不管她是不是,言归正传:“商小姐,现在的问题是,何婉林女士指控你绑架她。” 商宝蓝摇头:“我没有。” “是绑匪岑永青亲口对她坦白的。” 何婉林还声称岑永青的目的就是撕票,所以才不怕告诉她真相,因为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回去。 商宝蓝伤心落泪:“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撒谎。” 后面整个问话过程,商宝蓝都在哭,问一遍哭一遍。商宝蓝没崩溃,老张和小丁要先崩溃了。 “问出什么了吗?”方路深问。 小丁摇头:“我就没见过比她还能哭的。” 小丁自认是个挺怜香惜玉的人,但也架不住这么个哭法。 这时,一个男人走进警局,他西装革履,精英模样。 “你好。” 男人拿出名片:“我是商宝蓝小姐的律师,可以带我去见她吗?” 小丁带他过去了。 旁边的老张接了个电话。 “方队,尸体的身份查到了。”老张说,“正是安阳医院丢的那一具。” 可以确定了,是岑永青偷了尸体,制造了撕票的假象。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路深起身:“何婉林在哪个医院?” 老张说:“你家的医院。” 何婉林流产了。 ------题外话------ **** 有时候要学会放下,像安妮那样。 365:绑架真相,再锤宝蓝一笔 深明医院。 周宪从病房出来,见到等在门口的人。 “她刚刚睡着。” 方路深靠着一堵墙,姿态挺悠闲:“我们找你。” 方路深带着小丁一道来的。 周宪上午也去了警局,他以何婉林身体不适为由,报完警后又陪同何婉林回了医院,笔录还没有做。 “楼下有个咖啡厅,去那里说吧。” 到了咖啡厅,周宪点了一杯热美式。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 方路深要了杯冰水:“可以录音吗?” 周宪十分配合:“请便。” 方路深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放在桌上:“何婉林说是你救了她。你在哪里救了她,怎么救的她,把整个过程叙述一遍,越具体越好。” 回答之前,周宪拿出一条项链:“这是我送给何婉林的项链,她不知道里面有定位,不过现在知道了。”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能找到何婉林。 方路深把项链装进证物袋:“什么时候送的?为什么送这样一条项链?” “具体哪一天送的我忘了,是很久之前的事,至于为什么,”周宪神情坦然,“何婉林有钱,未婚,我想看紧点也很正常。” 这个答案听着很合理,至少很符合富婆的小情人这个身份。 “既然有定位,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警方?” “一开始是因为太慌张,没记起来这件事,等我记起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和绑匪联系上了,一来我不想搅乱你们交赎金的计划,免得打草惊蛇,二来我不信任你们,想多留一条退路,所以私下找了几个人,帮我暗中救人,这样的话,就算你们那边失败,我这边也还有一次机会。”他非常淡定,甚至有点张狂,“事实证明,我的顾虑是对的。” 方路深喝了一口水,咬碎冰块。 周宪继续:“我是十六号早上八点出发的,绑匪中途更换了两次窝藏人质的地址,第一次是西海公园的集装箱,之后又转到了桥头湾的一个废弃厂房里。十点左右,绑匪外出,至于是出去请医生还是安排拿赎金我不知道,我进去的时候,地上全是血,何婉林已经不省人事了,我当时急疯了,根本顾不上你们那边,直接把人送去了最近的医院。何婉林进抢救室之前,跟我说是宝蓝指使绑匪干的,抢救的时候我故意没通知任何人,就是想看宝蓝会不会露出马脚。” 听上去没什么漏洞,叙述也很清楚。 不慌不乱,有勇有谋,他不是一般的小情人。 方路深食指敲了下桌子:“继续。” “我还专门让人守在桥头湾,但绑匪没有再回来,厂房里有台电脑,绑匪开了监视镜头。今天凌晨,何婉林才脱险,天一亮我就把她转到了大医院,然后报了警。”周宪喝了口咖啡,润润嗓,“这就是整个过程。” 方路深提问:“你找了几个人跟你一起去救人?” “四个。” 方路深把纸和笔推过去:“把他们的联系方式写下来。” “我只知道其中一个人的。” 周宪把号码写下来。 方路深捡起本子看了眼:“你开车去的?” “是。” “行车记录仪开了吧?” 周宪回答:“开了。” “麻烦把储存卡取下来,我要带回警局。” “没问题,你稍等一会儿,我去拿。” 周宪起身,去取行车记录仪的储存卡。 方路深把录音关掉。 “有行车记录仪,还有四个证人。”小丁推测,“他撒谎的可能性不高。” 小丁办案经验有限,没听出什么猫腻来。 “岑永青在厂房里开了电脑监控,也就是说拿赎金之前他已经知道人被周宪救走了,当时是十点左右。十一点商宝蓝去送赎金。”方路深仰了仰下巴,问小丁,“如果你是绑匪,你会怎么想?怎么做?” 小丁立马代入,把自己想成是绑匪。 “人都被救走了,还来送赎金,要么就是想用钱把我引出来,要么就是商宝蓝和周宪各干各的,不知道人质不在我手里。” 岑永青选择了继续交易。 “岑永青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赌徒,他会赌一把很正常。”方路深一句话拨开云雾,“不正常的是他去偷了个尸体,假装撕票。” “对啊,为什么?”小丁更懵了,看着自家队长,等着他解惑。 “只有一种可能,岑永青猜到周宪是单独行动,商宝蓝并不知情,所以干脆做一场撕票的戏给商宝蓝看。” “为什么要做戏?” 方路深有九成把握:“因为只有撕票了,才能拿到钱。” 小丁这下捋明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周宪也很可疑,救出了人质却不说出来,就感觉像故意坑商宝蓝。” 还不算太笨。 方路深没接着往下说:“你去帮我点杯咖啡。” “哦。” 小丁去点咖啡了。 方路深划到一个号码,拨过去:“我在外面,身边没其他人,你可以放心说话。”不以刑警的身份,他用朋友、同窗、兄弟的身份问,“下一步是不是岑永青落网,指认商宝蓝?” 景召说:“你问错人了。” 朋友、同窗、兄弟都比不上女朋友是吧。 方路深不太爽:“哦,老子打错电话了。”他挂断了。 方路深见过的罪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眼睛毒得很。 是有人运筹帷幄没错,但说到底还是商宝蓝心术不正,才会让下棋的人有机可乘。 景召以前说过一段话,方路深印象很深:最不好对付的和最好对付的都是不择手段的那一类人,不好对付是因为他们通常手段很多,好对付是因为他们没有底线,所以很容易被抓到致命的把柄,只要扔出诱饵,然后等他们犯错。 ------题外话------ **** 你们捋清楚了吗?晚安。 366:脏脏文学之彩带篇(一更) 门被推开,何婉林听见声音,坐了起来。 周宪进来:“醒了。” 何婉林高龄流产,身体还很虚弱:“你去哪了?” “重案组的方队来找我问话。” “他没为难你吧?” 周宪走到床边:“我又没犯法,为难不了我。”他调高床头,扶着何婉林躺下,“方队把项链带回警局了,不知道还拿不拿得回来。” “拿不回来你就再送我一条。” 周宪握着何婉林的手:“不生我气吗?” 他告诉何婉林,他之所以会在项链里装定位,是因为她上回去酒吧认识了一个驻唱歌手,还聊得很投缘。他说担心她会喜新厌旧,所以在项链里装了定位。 何婉林深信不疑。 “要不是有那条项链,我估计没命回来。”何婉林摸了摸小腹,攥紧手,“宝蓝那丫头是真狠,我也糊涂,身边养了头狼都不知道。” 以前她还总觉得宝蓝太懦弱胆怯,不像她生的,没想到青出于蓝胜于蓝。 “先别想那么多,养好了身体再说。”周宪看到柜子上的药片,“药怎么没吃?” 何婉林抓住他的手,很不安:“你会怪我吗?” 周宪把药放到她手里:“怪你什么?” “孩子我没保住。” 一开始,提议做试管的是周宪,他说希望有个小孩,那样他就不担心两人走不长久。 这种话很容易让女人昏了头,何婉林再厉害,也是女人。 周宪兑了杯温水给她:“不是你的错。” 何婉林把药吃了:“这次的事可能是我的报应,为了往上爬,我什么恶心事都做过。”她放下杯子,“周宪,我不是好人,但我对你——” 周宪说:“我们结婚吧。” ***** 商宝蓝被拘留了,除了律师,她不能会见任何外部人员。 “不是没有证据吗?为什么还拘留我?” 她请的是帝国最会打刑事官司的罗锦成大状。 “被害人亲自指认,所以就算没有证据,警方也可以先行拘留。” 商宝蓝神色焦虑:“那要关我多久?” “我已经帮你申请取保候审了,如果能通过,过几天就可以出来。” 会见室里只有商宝蓝和罗锦成在,她看了看门口,压低声音:“警察不会找到证据,决定最终结果的变数只有一个。”她用眼神暗示,“岑永青。” 罗锦成明白她的意思。 ***** 天公作美,影展的这几天惠风和畅,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需要景召亲自接待的嘉宾不多,十八号、十九号两天他反而闲下来了。商领领比他忙,殡仪馆和配音棚两头跑。 晚饭景召下厨,商领领忙了一下午,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盹。她睡得不沉,感觉眼前的光被人遮了去,于是睁开眼,看见胸前位置有两只手。 她眨巴眨巴两下眼皮:“你在干嘛?” 景召正俯着身:“没干嘛。” 他把手拿开,顺带被带走还有一条彩带,是用来绑蛋糕的那种彩色带子。 商领领瞥了一眼自己的胸,犯困的声音奶甜奶甜的:“景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癖好?” “别乱脑补。” “那你干嘛在我胸口扎蝴蝶结?” 景召放下彩带,去把客厅的灯开了:“我在测量。” 商领领看看彩带,看看自己胸前,捂嘴,两眼放光,表情惊喜:“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景老——” 景召从桌上拿了颗樱桃,喂进她嘴里:“我在量衣服尺寸。” 好吧。 是她太色了。 “你要给我做衣服吗?” 景召说:“我认识的一个设计师,他最近刚好有空。” “哦。”商领领把樱桃核吐了,张开手,“那你量吧。” 景召坐下,把彩带拿来,重新给她量。 带子穿过她背后,围一圈,绕到胸前。景召尽量手不碰到她,她使坏,故意动来动去。 “别动。” 他量得很认真。 商领领放乖,不动了:“刚刚我窥屏你的粉丝群,有两个胆大的女粉丝在yy你。” 景召松开带子,用笔做上记号:“手抬起来。” 商领领抬起两只手:“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在听。” 景召帮她量臂长。 商领领接着说女粉yy的事:“她们说,你是那种看上去不玩但什么都会的类型。” 景召扶了扶她的腰,让她坐直,握着彩带的一头,绕过她腰侧。 “我觉得她们说得对。”商领领抱住景召的脖子,凑到他颈间,唇碰到他的皮肤,一下一下,若即若离。 谁让他量得正经,她偏要引诱他。 “还没有量完。” 但景召把彩带扔一边了,一只手抱住商领领的腰,将她整个提起来,分开她的腿,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他把主动权拿过去,抬起她的脸,边吻她,边解她雪纺上衣的扣子。 厨房的汤还在炖。 商领领的扣子被解开了两颗,景召把她刚刚玩的那套还给她,唇落在她胸口,若即若离地吻。 她玩不过他。 群里的女粉说得很对,景召玩起来比谁都会。 “把群退了。” 他看着商领领,眼神仍然清醒理智,手绕到她背后,解她内衣的扣子。 她眼睛湿漉漉的:“不要,我好不容易用小号进去。” 景召先放下她,去把窗帘拉上,把厨房的火关了。 他回来,抱起她,捡起那根掉在沙发上的彩带,把她上衣解了扔在地毯上。 手机偏偏这时候响。 景召腾出一只手,接听电话:“喂。” 他只听着,在吻商领领。 等那边说完了,他回了句:“你看着办吧。”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商领领问:“谁啊?” 景召单手脱自己的衣服:“宋策展人。” ------题外话------ **** 白天没空,深夜奋战。我再去写一章 367:黑景老师者,找虐(二更) 宋繁星电话里说的是影展的事。 关于景召这次的影展,网上有人带节奏,超话里出现了一些不太好听的声音。 【主题叫月亮,但大部分作品连月亮的影子都看不到,这是挂羊头卖狗肉吗】 【看了个寂寞,完全看不懂在拍什么】 【有拍月亮的啊,二十幅,刚好就这二十幅是卖品,怎么就这么巧呢】 【七位数一张的照片,第一天就卖光了,再加上票价……赚钱真容易】 【捞金捞到手抽筋】 当然,也有为景召鸣不平的。 【同一轮月亮,同一个世界,不同命运,这个立意很难懂吗?本人非艺术生】 【照片拍得好不就行了,为什么非得每张都有月亮?】 【说捞金的,自己去查查纪念品的价值】 【专业的摄影大师评价:视觉盛宴。网友评价:看个寂寞】 【高处不胜寒,景老师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褒贬两种声音,你来我往,里面有不少粉丝量很多的展会测评人,话题讨论度居高不下。 宋繁星觉得是有人刻意挑事,问景召的意思。 景召让她看着办。 她用半个小时,和团队的人开了个小会,八点,准时发微博回应。 帝都美术馆.宋繁星:【半个月前就谈好了,本次影展销售所得全部捐给帝国月亮基金会。另外,温馨提示:领针上的月亮是纯金的,黄金的价值刚好是票价】【附图】 附图是美术馆和基金会的邮件往来。 懂事的艺人们来转发了。 【书读得少,只有一句——我草!!】 【是谁在捞金啊?是我们哟~】 【科普一下:帝国月亮基金会成立于六一儿童节,用于救助战争儿童】 【带节奏的怎么都哑巴了?】 【策展人姐姐我可以!!!】 【我猜景老师是懒得取主题名,所以用了基金会的名字:月亮】 【……】 也怪景召平时太低调,他要稍微高调点,稍微炫个富什么的,周挺也不会蠢到用捞金来抹黑。 这下黑子们的脸都被打肿了吧。 周至嫌不够热闹,也来转发宋繁星的微博,并评论:【期待周挺老师下个月的影展,期待纪念品@周挺v】 下面有网友问:【都姓周,是亲戚吗?】 周至回:不是哦,周挺老师是我高攀不起的男人。 【哈哈哈哈哈哈,周至老师好皮】 【周挺老师,纪念品上也镶金子不?@周挺v】 【大型内卷现场】 【我怀疑周至老师在内涵周挺老师】 【之前黑景老师的就是周挺吧】 【就我想磕策展人姐姐和周至姐姐吗?】 【就问你一句,敢捐吗?敢镶金子吗?@周挺v】 周至这一波骚操作太勇了,直接把周挺的名字送上了热搜,有景召的纯金月亮纪念品在前,要是周挺的纪念品档次不够,对比伤害值直接拉满。 周至还特地提了周挺下个月影展的事,就差念身份证来指明周挺在挑事抹黑了。 周挺这个月月初就开通了七月影展的购票通道,周至这么一搞,一大波来退票的。 展览馆那边的负责人打电话来叫苦:“周老师,好多人退票。” 周挺急了,把已经下班的助理钱松原叫来家中。 “你快想想办法。” 钱松原也头疼:“我能有什么办法,让你别惹景召你非不听。” 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周挺怒拍桌子:“你到底是谁的助理?” 钱松原忍着没回嘴,心想,他倒是想给景召当助理,不是没当上嘛。 “办法倒是有一个。” 周挺催促:“你快说。” 钱松原硬着头皮提议:“你也镶金,你也捐钱。” 周挺跳脚:“我疯了吗?” 白办了影展不说,还要倒贴一大笔钱。 钱松原没辙,摊手摆烂:“那就只能被嘲。” 没办法,周至那条微博太损了。 十点,周挺发了条微博回应。 周挺v:【向景老师学习】 这一届网友很皮。 【别走,把话说清楚,到底镶不镶?捐不捐?】 【周挺老师已经哭晕在厕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事儿还没完呢。 晚上,商领领洗漱完,问景召:“我们要不要请周至姐姐和策展人姐姐吃个饭?”她太喜欢这两个姐姐了。 阳台的茉莉开了。 景召在拍茉莉:“随你。” “她们这么帮忙,我们是不是要回个礼啊?” “已经回礼了。” “你回了什么礼?” 景召说:“我帮周至写了几封推荐信。” 再说周挺那边。 他一连接了三通电话,都是品牌方打来的,而且都是为了同一件事——跟他解约。 他有个朋友为其中一个品牌方工作,他立马打电话过去问。 “为什么突然终止合作?” “是高层的意思,他们要换人。” “换谁?景召吗?” 朋友如实告知:“换成周至。” 周挺一听是周至,肠子都要气炸了。周至把他搞得这么惨,还敢来抢他资源。 “我哪点比周至差了?” 他虽不能和景召比,但和周至是同类别的摄影师。 “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国内知名的摄影师不少,但不能被替代就只有那么几个,景召老师算一个,你千不该万不该跟他过不去,虽然他很少拍内娱的艺人,但品牌方都会给他几分面子。说句更不好听的,你很多资源都是景召老师不要的,现在他出面推荐了周至,品牌方为了以后有机会合作也会卖他个人情,除非你不可替代。” 周挺挂完电话,摔了手机。 自作孽,不可活。 次日,六月二十号,景召影展的最后一天。 ------题外话------ **** 天都亮了,我爬去睡了 368:求婚计划露馅(一更) 次日,六月二十号,景召影展的最后一天。 商领领坐在梳妆镜前化妆,她凑近镜面,在画下眼线。景召领带系到一半,停下来,看镜子里。 “你不要一直盯着我看,我会画歪。” 景召不看她了,把领带系好。 商领领身上的裙子是红黑配色,蕾丝纱网的方领搭红宝石的项链,不是公主风,今天是女王风。 她挑了个正红色的口红,画完抿了抿,回头问景召:“我化得好看吧?” “嗯。” 景召把西装外套放在手边,坐下来等她。 商领领将发箍摘了,抓了抓碎发:“我的化妆技术是我们整容组最好的。” 遗体整容师的工作内容主要分为两块,化妆和修复。 景召问:“给往生者化妆有什么不一样吗?” 商领领思考了一下,回答:“更难。因为病痛的缘故、冰冻的缘故、腐化的缘故,往生者的肤色与人的自然色差异很大,所以粉底液要上很厚,要调色,如果有面部凹陷,还要做特效塑形。” 给遗体化妆之前,整容师会找家属要一张往生者生前的照片,整容师的工作就是让往生者走的时候尽可能的体面。 商领领还会编发,本来不会的,遇到过一位要做新娘的往生者,后来就去学了。 她给自己编了一个气质又好看的低马尾。 “你当遗体整容师,是因为你的父亲吗?” “嗯。” 景召怕弄乱她编好的头发,很轻地摸摸她的头:“我们领领很棒。” 商领领撅起嘴,要他亲。 “妆会花。” 景召亲了亲她的手:“我给你的领针呢?” 商领领从抽屉里拿出来。 她今天的裙子不适合戴领针,景召给她戴在了她头发上。 去美术馆的路上。 商领领打开手机,去景召的超话里签到,很多人都在讨论今天的票。 【有谁买到二十号的票了?】 【二十号没有票吗?】 【之前不是有抢票通道吗?】 【有通道,但是没票】 商领领从超话出来:“景召,二十号没有票吗?” “没有。” “因为要办闭幕吗?” 太阳有点晃眼,商领领眯了眯眼。 景召把副驾驶上面的遮光板放下来:“算是。” “都请了什么人?我去会不会不太好?” “到了就知道了。” 商领领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面,悄悄地扬起了嘴角。 到了美术馆。 景召牵着她往展区走,路上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整个美术馆的建筑形状是一朵花,由四瓣组成,展区在a栋。 “景召哥哥。” 商领领带了美瞳,是漂亮的棕色,像剔透干净的琥珀:“你很热吗?” 景召看她:“嗯?” 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每次用这种语气喊他哥哥,不是在耍坏,就是要逗他。 “你手心出汗了。” 景召松开手:“有点热。” 商领领听他说热,用手去给他扇风,眼角的笑藏都藏不住,手指扑腾扑腾的,像一只很欢快的蝴蝶。 景召抓住她的手:“可以了,不热了。” 五个展区都在二楼。 商领领上了楼,看了看四周:“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工作人员不用来吗?嘉宾呢?” 她适当地茫然一下。 景召戳穿她:“行了,不用演了。” “你看出来了?” “嗯。” 商领领不演了,整个展区的月亮都掉进了她眼里,亮晶晶的,都是欢喜。 景召今天穿了正装,十七号开幕那天他都没穿正装,但是今天穿了。 他代表缅西三洲和政府签订协议时都未曾怯过场,此时此刻,面对商领领一个人,他不自觉地蜷了手指。 手心在出汗,因为紧张。 “为什么假装不知道?” 商领领眼睛里藏不住的欢喜其实就是给他的反馈,她的好心情都在告诉他,不需要紧张,她不会让他碰壁。 “你那么辛苦制造惊喜,我想配合你啊。” 商领领早就猜到了,因为一切都有迹可循。 从科尔赛门游玩回来的第二天,她碰巧听到了陆女士对景召说的话。 “要准备的东西我列了个单子,你看看还有没有漏的。” 陆女士还说:“我在星悦豪庭还留了两栋别墅,就九栋前面那两栋,都装修好了,你有时间去看看,要是不满意,我也好再找地方。” 景召后来问过商领领,问她要不要去看房。她说星悦豪庭就很好,离父母近,离工作的殡仪馆也近。 还有五月筹备影展的时候,商领领也发觉了一些苗头。 “景召。” “景召。” 景召在次卧。 商领领叫了他两次都没应,她扒着门去看他在做什么:“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景召合上书,放进抽屉里:“一本杂书。” “景叔喊我们下去吃饭。” 他抽屉关得很快,商领领没看到杂书的名字。 隔天,商领领用他电脑的时候,没忍住好奇,打开了抽屉,看到了杂书的书名——《帝国万年历》。 他不是迷信的人,开个影展不至于要查黄历。 ------题外话------ **** 二更一个半小时后 369:他的浪漫全给了商领领(二更) 还有十七号。 一位女士把讲解员叫到c展区:“这个展区怎么锁了?” c展区是唯一安了门的展区。 讲解员解释:“这边是非开放区。” 女士有些生气:“不是不分三六九等吗,怎么还不让进?” 讲解员态度很好:“这个展区二十号才会开放。” 女士的女儿正在念大学,是摄影系:“二十号我都回家,不能让我进去看一眼吗?” 他们母女不是帝都人,这次远道而来只是为了看展。 讲解员也爱莫能助:“抱歉。” “我家孩子也是学摄影的,他特别喜欢景老师的作品。”女士请求,“能不能通融一下?” “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没有非开放区的钥匙。” 母女二人只能悻悻离开。 当时,商领领就在旁边。隔壁b2展区的尽头有两位老爷子在看展,可能因为耳背,说话的音量稍微有些高 白衣服的老爷子指着墙上一张照片:“这一幅也不错。” 黑衣服的老爷子泼冷水:“黑框的,也是非卖品。” 只有白色裱框的作品对外出售,一共二十幅,但是今天来了很多喜爱收藏的名家。 “办了展又不卖,自留那么多干嘛?”白衣服的老爷子实在是心痒,“我听说景召喜欢送,不喜欢卖,要不咱俩去讨一张。” 黑衣服的老爷子哼唧:“要去你去,我可没你那么厚脸皮。” 宋繁星刚刚接待过这两位老爷子,商领领刚好撞见了,知道了两位老爷子的身份,他们一个是书法家,一个是画家,他们的领针都是金月亮。 商领领那时就发现了,被区别对待的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的领针上有黑月亮。 她知道景召二十号要做什么了。 “照片都看懂了吗。”景召问她。 “嗯。”商领领指了指就近的几幅,“那是除桑的月亮,那是阿浦尼亚的月亮,那是拉尔速群岛的月亮。” 还有远一点的一幅,她都认真听讲解员说过:“那是维加兰卡的月亮。” 她指的那几幅作品都是白色裱框,照片里有真实的月亮。 “除了白色裱框的作品之外,剩下都是帝国的月亮。”她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对不对?” 景召颔首:“对。” “但是照片里没有我啊,我在哪里?” 景召把她带到一张照片前面,牵着她的手,摸到池塘里的影子:“你在这里。” 八十八幅作品之一:《桥塘》 桥塘里有影子。 那次是景召去河县给当地的老人拍遗照,商领领也去了,他们去的小镇就叫桥塘。 露营那晚商领领发烧,景召把归期推迟了一天。 在桥塘镇的最后一天,景召去拍山下雪景,商领领非跟着去,根婶把最厚的花棉袄找出来给她穿上了。 他在拍照,不用回头就知道她在干什么。 “领领。” “嗯?” 景召说:“你刚退烧,不要玩雪。” 她蹦蹦跳跳的,在地上留了一排脚印,又用手指在雪地里写字,看景召没回头,撒谎说:“我没玩。” “商领领。” 连名带姓好严肃。 她掸掸袖子上的雪,乖乖站起来:“哦。” 景召按下快门。 池塘有影子,影子正气呼呼在踹雪花。 八十八幅作品之一:《爬裙子的蚂蚁》 这张照片拍的是一只正在往上爬的蚂蚁。 “景召哥哥,你在拍什么?” 景召蹲着,手里拿着相机:“蚂蚁。” 商领领凑过去看。 他说:“别动。” “叫蚂蚁别动吗?” “你别动。” 蚂蚁在她裙摆上。 那时她十八岁,最爱穿宝蓝色的裙子。 八十八幅作品之一:《断望山》 这张照片也很久。 “景召,景召,给我拍这个。” 商领领把短视频给景召看,她要学视频里面,站到树下,把树枝上的雪踢下来,拍美美的照片。 他们身后便是断望山。 景召站得远,相机上装的是广角镜头,适合拍大全景。 他说:“树枝上的雪太多了。” “多才好看,我数到三你就拍。”商领领把帽子戴上,开始数了,“一。” “二。” “三。” 她一脚踹在树上。 景召按下快门。 雪砸她一身,他在笑。 她抖了抖雪,跑过去看照片,只看到了山:“我呢?” 景召指给她看:“这里。” “……” 她只有一双鞋入镜,杏色的,毛茸茸的雪地靴。 八十八幅作品之一:《雨巷.垂柳》 拍摄于今年三月,红柳巷。 一场雨从早上飘到了黄昏,景召放下手头的工作,带着相机从工作室出来。 巷子两旁的垂柳已经抽了新芽,他在拍红墙绿瓦。 忽然有人喊他:“景召!” 他转头,随后一拍。 镜头里,柳树和围墙虚化成了背景,只有撑着伞的人很清楚,伞刚好抬起到她下巴的位置。 “你怎么来了?” 商领领完全抬起伞,笑脸露出来:“下雨了,来接你啊。” 景召说:“我带了伞。” “也来接你啊。” 八十八幅作品之一:《科尔赛门.月牙泉》 当地的人说日落时候的月牙泉最美,景召和商领领去的时候刚好日落。 “听说对着月牙泉许愿,愿望就能实现。” “听谁说的?” 商领领踩在一块大石头上面,眺望湖面:“伟大的遗体整容师商领领说的。” 景召在石头下面,怕她摔倒,张开一只手,随时准备接她。 他在她手里放了一个硬币:“许愿吧。” 她许愿:“希望景召和商领领子孙满堂。” 硬币扔进月牙泉,炸开一朵水花,日落映进泉中,刚好染红了那朵水花。 景召按了快门。 八十八幅作品之一:《抓太阳的女孩》 维加兰卡最高的建筑是goldenworld的总部。去科尔赛门之前,景召带商领领去了一回。 “这里好高啊。” 很高很高,站在上面像站在云上,他们离太阳很近,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景召说,这栋建筑是他父亲建的。 “景召哥哥,你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想了想:“像山一样的人。” “你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商领领自问自答,“太阳一样的人。” 她挑起来,跳到云上,去抓天上炙热的太阳。 “景召,你看,我抓到太阳了!” 他拍下太阳,还有托着太阳的手。 这些照片每一张都没有在拍她,每一张都在拍她。 作为景召的老师,亚伯先生临走前评价道:“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这是我看过最浪漫的影展。” ------题外话------ **** 晚安,做个浪漫的好梦。 浅求下月票。 370:召宝求婚(一更) c展区不对外开放,连亚伯先生也未能看上一眼。 景召是个小气的摄影师,拍了六十八幅风景,却把商领领藏得严严实实。 他牵着她走到c展区。 商领领转了下门把手:“锁了。” 景召取下她发间的领针,把后面的二维码放到感应区,门嘀了一声,开了锁。 景召推开门,商领领走进去。 里面全部是她的照片,也是六十八幅,也是同样的名字,同样的拍摄地点,有《桥塘》、有《爬裙子的蚂蚁》、有《科尔赛门.月牙泉》,也有《抓太阳的女孩》。 与外面展区不同的是,这些照片里都能看见商领领的脸。 同样的地点,景召拍了两幅不一样的风景。外面那些照片是他小心翼翼偷藏起来的私心,里面这些才是他张扬热烈的偏爱。 商领领一张张看过去,眼眶微微发热。 “哪一张照片是最早拍的?” 景召带她过去:“这一张。” 叫《梧桐路》。 外面展区同样有一幅叫这个名字的作品。 拍的是她学校外面那条栽满了梧桐的马路,她和人群一起在照片里,镜头拉得很远很远,长到看不到尽头的路把人衬得异常渺小。 商领领认出了照片里的校服。 “这是我初三那年吗?” “嗯。” 十一年啊。 这场影展花了景召十一年的时间。 真的花好长的时间,她才从景召的照片里走到他的现实里。 “你一开始不是不婚主义吗?” “一开始是。” 景召并不是为了今天才记录这些,只是一种习惯,在他一个人踽踽独行的时候,习惯了去找商领领的踪迹。 “如果按照你一开始的打算,我们没有在一起。”商领领问他,“你要怎么安置这些照片?” 景召以前想过这个问题。 “等我死后,外面的那些让人带去给你,里面的这些和我一起下葬。” 他对自己是真的狠。 “那现在的打算呢?” “每年给你更多赤稞,让你存着,以后在阿缇也买一块很大的地。” 他们之前约定好了,死后要埋在西长海的阿缇也,现在想买大一点的地,到时候把照片也搬过去。 “领领。” 景召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手心在出汗。他做足了准备,还是无法镇定自若。 为什么要紧张?她一定会答应的不是吗? “领领。” 商领领替他说了:“我愿意。” 景召松开蜷握着的手,从西装外套里把戒指拿出来。 他知道商领领愿意,但别人有的仪式,她也要有。 他单膝跪下:“我看过万年历了,明天和今天一样,也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我想明天去领证,商领领,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她扑上去抱住景召,笑得无比无比开心:“我超级愿意!” 商家的小魔女惦记上了人间天使,她终于得偿所愿了。 景召给她戴上戒指,亲吻她的手背。 戒指不是闭合的款式,两端各有一颗红宝石,一颗是月牙型,一颗是圆形。 “景召哥哥。”商领领高高抬着手,开心地看着戒指,“那领证了可以不用避孕套吗?” ------题外话------ **** 二更一个半小时后 371:小色女商领领,有求必应景召(二更) “景召哥哥。”商领领高高抬着手,开心地看着戒指,“那领证了可以不用避孕套吗?” 景召:“……” “可以吗?可以吗?” 她一脸的期待哦。 “不用更——” 景召往外呼了一口气:“商领领。” 商领领是个小色女。 每次安全期她都耍赖,但在这件事上,景召从不由着她胡来。 她抱起手:“你凶我。” “没凶你。” “你连名带姓地叫我。” 景召把她手拉过去,戒指的大小是他用绳子量的,怕不够准。 他拨动两下,不松也不紧,大小很合适:“我是让你正经点,这里是美术馆。” 他是老古板,觉得在艺术氛围很浓的场合下,谈性不是很好。 商领领:“哦。” 她好怂啊。 以后的家庭地位……势必堪忧。 从美术馆出来,商领领一步三回头:“我们就这么走了,照片怎么办?” 她怕有人来偷。 “我会让人来取。”景召还没有告诉她,展区里有摄影头,视频他也会来取。 上了车,商领领又问:“我们现在去哪?” “回华城。” “回华城干嘛?” 景召略做思考:“报喜。” 商领领欢欢喜喜地系上安全带,还好心情地哼了两句《十只兔子》。 车外万里晴空,太阳今天住进了她眼里,笑起来格外明媚灿烂。 路上,景召接了个电话。 “喂。” 贺江打的:“景老师,我还在办公室,你怎么没来拿——” 景召关了免提:“不需要了。” 后面贺江说什么商领领没有听到。 景召说:“我在唐德订了位子,晚点你带他们过去。” 贺江人还在美术馆。 他挂完电话,对大家说:“中午景老师请吃饭。” “这是成了?” 问这话的小伙子是美术馆的员工,叫陆飞。 “肯定啊。”一切都在小董的意料之中,“景老师和商小姐感情那么好,求婚就是走个仪式。” 陆飞抬抬下巴:“花都没用上。” 小董身后的椅子上有一大束红玫瑰。 关于景老师求婚这件事,小董和贺江也是昨天才知道,并且临时贡献了几个点子——指令一出来,灯就暗掉,景老师假意离开,照片后面的串灯突然亮起来,同时景老师手捧玫瑰出现……之类的。 “灯光也没安排上。”贺江估摸着,“可能是景老师忘了流程。” 小董起身,把贺拉到一边。 “贺江,去玻利古国的事,要不要现在提?” 景召下半年会去玻利古国采风,玻利那边有点动荡,景召去不安全的地方从来不带助理,他独来独往惯了。 贺江和小董出国攒经验的机会很少。 贺江想了想:“提吧。” 小董立马打电话。 “景老师。”小董态度十分恳切,“你去玻利的时候能带上我和贺江吗?我们帮你提提东西也——” 话没说完。 小董挂了电话。 贺江急忙追问:“景老师还是不肯带我们去?” 小董露齿一笑:“他说好。” 带上两个助理的十大好处小董还没列出来,景召就答应了。 ***** 景召和商领领十一点多才到华城,他们直接去陆女士那边。 景召用钥匙开门,门推开的那一刹那,左右两边各响一声。 “砰!” “砰!” 礼花炸开,呲了景召和商领领一身亮片。 陆女士带头鼓掌:“祝贺祝贺!” 景河东跟着鼓掌。 景召:“……” 商领领:“……” 气氛一度很尴尬。 明天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但偏偏是双休日,景召问陆女士有没有关系,说了想去领证的事。 陆女士拍胸脯应下了,并且立马去买了礼花筒。 景召帮商领领把头上的亮片一一拿掉。 这反应也太平淡了,陆女士吹掉飞到她刘海上的亮片:“不惊喜吗?” 商领领是一号捧场王:“哇,好惊喜。” 景河东是二号捧场王:“好惊喜呢。” 景召:“……” 景见今天也在家。 “哥,来一下。” 景召过去,兄弟两个去了阳台。 “老公,你把地扫一下。”使唤完景河东,陆女士拉着商领领去卧室说悄悄话。 “领领,这是召宝送的求婚戒指吗?”陆女士瞧了又瞧。 “嗯。” “真好看。”三世同堂不远了,陆女士觉得超级幸福,“咱们拍照发朋友圈吧。” 商领领也超级幸福:“好呀。” 准婆媳两个手挽手,好姐妹似的,用美颜相机拍了一堆合照。 “领领,我真是太开心了,比我磕的cp官宣都要开心。”陆女士说着就要掉泪。 商领领刚要安慰。 陆女士把眼泪憋回去:“召宝吃过太多苦了,一想到他小时候我就……”她打住,声音有些哽咽,“以后就好了,以后有你陪着他。” 商领领想往下问,但看陆女士要哭得紧,就忍住了。 景召和景见在阳台。 “叫我过来干嘛?” “哥,帮我清一下购物车。” “代付链接发给我。” 景见全选之后发过去。 景召看都没看明细,直接付了款。 “我还看上了两双鞋。”景见头上戴了运动发带,发带上有字:小爷很穷。 景召给他转了一笔账:“够吗?” 他拨了拨他的渣男卷:“可以再多点。” 景召又给他转了一笔。 他点了收款:“谢了,老哥。” “喵。” 景倩倩也跑来凑热闹,用爪子挠景召的鞋。 景召去给它拿小鱼干。 景见瞥了一眼胖成了球的景倩倩:“它要减肥,咱妈不让喂。” “没关系。”景召往猫盆里倒了半碗小鱼干,“它不胖。” “喵。” 景倩倩把头钻进猫盆,屁股甩给景见。 连猫都知道,今天的景召特别好坑。 景见不是那种吃独食的人,给商领领发了消息。 【嫂子,告诉你件事,我哥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你向他提什么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商领领问:【什么都可以吗?】 【原则之内,有求必应】 ------题外话------ **** 提点什么要求好呢 372:让你做对我坏事(一更) 今天是个好日子,景河东拿出了珍藏已久的人参酒。 景见不爱喝,景河东和景召喝了很多,商领领饭后水果吃完了,父子二人还在喝。 她看不进电视,频频往餐桌那边看:“会不会喝得太多了?” 景召的酒量还好,不常喝醉。 “让他喝吧,他今天高兴。”人逢喜事,陆女士不免感慨,“他很少这么高兴。” 他的性子太克制隐忍,很少大悲大喜。 不知道为何,陆女士今天一整天心里都酸酸的:“领领,召宝他真的很爱你。” “我也很爱他。” “我知道。”陆女士把电视的声音调高,只有坐在身边的商领领能听到她说的话,“召宝他不是普通人,他有他想要做的事情,有他的使命和信仰,但我只是个普通的母亲,伟大不了,总盼着你和他能早点成家,私心里希望你能管管他,不让他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不让他往外跑。” “我以前也这样希望,但现在,”商领领的语气很认真,“我希望他能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她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动摇的。 她见过维加兰卡的焦土,见过goldenworld楼顶的太阳,也见过景召身为曾经的维和兵,听见枪声后的本能反应。 或许是那时候。 陆女士没有劝谏什么,只是说:“召宝跟以前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了?” “我现在没有那么担心了,召宝肯定不会像以前那么无所顾忌,不会为了成事再把生死置之度外,他现在一定会考虑你,将来还会考虑你们的孩子。”陆女士觉得这样挺好。 勇士有了牵绊,行走的时候必然会回头。 因为挚爱与信仰一样重要。 “领领。” 景召在叫她。 她过去。 景召拉着她问:“你去哪了?” “我没去哪啊。” 景召的眼睛很亮,像水洗抛光了的宝石,还浸着一层湿润的水汽。他用了力,两只手抓紧商领领的手和衣服:“你哪也不要去。” 他喝醉了。 商领领问他:“能自己走路吗?” “能。” “我们上楼。” “好。” 景召扶着桌子站起来,站得还算稳,他把手递给商领领。 商领领带他回十九楼。 他走得晃晃悠悠,到了门口,突然停下来:“领领,你等我一下。” “怎么了?” 景召松开商领领的手,往阳台走。 陆女士费尽心思照料的那盆栀子花开得正好,花瓣洁白饱满。 景召盯着那盆花。 陆女士眼皮直跳:“召宝,别——” 他蹲下,把栀子花一朵一朵折下来,连还没开的花苞都不放过。 栀子花还不够多。 他盯上了旁边茉莉,耐心地一枝一枝折下来,凑够了一束,捧到商领领面前:“补给你的,求婚的时候忘了找贺江拿花。” 商领领收下花,立刻把人带走。 陆女士的心在滴血。 趴在餐桌上睡大觉的景河东突然醒过来。 “常安!” “常安!” “老婆!” 人参酒没了一大半,景河东醉得比景召还狠,踉踉跄跄地起身,椅子被他弄倒了。 陆女士顾不上心疼花,过去扶他:“你鬼叫什么?” “常安,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景河东喝酒上脸,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一米八七的个头,笑得像个傻憨憨。 “我,”他拍拍自己,神神秘秘地说,“是老九爷派来的。” “老九爷是谁?” 景河东醉醺醺地说:“小九爷他爸。” 这都什么跟什么,陆女士一头雾水:“小九爷又是谁?” 景河东摇头晃脑,四处找:“小九爷呢,刚刚还——” “爸,你喝多了。”景见放下手机,扛起景河东的胳膊,“我扶你去睡觉。” 他赶紧把人扶房间去。 景河东刚躺下,一个打挺,坐了起来:“我不睡觉,我还要洗碗。” “有妈在呢。” “兔崽子,你妈不能干洗碗这种粗活。”景河东踹过去,没踹准,踹了一脚空气,凶景见,“你去洗。” ***** 商领领把景召带回了十九楼,栀子花和茉莉花放在了茶几上。 她让他在沙发上坐着:“你渴不渴?” “嗯。” 她去倒水。 景召拉住她:“你去哪?” “去给你倒水。” 景召站起来:“一起去。” 餐桌走两步就到了。 商领领给他倒了半杯温水,他都喝掉了。 “还要吗?” “不要。” 商领领把餐桌下的椅子拖出来,景召很配合地自己坐好,乖得不行。 商领领帮他把领带解下来,怕他穿着衬衫不舒服,给解他领口的扣子。 解到第二粒的时候,景召按住她的手。 “白天不可以。” 他坐得端正,即使喝多了,即使变乖了,也还是一本正经。 商领领故意问:“不可以什么?” “不可以做坏事。” “要是我偏要做坏事呢?” 他沉默地思考了片刻,松开手:“让你做。” ------题外话------ **** 最近更新很晚,你们别熬夜,留早上看也一样。 一个半小时后二更。 373:召宝性感的腰窝(二更) 他沉默地思考了片刻,松开手:“让你做。” 他起身,想要去拉窗帘。 商领领按着他坐下,抬起他的脸。 他很顺从地仰起了头,商领领一低头,咬在他喉结上。他坐着一动不动,皮肤从脖子开始红起,一直到耳朵。 商领领听见了吞咽声。 “召宝。” “嗯?” “还要喝水吗?” “要。” 太好欺负了。 商领领帮景召把第二粒扣子解开,去倒水,没给他喝很多,就小半杯。 她把沙发上的抱枕都拿开:“过来躺下,我去把花养起来。” 景召过去躺下,听从她的任何指令。 商领领拿了花瓶,去厨房装水,回来看见景召拿着手机。 “你在干嘛?” 他说:“发红包。” “给谁发?” “所有人。” 他的耐心不是一般的好,从通讯录首字母a开始,一个一个点过去。 商领领把花插好了,换了身衣服,他还在发。 她过去,语气像哄小孩一样:“好了,不发了,去睡觉。” 景召放下手机,起来,跟着去了卧室。 商领领把睡衣拿出来。 景召低头自己解扣子,换上上衣,然后解皮带,按下卡扣后动作停下来,抬头看商领领:“领领,你闭上眼睛。” 商领领抱着手,靠在衣柜上,眼神坏坏的:“不要。” 景召转过身去换。 他有腰窝。 在美术界,腰窝有个别称,叫维纳斯的酒窝,是最理想、最性感的人体模特标志之一。 商领领把目光落在那里。 她还没看够,景召已经换完衣服了,然后拆了叠好的被子,回头拉上商领领,一起躺下睡觉。 商领领伸手去摸他的腰窝,酒意在发出来,他身上很烫,任由她的手贴着皮肤。 “我们去睡笼子吧。” “为什么想睡笼子?” 景召说:“你很喜欢。” 他喝醉了也记得商领领的所有喜好。 笼子里面有床,景召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商领领还没有睡意。 她刷了会儿手机,景召的超话里有人说领针的二维码可以用微信去扫,会出来一个身份编码,另外还有一句祝福语。 商领领扫了自己的那枚,出来了八个字:【百年之好,子孙满堂】 编码是00001。 她在月牙泉许的愿就是子孙满堂。 ***** 一觉醒来,房间里很暗,窗帘拉上了,只有床头亮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台灯。 商领领揉揉眼睛,刚睡醒,有点鼻音:“天黑了吗?” “没有,刚过五点。”景召手里拿着一本书,头发有点潮,应该是刚洗过澡,“起来吗?” “不起。”商领领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头趴在他腹上,半眯着眼看他手里的书,“这是我的书吗?” “嗯。” 是外文版的《遗体整容指南》。 “你对遗体整容也感兴趣?” 景召说:“我想了解一下你的工作内容。” 商领领哦了声,手指磨了磨书的页角:“中午的时候,你说你忘了找贺江拿花,拿什么花?” “玫瑰。”景召翻了一页书,“贺江他们说求婚需要有花。” “那你怎么忘了?” 她腰有点疼,用手锤了锤。 景召腾出一只手,给她揉揉:“可能紧张吧。” 他把步骤忘了,准备好的话也忘了,本来还准备了很多话。 商领领仰着头看他,眼里笑里很浓:“你明知道我会答应,为什么还会紧张?” “对啊,明知道你会答应,怎么还紧张。” 景召书有点看不进去。 商领领摸到他左腰内侧那个她十八岁时让他纹的纹身:“之前不知道你是装失忆,我也想过向你求婚,方路明帮我出一堆主意,但没一个能用的。”她拨开挡住她视线的书,“后来发现你骗我,我就记仇了,我追的你,婚得你来求。” 景召亲了亲她额头。 “景召哥哥。” “嗯。”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又是要动花花心思:“你今天高兴吗?” “嗯。” 景召的视线从书上挪开,看着商领领。 “景见说你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她眼巴巴地望着,眼神乖巧无邪得像只刚出生的奶猫。 “想要什么?” 她把景召的书拿开,意图直白看着他。 这样的眼神景召见过太多次。 她拉了拉他的衣服,撒娇:“好不好?” “是想要小孩吗?” 商领领不止一次提出不用避孕套, 集团那边还有一些麻烦没解决,婚礼也没办,景召暂时还没有要小孩的打算。 商领领摇头。 “不是想要小孩。” 景召是一个很好的正面例子,商领领跟着学乖了很多,没有以前那么极端。 但有一点她没改好,她对景召的迷恋仍然很病态。 “是想要你。” 景召放下书:“好。” 今天就都由着她吧,今天她都把自己许给他了。 ------题外话------ **** 召宝是我男主里,最性感的一个。 馋他! 374:领领召宝领证大喜(一更) 六月二十一号,万事皆宜。 景召和商领领八点半出门,领证的过程和别的情侣都一样,拍照、写申请书、提交材料、签字按手印、发放结婚证书。 可能唯一和别人不一样的是给他们拍照的人比较……有名。 结婚的证件照是周至给他们拍的。 拍照时,周至一直打哈欠:“为了给你俩拍个证件照,我四点多爬起来,开了三个小时的车。” 拍完之后,景召在桌上放了一把喜糖。 “等你结婚,我给你拍。” 周至一边处理照片:“我可是要去国外结婚的。” 她和宋繁星在国内领不了结婚证。 景召今天很好说话:“我去国外给你拍。” 宰景召的日子千载难逢,周至口嗨一下:“说不定我还要二婚。” 景召倒是不介意拍两次,问周至:“宋策展人知道吗?” “……” 跟周至走得近的人都知道,她对宋繁星又爱又怕。 “开个玩笑嘛。”周至剥了颗硬糖扔进嘴里:“领领,过来选照片。” ***** 到民政局的时候,九点四十三分。 没做婚检,也不用排队,二十分钟不到,景召和商领领就领了证。 快得像做梦。 回到车上,商领领揣着两个红本本看了又看:“从今天起,你就是有妇之夫了。”她歪着头看景召,“景召哥哥,你有什么感觉吗?” 景召说:“不怎么真实。” “我也有这种感觉。”商领领还是觉得像做梦,“我们真的结婚了吗?” 她做过这种梦,就是踩在云上,轻飘飘的,有点紧张,有点惴惴不安。 景召回答:“嗯,我们结婚了。” 他们结婚了。 她穿着天青色的旗袍,他穿着黑色西装。 “会不会漏了什么流程?”商领领摸了摸结婚证上的印章。 人如果中了大奖,是会先怀疑一阵的。 “应该没有,漏了的话,结婚证也发不下来。” 商领领不太放心:“要不我们再去问问?” 景召说:“好。” 他们一起回了登记处。 登记处的阿姨检查了两本证:“没漏啊。” 证都发了,还能漏什么? 阿姨忽然想起来:“你们宣誓了吗?” 商领领先是一愣,接着眉头一紧:“没有。” 不会把证收回去吧? 她藏进包里,拉上拉链。 阿姨看她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没宣誓也不要紧,可以不宣誓。” 这个流程很多来领证的都不走。 “能补吗?”景召问的。 “可以啊。” 他们就去补了个宣誓。 商领领太激动,念得磕磕巴巴。 宣誓完了,她问阿姨:“还有别的流程吗?” “没有了。” 商领领这才放心离开。 一路上,商领领都在看手机,前面红灯,景召停了车。 “别一直看手机。” “我在查东西。” 商领领的浏览器搜索历史如下: 【结婚证丢了怎么办?】 【结婚证怎么补办?】 【结婚证丢了还能离婚吗?】 【怎么样才能离不了婚?】 【怎么保持婚姻中的新鲜感?】 【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吗?】 【怎么样才能让老公越来越爱我?】 一只手突然遮住了商领领的屏幕。 “脖子不酸吗?” 商领领哪顾得上脖子酸:“景召,我们会离婚吗?” 景召回答得迅速而坚决:“不会。” 商领领放下手机:“你把手伸出来。” 景召看了一眼前面的红灯,还有十几秒。他松开方向盘,把手递到商领领面前。 商领领给他套上戒指:“以后你就是我的了,我也是你的,受法律保护。” 红灯还有十一秒。 景召解开安全带,吻商领领。 路上路过花店,景召靠边停车。 “领领,你在车上等我一下。” 他走进了花店。 “你好。” 浇花的老板娘问:“要买花吗?送给什么人?” 老板娘会根据对象给客人推荐。 景召说:“送给我太太。”他还说,“我们刚刚去了民政局。” 老板娘推荐了百合,寓意百年好合。 景召带走了花,留下了喜糖。 ***** 景召和商领领回到家,看见门上贴了“囍”字。 陆女士给商领领送了一只手镯。 商进财夫妇过来了,苏兰兰给了商领领一对耳环,不是很昂贵的礼物,但是是他们能负担的范围里最好的。 苏兰兰是个记恩不记打的性子,记着商领领的好,也希望她好。苏兰兰知道商领领没了母亲,昨晚知道她和景召要去领证的时候,就连夜准备了礼物。 这种日子,女方里家总要有人在场。 苏兰兰把商领领叫到外面:“婚礼的日子定了吗?” “还在看日子。” “办婚礼是大事,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不能着急,要慢慢来。” 商领领点了点头,递给苏兰兰一张卡。 苏兰兰看见那卡的颜色,不敢收:“你给我卡干嘛?” “我父母不在世,你能不能帮我置办嫁妆?” 这是苏兰兰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小魔女其实也只是个小姑娘,没有父母做主的小姑娘。 苏兰兰接过卡:“放心好了,别人有的,我会都给你置办。” “谢谢。” “谢什么。” 好歹是叫过妈的,好歹当过她闺女,哪怕是假的。他 陆女士在屋里叫:“兰兰。” 陆女士和苏兰兰处得十分不错,偶尔会约个牌。 苏兰兰应了声:“来了。”她把卡收进兜里,跟商领领说,“我跟你婆婆去送喜糖了。” 陆女士和苏兰兰一起去送喜糖了,从八栋一楼起,一家一家地送。 ------题外话------ ***** 爬去码二更了 375:召宝官宣已婚(二更) 陆女士和苏兰兰一起去送喜糖了,从八栋一楼起,一家一家地送。 202是姚凌锁家。 安安文文静静地跟在妈妈身边:“祝哥哥姐姐百年好合。” 十五楼的老李上周搬到601了。 老李前两天刚闪了腰:“谁的喜糖啊?” 陆女士人逢喜事笑眯眯:“我家召宝和领领的,他们今天领证了。” “恭喜恭喜啊。” 803的月娥是陆女士的牌友。 “你家召宝跟领领领证了?” 陆女士炫耀说:“上午刚领的证。” “恭喜啊。” 月娥家小孩多,陆女士多给了两袋喜糖。 1201是张月初家。 张月初正炒菜呢,手里拿着个锅铲:“大喜事啊,什么时候办酒?” “正看日子呢。” “到时候我可要去讨杯酒喝。” 1403是王秀荷家。 “这证都领了,抱孙子还远吗?” 陆女士笑得见牙不见眼:“不急不急,小两口还年轻。” 1503的女主播姑娘暗恋过召宝,陆女士大度,也去送了喜糖。 “这是我家召宝的喜糖。” 邹欣不死心地问了句:“和商领领吗?” 苏兰兰抢在陆女士之前翻了个白眼:“不然还有谁?” 邹欣啪的关上门。 苏兰兰生气。 陆女士安慰“亲家母”:“别气,明天就涨她房租。” 门内听得一清二楚的邹欣:“……” 喜糖一楼一楼送上去,送完八栋送九栋,送完单元楼送别墅,社交牛逼症患者陆女士一点都不觉得累,她替召宝领领收了很多很多的祝福。 祝福不一定能成真,但多了,总有能成真的。 11点12分,景召官宣。时间点是商领领选的,1112是景召生日。 景召v:【景太太@ruby】 配了两张图,一张结婚证,一张合照。 商领领在景召艾特她之后,秒回了一条。 ruby:【到!@景召v】 景召那边评论的前排都是艺人,还有一些跟景召合作过的品牌方,之后才是吃瓜网友。 【沉井女孩忍痛祝福】 【把我前男友鲨了给你们助兴】 【快,原地洞房给我们看!】 【居然真娶了个网红】 【有点……不配啊】 【ruby好美!】 【……】 商领领那边最前排是周至:【恭喜啊,帝国的月亮】 【祝福】 【要幸福啊】 【我把床给你们搬来了!@景召v@ruby】 【我露出了小人得志的微笑】 【我知道景老师的影展为什么叫月亮了】 【重大发现,ruby的生日是农历七月十五,月圆之日!】 【噢,原来是帝国的月亮啊】 【……】 托了周至的福,#帝国的月亮#上了热搜。 懂摄影的都出来分析了:八十八幅作品,其中二十幅是二十个国家的月亮,剩下的六十八幅全部是帝国的月亮。 网友都磕疯了。 【景老师太绝了】 【国家欠系列】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天啊,摄影师的浪漫太鲨我了】 【ruby,你缺妹妹吗?共侍一夫的那种】 【别人家的老公开影展表白,我老公把一米六的我拍成了一米二】 【基金会的名字也叫帝国月亮】 【……】 ------题外话------ **** 晚安。 376:多疼疼她(一更) 苏兰兰说,她老家那边结婚第一天要吃面条。陆女士问景河东家里还有没有面条,景河东说没有。于是送完喜糖之后,陆女士和苏兰兰结伴去了超市。 两人说说笑笑地去,说说笑笑地回来。 景召站在家门口。 陆女士问:“你站这儿干嘛?” 像有话说的样子。 苏兰兰眼力见儿好:“我先进去了。” 等苏兰兰进门,景召把门关上了。 陆女士看他有心遮掩,走到楼梯那边:“有什么话不能让领领听?” 景召说:“商家的事还没有处理完,婚礼的事我不想再让她操心。” 陆女士理解:“你也不用操心,有我呢。” 景召不可能不操心。 商领领的事,他事无巨细,无一不用心。 “婚纱和敬酒服我已经找了认识的设计师,快得话,三个月差不多能赶制出来。” 陆女士其实也在找人订做礼服,不过景召是摄影师,在设计师圈子有人脉,那就让他找吧,两边都做,不怕衣服多,等婚礼的时候,一小时换一套都行,美瞎宾客的眼。 陆女士开始期待了:“好了跟我说一声,我也好看日子。” 景召应下,还有其他的事:“领领和她外公感情不好,她没什么娘家人,有些东西可能没人帮她置办。”他恳请陆女士,“妈,替我多帮帮她。” 他心细如尘,什么都考虑了。 “放心吧,我刚刚还和苏女士谈了这些。”根据帝国的婚礼风俗,有些东西是由女方娘家添置的,比如新婚的被子啊鞋啊热水壶啊。商家和杨家的情况陆女士很清楚,这些事陆女士都考虑到了。 “还有一件事。” 景召似乎不好开口。 “你跟我还扭扭捏捏什么。”陆女士猜,肯定还是和领领有关。 “领领的父母不在,有些东西我给不了。” 比如父爱、母爱。 但景召希望别人有的商领领也都有:“妈。”他低下头,恳求陆女士,“您和爸能不能多疼爱她一点?” 景召是那种一棍子都打不出来一句煽情话的性子,但为了商领领,什么都做了。 陆女士心酸得不行:“我们会的。” “谢谢。” 陆女士把头转到一边,装着面条的塑料袋在手里转圈,勒青了手指:“你再这样见外我生气了。” 景召没再说什么,离开楼梯时,把陆女士手里的袋子接了过去,袋子勒得紧,他一圈一圈地解。 他表达感情的方式很内敛,有些话他说不出来,但他想让陆女士知道,他不是见外,他敬她、爱她,视她为母亲。 这样小小的一个举动,让陆女士差点哭出来,她在外面整理好情绪才进屋。 商领领刚好端着一盘红烧肉从厨房出来:“陆姐,吃饭了。” “还叫陆姐。” 第一次改口,商领领有点难为情,声音小小地叫了一声:“妈。” 陆女士对她笑笑:“领领,谢谢你来我们家。” 一句话,弄哭了商领领。 一下午,景召电话不断,全是打来祝贺的。 ------题外话------ **** 召宝是绝世好男人啊 377:小九爷新婚,缅西三洲同贺(二更) 一下午,景召电话不断,全是打来祝贺的。 第一个是方路深。 “新婚快乐。” “谢谢。” “没想到啊,你居然是我们三个当中最早结婚的,我还以为会是我。” 他们三个当中,景召是不婚主义,陈野渡毛病太多,方路深觉得就自个儿稍微正常点。 结果呢? 景召结婚了,陈野渡也当了爱情的走狗。 方路深感觉到了背叛。 “你该找个女朋友了。” 听听,这才结婚半天,已婚男的优越感都出来了。 “你是我爹吗?管你老婆去。”方路深挂了电话。 第二个打来的是陈野渡。 “祝贺你。” “你身体怎么样?”景召有一段时间没见他。 “能养好的差不多都养好了。”剩下的,不是心理问题就是精神问题。 “什么时候出院?” “再说吧。”陈野渡不想出院,出院了就没有理由让秦响继续陪着。 “我想拍遗体整容师的纪录片,你帮我。” 那边沉默了,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 景召也不催,安静地等答复。 那边出声了:“祝贺你。” “周自横?” 是周自横:“祝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商领领坐在地毯上,低着脑袋在剪剪纸。 长时间低头对颈椎不好,景召托着她的下巴,让她坐直、抬头。 他问周自横:“你身体怎么样?” “能养好的差不多都养好了。” “什么时候出院?” “再说吧。” 一模一样的问题,还真问到了一模一样的答案。 景召都感觉出来了,周自横和陈野渡的言辞、性格越来越接近。 第三个电话是王匪打来的。 “小九爷,祝贺你结婚。” “谢谢。” 王匪说实话:“我以前不太希望你结婚,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 和商领领无关,王匪只是不希望景召有软肋,毕竟想要他命的人很多。 不过崇柏的话说服了他,有软肋不一定是坏事,有软肋的人才会身穿盔甲。 景召起身,走到阳台,对王匪说:“你可以对我失望。” 他不是神。 他只是一介俗人,也贪男欢女爱。 王匪语气坚定:“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你永远是goldenworld的小九爷,是我最敬佩的人。” 他永远忠诚于景召。 第四个电话,赵守月打来的。 “恭喜你娶到了月亮。” 目前为止,景召最喜欢这个祝贺。 “小九爷,我能改名吗?”赵守月有非常正当的理由,“你的月亮还是你自己守吧。” 景召问:“你想叫什么?” 赵十六是本该死了的人,不能再叫赵十六。 赵守月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赵十七吧。” “可以。” 赵十七挂断了电话。 不到十分钟,赵十七又打给了景召。 “小九爷。”频繁打给上司不合适,但他有十分重要的事,“是赵十七比较好,还是赵天霸比较好?” 赵十七最近迷上了快意恩仇的帝国武侠剧,龙天霸就是他正在追的剧里的名字,龙天霸是个仁义无双的大侠。 当然了,赵十七还没追完,还不知道龙天霸是假仁假义的最终反派boss。 景召说实话:“赵十七。” 可是赵十七觉得赵十七叫起来很娘:“我觉得赵天霸更威武。” 景召都随他:“那你就叫赵天霸。” 这可是小九爷建议的。 赵天霸爽快地接受了:“谢小九爷赐名。” “……” 从今天起,goldenworld没有赵守月,只有赵天霸。 崇柏和景一不在帝国,发了祝贺邮件给景召。 景召那条微博不止是发给帝国人看过,也是发给他所有海外的亲信看的。他结婚了,从今往后,商领领是goldenworld的小九爷夫人。 帝都时间:晚上七点。 各国之间有时差。 南苏早上六点。 早起捉鱼的黑人少年高声呼唤他的同伴:“jim,你快看,飞鹰车!” 大约一百米外,停了一辆载满了物资的三十六轮大货车,车上面系满了红丝带,车身上刻有一只鹰的标记。 外人不知道,那是goldenworld特殊任务组屠鹰的标志。 在缅西三洲,很多人见过那种车,它来无影去无踪,只去物资最匮乏的贫困之地,它有个大家口口相传的名字——飞鹰车。 吉吉斯坦早上九点。 在吉吉斯坦,有一种能吃的虫子,叫蛎虫,生长在蛎树上。 爬树捉虫的小孩登高望远,看到了迎风武动的红丝带。 他跳下树,没有鞋子穿,赤着脚往停车的地方跑,一边朝身后喊道:“阿妈,我看到红丝带了!” 好多人都看到了。 “是红丝带!” 北圣约里下午两点。 寨子里的小孩正在上课,教学的老师是来自帝国的志愿者,教室是用竹子临时搭建的。 有小孩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老师,飞鹰车来了。” 寨子里的孩子都知道飞鹰车,飞鹰车会给他们送食物和衣服。 小孩们纷纷往外跑。 老师在后面喊:“孩子们,不要挤,大家排队。” 南挝下午四点。 飞鹰车停在了山脚,这里的原住民都依山而生。 “飞鹰车来了!” “山下飘了红丝带,大家快去。” “阿姆,快点跑。” “……” goldenworld有一个传统,每接一个大单,就会派出一辆飞鹰车,但今天一天之内,出动了三十六辆飞鹰车。 这是维加兰卡总部给小九爷的礼物。 小九爷新婚,缅西三洲同贺。 ------题外话------ **** 希望世间真有景召,真有屠鹰,所到之处皆光明。 浅求一下月票。 378:白切黑,扭曲的姐控 晚上,方路明约商请冬和杨清池小聚,开的是游戏主题的包间。 方路明第一个出局,闲来无事,给商领领打了个电话。 “恭喜啊,把景召搞到了手。” 房间里游戏声很大。 那小祖宗说:“吵死了。” 方路明过去把声音调小,惹来杨清池一记冷眼,他和商请冬还不知道方路明在跟谁打电话。 游戏声小了,盖不住方路明那欠欠的声音:“你是不是得感谢一下我?我可是你们修成正果的大功臣。” 屏幕上,商请冬操作的那个游戏人物停止了所有动作。 商领领说:“你是狗头军师。” 狗头这个名字有段时间没听到了,方路明觉得还挺亲切,笑得吊儿郎当:“商领领,不带你这么卸磨杀驴的。” “你是驴吗?” 他哼了声:“我是狗行了吧。” 今天是她的好日子,他方二爷大方,就不跟她计较了。 他饶有兴致地问上一句:“你求的婚还是景召求的婚?” 游戏里,商请冬挂了。 “景召求的。”听得出来商领领的欢喜和得意。 方路明把腿搁到桌上,摘了颗青提扔嘴里:“这还差不多,之前他那么骗你,就该让他跪下来求。” 电话那边,景召在叫商领领。 商领领应了景召一声,说:“我要挂电话了。” 方路明贱贱地挑眉:“春宵一刻值千金嘛,我懂。” 商领领把电话挂了。 杨清池还没死,还在打游戏。 方路明踢了踢他的椅子:“你给你表姐打电话了吗?” “没打,我们不常联系。” 杨清池和商领领关系不亲***时几乎不联系。 方路明转头问商请冬:“你呢?” 商请冬不作声。 方路明瞬间来气:“两个没良心的,好歹是你们姐,她结婚你们电话都不打一个。” 方路明越想越觉得商领领可怜,这都是什么弟弟? 他枕着自个儿手臂往后一倒:“哎,心寒呐。” 还得是他这个竹马有良心。 “我还挺替她高兴的,景召人不错,而且也管得住她。”方路明顿时生出一股老父亲般的欣慰,“你们没发现吗?商领领自打和景召交往之后,越来越有人样了,也不乱来了,比以前乖——” “景召配不上她。” 这句话冷得不像是商请冬说出来的。 场子突然冷了,杨清池把游戏关掉。 方路明收回懒懒伸着的腿,看向商请冬:“怎么配不上?” 商请冬是出了名的脾气乖好说话,从不与人争执,可眼下却冷着一张脸,那双琉璃一样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戾气。 “他为什么不自己改变?凭什么改变我姐?他要是接受不了我姐的做事风格,就不该去招惹她。他根本配不上我姐。” 方路明拖着疑问的调调哦了一声:“那谁配得上?” “谁都配不上。” “你配得上吗?” 方路明话刚落,商请冬拽住他衣领,将他摁在沙发上:“不准侮辱我姐!” 眼都红了,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杨清池从未见过商请冬这么暴戾样子,上前拉架:“干嘛呢你们俩。” 商请冬这才松手。 方路明整了整衣服,收起他玩世不恭的态度,提醒商请冬一句:“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 商请冬喝掉杯子里的酒,起身就走。 杨清池有点懵:“他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请冬对领领的感情有点,”方路明搜肠刮肚,想到了一个词,“扭曲?” “他刚刚那个样子是有点不对劲,他不会喜欢上我表姐了吧?” 商请冬是养子,和商领领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方路明想了想:“不像。” 商请冬刚刚用了侮辱这个词。 “应该还在姐控的范畴内,就是过头了。” 方路明突然想起来一件往事。高一的时候,商领领因为那张脸蛋,即使脾气古怪,桃花也开得很不错。 方路明那时候跟商领领关系不怎么好,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说他跟商领领青梅竹马,家里离得近,是一块儿长大的,然后就有人把礼物送他这里来了。 他也不好拒绝,隔壁班廖凡是他哥们儿,他拿着廖凡买的限量丝巾去了一趟商家。 商领领的房门关着,旁边商请冬房间开着门。 “你姐呢?” 商请冬在看书:“你找她干嘛?” “这是三班的廖凡给她的。” “放着吧,我姐不在家,回头我再给她。” 方路明把东西放下,刚要出去,看见垃圾桶的边缘漏出一块紫色的蕾丝布料,很像他上个月硬塞给商领领当生日礼物的洋娃娃。 他伸手—— 商请冬把垃圾桶拿开:“别碰,脏。” 他那双眼睛太无辜了。 方路明收手:“你别忘了给。” 商请冬说好。 方路明下了楼,突然想起来篮球联赛的事儿忘了说,就又折了回去。门没关,他刚打算推门,从门缝看到了商请冬。 商请冬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把丝巾剪成一条一条的。 方路明当时没多想,毕竟商请冬是很多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小孩。 现在想想,大概在商请冬眼里,谁都没资格靠近商领领,也包括方路明。 ------题外话------ **** 晚安 379:岑肆醉酒折桃花(一更) 唐德的酒吧是会员制,经常有艺人进出。 季寥寥立的是贵族公主人设,经纪人平时根本不让来这种地方,不过今天例外,今天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帝发银行的二女儿、华兴集团的小女儿。 被圈外人拍到也无所谓,反正和她玩的都是豪门千金。 朋友问她跳不跳舞。 她跑神,在看别处。 “寥寥。” “嗯?”她回神,“你们玩,我看到熟人,过去打声招呼。” 她看到岑肆了。 岑肆一个人,坐在吧台喝酒。 季寥寥在他旁边坐下:“一个人喝酒啊。” 他没有给任何反应,对周围的人、事、声音毫无兴趣。 调酒师问季寥寥喝什么。 她说:“要一杯和他一样的。” 调酒师把鸡尾酒倒进摇酒壶,为客人调酒。 调酒的动作观赏性很强,收尾时点上火,杯口冲出蓝色的火焰。 季寥寥尝了一口,不怎么好喝,太辣。 岑肆应该很喜欢,又添了四次酒,第五杯时,手枕着吧台,闭上了眼。 他喝醉了。 季寥寥撑着脸盯着他看了很久,没人来领他。 “岑爷。” 他趴着没动。 季寥寥放下酒杯,稍稍凑近一些:“岑肆。” 他搭在吧台上的外套掉在了地上。 季寥寥离开座位,捡起外套:“我送你回去吧。” 她伸手去扶。 岑肆突然抬起头来,目光撞上了。 “季寥寥。” 他眼神并不清明,喝了酒,有点漫不经心的惺忪和昏沉。 但他认出季寥寥。 季寥寥为此很欣喜,她虽然是宝石娱乐的艺人,但宝石娱乐只是岑肆的产业之一,她没什么能见他的机会。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 “突然想起来我们还有笔账没算。” 季寥寥还抱着他的外套:“什么账?” “西京城的账。” 西京城那次,季寥寥为了自保,把商领领推出去当人质。 她都快忘了这事儿。 “我当时太害怕,不是故意要——” 她试图洗白的话还没说完,岑肆端起他喝了一半那杯酒,举到她头顶,浇下去。 蓝色液体瞬间淋了她一脸,还有几滴挂在了睫毛上。 她差点失声叫出来,拿在手里的西装外套掉到了地上。 岑肆放下杯子,抽了张纸,擦擦手,捏成一团丢在了杯子里。 “明天就给我滚出宝石娱乐。” 他捡起外套,脚步晃悠地走到垃圾桶,把外套扔掉。 “怎么喝这么多?” 是苏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看岑肆路都走不稳,她过去扶他:“梵帝斯的那位小姐惹到你了?” 梵帝斯千金,这是季寥寥营销最多的一个标签。 “这里人这么多,万一被拍到,对你名声不好。” 岑肆怎么说也是个娱乐公司老板,当中泼女艺人酒这种事够八卦媒体写一轮了。 他推开苏江情的手:“我名声什么时候好过。” 这倒也是。 他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别跟我走一起,我名声不好。” 他并不嗜酒,而且酒量很好。 苏江情认识他这么多年,就见他醉过两回,今天这回是意料之中。 今天是商领领的好日子。 苏江情很早就过来了,他一共喝了十三杯。 她跟在他后面,是说笑的语气:“你不会不知道吧?我是你的绯闻女友之一,名声早就不好了。” 车停在了地下一楼。 岑肆拉开车门。 苏江情把车门按住,从没见过他这么颓的样子:“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他眼窝深,醉了酒,目色有种浑浑噩噩的迷离。 “我不开车。” 岑肆拿开她的手,上车,关上门。 他在车里睡觉,仰躺着,用手挡住了眼睛。 苏江情站在车门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指腹摸到车窗上的轮廓。 那么喜欢她吗? 怎么不抢呢?至少试一试啊。 至少,试一试。 她好像突然懂了,为什么不试一试,就好像她,她也从不敢试一试。 她收回手:“我给你叫个代驾。” 等到代驾来,她才离开。 回住处的途中,岑肆被电话吵醒。 “岑爷,已经办妥了。” 次日一早。 方路深叼着袋牛奶走进警局。 “人现在在哪?” 小丁看看自己手里的牛奶,是同款,一看就是门口摊子上买的。 小丁老是忘记方队家里有几十家医院。 “在江海公安局。”小丁说,“老张已经带人过去了。” 岑永青在海江落网了,但他是在帝都犯的事儿,得带回帝都提审。 老张赶了个早,带着老蒋和小林跑江海去了。 方路深扔了个抛物线,把牛奶袋子扔进垃圾桶:“人怎么抓到的?” ------题外话------ ** 二更马上来 380:着急要小孩(二更) 方路深扔了个抛物线,把牛奶袋子扔进垃圾桶:“人怎么抓到的?” “说来也巧。”小丁说,“岑永青楼上住的那哥们儿犯了点事儿,警方过去抓人,岑永青以为是抓他的,跳窗的时候被发现了,警方觉得可疑就抓了他,结果回去一查,查到了咱们这边发出的通缉令。”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丁感慨:“果然啊,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方路深可不信轮回。 太巧了,很反常。 他拨了个电话:“我,方路深。” 江海管辖区的支队队长秦冲是方路深在警校的同学。 “知道是你。”秦冲就知道他会打过来,“说吧,查什么?” “岑永青楼上那哥们儿。” 下午,商宝蓝会见了律师。 她被拘留了好几天,脸色憔悴,消瘦了不少:“取保候审怎么还没下来?我到底要在这关多久?” 罗锦成说:“可能办不下来了。” 商宝蓝怒斥:“你怎么办事的?” “我拿到消息,岑永青在江海落网了。” 商宝蓝的脸色立刻变了:“你的消息可不可靠?” “当然。” 罗锦成是专打刑事官司的大状,手里头有人脉,有时候为了赢官司,也会用点手段。 “如果岑永青指认你,做无罪辩护的胜算很低。” 商宝蓝眼神坚定锋利,毫不犹豫:“那你就想办法,让他指认不了。” 罗锦成知道她什么意思:“虽然我也很想赢官司,但有些事过了底线,我不沾手。” 商宝蓝深思了很久。 “你帮我跑一趟。”她抬头,“去陆家。” 帝律公馆,陆宅。 天已经黑了,季攀夕在收拾行李:“我要在那边待一周。” 他要出差。 妻子林浓在床边看书:“嗯。” 灯光落在她脸上,作为季攀夕的妻子,她被很多人谈论过,谈论最多是她的长相,很寡淡的一张脸,又不爱笑,所以也不讨喜,作为豪门媳妇,确实不够出彩。 季攀夕放下手里的衣物,走到床头的台灯前,蹲下来:“你要每天给我打电话。” 林浓点了点头,注意力全在书上。 季攀夕抽走她的书:“别看了,伤眼睛。” 她便放下书。 季攀夕单手摘掉眼镜,半蹲着吻她。 有人敲门。 季攀夕停下来,给林浓整理整理衣服,然后去开门。 “妈,有事吗?” 陆常悠往屋里看了眼,目光落在地上的行李箱上。 季攀夕出去,关上门。 陆常悠有件事要嘱咐他:“早去早回,别错过了你爸的忌日。” “我知道。” 季攀夕虽然不是陆常悠所出,但他从小就很听陆常悠的安排,能力也好,把陆家的生意搭理得井井有条。 陆常悠原本有儿媳人选,但季攀夕背着她娶了林浓,手续办完了才带回家,甚至没做财产公证。 这是季攀夕唯一一次忤逆她。 陆常悠很不喜欢林浓:“你真是娶了个祖宗,做丈夫的出差,她行李都不忙你收。” 季攀夕替林浓辩解:“是她帮我收的。” “少在我面前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越护着,陆常悠越看不顺眼,“帝都那么多名门千金你看不上,怎么偏偏挑上了她。” 季攀夕不回嘴,默默听着。 他越说得多,林浓在陆家越不会有好日子过。 等陆常悠下了楼,他回到屋里,关上门,问林浓:“你要不要去度假村玩几天?” 留她在陆家他不放心。 “我还要教课,没空。” 她是物理老师,今年教高三。 “我可以帮你请假。” “不去了。” 她总是这样,不喜、不怒,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她在乎的,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发一发脾气,哪怕是大声说话。 季攀夕把她拉进怀里,右手覆在她小腹上:“怎么还没有动静?” 他们结婚已经快有两年了,没有刻意避孕。 林浓抬头看他。 “我不是在怪你。” 他眼睛生得好看,像他生母,不是那种纯粹的好看,是那种看上去就聪颖锋利的好看,戴上眼镜还好,不戴眼镜时,就这一双眼折了他一半的温和气质。 “我是想,我要不要去做个检查之类的。” 她眉眼低垂着:“那我是不是也要检查?” “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可以不做。” 反正不管做不做检查,他都不会让她成为有问题的那个。 “为什么着急要小孩?” “有了孩子,我妈应该会对你好一点。” 季攀夕很爱林浓,是一见钟情。 第一次见面,他作为校董,在台上,她作为优秀教师,在台下。 ------题外话------ **** 季攀夕吧,不是好人,是深情的坏人。 我要请一天假哈(但如果时间来得及,可能更个一千,免得断更) 381:社牛婆婆社恐儿媳(一更) 六月底,大学考试周。 复习是不可能复习的,有些人就这样,成日里打游戏,也没见着他学习,但考试却总能名列前茅,你说气不气? 景见就是这种人。 他在学校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开着他哥的车回华城吃午饭,一推开门,看见钟云端坐在他家沙发上。 “你怎么在这?” 她不是有社交恐惧吗? 她旁边还坐着商领领。 大夏天的,她也不怕热,长袖长裤,还戴着卫衣帽子:“我和领领谈工作,你妈妈留我在这里吃饭。” 钟云端是做整理的,整理师这个职业在帝国还没有推广开,她生意不怎么好,商领领给她牵了条线,问她要不要接遗物整理的工作,工资很高,就是很多人都会忌讳和死人打交道。 钟云端不忌讳这个,她见过的死人多了去了。 这两天天气炎热。 商领领把醪糟甜汤从冰箱里拿出来:“云端,你喝不喝甜汤?” “嗯。” 商领领给她盛了一碗。 钟云端从未喝过这种甜汤,味道奇特得很,尤其解暑。 “好喝吗?” “好喝。” 商领领给她又添了一勺:“那你多喝点。” 陆女士正站在厨房门口。 “漂亮吧?” 陆女士还是头一回见钟神秘不戴口罩也不戴墨镜的样子,大眼睛小梨涡,长得很甜。 “这么漂亮一姑娘,干嘛天天戴个口罩?” 陆女士有点心痒,她不是颜控嘛,看到漂亮姑娘难免就想拐,而且重点是——景见刚刚偷看人家姑娘了! “见宝啊。” 见宝还能不知道陆女士什么花花肠子?先一步溜去了阳台。 商领领来了个电话,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陆女士抱起景倩倩,坐到沙发上,钟云端坐另一头,中间隔得老远。 “小钟啊。” 面对不熟的长辈,社交恐惧的小钟很紧张,身子一动不动,但耳朵凑过去了一点,她认真地倾听。 社交达人陆女士向她发起了聊天:“你今年多大?” 钟云端双手放在膝盖上:“二十二。” “那跟我们家见宝同年啊。” 同年好,没有代沟。 陆女士再度发起友好聊天:“你老家是不是很远?之前听你说过。” 钟云端有点紧张,喝了一大口冰镇的甜汤:“是的,很远。” 景倩倩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景见百无聊赖地看着钟云端的帽子。卫衣的帽子尖尖的,是白色,布料滑滑的。 钟云端戴着特别像一颗萝卜头。 “那你一个人在外很想家吧?” 如果她说想,陆女士就能跟她聊聊家乡,顺便展开一下,聊聊家人。 她说:“不想。” 她不想家,一点都不,她十四岁之前都住在孤岛上,十四岁之后到处转移,漂泊不定。 比起家,她更喜欢星悦豪庭。 “哦,那挺独立的。”家乡聊不下去,陆女士换个话题,“整理师是做什么的?” “做整理的。” 陆女士刚想再细问,钟云端递上一张名片。 “这上面有写。” “……” 陆女士略微尴尬地接过名片。 聊天好难。 那看电视吧。 陆女士找了个很搞笑的综艺,是真的很搞笑。 陆女士:“鹅鹅鹅。” 钟云端:“……” 陆女士:“鹅鹅鹅。” 钟云端:“……” 陆女士的笑点超级低:“太逗了鹅鹅鹅。” 钟云端耳听八方,纹丝不动。 陆女士:“……” 突然就不好笑了。 还是换台吧。 陆女士开始换台,当调到一个台,旁边的“萝卜头”突然坐直,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机。 原来喜欢看这个呀。 陆女士放下遥控,和“萝卜头”一起看十几年前拍的武侠剧。 电视剧的男主角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陆女士对门派之争的兴趣不大。 “小钟,你热吗?” 钟云端看电视看得出神:“不热。” 但她出汗了,她已经喝了第二碗冰镇甜汤了。 “我再给你盛一碗吧。” “好的,谢谢。” 陆女士给她盛了第三碗。 看了半集电视,陆女士去厨房,和景河东说:“我跟小钟聊不来。”这红线不好拉啊。 景见从沙发上起身,关上连接阳台的玻璃门,把客厅的中央空调打开。 “萝卜头”舒服地深深呼了一口热气。 饭桌上。 陆女士十分热情,用公筷给钟云端夹了个鸡腿:“不要客气,多吃点。” “谢谢。” 钟云端很少和三个以上的人吃饭,她习惯性地埋头,减少存在感。 陆女士问她喝不喝啤酒。她说不喝,她酒量很差,她喝甜汤就可以了。 因为钟云端认生,不爱说话,这顿饭吃得十分安静。 电视机开着,在播钟云端喜欢的武侠剧,作为俗家弟子的男主得到了老方丈的亲传,学会了九阳神功和易筋经。 钟云端突然说话了:“景见。” “嗯?” 景见放下筷子。 桌上其他三人齐刷刷看向景见,尤其是陆女士,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题外话------ **** 二更马上来 7017k 382:噢,伤到腰了~(二更) 一直低着头的钟云端突然抬起头来,脸特别红:“帝国真的有少林寺吗?” “有。” 她摇头晃脑地问:“他们真的会武功吗?” 外国很多人都以为帝国的人会武功。 景见也没去过少林寺:“应该会打拳。” 钟云端鼻尖红红的:“好厉害啊。” 宋寻也会罗汉拳。 宋寻就是那位俗家弟子的名字。 钟云端好崇拜,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景见,特别认真地问:“他们有内功吗?” “没有。” 问题逐渐蠢萌。 “那他们会飞吗?” “不会。” “会九阳神功吗?” “不会。” “会易筋经吗?” “不会。” “会——” 钟云端头一歪,趴下了。 商领领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不见醒:“这是醉了?” “也没给她喝酒啊。”陆女士看她小脸通红,用手一摸,滚烫滚烫的,“不是中暑了吧?” 景见说:“她喝了很多甜汤。” 米酒做的醪糟甜汤里含有酒精成分,但很少量,就是没想到钟云端的酒量竟差到了这个地步,几碗醪糟汤就给她喝晕了。 陆女士看准时机,立刻使唤景见:“仔细着送回去,别磕到碰到了。” 景见走过去扯了扯钟云端头上像萝卜皮一样的卫衣帽子:“喂。” 钟云端睡死了。 景见拉她起来,放到背上。 陆女士一脸欣慰地看着景见背着人姑娘出门了,心想:景见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可以讨媳妇了。 “你不是说跟小钟聊不起来吗?” “跟咱们见宝聊得起来就行。”她没有磕错,她生的儿子她了解,不可能随随便便背姑娘的。 “哦。” 景河东去洗碗了。 姚凌锁不在家,没人帮忙开门。 景见进不去,用手臂晃了晃背上的人:“喂,给我钥匙。” 人没被叫醒,她还换了个睡姿,抱着景见的脖子蹭了蹭。 热热的呼吸喷在景见耳后,瞬间烫红了他颈上的皮肤。 景见深深吐出一口气:“钟云端。” 她还蹭。 就她这垃圾酒量,以后绝对不能让她沾酒。 景见将她放下来,她脚刚落地就往下掉,景见只好腾出一只手来抱住她,另一只手从她卫衣口袋里找出钥匙。 景见被折腾出了一身汗。 开了门,他抱钟云端去沙发上,她一沾沙发,立刻就松了搂在他脖子上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酣睡。 没良心的。 景见扯了条毯子,从头到脚盖住她。 她咕哝了声热。 景见去把空调打开,将她身上的毯子往下扯了点,让她露出脸。 酒意正在发出来,她脸很红。 景见伸出手,本来只是想戳戳她的脸,手指却鬼使神差地落在了她唇上。 她觉得痒,贴着蹭了一下。 景见猛地收回手,腰撞在了后面的桌角上,结结实实的一下,着实是疼。 他缓了缓,才起身离开。 电梯在二楼停下。 景见扶着腰走进电梯,刚好碰上回来拿镜头的景召。 电梯门合上。 “去202了?” 景见额头上有汗:“别多想。” 景召看他的腰,眼神有些耐人寻味:“腰怎么了?”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没谈过恋爱不经逗,耳朵都红了。 心思太好猜了,景召都懒得猜:“我没想那回事。” 电梯停在了十七楼。 景召没急着下去:“202的钟小姐老家在西西戈尔,那里盛产黑手党。” 景见是聪明人,听得懂:“我知道。” “你知道?” “我在西西戈尔见过她。” 景见只去过一次西西戈尔,他初二夏令营那次。 听景河东说,那次遇上了点蹊跷的事,估计和202那位有关。 “你怎么不好奇她的事我是怎么知道的?” 景见没打算跟景召装傻:“有次老爸喝醉酒,把你的老底都跟我说了。” 他没告诉陆女士,这是他们家三个男人都有的默契。 “谈恋爱的事你自己有分寸就行。”景召不会过分干涉。 景见嘴硬:“我没跟她谈恋爱。” 景召下电梯,接到了电话。 “喂。” 岑肆打来的:“岑永青死了。” 死于心脏麻痹。 负责押送岑永青回帝都的老张、小林、老蒋都被局长叫到了办公室。 “小林和老蒋都是听我命令行事。”老张是副队,一力承担下来,“岑永青的事主要责任在我。” 小林忙说:“不关老张的事,是我——” 局长拍拍桌子:“行了!先找凶手,等案子结束了,该罚的一个也漏不掉。” 三人从局长办公室出来。 老张去找方路深:“方队。” “跟我进来。” 老张跟方路深进了小办公室,门关上,百叶窗拉上。 方路深拉把椅子坐下,他刚开会回来,警服都没换下:“详细跟我说说。” “在清远服务区的时候,岑永青突然倒地抽搐,我们把他送去了最近的医院,到了医院,急诊的医生拉上帘子抢救,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们没看到,医生出来后说要去准备个什么检查,结果他刚走,又来一个医生,我发现不对,就和老蒋去追,但没追上。” 前头来的那个急诊医生应该就是凶手。 ------题外话------ ***** 存稿ing。 7017k 383:查查不孕(一更) 前头来的那个急诊医生应该就是凶手。 但凶手怎么能确保岑永青一定会去那个医院? 方路深问老张:“在这之前,有没有其他异常?” “在服务区有人抢游客的包,我让老蒋和小林留下来看守,我去追小偷了,但那小偷跑得太远,我怕犯人这边出什么事,就立马赶回来了。” “那段时间里,有没有人接近过岑永青?” 老张当时追贼去了:“我问问老蒋和小林。” ***** “有。” 老蒋说:“一个戴帽子的男人撞上来过。” 男人提前安排一出抢包的戏码,调虎离山的同时,又制造混乱,随后趁机接近岑永青,传话于他,让他装病,假意装作是来营救他的。 岑永青没有退路,和商宝蓝又在一条贼船上,只能冒险一试。 结果男人不是来救他,而是来灭口。 何婉林要惩治商宝蓝,不可能对岑永青动手,商裕德还在疗养院,除了岑永青在国外得罪的那些人之外,最有杀人动机的只有商宝蓝。 “商宝蓝应该还有帮手。”商领领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晒月亮,“不可能是商裕德,也不会是何婉林,还有谁会帮她?” 她想不出来。 景召点了一盘蚊香过来:“要看她手里还有谁的把柄。” 帝都的六月底开始热了,阳台种了花花草草,有蚊子。 商领领挠了挠胳膊的蚊子包:“商宝蓝会被放出来吗?” “证据不足,应该很快就会被保释出来。” 商领领泄气:“白白浪费了岑永青这个诱饵。” “也不算浪费,她跟何婉林已经决裂了,一旦她出来,第一个就会找何婉林算账。”景召进屋去拿止痒的药和棉签。 今晚最睡不舒坦的,当属何婉林了。 “我真是低估她了。” 枕边人问她:“商领领被绑架的事,宝蓝有参与吗?” 两人结婚之后,何婉林就不再对他有隐瞒了:“不算参与吧,我就让她做了一件事。”引诱商领领出来,让她落单。 周宪说:稍安勿躁,又添了人命,商宝蓝肯定有的忙。 两天后,商宝蓝被保释出来了。 诸葛小丁把她的私人物品归还,并叮嘱:“商小姐,案子还没结案,你依旧是嫌疑人,在调查期间不能随意出境。” 商宝蓝这几日是一日比一日消瘦,瞧着很是弱柳扶风。 “嗯,我知道。”她鞠了个躬,礼貌客气,挑不出错,“这段时间麻烦大家了。” 表达完她对公职人员的尊敬和感谢之后,她随着律师一起离开。 小丁看着离去的倩影,心里很不得劲:“就这么放了?” “证据不足,只能先这样。” 小丁抓耳挠腮:“放虎归山啊。” 姜婷婷怼他:“之前是谁说她是小白兔来着?” 小丁取下眼镜,对着镜片哈了两口气,抽一张纸,擦擦镜片:“哎,得换副眼镜了。” 帝都时间:九点十三分。 商宝蓝从警局出来,上了一辆车,拨了一通电话。 “可以聊聊吗?” ***** 季攀夕出差未归,陆常悠带着林浓来医院做检查,查查她为什么嫁进陆家两年还没有给陆家添丁。 陆常悠知道季攀夕把林浓当宝贝,就敲打了两句:“等攀夕回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教你吧?” ------题外话------ **** 二更马上 7017k 384:商宝蓝之死(二更) 陆常悠知道季攀夕把林浓当宝贝,就敲打了两句:“等攀夕回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教你吧?” 林浓点头。 陆常悠对她这个闷不吭声的性子极为不喜:“哑巴了?” 林浓回话:“我不会跟他说。” 体检中心的护士长特地赶过来。 陆常悠把人交给护士长:“去检查吧。”她在休息处等。 林浓跟着护士长去了五楼。 两个彩超室里都有人,护士长把林浓引到走廊的座位上:“季太太,您稍等一下,我去请主任过来。” 林浓要了一杯白开水,在走廊等。体检的单子还在她手里,上面的体检项目都是陆常悠定的,她还没看过,也不想看。 走廊尽头有窗户。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窗前,透透气。她左手边有一条连廊,连廊的另一头是住院部。 连廊上有人在说话。 “崇柏找我旁敲侧击了好几次,问你什么时候去本部?” 景召说:“这阵子走不开。” “是因为商家的事吗?”商家的事闹得很大,王匪也有了解。 “嗯。” “罗锦成那边没挖到什么可用的信息,就一件事有点蹊跷。”王匪说,“岑永青出事之前,罗锦成去过帝律公馆。” 景召问:“哪一家?” “陆家。” 护士长过来,叫了一声:“季太太。” 林浓随护士长去了彩超室。 王匪倒是见过林浓两次:“是季攀夕的妻子。”刚说到陆家,就碰到了陆家人。 “你去忙吧。” 王匪来医院是为了探望出任务受伤的同事。 景召是来看陈野渡的,他回了病房,方路深正陪着陈野渡看电视。 这会儿清醒着的应该是周自横,他是狗血电视剧的重度爱好者。 方路深也有中毒的趋势了。 方路深最近太忙,那个变性女主复仇的海外剧他漏了不少,有点跟不上了。 变性女主在变性之前的妻子居然还有戏份。 方路深看得津津有味:“她不是死了吗?” 解说周自横:“她是假死。” 假死? 那还复仇个鸟。变性女主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妻子报仇,勾引了身为小舅子的男主。 现在原配又活了。 “她现在回来干嘛?” 周自横抱着一盘草莓,边吃边看:“回来抢老公。” 方路深又被奇葩到了:“她老公不是变性了吗?” “她说不在乎性别。” “……” 所以现在是原配妻子和小舅子男主这两姐弟抢一个女主的故事? 电视剧里,原配妻子和小舅子男主的豪门母亲看着姐弟俩互扇,冲上去,声嘶力竭地喊:“你们是姐弟啊,你们别打了!” 小舅子男主扯住女主的手臂:“你选他还是我?” 原配扯住另一只。 女主左右为难:“我……” 这时,二楼跑下来一个小孩,冲过去抱住原配:“妈妈!” 周自横:“!” 方路深:“!” bgm出来,这集结束了。 真会卡,卡在这里太让人难受了。 方路深连景召进来了都没注意到,催促周自横:“放下一集。” 周自横也很意犹未尽:“没有最新的了,要等下周。” 景召在削苹果,长长的苹果皮一处都没断:“警局不忙?” “忙啊。”方路深枕着手臂躺下,占据了周自横一半的床位,“忙得我都没时间睡觉。” 他翻身,支着下巴,瞄准沙发旁边的桌子,扔了样东西过去。 是证物袋。 “这是从岑永青的石膏里取出来的,定位用的。”病房里也没别人,方路深明着问,“是不是你放的?” “我让别人放的。”景召没提岑肆。 “所以岑永青落网也跟你有关系?” “嗯。” 方路深坐起来:“后面的事呢?” 景召慢条斯理地削着苹果:“无关。” 方路深其实已经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景召够聪明,他是下棋的人。 “景召,”他提醒,“分寸要有。” 苹果皮断了,景召说:“我有分寸。” “如果让我查到你违法乱纪,我不会网开一面。”方路深把证物袋捡起来,顺道顺走景召手里的苹果,“走了。” 方路深走了,他今天就是见景召的。 病床上抱着草莓的人问:“你违法乱纪了吗?” “没有。” 是陈野渡,他很了解景召:“你要真违法乱纪了,肯定也不会让人查到。” 而且,景召有底线,他的底线还是一条笔直端正的线。 方路深又回来了。 陈野渡问:“怎么回来了?” 方路深刚刚接了个电话:“商宝蓝死了。” 商宝蓝坠楼了。 ------题外话------ **** 狗血剧只是博君一笑的恶搞,不要深究哈。 坏人毫无底线地狗咬狗都是虚拟剧情,宝贝们要有正确的善恶观哦,不要跟着坏人学坏,要跟着好人学好。 7017k 385:杀害宝蓝的凶手(一更) 商宝蓝坠楼了。 案发地点:荣星半岛。 商宝蓝和何婉林已经撕破了脸,荣星半岛的房子是商宝蓝的私产。 荣星半岛是高档小区,因为一些原因,入住率很低,现场没有多少围观的路人,警方拉了隔离带,法医和痕迹检验科的人都来了。 方路深跨过隔离带,走到尸体旁边。 郑法医已经初步验完了:“死者高空坠落,后脑着地,初步判定是头骨碎裂导致的失血而亡,还要回去再验一下。” “死亡时间呢?” “昨晚九点到十点之间。” “尸体有没有搬运过的痕迹?” “没有。” 方路明抬头往上看,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商宝蓝住八楼。 方路深上了楼。 “方队。”老蒋递给他鞋套。 他口袋里有橡胶手套,戴上鞋套和手套之后,走进现场,痕检的同事在里面采证。 “什么情况?” 老蒋说:“阳台的护栏上有手指划痕,应该就是从那里掉下去的。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钱财丢失,但商宝蓝的手机没找到。桌上还有喝到一半的红酒,”老蒋推测,“凶手有可能是认识的人。” 自杀不可能,商宝蓝那种人绝不会自杀,也没有理由自杀,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方路深看完现场:“老蒋,你带几个人去走访一下小区。” “好。” “小林,去调一下监控。” ***** 下午四点,重案组开案件会议。 “死因是高空坠落导致了头骨碎裂。死者面部有一处红肿,而且有指痕,应该是生前与人发生了争执,红痕是掴掌所致。另外,在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蚕丝纤维,这种纤维也被称为纤维皇后,常见于高档服饰。”郑法医迅速过了一下后面的照片,“其他没什么特别的。” 痕迹检验科的老徐补充:“地板特殊,没提取到脚印,现场有两个人的指纹,其中一个是死者商宝蓝的,另一个不在我们的指纹库里。” 方路深问老蒋:“你那边呢?” “荣星半岛的入住率很低,我查了一下,小区施工的时候工地上死过人,当时还上过新闻,又因为是高档小区,价格很高,购买率一直上不去。商宝蓝所居住的那一栋只住有四户人家,应该是隔音太好了,他们连声音都没听到。不过监控倒是拍到了点东西。” 小林帮忙打开电脑里的监控视频,投影到幕布上。 放到一处时,小林点了暂停。 画面有点糊,老张戴上眼镜:“这是?” “商宝蓝的母亲,何婉林。”小林把监控视频拉到下一个时间点,“另外还拍到了一个可疑的人。” 那人包得严严实实,看身形是女性。何婉林在前,那位神秘女性在后。 这是六月二十七号的监控,也就是商宝蓝遇害当天。从监控视频里,无法断定商宝蓝手指里的纤维来自谁的服饰。 方路深盖上笔帽:“把何婉林请来。” 从目前的证据看来,何婉林嫌疑很大。 ***** 何婉林很悲痛,秘书搀扶着她来的。 小林做笔记,方路深来审。 他审人的风格一贯都是语气斯文,眼神强势:“昨晚九点到十点,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题外话------ ***** 猜猜凶手是谁 7017k 386:惊天秘密,宝蓝生父(二更) 他审人的风格一贯都是语气斯文,眼神强势:“昨晚九点到十点,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何婉林眼泪还没干:“你们怀疑我?” “回答问题就行。” “宝蓝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就算再讨厌她,对她再失望,也不会杀了她。” 方路深耐心挺好,和风细雨地再问一遍:“昨晚九点到十点,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我在家。” 何婉林很慌。 不然也不会开局就说错话。 方路深把打印出来的监控照片扔到对面:“隐瞒撒谎,妨碍司法调查,是要负刑事责责任的。” 监控都拍到了,昨晚九点十六分,她人在荣星半岛的电梯里。 “你们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方路深用手指推了推银框的眼镜,“昨晚九点到十点,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没有必要再装母女情深,何婉林换了副表情:“我开车去了荣星半岛,九点二十左右,见到了商宝蓝,和她谈完就走了,到家大概十点。” “谈了什么?谈了多久?” “没什么,母女叙旧而已,大概……”何婉林停顿了几秒,“二十分钟吧。” “叙旧用得着动手?” 商宝蓝脸上的痕迹还不确定是谁造成的。 方路深就随便诈一下。 何婉林眨眼的频率很高,明显不安:“因为绑架的事,我们谈得很不愉快,我扇了她一巴掌。” 还真是她。 “你记恨她和岑永青联合起来绑架你,害你流产。”方路深审讯的时候不喜欢大声,就慢慢地、懒懒地、笃定而强势地看着对方眼睛说,“她不仁不义,不顾母女情谊,你恶气难消,想要报复,所以将她推下阳台。” 何婉林猛地站起来:“我没有!” 方路深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没有就好好说清楚,你们谈了什么,怎么谈的。” 昨晚九点二十左右,何婉林找商宝蓝对峙。 “岑永青是你杀的吧?” 商宝蓝心情不错,在品红酒:“岑永青死的时候我人在公安局,哪有那个本事。” “你本事大着呢,我不就差点死在了桥头湾。” 商宝蓝不承认,撇得一干二净:“那是岑永青干的,与我无关。” 岑永青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了。 “你用不着跟我装傻。为了让我死个明白,岑永青什么都和我说了,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何婉林往前走,踩在松软的地毯上,双目怒视,“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我自认待你不薄。” “不薄?”商宝蓝摇了摇酒,笑了,“我用肝脏换来的股份,你一分都不给我,还骗我说,等把商领领挤下去,就把商华国际都交给我。你当我是小孩吗?那么好骗?我可是你这个‘黑寡妇’养出来的,怎么可能好骗。” 她像极了何婉林,不止脸蛋,还有手段。 “你要是能给我一半,我都会念一念母女之情,但你为了个男人,背叛我、抛弃我,把本来属于我的东西全部留给你肚子里那个还没出生的孽种。我哪里比不过那个孽种了,就因为我是女孩?还是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女儿?” 何婉林大惊失色:“你——” 宝蓝不是她亲生,是她已逝孪生妹妹的女儿,这件事她连周宪都没告诉过。也不会有人怀疑,毕竟宝蓝长得那么像她。 她有个情人是做亲子鉴定的,她用假的亲子鉴定骗过了商裕德,也骗过了岑永青。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带去认爹之前我就知道了,我不过是你攀附豪门的一个筹码而已,你和岑永青的女儿夭折了,我就成了替代品,但我也扮演了这么多年的替代品,辛苦费你总得给我吧。”她收起嘴角的笑,撕掉温顺的假面,露出眼里的不甘和贪婪,“可是你呢?你就只想一脚把我踹出去。” 何婉林瞠目结舌。 她在商宝蓝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 “你肚子的孽种是我让岑永青踢掉的,就多加了一百万,你昔日的情人就——” 何婉林怒极,一巴掌扇过去。 商宝蓝头甩到一边,她顶了顶发烫的腮帮子。 何婉林气得手发抖,眼都红了,恨不得将眼前的白眼狼千刀万剐:“就算没了孩子,我的股份也不会给你,一分一毫你都别想得到!” ***** 口供录完,何婉林被拘留。 “方队,你觉得何婉林的口供可信吗?” “听着挺可信的。” 毕竟何婉林连自己的丑事都说了。 “就是有一处挺奇怪。” 小林问:“哪里奇怪。” “商宝蓝为什么要自爆?她不怕何婉林录音吗?岑永青都死了,何婉林不正好缺证据?” 商宝蓝不是这种大意的人。 “对哦。”小林感觉脑子不够用,“所以何婉林在撒谎?” “不一定,还有一种可能。”方路深摘了眼镜,长到逆天的双腿架到了隔壁老张的椅子上,“商宝蓝有何婉林其他把柄,不怕自爆。” ------题外话------ ***** 所以,宝蓝和岑肆不是兄妹 7017k 387:别摸了,没怀(一更) “不一定,还有一种可能。”方路深摘了眼镜,长到逆天的双腿架到了隔壁老张的椅子上,“商宝蓝有何婉林其他把柄,不怕自爆。” 方路深拉开抽屉,拿烟。 老张从痕检科回来,带回来一个消息。 “现场另外一个人的指纹的确是何婉林的。” 方路深把烟扔回抽屉:“带上搜查证,去何婉林家。” 何婉林常住的居所不止一处,老张负责帝律公馆,方路深来了萧山这边。 周宪在萧山别墅。 “有空?” “嗯。” “做个笔录。”方路深摸摸口袋,没带笔,“可以录音吗?” “可以。” 周宪给方路深冲了一杯咖啡。 组里的同事在搜证,着重点是何婉林的衣物,商宝蓝指甲里的纤维是关键证据。 “商宝蓝保释出来后,你有见过她吗?” “没有。” 方路深问:“你们关系怎么样?” 周宪坦白说:“不太好。” 方路深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是吗?”他换了话题,闲聊起来,“你来蓝调酒吧工作之前,在哪里工作?” 周宪以为方路深的重点会在商宝蓝身上,但显然不是。 “这也和案子有关?” 重案组里的人都知道,方路深方队是只腹黑的、嗅觉灵敏的、斯文优雅的狐狸。 “随便问问,万一有关呢?”他尝了尝咖啡,夸了句,“咖啡不错。” 周宪对方家这位不继承家业偏要当一线刑警的大公子早有耳闻。 就算不说,方大公子一样能查到。 周宪如实相告:“在天皇。” “工资多少?” “一晚上八百。” “你在天皇一晚上八百,你来蓝调一晚上才五百,为什么辞职来蓝调?” 方路深是有备而来。 周宪依然淡定从容:“收入不是我选择工作的唯一标准,我更喜欢蓝调的气氛,对于调酒师说,氛围很重要。” 方路深再次不痛不痒地回了句:“是吗?” 他有个习惯,越有把握,对涉案人的语气就越和风细雨,就是那种懒懒的、从容的、笃定的、贵公子式的调调。 “来蓝调不到一个月,就认识了那里的常客何婉林女士。周先生,我觉得比起氛围,你是更喜欢蓝调的客人,比如何女士,对吗?” 这些信息周宪在去蓝调之前就找人抹掉了,还是被方路深挖了出来。 周宪态度转变,不再配合:“这是我的个人隐私,和案件无关,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如果涉案人都知无不言,那还要刑警干嘛? 方路深理解,不追问:“了解。” 反正他有路子查。 “方队。” 同事搜完了。 方路深放下咖啡杯:“打扰了,周先生。” 从萧山别墅出来。 方路深拨了个电话:“帮我挖个人。” 对方问:“谁?” “何婉林的现任丈夫,周宪。” 何婉林和周宪上周已经领证了。 因为岑永青的“绑架助攻”,何婉林现在对周宪真的能用掏心掏肺四个字来形容,就这一周,何婉林的多处房产、基金都转到了周宪名下。 “挖什么?” 方路深笑着说:“挖他祖宗十八代呗。” 回到局里,姜婷婷给了方路深一份名单。 “这是商宝蓝保释出去后联系过的人。” 商宝蓝的手机还没有找到,除了她的秘书和律师,她遇害当天还联系过三个人,分别是商请冬、景召、商领领。 看来都要请来问问话。 ***** 商领领今晚有点失眠。 “睡不着?” “嗯。” 景召把床头旁边的落地灯打开:“怎么了?” 这个灯是他从一个书店老板的手里买过来的,那位书店老板是3d打印爱好者,在灯罩的上面打印了一只红色的狮子。 一开始,老板不肯转卖,景召说他的太太喜欢动物世界,最喜欢动物世界里的狮子。 于是,老板割爱了,这盏灯成了商领领的新宠。 “昨天晚上我诅咒了商宝蓝,诅咒她坏人坏报早死早超生。”商领领心烦地抠着景召睡衣上的扣子,“然后她就死了。” “如果诅咒有用,这个世界早玩完了。” 道理商领领都知道,但还是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景召,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明明这是我想要的结果。” 她很讨厌商宝蓝的,可商宝蓝死了,她又兴奋不起来,总之就很矛盾。 她想不清楚。 景召告诉她:“因为我们领领很尊重生命。”他的话很轻,但很戳心,“比起尊重善恶,更加尊重生命。” “是这样吗?” “嗯,你是遗体整容师,比很多人都要尊重生命。” 她好像懂了。 景召的手机屏幕亮了,是方路深发了条信息过来。 “方路深让我们明天去一趟警局。” “哦。” 景召把空调被给商领领盖上:“睡吧。” 她翻身,把腿搭在景召身上:“我还是睡不着。” 景召下床去拿了本摄影专业书,他用小众的外语念给商领领听。 她听不懂,更助眠。 “你到底会多少种语言?” “没数过,十几种吧。” 这也和景召的生长环境有关,他在国外很多地方都待过。 “你好厉害啊。”商领领摸摸自己的肚子,“希望以后我们的宝宝能像你。” “别摸了,还没有。” “那可说不准。” 二十号那天是商领领的安全期,她平时不算这个,景召比她清楚。 书念完了两页,她终于睡了。 景召关了灯,轻轻躺下。 次日,六月二十九号。 ------题外话------ ***** 接下来的几章顺叙倒叙都有,看仔细点哈。 7017k 388:请冬的终极秘密(二更) 次日,六月二十九号。 商请冬九点就到了警局。 由老张和欧阳小丁负责给商请冬做笔录。老张已经看过商请冬的资料了:26岁,商家养子,深明医院肝胆外科副主任医师,天才主刀手,履历漂亮得让人怀疑造物主的公平性。 有能力也就算了,老张再看了看商请冬的脸……人比人气死人。 “前天晚上九点到十点,你人在哪?有没有人证明?” 虽然监控没有拍到男性进出商宝蓝的小区,但监控也可能存在视角盲区,老张以前也碰到过利用监控巧妙脱身的案例,所以不在场证明很有必要。 “在北郊的一家民宿,我姐也在那。” “大晚上去那里干嘛?” “和我姐谈事情。” “谈什么事情?” 商请冬很平静地拒绝回答:“我有行驶沉默的权利吗?” 老张笑笑:“当然。”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商请冬,严格来说,商请冬连嫌疑人都不是,做笔录只是配合调查。 “我和我姐姐的谈话内容我不想说。” 有秘密啊。 老张的刑警准则第一条:有秘密就有隐瞒,有隐瞒就有猫腻。 老张换个问题:“前天下午一点二十八分,你和商宝蓝通了电话,两点十九分,你们在深明医院外面的咖啡馆见了面。见面之后你们谈了什么?” “商宝蓝暗恋景召,让我帮她拆散景召跟我姐。” 这信息量有点大。老张知道这几个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就是不知道商宝蓝对景召还有这个心思。看来案子的方向得再扩大一下,可能不止涉及财产之争,还有男女情仇。 “她要拆散景召跟商领领,为什么会找你?” 商请冬和商领领的关系肯定比他跟商宝蓝的关系要好,他没理由帮着外人拆散自己的姐姐跟姐夫。 商请冬说:“我不知道。” 老张学过点微表情,但有点奇怪,他在商请冬的脸上什么心理情绪都看不出来。 “是不想说吧。” 商请冬又行驶了沉默权。 时间倒回前天下午的两点十九分。 商宝蓝约见商请冬用的理由是商领领,所以他才会来赴约。 “我就知道你会来。” 商宝蓝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眼神很坚毅犀利,直视着商请冬的眼睛。 商请冬坐下:“我很忙,有话快说。” 服务生问他喝什么,他说不用。 “请冬,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们很像?”商宝蓝看着商请冬的眼睛,“你和我是同类。” 他们打交道不多,商宝蓝十五岁才来商家,商请冬在商领领搬出帝律公馆后不久就离开了商家。 她一副很了解他的口吻:“我们处境很像,都是被养在商家的外人。为了留在商家,我们努力讨好每一个人,小心谨慎地走每一步路,不敢生气,不敢叛逆,不敢要任何东西。我们不甘心,但我们忍气吞声,为了能拿到我们想要的。” 我们。 在谈判技巧里,这是个能最快把对方拉到自己阵营里的词语。 撕开假面之后的商宝蓝游刃有余:“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来商家的第一天就看到了你的野心。” 她还记得那一天。 秋千上的女孩睡着了,少年看女孩的眼神疯狂又贪婪。 所以啊,商请冬和自己是同类,一样的疯狂贪婪。 “比起商领领,你更像商淮序,你也想造一个金笼子,然后把商领领藏起来。” 这一番心理剖析,精准到位。 商宝蓝是个聪明的人,更胜过何婉林。 她循循善诱:“你应该很讨厌景召吧,他把商领领骗走了,让你见不到她。” 商请冬沉默了很久。 “你说得都对。”他抬眼,眼底毫无波澜,“所以呢?” 铺垫了那么多,该抛出目的了。 “我们合作,你把商领领带走,我要景召。” 她势在必得。 只要没有商领领,她有信心,早晚有一日,商华国际和景召都是她的。 商请冬问:“怎么带走?” “像商淮序那样。” 造一个金色笼子,把商领领关起来,最好永不见天日。 “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了解我?”商请冬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商宝蓝的幻想,“你还不够了解我,我是不喜欢景召,但我姐的人,就算我姐不要,你也不能捡她不要的。” 他和商宝蓝才不是同类。 她不配。 “你八年前欠我姐的老账还没有算清,还敢来找我合作。” 商宝蓝笑了,好一个披着狼皮的帝律小天使。 就知道他没那么好拿捏,没关系,她还有一张底牌。 “所以你故意诱导我妈把商裕德的肝搞坏,是要报八年前的仇?” 一句话,让商请冬平静的眼底骤起波澜。 “请冬,好好想想,要不要跟我合作。”商宝蓝起身,“我等你答复。” 这就是商请冬和商宝蓝所谈的全部内容。 商请冬从老张办公室出来。 恰好,商领领到了。 “姐。” 商领领看到商请冬有点意外:“你怎么在这?”他和商宝蓝照理说不会有交集。 “我来配合调查。” 商领领随口一问:“那你配合了吗?” 商请冬不说话了。 呵,又行使沉默权。老张有点想告状。 “来了。”方路深刚开完会回来。 商领领说:“我家景老师临时有事,要晚点到。” “那先给你录。” 方路深把商领领带去了审讯室。 老张也去了,他刚刚给商请冬做了笔录,有问题要问商领领。 “前天晚上九点到十点,你在哪?有没有人能证明?” 商领领说:“在北郊民宿,和商请冬一起。” 对是对上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串通好了的。 ------题外话------ ***** 逐渐悬疑…… 7017k 389:终极BOSS,领领绑架案隐藏内幕(三更) 对是对上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串通好了的。 老张接着又问:“去那里干嘛?” “和案子无关。” 跟商请冬一样,对去北郊民宿的事三缄其口。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老张给方路深使了个眼色。 方路深把问题接过去:“不说?” 商领领眨巴眼,眼神无辜,目光清澈:“方sir哥哥,我只是来配合调查,不是犯人,和商宝蓝无关的私事可以不用说吧?” “可以,那就说点和商宝蓝有关的。前天下午四点零八分,商宝蓝和你通了一次电话,你们说了什么?” “她约我见面,我让她来配音棚找我,配音棚有监控,你们可以查。见面之后,我们聊了二十来分钟。” “都聊了什么?” “聊了我当年被绑架的事。”说到这里,商领领有点气愤,“她来我这装可怜,说她很无辜,求我原谅她。” 商领领当年被绑架的事闹得很大,方路深也听说过,绑架她的据说是个国外的匪徒。 方路深问:“她不无辜吗?”那年商宝蓝也才十几岁。 “不无辜,当年我被绑架,就是商宝蓝把我骗了出来,她说在游乐园看到了我妈妈。” 商领领就是在游乐园被绑架的。 她被绑匪带到了维加兰卡。 方路深前不久查了点岑永青的平生,岑永青在国内服刑完,偷渡去了维加兰卡。 “当年绑架你的绑架犯是岑永青吧?” 商领领不置可否:“这就要方sir哥哥你来查了。” “商宝蓝不无辜,所以你恨她,你想报仇,想杀她。”这都是合理推断。 商领领的确有杀人动机,而且动机强烈。 “我有不在场证明。” 方路深说:“你的不在场证明还需要查证。” 商领领一副什么也不怕的口吻:“那你就去查吧。” 商领领的笔录就到这里。 时间拨回她和商宝蓝前天见面的时间点:六月二十七号,下午四点五十二分。 他们在配音棚外面的走廊。 商宝蓝开门见山地问:“六一儿童节的礼物是你送的吧?” 她不笨,猜得到鹬蚌相争后得利的会是谁。 商领领装傻:“什么礼物?” 商宝蓝挑明:“你挑拨我跟我妈的关系,不就是想渔翁得利吗?” “那你怎么还上套?” 因为诱饵太诱人。 知道来历不明,商宝蓝还是用了那份儿童节礼物。 只是她有个问题一直都想不明白:“害你爸妈的是商裕德和何婉林,你为什么连我也算计?”她神色委屈,“从我来商家的第一天,我就对你卑躬屈膝、百般讨好,什么都顺着你,我从来没得罪过你,从来没有对你大声说话,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利用我?” 还装无辜。 “商宝蓝,你不累吗?”商领领看她演戏都看累了,“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没有一刻不在装,装是我爸的女儿,装是商裕德的女儿,装是岑永青的女儿,你就不能不装?就不能让我见见你本来的样子?” 她红着眼反驳:“我怎么装了?” “骗我去游乐园那件事,你不会忘了吧?” 那时候杨姝精神状态不好,有自杀倾向,她消失了几天。如果不是商宝蓝说在游乐园看到了杨姝,商领领不会去那。 “我怎么知道你会被绑架?我不是故意的。”商宝蓝八年前也是这么解释的。 “那你把我爸爸放出去这件事呢?” 商宝蓝垂下眼皮:“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装?”商领领耐心耗尽,眼里的杀气压不住了,像破冰的利刃,“当年岑永青让我妈交赎金,我爸被商裕德关起来,是你把我爸放出来的,你都忘了?” 【是董事长的意思,董事长让我去找合适的人选,何婉林又背着董事长偷偷给了我一笔钱,向我推荐了一个叫岑永青的亡命之徒。】 【绑匪指定让太太去交赎金,这也是董事长的意思。】 【哦,还有一件事,宝蓝小姐偷了我的钥匙,把小商总从房间放了出来。】 【宝蓝小姐说她不是故意,让我别告诉董事长和何婉林】 这都是侯勇辉的原话。 何婉林用枕边风煽动商裕德,商裕德利用绑架案除掉毁了他儿子的杨姝,何婉林黄雀在后,通过司机侯勇辉的嘴把情夫岑永青介绍给商裕德,岑永青负责绑架和撕票杨姝,商宝蓝是最后一环,放出商淮裕,只要他出去,就一定会代替杨姝去交赎金。 商裕德就这么被摆了一道,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商华国际的继承人。 这才是整个绑架案的过程。 这放人的最后一环,连何婉林都不知情,何婉林那时候还没把主意打得那么远。 “你无辜?”商领领往前,不断逼近商宝蓝,“你可不无辜,你厉害得很,十几岁就会运筹帷幄了。你妈到现在都以为当年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要真跟你没关系,你怎么会把我爸放出去,我猜何婉林是被你当枪使了,你用话术让她生出谋财害命的念头,她再去商裕德那里吹吹枕边风,结果你还不满意,你真正想铲除的是商家的继承人,所以你让我爸取代我妈妈去交赎金,去送死。” 商宝蓝接连后退,撞到身后的墙上。 她十五岁才来商家,被商家的奢华漂亮迷了眼,被商领领房间里漂亮裙子和红宝石勾了魂。 “你在我房间干嘛?” 她手里拿着商领领的裙子,只是想偷偷穿一下。 ------题外话------ ***** 商宝蓝才是绑架案的终极boss 7017k 390:血债血偿,连本带利(四更) 她手里拿着商领领的裙子,只是想偷偷穿一下。 商领领却露出那样嫌弃的眼神。 “我、我……”她支支吾吾。 商领领将裙子抢回去:“谁准你碰我的衣服了?” 她连忙低下头道歉,唯唯诺诺:“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珠子说掉就掉。 商家的帮佣阿姨宁姨听见声音过来:“怎么了小小姐?” 小小姐。 她商领领是商家的公主,是商淮序的掌上明珠,是整个帝律公馆都要敬三分、怕三分的小魔头,是商业版图已经绘到了国外的未来继承人。 这个世界真不公平,凭什么有人生来就含着金汤匙。而有的人,四处奔走,只有一个靠美色的母亲,换了一个又一个父亲。 商领领把裙子扔在地上:“把这些衣服都拿去烧了。” 宁姨不解:“这好好的衣服烧它干嘛?” 商领领看都不看一眼那些被商宝蓝碰过的衣服,年少的她骄傲又冷漠:“脏了。” 宁姨抱着衣服出去了。 商宝蓝仍然窘迫羞愧地站在原地,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你出去,以后不准来我的房间。”商领领恶狠狠地警告,“也不准靠近我爸爸。” 那时候,她们母女刚来商家,商裕德只说是朋友家的妻女,外面都揣测说那是商淮序的风流债。 商领领也因此对她们母女百般刁难。 “咣——” 杯子被摔碎。 何婉林被商领领推倒在地,碎片扎到了她的手。 商宝蓝急忙跑过去:“妈!” 母女两个一个跌坐、一个下蹲,都低人一等。 商领领指着何婉林说:“带着你的小狐狸精滚出我商家。” 何婉林那时候有勾引商淮序的意图。 商领领极其讨厌她们母女。 商领领走了之后,商宝蓝把何婉林扶起来,哭着说:“商领领也让我滚。” 何婉林握着她的手说:“宝蓝,你记住,我们要忍,不管他们父女怎么对我们,我们都要忍下去。” 商宝蓝甩开何婉林的手,哭得不能自已:“我们为什么要忍?我身上流的不是商家的血吗?” 进商家的门之前,何婉林就告诉过她,她也是商家的人,商家的一切最终会是她们的。 “如果没有商淮序和商领领就好了。” 商宝蓝这句带着哭腔的话,像一颗种子,种进了何婉林心中那个罪恶的丛林里。 但她不知道的是,商宝蓝是故意播种,悄悄地、潜移默化地、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次又一次给种子浇水,催着它越长越盛。 “爷爷很讨厌领领的妈妈,如果我们能帮爷爷做点事就好了。”商宝蓝那时候管商裕德叫爷爷。 “领领的爸爸这么喜欢她妈妈,要是她妈妈没了,她爸爸应该也活不下去吧。” 何婉林心想:对啊,只要杨姝没了,商淮序肯定活不下去。 “他们其实很疼领领的。” “领领好讨厌,她又在背后说妈妈的坏话,要是她被坏人抓走就好了。” “……” 一句一句、偶尔地、不时地、假装无意地、假装天真地给何婉林心里的种子浇水。 “我今天路过商华国际了,那里好大好大。” “妈妈,我很喜欢这里,我们不能留下来吗?是不是没有商领领他们一家我们就能留下来了?” “妈妈,爷爷什么时候才会认我们?” “公司的事好像都是领领爸爸说了算,爷爷都没有话语权。” “好羡慕领领啊,以后商家的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 “领领那么讨厌我们,以后肯定会赶走我们。” “……” 终于,何婉林的矛头对准了商领领一家。 那时候的商宝蓝才十五岁,一脸的天真,一肚子的心机。 “你这个表情……”商领领本来还只是猜测,现在可以确定了,“看来都被我说中了。” 八年前的绑架案,商宝蓝才是真正的推动者。 商宝蓝把眼泪一擦,抬起下巴:“随你怎么说。” 她转身离开。 商领领一把拽住她的头发。 她痛得大叫一声:“商领领——” “给我等着,这笔账没完。” 商领领松开手,擦了擦手。 ***** 商请冬和商领领先后做了笔录。 欧阳小丁在审讯室的隔壁分析:“商领领和商宝蓝有旧怨,她有杀人动机。商请冬是商领领的弟弟,帮姐姐报仇也可能成为杀人动机。姐弟两人互相证明案发时不在场,但又都不说那个时间点去北郊民宿做了什么。” 小丁越想越觉得问题很大:“这对姐弟太可疑了。”他问旁边的老蒋,“你说不在场证明会不会是假的?案发小区的监控不是还拍到了一个包裹严实的女人吗?那个女人会不会就是商领领?商领领杀了商宝蓝,商请冬为了袒护她,所以帮她做假证。” 老蒋卷起a4纸,敲敲他的脑袋:“别光动嘴皮子,赶紧去民宿核实一下。” ------题外话------ **** 还有几更,明天再发,你们先睡哈 7017k 391:陆家的秘密(五更) 景召已经到了,雨伞放在座位的旁边。 商请冬与他隔着一个座位。 “我不喜欢你。”商请冬说。 景召回:“我也不喜欢你。” 商请冬不在意景召说什么,就自己说自己的:“但我姐很喜欢你。”他看着景召,语气变得更加强硬,“你不能喜欢别人,哪怕我姐不喜欢你了,你也不能喜欢别人,你再喜欢别人,就拉低了我姐的档次。”他想到了商宝蓝,看景召就更不顺眼了,“就算是我姐不要你,别人也不能要。” 景召挺真诚地建议了一句:“找个医生看看吧。” 商请冬瞪他。 商领领过来了。 商请冬眼神立马变乖:“姐。” 商领领坐到景召和商请冬中间隔的那个位子上,她问景召:“工作忙完了?” “嗯。” 方路深招手,叫景召过去。 商领领说:“我在这儿等你。” 景召把伞给她拿着,去了审讯室。 商请冬待在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他一个医生,忙得很。 商领领说:“你先回去吧。” “我陪你等景召。” “我和景召已经结婚了,你可以不叫我姐,但如果你叫我姐,景召就是你姐夫。” 商请冬脑袋耷拉:“哦。” 审讯室。 开始之前,方路深让老张回避一下。 “我先问你两个问题,你可以不答,但不要撒谎。” 景召问:“我不答你就不追问?” “不追问。” “问吧。” 两人多年好友,这点默契还是有。 达成了共识,方路深开始问了:“岑永青是不是你放出去的鱼饵?” “嗯。” 这个回答在方路深的意料之中。 第二个问题,方路深问:“何婉林绑架案、岑永青的死、商宝蓝的死,你有没有参与?商领领有没有参与?” “没有。” 虽然猜到了,但方路深还是松了一口气,他需要景召的这颗定心丸。 他相信景召,只要景召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不仅景召没有,商领领也没有。 “老张,进来吧。” 老张进来,关上门。 方路深翘着腿,坐姿很随意:“我们开始吧。”他先例行公事地问一下,“前天晚上九点到十点你在哪里?有不在场证明吗?” “在工作室,我的助理也在。” “前天上午九点十三分,商宝蓝跟你通过电话,你们说了什么?” 前天上午九点十三分,那是商宝蓝保释后刚出警局的时间点,她第一个找的就是景召。 “她约我见面,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见了吗?” “我拒绝了。” 是景召的风格,异性的单独邀约,景召一般都不会搭理。以前同窗的时候,方路深没少见景召拒绝异性。 “但下午一点左右她来过我的工作室。” “说那件很重要的事?” “嗯。” 时间倒回前天下午,商宝蓝不请自来。 这让贺江很头疼。 “景老师。”贺江去敲暗房的门,“商宝蓝小姐来了。” 景老师上次说,别什么人都放进来。 但大白天的,工作室开着门,别人的脚长在别人脚上,自己就进来了,贺江也拦不住啊。 景召没开门:“我没空。” 很明显了,是逐客的意思。 贺江希望不请自来的客人能识趣点:“不好意思啊,景老师没空。” 但商宝蓝并不识趣。她倒也不上前打扰,就在工作室的大厅里等。 中途,贺江委婉地逐了几次客。 商宝蓝依旧不离开,等景召从暗房出来,她立马上前:“我们谈谈可以吗?我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 景召往接待台看了一眼。 贺江恨不得把头就地埋了,他能怎么办?他也不能把人扛出去啊,他是家里有女王的人,哪能扛别的女人,手还要不要了? 贺江埋着头,竖起耳朵。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我知道一个陆家的秘密,而且对你很重要。”商宝蓝看着景召,眼神很迫切,“我可以把秘密告诉你,作为条件,你能不能答应我三件事?” 她已经暴露了,陆家人可能不会放过她,她需要给自己再找一个靠山。不管是出于她的私心,还是出于景召和陆家的关系,这个人都非景召莫属。 景召问都没问是什么秘密,转身回暗房。 商宝蓝一时着急,抓住他的袖子:“一件,一件就好。” 景召侧了侧身,避开商宝蓝的手:“我对别人的秘密不感兴趣。” 他平时待人绅士,很少这么不近人情。 商宝蓝心里的不甘快要将她的理智湮灭,她喜欢的人,凭什么是商领领的。就算孤掷一注,她也要试试。 “事关你外公,你也不感兴趣吗?”她知道景召在华城的母亲就是被陆家赶出家门的那位二小姐。 “你就是用这个秘密让陆家帮你灭口的?” 商宝蓝两道秀眉轻蹙,泪眼盈盈婆娑:“你为什么会这么看我?你也觉得是我绑架了我妈妈吗?不管你信不信,岑永青的死和我无关。” 她哭得凄凄楚楚,梨花带雨。 景召眼神漠然,毫无波澜:“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我……”商宝蓝抬起头,很妩媚的一双眼,带着羞怯,“我想成为你的人。” ------题外话------ ***** 等我,再更一章 7017k 392:你没有资格跟商领领比!(六更) “我……”商宝蓝抬起头,很妩媚的一双眼,带着羞怯,“我想成为你的人。” 她从小就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男人,何婉林利用他们,玩弄他们。男人没有几个能真正管得住欲望,更何况是喂到嘴边的肉。 她一步一步靠近,红唇轻启,字字句句都在引诱:“你可以继续跟商领领在一起,我不需要名分。” 她伸出手,将要碰到景召。 景召却避她如蛇蝎,往后退了好几步,都说桃花眼最会含情,他眼里含的却是冰刀子,不仅冷漠薄情,还杀气凛凛。 还有厌恶。 就像当年商领领看她那样,把她当成脏东西。 “你不该来找我,让一个人不得不开口的办法我有很多。” 景召转身上楼。 商宝蓝失控地朝他喊:“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 “在丹苏的时候,你不是还救了我吗?在你眼里,我难道就没有一点点不同?”她不甘心,“我哪一点比不上商领领?” 景召没有回头。 “你没有资格跟她比。” ***** 时间回到当下,景召的笔录还没做完。 “商宝蓝暗恋你?”方路深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不知道,不熟。”景召说,“商宝蓝保释之前,他的律师去过陆家,她的死可能和她知道的那个秘密有关。” 这么看来,陆家人的嫌疑很大。 做完笔录,景召出来。 商领领坐在座位上,在叠雨伞布,把每一块伞布都抚平得整整齐齐。 景召走到她面前:“饿了吗?我们去吃午饭。” 她立马跳下椅子,一手抱着伞,一手挽住景召:“嗯,走吧。” 商请冬蹑手蹑脚地跟上去:“姐,我也没吃午饭。” 商领领回头看了一眼,问景召:“景召,你能不能帮我管方路深要个东西?” “要什么?” “你之前给我的那个社会服务令的册子。” 景召让商领领在门口等,他进去帮她管方路深要册子。 “景召,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 社会服务令的册子能随便给吗? 方路深骂了句乱搞,没盖公章,把册子扔给了景召。 景召给了商领领,她再转手给了商请冬。 “帝国有一种刑罚,叫社会服务令,社会服务满两个小时能盖一个章。如果我做错了事,我就会去孤儿院做义工。” 这都是景召教她的。 她不学好,景召舍不得罚,只能这么教。 “请冬,在这个册子盖满章之前,我不想见你。” 商领领说完就要走。 商请冬忍不住跟上去:“姐。” “你既然叫我姐,就要听我的。” 商请冬脚步停下:“我听的。” 他永远都会听她的话。 “好好反省。”商领领回头,“还有,对关山山好一点。” 商宝蓝遇害的那个晚上,商领领去过深明医院。她遇到了关山山,关山山蹲在离商请冬办公室最近的那个楼梯口。 关山山看见她,猛一站起来,但蹲久了腿太麻,趔趄了一下:“领领姐。” “你蹲这里干嘛?” 关山山戴着口罩,就露出一双漆黑有神的眼睛:“我蹲请冬下班啊,你来见请冬吗?” “嗯。” 关山山笑起来眼睛眯得弯弯的:“他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她也跟着高兴。 她的对商请冬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直白又猛烈。 “山山,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请冬?” 关山山坚定地、毫不犹豫地说:“因为请冬救过我,也因为他很可怜,跟我一样可怜。” “哪里可怜?” 关山山却问商领领:“姐,你见过请冬哭吗?”她没有等商领领回答,“我见过。” 她见过,很多次。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请冬只要喝醉酒就会哭,一定会哭。”关山山红着眼,抓着商领领的手,“领领,请冬和你是很像的人,你有景召救你,有他拉你上岸,有他教你做个很好的人,但请冬没有,你教教他吧,只要是你的话,他都会听的。” 关山山哭了。 她是娱乐圈的小刺猬,在外只做恶女,她把所有的心软都给了商请冬。 只有她知道,商请冬很爱哭。 ***** 商领领敲了敲门。 “进来。” 商请冬刚下手术台,一看见商领领就笑了:“姐。” “你上次说,你的心理医生叫瞿梅是吧?” “嗯。” 商领领去找过瞿梅:“你撒谎,你根本没有去看医生。” 商请冬是一次都没去过,他撒谎只是为了安抚商领领,为了装出改过自新的样子。 “我没有问题,不需要看医生。” “所以你就敷衍我?” 她生气了。 商请冬最怕她生气,他总是很快服软:“姐,你别生气,如果你希望我去看医生,那我就去。” “跟我去个地方。” 他们去了北郊的民宿,就是那个时间段,商宝蓝遇害了。 商请冬没有进去,停在门口:“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民宿已经停止运营了,很荒凉,院子没锁,草长得很高。 商领领指着里面:“明悦兮就是从那里摔下来的。” “你怀疑我?”漫天都无星辰,只有远处孤零零的路灯亮着,商请冬的眼睛很亮,像黑夜里的焰火,“她死的时候,我人就在你身边。” ------题外话------ ***** 还有几更,下午六点半见 7017k 393:新转机,谁才是真正主谋(七更) “你怀疑我?”漫天都无星辰,只有远处孤零零的路灯亮着,商请冬的眼睛很亮,像黑夜里的焰火,“她死的时候,我人就在你身边。” “明悦兮掉下来之前,你也去过楼顶,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楼顶吗?” 商请冬低着头,不看商领领的眼睛:“我上去吹风。” 他和警察也是这么说的。 “你还要撒谎吗?” “姐。” 他慌张抬头。 她都知道,她只是没有戳破而已。 “我收到过一张八年前的老照片,照片里景召被我锁在笼子里。那张照片是明悦兮发给我的,她还发给了杨康年。知道我八年前在华城住址的人只有那么几个,一个一个查、一个一个问。” 查问的结果排除了所有可能,只剩下商请冬。 “照片是你发给明悦兮的,你知道明悦兮喜欢景召,你想利用她让我和景召分手,然后回帝都。但你没料到明悦兮拿到照片却只想着卖钱,不敢找我卖,就找了杨康年。” 商请冬沉默,一句都不辩驳。 “明悦兮死的那晚,你上楼顶跟她说了什么?” “让她闭嘴,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明悦兮知道了照片和他有关,想要敲诈,他上楼是去给封口费。 商领领看着他的眼睛问:“何田推她下楼跟你有关吗?” “没有。”他眼睛有些红,迎着风,瞳孔里有闪动的泪光,“我做了我就会认,你不信我?” 商领领也想信。 但说实话,信商请冬就如同赌博。 关山山不是也说了吗,她和商请冬是很像的人,是同一个家庭养出来的姐弟,身上都有父亲商淮序的影子,有偏执执拗的灵魂。 她自己以前不也是个小魔女。 她还有一件事要确认。 “你之前跟我说,商裕德生病之前,何婉林就带商宝蓝去做了体检,说明商裕德的病是何婉林弄出来。我问了问你的同事,有没有什么人为的办法能致使肝脏衰竭,他说有,说前阵子有个有问题的药会损害肝脏,而你是肝胆外科的医生。请冬,我不相信巧合。” 既然都说是巧合,说明不会有实质性证据。 商请冬完全可以掩盖过去,但他没有。 “她来医院做检查,听到了我的话,是关于那个药的。” “你是故意让她听到的,还是无意?” “故意。” 他刚刚就说了,是他做的他就会认。 明悦兮的死的确跟他无关,但商裕德的病是他有意引导。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商请冬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也不后悔,言辞强硬:“我又没让她去犯罪,我只说了那个药的问题,是她自己心术不正,随便给把刀就拿去捅人。”他不再隐藏,眼里都是恨意,“她们母女一来商家,你就被绑架,偏偏那个时候,我被商裕德支走,分明是他们故意的,他们故意害你,故意害我们爸妈,我没弄死他们就算轻——” “请冬!” 她和商请冬果然是姐弟,那想杀人的劲儿简直一模一样。 “姐,我可以帮爸妈报仇,我不会让你脏了手。” “那你要脏自己的手吗?” 脏了又怎么样,他不在乎。 “商请冬。”连名带姓,带着怒气,商领领冷着脸说,“你是外科医生,你的手是用来救人的。” 商请冬也憋着气:“你在乎吗?” “我要是不在乎,为什么要跟你在这鬼扯?” 他眼睛一亮:“姐。” 商领领扭头:“回去吧,我会帮你找心理医生。” “哦。” 商请冬跟上。 虽然说开了,但该罚还是要罚,社会服务令的册子必须盖满章。 二十九号下午。 欧阳小丁去了一趟北郊。 “方队,北郊只有一家民宿,已经关门大吉了,没有监控。” 就是说,商领领和商请冬的不在场证明没办法核实。 小丁还有大发现:“而且,那家民宿是明悦兮那个案子的案发现场。” 你说巧不巧? 太巧了。 有猫腻啊。 小丁热出了一脑袋汗,他把自个儿脑袋搁空调下面:“方队,用不用把两人再请过来?” “不用。” 明悦兮的案子是方路深经手的,案发之前,除了凶手何田,商请冬也去过楼顶。他当时怀疑过商请冬,反复验证核实了所有证据,凶手是何田没错。 “老张,你去一趟陆家。” 陆家? 老张第一个怀疑的是:“季寥寥?” 景召做笔录时提到了陆家,案发当晚去过荣星半岛的还有一个包裹严实的女人。季寥寥是公众人物,在外不轻易露脸,刚好符合。 “还有陆常悠和林浓,都问问。” 老张喊上小林:“我现在就去。” “小丁和姜婷婷,”方路深说,“你俩去罗锦成的律师事务所。” “ok。” 方路深去了趟商宝蓝家。 如果他之前的推断是对的,商宝蓝手里应该还有何婉林的把柄。 他戴上手套,进屋查看。 下午三点零五分。 方路深回警局,重新提审何婉林。在回警局之前,他去了一趟惠丰大厦。 他在商宝蓝的家里找到一张储物柜的寄存票根。 六月二十七号下午,也就是商宝蓝案发的当天,她在惠丰大厦的储物柜里寄存了一个文件袋。 文件袋里有何婉林故意谋害商裕德的罪证。 “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我知道的已经都说了。”何婉林已经着手让律师给她办理取保候审。 方路深把笔记本电脑转个方向,点开视频。 ------题外话------ **** 码字码忘了。 7017k 394:何婉林玩完,陆家陷入风波(八更) 方路深把笔记本电脑转个方向,点开视频。 “董事长呢?” “董事长在书房。” 拍摄角度应该是墙上一个位置很高的角落,整个大厅和厨房都在视角里。 “董事长今天的药吃了吗?” 商家的帮佣宁姨说:“还没有。” 何婉林接过装着药和水杯的托盘:“给我吧,我给他送过去。” 宁姨去了厨房。 何婉林回头看了一眼厨房门口,将塑料药盒中的胶囊拿走,再将藏于掌心的胶囊放进去。 两种药表面的囊衣看上去一模一样。 方路深按下暂停:“视频已经鉴定过,不是伪造的。” 这便是商宝蓝存在存在惠丰大厦的保命符。 何婉林表面镇定:“这能说明什么?” “我们已经查了你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这个号码的主人是个药商。”方路深把通话记录的单子和照片推到何婉林面前,“他已经招了。” 何婉林盯着眼前的证据看了很久,抬起头:“视频是谁给你们的?” “算是商宝蓝给的。”方路深用笔敲了敲电脑的屏幕,“这就是你杀她的动机?” 何婉林失声大喊:“我没有杀她!” “作案时间、动机,死者脸上的指痕,还有你留在现场的指纹,现在所有证据全部都指向你。” “但我没有杀她,我真的没有杀她。”事到如今,为了撇掉嫌疑,她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是打了她一巴掌,但我还没拿到这些东西,我怎么可能杀她。” 她上次的口供没有作假,只是没有说完整。 二十七号晚,她和商宝蓝撕破脸之后,还谈了一桩交易。 “你带去认爹之前我就知道了,我不过是你攀附豪门的一个筹码而已,你和岑永青的女儿死了,我就成了替代品,但我也扮演了这么多年的替代品,辛苦费你总得给我吧。可是你呢?你就只想一脚把我踹出去。”商宝蓝又恨、又嚣张,“你肚子的孽种是我让岑永青踢掉的,就多加了一百万,你昔日的情人就——” 何婉林抬起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就算没了孩子,我的股份也不会给你,一分一毫你都别想得到。” 商宝蓝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没被激怒,反而笑了:“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她拿出手机,点开视频。 “董事长呢?” “董事长在书房。” “董事长今天的药吃了吗?” “还没有。” “给我吧,我给他送过去。” 视频还没放完,何婉林就冲过来抢手机。 商宝蓝躲过她的手,一转身,走到阳台。 何婉林急了,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一把夺过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商宝蓝看她如此张牙舞爪,觉得有趣:“你摔我手机没用,还有原件呢。” 她怎么可能傻到只存在手机里。 何婉林双目通红:“这是谁录的?谁给你的?” 到底是谁在算计她? 商裕德还是宁姨?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把这个视频和药商的名字交给警察,你会被判多少年?”商宝蓝抱着手,煞有介事地拧眉思索,“这应该算故意伤害呢?还是杀人未遂呢?” 第二次了,何婉林栽到她手里,她还真是头锋牙利齿的白眼狼。 “你想要多少?” 商宝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全、部。” 何婉林手里还握着商华国际百分之四十二的股份,那是商家商业王国的半壁江山,是何婉林努力是十多年才谋来的泼天富贵。 现在要他拱手相让,无疑是割她的肉。 “我只能给你一半。” 商宝蓝不接受讨价还价,语气轻轻松松,完全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那你都留着吧,留着去监狱里花。” “你——” 商宝蓝悠悠打断:“妈,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是我用肝脏换来的,早晚都要还给我的。”她趾高气昂的,像在施舍,“我们母女一场,我不会亏待你,该给你花的我一分都不会少给你。” “全部不可能,我和周宪已经领了结婚证,没有做婚前财产公证,股份已经是我们的夫妻财产了。” “你们居然领证了。”商宝蓝笑出了声,“您这是动了真情了?” “天啊。” 她嘲讽:“踩着那么多男人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你居然还有真情。” 这是她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那好吧,他也算我的继父,他的后半辈子我会养的。至于你怎么跟他说,那是你的事,我只要结果,明天之前,转让邮件没有发给所有股东,我们就警局见。” 何婉林怒目切齿,恨不得推她下高楼,好让她粉身碎骨。 “你这副表情是要杀了我?”商宝蓝抱着手,背靠着阳台的护栏,“你可以试试,我要是死了,那些证据马上就会送到方路深手上。” 何婉林只带走了那只摔碎了屏幕的手机。 ***** “这就是我们谈话的全部内容,我没有撒谎。”何婉林说,“商宝蓝的手机还在我那里,里面也有这个视频。” 方路深从审讯室出来。 “老张他们回来了没?” 老蒋说:“还没有。” 在时间线上,何婉林比那个包裹严实的神秘女人要先到荣星半岛,如果那个神秘女人是陆家人,而她又见到了活的商宝蓝,那何婉林就能排除嫌疑。 太阳快落山了,老张和小林才回来。 他先喝口水:“季寥寥说没有去过荣星半岛,案发时她在一个队友的家里,那个队友还帮她作了证。林浓当晚在家,家里的帮佣阿姨能给她证明,陆常悠当晚和帝律公馆的几位太太聚会,也都能作证。” 陆家的三个女人,全部都有不在场证明。 ------题外话------ **** 晚上十二点左右,应该还会更两更。 7017k 395:凶手浮出水面,周宪的身份(9更) 陆家的三个女人,全部都有不在场证明。 至于罗锦成律师那边,他承认自己去陆家见过季寥寥,但与商宝蓝无关,他是去解决季寥寥的合同问题,季寥寥要跟宝石娱乐解约。 解约的事老张都去确认了,还确实有此事。 线索又断了。 “罗锦成一个刑事案件的律师,怎么会接艺人解约的案子?”老蒋不相信罗锦成的说辞。 “人罗律师说了,钱给得多的他都接。”欧阳小丁摸了摸因为加班四天没洗的油头。 啊,头疼。 “把季寥寥那个队友的地址给我。” 老蒋报了地址。 方路深拿了车钥匙走了。 陆家。 家里下午来了警察,公馆很多人都看见了,外面免不了有风言风语。 晚饭后,陆常悠训斥季寥寥:“那个姓罗的律师是商宝蓝之前的律师,你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还跟他扯上了关系?” “我不知道他还接过商宝蓝的案子。” 保姆端了饭后清茶过来。 陆常悠斟了一杯茶,细细品着:“多注意平时的言行,少在外面惹祸。” 季寥寥嘟囔:“我哪有惹祸。” “没有惹祸怎么被宝石娱乐踢出来了?” 说到这里,季寥寥愤怒不已:“还不是因为商领领!岑肆和商领领有一腿,所以才看不惯我。” 陆常悠皱起眉头,神色不悦。 季寥寥太不像她养出来的女儿,从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毛躁又娇纵,没有半点她哥哥的沉稳。 “商华国际现在是商领领说了算,你少去招惹她。” 季寥寥心不甘情不愿地犟嘴:“我干嘛要怕她,我们梵帝斯也不比她商华国际差。” 商领领是千金大小姐,她也是啊,凭什么低她一等? “人家是继承人,你是吗?” 季寥寥一时嘴快:“我哥是啊。” 陆常悠合上茶盖,瓷器碰撞,发出微微声响。 “股份还没转给你哥。” 这句话是提醒,也是警告。 季寥寥知道说错了话,坐到陆常悠身边,挽着她撒娇:“妈,我没别的意思,我是知道你很疼哥哥和我,所以才那么有底气。” 陆常悠拂开她的手:“说话也不过过脑子。” 她起身,给陆常悠添茶:“这不是在家里嘛,你是我妈,我当然有什么说什么啦。”添好了茶,她端到陆常悠面前,“妈,我现在解约了,你帮我弄一个工作室好不好?” 陆常悠接过茶杯:“等你哥回来再说。” 喝完了茶,陆常悠去了书房。 季寥寥摊开手,掌心全是汗,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 “等我成立了工作室,就把你签进来。” 只说了一句,季寥寥就挂掉了电话,一回头,看见林浓站在身后。 季寥寥立刻拉下脸:“你什么时候下楼的?” “刚刚。” “你是鬼吗?走路都不出声。” 林浓没有搭理她,去了厨房。 ***** 次日,是六月的最后一天,也是今年六月气温最高的一天,太阳像个火球,毒辣地烤着这座繁忙的城市。 景召工作结束,给商领领打电话。 “在家吗?” 商领领说:“在外面喝茶。” “约了朋友?” “嗯。” 景召没有过问是哪个朋友:“午饭呢?” “跟你一起吃。” “那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过去接你。” “好。” 商领领挂了电话,把茶馆的地址发过去。 她放下手机:“我们说到哪了?” 周宪坐在她对面:“说到收尾。” 商裕德在疗养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商宝蓝已经死了,何婉林的牢狱之灾也已经板上钉钉,需要收尾的是何婉林手里那百分之四十二的股份。 这个股份自然不能留给何婉林去监狱里花。 “收尾的事要继续麻烦周先生了。” 周宪悠然自得地喝着茶:“商小姐客气了。” “我有个私人问题想问周先生。” “你问。” 商领领很好奇:“你和何婉林有仇吗?” 她会和周宪合作,是周宪先找上门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蓝调,周宪是蓝调的调酒师。 他把调好的酒端到商领领面前:“你好,商小姐。” “你认识我?” “我叫周宪。”他介绍完自己,递给商领领一张烫金的名片,“这是何婉林给我的名片。” 上面有何婉林的号码。 商领领借着镭射灯的光打量眼前的人:“所以呢?找我干嘛?” 此人不仅知道她是谁,还知道何婉林和她的关系,显然是有备而来。 “我想成为帮你做事的人。” 就这样,他们成了盟友。 周宪是很合格的盟友,会献策,而且服从性高。 7017k 396:童年杀,漂亮有罪(10更) 周宪是很合格的盟友,会献策,而且服从性高。 “你和何婉林有仇吗?”商领领想知道周宪真正的目的,她猜应该不止是为了钱。 “如果我说有,你会不会放心一点?” “会。” 敌人的敌人才能成为牢固的盟友。 周宪如她所愿:“有。” 周宪走后,商领领在茶馆等了十来分钟,景召来了。 她上了车,也不系安全带,在思忖什么,十分出神。 “在想什么?” 商领领脱口而出:“周宪。” 景召帮她系上安全带:“别想了。” “我在想他和何婉林有什么仇。” 车外气温很高,车里开着空调,商领领今天穿了短裙,景召把薄毯盖到她腿上:“这不是你思考就能想得出来的问题,你还是想想中午吃什么。” 她正想着,电话响了,是关山山打来的。 “景召,我们先去深明医院。” “怎么了?” “关山山说,请冬突然晕倒,现在在救护车上。” 医生说是神经源性休克。 景召和商领领到的时候,商请冬还没醒。 负责商请冬的医生证件上写着普外科,刘皓轩:“你是商医生的姐姐吧,我在商医生的办公桌上看到过你的照片。” 商领领问:“他要不要紧?” “不用担心,没什么大碍。” “谢谢。” “不用客气。” 关山山被经纪人强行带走了,景召出去买午饭,商领领留在病房照看。 她刚刚问了医生,想知道病因。 商请冬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刘皓轩说有可能是精神创伤。 “不要……” “你说什么?”商领领凑近去听。 商请冬还在昏睡,嘴里无意识地呢喃:“不要。” “不要什么?” 商请冬在做一个梦,是他经常做的梦。 梦里,有个漂亮的小孩。 “不要!” 小孩在挣扎。 丰满的女人按着他的头,强迫他趴在桌上:“不要挣扎,烫到了别的地方就不好了。” 女人掀起小孩的衣服,把滚烫的开水浇在他腿上。 商请冬突然睁开眼:“不要!” 他张着嘴,大口地喘气。 “请冬。” 听见商领领叫他,他原本呆滞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 “姐。” “嗯。” 他伸出手,拽紧商领领的衣服,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你别不要我,别不理我,我会听话,不要把我送回孤儿院。” 在九岁那年,冬天的某一天,姐姐开始不喜欢他了。 她看他的眼神变得很冷漠:“别跟着我。”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敢再跟着,呆呆地站着:“姐。” “也别跟我说话。”她狠狠地说,“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 四个字,把小小少年战战兢兢想要上前的脚步钉在了原处。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他生得好看,那幅皮囊天生就有破碎感,“姐,不要讨厌我。” “我不是你姐。” “姐。” 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却惹来她恶狠狠的威胁:“你再跟着我,我就把你送回孤儿院。” 他不知道为什么姐姐突然不喜欢他了,他不想回孤儿院,那之后就只敢偷偷地、远远地跟着她。 **** “请冬。” “请冬。” 商请冬慢慢清醒过来:“姐,我不喜欢孤儿院,我能不能换个地方盖章?” “嗯。” 他抓着商领领的手,闭上了眼。 来商家之前,他不叫请冬,叫阿喜,是天使孤儿院里生得最漂亮的孩子。 阿喜七岁的时候就知道了,漂亮也有罪。 因为漂亮,捐款的慈善家们最喜欢他,然后就会怜悯,就会捐更多的东西。 这时候,如果他再身体不好,那捐款的慈善家们会更心疼他,捐更多的东西。 可是他的身体很好,那怎么办呢? 孤儿院的阿姨们想破了头,开始折磨他,开始让他生病,有时候用开水壶,有时候用针,有时候推他到湖里。他就一直病着,这样既不会有人领养他,又会有人可怜他,捐一大笔钱给他治病 直到有一天,孤儿院来了一位大企业家。院里的阿姨把所有七岁的小男孩都带到企业家的面前。 大企业家打量着那些孩子:“都在这吗?” 副院长是位丰满的女士,笑起来很慈祥:“都在这了。” 就是这时候,阿喜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摔倒在大企业家的面前,他立马爬起来:“对不起,叔叔。” 无辜,可怜,脆弱,这些都是他生存的拿手好戏。 大企业家蹲下来,问他:“你多大了?” “七岁了。” 大企业家抬头。 副院长连忙说:“差点忘了,还有阿喜。” 7017k 397:七岁领领关了个小哥哥(11更) 副院长连忙说:“差点忘了,还有阿喜。” 就这样,阿喜和另外六个男孩一起被带回了商家。大企业家叫商淮序,是商家的少爷。 阿喜心想:他必须留下,他撒了谎,不能再回去,回去了会死,他必须活下去。 “领领,”商淮序朝着二楼招了招手,“来。” 阿喜抬头,看到了站在护栏后面的小女孩。 她穿着黑色的公主裙,手里抱着紫色洋娃娃,漂亮得像闪闪发光的宝石。 她扶着扶手上的红色狮子头,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爸爸。” 商淮序牵着女儿的手,走到那一排小男孩的面前:“我们领领不是想要玩伴吗?爸爸给你找来了。” 她不开心:“我只要我的小哥哥。” 她关在笼子里的小哥哥不见了,她难过了好多天。 “小哥哥去了很远的地方,爸爸还没找到他,我们先挑一个陪我们领领玩好不好?” 她看向那七个小孩,抬手指着阿喜:“我要他。” 商淮序笑着夸赞:“他是最漂亮的一个,我们领领真会挑。”商淮序走到阿喜面前,“你是哪一天生的?” “五月十五。” 这是孤儿院的人随便写的。 “比我们领领还小。”外面在下雪,商淮序说,“你是冬至来我们家的,以后你就叫请冬。” 阿喜很喜欢这个名字,以后他就叫请冬了。 商淮序很喜欢他,对他很好,给他买了很多很多的新衣服。 “领领喜欢跟你玩,你以后要好好陪她,要对她比对你自己还好。” 他重重点头:“我会的。” 他以后会好好陪领领,会对她比对自己还好。 ***** 商领领是第一个和他玩跳房子的人。 “你踩线了。” 她都不回头看线,愿意踩就踩:“我没有。” “哦。” 他每一次都会输,因为商领领会耍赖。 商领领是第一个送他礼物的人。 她有一屋子的童话书,都放在商家的阁楼里,阁楼一到下午,阳光就能照进去。 她最喜欢坐在地上看童话书。 他悄悄地爬过去,偷偷地她手里的手。 她合上:“这是我的。”她指着后面的书架子,“那上面的可以给你。” “哦。” 他爬上梯子,去书架子拿了一本彩色封面的童话书。 那时候他们七岁,商领领已经能认得很多字了,但他只认得一点点。 “领领。”他抱着书,去问她,“这个字我不认识。” “傻子,这是商请冬的请。” 他笑得像个傻子。 商领领是第一个袒护他的人。 “不要跟他玩,他是小魔女的跟屁虫。” 骂他跟屁虫的是齐家的老三。 商领领突然从树后面跑出来,捡了一块砖头,冲上去就把谢家老三的头砸破了。 谢家老三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出来。 旁边的小孩看见血,都吓坏了。 商领领把他拽到谢老三面前:“骂回去。” “我不会。” 齐老三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商领领说:“骂他鼻涕虫。” “哦。”他骂齐老三,“鼻涕虫。” 那次因为砸破了齐老三的头,公馆里又多了一条流言:商家的小魔女有暴力倾向,会打人。 商领领是第一个知道他怕热水壶的人。 电热水壶跳闸的时候,他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找理由说:“我不喜欢喝热水。” “胆小鬼,喝凉水。” 商领领嘲笑完她,就把热水壶砸了。 然后保姆又去外面说她坏话。 商领领是第一个和他做约定的人。 “请冬,”她爬到了树上,坐在树枝上面,晃着腿看太阳,“你会一直陪我玩吗?” “会。” “小哥哥不跟我玩,方路明也不跟我玩。”早晚有一天,没有人愿意跟她玩。 他在树下,仰着头说:“我会一直跟领领玩。” “你要是骗我,我就把你送走。” “我不骗你。” 商领领是第一个给他饺子的人。 “手伸出来。” 他把手伸出去。 商领领给了他一个速冻饺子。 “为什么给我饺子?” 她说:“今天是冬至。”冬至是他来商家的日子。 商领领是他的第一个家人。 那是他来商家的第四十三天。 “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姐姐。” 他刚好赶上换牙,缺了两颗门牙,漏着风叫她:“姐姐。” 他们曾经很要好,直到他们九岁。 直到他伪装的乖巧露出了尾巴,直到他摔死了抓伤她的狗,直到所有人都宁愿相信是她杀死了狗。 ***** 下午,回家的路上。 景召说:“天使孤儿院十年前就停办了。” 商领领闷闷不乐:“停办原因是什么?” “被人举报虐待儿童。” 7017k 398:荡漾的恋爱脑啊(12更) “被人举报虐待儿童。” 商请冬的腿上有烫伤留下的疤,他从来不提以前在孤儿院的事。 怪不得他小时候会怕热水壶。 “景召。” “嗯。” 商领领忽然很难过:“你别讨厌请冬可以吗?” “我不讨厌他。” “他跟我一样,没有人教他什么不可以做。” 她比请冬幸运。 她是因为父亲宠着惯着,任她长成了小魔女。 请冬却是因为要生存。他要乖巧,要让人喜欢,要在黑暗里求生。 ***** 关山山下午拍完戏,回家炖了个汤,然后带着汤去了医院。 商领领已经回去了,就商请冬一个人在。 “你好点了吗?” “嗯。” 他气色看着不错。 关山山一下午忙死了,身上赞助商的衣服都没有还,炖汤的时候弄脏了,估计得赔钱。 “我给你炖了汤,你要不要喝点。” “嗯。” 他居然没有拒绝。 好难得。 关山山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你笑什么?” 她把汤倒出来,心情非常好:“我以为你会赶我走。” 她来医院蹲他几个月了,商请冬每次都赶她走,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免得她多想,商请冬说实话:“我姐让你对我好点。” “这么听姐姐的话啊。”关山山突然灵机一动,“那我现在去求领领姐,让她叫你娶我还来得及吗?” 商请冬冷着一张俊脸:“别得寸进尺。” “好吧。”她就只进半尺,“还是先求她让我们交往。” 商请冬安静喝汤,不搭理。 没待到半个小时,关山山的经纪人董明丽女士来抓人了。 关山山被董明丽强制拖到了病房外:“天天往商请冬这里凑,你还演不演戏了?还当不当艺人了?” 关山山晚上还有戏要拍。 不过她哪还有心思演戏啊,满脑子只想给商请冬洗手作羹汤:“不演了,不当了。” “你知道网上怎么说你吗?”董明丽戳戳她的脑门,“恋爱脑!” 关山山之前官宣了圈外男友,后来又传出分手,狗仔也蹲过她一段时间。 但现在,狗仔都懒得偷拍了,是真的拍腻了,要蹲关山山,来医院就行了。 粉丝都知道,关山山恋爱脑。 关山山本人也知道:“我就是恋爱脑啊,反正我赚的钱已经够我后半辈子随便花了,现在就只有一个人生目标。” 她想到商请冬,眼角荡漾。 董明丽把她拉进了电梯:“别告诉我你的人生目标,我不想听。” “丽丽,我好喜欢请冬啊啊啊~~~” “……” 关山山被董明丽打包送去了片场。晚上有夜戏,但天还没黑,演员都在候场。 天气太热了,剧组场务挨个发冷饮。 发到关山山,场务恭敬地双手递上:“山山老师。” 关山山接过去,笑盈盈地说:“谢谢。” 场务受宠若惊,关山山在圈里可是出了名的难伺候。 片场还有一位难伺候的主。 场务送上饮料。 “寥寥老师。” 季寥寥在发呆。 “寥寥老师。” 季寥寥抬头:“啊?” 她的经纪人帮她接了饮料:“你这两天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 季寥寥拿了手机,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季攀夕说:“今晚的航班。” 季攀夕是晚上九点上的飞机,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他放下行李,先去了卧室,林浓还没有睡,在批改学生的作业。 “我回来了。” 林浓把作业本拿开:“吃饭了吗?” “没有。” 她下床,去给他做饭。 季攀夕拉住她:“想不想我?” “嗯。” 她的长相和她的名字相反,典型的淡颜系,算不上绝美,但清秀耐看。 “阿浓,我很想你。” 季攀夕偶尔会叫她阿浓。 那是她的小名,有次她发烧,自己一直喃着“阿浓不吃药”。 “我去做饭。” 季攀夕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到床上:“你明天还要上课,先睡吧,我让齐姨随便帮我弄点。” 他吻了吻她额头,说了声晚安。 等门关上,林浓睁开眼,冷冷地看着门口。 季攀夕去了厨房。 “攀夕少爷。” 他的名字是父亲季修取的,出生时夕阳刚好盘在山头,所以取名攀夕。 “我不在的这几天,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齐姨说:“商家的宝蓝小姐被人杀害了,警察来过一次,找大小姐、太太、寥寥小姐都问了话。” 齐姨习惯称呼陆常悠为大小姐。 太太是林浓。 “我给了太太做了不在场证明。” 季攀夕问道:“还有没有别的事?” “大小姐带太太去了一趟医院。” ------题外话------ **** 今天的量全部更完了。 这12章信息量很大,不要跳哈。 难得爆更一次,求个月票 7017k 399:谁是孩儿他爸(一更) 七月的第一天,早上下了一场雷阵雨,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 1403病床的孟女士今天气色好了很多,这一层都是神经外科的病人。 “庭宜。” 庭宜是孟女士的女儿,是一名现役的女团成员。 因为孟庭宜的工作特殊,所以即便经济不宽裕,还是让孟女士住在了单人病房。 孟女士舍不得钱,就和女儿说:“你让护工回去吧,妈这里不用护工。” “你身边没人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是还有护士在吗?” “护士又不总在病房,可能会有照顾不到的时候。”孟庭宜劝孟女士,“你就安心在这养病,不用担心钱,我已经都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孟女士脑子里长了个瘤,瘤的位置很不好,压到了神经,需要一大笔手术费,术后还有复健问题,都需要钱。 孟庭宜所在的团并不火,她在团里的人气又吊车尾,拿不出这一大笔钱。 “公司知道了我的情况,给我预支了薪水。” 孟女士自责不已:“是妈连累你了。” “你再说这种话我生气了。” 门外有人敲门。 孟庭宜去开门:“你怎么来了?” 孟女士问:“谁啊?” “阿姨你好,”是季寥寥,“我是庭宜的队友。” ***** 院长办公室外,有人敲门。 “请进。” 有人进来,往座位上一坐,那个腿啊,长得能伸到办公桌的另一头。 院长宁望北,才是三十有二。 “你怎么有空过来?” 方路深和宁望北是姨表兄弟。 “听说你升院长了,来祝贺你。”他从兜里摸出一颗巧克力,当作贺礼,扔在桌上,“祝你平步青云。” “我怎么感觉你在敷衍我?” 就是在敷衍他。 方路深换个兜,又摸出一颗,扔桌上:“现在有诚意了吧?” 宁望北刚剥开巧克力的金箔纸。 方路深说:“帮我查个病人。” “就知道你没事不会来找我。”宁望北把巧克力扔嘴里,“你要查谁?” “神经外科,孟华英。” ***** 陈野渡的主治医生姓万,是个主任。 万主任这两天有点头疼。 “陈先生。” 陈野渡在看电视剧,对外界的声音不为所动。 “你告诉我,润润到底是谁的孩子?” 润润就是上集出现的、那个变性女主的原配妻子带回来的孩子。 原配面对女主时眼神闪躲:“是你的。” “你还要骗我?”女主把亲子鉴定扔在原配脸上,“润润的生父根本不是我!” 原配两行泪落下来:“润润是——” bgm响起。 这集又没了。 万主任上前:“陈先生。” 陈野渡嗯了声。 “那个,”万主任有点怕这个病人,这个病人床底有根手臂粗的棒球棍,“你已经可以出院了。” 陈野渡关掉电视,捂住腹部:“胃还是有点疼。” 万主任指了指自己左胸下面一点点的位置,友好提醒:“胃在这个地方。” “我又不是没付住院费。”陈野渡还不想出院。 “不是住院费的问题,是——” 床位啊! 陈野渡打断:“我现在要去找我女朋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题外话------ ***** 二更一小时后 7017k 400:秦响怀孕暴露,季寥寥被逮捕(二更) 陈野渡打断:“我现在要去找我女朋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把人撂下,自己走了。 一位女士正在五楼的连廊打电话。 她的小孩在旁边玩弹珠。 “哪个数据错了?误差是多少?” 公司里负责算绩效工资的员工出了错,给工人发错了工资。 女士的病还没看完,赶不回去,只能远程解决:“工人的绩效工资已经发了,这个月不好改。” 装弹珠的塑料罐子原本是用来装糖果的,盖子没拧紧,小孩用力一摇,弹珠洒出来,滚得到处都是。 他扯了扯女士的袖子:“妈妈。” 女士忙着工作:“你先出邮件给到各个车间,把情况说明一下,纠正后的绩效工资贴出来。” 小孩看着越滚越远的弹珠,很焦急:“妈妈,我的弹珠掉了。” “多发的部分从下个月的绩效工资里扣,邮件记得抄送我和李总。另外,把之前六个月的数据都重新核算一遍,如果也有问题……” 见妈妈不理他,小孩就自己去捡了。 玻璃弹珠顺着走道一直往下滚,秦响刚买完叶酸回来,五颜六色的玻璃弹珠恰好从她面前滚过去。 弹珠后面,有小孩追着在捡。 秦响帮忙一起捡,有几颗滚到了病房的走廊,若是被人踩到—— 有人啊了一声,摔倒了。 这个踩到弹珠的倒霉蛋正是季寥寥,她把墨镜摘了,看到了地上的弹珠,顿时火冒三丈:“谁扔的珠子?” 秦响正想着要不要逃走。 季寥寥看到她了,还认出她了:“又是你!” 不是冤家不聚头。 上次在影视城,秦响把汤洒到了季寥寥裙子上,季寥寥本来想把她赶走,结果反被陈野渡踢出了剧组。 秦响解释:“弹珠不是我的。”她回头看一眼弹珠的主人。 小朋友正害怕地缩在墙角。 秦响也不好意思推小朋友出来,默默地捡起了手边的两颗弹珠。 季寥寥屁股都摔麻了,脚也疼,窝了一肚子的火:“每次碰见你都没好事。”她捡起脚边的弹珠,看到四周没人,砸响秦响,“没事就在殡仪馆待着,出来找什么晦气!” 她扶着墙站起来,但脚脖子崴了,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踩上去钻心得疼。 秦响看她走路困难,过去扶她。 “滚开。” 季寥寥立马躲开,嫌她晦气。 下一秒,秦响往地上一倒。 这下季寥寥都傻了。 “喂。” 人好像晕过去了。 季寥寥踢了踢她的鞋子:“喂!” 还是没反应。 季寥寥伸手去推—— 这一幕刚好被前来寻人的陈野渡撞见了。 “秦响!” 两个字,满腔的焦急与愤怒。 季寥寥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 陈野渡跑过去,一把推开季寥寥:“你对她做了什么?” 季寥寥的手臂撞到墙上,渔夫帽掉在了地上,脸露出来,她疼得倒抽一口气,扶着手臂说:“我什么也没做。” 陈野渡把秦响小心抱起来,暴怒的目光像两把冰做的利刃,他看向季寥寥:“你给我等着。” “我根本就没碰到她!” 陈野渡没功夫听她辩解,抱着秦响,跑去找医生。 方路深刚好过来,见陈野渡抱着秦响,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季寥寥谋害我女朋友。” 陈野渡扔下一句话,抱着秦响走了。 方路深走到季寥寥面前:“你谋害秦响了?” 季寥寥简直无语了,脚也疼肩也疼,恼怒地说:“我没有,我连她衣服都没碰到。” 她把帽子和墨镜戴上,掸了掸衣服:真晦气! 方路深捡起地上两颗弹珠,装进随身带的证物袋里:“跟我走一趟吧。” “你凭什么抓我,那个女的就是个碰瓷的!” “凭你是杀害商宝蓝的嫌疑人。” 季寥寥愣住。 方路深拿出手铐:“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他拽过季寥寥的手,拷上。 看她是公众人物,他把自己额短袖衬衫脱下来,包住她手上的手铐。 “走吧。” 季寥寥站着不动,被衣服包住的手握得紧紧的:“抓人要有证据,你有证据吗?” 方路深打开手机里的照片,放到她眼前:“还认得这条丝巾吗?” ------题外话------ ***** 晚安~ 7017k 401:林浓给了关键性证据(一更) 方路深打开手机里的照片,放到她眼前:“还认得这条丝巾吗?” 时间倒回今天早上。 八点零二分,季寥寥出门,在陆家别墅外面碰到了季攀夕的秘书,韩立。 韩立与季攀夕、季寥寥是大学同学。 “寥寥小姐。” 季寥寥走过去:“那件事你有没有告诉我哥?” 韩立摇头。 她回头,看了看院子里,没有其他人,然后说:“你辞职吧,我会给你一笔钱。” 韩立没有立刻答复。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季寥寥是韩立的初恋,他也是因为她才进了梵帝斯。 韩立说:“我已经向季总申请了,下个月会调去国外的分公司。” 季攀夕已经出了大门,正往外面走。 季寥寥压低了声音:“这样也好,等事情过去了你再回来。” 八点三十七分,重案二组第三次开案件会议。 这次的重点是陆家的三个女人。 “陆常悠的不在场证明没什么问题,那晚跟她一起聚会的都是帝律公馆的富太太,方队你妈妈也在,不可能大家一起帮着她作假。” 方路深剥开巧克力的金箔纸,扔进嘴里。 方路深是个巧克力重度爱好者。 老张继续说:“季寥寥和林浓的不在场证明都有疑点。季寥寥说她当时和队友孟庭宜在一起,但问题是她和孟庭宜的关系并不好。孟庭宜家庭条件不好,住的地方很偏,周边没有监控。另外,孟庭宜出身单亲家庭,母亲孟华英患有脑瘤,在深明医院就医,因为费用问题,手术时间已经拖了半个月。” 孟庭宜很缺钱。 如果她做假证,很有可能就是为了钱。 “林浓这边也有问题。”老蒋说,“二十七号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公馆的安保系统升级,在那两个小时里,进出公馆的车辆都没有录入系统,也没有视频资料。” “这升级的时间点也太巧了。”老张问,“系统升级的事,住户知不知道?” 大家都看向方路深。 人家方队可是住帝律公馆的贵公子。 方路深在剥第二颗巧克力:“知道,公馆的群里发了公告。” 案件汇报结束后,方路深给了下一步调查方向,老张负责荣星半岛监控的影像处理,看能不能在神秘女子身上找到突破。 老蒋负责帝跟进岑永青案件。商宝蓝的死和岑永青的死一定存在某种关系。 小林和小丁负责查孟庭宜。 开完会,大家各自回工位。 方路深刚坐下,有人过来。 “你好。” 他抬头:“你好,季太太。” 季太太,林浓。 方路深只见过她几次,但家里的母亲大人是帝律公馆的八卦小达人,提过好几次这位季太太,听说是个很另类的存在,她不和公馆里的任何人打交道。 林浓说:“我能重新做一次笔录吗?” “请跟我来。” 方路深带她去了审讯室。 林浓把装着学生卷子的帆布袋放在桌上:“我等会儿还要去学校上课,可以说快一点吗?” “可以。” 不等方路深问,林浓主动开口:“二十七号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我都在家里,在花房看书,中间一不小心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十点半左右。” 这和第一次做笔录的内容是一样的。 后面就不一样了—— “我睡着的那段时间里,家里的阿姨并没有来花房给我送过水果,是我让她撒了谎,帮我做了不在场证明。” “为什么撒谎?” 林浓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目光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因为我知道我不是凶手,不想你们浪费警力在我身上。” “那现在呢?现在不怕麻烦了?” 林浓从帆布包里拿出来一个u盘,放在桌上:“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想起来,为了拍昙花,二十七号晚上花房里的摄像机一直开着,里面拍到了我。”林浓说,“我现在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你们不用浪费警力在我身上。” 所以,她撒谎、撒完谎又来坦白,只是为了帮忙节省警力? 林浓走后,老张托着下巴说:“这个林浓,有点奇怪。” 但哪里奇怪,老张也说不上来。 方路深看了林浓给的那个视频,里面的确拍到了林浓,上面也有拍摄的时间。而且还拍到了点别的东西。 老蒋把视频拿去做真伪鉴定。 方路深和老张去了一趟陆家。 来开门的正是那位帮林浓做了假证的帮佣阿姨,齐姨:“方少爷。”齐姨认得方家的两位少爷。 林浓并不在家,她做完笔录就去了学校。 “季寥寥在不在家?” 齐姨说:“寥寥小姐去医院探病了。”她给客人端来了茶,“您来找她吗?那我打电话给她吧。” “不用。”方路深说,“找你。” 齐姨有些惊讶。 老张掏出本子:“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您请问。” 老张主要问给林浓做假证的事。 ------题外话------ **** 二更马上来。这两章最好连一起看,所以我都码完一起发 7017k 402:真相大白,恶人恶报(二更) 老张主要问给林浓做假证的事。 开始齐姨还不肯说实话,知道林浓自己去警局重新做了笔录之后,才坦白说她确实帮林浓撒了谎,并且强调林浓当时一定在家,说她自己一直守在厨房,厨房的窗户能看到外面,未见过林浓出门。而且林浓从来不自己开车,那晚也没有司机过来接过林浓,所以她确定林浓当晚一定在家。 老张问完了。 方路深茶也喝完了,他起身:“对了,听季太太说她养了昙花,我还没见过昙花,能带我去看看吗?” 齐姨上前带路:“这边请。” 玻璃花房在别墅的后面,林浓养的四盆昙花已经都谢了。 花房里除了昙花,还有许多方路深叫不上名的花花草草,他随意逛了逛,走到放昙花的花架后面。 后面有一处空地,种了土养绿萝,绿萝的旁边有一堆火烧后留下的灰烬和衣物残片。 方路深蹲下,瞧了瞧那堆灰烬:“这是谁烧的?” 齐姨回答:“我也不知道,花房一直是太太亲自打理。” 方路深戴上手套,拨开灰烬。 老张过来拍了几张照。 方路深把没烧完的衣物残片装到证物袋里。 齐姨忙问:“您这是干什么?” 方路深只解释了句:“办案需要。”他把证物袋给了老张,“你带去局里鉴定,我去趟医院。” 老张比了个ok。 等人走了之后,齐姨连忙去打了个电话:“攀夕少爷,刚刚方家少爷来了。”她告知说,“太太去了警局,告诉了警察我帮她撒谎的事。” 十点三十三分。 季寥寥来医院探望孟庭宜的母亲。 “阿姨你好,”季寥寥说,“我是庭宜的队友。” 孟庭宜立刻拉着她出去。 “你来医院干嘛?” 季寥寥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她说:“我听医生说,你妈妈术后还要去康复医院做复健,这张卡里有五十万,你先拿去用,如果不够,再来管我要。” 她把卡递给孟庭宜。 孟庭宜犹豫了很久,接过去:“我以后会还给你。” 她和季寥寥关系并不好,季寥寥是富家千金,一直瞧不上她。 “我不缺钱花,等你进了我的工作室再慢慢还。”怕隔墙有耳,季寥寥说话的声音很小,“帮我撒谎那件事,你一定要守口如瓶。” 季寥寥已经叮嘱过很多遍了。 孟庭宜知道她牵扯上了人命案子,心里也怕:“那个受害人,”孟庭宜紧张地问,“是不是你杀的?” 季寥寥的脸色在一瞬间里变换了几次:“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杀人,借我胆子我也不敢。” 蒙亭宜半信半疑。 为了打消她的怀疑,季寥寥把她拉到楼梯口:“我实话跟你说了吧,那天晚上我喝了酒,酒后开了车,我是女艺人,你知道酒驾对我的负面影响有多大,我是为遮掩这件事才找你帮我圆谎。” 解释的过程中她吞咽了好几次口水,目光不停地看向楼梯下面和门口。 孟庭宜信了她的说辞:“我知道了,我会守口如瓶。” 等孟庭宜回了病房,季寥寥压了压帽子,埋着头去了洗手间。她开了水龙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得出神。良久之后,她突然惊醒,然后按了一大把洗手液,一遍一遍地洗手,手都被搓红了,镜子里,映着她慌张害怕的脸。 十点三十九分。 方路深进了院长办公室。 宁望北在医院的系统里调出了孟华英的缴费记录。 缴费人是季寥寥。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方路深接到老张的电话:“方队,商宝蓝指甲里的纤维的确来自那条丝巾。” 丝巾没被烧干净,留下了残片。 方路深说:“你带人重新搜查陆家。” 他得去抓人。 陆家的阿姨不是说了吗,季寥寥来医院探病了。 十点五十一分。 方路深在病房的走廊外面逮捕了季寥寥。 “抓人要有证据,你有证据吗?”她神色略见慌张,但阵脚还没乱。 方路深打开手机里的照片,放到她眼前:“还认得这条丝巾吗?” 她看到照片里的丝巾残片,瞳孔蓦地放大。 就在这时,她包里的手机响了。 方路深拿出手机,点了扬声器,来电是季攀夕。 “哥,帮我。”季寥寥声音在发抖。 警察去了陆家搜查,季攀夕已经知晓了情况,只说了一句话:“什么都不要说,等律师。” 林浓提供的视频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视频里除了拍到了林浓和昙花之外,还偶然拍到了季寥寥在烧二十七号晚上穿的衣服。 其中就有一条丝巾。 林浓睡醒过来,听见声音:“谁在那里?” 季寥寥进来时慌慌张张,没注意到这个点花房里还有人,她站起来应了一声:“是我。” 林浓起身:“你在干嘛?” “没干嘛。”火还没烧完,季寥寥急忙从花架后面走出来,“嫂子,我有件事问你,我们出去说。” 她拽着林浓出去了。 拍昙花的摄像机一直没关。 ------题外话------ ***** 这几章倒叙哈,看懂了吧。 爆更章节的有不少错别字,都修好了,还写错了一个时间,领领的绑架案是十二年前(开篇的时候是十一年前,但时间轴已经走了快一年) 7017k 403:妊娠期营养不良(一更) ** 岑永青在江海落网的第二天,商宝蓝的律师罗锦成去陆家见了季寥寥一面。 “你找我?” 她不认识罗锦成。 “你好季小姐。”罗锦成自我介绍说,“我是商宝蓝商小姐的律师,我叫罗锦成。” “她的律师,找我干嘛?” 季寥寥和商宝蓝别说交情了,两人是死对头,打小就不和。商宝蓝被拘留,季寥寥还发了朋友圈庆祝,她巴不得商宝蓝把牢底坐穿。 “商小姐让我帮她给你带一句话。”院子里并无他人,罗锦成上前说,“不要忘了,四年前你在陆家寿宴上做过的事。” 季寥寥神色骤变。 罗锦成走之后,她立刻给兄长季攀夕打电话,但怎么都打不通。 她直接去了梵帝斯,季攀夕不在办公室,只见到了季攀夕的秘书,韩立。 “我哥呢?” 韩立说:“季总出差了,这个点应该在飞机上。”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最快也要下周。” 季寥寥垂着头,神魂落魄地往外走。 韩立拦住她:“出什么事了吗?” 她突然抬头,一把抓住韩立的手,慌张无措地求他:“韩立,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当天晚上,韩立去了江海。 时间回到当下,季寥寥被逮捕。 方路深出了趟外勤回来:“开口了吗?” 老张摇头:“问什么她都说头疼。”老张是真头疼了,“看样子,她是不打算好好认罪了,估计在等律师——” 说曹操曹操到。 季寥寥的律师来了,是位女大状:“你好,我是季小姐的律师。” 唐韵。 老张知道她。前年一个富二代嗑药玩死了人,唐韵是辩护律师,她做无罪辩护,就用一个疑点,用疑点利益归于被告,打赢了官司,从此之后,声名大噪。 和唐韵一同来的,还有季寥寥的哥哥季攀夕。 他问方路深:“我能见见我妹妹吗?” 虽然同住一个公馆,但方路深和季攀夕不熟。 “按照规定,”方路深公事公办,“不能。” 季攀夕表现得很深明大义,没有强求,他去外面的车上等。 唐韵去见了季寥寥。 “我哥哥呢?” “他在外面。” 季寥寥很焦躁:“我要见他。” 唐韵说:“你现在是嫌疑人,很快会成为被告方,不能面见任何家属。” “被告方”三个字,立马就震慑住了季寥寥。 “我是你的辩护律师,我姓唐。”唐韵是位很强势的女律师,“为了更好替你辩护,你最好把那天晚上的真实情况都告诉我。”她问,“受害人是不是你推下去的?” 季寥寥脸色发白,咬着牙不肯作声。 “季小姐,你现在只能相信我。如果你对我隐瞒,会对你很不利,我知道越多,才能见招拆招。” 季寥寥纠结犹豫了很久,说:“我不是故意的。” 是真的不是故意的,还是假的,对唐韵来说不那么重要。她得到她要的信息了,被害人是季寥寥推下去的。 “我了解了。” 半个小时后,唐韵从警局出来。 季攀夕的车停在路口。 唐韵走过去:“季总,季小姐让我帮她转达一句话。”她转述,“她说,她会做那么多事情,都是为了你。” 季攀夕听完后一言不发。 唐韵看不透他,他应该是个很不好捉摸的人,反而是副驾驶上开车那位秘书,表情里透露出了点信息。 “那我先告辞了。” 唐韵开车离开。 季攀夕的手机响了,是家里的帮佣打过来的。 “攀夕少爷,您赶快回来,大小姐在发脾气。” 陆常悠是个极其看重礼数和形象的人,一贯以来都优雅得体,很少会发脾气,今日却大发雷霆。 季攀夕赶回来时,刚好撞见陆常悠的巴掌落到林浓脸上。 林浓跌坐在了地上。 季攀夕立刻跑过去,挡到林浓面前:“妈,你这是做什么?” 陆常悠怒不可遏:“你应该问问你的妻子做了什么。” “这不关林浓的事。” 季攀夕把林浓扶起来,护到自己身后。 “你妹妹都被关进去了,你还袒护她?” 他不回嘴。 陆常悠不想再多说,语气强硬地表了态:“我不管她是不是有意,现在的结果是寥寥要遭殃了,我们陆家的名声也要跟着受损,你必须跟她离婚,我们陆家容不下她这尊铁面无私的大佛。” 季攀夕沉默,不肯点头。 “听到没有!” 他跪下:“对不起,我不能跟林浓离婚。” 这是他第二次忤逆陆常悠,第一次是他背着陆常悠娶了林浓。 他什么都好,但不该把一个女人看得太重。 陆常悠不禁摇头:“你太让我失望了。”她有些头疼,唤了齐姨过来,扶她去楼上。 季攀夕把林浓带回了房间,他关上门,抬起她的脸,查看她脸上的伤。 “疼不疼?” 林浓别开脸:“如果你要离婚——” “我们不会离婚。” 他们会结婚,并不是因为相爱。林浓家中大火,累及了多位邻居,她赔偿不起,还要负担母亲高昂的医药费,季攀夕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跟她提了结婚。 算是他趁虚而入。 “我拿出那个视频,只是为了做不在场的证明。”林浓解释,“我不知道寥寥和商宝蓝的死有关。” 季攀夕抱住她:“我相信你。” 她仰着头,闭上了眼。 别信我。 季攀夕,别信我。 ***** 深明医院。 秦响还没醒,中间换了一次医生,这次为她检查的是位女医生,有些年纪,会把脉。 隔着帘子,陈野渡在外面干着急。 “她怎么样了?” 医生出来:“妊娠期营养不良,有点低血糖。” 陈野渡懵了一下:“妊娠?” ------题外话------ **** 二更一个半小时后 7017k 404:恭喜你要做爸爸了(二更) 陈野渡懵了一下:“妊娠?” 医生看他神情错愕,于是问:“你不是她先生?” “我是。” 倒是回答得挺快。 医生翻看着手上的血检单子:“你太太已经怀孕十三周了。”她看了一眼准爸爸的脸色。 有点迷。 像高兴,又不像高兴。 “她要不要紧?” 医生姓朱,是妇产科。 “已经给她滴注了葡萄糖,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我还是建议住院观察两天,另外饮食上要特别注意。”交代完了,医生还要去忙别的病人,临走说了句,“我那里有个孕妇菜单,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要。” 陈野渡:“有需要。” ***** 秦响转去了vip病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孕期嗜睡,她睡了快三个小时,睁开眼时,陈野渡在床边。 “醒了。” 她意识回笼,立马伸手去摸小腹。 陈野渡说:“孩子没事。” 秦响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有迹象的,她最近一直胃口不太好,瘦了一些。 都怪自己大意,没往那方面想,这些天她不是住病房就是住酒店,陈野渡想想都有些后怕。 “自横知道吗?” 秦响摇头。 她看得出来,两个人格有融合的倾向,这紧要关口,她不希望受任何事情的影响。 他突然道歉:“对不起。” “什么?” “我早就能出院了,是我故意拖着你。” 秦响坐起来,双手习惯性地放在小腹上:“为什么不想出院?” 周自横心思简单,什么想法都摆在脸上。但陈野渡不一样,他的心思藏得深,不爱表达,抑郁症也没有痊愈,想法悲观。 他说:“想让你多陪陪我。” “出院了我一样会陪你。” 他心想,出院了就不能再拖了。 秦响抬起手,指尖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眉头:“我们有孩子了,你不高兴吗?” 他神色复杂,有喜悦,却也有失落,脑子里矛盾又混乱,脱口说了一句:“这是自横的孩子。” 秦响不爱听他这么撇清关系:“你要我说多少遍,陈野渡就是周自横。” 他知道。 但他没有记忆,那是自横锁起来的记忆。 这段时间里,他和自横以前单独的记忆渐渐开始共享,唯独关于秦响的那部分例外,即便意识已经承认了他们是一个人,性格、喜好、所学的技能也开始重叠,但秦响仍然是他们各自想独占的部分,至今没有做到完全和解。 从知道秦响怀孕之后,周自横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而在这之前,他分明和陈野渡替换得很勤,甚至有时候一个小时里会换几次。 到了傍晚,秦响问陈野渡:“自横下午出来过吗?” “没有。” 秦响觉得有些不寻常:“一次都没有吗?” “嗯。” 她开始担心:“为什么会这样?” 她很怕会有不确定的变数,很怕哪天周自横突然不见了,或者陈野渡突然不见了。 “不用担心,你好好养身体,明天我去见关教授。” “嗯。” 秦响没有胃口,晚饭只喝了一点汤。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觉醒来,电视开着,但没有开声音,光线有些昏暗,模糊间看见了坐在床尾看电视的身影。 周自横很爱看电视。 秦响抬着头:“是自横吗?” 陈野渡和周自横性格越来越重叠,其实很多时候秦响已经不怎么分得清他们了。 他回过头来:“是我,野渡。” 秦响说:“我想喝水。” 陈野渡去倒水,兑成温水给她喝。 外面很安静,一点响动都没有,应该已经很晚了。 秦响往床铺的左边挪一点:“野渡,你躺上来,陪我睡会儿。” 病房的沙发上有毯子,陈野渡打算在沙发上凑合。 “你自己睡吧,我怕踢到你。” “不会,之前不也是这么睡的。”之前每次她睡在沙发上,最后都会被他抱到床上。 她拍了拍空的位置。 陈野渡躺上去,帮她掖了掖被子。 秦响把手搭在他身上:“等孩子出生,姓陈好还是姓周好?” 她觉得都可以。 陈野渡说:“姓秦。” “那如果是双胞胎呢?”光是想想,秦响就觉得很开心,“要不要一个姓陈一个姓周?” 陈野渡都没有考虑:“都姓秦。” 她贴着他的手臂蹭了蹭,咕哝了句困了,然后就睡了过去。她之前还偷偷查过,问网上嗜睡是怀了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等她睡熟之后,陈野渡轻轻起身。 “自横……” 她喃了一声,无意识地。 陈野渡下床的动作僵了一下,借着电视屏幕的光看了她很久,他小声地下了床,出了病房。 他出去了,没听见秦响后面还喊了“野渡”。 已经快凌点了,他打给陈知惠。 “姑姑。” “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陈野渡打算明早去找关仲雍,他不放心秦响:“你明天能不能早点过来?顺便找个营养师,做点营养但清淡的食物送过来。” “是有什么事吗?” “秦响怀孕了。” 陈知惠愣了好几秒:“恭喜你,要做爸爸了。” ------题外话------ **** 浅求一下月票 7017k 405:不要是双胞胎,自横秦响结婚(一更) 早上,秦响醒来时,只看到陈知惠。 “野渡呢?” 陈知惠说:“他去见关教授了。” **** 陈野渡问关仲雍,为什么周自横突然不出来了? “因为你舍不得走。” 他得知了秦响怀孕,舍不得走了,越来越留恋。 “你是主人格,你的求生求存念头越强,副人格就越难压制住你的自主意识。” “有没有治疗方案?” 关仲雍对他这个案例非常感兴趣,跃跃欲试:“你想要什么结果?” 陈野渡说:“人格融合。” “可以试一试。” “我要万无一失。” “这我保证不了,就像做手术一样,没有哪个医生敢说他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况且双重、多重人格的案例本来就很少,最后能融合成功的更加罕见。”就他知道的案例里,人格互相吞并、消灭的反而更常见。 陈野渡思考了很久。 “如果有困难,”他最终的决定是,“保周自横。” 关仲雍放了一首曲子。 重复第十三遍的时候,周自横醒了过来。 他很警惕,立马坐起来,环顾四周:“我怎么在这?” 关仲雍用笔记录完数据,把治疗仪的开关关掉:“陈野渡带你来的。” 周自横一把拽掉电极片,防备地看着眼前那几台仪器:“这些是干嘛的?” “给你治病的。” 受年少时期的影响,周自横对精神、心理医生有很强烈的排斥心理。 他警告:“别耍花样,你的把柄还在我跟陈野渡手里。” 陈野渡开始治疗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关仲雍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统一战线的主副人格。 从治疗室出来,周自横想给秦响打电话,备忘录的铃声响了。 ***** 秦响吃完午饭之后,小憩了一会儿,睁眼时,周自横就在身边,那样直愣愣的眼神是他没错。 他正盯被子的某一处,神情十分纠结。 “自横。” “嗯。” 他终于回来了。 秦响侧着头看他:“你在看什么?” 他用手指很轻地戳了一下被子底下秦响的肚子:“看这儿。” “你知道了?” “陈野渡跟我说了。” 周自横觉得自己过于厉害了,他就那么一次没戴套。 秦响握住他的手,放进被子里,贴在自己小腹上:“摸到了吗?” 周自横仔细地摸了摸:“没有,是平的。” 秦响给他科普:“等再过一阵子,宝宝就长大了,肚子就会鼓起来。” 她现在还没有显怀。 周自横皱着眉又摸了摸:“那你会疼吗?” 他刚刚上网查了很多图片,越看越心惊胆战,好好的小腹被涨得那么大,不会疼吗? 秦响说:“不会疼。” “可我觉得会很疼。”他把两只手伸进被子里,一点一点丈量她的腰,抚摸女孩子柔软脆弱的小腹,“你这里这么小、这么瘦。” 怎么装得下他们的小孩。 他觉得很可怕,但已经有了,不能不要小孩,所以他就期盼着:“千万千万不要是双胞胎。” 他想得很简单,但也很吓人,他怕孩子很多,会挤疼、挤破秦响那么小、那么瘦的肚子。 虽然他知道挤不破。 “做过b超了,不是双胞胎。” 他松了一口气:“哦。” 秦响看他一直愁眉苦脸,不免觉得失落:“你不喜欢吗?你看上去不高兴。” “不是,我怕你疼。” 生一个小孩得多疼啊,而且还危险。 周自横不敢想象。 秦响用手撑着床,想坐起来,他连忙笨手笨脚地去扶,还夸张地用一只手去托住她的腰。 秦响笑了笑,抱住他:“我不怕,我很高兴。” 她很期待这个孩子,很喜欢这个孩子。 “秦响,你的户口本在哪?” “在华城的家里。” “我们去领证吧。”周自横揉着秦响的小腹,很自私地想:小孩啊小孩,你不要吃太多,你不要长太大,不要长太胖,不要挤疼秦响的肚子。 他的提议太突然,秦响错愕地抬起头,看见他眼睛红红的。 “好不好,嗯?” 秦响点头:“好。” 陈野渡在备忘录里写了三件事。 1,学做饭。 2,陪她产检。 3,和她领证。 七月三号,日子一般般,并不是什么黄道吉日。 红柳巷的照相馆有客人进来,小董抬头看看是谁。 哦,是景老师的上一任cp。 上一任cp带着他的现任cp来了。 “景召在吗?” “在。”小董冲楼上喊,“景老师,找你的。” 景召下楼,不确定来的是陈野渡还是周自横,两个人格越来越不好认。 “有事?” 周自横说:“帮我们拍照。” “拍什么照。” “结婚用的。” 景召看了眼新娘。 镜头会吃妆,化得有点淡。 他叫了声:“领领。” 商领领没下来,扶着楼梯扶手往下看:“嗯?” 殡仪馆今天没有修复的工作,商领领在家休息,就跟着景召学冲胶卷。 景召说:“下来,给新娘化妆。” 商领领也算半个化妆师吧,虽然除了自己她只给往生者化过。她下来后看见新娘是秦响,就不担心新娘会忌讳了。 她们都是殡仪工作者。 秦响对商领领笑了笑。 商领领见她空着手:“你买喜糖了吗?” 秦响摇头,不太懂这些。 商领领给家里的陆女士打了一个电话。 ------题外话------ ***** 二更一个半小时后 7017k 406:何婉林吐出股份,彻底玩完(二更) 商领领给家里的陆女士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陆女士送来了一袋喜糖。 通常都是长辈来嘱咐这些:“路上碰到熟人就抓一把给他。”陆女士补充,“不熟的也可以给。” 就这样,他们急急忙忙、莽莽撞撞地领了证。 陈知惠傍晚赶过来。 她带了一堆文件过来,全部翻到签名页,摊到秦响面前:“把这些都签了。” 周自横拿起一份,翻了翻:“什么东西?” “给小响的新婚礼物。” 陈知惠的礼物很简单粗暴,就是什么车子啊房子啊票子啊。她还想在星悦豪庭后面盖新的小区再买一套房子,让秦响当新房住,而且离她工作的殡仪馆也近。 秦响拒绝了,她更喜欢住在陆女士的八栋。 晚上,方路深收到一张照片,景召发过来的,红色背景的二寸免冠半身照。 照片的主人公是周自横和秦响。 方路深:【?】 景召:【陈野渡和秦响的结婚证件照】 方路深:【你发错了】 不是应该发给陈野渡吗? 景召:【没发错】 方路深曾经做过预测,说他自己会是三个当中最早结婚的。 方路深回景召—— 【晚婚新风进万家,户户盛开幸福花】 字刚打完,调酒师问方路深:“想喝什么?” 这里是蓝调酒吧,调酒师是周宪。 周宪这几天似乎很闲,干起了调酒的老本行。 方路深说:“随便。” 周宪给他调了一杯“鸢尾蓝”,用白兰地做基酒。 方路深挺有兴致地品着酒,看着舞池里狂欢的男男女女,不禁想起了去年他拉景召和陈野渡来酒吧玩的场景。 那两个不识趣的,女孩请的酒从来不喝。 方路深会喝,还会和女孩们聊聊天,聊聊她们在哪里买的“快乐丸”,还有没有更好的“货”,聊得好的话,没准还能带回警局“再续前缘”。 一杯酒喝完,方路深问调酒师:“有没有能说话的地儿?” 周宪放下摇酒壶:“跟我来。” 周宪带他去了一间包间,侍应生端着酒水和果盘一路跟着,放下酒水和果盘后关门离开。 从侍应生的态度也不难看出来。 “你是这儿的老板?” “嗯,前几天刚盘下来。”周宪坐下,徒手熟练地开了一瓶冰啤,倒在两个杯子里,一杯推到对面,“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方路深自然不是来喝酒的:“王治是你的父亲?” 周宪被查出了底细也毫不意外,很爽快地认下:“是。” 十五年前,何婉林劝说当时的同居男友买了一份保险,受益人是她本人,之后伙同外面的情夫制造了一场交通意外,最终拿到了八百万的保险赔偿款。 那场意外里,一共死了两个人,一个是何婉林同居男友,另一个就是王治。 王治和妻子多年前离婚,周宪随母姓,跟着母亲移了民。 “你找上何婉林是为了报仇?” 周宪否认:“不是。”他当然不会认罪,他的人设是贪图富贵的小情夫,“她很有钱,不是吗?如果不是她,我几辈子也盘不下这家酒吧。” “你想报仇,所以你给商领领提供情报,给商宝蓝提供何婉林换药的视频证据,你还给她戴上有定位的项链,在母女相争的时候推波助澜。”方路深再大胆地猜测一下,“再往前一点,你吹一吹枕边风,让何婉林和商裕德彻底撕破脸。” 周宪笑笑:“故事讲得不错。”他很从容,一点都不慌,“有证据吗?” 没有。 严格来说,周宪并没有实质性地犯罪。 “何婉林不是你的仇人吗?她被绑架你为什么要救她?仅仅是为了用绑架的事反咬商宝蓝?” 可商宝蓝又不是他的仇人。 周宪有一张英俊的脸,怪不得能迷惑何婉林,他笑着说:“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钱。” 这一句,是真话。 不让何婉林死心塌地,她又怎么会放心地吐出股份。 方路深接了通电话,挂断后说:“何婉林晕倒了,人刚送进医院。” 真病假病暂时还不知道。 周宪恳请:“看在我有问必答的份上,能不能让我见她一面?” 是该断了何婉林不安分的念头了,方路深同意了。 ***** 病房的门刚推开,何婉林立马坐起来。 “周宪!” 病房里没有人看守,但何婉林的左手被铐在了床头上。 她见到周宪欣喜若狂:“我就知道你会想办法来见我。”她是装病,为了出来和周宪共商大计。 “当然要来见你。”周宪反锁上门,看看病房内,确认有无摄影头。 何婉林迫不及待地问:“事情办妥了吗?商裕德有没有松口?” 上周,周宪托律师给她带了话,说有办法救她出来,只要能说动受害人商裕德,让他亲口承认药是他心甘情愿吃的,不存在谋害一说。 周宪说,只要用股份和商裕德谈,商裕德就一定会给她做无罪证明。 何婉林完全信任周宪,而且他们已经是夫妻,就把名下股份都转给了周宪,让他去谈,让他救来她。 周宪走到了病床前:“没有松口。” “他想要多少,一半还不够吗?”何婉林又愤怒又焦急,“不能全给他,全给他了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周宪很冷静地纠正她:“不是我们,是你。” 何婉林呆滞了几秒:“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背光站着,脸上笼罩着阴影:“我没去见商裕德,股份我打算卖了,卖给商领领。” 他没骗方路深,他救何婉林出来,就是为了钱。 仇要报,钱当然也要拿。 何婉林难以置信:“你、你……” “你还记得王治吗?” 保险赔偿八百万,那是何婉林第一次尝到金钱的滋味。 她怎么会不记得,她记得整个过程,她特地挑了经常开夜车送货的王治。 “你和王治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亲。” 何婉林脸色煞白,手攥紧了被子,手腕上的手铐被拉扯着,刮着金属病床发出刺耳的声响:“你接近我是为了、为了——” 周宪俯身,凑到她耳边,用气声说:“为了让你血债血偿。” ------题外话------ ***** 方路深:从实招来,“货”哪里买的? 酒吧姑娘们:晦气! 7017k 407:领领被骂上热搜 周宪俯身,凑到她耳边,用气声说:“为了让你血债血偿。” 何婉林一动不动,身体仿佛被定住,耳边似有鸣音,嗡嗡作响。 “你换药的视频是我给商宝蓝的。” 他的声音像魔音,能催人命,摧毁她最后一点体面和冷静。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就算我对不起所有人,但对你,我掏心掏肺,要什么给什么,你说什么我都听,说什么我都信,我甚至抛弃了宝蓝,甚至为了你去做试管。” 她咆哮控诉,歇斯底里。 周宪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那不是我的孩子。” 她愣住。 不,一定是她听错了。 “你刚刚说什么?” 周宪慢慢地说:“精子是在精子库里买的。” 耳边轰的一声。 何婉林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的眼神冷漠至极,嘴唇一张一合:“在里面好好赎罪,别再动歪心思。” 这是他最后的忠告,也是警告。 他将眼里的厌恶收起来,转身出去。 何婉林突然跳下床:“周宪!” 手铐拽着床铺拖出很长一段距离,被铐住的手腕瞬间被刮破了皮。 她望着周宪的后背,声音更咽:“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丁点。” 周宪回头,脸上都是对她的厌恶:“你配吗?” 她配吗? 连商宝蓝都笑话她,说她这样的人怎么会有真情。 她大笑,笑自己愚蠢,笑过之后,蹲在地上,一抹脸,全是眼泪。 十七岁,被继父欺辱,她都没有掉一滴泪,如今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个男人…… ***** 从医院出来,周宪给商领领打了一通电话。 “商小姐,钱准备好了吗?” 周宪只自留了百分之五的股份,剩下的都卖给商领领。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商华国际不是他能去掺一脚的地方,不如卖了股份,反正够他一辈子富贵了。 商领领答复说:“我手里没有那么多流动现金。” 商华国际百分之三十七的股份,值天价。 周宪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接受分期。” 商领领很爽快:“成交。” 她挂了电话。 景召问:“你钱不够?” 商领领捣蒜式点头:“我现在好穷啊,包都买不起了。” 看她脑门,上面有字:快,包养我! “你放证件的那个包里有我的银行卡。” 不止一张。 他卡挺多的,都给她了。 “什么时候放的?” “领证那天。”景召说,“卡的密码都是987654。” “9876是什么暗号吗?” 商领领还记得他最开始看直播的小号名字:ruby9876。 “不是,随便想的数字,我不怎么用有特定意义的数字当密码。” “为什么?”商领领就很喜欢用景召的生日当各种密码。 “以前养成的习惯,那时候身处环境不安全,越重要的越要藏着。” 他边说,边看平板上的合同。 商领领抽走他手里的平板,随手放到沙发上,她坐到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我新接了个活,明天要去帝都参加剧本试读会。” “我明晚也有应酬。”景召说,“和品牌方,还有模特。” “男模还是女模?” 景召单手扶着她的腰:“好像是女演员。” 仙女凝视:“你不是不喜欢和女演员合作吗?” “上次截了周挺的资源,在品牌方那里欠了点人情,不好推辞就接了。” 她晃晃脚丫子,踢着沙发上的枕头:“一想到你要拍别的女人,我就好酸好酸好酸好酸好酸好酸——” 她肺活量还没用完,还可以继续“好酸”下去,景召掰了瓣橘子放进她嘴里,他吻住她,咬破了橘子。 “甜不甜?” 某仙女一甩头:“哼~” 不酸了,砂糖橘巨甜。 ***** 有的导演在开机前,会邀请所有演员过来试读剧本,商领领作为配音演员,也被邀请了。 配音演员算是幕后,她和其他几个配音演员一起坐在不起眼的位置,观摩领衔主演们试读剧本。 剧组的后勤人员也在,两个小助理在讲悄悄话。 “怪不得说程霜不上镜,本人真的好漂亮。” 程霜是这个剧的女主,她的确很漂亮,脸很小,皮肤很好。 商领领配音的是女二,一个女将军。商领领觉得女二也很漂亮,娱乐圈好多漂亮的女艺人。 她突然好忧心,她家景老师因为工作的关系,被好多女艺人知道,她好有危机感啊。 两个小助理磕完女主磕男主。 “赵言末的颜我也好磕。” 赵言末是饰演男主的男艺人,是个当红小生。 商领领瞄了当红小生一眼,危机感瞬间加倍,她家景老师和好多男艺人合作过,男艺人也要防啊。 小助理兴奋地说:“这阵容,这剧肯定能火。” 商领领也觉得能火,但她开心不起来。 程霜试读完她的部分就离场了。 可以理解,程霜正当红,是女艺人里的顶流,她贵人事忙,能过来露个脸就不错了。 试读会的地址在影剧院。 五点不到,程霜的经纪人许宴青过来接她:“后面你不用参加了,待会儿你还要去见品牌方和摄影师,时间太赶了。” 程霜现在当红,不想去这种饭局:“不能不去吗?” “不能,这次的摄影师是景召。” “prady居然请到了景召?” 许宴青下午听到消息也很意外,景召很少拍人像,更少和女艺人合作。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总之今晚你给我好好表现,景召在时尚圈很有话语权,要是能打好关系,以后就不愁拿不到好资源。” 程霜有好几部大爆的电视剧,但她的长相不是大牌们喜欢那种,身上没什么奢侈品代言,如果能抓住景召这个人脉,要分时尚圈的蛋糕就容易多了。 “我就穿这样去?” 许宴青不打没准备的仗:“衣服我已经借好了,吃饭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化妆师马上就过来,等你收拾好了我就送你过去。” ***** 商领领从试读会上出来。 方路明电话里说:“帮我个事呗。” 她走到没人的地方接,地上有个化妆箱,她没管:“什么事?” “让你家景召帮我拍组宣传照。” “他很忙。”景召的工作都排到明年去了。 “就一天,行不?给我走个后门。” 商领领后面的一扇门突然打开来。 里面像是练习室,有整面的镜子,程霜在里面,已经换好了裙子,看到了放在地上的化妆箱。 “你是宴青叫来的化妆师?” “等会儿打给你。”商领领挂了电话,说:“我不是。” 程霜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会化妆吗?” “会。” 程霜以为她是这个剧院的化妆师:“你老板那里我去帮你说,我赶时间,你先帮我化。” 好吧。 就当帮个忙。 商领领提着箱子进去了,怕箱子的主人来寻东西,特地没关上门。 妆化到一半,许宴青和请来的化妆师一起过来了,看见商领领,问程霜:“她谁啊?” “化妆师。” 许宴青看她手法挺专业,就没喊停。 商领领帮程霜化了一个很搭她裙子的妆容。 “好了。” “化得不错。”程霜对着镜子拍了张照。 商领领把各种刷子都装回化妆箱:“东西我收拾好了,可以走了吗?” “你走吧。” 谢谢都没有一句。 商领领拎着化妆箱出去了,化妆箱的主人不知道去那里了,她就把箱子放在了原处。 “哪找来的化妆师?看着很面熟。”许宴青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门口碰到的。” 程霜很满意脸上这个妆,又拍了几张,上传微博,配文:【今日份自拍】 然后,商领领被骂上了热搜。 ------题外话------ **** 凌晨五点了,早安 7017k 408:景老师不大方,他护短(一更) 然后,商领领被骂上了热搜。 就因为一条热评—— 【这是做asmr直播的那个ruby吧,她不是遗体整容师吗?遗体整容师是给尸体化妆的,给人化妆好像是咒人家的意思】 因为这条评论,就因为这个“好像”,程霜的粉丝炸了。程霜的粉丝普遍低龄,是出了名的爱撕逼,纷纷跑出来指责ruby。 【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一个网红,还特喜欢蹭】 【谁给她脸了,居然咒我们霜霜】 【想火想疯了吧】 【这是摸过尸体的手啊】 【呕,好恶毒】 【诅咒反弹!】 【这就是咒人的意思,上次她的粉丝还在评论区里玩“再见”的梗】 【要不因为景召,谁认识她】 【我上次就说了她一句,她粉丝追着我骂了八条街】 【她还有粉丝?花钱买的吧】 【听说她家里很有钱】 【……】 还有一堆人在评论区发盐巴和红豆的图片,寓意驱邪。 当然,也有理智的网友。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职业歧视?】 【怎么,某人的粉丝死了不用上殡仪馆吗?】 【纯路人,看不下去了,摸过尸体的手怎么了?】 【照片是程霜自己发出来的,说ruby蹭的是把眼睛捐了吗?】 【不是网传ruby家是财阀吗?快反击啊!】 【景老师,你老婆被人欺负了!@景召v】 【我爸爸也从事殡葬行业,他是一名“接尸人”,每次看到这种职业歧视都好生气】 【……】 陆女士都快气炸了。 她拽来抱枕,一顿猛锤:“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景河东给她拍背顺气:“老婆,你别气别气,会气坏身子。” 陆女士根本忍不住体内愤怒的洪荒之力:“化个妆就是咒她了?人秦师傅的新娘妆还是我们领领化的呢,怎么就咒人?这群把九年义务读到了狗肚子里的智障!” 景河东生怕她拽枕头把自个儿的美甲拽花了拽疼了,赶紧握住她的手:“老婆你消消气,跟那些网络喷子置气不值当。” 陆女士气得三眼皮都出来了:“消不了,我要发律师函,我要告她们!” 这也告不过来啊。 “咱们先给召宝打个电话,看看他怎么说。” ***** 这个点,景召还在饭局上。prady的销售总监组的局,除了请了景召,还请了杂志社的人,另外还有这次的封面模特程霜,以及程霜的经纪人许宴青。 程霜今晚穿得很漂亮。 许宴青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景老师,我敬您一杯。” 景召杯子里的酒还没动过:“我开车来的,不喝酒。” 今晚的天气很好,满天星辰。 程霜不知道景召为什么会带伞,不过听说他到哪里都会带着一把黑伞。大概艺术家都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小怪癖吧。 程霜喝掉杯子里的酒:“您随意就好。” 景召不喜欢应酬,说话很少,随意吃了点东西就放下了筷子。 程霜今晚的目的是拿下景召这个人脉,她没有表现出过度的热情,时刻注意仪态。 等到这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她才主动开口:“景老师,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有机会的话,希望以后还能和您合作。” 景召的手机刚好震动了。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景召起身,去外面接。 见景召走了,许宴青问prady的负责人:“张总监,这次合作应该稳了吧?” “放心吧,景老师亲口答应的。” 许宴青把心放回肚子里,心想,等和景召合作完,一定要好好营销一下。被景召拍过的唯二女艺人,这个卖点就很好。 景召接完电话,回来了。 “景老师。”景召不喝酒,张总监给他倒水,“合同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prady是国内的奢侈品牌,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周挺那件事卖了景召面子,prady应该不在景召合作品牌的选择范围内,所以这次绝对不能搞砸。 景召说:“没什么问题。” 张总监稍微放心了点:“那您什么时候有档期?” “八月份。” 张总监笑出了抬头纹和鱼尾纹:“那我这边就着手准备了。” 景召穿得很随意,没有任何印花的白t搭配纯色休闲裤,慢条斯理地喝着温开水。 “不着急。” 张总监瞬间急火攻心:“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心平气和地谈:“我要求换模特。” 程霜不小心碰到筷子,发出了声音。 “程小姐是我们品牌的代言人,杂志社那边也都谈好了,现在换人的话……”张总监很为难,而且程霜自带流量,人气很高。 景召理解,又给了一个提议:“如果不方便换了她,也可以换了我。” 张总监顿时哑然。 他要是敢换了景召,管理层估计能换了他这个总监。 不过今天这事儿都点奇怪,景召的涵养在圈里都是出了名的,而且职业素养很好,这样当众拆女艺人的台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景老师,”程霜很下不来台,脸色不太好看,“是我哪里没做好吗?” 刚刚的电话是陆女士打来的。 他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但他也记仇。 “商ruby是我太太。” ------题外话------ **** 二更一个半小时后 7017k 409:谁敢欺负景召老婆!(二更) “商ruby是我太太。” 商ruby? 程霜没反应过来。 景召起身:“决定好了就发邮件通知我。” 他拿了伞,直接离席。 张总监心道不好,赶紧追了出去:“景老师,景老师。” 杂志社的人也追了出去。 程霜还没搞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景召,她问许宴青:“谁是商ruby?”名字有点耳熟。 许宴青接了个电话,是老板打来的。 老板是来问责的。 许宴青上微博看了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把手机递给程霜:“你看看吧。” 商ruby。 这个名字许宴青听过,也知道商ruby跟景召的关系,但她今天下午也确实是没能认出那个“化妆师”。 “怪不得觉得她面熟。” 商ruby很少露脸,网上有她的照片,但流传度不广,景召毕竟是摄影师,不是艺人,偶尔上上热搜也是在靠后面的位置,许宴青和程霜又怎么会认得出他的太太。 程霜起身追了出去。 品牌方应该是让步了,张总监看到程霜后只摇了摇头。 程霜的时尚资源本来就很虐,这次封面也是好不容易才拿下来,她不能就这么搞砸了,一路追到了停车场。 幸好唐德这边没有什么闲杂人等。 程霜跑去敲了敲景召的车窗:“景老师。”她弯着腰,心里再不爽,也没有发作出来,“耽误您几分钟,我想向您解释一下。” 景召降下车窗:“你要解释什么?” 程霜说:“这都是误会,我不知道她是您的太太,还以为她是影剧院的化妆师,因为赶时间,所以请她帮我化了个妆,照片没有征询她的同意就发出来是我有欠考虑,但我没想到网友会有这么大的恶意。” 这事不是她有意为之,网友会曲解、指责也不能赖她,要是知道那个“化妆师”是遗体整容师,她根本就不会让那双给死人化妆的手碰她的脸。 所以,这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我不在意,”景召说,“我在意的是,因为你我太太受了委屈。” 传闻都说景召修养好,有绅士风度,怎么就没有传闻说他护短? 程霜觉得景召太不讲道理,忍着脾气说:“您太太的事我会登门道歉,合作的事还望您公私分明。” 他收起随心所欲的那股劲儿,浓颜系的五官很明艳,虽是桃花眼,但无情起来也真冷:“我为什么要公私分明?你可以不和我这种公私不分明的人合作。” 他动怒了。 程霜不再周旋:“网上的事我会好好澄清。” “最好如此。” 景召开车走了。 程霜看着车尾,越想越生气。 许宴青刚刚又接了一通老板的电话,老板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道歉,不要得罪了景召。 她嘱咐程霜:“道歉文案我来写,这件事你不要私下回复,免得多说多错。” 程霜红了也有几年了,圈子里很少有人这样不给她面子。 她心有不甘:“景召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他就只是个摄影师。” 许宴青说:“摄影界的奖项他拿了个遍,别怀疑,他是国内外最顶级的摄影师,是顶奢品牌争相合作的宠儿。他在各个圈子里的人脉都很广,他的朋友、同窗不是导演就是投资人。而且摄影技术还只是一方面,景召以前曝光过很多别人不敢拍的东西,国外很多重量级的新闻媒体都跟他合作过,国内的官媒对他的评价更不用说,他的社会影响力毋庸置疑,我们得罪不起。” 程霜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半个小时后,许宴青用程霜的微博发了一条千字长的小作文。详细说明了是程霜主动请求商ruby给她化妆,然后夸一波化妆技术,再夸一波商ruby人美心善,最后呼吁一下粉丝和网友不要断章取义、不要职业歧视,要尊重每一个伟大、平凡的殡葬工作者。 总之,这篇澄清小作文面面俱到。 前排都是控评。 【尊重每一个伟大、平凡的殡葬工作者】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谨言慎行】 【霜霜和ruby小姐姐是一个剧组的同事,yxh不要带节奏】 【……】 【哈哈哈哈哈哈,我在这篇小作文里看到了满满的求生欲】 【商ruby可是景召的老婆,程霜敢得罪才有鬼】 【去查了一下遗体整容师,这个职业真的很了不起】 【……】 家里的灯都亮着,客厅没人,景召去了卧室。房间里空调没开,床上的被子被拱出了高高的形状。 七月份的帝都,室内温度已经很高了。景召打开空调,走到床边,扯了扯被子。 “你这么蒙着头,不热吗?” 商领领不出来,声音闷闷的:“别理我,我心情不好。” 被子虽薄,景召也怕她中暑,用了点力,拿开被子,让她把脸露出来。 “心情不好就发泄出来。” 她一下坐起来,小脸通红:“我要是发泄,就有人要倒霉了。” 别忘了,她从良之前是小魔女,折磨人的手段多着呢。 景召顺着她的话说:“我可以帮你找关系封杀她。” 商领领想点头来着,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宽宏大量是每一个仙女必备的品德。 “也不能全赖她,是网络喷子太多了。”但仙女也会委屈,她抱住景召,趴在他肩上娇娇地抱怨,“我是看她赶时间,才帮她化妆的,没想咒她。我咒她干嘛,我又不认识她。” 景召摸摸商领领在被子里蹭得乱糟糟的头发:“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空调开着,商领领就穿了个吊带,景召怕她骤冷骤热会感冒,把空调被搭在她腿上。 “今晚和我一起吃饭的合作对象是程霜。” 商领领松手,坐好:“这么巧?” “嗯,但我不打算跟她合作了。” “因为我吗?” “不然呢?” 估计这件事之后,圈里要开始传他公私不分明了。不分明就不分明吧,做个护短偏私的人也没什么不好。 “那你要赔钱吗?” 景召把被商领领扔在地上的平板捡起来:“不用,合同还没走完。” “我还是好生气。”她晚上没忍住,看了很多网络评论,肚子里积了好多的火,“我以前没有很喜欢我的职业,但我现在很喜欢,我讨厌别人抹黑这个职业。我们做任何事都没有诅咒的意思,即便有一些不成文的规定,但那也是出于对生者的尊敬和礼貌,我们只是成全了一些人的迷信和害怕,但不是忌讳。” 商领领很多同事都有租房困难,不是每个房东都像陆女士那么开明,也有不少朝她们洒盐巴和红豆的房东。不请他们参加婚礼的更多,火化间的李师傅经常开玩笑说,他都不用随份子,因为根本没人请他。 社会还不够文明,歧视和偏见仍然随处可见。 景召懂商领领心里的不平,不单单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和她一样从事殡葬行业的人。 “还生气的话,就拿人出气吧,不用忍着。” 商领领想了想:“我们去玩吧” “想玩什么?” “我想滑雪。” 景召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带商领领去了望极山的室内滑雪场,老板一开始不肯营业,毕竟是大晚上,奈何客人钱给得多。 望极山有帝都最高的滑雪场。 商领领从八百米的白雪坡道上滑下来,在进入安全区后扔掉了滑雪杖。 “景召哥哥,你快接住我!” 景召在下面,张开了手。 撞进他怀里时,商领领所有的烦恼全都烟消云散了,开心地哈哈大笑。 她不用再做小魔女,她需要发泄的时候,会有个人来抱她。 凌晨两点,景召发了一条微博。 景召v:【会打外科结的不止有救死扶伤的医生,还有我太太这样的遗体整容师】 配图是商领领给葡萄手术缝针的照片。 ------题外话------ **** 不要歧视,不要偏见,不要恶语相向。 7017k 410:儿时的小魔女与小景召(一更) 翌日下午,prady给了最终回复。 许宴青接完电话,和程霜说:“张总监刚刚给我回了电话。” 太阳很大。 程霜拍户外的戏,躺在遮阳棚下面的躺椅上候场:“他怎么说?” “说下次合作。” 这个结果意料之中,品牌方怎么可能会换掉景召。 “我还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 “什么小道消息?” 许宴青说:“商ruby的商是商华国际的商。” 商华国际前一阵子大洗牌,目前是商家的嫡千金一人独大。 程霜阴阳怪气地哼了声:“好端端的大小姐不当,跑去当什么遗体整容师。”平白连累了别人。 许宴青提醒:“你记得订束花送去绿瓦胡同,就当是道歉。” ***** 程霜订的花是贺江签收的,景召和商领领都在华城。 景河东晚上要做大餐,让景召和商领领帮忙买菜。 超市的生鲜区到处都在打折。 “都买齐了吗?”商领领掏出景河东写的购买单子,和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一比对。 景召推着购物车:“还有鹌鹑蛋。” 景河东写了很长的单子,景召就出门时看了一眼。 商领领好羡慕他的记忆力。 “你去拿吧,我在这里等你。”她还有别的东西要买。 景召把购物车留下,去拿鹌鹑蛋。 商领领推着购物车去了冰柜,她打开柜门,拿了三大袋糯米糍雪糕,藏到购物车的最下面,用其他东西盖住,然后推着车去找景召,走近了发现有位女士在同景召说话。 女士往商领领这边看过来了。 女士收回目光,和景召不知又说了什么,然后离开。 商领领推着车过去:“她是谁啊?” 景召把鹌鹑蛋放进推车里:“大一的同学。” 他大一就读于华城的一所艺术学院,摄影系。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还没到下班的点,超市人不多。 景召从商领领手里接过推车:“问我有没有时间,有一些专业上的事情要问我,我说我太太在等我。” 年轻、貌美、主动和景召搭话的女士男士在商领领这里,都归类为情敌。 “你以前念书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路太窄了,商领领抓着景召腰间两侧的衣服,像条尾巴一样,走在他后面。 景召说:“还好吧。” “你都怎么拒绝人家?” 如果对方没有说开,景召会当不知道,如果对方认真表白,那他也会认真拒绝,拒绝的理由通常是:“不谈恋爱,不结婚。” “那有没有那种很疯狂的?你拒绝都没用。” 景召想了想:“你。” “……” 商领领踩到景召的鞋了。 他回头。 商领领死亡凝视。 路人不小心撞到了他们的购物车,商领领藏的糯米糍雪糕露出来一个角。 景召目光落在了上面。 商领领一只手摁在购物车,超级霸道地说:“不准动本疯子的雪糕!” 有路人经过。 景召把商领领拉到身边,避开过道上的路人:“可不就是个小疯子,才七岁就敢关我。” 商领领惊讶地愣在原地:“原来你都记得啊。” 景召右手食指的内侧有个伤疤,形状有点像月牙,是小时候弄的,因为商领领。 那是他们儿时第二次见面。 他站在陆家别墅外面的那条路上,她坐在自家别墅的围墙上面。 围墙很高很高,她居高临下地看他。 “你在等谁?” 她穿着裙子,晃着腿,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齐眉的刘海衬得她眼睛很大,瞳孔黑白分明,脸只有巴掌大,她手里抱着一个洋娃娃。 她和洋娃娃一样精致漂亮。 八岁的景召见过的女孩很少,没有比她漂亮的。他寄住的那家主人说起过她,她是商家的小魔女。 她在围墙上坐了很久,风很大,乌云压顶,像要下雨,她身后有一棵又高又粗的树,绿油油树叶密密麻麻,阴阴的树影笼罩着她。 她真的很像童话书里被魔女抓进城堡的公主。 “上面很危险。”他说。 风太大,靠在围墙上的梯子摇摇晃晃。 她仍然坐在上面,看着地面上的他,长长的裙摆随着她嫩生生的腿在晃动。 他又说一遍:“上面很危险。” 他犹豫了片刻,走到围墙下面。 她在上面,笑了,双手撑着围墙,用稚嫩的嗓音问:“你是谁家的小哥哥?” “小心!” 梯子从被风吹动,滑向了她。 她被砸中,从高高的围墙上掉下来。 地上的他伸手接住。 只是他一个八岁的小孩,哪里接得住,跌坐在了地上,是右手先着了地,食指压在了地上的一块玻璃碎片上,伤口深可见骨。 而她,掉在了小哥哥怀里。 就是那次,景召手指上留了月牙形的疤。 后来在维加兰卡,景召救了出逃的商领领,她看到了他手上的疤,就缠着他一直问,问他有没有去过帝国,问他的手是怎么摔伤的。 景召不说。 商领领还以为他忘了。 “景召,能不能告诉我,你和陆家的关系?”商领领其实已经猜到了一些。 ------题外话------ **** 领领的七岁:关小哥哥。 方路明的七岁:玩泥巴。 7017k 411:景召向领领坦白生母的事(二更) “景召,能不能告诉我,你和陆家的关系?”商领领其实已经猜到了一些。 “你想知道?” “嗯。” 她想更了解景召,想为他分担。 这是景召从不与人谈论的过往:“陆常悠是我的生母。” 这也是陆女士当初会认养景召的一个原因,陆女士是景召血缘上的姨母。 “陆常悠知道你是谁吗?”商领领问得很小心。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谈起陆常悠,景召没什么情绪起伏,习惯了,也看淡了,“她认定了当年绑架她的人是我父亲,对我同样恨之入骨。” 景召四岁之前都叫小九,陆常悠甚至不知道自己亲生儿子的名字。 商领领突然想到了季攀夕和季寥寥,陆常悠那个女人好过分,自己的孩子不管,去管别人的孩子。 路人来来往往,商领领伸手抱抱景召:“景召哥哥,如果我不偷吃雪糕,你会不会更加开心一点?” 景召很吃商领领哄他的这一套。 “会。” 商领领把偷藏的三大袋糯米糍雪糕都放回冰柜。她决定了,要更听话一点,让景召少操心、多开心。 景召拿回来一袋:“每天一个,不能偷吃。” 她喜笑颜开:“好呀。” 回家的路上。 景召开车开得很慢:“领领,我要拍一个纪录片,希望你来帮我配旁白。” 商领领咬了一口软软的糯米皮,里面冰凉凉的雪糕冒出来,是芒果味的,她满足地眯了眯眼睛:“什么纪录片?” “殡仪馆实录。” 景召想拍很久了,因为没有档期,所以一直没摆到日程上,这次照片的事给他提了个醒。 商领领想起来了:“你之前不是帮馆长拍过一个吗?”还是走了她的后门。 “那个是宣传性质的,太短了,不适合送去评选。” “你想拿奖?” “嗯,大众对殡葬行业仍然有很重的职业偏见,我想让更多人了解这个行业。” 甚至很多人不知道遗体整容师是做什么的,以为仅仅只是给尸体化妆。 商领领有点担忧:“我是业余的,我怕我配不好。” 毕竟是纪录片,要求更严谨。 “不会配不好,我不是随便定的人选,你配音的作品我都看过,你是我精挑细选后的选择。” 景召很坚定、认真地肯定了商领领。 她有信心了:“那我试试。” 他们到家时,太阳开始落山,云霞开始给天边染色,泼一瓢颜料,晕开深浅不一的红。 周自横也在,他这两天常来十七楼找景河东学做菜,还带个小本本,边学边记。 “今天我先教你个最简单的,芹菜炒木耳。”景河东提取重点,“大部分的素炒菜都是这个步骤。” 周自横把重点记下来。 景河东穿着印了一头熊的围裙,他开火:“先倒油,等到油温六七成热的时候,如果吃蒜,就先把蒜爆香,不吃蒜就直接炒芹菜。” 厨房菜鸟提问:“六七成热是什么时候?” 景大厨倾囊相授:“看到油里面起泡泡就差不多了。” 周自横记下笔记—— 【油起泡泡就是六七成热】 【六七成热菜下锅】 景河东把切好的蒜倒入锅中爆香,再倒入芹菜,均匀翻炒。 “芹菜稍微炒软了之后再把木耳放进去一起炒。”景河东特别强调,“重点来了,两种菜混炒的时候,先炒不容易熟的。” 周自横奋笔疾书:“稍微炒软是多软?” 这该怎么形容呢? 景河东绞尽脑汁:“就是硬中带软,软中有硬。” 周自横表情困惑、似懂非懂,他赶紧把原话记下来,打算回去领悟。 景召在厨房门口:“我要拍个纪录片,你帮我。” 周自横目不转睛地看着锅里:“找陈野渡。” 陈野渡这两天出来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答应了,现在是问你。” 景河东已经开始下木耳了。 周自横没有闲工夫理景召:“我又不是导演。” “我看过你给秦响拍的短片,质量可以。” 拍得很专业。 景召问过陈野渡,两个人格在技能上面已经基本融合了,周自横完全有能力独自拍摄。 景河东开始放盐了。 这是重中之重,周自横提问:“盐放多少?” “一盘菜的话,像我们家这种勺子,一勺就够了,不过不同的菜入味程度不同,放盐的量等以后你熟练了自然而然就会了。刚开始的话,你就遵循少量多次的原则,先少少地放,淡了再加。” 周自横埋头做笔记。 景召敲敲冰箱门:“你拍不拍?” 周自横果断拒绝:“不拍。” 景召随口一问:“爸,你教做饭的学费收了没?” 还收学费? 景河东会意:“还没收。” 景召语气懒懒地威胁人:“就当是学费,拍不拍?” 卑鄙无耻! 周自横回头横了景召一眼:“我拍,行了吧,赶紧出去,别妨碍我。” ------题外话------ ***** 月票有木有呀 7017k 412:殡仪馆百态,又一凶手被抓(两更合并) 殡仪馆这样的地方,除了丧葬事宜之外,不适合大张旗鼓,拍摄团队一共就六个人。 由景召主创,他和周自横联合拍摄。所有拍摄人员、助理、都要穿防护服。 灵车驶过专用车道,在停尸间的门口停下,消毒水喷洒在车上。 穿西装的男人下车:“这里是停尸间,遗体会在这边暂时停放。” 他的同伴过来,和他一起将遗体从接尸车上搬到推车上。 “放在停尸间的这段时间里,我们要核对身份,还要给遗体消毒。”男人指了指停尸间里的灯,“里面有紫外线消毒灯,照完紫外线后,就会推去防腐间给遗体防腐。” 他是接尸人,赵海。 ** 防腐间的同事过来将消毒后的遗体推走,遗体来到防腐区。 来的是一位女同事,她先向遗体鞠躬。 “防腐分为长期的和短期的。”她说,“如果需要保存时间比较长,就需要打防腐针,短期的话冷藏就可以。” 这时,另一位同事过来,无意间走进了镜头:“赵姐,准备一下,有具特殊遗体要送过来。” “好。” 防腐间,赵金燕。 ** 再往前是冷冻区。 冷冻区的温度很低,一进门就能看见停放了两排的冰棺。 在冷冻区工作的同事说:“楼上是传染病冷冻区,要有组长的卡才能进去。” 业务厅的同事来找他:“强子,南康医院外借冰棺的清单我放你办公桌上了。” “谢了。” 冷冻间,丁强。 ** 冷冻区和整容区之间,还有个解冻区。给遗体化妆之前,有些需要先解冻。 上午九点到十点是整容区最忙的时候。 家属的声音被录进来了:“我妻子很爱美,要请您多费点心了。” 去年来的实习生小李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会把她化得很美。” “谢谢。” “不用谢,都是我该做的。” 整容组,李爱国。 ** “耶!” 一张大大的笑脸闯进了镜头。 周姐刚好路过:“左小云,别捣乱。” “我没捣乱,我在测试镜头。”左小云冲着摄像机招手,“嗨,我是守灵厅的接待左小云。” 四号厅有人喊她:“小云,四号厅的冰棺出了点问题,你找人来看看。” 她噔噔噔地跑起来:“等着。” 守灵厅,左小云。 ** 与守灵厅相接的是告别厅,这里是举办追悼会的地方。 三号告别厅里正忙碌着。 “家属都到了吗?” “主持司仪呢?” “小丽,等会儿你负责放音乐,要放刘先生的歌单。” 今天来的宾客都是来向刘先生告别的,所以要放刘先生喜欢的音乐。 “花不够,你再去业务厅那里拿一点过来。” 指挥现场的是这场追悼会的负责人—— 告别厅,麦亚萍。 ** 穿过一条走廊,火化间在守灵厅和告别厅的后面。 火化间的工作服是统一的,不论多热,师傅们都要穿藏青色的长袖长裤。 “这些都是我父亲的‘宝贝’,能一起烧了吗?” 镜头错开,没有让家属入镜。 师傅仔细检查了家属递过来的物件:“手表不可以,其他的没问题。” “谢谢。” “还有四分钟,家属过来告别吧。” 家属一一上前,绕着往生者走了三圈,一圈一鞠躬。 师傅在最前面,念着往生者的名字。 这位师傅是—— 火化间,刘明生。 ** 业物大厅在殡仪馆的最前面。 “我们馆一共有四种骨灰盒。” 家属在问价格。 工作人员耐心地一一介绍完,说:“价格您放心,是市民政局那边统一定价的。” 家属犹豫过后,选了最便宜的。 工作人员做好登记,并递上一袋丧葬用品:“这个您拿好。” “我没有订这些。” “这是我们馆里送的,每一位我们送走的往生者都有。”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业务厅,杨漾。 ** 馆长的办公室在业务厅的一楼。 馆长进进出出,忙得脚不沾地。 “老白,你去看一下是谁占了灵车道。” 进去没一会儿,馆长又出来。 “十一点有家属要来看公墓,我有会要开,小漾,到时你带一下。” 这边刚吩咐完,办公室那边电话又响了。 馆长跑回办公室接电话。 “喂。” “知道知道。” “还在尸检中心没送过来。” “行,我去看看。” 馆长挂了电话,往尸检中心去。 馆长,左毅。 ** 镜头来到食堂。 “兰姐,订的蔬菜到了吗?”问话的是一位短发、微胖的女士,她戴着口罩和厨师帽。 兰姐说:“已经在路上了。” 女士接了个电话后,冲厨房说了句:“家属说要再加两桌。” 殡仪馆厨师,彭艳菊。 ** 到这里,拍摄组已经粗略地走完了殡仪馆的大半圈。 拍摄组又来到了整容区。 走廊里有家属在争吵,是两位女士,其中一位挺着个大肚子,她被另一位推搡着撞到了墙上。 前者是往生者明明的继母。后者是明明的生母,她手里还抱着一个足球。 明明的父亲也在,他护着怀孕的现任妻子,对前妻发火:“你够了,倩倩还怀着孕。” “是啊,她还怀着孕,但我的孩子没了,他才五岁,才五岁……”她拽住怀着前夫孩子的女人,发了疯一般地撕扯捶打,“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明明。” 继母外出,将明明锁在了家里。 明明从七楼摔了下去。 “赵倩,你有完没完。”明明的父亲护着自己现在的妻子,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闪失。 当然,他也伤心,他的儿子没了。 但他不会有明明的母亲伤心。 “没完,这辈子都没完!”她坐在地上哭得歇斯底里,“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足球掉在了地上,滚到门口。 门开了。 商领领从修复间里面出来,捡起地上的足球。 明明的母亲过来抓住商领领的手:“我家明明说,他长大了要当球星,师傅,我孩子的腿……” “都好了。”商领领把球给她,“去看看他吧。” 明明的母亲抱着足球去见儿子最后一面。 商领领抬头,看见了镜头,看见了镜头后面的景召。 她没摘掉口罩,走到景召面前。 “我去换衣服。” 天气太热了,遗体用了很多防腐剂,她身上味道很重。 景召拉住她,握了握她的手:“你辛苦了。” 遗体整容师,商领领。 ** 结束上午的拍摄之后,景召去办公室找商领领。 她趴在自己的桌子上,精神恹恹的:“刚刚有拍到走廊的家属吗?” 景召把旁边的空椅子拉到商领领身边,他坐下:“有拍到。” “会剪掉吧?” “会剪掉。” 他不会用别人的悲伤来当素材。 所有入镜的家属贺江会挨个去交涉,不愿意出镜的,后期就剪辑掉,愿意的就会签订合同。 商领领动动脖子:“我不会得颈椎病了吧,脖子好痛。” 景召有技巧地给她捏了捏后颈:“明天带你医院看看。” “不去。” 商领领很怕看医生,很怕做检查。 景召哄:“乖,得去。” 遗体修复大多很费时,一次站个几小时是常有的事。商领领腰已经不好了,脖子好像也有职业病。 她不管办公室里还有别的同事,伸手去抱景召。 景召拍了拍她的头:“有人。” 在办公室搂搂抱抱不太好。 商领领不撒手:“我不管。” 周姐她们几个识趣地出去了。 景召任由商领领抱了一会儿:“该去吃午饭了。” “我不想吃。” 每次修复完,她都不想吃。而且她最近共情能力见长,越来越容易代入家属情绪,修复工作结束后,需要时间缓冲。 景召的电话响了,他腾出手,接了电话。 方路深打来的,说案子的事。 挂了电话,景召和商领领说:“杀害岑永青的凶手抓到了。” ** 韩立被抓了。 老张把岑永青遇害医院及附近的监控排查了数遍,发现了关键性证据——一副沾到了湿疹药膏的橡胶手套。 鉴定科在药膏里查到了韩立的dna。 他被抓后很快认了罪,说自己是拿钱办事,是帮商宝蓝灭口。他卡里也确实多了一笔来路不明的巨款。 录完口供,老张陷入了长时间的深思。 “你相信韩立的话吗?” 方路深说:“不信。” 韩立被抓,因果链连起来了。帮商宝蓝灭口岑永青这件事,正好是季寥寥杀商宝蓝的动机。 “我也不信。”老张被这个案子搞得都日渐消瘦了,“但现在死无对证了。” 商宝蓝死了,韩立又绝口不提季寥寥。 在韩立录口供之前,律师单独见过他。 “季总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律师转述,“不用担心你的父母兄弟,他们会得到妥善安置。” 再说季寥寥。 她目前被关押在看守所,她的律师唐韵今天也来见她了。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让我认罪?” 唐韵点头:“对,认罪。” 怎么能认罪! 季寥寥不想坐牢,她不愿意,暴躁地拍了桌子:“我要换律师。” 唐韵一脸镇定地继续说:“你致使商宝蓝坠楼的证据确凿,不认罪不行。” “我请你来,是要你想办法帮我脱罪,而不是教我认罪!” “如果做无罪辩护一定会输,不如辩护成过失致人死亡。” 季寥寥听不懂二者的区别。 唐韵不紧不慢地引导她:“二十七号那天晚上,你去见商宝蓝之前是不是喝酒了?” 季寥寥说:“是。” 她糊弄队友做假证时说的酒驾并不是作假的,那天晚上她的确喝了酒。 唐韵又问:“你喝醉了吗?” “没有。” 她只是喝了,没醉。 唐韵纠正:“不,你喝醉了。” 季寥寥似懂非懂。 季攀夕的车就停在看守所外面。 唐韵从看守所里面出来,走到车门前面:“季总。” 季攀夕朝她点了点头:“舍妹的案子有劳唐律师费心了。” “季总放心。” 7017k 413:偷吃避孕药(一更) 已经过了十点了。 齐姨前去敲书房的门:“大小姐,攀夕少爷回来了。” “叫他进来。” 齐姨去传话。 不一会儿,季攀夕过来了。 他推门进来:“妈,您找我。” 陆常悠正在插花,妆还没卸,时刻保持着精致与端庄:“你妹妹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季攀夕回话说:“应该不会判很久。” 陆常悠身穿旗袍,剪下多余的花枝:“所以还是要坐牢?” “警方手里有证据,没有其他办法。” “如果不是林浓,寥寥不会有这场牢狱之灾,不管林浓是不是无意,这都是不争的事实,等日后寥寥出来,她们两个要怎么相处?寥寥那个性子你做哥哥的应该知道,她眼里容不得沙子。”陆常悠放下手里的剪刀,“你和林浓之间,你该好好想想了。” “我会考虑。”季攀夕没有给明确的答复,“您早点休息。” 他出去后,陆常悠摇了摇头。 林浓不喜欢酒气,季攀夕洗漱好了才进卧室。 床头灯亮着,她在看物理试卷,抬头说了声:“回来了。” 季攀夕掀开被子,坐在她身旁:“我这么晚回来,你怎么也不问一句我晚上去了哪里?” 林浓从来不过问他的行踪。 现在他提出来了,她便配合地问:“你晚上去了哪里?” “和刘董、周董去了唐德应酬。” 季攀夕半躺着,侧向林浓那一头,撑着下巴看她:“今晚来跟我谈生意的,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士。” 他随口一说,没头没尾。 林浓不解地看向他。 他戴着眼镜,神情懒洋洋的:“你就不怕我在外面乱来?” 要是她能醋一醋也是好的。 林浓却反问:“你会吗?” 季攀夕笑了笑,摇头。 林浓低下头,继续看她的物理卷子:“你乱来我会跟你离婚。” “别看了。” 季攀夕抽走她手里的卷子,把她拉进怀里,单手扣住她戴着婚戒的右手,他摘掉眼镜,边吻她,边解她的衣服。 她很顺从,打开身体,手放在枕头上,让他做任何事情。 季攀夕握着她的手,带着放到自己腰上,吻着她,声音含混不清:“阿浓,你能不能对我主动一点?” 他知道,林浓不爱他。 是他趁虚而入才娶到了她,可是两年了,石头也该捂热了。 她在床上很乖,但乖得像没有灵魂,从不主动做什么。 季攀夕抓着她的手,放进自己衣服里:“我要你对我主动一点。” “好。” 林浓手上轻抚,主动吻他、抱他。 做的时候,季攀夕一直问她:“你爱我吗?” 林浓开始没有回答。 他捏着她的下巴,动作越来越没有轻重:“阿浓,说你爱我。” 他的眼神烫得像是要融化她。 她便说:“我爱你。” 他满意了,开始温柔:“我也爱你。” 骗他没关系,骗一辈子就行。 他做了很久,久到爱干净的林浓没有洗澡就沉沉地睡着了。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时间显示:01:03。 空气的热潮渐渐平息,季攀夕穿上衣服下床,轻声走出卧室,带上门。 他打了一通电话。 “钱主任,我是季攀夕。” 钱主任受宠若惊。 季攀夕无事不登三宝殿,开门见山地问:“听说我太太上个月在您那里做了体检。” 陆常悠特别嘱咐过钱主任,这件事要保密。但陆家的事,哪有能瞒得过季攀夕的。 钱主任如实说了,林浓的身体都没有任何问题,可以正常受孕。 季攀夕知道自己也没有问题。 他挂掉电话,回到卧室,走到床头柜,轻轻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他拿出她平常服用的维生素,从药瓶里倒出来一颗,带着出了卧室。 翌日,烈日炎炎。 林浓午饭在学校的教师食堂吃的,饭后打车去了woldengorld在帝都的分部。 四十七层的大楼屹立在帝都商圈最繁华的地带。 林浓走到大厅前台:“你好。” 前台的女士礼貌地接待:“你好,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我要见王匪。” 王匪是goldenworld帝都分部的最高负责人,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见他。 女士问林浓:“你有预约吗?” “没有。” 女士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没有预约我不能贸然带你上去。不过你可以留下你的姓名和号码,我可以帮你转达。” 林浓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拒绝说:“不用了。” 她转身离开,走到大门口,又折了回来。 她问前台的女士:“我想存一份很重要的文件,请问该找哪个部门?” ------题外话------ **** 虽然季攀夕挺坏,但是我还挺喜欢这个角色的。 7017k 414:老九爷之死(二更) 她问前台的女士:“我想存一份很重要的文件,请问该找哪个部门?” goldenworld除了安保业务,还有贵重物品押运、存放业务、现金管理业务、安全系统维护等等业务。 华兴殡仪馆。 因为景召要在殡仪馆拍摄,商领领自然跟着一起来,没有需要修复的特殊遗体,她就帮着周姐给往生者化妆。 拍摄中途有休息时间,景召在守灵厅外面的空地待着,也没干什么,就看着整容区的方向。 他基本戒了烟,闲下来时,瘾头上来,口袋里有商领领放的硬糖,他剥了一颗,放进嘴里, “景老师。” 叫他的女孩他认识,是业务厅的。 女孩说:“我男朋友是摄影系的学生,他特别喜欢你的作品。” 景召客套一下,懒懒散散地靠着栏杆,回了句:“谢谢你男朋友。” 女孩不太好意思地问:“能不能麻烦你给他写个to签?” 景召不是艺人,很少给人签名。 “有笔吗?”毕竟是殡仪馆的同事。 “有!” 女孩连忙递上纸笔。 周自横出来就看见景召在给人女孩签名,等女孩走了,他过去,损景召:“招蜂引蝶。” 来跟景召搭话的不止这一个。 但没人来跟周自横搭话,照理说,陈野渡也是半个公众人物,不比景召冷门,周自横把没人找他搭话归结为是他自觉、他守男德。 其实不是,真实原因是周自横太暴躁了,板着脸凶神恶煞的,犯了错的助理都快被他骂哭了。 地上不知是谁掉了块饼干,一群蚂蚁驮着饼干在行走。周自横蹲下,伸出手指,轻轻一按,饼干压在了蚂蚁群上。 他可是连蚂蚁都不放过的男人,谁敢找他搭话。 景召说:“这两天怎么不见陈野渡出来?” 蚂蚁们又把饼干驮起来了。 周自横又给它轻轻按下去,不搞死,就耍着蚂蚁玩:“他最近出来很少。” “为什么?” “这你得去问他。” 周自横的手机响了,他暂时放过可怜的蚂蚁,接了电话,叫了声宝宝。 秦响打来的,周自横到一边去接。 景召思想上是老古板一个,被“宝宝”肉麻到了。 突然,树后面冒出来一个拿着扫把和畚箕的大汉。 “小九爷。” 大汉正是随商领领“潜伏”在殡仪馆的、已经改名天霸的赵天霸。 景召嗯了声。 赵天霸看看四周,一边扫地上莫须有的垃圾,一边往景召那边靠近,他说:“我要改名。” 景召觉得好笑:“又要改名?” 赵天霸这次很迫切:“龙天霸根本不是仁义无双的大侠,他才是幕后黑手。” 三十集之前,龙天霸都很仁义无双,但三十集之后,龙天霸的真实面目浮出了水面。 取这个名字赵天霸太后悔了。 景召问他:“你想改成什么名字?” 赵天霸已经想好了,毫不犹豫地说:“赵浪。” 那个武侠剧的男主就叫楚浪。楚浪前期有点渣,红颜知己太多了,不过后期表现不错,练成了神功。 景召脾气好,随便赵天霸怎么改:“你让王匪帮你改。” 赵天霸……不,现在是赵浪了,他的假身份都是王匪那边做的。 证件改名也得王匪来。 赵浪当即就致电了王匪:“王匪,小九爷让你再帮我改个名。”不提小九爷王匪肯定不会帮他改。 王匪在电话里骂他闲得蛋疼。 赵浪最近的确挺闲:“赵浪,惊涛骇浪的浪。” 王匪让他把电话给景召接。 改名事宜说完了,赵浪把手机递给景召:“王匪找你。” 景召接过手机。 王匪说:“小九爷,九爷的事有眉目了。” 景召一直在查景九祁的死因。 ***** 商领领刚从整容区的清洁室出来,左小云就风风火火跑过来。 “领领,领领!” 商领领边往整容组的办公室走:“怎么了?” 左小云竖起三根手指:“第三个了。” “什么第三个?” “找你老公搭话的姑娘啊。” 景召还在守灵厅的外面。 商领领从窗户往那边看。 景召刚好抬头,四目相对,他招了下手,拿出手机给商领领发了条消息。 景召:【来我这】 商领领立刻往外边跑。 她跑到景召面前,笑得欢喜:“叫我来干嘛?” 景召拉着她,走到树的另一头:“领领,我得去一趟西西戈尔。” 商领领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什么时候?” “明天。” 景召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了。 习惯很可怕,他还没走,商领领已经开始害怕了,害怕外面的天空会吹走她的风筝。 可是景召是一只有思想、有信仰、有重担的风筝,除了属于她,还属于天空和自由不是吗? 所以她不能撒娇耍赖不让他走,她抠着自己的手掌心:“几点的飞机?” “九点。” “我不去送你了。” “好。” ------题外话------ **** 7017k 415:宝贝,抱紧一点(一更) 这次和以往不同。 这是景召和商领领领证之后,他第一次远行。可能因为他太久没有离开过,商领领已经养成了他在身边的习惯,一时不适应分别。 这半天里,她的心情可以用千变万化来形容,她觉得她可能得了一种叫离别焦虑症的病。 一开始,她非常懂事,对景召温言细语、叮咛嘱咐。 “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景召说好。 她又说:“你现在有家室了,不要轻易冒险。” 景召也说好。 她脑子里有点空,想了想,继续说:“要好好睡觉、好好吃饭,条件允许的话,要每天给我报平安。” 景召都说好,什么都说好。 他干脆把车停到路边,好好听她说话。 夕阳从车窗洒进来,为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光。 “你在外面做事情不要分心,不用担心我,我在家会很乖,不闯祸,不熬夜,不乱吃东西,不走夜路,睡觉会锁好门,关好窗,有事情会找爸妈和赵先生。” 她说这些是想让景召没有后顾之忧。 景召倒不希望她事事都乖,他希望她在足够安全的前提下,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景召说:“闯祸不要紧,别吃亏就行。” 回家的这一路上,商领领都很乖巧懂事,一进家门,她小脸拉下来。 离别焦虑症的第二个阶段——生气。 “你能不能不去西西戈尔?” 刚刚还好好的。 这会儿,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天要塌下来了。 “怎么了?”景召把雨伞挂好。 她非常硬气地说:“你不要走了,我不舍得你走。” “我很快就回来。” 她把雨伞拿下来,紧紧抱在手里,好像只要不给景召雨伞他就走不了似的。 “我不管,我不准你走。” 景召耐心地说明原由:“这次去西西戈尔是为了调查我父亲的事,我得去。” “那你带我一起去。” “不行,西西戈尔不太平。”他语气没得商量。 西西戈尔境内黑手党遍地,是比维加兰卡还要不太平的地方。 商领领这会儿情绪在谷底,不听道理,控诉说:“你不爱我了。” 景召想哄哄她,想亲她。 她抱着雨伞躲开:“你走开,不要你亲我。” 她不讲道理,推着景召进了次卧的笼子,她紧紧扒在门上:“不准去,哪都不准去!” 她如此无理取闹。 景召反倒笑了。 她打了个电话,故意超大声地说:“我要订做笼子,要超级超级牢固的那种。” 陆女士上来喊吃饭,看见笼子,没当回事,就当小两口玩情趣。 晚饭过后,商领领进入了离别焦虑症的第三个阶段——难过。 她要难过死了。 她拖来家里最大的那个行李箱,打开箱子,抱着伞坐进箱子里:“景召哥哥。” 她扑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泪汪汪地求带走:“你把我一起带走吧。” 景召放下手头处理到一半的邮件,托着商领领的腰把她抱起来,放到桌子上。 “怎么还哭上了,又不是不回来。” 她丢掉雨伞,抱住景召:“你带我走吧,我很轻,可以装在箱子里。” 景召亲亲她红了的眼尾,哄她的声音比往日还温柔:“宝贝,乖一点好不好?你这样我会走不了。” 她这次的离别反应特别大,双脚并用地缠住景召:“那就不要走了。” 九点过后,离别焦虑症进入了第四个阶段——黏人。 景召走到哪里,商领领就跟到哪里。 景召只能用一只手打字,另一只手被商领领抱着,他正在用的邮箱是商华国际的企业邮箱。 商领领对管理公司不擅长,也不感兴趣,自从景召把章复晓从goldenworld调到商华国际做ceo之后,公司的事她就没再过问过,她相信景召找的人。 “商华国际都是你在管吗?” 景召漂亮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移动:“不是,章复晓拿不准的才会交给我。” “哦。” 商领领抱着景召的手,头靠在他身上,安静地待着。 景召其实不确定这次要外出多久,所以一些紧急的事情他想在今晚都处理好,事情有点多。 已经过了十点了。 商领领耷拉着眼睫毛,偶尔上下扇动着。 “困了吗?” “不困。” 景召起身。 商领领抱住他的腰:“你去哪?” “给你热牛奶。” 她不撒手,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景召的后面。 景召的本意是想让她喝了牛奶早一点睡:“我还有几个方案要看,你先去睡。” “不要。” 商领领仰着头,这里一下那里一下地亲景召。 景召拿她没办法了,去关了电脑,然后去洗漱。 她还是跟着。 景召拍拍她的头:“我要洗澡了,不松手吗?” 她摇头,眼神泡了浓蜜似的,全是依恋,黏人得不行。 景召没办法,带她一起进了浴室。 她进去了,他当然就没法好好洗漱,随着她闹,随着她要这要那。 水声一直没停。 景召动情时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宝贝,抱紧一点。” 416:吻腰(二更) 景召动情时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宝贝,抱紧一点。” 刚刚还逞凶的小姑娘这会儿浑身都软绵绵的,声音也软:“我没力了……” ***** 十一点后,离别焦虑症进入了最后一个阶段——接受事实。 景召在浴室吹头发。 商领领去把雨伞挂好,去取来礼物:“景召,手伸出来。” 景召关掉吹风机,伸出手。 她把玉做的西西戈尔放到他手里,然后弯下腰,吻一下玉,吻一下他的手。 “一路平安。” 景召关掉浴室的灯,牵着她回卧室。 “明天有工作吗?”他头发只吹到了半干,眼眸亮得惊人。 “没有。” 明天是周末,商领领没有事情。 景召拍了拍床沿:“坐这儿。” 她乖乖坐下。 他蹲下去,掀开她的睡衣,吻在她腰上。 他想,应该让她再累一点,最好他走的时候她还在睡。 ***** 楼下1803的灯也还亮着。 景见在打游戏,他击毙完敌人之后,让钟云端去舔包,但屏幕里穿着粉色少女套装的游戏小人一动不动。 “你掉线了?” 没人回应他,景召草草结束了这一局。 刚好,有人敲门。 他趿着拖鞋去开门。 钟云端是跑过来的,还驮了一个塞得鼓鼓的蛇皮袋,她扶着墙哼哧哼哧地喘着气,脑门上都是汗,没戴口罩的小脸红彤彤的。 景见问她:“怎么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要走了。” 太突然了。 景见反应慢了一拍,愣了几秒才问:“去哪?” “西西戈尔。” 她的家乡,西西戈尔。 她总是那么神秘,她很不寻常,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西西戈尔。景见其实也猜到了,她不属于这里,可即便已经猜到了,还是觉得猝不及防。 “还回不回来?” “我也不知道。” 钟云端刚刚掉线是接刘皮特的电话去了,刘皮特说,她的大舅舅肖恩绑了抚养她长大的沙瓦夫人。她必须回去,沙瓦夫人对她来说是母亲一样的存在。 肖恩是非常心狠手辣的人,不会顾念血缘,所以她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回来。 “你得回来。”景见不是同她商量,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不是要报恩吗,做事情要有始有终。” 对了,要报恩。 钟云端把她从家里驮上来的一蛇皮袋钱拖到景见跟前:“这些都给你。” 景见拨开袋口看了一眼,里面全是现金,脸有点黑:“谁要你钱了?” 他好歹也是包租婆的儿子,哪有那么缺钱。 钟云端表情呆萌:“可是我只有钱。” 不是还有人吗? 景见用手指敲了一下她不太聪明的脑门:“一定要回来。” 她心想万一回不来—— 景见又敲了一下:“听到没?” 钟云端老实巴交地点头:“听到了。”辞行的话说完了,她得走了,脚下磨磨蹭蹭,“那我走了。” 景见抓住她的手。 她回头:“嗯?” 人瘦瘦的,手倒是软。 刚刚那一抓,完全是下意识动作,景见松开手,别开头,擦了擦门上莫须有的灰:“把你的钱带回去。” “哦。” 钟云端把蛇皮袋驮上,走了。 417:强强对决,老九爷死因 西西戈尔有很多那种望不到的巷子,男人形色匆匆,穿梭在纵横交错的巷子里。他越走越快,东张西望的同时,频繁回头。 他叫杜鲁,是肖恩安排在蔻里身边的眼线。 他快步穿过一条巷子,刚走另一条,迎面撞上两个人,他掉头就跑。 砰的一声! 他的帽子被击穿,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皮鞋踩地的声音不疾不徐。 “还跑吗?” 傍晚的深巷里,说话有回音,风一吹,森森然的,慢慢荡开。 像阎王索命。 杜鲁满眼惊惧,没有站起来,颤颤回头:“蔻里先生,请您饶我一命。” “我的规矩你不知道?”蔻里是混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笑起来深邃迷人。 他手里把玩着一把枪,枪身是银色。 叛他者,死。 这是他立的规矩。 杜鲁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我这里有一个肖恩的消息。” “说来听听。” 蔻里走近。 杜鲁瞬间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杜鲁后背全是冷汗:“肖恩为了引姬索小姐出来,抓了沙瓦夫人。” 鲜少有人知道姬索小姐的真名,她是伽森老爷子的外孙女,是老爷子的心头肉。老爷子死之前把最值钱的斯坦山脉开采权留给了宝贝外孙女。斯坦山脉上有丰富的稀有资源,毫不夸张地说,那绝对是一座金山。 肖恩眼红这座金山很多年了。 蔻里想弄死肖恩了很多年了。 “人关在哪?” 杜鲁知无不言:“伯格兰岛” 蔻里玩着枪,在思考。 “蔻里先生,”杜鲁胆战心惊地哀求,“我说的都是真的,求您放我一马。” 蔻里兴致上来,想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用枪口敲了敲手表:“逃吧,我给你一个小时。” 杜鲁爬起来就跑。 跑出巷子后,杜鲁拦了一辆的士,中途换乘了三次,花了将近五十分钟,抵达了他的最终目的地——瑰煌酒店。 杜鲁冲进酒店,直奔电梯口,心急如焚地连着按了数下电梯键。 电梯匀速下降。 杜鲁抹了把满头的汗,忍不住默数:九、八、七……三、二、叮—— 电梯门打开,与此同时,一把银色枪身的手枪指在了杜鲁的脑袋上。 游戏结束,猫赢了。 蔻里冲老鼠笑:“又被我抓到了。” 杜鲁双腿发软,瘫坐在了地上,然后他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几乎同时,电梯所有的楼层按键在一瞬间里全部亮起。 蔻里身后的两个保镖立刻拔枪,严阵以待。 只见电梯外身穿西装的男人从容不迫地走过来:“蔻里先生,我们老板有请。” 是goldenworld崇柏。 怪不得杜鲁往瑰煌酒店跑,这里是goldenworld在西西戈尔的“老巢”。 崇柏把人带到了二楼,一间会议室里。 蔻里兴致勃勃地看着会议桌的另一头:“又见面了,jing。” 景召依旧不露脸,戴着口罩,姿势随意地坐着,他等候了多时,手边的矿泉水少了一半。 省掉不必要的假意寒暄,他抬了下下巴,指杜鲁:“他是我goldenworld的顾客。” 蔻里拉开椅子坐下,与景召对视,隔着长长的会议桌:“你要保他?” “是,你有什么要求?” “还是上次那个要求,做我的伙伴。”若有景召相助,缅西三洲巨大的黑色市场他伽森家可以一口吞掉。 景召丝毫不考虑:“他还没有那么值钱。” 蔻里放下搭在椅子上的腿:“那没什么好谈的。” 他起身。 景召依旧平心静气地坐着:“在这里你杀不了他。” 蔻里笑了:“jing,不要太自信,这里是西西戈尔。”在西西戈尔,还没有他杀不了的人。 景召懒得多费口舌,简明扼要地抛出条件:“把他给我,来日我把肖恩给你。” 蔻里收起枪:“成交。” 交易做完,蔻里说话算话,撤走了包围在酒店外面的人。 杜鲁被留下了,景召和蔻里刚刚交流用的帝国语言,杜鲁完全听不懂,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但蔻里离开了,他暂时安全。 “我保了你的命。”景召说,“你该付酬劳了。” 杜鲁上前:“我要见小九爷。”他并不确定眼前人的身份。 “我就是。” 在缅西三洲,“渡鸦”是老九爷曾经用过的代号,也是老九爷这个称呼的翻译。老九爷退了之后,“渡鸦”就代指小九爷。 “说吧,你都知道什么。” 杜鲁还算聪明,知道蔻里不会放过他,于是用老九爷身死他乡的内情来goldenworld寻求庇护。 “当年,肖恩为了拿到伽森老先生存放在goldenworld的开采文件,亲自去了帝国。但肖恩不是老九爷的对手,于是他绑了老九爷的女人,逼老九爷就范。” ------题外话------ **** 捋了一晚上的主线,这是最后一条主线了。 7017k 418:景召为父报仇(一更) “但肖恩不是老九爷的对手,于是他绑了老九爷的女人,逼老九爷就范。” “我父亲是肖恩杀的?”景召面上平静,右手随意放在桌上,看似微微握着,只是青筋下血液鼓动。 崇柏知道,景召并不平静。 杜鲁自以为安全了,不像方才那样慌张:“我不知道,也可能是威尔。” “威尔也去了?” 说到了,杜鲁才结巴了一下:“是、是我把消息卖给了威尔。” 威尔是老九爷在集团的劲敌,一直想取而代之。 “威尔想杀老九爷,但肖恩还没拿到东西,阻止威尔下杀手,老九爷趁乱带着他的女人逃了,两伙人都去追老九爷,他当时受了伤,但最后是谁下的手我也不知道。” 以上是杜鲁知道的全部内情,也是他用来保命的秘密。 杜鲁小心翼翼地查看景召的神色:“我知道的都说了。” 景召垂着眼皮,一言不发。 其他也跟着沉默,没人给任何反应。 越安静杜鲁就越不安,仿佛有一只手,无形地掐住了他的咽喉,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渗入四肢百骸,他屏气凝神,不动声色地往门口退。 崇柏上前,拦住。 杜鲁瞬间如坠冰窟:“您……您说了会保我性命。” “是说了。”景召起身,摘到口罩,“但我后悔了。” 除了景召信任的心腹,在缅西三洲见过他真容的人都去地下了。 杜鲁根本不敢看那张脸,惊慌失措地低下头:“求小九爷饶我一条性命。” 他声音好听,音调却压得极低,说的是通用外语,每一个字符念得清晰有力:“我不该食言,但你理解一下吧,你们害死是我的父亲。” 君子一样会手染鲜血。 是谁给了杜鲁错觉,竟会觉得小九爷比蔻里仁慈。 小九爷的仁慈只对善,不对恶。 西西戈尔和帝国有十个小时的时差。 商领领接到电话的时候是上午。 “景召哥哥。” “嗯。” 他声音低沉,情绪很低落。 商领领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而是问:“你那里天黑了吗?” 景召站在楼顶套房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通明的霓虹:“嗯,天黑了,已经是晚上。” “那有月亮吗?” 他仰起头,望着那轮不圆的月:“没有。” 他的月亮不在西西戈尔。 “领领,”他很少这样,失意、落寞,“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 西西戈尔两面环海,首都盛冲是整个西部海运最发达的城市。 一辆普通的客船在半夜时,停泊了在森西码头。岸上除了钟云端和刘皮特,还有六个保镖。 “小小姐,太危险了,你不能去。”刘皮特都劝了一路了。 钟云端依旧很坚持:“我不能不去,沙瓦在等我。” 刘皮特是伽森家的“家臣”,伽森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把他派到了老先生的女儿那里,钟云端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不愿看她冒险。 “沙瓦肯定也不希望小小姐去,这都是肖恩的计谋。” 钟云端毫不犹豫地上了船:“不用担心,肖恩要的是开采权,没拿到之前他不会杀我。” 船往伯格兰岛的方向开。 ***** 景见发现,钟云端失联了。 他再三考虑后,打给了景召。 “哥。” “嗯。” “你还在西西戈尔吗?”景见知道景召是去了西西戈尔。 “还在。” 景见很难开口,但他远在帝都,只能向景召求援:“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goldenworld的势力景见知道,景河东喝多那次叨叨了很久他跟着老九爷打天下的英勇事迹。 “钟云端?” “嗯。” 景召说:“等我消息。” ***** 到伯格兰岛的时候,刚好黎明,天边有曙光。 钟云端没有抵抗,让保镖都留在了船上,任由肖恩的人扣押着她上岛。 沙瓦夫人被肖恩的人从楼上带下来,她嘴里塞着布,双手被捆绑,身上只有轻微的擦伤,并没有大碍。 她冲着钟云端呜呜叫着,失意钟云端不要管她。 钟云端点了点头,安抚好她,接着转头和肖恩谈判:“东西我会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肖恩、蔻里,钟云端的母亲,都不是一母所出,蔻里和钟云端的母亲都是黄种人。 肖恩的个头将近一米九,遗传了他母族赫罗特人的基因,白皮肤、金头发,一双眼睛生得极其凶悍深邃,这些年历经腥风血雨,身上戾气很重。 “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钟云端被肖恩的手下用枪指着头。 她眼都没眨一下,握住拿枪的那只手,躬身闪了一下,一个反扣,迅速夺了枪。 肖恩的其他手下立刻挡在肖恩前面。 不过钟云端没打算挟持肖恩,她用枪指着自己的头:“现在有资格了吗?” 没拿到文件之前,肖恩不可能让她死。 她的枪法是伽森老先生亲自教的。 “你有什么条件?” “让我的人带沙瓦先走。” ------题外话------ ** 另外两更会在凌晨更 7017k 419:风起云涌且看景召(二更) “让我的人带沙瓦先走。” 肖恩当然不愿意:“人质放走了,我拿什么要挟你?” “你不放了沙瓦我怎么知道你拿到东西后会不会遵守承诺,你要人质,我一个就够了,先放了沙瓦,就当是交易定金。” 肖恩思考了一番,扬起手臂,给了个手势。底下的人松手,把沙瓦夫人推给了刘皮特。 钟云端立刻说:“刘秘书,你带沙瓦走。” 刘皮特迟疑:“小小姐。” “快走。” 走了才有胜算。 刘皮特明白钟云端的意思,拉着呜咽不肯离开的沙瓦上了一艘小船。 等船开远了,钟云端才肯动身,离开伯格兰岛,坐上了肖恩的游轮。 肖恩要带钟云端去goldenworld的总部,要拿出伽森老爷存放的文件必须钟云端本人去。 游轮在中途被拦路了。 对方一共三辆游轮,把肖恩的游轮围困住了。 最中间那辆游轮的甲板上站着一个人,迎风而立,身形颀长:“这是要去哪啊?” 这带着笑的调调。 是蔻里。 肖恩立刻下命令:“弄死他。” 两方混战,打得不可开交,钟云端的机会来了,她手脚都被绑在了椅子上,打结的手法特殊,她挣脱不开,于是直接往地上一倒。 在外面看守的男人听见声音,开门进来。 钟云端拖动椅子,绊倒男人,趁他爬起来之前,用脚踝勾住他脖子,用巧力一扭。 男人昏死过去。 她取下男人身上的匕首,割断绳子,逃出房间,路上碰到几个肖恩的手下,都被她一一放倒,肖恩顾不上她,她轻轻松松就逃到了船尾,船尾有救生衣,她穿上之后果断跳下了水。 她和刘秘书说好了,会在榔乌寨的渡口接应。 她借着灯塔的光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地游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到约定的地方,刚从水里冒头,一把麻醉枪指在了她脑门上。 “……” 好想骂人哦。 她又被带到了另一艘游轮,船舱上面插着纯黑色的旗帜,旗帜上的图案像随机泼的一滩红色血迹,血迹的形状是西西戈尔的地图。 那是蔻里的标志。 蔻里坐在豪华的客舱里,品鉴着上等的红酒:“我的好外甥女,看见舅舅开心吗?” 开心你个鬼! 钟云端翻了个大白眼。 蔻里的左右手梅路缴了她身上所有的武器,反扣着她的双手,把她狠狠往地上一推。 她跌坐地上的同时口袋里的一串钥匙掉了出来,刚好滚到蔻里脚边,钥匙串上挂着一个纯手工的贝壳钥匙扣。 蔻里脸上玩味的笑容瞬间僵住。 梅路认得这个钥匙扣,蔻里也有一个很相似的。 蔻里放下了杯子,捡起那串钥匙,他摩挲着钥匙扣上面的贝壳:“这个是谁给你的?” 钟云端呆着脸,面无表情:“不是谁给的。” 蔻里蹲下来,捏住她的下巴:“谁给的?” 他这个神情,像要杀人。 钟云端心想,姚凌锁莫不是他的仇人? 她自然不能出卖室友,胡扯说:“我在国外的一个地摊上买的。” 她在撒谎。 蔻里把钥匙扣扯下来,眼皮耷着,把翻涌的怒气压下来:“把她关起来。” 钟云端被带下去了。 梅路的弟弟查文追击肖恩回来:“老板,肖恩逃了。” 蔻里捏着钥匙扣反复地看,像没听见查文的话,他吩咐梅路:“让她逃了。” 梅路不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问道:“老板的意思是?” “给姬索机会,让她逃走。” 只要跟着她,一定能找到姚凌锁。 ***** 伽森家族是西西戈尔的土皇帝,钟云端在盛冲兜转了两天,还没找到出境的机会,但所幸的是刘秘书已经把沙瓦带走了,她打算再等等,不用正规途径回去。 她走进一家汉堡店。 服务生问:“你好,要点餐吗?” 她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环顾完四周:“一杯可乐,两个汉堡。” “请稍等片刻。” 在等餐的过程中,她发现有人追上来了,但很奇怪,那些人并没有逼近,只是远远跟着。蔻里好像只是想知道她的行踪。 她要试探一下。 她坐下来,慢慢地吃汉堡,那些人在外面静观其变,并没有要伏击她的意思。 她把两个汉堡吃完,可乐也喝完,还在店里上了洗手间,然后才出去。她边走边观察地形,前方有路口,她利用旁边路过车当掩护,迅速拐进一条巷子,随后一路奔跑前行,刚到巷子尾,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猛地将她拽了进去。 今晚,利瑟堡有古董竞拍,主办人是西西戈尔的古董商,万斯先生。 宾客持邀请函入内。 城堡外,被拦下来两人,门口保安问:“有邀请函吗?” 走在左边的是崇柏:“没有。” 景召在右后方,戴着口罩。 保安注意到了崇柏和景召衣服上别的胸针,他认得那个胸针:“请问你是?” “goldenworld,崇柏。” “稍等。” 保安进去通报。 “先生,goldenworld的人来了。” ------题外话------ **** 二更马上就来 7017k 420:钟云端得救,又得报恩呐(三更) “先生,goldenworld的人来了。” 万斯先生是做古董生意的,和做安保的goldenworld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来干嘛?” 万斯先生觉得来者不善,他起身出了城堡,见到人后笑脸相迎:“久仰大名,崇柏先生。” 崇柏与他握了握手:“我途径盛冲,听说利瑟堡今晚有热闹看,特意过来看看。” 真是看热闹的? “你能来是我的荣幸。”万斯先生不刻意地瞥了崇柏身边的景召一眼,“二位里面请。” 安顿好两位不速之客后,万斯先生以要招待宾客为由,暂时失陪。 他背过身去,问手底下人:“那个戴口罩的是什么人?” “他身上戴的也是金色徽章,应该和崇柏一样,是goldenworld的高层管理。” 万斯先生虽然没和goldenworld打过交道,但了解得不少,能和崇柏平起平坐的只有那么几位,他看上去如此年轻,会是哪一位? 不请自来,有点蹊跷。 万斯先生吩咐:“让底下的人盯紧一点。” “是。” 景召和崇柏刚落座,侍应生端来了红酒。 蔻里也在这一桌,他穿着一身红色西装,甚少有男人这么衬红色,怪不得别人骂他疯子的同时会加上英俊这个前缀。 “跟着我来的?” 崇柏口不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景召说:“来看热闹的。” 蔻里手里把玩着个钥匙扣:“我竟不知道jing你还是爱看热闹的人。” “这两天闲来无事。” 有风情貌美的女侍应过来,问景召需不需要服务。 景召抬起手,放在桌子上,女侍应看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懂规矩地退下了。 利瑟堡是盛冲的销金窟,来这种地方,不玩的男人很少,戴婚戒的男人更少。 蔻里中途出去了一趟,大概二十来分钟,他再回来时,最后一件竞拍古董被抬了上来。 幕布揭开,笼子里站着一个女人,女人穿着将将能蔽体的纱裙。 有宾客哈哈大笑:“不是竞拍古董吗,怎么抬个女人上来?” 旁边的夫人打趣:“海德里先生眼里就只有女人,哪里看得见古董。” 古董在女人的头上。她乌黑的长发挽着,发间别着一支白玉木兰簪。 蔻里喜欢帝国的簪子,万斯先生这是投其所好。 蔻里饶有兴趣地点评了一句:“簪子不错。” 他走近了去瞧。 笼子里的女人抬起头来,含羞带怯:“蔻里先生。” 是个东方女人。 在西西戈尔,关于蔻里的传闻有不少,传闻他爱簪子,爱东方女人。 “眼睛挺好看。” 像姚凌锁。 蔻里举了牌,拍下了女人和簪子。 梅路这时进来:“老板。” 他俯身,在蔻里耳边说了什么。 几乎同时,崇柏也收到了消息,他低声道:“小九爷,人找到了。” 景召转头,目光和蔻里对上。 “非要跟我作对是吧?” “那倒没有。” 景召的人截胡了钟云端。 “从我手里抢了人,你觉得你还能好好走出西西戈尔?” 景召语气淡淡:“我觉得能。” 蔻里想弄死他。 “热闹看完了,走吧。” 景召离座,崇柏随即跟上。 紧接着,万斯先生身边的保镖也跟着出去了。 梅路请示:“老板。” 蔻里把钥匙扣收好:“按计划进行。” 万斯的那个贴身保镖是goldenworld的员工,景召不是来看热闹的,他是来带走他的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带走。 此时,万斯先生还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他们怎么走了?” 他刚起身,脑袋被击中,仰面倒下。 顿时,惊叫连连。 开枪的人就站在蔻里身后,枪声响后,伽森家的佣兵进来。 有宾客怒斥:“蔻里,你这是什么意思?” 蔻里笑说:“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今天真正的东道主不是万斯先生,是蔻里,这是他设的鸿门宴,受邀前来的都是挡了他路的人。 就景召除外。 梅路把蔻里刚刚拍下的女人带过来:“老板,这个女人怎么处置?” 女人这会儿不含羞带怯了,她瑟瑟发抖。 蔻里凑近,温柔地拔下女人发间的簪子,对梅路说:“人送你了。” 盛冲今夜注定大乱。 ***** 钟云端被带上了一艘客船,也没人绑她,她在客舱里,与她一起的还有位少年。 就是这位少年在巷子里拽走了她。 她居然没打过。 当时和少年一起行动的还有几个男人,他们身上都戴了胸针,钟云端认得胸针上的图徽:“你们是goldenworld的员工吗?” 少年正是景一,他抱着手靠门站着,只听不答。 钟云端又问:“是刘皮特雇你们来的吗?”她也不想问好吧,她社恐,往旁边挪,离远远的 景一左耳进右耳出,当没听见。 钟云端不再问他了。 船中途停了一次,有人上来,钟云端立马竖起耳朵。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门被推开。 钟云端机敏地站起来:“你是谁?” 景召摘下口罩:“房东的大儿子。” 钟云端目瞪口呆! 真的是领领老公诶! 钟云端忍不住问:“你也是goldenworld的员工吗?” 景召不答。 “是有人在你们集团给我雇了保镖吗?” “嗯。” “谁雇的?”钟云端只能想到刘皮特。 “房东的小儿子。” 钟云端再次目瞪口呆! 景召的手机响,是房东的小儿子打电话来了。 “哥,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 “没事吧?” “你自己问。” 景召把手机给钟云端。 她接了电话:“喂。” 景见怒气冲冲地问:“你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 “我怕被人定位,就扔了。”钟云端很衷心地说,“景见,谢谢你雇保镖保护我,你真是一个仁义无双的好人。” 仁义无双景见:“……” ------题外话------ **** 景见:你成语用得很五花八门嘛。 顾某:一般一般。 云端:仁义无双! 7017k 421:小别胜新婚(一更) 盛冲是蔻里的地盘,为了不暴露行踪,景召和钟云端走水路去了伯拉兹,伯拉兹没有直飞帝国的飞机,要先去栝虢。 不巧的是栝虢突降暴雨,所有飞国外的航班全部取消了。 暴风也刮了一整天,乌云黑压压的,让人沉闷、压抑,仿佛末日要来。 景召入住的酒店下面有一家咖啡厅,店里有一台老式的留声机,店长喜欢用它来放爵士乐。 景召已经在店里坐了好一会儿。 商领领在电话里问:“明天还会下暴雨吗?” “应该还会。” 他手机上已经收到了好几次暴雨预警。 商领领想到自己前两天一直念叨要他早点回来,于是改口:“我不着急,你在那边等雨停了再出发,不要冒雨赶路。” “领领。” “嗯。” 景召说:“是我急。” 商领领笑:“那也要等雨停啊。” 难得有闲暇,他们通了很久的电话,说一些日常,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景召话不多,但商领领说的每一句他都会应答。 挂电话时,已经快五点了,外面的天更黑了,咖啡也凉了,景召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看窗外的风雨。 连下了两天暴雨,路上到处都是积水,城市交通已经瘫痪,然而下水道的排水问题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暴风影响了整座城市的供电。 电视台的外景记者和摄影师正在一栋大楼前做实时报道。 风太大了,镜头很抖,雨衣也不顶用,摄影师名叫ben,被淋了个透。 “需要帮忙吗?” ben回头,隔着雨看伞下的人。 黑眸黑发,是个东方人,不过他的口语非常纯正。 ben觉得他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眼下实在窘迫,ben没有多想,他需要帮助。 “能麻烦你帮我扶一下三脚架吗?” 景召走过去,扶住三脚架。 ben调了一下摄像机:“画面还是太抖了。”风大得能把人都吹走。 “不介意的话,我来拍吧。” ben迟疑地看着眼前的东方男人。 景召解释:“我是摄影师。” 原来是同行。 ben接过景召手里的雨伞,并让开位置。 景召重新调了一下参数,又根据风向调整了拍摄角度和三脚架的固定位置,并用一只手托着机身。 画面果然不那么抖了。 ben惊喜道:“你怎么做到的?” 雨打湿了景召额前的头发:“我做过两年战地摄影,有一些经验。” ben佩服至极。 结束后,外景记者问景召要不要一起去喝咖啡。 “我刚刚喝过了。” 婉拒之后,景召撑伞离开。 记者是位女士,望着景召的目光满是赞许:“他很有魅力。” ben提醒她:“他无名指戴了戒指,不是单身。” “我知道。” 所以她没有要联系方式,但这并不妨碍她欣赏和称赞优秀的男士。 “我想起来他是谁了。”ben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十分激动,“他是普利摄影奖的得主。” 景召是唯一一位拿过普利摄影奖的东方摄影师,也是最年轻的一位。 ***** 景召和钟云端在栝虢被困了两天,周四晚上,他们乘坐的飞机抵达帝国。 钟云端回了华城,景召留在帝都,他昨天和商领领通过电话,她这两天因为配音工作都住在桐湘湾。 刚过九点,不算晚,夜生活刚刚开始。 一辆红色跑车停在了商领领面前。 跑车的车窗降下来,车里探出来一张年轻的脸:“美女,去哪?捎你一程。” 车里两个男人,一个搭讪,另一个朝商领领吹口哨,他们很年轻,有点张狂、有点轻佻。 商领领懒得搭理。 “别不理人啊,我们真不是坏人。”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凤眼,华灯下,眼眸黑白分明,不耐烦的目光阴森森:“我是。” 哇,这眼神,怪能唬人的。 “走了,美女。” 主驾驶的男人挥挥手,潇洒地开着跑车走了。跑车还没走远,一辆绿皮的出租车开了过来。 商领领看到车里的人,目光顿时亮了起来:“景召哥哥!” 景召下车,只有一把伞、一件外套,没有行李。 “等很久了吗?” “没有。” 商领领八点不到就出来等了。 景召牵着她往小区走:“刚刚和谁说话?” “不认识,搭讪的。” 景召往跑车开走的方向看了一眼:“以后晚上尽量别一个人外出。” “好。” 他们走过小区的鹅卵石小路,一起进了电梯。电梯停在十一楼,这一路上景召没有讲话。 商领领用钥匙开了门:“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呀,你都不想我吗——”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她被景召拉进了屋,雨伞和外套都掉在了地上。 门被关上,景召将她抵在了门后,动作有些急切,低头吻住她。 喘息的空隙里,她拽了拽他的衣服:“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吻她耳后那处一碰就会红的地方。 “你是不是吃醋了?我没理那个搭讪的人。” “不是。” 玄关的灯不是很亮,景召眼里没了那股冷静正经劲儿,欲得不行,原来一个人眼神能那么有张力。 “很想你,刚刚在电梯里就想吻你。” 可是电梯里有监控。 景召抱起商领领,双手托着她,仰着头与她接吻,边往卧室走。 ------题外话------ **** 景召:继续。 顾某:哎呀,断网了。 7017k 422:景召失控,景见失恋(二更) 商领领被景召放在了床上。 他的好耐心没了,只解了三颗扣子,直接掀起衣摆,脱下后扔在了地上。 他腹肌上的伤疤都是好看的,野性、性感、充满了力量。 商领领用手指戳了戳,忍不住笑了。 景召俯身,吻她:“笑什么?” “你好像被妖精破了戒的道士呀。”她两只胳膊嫩藕似的,攀在景召脖子上,皱一皱眉,娇娇地埋怨,“你以前可难搞了。” 别说脱他衣服了,衣服角都不给人碰一下。 景召拿来床头抽屉里的东西,用牙撕开:“是你的话,我不难搞,只是没让你看见而已。” 她不会知道,他做过多少场与她有关的、荒唐又混乱的梦。 梦里的月亮现在躺在了他床上。 他箍紧她的腰,让她拱起身体,仰起头,露出脆弱白皙的肩颈,好让他将吻烙在上面,一寸一寸,留下他的标记。 “领领。” “嗯。” 他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腰上:“抱我。” 窗外一轮月,照着满室风月。 ***** 快十一点了,景见没收到任何钟云端的消息,他游戏打不下去,给景召打了个电话。 “哥。” 商领领在睡,景召声音压得很低:“什么事?” “你下飞机了吧?” “嗯。” “那钟云端呢?” “她应该已经到华城了。” 不堵车的话,只要不开得很慢,从帝都到华城两个小时差不多。 挂了电话,景见给他家陆女士发了一条语音:【你那儿有没有安安妈妈的号码?】 陆女士白天发现了一个宝藏剧,追得废寝忘食,景见这条消息令她瞳孔一震,她立马打过去。 “见宝,你……” 陆女士欲言又止。 景见催促:“你先把安安妈妈的号码发我一下。” 陆女士思考磨蹭良久,语气沉重地问:“你考虑好了吗?” “考虑什么?” 陆女士是万万没想到,景见会看上姚凌锁,想到安安那么乖巧可爱,突然多个孙女陆女士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十分担心:“我不是不支持你,但后爸真的不好当。” 景见:“……” 他觉得他家陆女士可以去搞个编剧当当。 “钟云端手机丢了,安安妈妈是她室友。” 陆女士拍拍胸口:“我就说你和小钟有一腿嘛。” “……” 景见拿到号码后,犹豫了好一阵,还是拨了过去。 姚凌锁接了电话:“你好。” “我是房东的小儿子。” 姚凌锁和景见私下没有讲过话,语气客气生疏:“请问有什么事吗?” “钟云端到家了吗?” “到家了。” 景见挣扎了一下,没拗过自己:“能不能让她接一下电话?” 姚凌锁说:“她睡着了,你有急事吗?” 行啊,钟云端。 他干等了一晚上,她一个报平安的电话都不打就去睡了。 景召磨了磨牙:“没事,打扰了。” 他挂了电话。 次日,钟云端一大早就出门,去最近的手机店买了个手机,补办了电话卡,刚恢复通讯,刘皮特就打给她了。 “小小姐,你安全到帝国了吗?” “嗯,沙瓦呢?安置好了吗?” “你放心,都安置好了。” 钟云端和刘皮特说了钥匙扣的事。 刘皮特觉得这事儿古怪:“蔻里一定会查你的行踪,小小姐,我安排你离开帝国吧,换个地方安全一点。” ------题外话------ *** 景见:谁失恋?不要乱说! 7017k 423:景见表白,以身相许吧(一更) 刘皮特觉得这事儿古怪:“蔻里一定会查你的行踪,小小姐,我安排你离开帝国吧,换个地方安全一点。” 钟云端没有立马表态,拧着秀气的眉纠结了很久。 “你不是说蔻里不会来帝国吗?” “现在看他的态度,说不准了,何况还有肖恩。” 刘皮特希望钟云端离开。 她说要再想想。 刘皮特问她为什么要再想想。 “恩还没有报完。”她这样回答。 挂了刘皮特的电话,钟云端跑去阳台,跟姚凌锁道歉。 “对不起凌锁,我把你送我贝壳钥匙扣弄丢了。” “没关系,你要是喜欢,我再做一个送给你。”姚凌锁在晒衣服,阳光披在了她身上,也变得和她一样温柔。 “好啊。”钟云端小心地试探,“你有送给过别人吗?” 姚凌锁晒衣服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没有。” 她脸色不太对。 钟云端怕露馅,没有再问。 安安乖巧地坐在餐桌上吃包子,吃完了给自己倒牛奶,她力气不够,举起大瓶的牛奶十分吃力。 钟云端过去:“我帮你倒。” “谢谢云端阿姨。” 安安的瞳色与大多数的东方人不一样,她有一双琥珀色的瞳孔。 很像……蔻里! 钟云端震惊了。 叮铃。 有人按门铃。 钟云端先从猫眼里瞄了一眼,然后才开门。 是房东的小儿子。 “景见,你来找我吗?”钟云端正好也想找他。 景见昨晚没睡好,眼下隐隐有乌青,憋着火:“我来修水管。” 钟云端表情懵懵的:“水管没坏啊。”她刚刚用了水。 某人撒谎不眨眼:“我记错了,是三楼的水管坏了。” “哦。” 她总有气死人的本事。 “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景见往楼梯口那边走。 钟云端乖乖跟上。 一起进了楼梯间后,景见把门带上:“手机买了吗?” “买了。” 买了也不给他打个电话。 可能最近冰棍吃多了,景见觉得牙疼,忍不住用舌尖去顶。 楼梯间向阳,太阳能照进来。 景见染了那种不明显的哑光蓝,但阳光一照,头发颜色显出来,挺不乖的色调,与他那张淡颜系的脸却出奇得配。 他也不说话,不凶,但很不好惹的样子。 钟云端立正站好,拿出最诚恳的态度和神情:“请保镖的事真的很感谢你,你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 她听说goldenworld的保镖很贵。 “没花钱,走了后门。” 景见说话时喜欢看着人的眼睛。 钟云端摸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社恐犯了,很想缩起来,好躲开毒辣的太阳和滚烫的目光。 她垂下脑袋咕哝:“我又欠了你一次恩情。” “你想还?” “嗯。” 钟云端一抬头,撞进了景见的眼睛里,干净、炙热,像有一种磁力,能把人吸进去。 “那以身相许吧。”他说。 钟云端的成语很一般,以身相许这个词她在武侠剧里听过。 【公子的大恩奴家无以为报,若公子不嫌弃,奴家愿意以身相许,侍奉公子左右】 然后那个叫“奴家”的姑娘开始宽衣解带。 钟云端捂嘴,惊讶:“你的意思是让我陪你睡觉吗?” 景见:“……” 他先红了脸,手心全是汗,但目光不移开,始终看着钟云端:“我是让你当我女朋友。” 钟云端眨巴眼,一副被星星砸中了脑袋的表情,又震惊又晕乎。 她只觉得好热,七月的太阳和景见的眼神像火炉,都在烤她,翻来覆去地烤。 景见口干,喉咙吞咽了一下:“你愿意不愿意?” 愿意吗? 愿意的吧,他是她找了很多年的恩人呀。 可是她不能带着他一起逃亡,他是有父母哥哥疼爱的人,虽然可能不那么富裕,但也衣食无忧有车有房,不用漂泊,她怎么能让他跟着她吃逃亡的苦。如果要当他的女朋友,就要一直留在帝国,一直留在帝国的话,会不会被肖恩和蔻里找到?她会不会连累他? 她越想越为难。 景见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她眉头越皱越深:“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他松开握紧的手,往前迈了一步。 钟云端身体下意识往后仰,但脚下没动。 地上景见的影子靠近,直到笼罩住钟云端,他抬起手,她立马闭上眼睛。 她今天戴了耳环,吊坠是一对可爱的荔枝。 景见取下她右边耳朵上的耳环,动作很小心,几乎没有碰到她,耳环取下来后,被他捏在手里:“你的恩报完了,以后别找我。” 景见只拿走了那只荔枝耳环。 他走了,钟云端一个人待在楼梯间,突然好难过。 ***** 杨清池最先发现,景见今天格外的暴躁。 “我操!”第一个遭殃的是方路明,“你炸我干嘛?” 景见都不屑解释,语气欠欠的,极其缺乏耐心:“想炸就炸了。” 方路明也炸了:“没毛病吧你?” 估计有点。 景见枪乱开,命中率却很低,乱扫一通,好像只是在发泄。 杨清池问了句:“心情不好?” 他说:“网不好。” 游戏里的人不动了。 “不玩了。” 景见直接退出游戏了。 ------题外话------ **** 二更下午六点半 7017k 424:不喜欢我哪里我都改(二更) 拒绝了景见的表白之后,钟云端看见他下意识就躲。 “钟伯伯。” 她跑下来拿快递,这么热的天还戴着口罩,脸都闷红了。 老钟躺在摇椅上吹空调,他起来,把手机里的相声关了:“拿快递是吧?” “嗯。” 老钟去找快递。 平时住户们的快递都是门卫室代收,里面堆了不少快递盒,找起来有些费时。 正巧,景见从外面回来。 人还在老远,钟云端就看见了,她快速扭过头去,贴着墙,偷偷摸摸地躲门卫室后面了。 老钟找到钟神秘的快递了,一回头,窗口没人:“诶,人呢?”老钟往外瞅瞅,看到景见,“下班回来了。” “嗯。” 最近暑假,景见在一家国企实习,公司离家很近,他午饭会回来吃。 路过门卫室时,他扫过去一眼,看见了那个畏畏缩缩的影子。 他走慢了一点,但没有再回头。 下午,钟云端接了个活,雇主家不远,就在星悦豪庭的对面。她最近的工作多了不少,这都是陆女士帮的忙,陆女士认识很多家境不错的富太太,就把钟云端介绍给了富太太们。 她傍晚才回来,手上提着她做整理用的工具箱。 陆女士在电梯里看到了她,按着电梯不让关上,喊她小钟。 小钟跑过去,先问好:“房东太太好。” 陆女士热情地招招手:“快进来。” 景见也在电梯里。 钟云端迅速看了一眼,发现他也在看她,她顿时好心虚。 “不了。” 她去走楼梯了。 景见忍住想要追出去的冲动。 电梯门合上,陆女士问:“小钟她怎么了?这两天怪怪的,昨天让她过来拿醪糟汤她也不来。” “我怎么知道。” 他语气又烦又躁,看着手机,心思又不在手机上,屏幕被他反复按亮、按灭。 陆女士察觉到了,不对劲。 晚上,姚凌锁做了钟云端最爱的可乐鸡翅,平时她一个人能吃一盘,她用筷子戳着鸡翅,食不下咽。 姚凌锁问她怎么了。 她摸摸心口:“好像中暑了。” 有点难受,她放下筷子,回房间趴着。 趴了有两个小时吧,她突然很想吃章鱼小丸子,拿出手机,下意识点开景见的微信。 【景见……】 刚输完两个字,她回过神来,删掉。 不能找他了,她深深地伤害了他,不能再去撒盐了。 她拿了手机,出门。 这个点,景河东还在后街摆摊。 她戴着顶鸭舌帽跑过去:“景叔。” 景河东看她一头大汗,把三轮上装的电风扇转过去,好对着她吹。 “要吃什么味道的?” “一盒原味的,一盒虾仁的。” 钟云端把电风扇转回去了,打开手机,付钱。 景河东突然叫了声:“见宝。” 钟云端手指定住。 “你来的正好,帮我送两个外卖。” “嗯。” 她不敢抬头,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头顶忽然有风吹过来。 是景见把拨动了电风扇的方向。 她抬起头,景见把视线移开,看别的地方。 景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犯贱,就在阳台看了她一眼,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追出来了。 章鱼小丸子已经做好了。 钟云端接过袋子:“谢谢景叔。” 她调头,快步离开。 景见从摊子上拿了瓶冰水,拧开灌了一口。他上火了,牙疼。 钟云端知道,他追上来,但没有说话,就走在她后面,不做声地跟着。 她想了想,走快一点。 景见本来没想干嘛,就是大晚上的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看她越走越快,火就上来了。 “钟云端!” 她本能地停下。 景见反而不走了,站在路灯杆下,他本来就不是多有耐心的人,为数不多的那点都耗她身上了。 “你过来。” 他的语气像要打人。 钟云端磨磨蹭蹭转身,磨磨蹭蹭地走向他。 他低着头,景见只能看见她鸭舌帽上那个小熊的印花:“你躲什么?” “你让我以后别找你。” 钟云端理解成了以后不让见他。 “这么听话?”景见摘了她的帽子,让她露出脑袋和颤抖着的睫毛,“我让你当我女朋友你怎么不听?” 她抬起头,看见了他眼里的失落和受伤。 他是很骄傲的人,顺风顺水了二十多年,他明朗张扬,不该有失意。 “对不起。” 他眼里压着情绪:“谁要你说对不起了。” 钟云端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看着她,很久,认命似的:“说吧,不喜欢我哪里?” 他都改。 是他先喜欢,所以没办法,要先认输。 可是他都这样了,她也不可怜可怜他,红着眼一副比他还可怜的样子:“不是你的问题,你是一个好人,都是我的问题。” 景见把帽子扣回她头上,抬脚就走。 再犯贱,他就是狗。 ------题外话------ **** 顾某:再犯贱你就是狗。 景见:汪。 7017k 425:景见圆满,甜甜滴恋爱(一更) 殡仪馆的纪录片还没拍完,周六,景召有拍摄工作,暂时回了一趟帝都。 下午,陆女士打电话给他。 “召宝,你现在有时间吗?” 拍摄已经结束了,景召说:“有时间,怎么了?” 陆女士又气又急:“景见那混小子跟人打架,被扣在了青山分局。” 青山区在帝都,陆女士着急,这才就近找了景召。 “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景召开车去青山分局。 方路深在市直属分局,青山分局不是他管辖的地方,景召也没找熟人,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被打的有五个人,景召到的时候,那五人正嚷着要送景见去吃牢饭。 景见嘴角挂了点彩,大咧咧地坐着,刚打完架,一身的痞子气:“不去告你就是孙子。” 景召进来,踢了踢景见坐的那把椅子,他这才收敛,收回了搭在另一把椅子上的腿。 和景见一起打架的还有杨清池。 柴秋姗姗来迟。 负责这起斗殴事件的警官看柴秋年轻,问了句:“你是他女朋友?” 对方短发,神色冷清,眉眼自带一股锐气:“我是他继母。” 警官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被打的五个男人看到了柴秋开过来的车,同意私了,但要赔钱。一开始他们狮子大开口,柴秋是个雷厉风行的,直接打电话给律师。 有钱人的竹杠不好敲。 被打方见好就收,开了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赔偿价。 打从柴秋出现,杨清池就跟哑巴了一样,安静如鸡。等到柴秋签完字,他理都没理还在跟他说话的景见,“老实巴交”地跟着柴秋走了。 柴秋走在前面,杨清池跟在后面。 “我们多久没见了?” 她都不回头看他一眼。 他快有一个月没见到她了。 “要不是我进了局子,你是不是都不打算见我了?”他收起了他大少爷的脾气,语气有点幽怨。 柴秋终于舍得理他,但极其敷衍:“我很忙。” 杨清池哼了声,走快一点追上她:“就你忙。” 柴秋不解释什么,她的车停在了前面,她赶时间似的,走得很快。 杨清池压着嗓子叫她。 “柴秋。” 她不给任何回应。 “柴秋。” 她总是这样,油盐不进。 杨清池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服,很没出息地示弱:“你理理我。” 他语气在求她。 他没有办法了,心都剖开给她看了,但是她不稀罕。 “你说句话。” 张扬娇纵的杨家小爷在心爱的人面前就是这个样子,从一开始的故作骄傲,到步步退让,再在到现在,卑微得要命。 柴秋脚步终于停下来,挣开他的手:“你自己打车回去,我要回公司了。” 杨清池还想再和她说说话。 但她已经拉开了车门。 “柴秋。” 她回头,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随后接了个电话:“剪彩我不去了,让齐总代我去。” 她上了车。 杨清池被扔下了,又被扔下了,上一次见她是在医院,她应酬喝到胃出血,他翘了课去见她,却被她扔在了医院。 妈的,太阳晒得他眼睛发涩。 他想,是不是以后得多闯点祸,不闯祸都见不到他这位狠心的继母。 再说景见,被景召领走了。 到了车上,景召问:“为什么打架?” “那几个人欠揍。” 景见语气强硬,毫无悔改之意。 景召眼皮抬了抬,看过去,面上不愠不火,眼波沉寂,没有说一个字。 如果说长兄如父,那景召应该算是严父,平时脾气挺好,从不短了景见的用度,但若真板起脸来,别说景见,景河东都有点犯怵。 景见坦白:“他撞倒了别人的钓鱼桶,还反过来讹人。” 那五个人被打得挺狠的,景见明显没收着手。 景召了解他什么性子,不会轻易下狠手:“谁的钓鱼桶?” “钟云端的。” 钟云端在钓鱼,那欠揍的男的走路不长眼,踢倒了钓鱼桶,还不要脸地让钟云端赔他鞋子。 钟云端是社恐,最怕被围观,赔了钱提着桶跑了。 景见本来是要去打台球,早上听陆女士说小钟去钓鱼了,他鬼使神差地拖着杨清池绕了路,逮到男人和他四个同伴,往死里揍了一顿。 景召没有再问打架的事。 “你跟她怎么回事?” 听陆女士说,景见这两天很反常。 景见把遮阳板上的镜子放下来,照了照脸上的伤,除了嘴角,眼角也破了,他抽了张湿巾,胡乱地擦了两下血迹:“没怎么回事。” 景召开得很慢:“发展不顺利?” 景见闷声闷气的:“她不喜欢我。”脸上挂了彩,看上去丧得不行。 感情问题,景召给不了建议,他不擅长。 景见沉默了一条街,突然开口:“哥,你跟我说说钟云端的事吧。” “她外公家是西西戈尔最大的黑手党家族,她有两个舅舅,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上次回西西戈尔是不是他舅舅搞的鬼?” “嗯,她外公把最值钱的产业留给了她,东西目前还不在她手里,存在了goldenworld。” 景见听完,在沉思。 他不确定钟云端拒绝他有没有别的原因。 “景见,你是成年人,你想跟谁谈恋爱我不会干涉。”景召语气很平静,“但你要考虑清楚,你和她交往后可能会面临的所有情况你都要心里有数。” “我知道。” 不轻易开始,开始了不轻易结束。 他们兄弟俩的感情观是一样的。 晚上十点,钟云端的手机响了,她犹豫了几秒,接了。 电话那头的人却半天不说话。 钟云端先开了口:“景见。” 他低低地应:“嗯。” “你有话要说吗?” 他借着酒劲:“我喝了酒,不能开车,你来接我。” 钟云端忍不住抠手机壳,纠结了好久:“我给你叫个代驾吧。” “你来。” 他不由分说,语气却让人听出了失落。 钟云端没办法再说不了,她中暑了,心口疼,要让自己喘口气:“你把地址发给我。” 景见把地址共享给了她。 她来得很快,到的时候,景见坐在一个拦车的石墩上,他仰着头,在看对面的大楼,路灯的光刚好落在他受伤的眼角。 “你脸怎么了?” 景见起身,把车钥匙扔给她:“摔了。” 钟云端接住钥匙,拉开主驾驶的车门,上了车。 景见犹豫了几秒,去了副驾驶。 他上车后就合上了眼,钟云端也不说话,一路安安静静地开车。 到了星悦豪庭,钟云端把车倒进停车位。 “到了。” 景见没有睁眼。 钟云端坐了一会儿,解开安全带,伸手去拉车门。 “不可以吗?” 她转过头,撞上了景见的目光。因为喝了酒、受了伤,他眼角有微微的红:“我真的不可以吗?” 钟云端皱着眉,很挣扎。 景见懂了,眼皮垂下去:“以后我给你打电话,你别接了。” 省得他再犯贱。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关上车门,没有再看车里的人,直接往电梯口走。 钟云端愣愣地坐着。 她又伤害了他,他应该再也不会理她了,想到这里,她心口被扯一下,有点麻,很疼。 她推开车门,追上去,拉住景见的手。 景见回头,看她伸过来的那只手。 她跑得急,鼻头通红,小口小口地喘着气:“你把耳环还我。” 景见拿走了她的荔枝耳环,说当她报了恩。 耳环现在就在他兜里,他拿出来,抓过她的手,还给了她。她接了耳环,又去拉他的手。 景见深呼吸,抬起手,到底没忍心推开她:“你还要干嘛?” 她没戴口罩,只戴了帽子,一整张脸都红透了,仰着头,眼睛特别亮,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抓紧他的手,鼓足了勇气说:“我愿意。” 前天,景见问她,愿意不愿意当他的女朋友。 景见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说清楚。” “我愿意给你当女朋友。”她不要再管刘皮特的建议了,也不要再让景见难过了,她眼睛很有神,炯炯地看着景召,“但我有一件事要先告诉你,我在国外有仇家,是很厉害的仇家,会杀人放火的那种,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找来帝国,如果你以后怕麻烦,不愿意跟我处了——” 景召摘掉她的帽子,低头吻住她。 426:吻得脖子好酸(二更) 接完吻后的气氛……略尴尬。 钟云端手不知道放哪里好,她先放到前面,两跟手指不自觉地抠了抠,又不自在地放到后面去。 “景见。” 景见应了句,声音混着点笑。 她害羞地抓着景见腰两侧的衣服,又纠结又不好意思,声若蚊蝇:“我们处对象的事能不能先瞒着?” 她的手没直接碰到景见,但他还是有种被软软的爪子挠着的痒意,似有若无的,撩人不自知。 景见压了压她因为戴帽子而毛躁的头发。 “我见不得人吗?” “不是。” 景见拒绝:“不能。” 瞒什么,他不想瞒,想晒。 就该告诉跟前这小姑娘,平时有多少异性明里暗里地想搞他,还瞒?哼,得到了就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钟云端:“哦。” 她脾气好软。 好乖。 景见忍不住抱抱她:“顺其自然吧,发现了就承认。” “嗯!” 她笑着,脸上有两个小梨涡,眼睛黑亮黑亮的,又乖又纯地看着景见。 景见喉结滚了滚,不自然地转开头。 “你把眼睛闭上。” 钟云端顺从地闭上眼睛,好像在憋着气,睫毛一颤一颤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景见的衣服。 景见低头,唇压上去。 和刚刚不一样,刚刚只是贴着,这次景见在……吮她的唇。 好羞耻呀。 钟云端脸爆红。 两人都是第一次谈恋爱,亲得很生涩,很小心翼翼,她能感觉到景见搂着她的那只手很轻微地在发抖。 原本被景见拿在手里的她的帽子不知道何时掉在了地上,停车场的空气好像被抽空了,让初尝情滋味的两个人都闷红了脸。 这时—— “见宝?!” 钟云端一把推开了景见。 噢,被发现了。 景河东蹬着他的小三轮进来了,探头探脑地看着已经分开了的那两只。 景见视若无人地舔了下唇,捡起地上的帽子,把看天看地看顶灯就是不看他的小姑娘拉到身边,给她戴上帽子。 她脸快烧着了,别开头,把脸藏到背光的那一边,悄悄地喘气。 景河东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们干了什么,怕小年轻尴尬,于是体贴地帮他们找台阶。 “小钟,你眼睛进灰了吗?” 小钟害羞得缩头缩脑,但嘴上很诚实:“没有,我们在谈恋爱。”景见刚刚说的,被发现了就承认。 景见赞许地摸摸她的头,笑了。 景河东假意清清嗓子,把小三轮停好:“那你们继续。” 他先遁了,他要赶紧回去告诉老婆这个举家同庆的好消息,好让她也高兴高兴。 景见和钟云端搭乘了下一趟电梯。 进了电梯,景见问了刚刚就想问的问题:“为什么想瞒着?” “我怕生。” 她身上穿着长袖,即便这么热的天,因为脸很小,显得帽子有点大。 “我小时候在岛上长大,除了我外公和老师,我没见过外面的人。我妈妈跟我说,如果有生人上了岛,就要马上藏起来。” 因为有很多人想要她的命,比如外公的仇人、她的两个舅舅、两个舅舅的妈妈。 把自己藏起来能让她更有安全。 “后来一直在逃亡,一直需要躲躲藏藏,也就更怕生了。”她就这样成了社恐。 二楼到了,景见牵着她一起下了电梯。 他送她到门口,却没松手:“在帝国不用怕,这里是法治国家,等我们以后结婚了,你就是帝国的公民,我的国家会保护你,我也会,我的家人也会。” 等以后我们结婚了…… 他说得那么理所应当,不会有意外,他们景家的男人都如此,交往了就会结婚。 钟云端红着眼重重地点头。 电梯门又开了,是二楼另一户租客回来了,路过走廊时,见是房东的儿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很晚了,我得回去了。”景见说。 “等我一下。” 钟云端跑进屋,没一会儿,她拿了一袋子东西出来,走到景见面前,敞开袋子,一样一样地如数家珍:“这是刘秘书帮我置办的房产,这是我的车钥匙,这是银行卡。”她一股脑全塞到景见手里,“都给你。” 景见失笑:“给我干嘛?”搞得跟包养似的。 她眼神很纯粹,没有一点杂念,黑白分明的瞳孔澄澈干净:“我想给你。” “我没你想的那么……缺钱。” “我知道,但现在我们在处对象,我的就是你的了。”她踮起脚,凑到景见耳边,把秘密偷偷地告诉他,“我有一座超级超级大的矿山。” 声音细细软软的,像一根丝,在耳边缠缠绕绕,把景见的心都绕软了。 不想回家了。 他把钟云端拉进楼梯间里接吻。 声控灯亮了,又暗了。 女孩子的声音黏糊糊的,像浸了水:“景见,我脖子好酸。” 景见把她抱到台阶上,他站在下面,仰头继续。 东西景见没要,笑话,他怎么能让女朋友养。 ------题外话------ *** 这酸臭味啊 7017k 427:避孕套过敏(一更) 东西景见没要,笑话,他怎么能让女朋友养。 景见回了十七楼,刚进门,陆女士就把电视关了,她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但还要装淡定。 “回来了。” “嗯。” 做家长要有做家长的样子,陆女士心里狂放鞭炮,嘴上很正经:“云端年纪还小,你要多注意分寸。” 小钟成功升级成了云端。 “我知道。” 陆女士暗喜:老祖宗保佑啊,老二终于有人接手了! 不是她贬低自个儿的儿子,是景见平时跟女孩子说话的那张嘴,毒得当妈的都想给他封起来。中二直男,不懂女人不懂爱! 云端真是个好孩子,居然不嫌弃,陆女士打算明天去买点烟花来庆祝庆祝。 “妈,”景见直说,“我需要钱。” 陆女士今天心情好:“多少?” “五百万。” 哦,不是要零花钱。 陆女士起身,去卧室拿了张卡过来,给了景见:“喏。” 景见接了卡:“你不问我要钱干嘛?” “不乱花就行。” 陆女士的穷养规则是这样的:如果景见要五千,陆女士得叮嘱他少玩点游戏少染头,顺便装一下穷,但五百万,说明他真的有计划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还是有数的,除了爱买点皮肤、爱染点头,大问题没有。 “大四没什么课,我打算创业,团队已经找好了。” 陆女士象征性地问了句:“哪方面的创业?” “做游戏。” 景见大学学的是工商管理,另外业余时间学了点编程和动画。 陆女士感到十分欣慰,握拳,笑嘻嘻地打气,用眼神暗示:“加油哦,争取早日赚到老婆本。” 景见扶额。 次日周日,室外很热,像个火炉,阳台养的那几盆绿植都热蔫巴了。景倩倩也贪凉,趴空调底下躺尸,踢都踢不走。 家里就景见在,偶尔景倩倩慵懒地喵上两句。 方路明在微信上吆喝一起开黑。 景见刚进去方路明组的队伍,就听见他哼唧抱怨:“才跟我交往一天,就想上我家睡觉,小爷我看上去那么饥渴吗?” 杨清池兴致缺缺地接腔:“你不饥渴吗?” “滚。” “然后呢?睡觉了?” 方路明一副被恶寒到了的口吻:“怎么可能,我的床我哥都不能躺,当然分了。” 方路明这个女朋友是上周刚交的,据他说,人女孩子说崇拜他,而且和他喜欢同一款酸奶。 于是方路明答应了女孩子的追求。他交女朋友跟玩似的,夸张的时候三天一换。 睡女孩子? 不,他不想睡,他只玩。 小声说个秘密,花花公子方小爷对避孕套过敏。 他妈说了,如果不去结扎,就只能睡以后的老婆,睡了就得娶,但他现在不想结婚,他还没玩够,更不想结扎! 扯远了。 避孕套过敏的方某:“还差个人呢。” 杨清池:“你拉一下请冬。” “请冬不在线。” 商请冬最近在看心理医生,几乎不社交。 “我拉个人。”景见知会了声,然后把钟云端拉进来了。 方路明看了眼id:一个神秘的女子。他认得这个id,之前景见拉过一次。 “这不是神秘妹妹吗?”只要是年芳十五到三十之间的女孩子,都是方路明的“妹妹”。 钟云端有点紧张,耳边有景见的声音:“别乱撩,我女朋友。” 方路明震惊:“我草,景见你居然脱单了?!” 读书不好的人,表达激动就只会说“我草”。 不怪方路明大惊小怪,景见平时就是灭绝师公,仗着声音好听技术好,打游戏的时候,缠着他叫哥哥的软妹不知道多少,他什么时候搭理过。 他居然闷不吭声地交了女朋友! 刚分手的方路明感觉到了背叛,他又想说“我草”了,耳机里传来景见幽幽的警告声:“讲话注意点,别讲脏话。” 呵,有女朋友了不起是吧。 方路明打算明天再找一个,他记得还有个网红妹妹说崇拜他来着。 “云端。” “嗯。” 景见给女朋友介绍:“讲脏话的那个是我一个不熟的朋友,方路明。另一个是我同学,杨清池。” 不熟的朋友:“……” “我女朋友,”景见语气轻快,明显在炫,“钟云端。” 钟云端拘谨地打招呼:“你们好。” 景见虽然狗,但方路明对女孩子一向很绅士:“你好呀,弟妹。” 钟云端羞得不敢作声。 杨清池今天格外话少:“我开局了。” 游戏开始。 景见开队友麦:“你跟着我。” 钟云端:“好。” 她跟着景见去了g港。 方路明问杨清池去哪,杨清池没吭声,方路明自己跳了,离景见很近。 搜物资的时候,景见说:“缺什么,跟我说。” 平时被请冬奶惯了的方路明:“我缺急救包。” “没问你。” “……” 钟云端小声说:“m416。”这个枪她有粉色的皮肤。 景见把m416和子弹丢地上,让钟云端捡。 “有枪声。”钟云端说。 景见听都听得出来:“是人机,你去打它。” 当然,他会跟在钟云端后面。 游戏里有时也会有那种老奸巨猾的,故意模仿人机枪声来套路敌人,景见自己就这么干过。 不过这个人机是真的。 钟云端超级兴奋:“我打中了!” 景.毒舌直男.见对女朋友不吝夸赞:“嗯,不错。” 方路明:“……”他应该在车底,“清池,你快开车来把我带走!” 杨清池没理他。 等后面圈越缩越小,杨清池才过来汇合。 钟云端舔包的时候,被人击中了。 景见过去把她扶起来:“清池,帮我看着点。” 他让杨清池护着点钟云端,自己出去了,追着朝钟云端开枪的那个人打,还不故意打死,就耍着他玩。 这哪是玩游戏,这分明是屠狗。 “呵,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说谈恋爱浪费时间,没有游戏香。” 在方路明调侃的功夫里,景见拿下了最后一个人头。 这一局赢了,杨清池全程不在状态。钟云端破天荒地拿了四个人头,其中一个是人机,三个是景见把人击倒后让她补枪。 钟云端终于体会到了竞技游戏的快感。 下了游戏,钟云端给景见发消息。 钟神秘:【景见景见】 钟神秘:【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钟神秘:【开心】gif 景见:【女朋友福利】 钟神秘:【嘻嘻】gif 她有很多表情包,是商领领分享给她的。 景见:【我以前对你不好?】 钟神秘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一直正在输入。 大学的一个小组群里有人在艾特景见。乔梁娜:【下周末泳池趴来不来?@景见】 景见:【不去】 乔梁娜:【来嘛,杨清池也来】 景见:【他单身狗,我不是】 杨清池:【去死】 景见直接退了小组群。 他单独发给杨清池:【你去游泳趴干嘛?】 杨清池不是爱玩的,尤其不爱和异性玩。 杨清池:【不玩混一点,柴秋不管】 景见:【你真出息】 景见退出和杨清池的对话框,点开钟云端的,她还在输入。 他拿上钥匙,去二楼。 景倩倩优雅地抬起眼皮:呵,人类。它蔑视。 钟云端来开门,看见是景见,立刻出来,还把门带上,姚凌锁和安安都在家,她不好意思让她们看见。 “说说,”景见好整以暇地靠着墙,黑色的t恤衬得他皮肤更冷白,“我以前怎么对你不好了?” “你老骂我菜。”没有一个菜鸡愿意承认自己是菜鸡,菜鸡如钟云端也有她最后的倔强。 景见笑,揉乱她的头发:“那我弥补一下?”直男已经开窍了,“女朋友,约会去不去?” ------题外话------ **** 方狗头:这是什么鬼梗!老子不干! 顾总:【手动结扎】gif 7017k 428:景召情动模样(二更) 景见和钟云端谈恋爱的事,商领领是从陆女士那里知道的。 一大早,陆女士在八栋住户群里发了一堆【哈哈哈哈哈哈】的表情包。 然后就有人问了:【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好事吗?】 陆女士回:【我家见宝脱单了!】 之后就是一连串的炸群红包。 然后八栋的住户就都知道了,房东家的小儿子和那个总是很神秘的钟神秘好上了。 也有人问,钟神秘怎么总是戴着口罩,是不是明星? 陆女士炫耀地说:【不是明星,是比明星还漂亮的仙女】 上午,商领领刷到了景见的朋友圈,他晒了一张钟云端和白孔雀合影的照片。 商领领点了个赞,把手机丢开,继续恹恹地趴着。 她来例假了,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吹多了,这次有点疼,肚子坠坠的,很不舒服。景召今天有工作,她在家里待不住,就在他工作室的休息间里窝着。 景召推门进来,把空调调高了一度。 “景召景召。”商领领翻了个身,无精打采也要吃瓜,“景见和钟云端谈恋爱了。” “听说了。” 景召把从外面买回来的红糖银耳端给她:“起来喝点热的。” 商领领裹着被子坐起来,景召帮她端着碗,她拿着勺子,那样舀着喝。 “谁和你说的?” “陆女士今早五点给我打电话报喜。” 碗已经不烫手了,反倒是商领领的手很凉,景召让她端着碗喝。银耳滑滑的,混着热热的汤,一碗下去,小腹很快暖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商领领觉得没刚刚那么疼了。 她喝完,景召把空碗放到一边:“好点了吗?” “嗯。” 她裹着被子躺下,把头枕在了景召的腿上,缩成一团,偶尔用脸蹭蹭他。 她比讨食吃的景倩倩还会撒娇。 景召把手放进被子暖了一会儿,等掌心热了,才放到她腹上,打着圈轻揉:“我下午要外出,去祁山拍外景,明天才能回来。” “不带我去吗?” “你身体不舒服,山上寒气又重,等会儿我送你回华城,让爸给你炖点汤药喝。” 商领领也不是回回都痛经,只是偶尔。景召带她去看过中医,不是很严重的毛病,开了个药膳的方子。 她从被子里起来,不管掉到地上的被子,坐到景召身上,攀着他的脖子吻他。 每次有个头疼脑热的,她就格外黏人。 景召抱她时,手指碰到了她腿上的皮肤,有点凉,他低下头配合她,手来到她腿上,将裙摆往下拉,遮好里面的安全裤。 这个吻基本是商领领主导,景召微微张着嘴,任她磨人似的咬,他一只手搂住她,另一只手放在她小腹上。 她唇齿间还有红糖的甜,唇来到景召脖颈,他稍微仰起头,睫毛垂下,在她亲到喉结时,咽了咽,那块凸起的骨节性感地滚动。 “别弄出痕迹。” 他虽提醒,但没阻止。 商领领用牙轻轻地磨。 进来时,景召端着碗,忘了关门。 “景老师——” 贺江只是轻轻推了一下,门就开了。 景召立马扯来被子,裹住商领领,目光看向贺江时,眼里还有没来得及褪去的欲色:“不知道要敲门?” 天! 贺江第一次看到景老师进入那种状态的样子,那种克制与放纵间的濒临状态…… 只恨没带相机拍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 贺江道完歉赶紧关上门,他贴到墙上,呼吸好快:我是直男我是直男我是直男! 默念完,贺江咳了咳嗓子:“林老师来了,在楼下摄影棚。” 景召说:“让他等几分钟。” 贺江赶紧下楼。 商领领趴在景召肩上笑:“本来没什么,你这么一遮,就很欲盖弥彰。” 不就是接了个吻。 景召的手在被子里面,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拉她的裙摆了:“下次别穿这么短的裙子。” 商领领爱美,怎么好看怎么穿,这一点景召管不住她。 她不承认,哼哼说:“哪里短了,都快到膝盖了。”她戳戳景召胸口,“老古板。” 景召把她抱回床上,塞进空调被里:“我还有两组照片要拍,拍完了再送你回去。” 他刚转身,商领领拉住他衣服。 “嗯?” 在所有帝国的文字里,商领领最喜欢景召念的“领领”,和尾音扬起时“嗯”,前者耐心温柔,后者语调低低的,发音时会有一点点哑,像钩子一样,她觉得很勾人。 她仰起头,凑到景召耳边,咕哝着说荤话,关于刚刚的那个姿势。 景召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嗯了声,应了她。 从休息间出来,景召接了通电话。 “喂。” 王匪说:“小九爷,我给你发了个东西,你看一下。” 景召打开邮箱。 王匪发的是一张照片。 “哪来的?”景召问。 “季攀夕的妻子把东西存在了goldenworld。” 季攀夕妻子,林浓。 次日,景召下午从祁山回来,去见了商宝蓝之前的律师罗锦成。之后,他又去了一趟看守所。 ------题外话------ *** 景老师这个样子我就很想…… 不,我不能! 7017k 429:陆老爷子死因,遗产之争(一更) 次日下午,景召从祁山回来,去见了商宝蓝之前的律师罗锦成。之后,他又去了一趟看守所。 季寥寥看到景召很惊讶。 “是你要见我?” 她和景召并无交情,也无恩怨,甚至没有单独见过面。 景召没说一句场面话:“我刚刚去见了罗锦成。” 季寥寥在景召对面坐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口吻平静,有种游刃有余的笃定:“你知道的,和你有关系。” 【不要忘了,四年前你在陆家寿宴上做过的事】 这是岑永青被杀之前,商宝蓝委托律师罗锦成带给季寥寥的话。 罗锦成的嘴很严,毕竟是律师,在公安那边把私下见季寥寥的理由圆得天衣无缝。 但景召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季寥寥反应很大,她立马起身,转头就要走。 “我之前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帮商宝蓝灭口。” 景召一开口,她顿时停下脚步。 他依旧不紧不慢:“你知道商宝蓝留下了证据吗?” 她蓦地回头:“什么证据?” 很好。 她已经开始慌了。 景召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放到桌上。 照片里是一封遗嘱,一封自书遗嘱,执笔人是陆老爷子,陆定松。 季寥寥一听照片是商宝蓝留下的,下意识就反驳:“他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他? 陆定松吗? 景召撒了谎,照片不是商宝蓝留下的,是林浓给的。 “这么说,陆老先生不是单纯的病故?” 季寥寥瞠目:“你——” 景召在诈她。 她反应过来,立马别开眼:“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最快镇定下来,解释,“我刚刚的意思是,岑永青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景召起身:“是吗?” 就到这里了,景召先一步走出了会见室。 想确认的他已经确认到了。 季寥寥会帮商宝蓝灭口,是因为四年前的寿宴,陆定松就是在寿宴当天过世的。景召有理由怀疑陆定松不是单纯的病故。 林浓把遗嘱的照片存到了goldenworld,是不是在透露什么,比如陆定松的“病故”和陆家财产有关。所以景召故意说是商宝蓝留下了证据。 从季寥寥的反应看来,这些事的确都有联系。 林浓在帝都附属二中教高三物理。 同事徐老师从外面回来,带了句话:“林老师,楼下门口有人找你。” 林浓放下卷子,下楼。 景召来了有一会儿:“有时间吗?” “有。” 他们去了学校外面的冷饮店。 对于景召的来访,林浓一点都不意外,可事实上,景召在这之前和她从未有过接触。 景召打开照片,推过去。 林浓看了一眼手机里的照片:“这么快就到你手里了。” 她应该是预料到了,所以一点都不惊讶。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张照片你是故意让我看到的。” 林浓并不否认:“之前在医院不小心听到了你和王匪先生的对话,猜到了你和goldenworld的关系。” 她把照片存到goldenworld,就是想看看,会不会流传到景召手里。事实证明,在goldenworld,如果事关集团高层,就不会有顾客隐私。 景召就是集团高层,连帝都分部的总负责人王匪也恭敬他几分。 “这张照片季攀夕看过吗?”景召只点了杯冰水,他虚握着杯子,手指沾上了凉意。 林浓说:“没有。” 所以她和季攀夕不是一个阵营,如果是,她不会让景召知道陆定松过世之前立有遗嘱。 没有遗嘱,最大的财产受益人是陆常悠和季攀夕兄妹。 “遗嘱原件呢?” “我没有原件。” 景召很少有看不透的人:“你想借我的手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我偶然得到了这张照片,陆老先生是你的外公,我认为你和你母亲都有知情权。” 景召不相信偶然,林浓绝对是藏在季攀夕身边的一把刀,就看她想要刺谁。 “就算照片里的自书遗嘱是真的,但没有原件,告到法庭上,我这边也讨不到好。”景召还不确定林浓是不是想煽动陆氏的遗产之争。 在遗嘱里面,陆定松把陆氏留给了次女陆常安,其他房产、基金留给长女陆常悠。 林浓面上没表露出什么情绪,从头到尾神色都平平淡淡:“我知道光一张照片没什么用,我只是想告诉你有这么一件事而已,没有想要做什么。” 林浓离开后,景召给王匪打了一通电话。 “去查一下林浓的底细。” ***** 傍晚,季寥寥的律师唐韵来了一趟陆家。 “我是来给季小姐带话的。”季寥寥目前还不能见家属,唐韵转达,“景召手里有自书遗嘱的照片,他在怀疑陆老先生的死因。” 季攀夕听完没什么反应,依旧在数瓶子里的药。 “我知道了。”他说。 一共六十七颗。 他把原本瓶子里的药都装进袋子里,再重新装上六十七颗外形一模一样的药。 林浓说,瓶子里是维生素。 她骗他,她一直在吃避孕药。 晚上,他把林浓按在了浴室的墙壁上。跟他欢好的时候,她不喜欢出声,咬破了唇都不肯出声。 他逼红了眼,突然问:“你和你之前的那个男朋友,还有联系吗?” 林浓嫁给他之前,有一个交往了两年的男朋友。如果不是因为火灾赔偿,如果不是因为他把她那个男友逼到了国外,她根本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 她松开咬破了的唇:“没有。” “你还爱他吗?” 她扶着墙,回头冷冷地看他:“你什么意思?” 他低头轻咬她脖子上的皮肉,真凉,她的体温总是冷的,血也是冷的:“和我结婚让你委屈了是吗?” “季攀夕!” 他箍着她的腰,发了狠地往自己身上按,没有戴眼镜,眼神狠得厉害:“你现在是季太太,委屈也给我受着。” 林浓不再吭一声。 折磨完她,心疼的还是季攀夕。 他用浴巾裹着她,把她抱回床上:“阿浓,忘了以前的事,和我好好过,好吗?” 林浓在哭。 她什么都不说,一直在哭。 季攀夕抱着她,轻声地哄:“我爱你,阿浓。” ------题外话------ ***** 这一对就很刺激。 下一更傍晚六点半到七点 7017k 430:陆家的秘闻,九爷和陆常悠的恩怨(二更) 陆定松生前患有高血压和冠心病,而且在深明医院做过心脏手术。方路深给景召开了后门,调出了陆定松生前的诊疗档案。 “病例、用药记录都在这了。” 景召看了几页,太多专业名词:“能看出问题吗?”他问方路深。 方路深上警校之前,念的是临床医学,算半个行家。他滚动鼠标,一页一页看过去:“没看出问题。” “能不能打印一份给我?” 按规矩来是不能的。 方路深不按规矩来,把电脑里的资料打印出来:“你怀疑陆老爷子的死有蹊跷?” “嗯。” 陆定松生前和方路深的爷爷关系不错,后来季攀夕掌权了,两家就没怎么来往了。 “当年寿宴我也在场,老爷子是在送往医院的路上过世的,死因是冠心病引起的心肌梗塞,虽然没有做尸检,但当时跟车的医生是我三叔,应该没人能在死因上作假。” 方路深的三叔是陆定松的主治医师,要故意在治疗上面做文章不太可能。 “病例我找专业的人再看看,我三叔那边我回去帮你问问。” 景召说:“谢了。” 中午,景召回了华城。 商领领在午休,他陪陆女士看了会儿电视。 陆女士看出来了他心不在焉:“有心事?” 目前没有任何确切证据,景召还不想透露太多,问得比较边缘:“季修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攀夕不像他的父亲季修,他有能力,陆定松生前也很器重他,但陆定松的自书遗嘱里,没有给他任何股份。 这一点有点蹊跷。 “怎么突然问起他?” “陆常悠对季修的一双儿女很上心,所以有点好奇。” 陆常悠被绑架一事至今都还是悬案,景召想侧面了解一下季修的生平。 “陆常悠年轻的时候在圈子里很受欢迎,和领领的妈妈杨姝被当时的媒体戏称为帝都二美。杨姝嫁入了商家,算是强强联合,一开始,我父亲也想让陆常悠联姻,但她不喜欢权贵公子,迷上了当时的民谣才子季修。季修名气很大,不仅是民谣第一人,还组了摇滚乐队,一把吉他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少女,陆常悠很迷恋他,不管父亲怎么反对,她都坚持。” 当时不止陆定松,包括陆女士在内的所有知情者都觉得季修配不上陆常悠。 “我不喜欢季修这个人,他是才子没错,但也是个十足的风流才子。父亲跟我一样,也不喜欢季修,因为他好酒、好赌,而且玩心重,绝非良配。但没人拉得住陆常悠,她这个人好胜,一向不撞南墙不回头。父亲也没办法,就同意了他们结婚,但条件是季修要入赘陆家,并到陆家的公司上班。他们结婚之后,可能因为父亲对季修还是有所防备,所以从未真正放过权,陆常悠也因为这个跟父亲吵过很多次。” 可能正是因为有了季修这个前车之鉴,之后陆定松就很反对陆女士和景河东,觉得还是要门当户对,才能有共同的价值观。 “后来陆常悠被人绑架,赎金交了之后,人却没有回来,陆家花了大量人力和财力也查不到一点消息。季修也不去上班了,成日酗酒。” 说起绑架这事,何婉林当年就是效仿了陆家的这起绑架案。陆家和商家在国内的权势很大,但如果绑匪把人质带去了国外,这边的手就很难伸得过去。 景召只是听着,敛着眸在思忖什么。 陆女士口干,喝了水润润嗓:“陆常悠失踪的第三年,季修因为醉驾,意外身故。第五年,陆常悠回来了,她受了很大的刺激,绝口不提她在国外的遭遇。又过了一年半,一个病重的女人带着一双儿女找来了陆家。严格来说,那两个孩子也不算季修的私生子女,毕竟陆常悠失踪了那么久。陆常悠觉得自己有愧于季修,就收养了季攀夕兄妹。” 陆女士讲完了,一时感慨涌上心头。 “召宝,我一直没问过你,你父亲和陆常悠是怎么认识的?” 景召八岁时来过帝都,陆女士也是那时候才知道陆常悠在国外生了一个儿子。 陆女士问过陆常悠在国外的经历,但每次提起,陆常悠都会大发雷霆。对于景召的生父,陆女士知之甚少。 “绑架陆常悠的人是我父亲的旧部,那个人早就背叛了我父亲,但陆常悠认定是我父亲绑架凌辱了她。” 所以陆常悠对景九祁恨之入骨,对景召也厌恶至极。 电视开着,放了什么陆女士完全不知道,她仔细地观察着景召的情绪,见他很平静,才小心试问:“陆常悠知不知你是谁?” “她不知道,她离开的时候我还没有取名字。” 景召没什么感觉,只是想起年幼的事,会生理性排斥。 倒是陆女士,心疼得直掉泪。 “召宝……” 景召看桌上的杯子空了,重新倒上一杯温水:“我和她没有关系,我的母亲是您。” 陆女士哭成了泪人。 下午,方路深回复了景召。 “我问过我三叔了,是有件事有点奇怪。”方路深电话里说,“陆老爷子心脏不好,所以总会随身备着药,但寿宴上发病的那次,他身上没有药。” ------题外话------ **** 晚好呀 7017k 431:报父仇(一更) 傍晚,景河东摆摊并买菜回来。 夏天的天很蓝,西边铺着红彤彤的云,像在海里烧了一把热烈的火。 景河东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天空,发给陆女士。 【老婆,还在打牌吗?】 【我到家了,马上要做饭】 【晚上做你喜欢的排骨】 刚发完消息,景河东看到一辆熟悉的吉普车,车牌也很熟悉,他定睛一看,主驾驶上的人也很熟悉。 景河东推着三轮车过去:“张佳。” 这是景河东第二次在小区楼下碰到张佳。 张佳按下车窗:“巧啊。” 车里的冷气扑面而来,景河东不自觉地把脸凑近点:“不巧,这是我们家楼下。” 和上次一样,这次王匪也在车里。 景河东知道,他们是来找景召的。 张佳假装不是:“呵呵,我们路过。” 呵呵,上次也说路过。 理解理解,在goldenworld工作嘴得严嘛。 景河东走到吉普车的后座,敲敲车窗。 王匪开窗,眼神问:有何指教? 按辈分来,景河东算老前辈了,老前辈提个意见不过分吧:“下次能不能停远点,被我老婆看到不好。” 陆女士还不知道家里有两个混过goldenworld的男人。 王匪颔首,表示理解。 景河东蹬着三轮又走了。 景河东年轻时候的事迹王匪略有耳闻,老九爷身边有三员大将,景河东擅长近身搏斗,明腾擅长枪法,最年轻的柴秋曾经做过谍报人员,有个千面女郎的称号。 景河东在车库的门口碰到了下楼的景召,天太热了,他给景召塞了一袋碎冰冰。 每年的夏天,除了章鱼小丸子,景河东也卖卖冰棍冷饮之类的,养家的日子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景召提着一袋碎冰冰上了吉普车的后座。 王匪把文件袋里的资料给他:“林浓的资料。” 碎冰冰被放在了车座上,王匪下意思看了两眼。 景召翻阅着资料:“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刚好要到这边来办点事。” goldenworld不做侦查工作,但有这方面的合作方,林浓的这份资料查得很全,不仅有她的平生,还有她母亲的、前男友的。 表面看上去,林浓和季攀夕是感情纠葛。季攀夕拆散了她和她前男友。 王匪从文件袋里拿出来另一份资料。 “这一份是顾清革的资料。”他递给景召,“顾清革是陆老爷子的老同学,是一名律师。” 顾清革毕业于桥江大学。 景召把林浓那份资料往回翻两页,林浓的母亲林兰薇也毕业于桥江大学。 “顾清革和林兰薇是大学时期的恋人。”王匪还找到了照片,有理由怀疑,“林浓很有可能是顾清革的女儿。” 顾清革和林兰薇一个终生未娶,一个未婚先孕。 “陆定松过世的第二天,顾清革在去殡仪馆吊唁的路上出了严重事故,导致车毁人亡。” 律师,遗嘱。 林浓是来报仇的。 景召猜想,那封自书遗嘱的原件应该已经被毁了,在那次事故中。 “林浓那边我们要不要添点柴?”陆家的事,王匪认为景召不会不管。 “先等等,看看她想做什么。”景召下车,“下次车停远点。” 王匪觉得景召和景河东越来越像真父子了。 景召拆了碎冰冰,自己拿了一根,剩下的都扔给王匪:“我爸给的。” 王匪看着碎冰冰愣神。 他居然在缅西三洲的霸主身上看到了柴米油盐和岁月静好的烟火气。 王匪陷入了深思。 主驾驶的张佳扭头看后面:“匪爷,能给我一根不?天太热了。” 碎冰冰袋子上凝的水珠滴在了王匪的西装上:“枪子挨得少了是吗,这么怕热?” 张佳颇为凶神恶煞的脸上露出了无辜且迷茫的表情:“挨枪子的人不能怕热吗?” 王匪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刀口上的信仰和平凡的生活可以不做取舍吗? 王匪把碎碎冰扔给了张佳。 ***** 附属二中的高三实验班暑假只放一个月,补课期间,放学后还要上一节自习课。 林浓走出学校时,已经六点多了,路上有来来往往的学生,街边卖茶叶蛋的摊主把【一元两个】的牌子挂了出来。 她并不急着回家,脚步温吞。 身后有人叫她:“林浓。” 她回头,看到了曾经熟悉的面孔,有点不真实,如临梦境。 她的母亲林兰薇是老师,周生的父母也是老师,两家都住在教师职工大楼。 她和周生认识了二十五年,虽然没有过轰轰烈烈,但很顺其自然地交往过两年。 她先开口:“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周生还是以前的样子,温文尔雅:“这几年过得好吗?” “挺好的。”就像老朋友一样,她很平静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昨天。” 林浓没有问他还走不走。 “我回来做项目,会待一周。” 然后,彼此沉默。 过了很久,周生问:“他对你好吗?” “嗯。” 两年真的改变了很多,曾经像家人一样熟悉的人,如今相顾无言。 “我还有事,先走了。”林浓抱紧怀里的卷子,转身先走。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她停下来,没有回头。 周生这次来找她是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要我走?” 他远赴国外的真正原因不是畏惧季攀夕的刁难,是那晚她来找他,对他说:你走吧,我们以后不会再同路了。 林浓背对周生:“因为我当时想嫁给季攀夕。” 嫁给他。 然后毁掉他。 周生的母亲说得很对,她是狠心又冷漠的人。 432:肉麻地叫宝宝(一更) 前面路口,停了一辆黑色私家车。 林浓刚走过去,车窗降下来。 “上车。” 是季攀夕的车。 林浓拉开车门,坐进去。 司机在前面,不乱听,不乱看,平稳地开车。 车开了一段,周生还在原地。 季攀夕收回目光:“他为什么还来找你?” 他今日戴的眼镜有两条细细的链子,金属很衬他的斯文内敛。他低着头,在看平板里的报表。 “我们是朋友。” 他抬头,没在林浓脸上看到什么特别的情绪。 “分手了还当什么朋友。” 林浓没接话,靠在椅背上。她带两个班,上了一下午的课,很疲倦。 平板里密密麻麻的数字越看越让人烦躁,季攀夕把平板拿开:“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问候了两句。” 季攀夕冷嘲:“问候别人的老婆,不要脸。” 话刚说出口,他就皱了眉。 他不该说这种话,掉脸面。 一路都面不改色的司机也因为这句不要脸而瞠目,梵帝斯上下,谁不称季总沉稳内敛、芝兰玉树。 林浓听出了季攀夕语气里的愠怒,她转过头,看向车窗外面:“我不想跟你吵架。” 他们其实很少吵架。 季攀夕也吵不赢她,她总喜欢冷处理,他倒希望她能跟他吵一吵。 他将她的手拉过去,握着,放在自己腿上:“以后别跟他见面了。” 林浓开了窗,风把本就轻淡的声音吹得很空:“好。” 殡仪馆实录的拍摄进度已经到了收尾阶段,陈野渡的第一个治疗疗程也到了收尾阶段。 秦响意识到不对了,陈野渡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 殡仪馆的氛围太凝重悲伤,不适合孕妇,秦响最近都在家里休息。 早饭是陈野渡做的,他的厨艺好了很多,昨天刚和景河东学了冰花煎饺。 “你下午要去见关教授吗?” “嗯。” 秦响放下筷子:“不去可不可以?” “怎么了?” 每周的周二、周五陈野渡都会去关仲雍那里治疗。 秦响忽然捂住肚子,稍微躬了身,表情痛苦:“我肚子不舒服。” 陈野渡吓得掉了筷子。 景召不在华城,陈野渡找了景见来开车,他抱着秦响坐在后座,一路胆战心惊。 到了医院,陈野渡直接联系了给秦响做产检的康主任。康主任今天没有坐诊,让他们直接到办公室找她。 秦响被陈野渡抱着,她拍拍他手臂,让他放她下来:“你在外面等我吧。” “我陪你进去。” “你在旁边,我不好意思描述症状。” 她脸色还好。 脸色不好的是陈野渡,人一紧张害怕声音真的会发抖:“我在门口等你,有事叫我。” “好。” 秦响一个人进去了,并关上了门。 “还没到产检日,是哪里不舒服吗?”康主任问。 秦响在凳子上坐下:“康主任,您能不能帮我个忙?” 秦响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拜托了康主任安排她住院“保胎”。 她不能再让陈野渡去关教授那里。 康主任和陆女士有私交,很照顾秦响,以为是夫妻之间出了矛盾,就答应了秦响的请求。护士来帮她输液,是补充营养的,她原本就营养不良,输液不会对她有坏作用。 陈野渡问了康主任好几遍,确认秦响和孩子都没有大问题,才稍微放心。 他守在床头,秦响抓着他一只手:“你哪都不要去,在医院陪我。” “嗯。” 她安安静静地躺了一会儿。 “我觉得你和自横换来换去也挺好的,反正两个都是你。”她试探性地问他,“我们不治了好不好?” 陈野渡的眼神没有自横那么明朗、张扬,他眼底总是有散不去的灰暗:“不行的,秦响。” “为什么?” “抑郁症的复发率很高,我怕我哪一天会丢下你。” 秦响摇头,手上更用力:“不会的,我会紧紧拉住你。” 在过去十多年里,陈野渡自虐甚至自杀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他的病情只是暂时控制住了而已,并没有痊愈,就算痊愈,还会有复发的可能。他病了那么多年,自厌自弃的情绪在他身体里早就根深蒂固了。 他放弃自己,不仅是因为秦响更喜欢自横,也因为他不适合陪着她,他是一个看到刀都会下意识在脑子里排练怎么用它割破动脉的病人。 他轻轻摸了摸秦响已经显怀了的肚子:“现在最重要是你和孩子,其他都先放一放。” 陈野渡起身去倒开水。 秦响突然喊他:“自横。” 她也是最近才发现,要让周自横出来越来越容易,有时候只要叫他的名字。 他慢了半拍后,才转回身去,神情还有点愣:“我们怎么在医院?”他没有共享到陈野渡的记忆,看见秦响躺在病床上,魂都没了,左脚绊右脚地扑到床上,“你怎么了宝宝?” 叫宝宝的一定是周自横。 陈野渡没他这么肉麻。 “我没事,是野渡。”秦响觉得心慌,“我有预感,他好像要离开了。” 秦响没事让周自横松了一口气。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走。”他很坚定地向她保证,“我会救他。” 433:野渡自横谁去谁留,或融合(二更) 秦响住院的第二天,景召来医院探病。 他没有进病房,只在外面和陈野渡聊了几句,因为下午还有事,也没有久留。 他刚走,陈野渡叫住他。 “景召。” 景召嗯了声,回来。 陈野渡拿出一串钥匙:“这是我工作室的钥匙,纪录片的后期你来负责,我的团队你想接手就接,不想接就帮我遣散了。” 显而易见,他在安排身后事。 “自横和秦响,你以后多帮我照看着点。” 陈知惠他不担心,但自横容易冲动,秦响怀着身孕,他放心不下他们,而景召是很值得托付的人。 景召接过钥匙:“自己照看。” 不想管了。 景召走到了护士站,还是折了回来,他很少这么生气:“你病了十几年不也没死,没死就不能撑着?” 陈野渡笑:“在米利亚的时候,谢谢啊。” 他听不进劝。 景召:“滚。” 陈野渡还在笑,分明在笑,眼里却总有厚厚的灰暗,他摆摆手:“我滚了。” 他转身回了病房。 在去丹苏留学前,他和景召就见过,在米利亚。 当时,景召十八岁,车祸失忆,去米利亚做后续治疗。他二十二岁,服食抗抑郁药物过量,出现幻觉后把车开到了山下,去米利亚也是治病。 他们在医院遇见的时候,陈野渡正在自杀。他站在楼顶,一只脚踩空,去划空气,没有任何惧意。 景召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嘴里咬着一根还没来得及点着的烟,看到陈野渡,摩擦打火机滑轮的手顿了一下。 “看什么?”陈野渡脸上没有即将赴死的悲壮,也没有痛恨世界的绝望,就那么笑着,头发乱糟糟的,他脚踩在水泥地的边缘,手肘压在护栏上,那个姿态,反倒他更像个看戏的,他问景召,“没见过人跳楼啊?” “是没见过。” 景召把烟装回烟盒里,泰然自若地走了过去。他不觉得一个还在笑的人,会被他的靠近刺激到。 事实上,陈野渡也确实没被他刺激到,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 景召走到高楼边缘,隔着护栏往下看:“这个高度跳下去不一定摔得死,可能只是摔残。”他指了指对面的楼,“你应该选那边。” 对面肿瘤科的大楼是整个医院最高的楼。 陈野渡收回踩在空气上的脚,往下看:“摔不死吗?” 才六楼,有可能。 “那试试。” 他松手,闭上眼,两手张开,往后倒。 就在他与空气拥抱的那一瞬间,一只手抓住了他。 他被景召强拉了上来。 他坐在地上,心情糟糕透顶:“多管闲事。”在这四个字之前,他用母语骂了一句脏话。 景召用帝国话回他:“你跳下去会砸到下面那辆车。”他抽出一根烟,点上,“那是我家的车。” 景河东的车刚好停在陈野渡要跳下去的地方,所以,不算多管闲事。 异国他乡,碰到了同乡。 “给我一根烟。”陈野渡说。 景召给了他一根,起身,说:“下次还我。” 抽完烟,陈野渡不怎么想死了。 后来在丹苏留学又遇到了,陈野渡还景召烟,他不接,他从来不接陈野渡递的烟。 ***** 陈野渡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 水龙头开着。 【喂】 【陈野渡】 陈野渡突然听到声音,他很熟悉的、自己的声音。 陈野渡抬头,看镜子里。 镜子里是自横,与他有着一模一样的脸,截然不同的眼神。 【我听姑姑说,周自横是你弟弟的名字】 【我既占了这个名字,就当一回你弟弟好了】 五分钟后,陈野渡从洗手间出来,拿了手机,要出门。 前一秒还在打盹的秦响立马坐直:“你去哪?” “我去拿外卖。” 陈野渡过去亲了亲她,然后才出门。 外卖员进不了住院部,陈野渡拿了外卖往回走。 有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冲出来,大声地喊:“哥哥!” 他哥哥在外面,八九岁大,穿着校服戴了红领巾,在挥手:“你出来干嘛,快回去。” 是一对兄弟,弟弟生病住院,哥哥趁放学来看他。 弟弟胖嘟嘟的,四五岁大的样子,也不知道家长在哪,一个人跑出来送哥哥。 “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哥哥说:“哥哥周末放假了就来看你。” 弟弟开心地扒着门,探出脑袋:“我等你哦。” 八楼靠大门的位置住了一位小产的女病人,听说是某位富商的情妇,原配最近天天过来闹。 一把水果刀突然从八楼的窗户扔出来。 高空掷物,掷的还是刀—— 陈野渡扔掉手里的外卖,抱住站在楼下的孩子,滚到了地上。 “哥哥!” **** 小孩没事,躲开了刀,但大人先着地,头部撞到台阶,地上有一大滩血迹。 急诊部的医护人员用医用推车把陈野渡推到了急诊室。秦响下楼来寻人,看到地上的血和外卖之后,跑去了急诊室。 “刘医生,刘医生!” “体温36度3,脉搏每分钟52,呼吸21。” 护士拉上帘子,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位非医护人员。 “你是家属吗?” “家属请到外面去等。” “先生,能听到我说话吗?” “先生!” “……” 陈野渡手指动了动。 有人在扒他的眼睛,一束光照过来,他眼皮很重,视线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他看不清人,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野渡……” 秦响不知道自己怎么出去的,身体摇摇晃晃,眼前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像一个个穿梭移动的幻影。 “通知麻醉科,准备手术。” 434:重生回十四岁(一更) 秦响只通知了陈知惠。 陈知惠赶到医院时,陈野渡已经推进手术室快两个小时了。秦响守在手术室外面。 陈知惠气还没喘匀:“怎么样了?” “还没出来。” 也不知道秦响站了多久,走廊里冷气足,她手上冰凉冰凉的,陈知惠扶着她坐下。 离手术室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位妇人,妇人带着两个孩子。 妇人没有靠近,她的两个孩子走向了秦响。 “阿姨。” 穿病号服的是弟弟,伸出胖乎乎的手,怯怯地递给秦响一根和他手掌一样大的棒棒糖,那是他的宝贝,他一直没舍得吃。 秦响接过他的糖:“谢谢。” 穿校服的是哥哥,他牵着弟弟,没有作声,只是眼睛红红的。 秦响都听说了,八楼的病人高空掷物,陈野渡救了一位小学生。 应该就是眼前这位要哭却忍着的小朋友。 秦响打量他身上,没发现有伤:“你没受伤吧?” 小朋友摇头,看着手术室的门。 六点零七分,手术终于结束,主刀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 秦响起身太急,一时没站稳。 陈知惠扶住她:“你先坐下,我过去。” 秦响点了点头,习惯性地抱着小腹坐下。 陈知惠快步上前:“医生。” 医生没有等她开口问,先说结果:“手术很成功。” 陈知惠紧绷的弦瞬间松了松,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说完了结果,医生才继续告知家属详情:“手术过程中因为头骨开裂,出血比较严重,好在手术顺利,血已经止住了。” “那还会有危险吗?” 医生不会说保证的话:“患者还没恢复意识,需要再观察。” “谢谢。” “应该的。” 交代完,医生去忙了。 陈知惠坐到秦响身边,握了握她的手:“没事了。” 秦响这才慢慢松开紧攥着的手,掌心全是掐痕,后知后觉地疼。 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陈野渡被推去了重症观察室。 陈知惠去护士站雇了一个护工,并交代护工去打饭。她不吃不要紧,秦响不能不吃。 秦响已经在重症室外面坐了很久了。 陈知惠劝她:“这里有我在,你先去吃晚饭。” 秦响摸了摸小腹,没有拒绝:“好。” 陈野渡刚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康主任过来陪她坐了一会儿,康主任说,她现在肚子里有宝宝,不能大悲大痛,不能劳累、不能饿着。 她忍得很好。 等把秦响送回病房,陈知惠回重症室外面守着,这会儿空闲下来,才记起要打电话。 “喂。” “景召吗?” 陈野渡的好友不多。 陈知惠分别给景召和方路深打了电话,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赶到医院。 晚上,方路深接到局里的紧急电话,不得不回去,陈知惠和景召留下来守夜。 被救小孩的妈妈来了好几次,每次都会带点东西过来,水、水果、毯子、食物。 凌晨三点左右,陈野渡意识苏醒了,眼皮撑开了一会儿又闭上了,只说了一个字:“水。” 早上,陈野渡又醒了一次。 十点多,主治医生过来,给陈野渡检查了各项体征,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让他转出了重症观察室,但他一直睡着。 医生说是正常现象。 ***** 景河东不到九点就开始炖汤了,炖了足足三个小时。 陆女士用保温桶装了满满一大桶汤:“小秦还怀着孕呢,这营养得跟上,别到时两个都病倒了。” 商领领嗯嗯点头,在旁边帮忙洗要带去的碗。 汤里面放了很多料,陆女士用汤勺搅了搅:“这汤给病人喝会不会太浓了?” 商领领说:“陈导喝不了,他还不能进食。” “那给陪护的人喝。” 陆女士打包好了汤,又拿出两个大的保温盒,用来装饭菜:“估计知惠和召宝他们也没心思出去吃,医院的饭不好吃,领领你把这些也带过去。” “好。” 商领领带着饭菜和汤去了医院,她到的时候,陈野渡将醒未醒。 陈知惠看他睫毛一直在动,喊他:“野渡。” 陈野渡眼皮撑开,又合上。麻药已经醒了,他的脑袋像要炸开,像被无数滚烫的针在扎,耳边嗡嗡不停,有声音在荡来荡去。 【喂】 【陈野渡】 【我听你姑姑说,周自横是你弟弟的名字】 【我既占了这个名字,就当一回你弟弟好了】 【你知道秦响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吗?】 【是我带她逃回孤儿院的那个晚上】 【这一段你也记得对吧?】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秦响最先喜欢的是融合后完整的陈野渡,而我是你的一部分】 【别忘了,你是抓龙的少年,你要是敢退缩——】 【秦响会很哭瞎眼】 秦响轻声喊他:“野渡。” 他像被什么困住了,要醒来,却醒不来。 秦响又喊:“自横。” 耳鸣声渐渐停止,一直绕在耳边的、像咒语一样的那些话在他彻底睁开眼时,像梦境一样,剥离远去,然后消失无踪。 他撑着眼,醒了,瞳孔像没有焦虑,空空地望着屋顶。 陈知惠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野渡。” 他转过头去,沙哑地开口:“陈、知、惠。” 还是这么没大没小,但还好,还认得人。 陈知惠被悬了一整天的心脏终于归位了。 陈野渡意识慢慢回笼,开始打量病房,和病房里的人,床边有个女人,正眼眶红红的看着他。 她还握着他的手:“感觉怎么样?” 陈野渡把手拿开:“你是谁?” 秦响怔住了,陈野渡看她的眼神很陌生。 陈知惠也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赶紧指了指景召:“认得他吗?” 陈野渡顺着看过去,声音虚弱无力:“他谁啊?” 他也不认识景召。 陈知惠不死心地又指着方路深:“他呢?” 陈野渡看了很久,不确定似的:“方路深?”他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老了?” 方路深:“……” 方路深现在的模样还有几分少年时期的影子,用他家狗头弟弟的话说,从小帅到了大。 主治医生过来给陈野渡做了全面检查,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陈野渡没有完全失忆,而是回到了十四岁,那时候的陈野渡人格还没有人格分裂,也没有抑郁症和各种心理疾病,他是大陈家稳重、同时也叛逆的长孙。 435:别慌,喜当爹而已(二更) 病房里,除了陈野渡这个病号,只有陈知惠在。 “你还记得你怎么受伤的吗?” 陈野渡头上缠着绷带,脸上没什么血色,垂眸半躺,还算镇定:“攀岩的时候绳子松了。” 陈知惠知道他记忆点停留的时间了。 初二,暑假第一天。 陈知惠简明扼要地概括一下现在的状况:“你失忆了,攀岩受伤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七年。” 从十四岁一下变到三十一岁,揠苗助长都不带这么拔的。 迷茫之余,陈野渡只觉得荒唐。如果不是后脑勺还在火烧一样的疼,他估计会觉得这是个梦。 “我怎么失忆的?” 陈知惠没有提人格的事:“有人高空掷物,你为了救一个小孩摔到了头。” 不想听了,他头疼,要冷静冷静。 陈知惠先出去,在门口看到了秦响。 “怎么不进去?” 秦响没有勇气进去。 如果要告诉陈野渡她的存在,就必定要说出陈家的那些事,十四岁的陈野渡还没有生病,她不忍心让他再面对一次。 陈知惠想了想:“我来跟他说。” “先别刺激他,等等吧,至少等他伤养好了再告诉他。” 病房的门上有个玻璃小窗口,秦响的视线舍不得离开,尽管她只能看到小小的一角床尾。 陈知惠心理很不是滋味,这样瞒着她觉得太委屈秦响了,可眼下也确实不适合刺激陈野渡。 “我送你回病房吧。” 秦响摇头:“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病房外面的走廊上有椅子。 景召和方路深暂时回去了。 陈知惠陪着秦响在走廊坐了一会儿:“刚刚医生也说了,这种情况通常不会持续很久,他一定会重新想起来的。” 主刀医生说,病人术后脑部有少量淤血,这可能是造成记忆错乱的原因,通常这种情况,等淤血消散了会自行恢复。 陈知惠安慰秦响:“你不要胡思乱想,他要是想不起来,我打到他想起来为止。” 秦响嘴角弯了弯,小声地嗯了声。 关仲雍给陈知惠回电话了。 他的看法是站在精神心理层面的,他觉得陈野渡的记忆会回到十四岁,是两个人格相互妥协的最好结果,之后记忆能不能恢复还是未知数。 被陈野渡救的那个小孩叫建国,他弟弟叫立业。建国下午要上课,妈妈带着立业来探病,还带了很多补品。 建国立业的妈妈走了,立业还没走。 陈野渡有点烦。 “叔叔。” 陈野渡重伤未愈,浑身无力地半躺着,头很疼,不想说话。 立业怯生生地勾了勾陈野渡的小手指:“送给你。” 小家伙手里拿着根棒棒糖,想要送给哥哥的救命恩人。但恩人把头转向窗外,没有理他。 立业有点难过:“叔叔。” 陈野渡头转过来,表情严肃,纠正:“叫哥哥。” “哦。”立业乖乖改口,“哥哥。” 陈野渡这才接了棒棒糖,接着注意力被床头柜子上的手机吸引住了,他之前的手机是翻盖的。刚刚给他做检查的医生就用这种连按键都没有的手机接了电话。 没忍住好奇,陈野渡拿起了手机,用手指点了几下,屏幕亮是亮了,但也只是亮了。屏保是一张合照,他和一个女孩子的合照,女孩只露了侧脸。 陈野渡更好奇了。 立业在跟自己的影子玩。 “喂。”陈野渡招招手,把立业叫过来,“你知不知道这个怎么打开?” “嗯!” 立业抓着他的手,把大拇指按在指纹解锁的地方。 一个小时后。 陈野渡看着镜子里的脸,难以接受他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的这个事实。 秦响在病房外面急得走来走去,陈知惠还没回来,她实在担心,犹豫了很久,还是进去了。 她敲了敲洗手间的门:“你还不能下床走路。” 门打开。 陈野渡推着输液架走出来,脸色很苍白。 秦响怕他摔倒,想过去扶他。 他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像窗外烈日,十四岁的年纪,足够的炙热张扬。 “你到底是谁?” 这下轮到秦响后退了。 他却反而逼近,越近压迫感越强:“你跟我是什么关系?” 陈知惠说,她从来没觉得周自横陌生,因为他是陈野渡没有生病之前身上的那根“反骨”。 十四岁的陈野渡身上有成年后主人格的强势凛然,也有副人格的桀骜轻狂,但没有历经苦难,没有乖张暴戾。 秦响接不住他的眼神,低下头去:“我是来照顾你的护工。” 他淡淡一眼,扫过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孕妇也能当护工?” 她只能继续撒谎:“因为我和你姑姑认识。” 作为大陈家唯一的继承人,十四岁是还可以保留一丝单纯的年纪,但不能蠢。 “那这张照片你怎么解释?” 秦响接住了陈野渡扔过来的手机。 手机相册有他们结婚证的照片。 怎么解释? 如果诱拐“十四岁”少年是一种罪,那现在的状况算是铁证如山了。 秦响正想着怎么认罪,陈知惠推门进来,莫名的火大:“要什么解释,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她把秦响轻轻推到陈野渡面前,“这是你老婆,她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 陈野渡脑袋又开始疼了,再一次遭受到了重大的冲击。 他不仅莫名其妙三十一岁了,他还有了老婆跟孩子。 436:别哭,很爱很爱你(一更) “我想跟她单独谈谈。” 陈知惠出去,给小两口腾了地方。 陈野渡没有着急开口,就那么盯着秦响看。 秦响很担心他的伤,手抬起来又落下,到底忍住了,没有过去扶:“你先躺倒床上去。” 陈野渡确实头晕,推着输液架躺回病床。 他的目光很深邃,像织了一张网,牢牢地罩着秦响:“你叫什么名字?” “秦响。” 她坐在床边,坐姿很端正,像个正经好学生。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陈野渡刚问完,秦响眼睛就红了,眼泪越蓄越多,但没有掉下来。 她想忍的,可是孕妇的情绪很难控制,不是因为委屈,是看不得他头上的伤。自横臭美,要是知道为了动手术把头发都剃了,他肯定要骂医生了。 她眨了下眼,拼命忍着的泪滚了下来。 陈野渡一下被她弄得手忙脚乱:“喂喂喂,我才刚开始问,你哭什么?” 秦响赶紧别开脸。 陈野渡看了眼她的肚子,孕妇不能哭吧。 活到“十四岁”,陈野渡还没哄过人,很嘴笨地说:“我不问了,别哭了行吧。” 哄中带着些些投降的意味。 他本能地想碰秦响的脸,想给她擦眼泪,在想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伸了手。 他回神,猛地把手缩回去,然后扭头看别的地方,刚好看到了桌子上的棒棒糖。 他拿过来,往秦响那边一扔:“给。”一副你爱要不要的口吻。 秦响擦了擦眼睛,捡起了糖,笑了。 陈野渡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好哄的人。 都不说话之后,气氛有点尴尬,陈野渡寻思着那随便聊聊吧,也不能太随便,免得又把人聊哭。 他就问:“你的手机也是智能的?” “嗯。”秦响刚刚掉了泪,眼尾还有点红,不是很红,像打了一层薄薄的桃花眼妆。 “也可以指纹解锁?” “嗯。” 陈野渡白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强打着术后的精神,乱七八糟地说:“这些年手机行业发展的还挺好的。” 秦响是很认真地在聊:“是的。” “拍照也挺清楚的。” “没错。” “还能前置。” “是啊。” …… 后面他们聊了会儿带搜索功能的电视机,又聊了会儿智能马桶。 陈野渡舔了舔唇,口干得很。 细心的秦响起身倒水,兑好了温度把杯子给他。 不知道是不是肌肉记忆,他接得很顺手,喝完递得也很顺手。 秦响把空杯子放下:“你头还疼吗?” 陈野渡:“嗯。” 他眼皮耷拉,虚弱无比。 “那你躺会儿。” “好。” 陈野渡是有点头昏。 秦响帮他把升高的床头调平,又将垫在他背后的枕头拿开。 她手腕的袖子擦过了陈野渡的耳朵,离得太近,他还闻到了她洗发水的味道,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耳尖瞬间通红。 (啊,十四岁的小雏鸟,沾不得一点女人味啊……) “秦响。” “嗯。” 陈野渡想问,他之前是不是很喜欢她?不然怎么会她一靠近他就反应这么大。 想了想,根本不用问。如果不喜欢,依他的性子,不可能会娶。 心头的感觉太奇怪,他干脆闭上眼:“我睡一会儿。” “好。” 秦响坐在旁边守着。 陈野渡从重症室出来没多久,精神确实熬不住,没一会儿就昏睡过去了。 这一觉,他睡了将近三个小时。 他醒来的时候,秦响还趴在他身边,床头的柜子上放着她织到了一半的婴儿毛衣,她手很巧,毛衣上的樱桃织得可可爱爱。 这一刻,陈野渡心里酸酸胀胀的,像被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塞满了。 下午五点左右,景召过来送了一次汤。陈野渡跟他不熟,没话说,等他走了,用手机查了他。 六点左右,陈知惠以不能占用医院的病房资源为由,把秦响睡的病床推到了陈野渡的病房里,独立病房够大,能放得下两张床。陈野渡虽然不自在,但也没反对。 康主任下班之前,找秦响过去谈了谈,主要是为了宽慰她,怕她心情太沉重会影响宝宝。 趁秦响不在病房的这个空档里,陈野渡有些事情要问陈知惠。他不喜欢稀里糊涂,他要尽快了解、适应目前的状况。 “你对秦响了解得多不多?” “也不算多吧。” 陈知惠之前一直在国外,和秦响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至少比我多。”陈野渡说,“你帮做份她的资料表,把你知道的都列出来告诉我。” 都是他老婆了,他不得了解一下。 “你干嘛不直接问她?” 陈野渡想到秦响今天掉泪的那个样子就心里犯堵:“她有点爱哭。” 陈知惠不觉得。 秦响才不爱哭,她也就在陈野渡面前会哭。 说完了秦响,陈野渡问:“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导演。” 不算意外。 陈野渡很早就喜欢拍东西。 “我没继承家业吗?” 陈知惠实话实说:“家业已经被你败光了。” 陈野渡把今天在手机里查到的新闻点开,亮给陈知惠看:“你说的败光是指这个?” 他把陈氏集团所有经营所得全部返还社会的这件事上过新闻。 他熟练智能手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了解这个世界、了解大陈家、了解他自己。大陈家的继承人自然不是傻白甜,他很懂得生存规则,哪怕只有“十四”岁。 不缺少年气,也不缺稳重老成,这是年少时期的陈野渡。 “你还查到了什么?”陈知惠觉得他应该知道了挺多,但看他神情依旧镇定。 “陈氏大楼的跳楼事件是真的还是假的?” 受害人的遗书公开了,这件事网上也查得到。 陈知惠一边观察他的精神状态,一边回答:“是真的。” 可能因为现在的陈野渡没有亲眼目睹那些肮脏,他虽然震惊,但不至于心理坍塌。 “我爸他——” 陈野渡问不出口,脸色越来越苍白,握紧的指尖发青。 陈知惠接过他的话:“他是位假慈善家。” 陈野渡想起来了一件事,怪不得年初的时候,来他家做课题的一个女同学会骂陈知礼是变态,原来他外表和善的父亲真的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陈知惠郑重其事地问他:“你做好准备要听了吗?” “嗯。” 该面对的他躲不掉。 陈知惠本来打算等他养好了伤再说,但他太聪明,几天都糊弄不过去,而且陈知惠相信他,相信已经人格融合了的他。 “你初二的暑假发现了陈知礼的真面目,然后生病了。” “什么病?” “双重人格。” 陈野渡眉头皱了一下。 陈知惠尽量冷静地、客观地陈述:“秦响是陈知礼从孤儿院带回来的养女。” 陈知惠说,副人格叫周自横,自横是他双生弟弟的名字。 陈知惠说,秦响年满十四岁之后,陈知礼想对她犯罪。 陈知惠说,他救下了秦响,但误杀了陈知礼。 陈知惠说,陈尚清为了遮掩丑事,对他的病下手,催眠主人格、软禁副人格。 陈知惠说,秦响为了保护他,认了罪,坐了牢,从此有了前科,吃了很多苦。 …… 陈知惠说,他很爱很爱秦响,秦响也很爱很爱他。 陈野渡脸色越来越差,脑子里很多观念、很多建设都在轰然崩塌,他就只问了一个问题:“和秦响恋爱结婚的,是主人格还是副人格?” “是你,完完整整的你。”陈知惠不想他钻空子,坚定地强调,“野渡是你,自横也是你,他们都是你性格里的一部分。” 陈野渡头很疼,整夜整夜地做梦,梦里什么都看不见,他拨不开迷雾茫茫,只有一个声音,他熟悉的声音,不厌其烦地一直响。 【喂】 【陈野渡】 【我听你姑姑说,周自横是你弟弟的名字】 【我既占了这个名字,就当一回你弟弟好了】 ……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秦响最先喜欢的是融合后完整的陈野渡,而我是你的一部分】 【别忘了,你是抓龙的少年,你要是敢退缩——】 【秦响会哭瞎眼】 陈野渡突然睁开眼,从梦里醒来,病房里开了空调,他仍旧出了一身冷汗。 秦响的病床和他的隔着不到两米,秦响怀孕后,睡眠很深。 陈野渡下床,动作很轻,他走到秦响的床边,想抚摸她的脸。他的手刚碰到她,她就本能地握住,本能地、依赖地靠着他的手背。 他突然觉得三十一岁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不会让你哭瞎眼的。” 437:纯纯欲动呀(二更) 术后第三天,陈野渡下床没什么很大问题了。 立业推开门,跑进来。 “哥哥。” 陈野渡坐在窗户旁边的椅子上,正在输液的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没回头:“叫叔叔。” 真是比小孩还要善变的叔叔。 “好的。”立业吃力地拖起一把小点儿的椅子,拖到善变的叔叔旁边,一大一小穿着同款的病号服,同款望天,“叔叔你在干什么呀?” “思考人生。” 十四岁的阅历要怎么过三十一岁的人生。 陈野渡在想这个。 立业托着自己的小下巴:“人生是什么?”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立业很纳闷:“为什么都要等长大?我问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妈妈也说要再长大一点。” 立业忧伤地看着外面的天:“万一我长不大呢?” 陈野渡住院这几天,立业每天都会过来。 陈野渡转头看小家伙:“你哪里不舒服?” 立业拍拍自己的心口:“这里。” 立业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在等合适的心脏移植,从他出生起,他就一直住在医院。 外面有人叫喊立业。 “我妈妈叫我了,哥哥,我走了。” 是叔叔。 下次再纠正吧,陈野渡心想。 上午,景召和方路深都来了,跟约好了一样。秦响借口去洗水果,故意腾地方让他们几个叙旧。 “我们是同窗?”陈野渡问景召。 “嗯。” 景召在切苹果,他的手不算白,但莫名地就很适合拿刀子。 “关系怎么样?” “一般吧。” “我猜也是。”陈野渡昨天刷到了好几个他跟景召的cp绯闻,他直男好吧。他好好一个根正苗红的导演,没跟女明星传绯闻,跟景召传算什么事儿。 景召把苹果切成了一个个兔子的形状。 商领领不怎么吃水果,景召跟景河东学了“水果雕花”,兔子算简单的,用西瓜雕玫瑰很难。 好在景召耐心好。 一个苹果切成了六只兔子,景召放下水果刀,把他带来的文件袋拿过来,扔到病床上。 “什么东西?” 陈野渡打开看了看,里面有文件还有钥匙。 “你的工作室,你的电影项目,你的财产公证。”景召用叉子插起水果,很闲情逸致地背着阳光坐在带扶手的椅子上,很浓颜的一张脸,精致明艳得连太阳都要当他的陪衬,“都还你,你的事情你自己做。” 哦,关系不一般啊。 陈野渡看向另外一个,方路深。 方路深哪像来探病的,一进门就开始看电视。 电视剧的名字叫《天塌地陷爱上她》。海外引进的剧,配音奇怪得让人出戏。 “我要换台。” 方路深回了下头:“你想看什么?” 陈野渡说:“球赛。” “你想着吧。” 陈野渡领悟:这个是塑料朋友。 跟塑料朋友也没什么好聊的,闲来无事,陈野渡偶尔往电视上扫个一两眼。 一集之后,陈野渡从病床上坐起来了。 变性女主质问原配:“你告诉我,润润到底是谁的孩子?” 原配闪躲:“是你的。” “你还要骗我?”女主把亲子鉴定扔在原配脸上,“润润的生父根本不是我!” 原配两行泪落下来:“润润是——” 一集结束。 陈野渡没忍住好奇,问方路深:“润润是谁的孩子?” “男主的。” 陈野渡三观崩塌:“他们不是兄妹吗?”十七年后的世界已经这么open了? 方路深剧透:“男主是抱养的。” “你怎么知道?” 方路深翘着二郎腿,黑衬衫解开两粒扣字,戴着眼镜像个斯文败类:“下一集我抢鲜看了。” 先看完下一集就很有优越感似的。 陈野渡手脚并用拿到遥控,点到下一集,结果不出来:“怎么看不了?” 方路深笑得像只老狐狸:“要会员。” “把你会员登一下。” 方路深好脾气地登上会员。 陈野渡聚精会神地看下一集。 方路深坐到景召旁边,就一个叉子,景召用过的,他也不嫌弃,插了块雕成兔子的苹果咬进嘴里。 他凑近景召耳边,低声说了句:“是原来那个家伙没错。” 哪怕回到十四岁,感兴趣的还是会感兴趣,会喜欢的也还是会喜欢。 景召和方路深午饭之前走的。 秦响把脱下来的上衣放进桶里,身上只剩贴身的内衣。下一秒,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她下意识回头。 门啪的一下关上了。 陈野渡在门外:“对不起。” 秦响把衣服穿上:“锁坏了。” “我找人来修。” 秦响换完衣服出来。 陈野渡端端正正地坐在病床上,电视机没开,但他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视机。 他脸很红,耳朵也很红。 秦响在床边坐下,重新拿起织到一半的婴儿毛衣,目光不经意间看到陈野渡的手指,不停地在抠床单,她不禁弯了弯嘴角。 一直偷偷瞥她的陈野渡刚好看见:“你笑什么?” “我没有。” “你笑了。” 秦响笑得更深了,眼睛弯弯的,神情很生动。 陈野渡别别扭扭地解释:“我只是还不习惯。”他假装老练和镇定,“以后会习惯的。” 这下轮到秦响脸红了。 气氛有种古怪的暧昧感,陈野渡觉得得说点什么转移一下:“我问过给我治病的那个教授,他说催眠的话也许可以恢复记忆,我想试试。” 秦响织毛衣的动作停顿:“别试了。” “你不希望我记起来?” “不是,你也说了,只是也许。”她更怕他会更严重,她说,“我们顺其自然吧,我希望你想起来,但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我更希望你身体健康。” 她没有那么贪心,很满足现在。 陈野渡目光炽热地看着她问:“你就不怕我想不起来会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你?” 秦响放下毛衣,突然站起来,靠近他。 距离猝不及防地拉近,陈野渡慌不择路地往后躲:“你、你干什么?” 他瞬间上脸,热的。 秦响难得笑得这么狡黠:“你还是很喜欢我的。” 一定是靠得太近了,以至于……陈野渡闭上了眼睛,他以为秦响会亲他,憋着呼吸在等。 秦响笑着坐回去了。 陈野渡睁开眼,懊恼地把头转到一边,呼气、吸气……还有生气。 十四岁啊,还是太嫩。陈野渡知道,他玩不过的。 他闷闷地嗯了声。 秦响问:“什么?” “顺其自然。”还有,他好像是很喜欢她。 外面有点吵。 秦响看了看门口,她从门上的小窗口里看到了陈知惠。陈知惠没有进来,站在走廊。 秦响放下毛衣,起身过去。 “怎么了?”她问陈知惠。 陈知惠看着远处的一间病房,是立业的病房。 立业的病房里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立业的妈妈哭着在喊立业的名字,建国抱着很大一罐棒棒糖,是要给立业的。 陈野渡也出来了。 过了将近有十分钟,医生和护士相继从立业的病房里出来。 陈知惠在忍住,拉住了并不认识一位的医生:“救回来了吗?” 那位医生头上都是汗,戴着口罩,一双眼睛很亮:“救回来了。” “幸好。” 立业被送去了重症室。陈野渡这一楼是vip病房,少了嘴甜爱吃糖的立业,突然冷清了很多。 晚饭后,陈野渡去了儿童重症室,进不去里面,只能在外面,隔着玻璃看。 立业在里面对陈野渡挥手,他嘴巴一张一合,喊的是:“哥哥。” 陈野渡抬手也挥了下:“都说了要叫叔叔。” 下次一定让他改口,下次再告诉他什么是人生。 算了,希望没有下次,希望他直接出院。 要珍惜啊,人生。 ------题外话------ **** 要珍惜啊,人生。 7017k 438:脏脏文学之假如你四岁(一更) 医院的饭不好吃,秦响又是孕妇,陆女士差了景召和商领领送饭去医院。 回去的路上。 商领领发散思维:“还好陈导只是回到了十四岁,要是回到了四岁……” 怎么搞脏脏文学呢? 景召打断她的天马行空:“别脑补。” 商领领坐好,一本正经地看着景召:“如果我心智变成了四岁,你怎么办?还跟我这样那样吗?” “能怎么办,只能当女儿养。” 好正直啊。 商领领不死心,想带坏他:“可我的身体已经发育好了呀。” 景召腾出手,用手指点了点商领领的脑袋:“能不能想点正常的?” 商领领忍不住,她继续脑补,如果景召变成四岁……她身体里的某个开关突然被打开,怪兽要出来了。 “景召哥哥。” 这声喊得又娇又软,商领领惯会撒娇了。 景召答应:“嗯。” 她眨巴眼,别看她笑得甜,肚子里憋着坏呢:“我想玩角色扮演。” 景召没反应过来:“什么角色扮演?” “惹火姐姐手把手教年下弟弟做坏事。” “……” 还是平时管得不够严,不知道她从那里学的这些东西。 景召拒绝:“不行。” “哼,你无趣。”商领领头一甩,不理景召了。 她一路都不理他,假装生气。 到了星悦豪庭。 景召把车倒进停车位:“你真想玩?” 商领领饱含期待地看着他,眼神无辜得让人心软。 然后,景召嗯了声。 她有时有些奇奇怪怪的xp,不管有没有超出景召的尺度,最后,肯定是他认输。 商领领很开心,晚饭多吃了半碗饭,连她不爱吃的菠菜她都吃了两筷子。 夜晚才刚刚开始,景召有公事没有处理完,商领领决定开个直播,很久没有直播了。 “晚上好。” 弹幕飘过。 【老婆!】 【今天好早】 【失踪人口终于上线了】 …… 商领领遮住了镜头,只有声音出镜:“今天给大家读一段《小王子》。” 【ruby的声音好好听!!】 【今天可以早睡了】 【近耳耳语我太爱了】 【女人你终于出现了】 …… 商领领手里捧着书,轻声念道:“我的那朵玫瑰,别人会以为她和你们一样,但她单独一朵就胜过你们全部。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毛虫是我除掉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哀怨,她的吹嘘,有时甚至是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好喜欢这段话,有没有课代表?】 【我要去下单《小王子》了】 【救命,耳朵麻了】 【好听又催眠,还得是ruby】 …… “你知道,我的花我是要对她负责的——”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亮了。 商领领暂时停下:“不好意思,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景召给她发消息了,她关掉麦克风,打开门,景召就在门口。 “怎么了?” “我要去一趟云疆。” “现在吗?” “嗯。” 应该是有要紧的急事。 “能告诉你去做什么吗?” 景召摇头。有些事,她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商领领不问了:“注意安全。” 失落有,但更多的是担心和不安。 景召抱了抱她:“明天就回来。” 商领领送他出门,他只拿了伞。 回到房间,她打开麦,继续念《小王子》:“你知道,我的花我是要对她负责的,而她又是那么弱小,她又是那么天真,她只有四根微不足道的刺,保护自己,抵抗外敌……” “我心爱的花在那颗遥远的星星上。” 她不愿摘下玫瑰,她会仰望星星。 ------题外话------ ***** 摘自《小王子》 7017k 439:景召身份暴露(二更) 云疆是帝国的边境,西南部接壤内安寨和柬东。 柬东的边境线上全是山,只修了一条路,柬华路,连接帝国和柬东境内的哈达布沙漠。 刚古的改装车刚开上正道,就被几辆吉普车挡住了去路。 吉普车上下来一个人,个子很高,戴着墨镜,走到改装车的驾驶位。 “我的货呢?” 刚古结巴:“不、不是被您卸走了吗?” 看来是有人截胡了。 蔻里摘下墨镜,挂在上衣口袋上。 这批货是伽森家族的,刚古动了独吞的心思,偷偷改变的运输航线。 刚古连滚带爬地下了车:“伽森先生,我没想过独吞您的货,我怎么会有那个胆子,伽森先生,您一定要相信——” 就在刚古的手即将碰到蔻里的衣服时,梅路用一颗子弹解决掉了他。 梅路上前:“老板,不追吗?” 蔻里望着边境线的方向:“再往前三千米,是帝国境内。” 有人嫌他脏。 他还答应了那个嫌他的脏的人,不会脏了帝国的国土。 三千米之外,是帝国云疆。 集装车开了两个小时,把货物转移到了云疆的大明县,大明县四周都是山,地方很大,人烟稀少。 梁迫一行人在羌山小路接应。 景召下了车,命人把东西卸下来。 梁迫请示:“小九爷,用不用联系云疆的线人?” “不用,直接烧了。” 梁迫犹豫:“这样会不会越级?” 王匪顿时冷了脸,眼角的疤十分骇人:“你忘了屠鹰姓什么了?” 近几年,缅西那边对屠鹰任务组的干涉越来越多,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是谁创建的屠鹰。 梁迫低下头:“对不起小九爷,是我说错话了。” 景召没有摘口罩,抬了抬目光,越过梁迫:“王匪,烧了。” 一车害人的东西的而已,他敢烧,也烧得起。 ***** 不知道什么时候,商领领养成了一个习惯,晚上等人的时候,她喜欢把所有的灯全部打开。 电视机开着,在重播一档综艺。 商领领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抱枕是订做的,黑色底布,上面印了一颗超大的红宝石。 客厅里开着空调,门窗紧闭,电视里一群人在哈哈大笑,商领领盯着桌上的手机发呆。 玄关传来开门声。 商领领扔掉抱枕,急忙间找不到鞋,她干脆不穿,跑得飞快。 是景召回来了。 “还有两分钟就凌晨了,景先生,你踩点回来的吗?” 景召说今天回来,现在十一点五十八分。 她又不穿袜子,光脚踩在地板上,景召从鞋柜里拿了双棉拖,放到她脚边:“没买到直达的机票,绕了路回来的。” 商领领把鞋穿上:“下次别这么赶,我又不是不等你。” 景召把雨伞挂好,然后去抱她。 她在他怀里闻到了血腥气,很淡:“晚饭吃了吗?” 吹久了风,景召的声音有点干:“没有。” 因为要转机,他没有时间吃饭。 “我去给你煮面。” “好。” 景召抱了一会儿才松手。 商领领先倒了杯水,再去厨房煮面。她做饭的天赋不高,但煮面还可以,毕竟难度系数不大。 她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个番茄、一把青菜:“景召,你吃饺子吗?安安妈妈送的。” 景召在客厅回:“嗯。” “家里没有无菌蛋了,只有土鸡蛋,我给你煎全熟的好不好?” “好。” 商领领把菜洗好、切好。 “面没有那么快,你要不要先去洗漱?” 景召好像嗯了声,之后就没有动静。 商领领出来看看,果然,他躺沙发上睡着了。也不知道他多久没睡,商领领走到他跟前他都没有醒。 他脖子上有一处刮伤,很浅。 商领领伸手,还没碰到他的脖子,他睁开了眼睛,刚出任务回来,精神没有完全放松,出于防御本能,他抓住了靠近他的那只手。 看到是商领领之后,他的戒备解除,眼神柔软下来,他又闭上眼,把那只手贴到了自己脖子上。 这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 商领领用手指摸了摸他脖子上的伤口,起身去拿医药箱。她用棉签帮他清理的时候,也不知道他醒没醒,但他一直都闭着眼。 厨房的火还没开,商领领舍不得叫醒他。 她俯身,亲在他脖子上的创可贴上:“辛苦了,小九爷。” 次日,依旧高温。 杨康年从杨家别墅出来,蔡信荣下了车,拉开后座的车门。 杨康年上车。 “董事长。”蔡信荣递上一份文件,随后发动车,开往公司。 杨康年把老花镜戴上,他翻阅的速度很慢,逐字看下来。 “果然是他。” 什么替身文学,全是胡扯。 当年他顺着证据查到了景家村,还没来得及证实景家村的少年就是肖恩要找的那位,人就又消失了,一并消失的还有所有那个少年存在过的痕迹。 兜兜转转八年,他又跑回了商领领的笼子里。 杨康年打给商领领。 “领领啊。” 商领领现在演都懒得演,不冷不热地应付 “外公好久没见你了,你什么时候带景召来家里吃个饭?外公还没正式见过外孙女婿呢。” 商领领敷衍:“再说吧,最近很忙。” “外公这里有个很好的项目,你要不要看看?”声音很慈爱,黑色车玻璃上倒影着老人的精明狡猾的面容,“商家和杨家是姻亲,外公年纪大了,杨家早晚要交给清池,你跟清池是表姐弟,总不能一直不往来,你觉得呢?” 自从商领领掌了商华国际的实权之后,断了所有和杨氏的合作。杨氏今年有个海外扩产项目,需要资金。现在商华国际管事的是职业管理人章复晓,一个打工的,猖狂得要命,杨康年约了他几次,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人。 如果能合作,杨康年当然愿意继续“祖孙情深”。 商领领不咸不淡地回问:“早晚是什么时候?” 杨康年按掉了通话,重新拨了一个海外的号码。 “肖恩先生,我这里有个情报,不知道肖恩先生感不感兴趣?” 440:送杨康年吃牢饭(一更) 杨氏集团。 总经理办公室在十七楼,十七楼有两个部门,海外销售部和市场部。 柴秋路过时,停了一下。 海外销售部的沈经理过去:“柴总。” 杨清池坐在市场部最后面的位置,抬起头,大大方方地与柴秋对视。他一头金棕色短发,在一众发色规矩的脑袋里尤其显眼。 “他怎么在那?” 沈经理顺着柴秋的目光看过去:“小杨总是来公司实习的。” 柴秋收回目光,进了办公室。 市场部的周经理刚从十九楼下来,走到最后一排工位。 “小杨总。” 小杨总穿着没有任何图案的白t,清清爽爽,像个大学生,啊呸,小杨总就是大学生。 小杨总没什么架子:“叫我小杨就行。” 叫小杨? 哪敢。 公司谁不知道,董事长宝贝孙子宝贝得要命,本来像小杨总这种集团继承人,都要去国外镀层金的,听说董事长舍不得,一直养在身边,所有大场面都会带上小杨总,就是为了给他累积人脉。 周经理就是个传话的:“小杨总,董事长找你。” 董事长办公室在十九楼。 杨清池推门进去:“你找我。” 杨康年看见他就恼火:“之前我好说歹说让你来公司,你都不来,现在肯来了?” 他往沙发上一坐:“年纪大了,开始上进了。” 杨康年抄起书就砸过去。 到底没舍得砸头,砸在了杨清池脚边。 “我还没老眼昏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公司的目的,你不要脸我还要,你将来想娶谁都行,但那个女人,你想都别想。” 想娶谁都行当然不是真话,他杨康年的孙子不是谁都配得上的。 “谁说我要娶他了。” 杨康年刚要舒一口气—— 杨清池火上浇油地来了一句:“人家才不答应呢。” “你这个——” 恋爱脑!。 杨康年差点气背过去,抄起一本书扔过去:“滚!” 杨清池哦了声,走了。 杨康年拨通了内线电话。 随后蔡信荣进来,关上门:“董事长。” “柴秋的身份清池知道多少?” 蔡信荣先是一怔,有些慌神:“您都知道了?” 杨康年对外总是笑嘻嘻,但他老狐狸一只,驰骋商场多年,一双眼睛精明得很:“我还没老糊涂。” 蔡信荣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对不起董事长。” “行了,不是找你问责的。”杨康年问,“你跟他说了多少?” 蔡信荣是杨康年的秘书,给杨康年做事已经有十多年。去年,小杨总杨清池找上他,询问柴秋的事,而且抬出了继承人的身份。老的是现在的董事长,小的是未来的董事长,蔡信荣一个都不能得罪。 他坦白:“小杨总手里有一张杨总和那个女人的合照,他很早就怀疑柴秋是假冒的,也知道您派我去过维加兰卡,所以才找到我。没有您的指示,我也不敢多说,只是提醒了他,柴秋身份不简单,来杨家是别有居心。” 蔡信荣口中的那个女人,是杨清池的父亲杨湛的恋人,照片里的人并不是柴秋。 柴秋当年凭借一张结婚证、一封遗嘱就分了杨湛一半的财产,杨清池不傻,不可能不怀疑。 “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他对那个柴秋还不死心。”杨康年眼里精光闪过,“怕是只要我这个老头子一闭眼,杨家就要改姓柴了。” 商领领还问他什么时候让清池掌权,这前有豺后有狼,他怎么放得了手。 中午十二点三十六,十七楼的员工陆陆续续用餐回来,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还关着。。 总经办的王青提着外卖的袋子,过去敲门。 “请进。” 王青把外卖放下:“柴总,您先吃饭吧。” 柴秋还有几封邮件没有回完,她没抬头:“是郑秘书买的?” “不是。” 是小杨总买的。 柴秋说:“你去忙吧。” 王青出去,带上门。 大概过了一刻钟,柴秋处理完了工作,她活动活动脖子,看了一眼桌上的外卖。 她没碰外卖,从抽屉里拿出另外一部手机,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拨了一通电话。 “红酒供应只是幌子。”柴秋说,“杨康年这几年一直在帮肖恩洗钱,通过名酒拍卖的方式。” 杨氏主营红酒,每年都会在亚特兰举办名酒拍卖,来参加竞拍的是世界各地的红酒收藏家。 有时候一瓶红酒能拍到七位数,足够把资金放进去洗一遍。 “我已经在收尾了,只差一份收藏家名单。” ***** 晚上,景召带商领领出来消食。 路上有不少散步的居民,后街还有人跳广场舞,有人摆摊,这时间正热闹。 “领领。” “嗯?” 前面有个大学生在卖那种会发光的那种球,围了不少小孩,商领领探头往那边看。 景召牵着她,避开迎面冲撞而来的人群:“如果我把杨康年送进监狱,你会不忍心吗?” 她把心思从会发光的球上收回来,摇了摇头,问景召:“他犯罪了吗?” “嗯。” “那活该他坐牢。”商领领没有那么多慈悲心,景召做什么她都会支持,“老九爷的死和他有关吗?” 景召和她说过,景九祁遇害前最后联系的人是杨康年。 “有间接关系。” ------题外话------ *** 这是补凌晨的一更。 八九点左右,还会有二更 7017k 441:小召弟弟,叫姐姐~(二更) “有间接关系。” “你不用顾虑我,我跟他的祖孙情都是演的,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那杨清池呢?” 景召的顾虑不是杨康年,而是杨清池。商领领没有多少亲朋,虽然她和杨清池平时不怎么亲近,但到底是表姐弟,依照她对商请冬上心的程度看来,她不可能完全不在乎杨清池这个弟弟。 其实她很重情,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景召不想她变成孤岛,想事事多为她留一线。 商领领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清池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 杨清池的父亲杨湛常年醉在温柔乡,杨清池是杨康年带大的,但祖孙两人的秉性和为人并不相像。 景召不再顾虑了。 前面有人工湖,沿湖有几张木椅。湖边栽了很多桃花,这时节没有花,但桃树上挂满了花瓣状的小串灯,一到晚上,灯全亮了,是粉色的光,犹如万树花开。 树下路人走过,光洒下来,人面桃花,个个漂亮得紧。 景召把手帕垫在椅子上,让商领领坐在帕子上,他自己倒没那么讲究,在商领领旁边坐下。 她也不怕热,往景召身边靠:“杨康年这个老东西虽然混蛋,但他对清池没的说。” 杨清池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杨康年为了杨清池,十几年来不准杨湛另娶。 杨湛二婚就是背着杨康年在维加兰卡领的证。 商领领很好奇:“柴秋真的嫁给杨湛了?” “没有。”景召微微后仰,串灯的光落进了人的眼睛里,像开了一朵一朵花,他恰好是双桃花眼,光与他相得益彰,相衬得很,“跟杨湛领证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人是个女骗子。” “那就不是后妈文学了。” 杨清池和柴秋的那点事儿,方路明倒豆子似的都道给商领领听了。 “姐弟恋也挺好的。”商领领兴冲冲地问景召,“柴秋在维加兰卡有恋人吗?” “她喜欢我爸。” 景河东?! 商领领惊呆了,一脸吃瓜人的表情,叶子落在了她脑门上,她也不甩甩头。 景召就知道她想歪了,拿掉她头上的叶子:“不是景河东,是我生父,景九祁。” 商领领继续惊呆。 她听景召说起过柴秋,柴秋是从维加兰卡的奴隶市场逃出来的,当时才九岁,被一群人追着打,是景九祁把她“捡”了回去,没洗干净之前,还以为是个男孩子,哪知道洗干净了是个英气的女孩子。 商领领心想:这是养成文学啊。 她忍不住脑补了。 景召看着湖面倒映着万树“桃花”的粼粼波光,想起了父亲,他不禁想,若是柴秋能得偿所愿,那父亲也不用吃尽女人的苦,可若是这种,他就不会出生了,他不出生,商领领怎么办?谁来教她,谁来爱她,谁带她散步,谁陪她聊天。 “领领,我们回家吧。” 他想吻她了。 “好。” 回去的路上,景召给她买了会发光的球,知道她想要,她喜欢一切闪闪的、会发光的东西。 晚上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景召洗漱完,从浴室出来,商领领抱着手等在门口。 “嗯?” 景召把短袖套上,用一个字询问她要干嘛。 商领领拽住他刚拉下去的衣摆,往外扯了扯,她小手指碰到了他的腹肌,似有若无的一下:“小召弟弟,今天要不要在姐姐家住?” 景召:“……” 见他愣住,商领领催促:“你快接啊,说好的,角色扮演。” 景召忍着没笑,配合她:“不行,家里不让。” “这么听话?”商领领很入戏,惹火姐姐手把手教年下弟弟做坏事的戏码说来就来,“可是你妈妈已经答应了,让我帮你复习。” 景召不知道怎么接了,他不擅长演戏。 但商领领擅长,两根手指拉着他的衣服,坏姐姐的眼神又妖又媚,把人心思勾走了,就任由她领着去了房间。 景召被她推到笼子里的那张床上。 “不是复习吗?” 商领领单脚跪在景召身侧:“小朋友的课本多没意思,姐姐教你点大人的东西。” 她坚决立惹火姐姐的人设。 她俯身,手放在景召腰上:“有女朋友吗?” “没有。” 景召的衣服被掀起,一只手柔若无骨缠上来。 后面一个问题,更大胆。 景召依旧答:“没有。” “姐姐教你。” 她故意稍稍用了点力。 “领领。”景召抓住她的手,眼角已经被她逼红,“别玩了。” 她碰了碰他脖子上那道浅浅的伤口,结痂已经掉了,会痒。 “错了,要叫姐姐。” ------题外话------ **** 默念:好好学习,天天复习! 7017k 442:领领被劫,赵守月危(一更) “错了,要叫姐姐。” 商领领抽出睡衣的系带,将景召的手捆住,然后将洗净的一双脚踩在他身上,忽而重、忽而轻,故意吊得他不上不下。 她非要听他叫她一声姐姐。 景召也只能顺着她的意。 好在门窗紧闭,笼门紧锁,除了商领领,哪个能听小九爷认输。 ***** 早上,商领领起得略晚,已经过了陆女士那边的早饭时间了。 景召先起来,在厨房煎饺子。 商领领洗漱完从浴室跑出来:“早饭不用做我的,我来不及了。” 景召关掉火:“怎么了?” “馆长刚刚给我打电话,临江殡仪馆接收了一具毁坏很严重的遗体,那边的整容师修复不了,让我跟老裴去一趟。” 衣帽间在主卧,商领领把换下来的睡衣扔在了地毯上。 景召将衣服捡起来:“我送你去。” “不用送,你下午还有工作,我和同事一起,坐殡仪馆的车过去。”商领领选了条拉链在后面的裙子。 景召帮她把头发拨的一边。 她后腰上有处红痕,景召用手指碰了碰:“会疼吗?” “什么?”商领领借着镜子看后面,“不会啊,一点都不疼。” 那是景召弄出来的印子。他有时候被商领领撩狠了会收不住力,她又是容易留下痕迹的体质。 他帮她拉好拉链,低下头,吻落在她后颈:“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 商领领出门时,九点三十六分。 十一点十四分,商领领到了临江殡仪馆。她一下车,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商领领接过水:“谢谢。” 这几天持续高温,遗体从事故现场送来殡仪馆就已经腐坏了,要尽快修复。 她给景召回了个电话,然后随这边的工作人员去了更衣室。腐坏的遗体上可能会携带细菌,修复人员都要穿戴防护衣。 女更衣室里,除了商领领,还有一个人,在商领领的左后方。她个子很高。背对着商领领,已经换好衣服了,但没有出去。 商领领把喝一小半的矿泉水瓶放下,快速换上防护服,用保鲜袋把手机包好,放在口袋里,然后盘起头发,戴上帽子。 每一个储物柜的柜门后面都配了镜子。 商领领的镜子里映出左后方那人的眼睛,瞳孔是蓝色。 商领领关上柜门,迅速转身,不给那人反应时间,直接紧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摁在了柜门上。 商领领扯掉她的口罩,果然,是一张外国脸。 商领领用外语问她:“谁派你来的?” 女人的脸被摁着贴在了镜子上,她丝毫没有被压制的慌乱,嘴角慢慢扬起。她没有回答商领领的话,也不反抗,甚至把双手贴在了柜门上,五个手指逐个轻敲着柜门。 她好像在等。 商领领冲门口喊了一声,但外面没有人,她转头时,突然感到眩晕。 水有问题! ***** 十点二十八分。 一台冰棺被四个人抬上了灵车,冰棺里面躺着一位往生者,往生者的脸上盖着冥纸,身上裹着白布。 停尸间的工作人员把冰棺上挂的身份证明单取下来,核对了一下。 “怎么又要送回去?” 交接的同事说:“家属后悔了,想在家里守灵。” 家属是个穿黑色西装的女人,个子很高,最少有一米七五,她戴着墨镜,低着头,上了灵车。 灵车出发后,有四辆车陆续开出了殡仪馆的停车场,刚好,被在守在殡仪馆的赵浪(赵守月)看见。那四辆车的车型一模一样,而且车玻璃都是单向可视,看不到车里面。 赵浪第一时间打给商领领,但她的手机关机了。他立马开车跟上那四辆车,同时打给了跟商领领一起出差过来的老裴。 “喂。” “是我,赵守月?” 名字有几分耳熟,但老裴忘了:“你是哪个?” “殡仪馆的清洁工,赵守月。”赵守月为了保护商领领,在华兴殡仪馆干过活。 “哦,小赵啊。”老裴想起来了。 赵浪没有时间解释,前面几辆车开得很快,他紧紧跟着:“我找商领领有急事,让她接一下电话。” 他还不确定灵车里是不是商领领,为了不中调虎离山之计,要先确认商领领在不在殡仪馆。 老裴说:“你等一下。” 赵浪一边等,一边紧跟着可疑车辆。 两分钟后,老裴说:“我没找到领领,不知道是不是去洗手间了。” 人十有八九就那辆灵车里。 赵浪挂断老裴的电话,立刻打给景召:“小九爷,商小姐被人劫持了。” 他刚说完,左边路口一辆十六轮的货车直接朝他的车撞上来。接着一声巨响,整个车身翻了过去。 先劫走商领领,再切断赵浪的保护,这么有计划,是预谋。 手机掉到了车座底下,里面还有声音。 “十六!” 他都改了这么多次名,小九爷还是改不掉叫他本名的习惯。 他伸手,去够手机,血顺着他的手指一滴一滴砸在车上,他眼皮慢慢合上,手垂下去。 443:对我太太客气点(二更) 模特已经准备好了,贺江在摄影棚里找了一圈,没看见景召。 楼上隐约传来声音,贺江上楼,看见景召站在器材室门口。 贺江叫了声:“景老师。” 景召好像没听见。 贺江走近一点:“景老师。” 走近了才发现景召在打电话,他抬头看了贺江一眼,用手指压了压唇,示意贺江安静。 贺江在一旁等着。 器材室的外面是走廊,走廊的头尾都开了窗,风从一头吹到另一头,把室外的燥热和蝉鸣都带了进来。 气氛很奇怪。 贺江的直觉一向很准,他感觉到了,景老师身上有种强烈的、不稳定的、即将暴乱却依旧沉寂着的磁场。 贺江不禁竖起了耳朵。 “临江殡仪馆附近,中明大道443号。” 声音很平静,语调低沉,景召说,“人已经没有意识了,麻烦你们尽快。” 光听他说话,看不出什么问题。但细看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指尖已经发白。 电话另一头是120,他们要确认是否属实,问了几个问题。 景召耐心地解释:“是我朋友,在和我通电的途中,发生了车祸。” “我能确认,我听到了声音。” “请你们尽快。” 他明明很着急,但保持着耐心,没有因为对方的不断确认而动怒争吵,每一句话都说得很平静,让人信服。 等沟通结束,他挂断电话,对贺江说:“让他们收工,今天不拍了。” 贺江正想问明天拍不拍。 “我要去办件事,归期不定,在我回来之前,所有工作全部都暂停。” 好像不止朋友出车祸这么简单,景老师上一次用这种语气说“归期不定”还是去年,那次景老师回来时受了重伤。这一次,恐怕事情还要更严重。贺江跟了他那么久,多少能读出一点他的微表情,他自己应该没意识到,他整个身体都处在紧绷的状态里,脖颈、手臂的青筋都表明了,他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翻滚。尽管他拼命克制着,但那种压迫感掩盖不住。 贺江头一次在景召身上感受到了这么强的攻击性。 贺江没有多问:“我知道了。”贺江有点担心,“景老师,需不需要我帮你开车?” 景召目前的状态,不适合驾驶。 “不用。” 车停在工作室外面,景召上车,系上安全带,把蓝牙耳机戴上。 车开得很快,车速几乎飚到峰值。 上车后的第一个电话景召打给了王匪,他简明扼要,语速很快:“我太太被人劫持,十六出了车祸,地址我发给你了,你派人过去。” 王匪和景召有默契,这种时候根本不需要多问。景召会安排好一切,王匪会配合他的所有安排。 “我们没有权限,你暗中查,我要知道是谁做的。” 王匪:“明白。” 景召的第二个电话打给了方路深。 “我需要你的帮助。” 王匪只能暗中查,但方路深可以明着查,查监控、查车牌、查出入境。 不到一个小时,方路深回复了景召。 “劫人的人找到了,不是帝国人。” 之前方路深知道景召是goldenworld的员工后,猜想过景召的身份,他保守猜测,景召有可能是以摄影师的身份去完成一些揭露工作。 现在看来,他猜得还是太保守了。 “临江殡仪馆这边我会帮你查,但国外那边我帮不了你。” 景召说:“把能识别面部的照片发给我。” 方路深把劫匪的照片发过去:“注意安全。” 景召嗯了声,结束了通话。 他把照片转给王匪,王匪再把照片上传到goldenworld的信息系统。 系统扫描完人物面部,然后加载存档资料,进行比对。片刻后,身份信息投到了显示屏上。 王匪说:“是肖恩的人。” 办公室里除了景召和王匪,还有几个集团高层的人,在景召下达下一步指令之前,所有高层噤若寒蝉。 “找人放消息给肖恩,”景召的目光一直落在显示屏上,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袖子卷在手臂上,分明而不夸张肌肉微微鼓着,他始终保持着备战的状态,“就说我可以答应他任何条件。” 王匪立马去联系。 劫匪是肖恩的人其实是好消息,肖恩要的只是利益,不是寻仇。 景召给崇柏打了通电话。 “崇柏,联络纣千。” 景召不喜欢被动,他既要守,也要攻。他原本没打算蹚西西戈尔的浑水,但现在不一样了,肖恩动了她的人,知道了他的弱点,必须要连根拔起。 晚上八点四十七分。 显示屏弹出来一条链接,技术人员第一时间查询追踪,是海外的ip,但追查不到具体地址。 景召点开链接。 肖恩的脸赫然出现在屏幕上:“终于见到你的真面目了,小九爷。” 景召没有戴口罩。 不用戴了,他不会再留着肖恩。 “人呢?” 景召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后面站着王匪和另外三个高层。 肖恩抬了抬手。 他的手下乔把商领领带过来。镜头里,商领领衣着整齐,但嘴巴被封着,手和肩上都绑着绳子。 她头发有点乱,但神色并不慌乱,不挣扎、不吵闹,目光沉静地看着景召。 景召坐姿没有变过,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收紧了,他用帝国话跟商领领说:“不用冒险,等我。” 商领领点了点头。 肖恩再次抬起手,乔把商领领带出了房间。 乔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东方人。 景召的目光追着商领领到了门口,知道看不见人,他才收回视线,看向屏幕里的肖恩:“你要什么?” 镜头微晃,是在船上。 肖恩走的是水路。 “等你到西西戈尔了,我们再谈。” 景召换了个坐姿,双腿屈起,手搭在腿上。 不能表现得太不在乎,所以他承诺可以提任何要求,要让肖恩知道商领领有价值,但也不能表现得太慌乱,商领领是能致命的底牌。 “我也有一个条件。” 肖恩讥笑:“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景召肩膀稍微往后靠,手搭在桌子上,是最好的谈判姿态:“你劝你听一下。” 他没有一句警告。 但句句都是警告。 肖恩敲了下桌子:“你说。” 他说:“对我太太客气点。” 444:领领再度被劫,谁是内鬼(一更) “对我太太客气点。” “放心,只要你诚意够。” 肖恩结束了对话。 景召眼底维持了很久的平静开始有波澜兴起,他后背挺直,整个人绷得太紧,一句话也没说,周身的气场阴沉下去。 从商领领被劫走到现在,景召滴水未进。 王匪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已经订了十一点的飞机,还有将近两个小时,你先养养神。” 私人飞机不能随便飞,要提前申请航线,不如订机票来得快。 不知道是不是后知后觉,景召这会儿心慌得厉害,他不是悲观主义,他是主动型、攻击型,可是现在脑子却不断有各种坏的假设结果涌出来。 他甚至怀疑他之前所有的选择和坚持。 “给我根烟吧。” 和商领领在一起之后,他就没怎么碰过烟。尼古丁有镇静作用,他现在需要清醒一下。 王匪给了他一根烟。 十点不到,景召和王匪已经到了机场,候机的时候,景见给景召打了电话。 “咱妈说大嫂的电话打不通,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景召没有说实话:“没事,我带她来国外玩了,她手机没电。” “我听到机场广播了。” 广播在提醒乘客登机,一遍用帝国话,一遍用外语。 商领领不见了,景召在国内机场,景见大概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景召没有多做解释:“你就照我说的告诉爸妈。” “哥,你有把握吗?” 景召停顿了片刻:“有。” 那就是有把握,但还是怕有万一。景见了解景召,没有多问:“我帮你瞒三天,时间到了你要联系我。” “嗯。” 广播又响了,明知道还没有到时间,景召还是停下来听了航班班次。 “景见,帮我带句话给你女朋友,她外公存在goldenworld的东西,我要借用一下。” 景见说好。 临上飞机之前,张佳联系了王匪。 “人怎么样了?” 张佳现在人在临江医院:“已经脱离了危险。” 王匪松了一口气。 中途转了一次飞机,景召和王匪到西西戈尔首都时,那边还是下午。 刚出机场,一辆车在景召旁边停下。 “小九爷。” 是景一。 景召坐进后座:“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 车开往瑰煌酒店。 现在是盛冲(西西戈尔首都)时间:下午三点零三分。 商领领被关在了一个名叫巴塞蒂安的海港小镇,小镇地处海边,离盛冲市中心很远。肖恩的人对她还算客气,没有再绑着她,但每隔一个小时就会给她注射一针让她四肢酸软无力的药剂,而且那个把她装在冰棺里的高个子女人也一直守在房间里。 女人叫hanah,话很少,把商领领看得很紧,商领领上厕所她都会跟着。 有人来敲门。 敲门的人用外语说:“是我。” hanah开了门,就在她开门的那一瞬间,针头扎进了她脖子里,药液快速流进她的血管。 商领领从门缝里看到了男人的脸,还有门口倒下的、肖恩的手下。 四点十七分。 肖恩还在马安伯格庄园宴请他的客人。 “行政长,我敬你一杯。”肖恩举起杯子,与对面的人碰了碰杯,“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行政长是个蓄着胡子的白人老头,金发绿眼,身上穿着做工考究的订制西服。 行政长这个官职称呼,只在缅西有。 “希望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那是当然。”肖恩承诺,“等我的货出了缅西,剩下的酬金我会立马奉上。” 行政长用餐巾布优雅地擦了擦嘴边:“货什么时候能出缅西?” “最晚明天。” 餐厅外有人敲门,接着乔走进来,他对行政长先行了点头礼,然后走到肖恩后面,俯身贴耳说:“人被劫走了。” 乔是肖恩最信任的左右手,肖恩的心腹里,乔最有能力,所以肖恩派他去巴塞蒂安接人质。 肖恩跟行政长说了声“失陪”,然后从餐厅出来。 “hanah呢?” 乔说:“已经死了。” 肖恩震怒,脸色极其阴沉:“谁干的?是不是goldenworld?” “这是我从房间里找到的。”乔递上一颗弹头,弹头上有伽森家的特殊标志,乔说,“是蔻里的人。” 肖恩仔细检查了弹头,确实不是伪造的:“蔻里怎么会知道关押的地点?” “您不是一直怀疑我们身边有内鬼吗?” 肖恩这几年陆陆续续丢了几批货,走到哪被蔻里追到哪,他早就怀疑他身边仅剩的几个心腹里有叛徒。 “老板,”肖恩的另一个心腹赛归从楼上下来,“goldenworld那边联系我们了。” 肖恩很谨慎,没有用自己的手机联系goldenworld的人,都是赛归在联系,赛归是电脑高手。 现在goldenworld来要人了,但人已经丢了。肖恩思忖着,下一步怎么走。 乔说:“小九爷应该还不知道人不在我们手里,不然也不会来要人。” 肖恩当机立断,做了决定:“立刻找个相像的来。” (作者话:有人没搞清红三角和缅西的关系,是我的问题,我忘了写地理关系:缅西共和国一共有五个洲,goldenworld最主要的市场都在缅西西部三洲,腹地是维加兰卡。缅西那三个洲的地理位置特殊、气候特殊,与多个国家接壤,是国际上著名的“红三角”) 445:用你换你太太(二更) 四点五十分,肖恩联系了景召。 “把斯坦山脉的开采权文件带过来,你一个人来,不准带任何通讯、定位设备,我的人会盯着你。”肖恩要挟,“你要是耍花招,你就别想再见到你太太。” 景召说:“我要先见她一面。” “她不老实,我给她吃了点东西,已经睡下了。”肖恩把镜头转到旁边的床上,几秒后,又转了回去。 景召只看到了个侧脸。 “地址我等下发给你,六点半之前,如果你人没到,我就送你心爱的太太上路。” 话音落,肖恩掐断了视频。 不到十分钟,肖恩接到了手下的电话。 “老板,小九爷已经出发了。” “一个人?” “一个人。” 据说小九爷年纪轻轻就接了他父亲的位子,平内乱、清外患、与缅西及周边国签订合作协议,手腕丝毫不逊于其父。 他的确够有魄力。 对上这样的人,肖恩不敢松懈:“让人盯紧点,别再出岔子。” “是,老板。” 原本肖恩是想扣住景召的太太,除了要开采权文件之外,再让景召帮他押运一批货。那批货的量太大,要出缅西很难,西部三洲的洲政厅和goldenworld是合作关系,如果由goldenworld来押运,就不会是难事。 但现在用来要挟的筹码丢了,肖恩只能改变计划,把景召拿下。帝国有句话,叫擒贼先擒王。 瑰煌酒店门口。 “不派人跟着吗?” 说话的是酒店的负责人,阿伯纳,他望着景召车开走的方向,表情异常的严肃沉重。 旁边的景一倒是很淡定:“不用。” 阿伯纳忧心不已:“真让小九爷一个人去?万一肖恩拿到了想要的,再反过来杀人灭口,小九爷不就危险了?” 肖恩是什么人,正正经经的黑手党,什么杀人越货的事都干得出来,阿伯纳担心小九爷会有去无回。 “你也太小瞧小九爷了。” 景一的语气听上去很势在必得,阿伯纳这才稍微放心。 景一拨了个电话:“崇柏,你那边有动静了吗?” 崇柏说了一下他那边的情况。 “我过去接应你。” 阿伯纳看着景一结实挺直的后背,感慨良多。这半年来,景一成长得很快,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怪不得集团里有传闻说,景一以后很可能会接小九爷的位子。 ***** 盛冲有个无人区,叫宓泊罗,那里是西西戈尔日照时间最长的地方,那里的土地干涸,寸草不生。它有个别名,叫死亡之地。 “老板,人来了。” 远处,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朝着肖恩一行人的方向开过来。 车停稳后,车上的人开门下来。 肖恩看了一眼腕表,六点二十五分。 景召摘下墨镜和口罩:“我太太呢?” 在他身后,有大片大片的红,是夕阳的红,层层叠叠、深深浅浅,像火、像烧红的铁。宓泊罗的地势高,落日像陷在了这片辽阔无垠的土壤中,干涸发黄的土地和陡峭坚硬的戈壁滩都被镀成了赤金色,荒凉却壮丽。 这片无人区里藏着大自然的奇观。 肖恩抬一抬手:“把人带过来。” 赛归去车上,把假冒商领领的女人带到肖恩身边。女人身上穿着商领领之前换下来的衣服,头上罩着黑布,手腕上捆着绳子,身形和商领领一般无二。 赛归用枪指着女人。 “我要的东西呢?”肖恩身上只穿了件背心,裸露出来的肌肉结实发达。 景召拉开车门,把文件拿出来,扔到肖恩的脚边。 乔捡起来,翻开查看:“老板,东西没问题。” 景召手上没有任何武器,他对面,肖恩训练有素的手下们、佣兵们各个手不离枪。 景召一个人,站在越野车旁,背靠壮观广袤的戈壁滩,披着一身大自然洒下的光,这一刻,奇观都好像失色了,成了他的陪衬。 他问肖恩,语气客客气气的:“可以放人了吗?” “急什么,我可没说我只有一个条件。” 斯坦山脉的开采权虽然值钱,但远没有goldenworld的小九爷值钱。 景召也不生气:“还想要什么?” “我有批货想出缅西。” “我帮你运。” 肖恩喜欢和爽快人谈合作:“万一你把人带走后,又反悔了怎么办?” 肖恩突然改变主意了,只让goldenworld运个货,太大材小用。国内外多少政要人员、富豪财阀的保镖都来自goldenworld,这里面可以做的生意太多太多了。 “那你说怎么办?” 肖恩眼里贪婪的火焰越烧越旺:“用你换你太太。” 景召目光落在了赛归挟持的那个女人身上,只迟疑了片刻,答应了:“可以。” ------题外话------ ***** 又要开始特签了,先签地狱第三册的,还要签暗黑返场的。 不是在特签就是在特签的路上。 7017k 446:大获全胜,大开杀戒(一更) 景召目光落在了赛归挟持的那个女人身上,只迟疑了片刻,答应了:“可以。” 肖恩大笑:“你跟你父亲还真是一模一样。” 景召抬眸,看向肖恩。 反正景召会成为他的阶下囚,肖恩也不怕告诉他:“当年你父亲也是为了个女人,单枪匹马地来赴我的约。”肖恩用异常蹩脚的帝国话说了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 有能力有手腕又怎么样,一代枭雄又怎么样,还不是栽在了女人身上。 景召笔直站在原地,凝眸而视:“我父亲是你杀的?” 他的声音低而沉,夕阳又落下去一分,萦绕在他周身的碎金似乎暗了些,地面干涸发裂,仿佛有什么正从漆黑的地缝里钻出来。 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荒芜阴森来得猝不及防。 从景召出现,到现在,肖恩才真正感觉到他身上那股被他收敛起来的气场。 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肖恩要速战速决,他不再回答景召的问题,对他的“人质”说:“去吧,去把小九爷换过来。” 女人看不见前面,下意识抬起被绑着的手,边确认前方有没有障碍物,边小心翼翼地迈出脚。直到她的脚碰到了越野车的车身,她才停下来。 景召走过去,摘下女人头上的黑布,她的脖子慢慢露出来。 几乎同时,捆在女人手上的绳子松开,她合拢的掌心里藏了把极其小巧的枪,在她眼睛露出来那一瞬间,她抬起手,想要扣动扳机。 但景召比她更快,截住她手腕,夺枪的同时,将她推到了地上。 下一秒,十几把枪指向景召。 “你——” 肖恩刚张嘴,一把枪抵在他头上。 他回头,瞳孔微震:“原来你才是叛徒?” 是乔。 赛归第一时间瞄准乔的脑袋。 乔说着一口流利的帝国话,他看向景召:“小九爷,纣千不负所托。” 景召的心腹不多,但各个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物,比如负责安保和危机处理的王匪、负责维和的景一、负责甲级保镖的崇柏、负责屠鹰任务的纣千。 纣千潜伏在肖恩身边已经有四年了,goldenworld从不参与任何派系之争,不做任何有愧良心和信仰的事,但不意味着不自保。 肖恩终于反应过来了,人根本不是蔻里截走的,人早就被救出去了。他一双鹰一般凶悍锋利的眼盯着景召:“你来赴约有什么目的?” 景召声音好听,通用外语是他的第二语言,他吐字缓慢,很普通的词组从他嘴里念出来,自带一股优雅风度:“我来送你一程。” 肖恩握紧拳头,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 手机却在这时响了。 “接吧。”纣千说。 肖恩接了电话。 他留在维加兰卡的人说:“老板,我们的货被人炸了。” 毋庸置疑,是景召。 goldenworld嫉“毒”如仇。 肖恩暴怒,震声大喝:“还愣着做什么,杀了他们俩!” 话音刚落。 一半人把指着景召的枪口指向了肖恩的心腹,包括赛归,也受制于旁边的人。而那个假冒商领领的女人此时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局势瞬间逆转。 原来叛徒还不止纣千一个,goldenworld的人早就渗透进来了。 他们都是屠鹰任务组的人。 肖恩看着那一张张和他面对了数年的面孔,简直诛心:“好啊,好算计。” 景召走到肖恩的面前:“我再问你一遍,我父亲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我没拿到东西,不可能杀他,我只打了他一枪,威尔的人赶来后,他趁乱逃了。” 景召抬起手里的枪。 肖恩挺直脊梁站着,就算是死,也不能折辱了伽森这个姓氏:“你敢杀我?” 听说goldenworld的人不轻易沾人命。 在西西戈尔境内,肖恩觉得景召不敢:“你不敢——” 砰! 肖恩猛地跪下,子弹穿了他左边的膝盖,血液喷溅出来,呲在干裂的地上。 肖恩的心腹们刚要护主,但身手明显不敌屠鹰的人,老板又在对方手里,束手束脚间几招就见了高低,一个个都被抓住了命门。 “我一般不喜欢弄脏手,但是这一枪,是你欠我父亲的,得还。” 天终于暗下来。 景召眼里墨色浓重,那样漂亮的一张脸,冷起来,会让人忽视他的皮相,骨子里的东西就会透出来,他是老九爷的儿子,生于最不太平的维加兰卡,统领了整个goldenworld,该有的杀伐戾气他都有,只是平时藏得很好,如果不惹他,他就只是个随和散漫、与人为善的摄影师。 肖恩跪在地上,咬紧了牙,手撑着血溅湿的那块地,指甲几乎陷进泥里。 景召不会杀他,不然那一枪打得就不是膝盖。 景召说:“把人放了,车和武器都带走。” 纣千和他的兄弟们都绝对服从景召的命令,二话不说,第一时间夺了所有武器,并迅速上车。 纣千坐进了景召的越野车。 后视镜里能看到肖恩,他被手下扶了起来,一双眼正死死盯着景召的车,脸上是滔天的怒意。 纣千不解:“小九爷,不处理干净吗?他们看到了你的脸。” 景召抽了张湿巾,擦了擦他用过的那把枪,擦完后从车里扔出去:“会有人来处理。” 不到十分钟,蔻里的直升机开进了无人区。 肖恩脸色大变,他知道景召为什么不下杀手了。 蔻里推开舱门,人没有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蝼蚁一般的人群,笑着下了一道命令:“一个人不留。” 景召之前答应过蔻里,会把肖恩的命送给他。 “砰!” “砰砰!” “……” 天已黑,炸弹的火焰照亮了小半个无人区。 宓泊罗有个别名——死亡之地。 ------题外话------ ***** 二更不一定有哈,端午有点事儿 求一下月票 7017k 447:要听夫人的话(一更) 你看过盛冲八十七楼的天吗? 是灰色的,那种太阳都驱散不掉的灰。 商领领站在窗前,看着对面某石油集团的大楼。听王匪说,盛冲很多大公司的窗户都是防弹的。 这个城市是有多不安全。 不过王匪也说,瑰煌酒店是盛冲乃至西西戈尔最安全的地方,因为goldenworld是专业做安保的。 突然有开门声,商领领回头,警惕地看着门口。门外的人拉动了门,门锁上的防盗链再次发出声响。 王匪说,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不要随意给别人开门,即便瑰煌酒店很安全,即便酒店里有很多goldenworld的甲级保镖。 商领领走到门口:“谁?” “我。” 商领领立马取下防盗链,打开门,冲出去抱住景召。 景召接住她,扶着她的腰。 她委委屈屈地说:“你知道幼儿园里最后一个被家长接走的小朋友是什么心情吗?” 现在已经是盛冲的十二点零五分了。 景召晚上七点多就给商领领报了平安,他说要去收尾。这一去,快五个小时。商领领的手机被hanah扔了,干等五个小时太磨人了。 她此刻就很像幼儿园里最后一个被接走的小朋友,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她踮起脚,超级用力地抱紧景召的脖子,以表达最后一个被接走的小朋友的不安和焦急。 身为身高差,她抱景召脖子时上衣会往上缩。 景召把她的衣服拉好,主动弯下腰:“我没上过幼儿园。” 真没上过,景九祁都是请老师到寨子里来教他。 商领领现场还原幼儿园最后一个被家长接走的小朋友的心情:“怎么还不来接我啊?是不是觉得我太麻烦?是不是我不够听话?是不是抛弃我了?” 景召收紧手,好让商领领贴着自己,好抱紧她,悬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得到妥善安放。 “不是告诉了你会晚一点吗?” 小姑娘用下巴蹭他:“怎么这么晚?是不是觉得我太麻烦?是不是我不够听话?是不是抛弃我了?” 景召失笑:“知道了,下次让你当幼儿园里第一个被接走的小孩。” 商领领仰起头,要景召亲。 “咳。” 假咳声很大,甚至有回声。 商领领吓了一跳,从景召怀里探出头来,这才发现,和景召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而且就在她旁边不到两米的距离。 景召也才想起来旁边有人,松开紧搂在商领领腰上的手,牵着她,向纣千介绍:“这是我太太,商领领。” 纣千姓胡,不过他已经很多年不用姓氏了。 今天下午在巴塞蒂安,纣千已经见过商领领了,但当时太匆忙,没能好好打招呼。 他很热情:“你好啊,小九爷夫人。” 纣千是个不笑很凶、一笑有两个深酒窝的男人,年纪不轻,也不算英俊,但很有魅力。 虽说纣千、王匪、崇柏等人都是景召的下属,但他们和景召的关系更像生死之交。纣千是这几个人里头最多话爱笑的一个,当然,这个多话爱笑只在自己人面前,在肖恩那里潜伏时又是另一副样子。 “你好。”商领领诚心地道谢,“今天谢谢你来救我。” 纣千笑:“夫人太客气了。” 景召看了眼腕表:“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纣千回了个“我懂我懂”的眼神。 景召把商领领带回房间,关上了门。 纣千和王匪的房间也在这一楼,前面一点。 纣千也知道帝国月亮基金会,对商领领早就有所耳闻:“她就是那个月亮?” “嗯。” “小九爷眼光不错。”纣千看的出来,小九爷对他的月亮爱护得紧。 “你也看出来了。” 发生今天这样的事,要搁普通人身上,恐怕早被吓破胆了,但商领领没有丝毫畏惧和怨气地接受了因为小九爷身份特殊而不可避免的险境。 王匪挺佩服商领领的胆识。 纣千:“我有眼睛啊,长得多漂亮。” 王匪:“……” 王匪很嫌弃这个同事:“肤浅。” “是,你不肤浅。”纣千的房间到了,他开了门,笑着目送多年来身边母蚊子有没一只的王同事,“你最不肤浅,不然怎么三十三了还是个处男。” 王匪脚下一顿,本就不白的脸更黑得跟什么似的:“老子不是。” 纣千把已经踏进房间的一只脚收回去:“草,你开荤了?”纣千简直要好奇死了,“谁啊谁啊?我认不认识?” “你不认识。”王匪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进去,摔上门。 是个睡完就不认账的女人。 ***** 商领领住的那间是套房。 “晚饭吃了吗?”景召怕她一个人没好好吃饭。 “没吃。” “我帮你叫餐。” 房间里有电话,景召脚刚迈出去,商领领从后面抱住他。 “我被抓走后,一直在想,那个金头发的大块头会提出什么要求。” 金头发的大块头指的是肖恩。 “会不会让你下跪?会不会让你伤害自己?会不会让你做违背道德的事情?” 被抓后,商领领脑子里就一直在想这些。 景召转过身,坐下,把商领领抱到腿上:“为什么要让我下跪?” “电视里是这么演的。” 电视里的大反派为了折辱男主,会让男主下跪之类的。 商领领抱住景召的脖子:“如果大反派真让你做这些,第一条可以做,虽然我会很难过难过,但我知道,你在乎我肯定胜过自尊。第二条不能伤及性命,如果你命都没了,救了我没有任何意义,我会跟着你去。第三条不要做,你教过我的,要有底线,要睡得安稳,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她不是随便说说的,她深思熟虑了,已经做好了以小九爷夫人这个身份赴死的准备。 ------题外话------ *** 独孤求票又来了! 7017k 448:你家宝贝不要~(二更) 她不是随便说说的,她深思熟虑了,已经做好了以小九爷夫人这个身份赴死的准备。 “我后悔了。” “什么?” “不该把你教得这么懂事。” 景召一只手搭在商领领腰上,隔着衣服,指腹摩挲着她后腰很敏感的那一处皮肤,轻轻地、似有似无地。 她软了浑身的骨头,乖乖地趴在他身上,玩他衣服上的扣子:“你不喜欢这样的我吗?” “不是,我会很心疼。” 他眼神很安静,目光热烈却不灼人,被他那样看着,像浸在一汪温柔的泉水里。 就算是张牙舞爪的小魔女,也会被泡软爪子。 “你家幼儿园的小朋友长大了,”商领领仰起头,笑起来眉眼很漂亮,“你应该开心。” 景召拍一拍她的头:“那你慢一点长大。” 他会让自己更强大,他希望她永远有任性的资本。 “领领,你相信我吗?” “相信。” 他承诺:“你怕的事情,我会拼尽所能,不让它发生。” “我知道,所以我今天都没有很怕。” 王匪说,小九爷是很多人心里的神,他无所不能,他无坚不摧,他有金刚手段和慈悲心肠,他有强大的信念和坚定的信仰。 商领领便想啊:还有什么好怕的,她都拥有神了。 ***** 上午,景召把王匪和纣千叫到酒店的会议室,阿伯纳也在。 都是自己人,景召没有戴口罩。 “收尾收得怎么样了?” 纣千说:“肖恩那边见过你和你太太长相的人,都处理干净了。肖恩的地盘和他的上下家都被蔻里吃下了。” 蔻里算是渔翁得利,肖恩一死,蔻里就以雷霆手段吞并了肖恩所有的势力,越衷心肖恩的老臣死得越惨。 蔻里这个人,向来如此,疯批一个,顺他者繁荣昌盛,逆他死无全尸。 连见惯了腥风血雨的纣千都后背一凉。 “还有件事,”纣千说,“肖恩昨天在庄园宴请了莱姆行政长。” 缅西有五洲,莱姆是其中一洲的行政长。 景召对此并不意外。 纣千当时看到莱姆心都凉了:“你猜到了?” goldenworld整个屠鹰任务组帮缅西扫了多少黑,缉了多少私。 结果呢? “如果没有洲政厅的人点头,肖恩那么大一批货不可能能在缅西畅通无阻。” 蔻里之前和景召说过的话应验了。 goldenworld和缅西三洲很难一直和平共处,因为屠鹰挡了一些人的财路。 景召说:“我们要早做防范。” 商领领拿着景召的手机在会议室外面的沙发上玩保卫萝卜,第十三关她怎么都过不了,她第六次重来。 景召出来了。 商领领抬了一下眼:“你们开完会了。” 景召注意到桌子的空瓶子:“怎么喝这么多冰水?” 商领领越是夏天越容易生病,因为她总贪凉。 “这边很热。” 主要是萝卜一直被吃,商领领很火大。 景召把她没喝完的冰水拿走,很顺其自然地说:“我还要在这边待两天,宝贝,你要不要先回国?” 商领领抬头,嘴角不自觉地往天上跑:“你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叫我宝贝耶。” 她惊得都忘了种飞机。 很好,她的萝卜又要被吃了。 景召才反应过来还有外人在,他回头:“你们都不忙吗?” 忙啊。 但再忙听小九爷叫宝贝的时间还是有的,小九爷骨子里古板传统着呢,要听他叫声宝贝可不容易。 纣千不想走啊。 王匪和阿伯纳把他拖走了。 景召俯身问:“你要不要先回国?” 游戏里的萝卜已经被吃光了。 商领领发射一个超甜的wink:“你家宝贝不要。” 景召堵住她的嘴。 她顺势往后倒,勾住景召的脖子,很热情地回应。景召本来想点到为止,吻到后面,有点收不住。 门没锁,景召托着商领领的腰,扶她坐好,帮她整理衣服。 “领领,你很厉害。” 商领领摸摸他还在发滚的耳朵:“我怎么厉害了?” 他眼神尚不清明,还有情欲:“如果你想,你能把我变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 ***** 景召去西西戈尔的第二天,景见接到了他报平安的电话。 “事情都解决了吗?” “嗯。” 景见问:“什么时候回来?” 景召说:“最晚周四。” 陆女士从厨房出来:“你哥打来的?”她前两天眼皮一直跳,不听到景召的声音不放心,“给我接一下。” 景见把手机给了陆女士,起身去阳台。钟云端蹲在景倩倩的猫窝旁边,正在神游。 这几天天气热,阳台的花花草草都耷拉着脑袋蔫巴巴的。 景见把猫窝拖走,自己蹲那块地上:“干嘛呢?” 因为突然拖拽而惊醒的景倩倩:“……” 它怀疑二哥哥不是人,是狗。 “喵。” 它继续睡。 钟云端撑着下巴:“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你哥的身份。”她瞄了一眼客厅,凑到景见耳边,“我知道他是谁了。” ------题外话------ **** 对不起,又很晚。最近白天都会比较忙,更新时间不稳定哈,但不会断更 7017k 449:景召找杨康年算账(一更) “你哥的身份。”她瞄了一眼客厅,悄悄凑到景见的耳边,“我知道他是谁了。” 刘秘书在西西戈尔有眼线,眼线说,肖恩绑了小九爷的家眷。然后她就想通了,怪不得景见上次可以走后门。 景见用手指压了下唇:“别说出去。” “嗯!” 不能说,刘秘书都不能说,这是大秘密。 缕清了关系,钟云端开始担忧:“你哥会不会很讨厌我?” “为什么会讨厌你?” “我外公利用了老九爷欠的人情,把开采权文件存在了goldenworld,害得你哥被我两个舅舅找麻烦。” 钟云端其实都知道,外公是想借goldenworld的手对付她的两个舅舅,好让她从中得利。 “那你知不知道老九爷欠了你外公什么人情?” 她摇头。 景见告诉她:“我问过我哥,他说是救命的恩情。”景见了解景召,他很肯定,“我哥很重恩情,不会讨厌你。再说了,你是我女朋友,他会爱屋及乌的。” 老九爷也重恩情,明知道会卷入伽森家族的内斗,还是毅然接受了伽森老先生的委托。 “你帮我转达一句话给你哥吧。”钟云端一脸认真地说,“虽然我知道goldenworld很厉害,但如果让他很麻烦,那座山的开采权我可以不要。” 她的头发在阳光下黑亮黑亮的,每一根都老实地垂着,景见忍不住抬手揉一揉:“矿都不要了?” 那不止是矿,也是她外公送给她的礼物。 钟云端也舍不得,但她觉得人不应该太贪心:“你和你的家人更重要,而且就算没有矿山,我的钱也够给你花。” 她总想把钱都给景见。 可爱得要命。 景见凑过去亲她。 她立马用手挡住,偷偷地瞄客厅,心虚的样子像做贼:“你妈妈还在。” 景见不管,亲在了她掌心上。 ***** 回到家里,钟云端喝了一大杯冰水。 安安文静地坐在沙发上看儿童书:“云端阿姨,你脸好红,是生病了吗?” 钟云端囧囧地说:“没生病,太热了。” 安安放下儿童书,去把落地电风扇打开:“云端阿姨,现在凉快吗?” “凉快。” 好乖,一点都不像蔻里。 蔻里好好命。 钟云端虽然不喜欢蔻里这个舅舅,但她喜欢安安:“安安,你叫我姐姐好不好?”按照辈分,她是姐姐没错。 “嗯,好。” 一开始安安都叫姐姐,后来领领姐姐让她喊阿姨,说她和景召叔叔是夫妻,喊姐姐不同辈。 安安就都喊阿姨了。 周四,景召和商领领回国,下午一点多,飞机抵达帝昌机场。 今天的室外温度有三十二度。 回到桐湘湾的家中,景召先把窗户关上,空调开到二十八度。 商领领一进门就在沙发上躺着。 “困了?” “嗯。” 景召抱她去卧室的床上,然后去开空调,温度没有那么快降下来,他拿来放在床头的书,给她扇着风。 商领领这几天一直在倒时差,困眼皮快撑不开了:“你不睡吗?” “我要出去一趟。”家里有个备用的手机,景召去拿过来,“我给你定了闹钟,不要睡太久,不好晚上会睡不着。” 她迷迷糊糊:“嗯……” 等空调把温度降下来,景召才给她盖上毯子,亲了亲她的脸,拿了伞出门。 昨天,方路深给他打过了电话。 “你和商领领都没事吧?” “没事。” 方路深说:“查到两个可疑人物,一个是给商领领递水的殡仪馆工作人员,她已经坦白了,说收了一个外国人的钱。另外一个可疑人物是临江殡仪馆的馆长,朱自国,他跟杨康年是旧友。” 景召听着,没接话。 方路深接着说:“朱自国在向华兴殡仪馆借人的前一天,和杨康年见过面,说是叙旧,还说杨康年在他面前夸自己的外孙女是遗体修复界的圣手,所以才会去华兴借人。我也找杨康年问过话,他的说辞和朱自国一样。没有能证明杨康年故意引商领领到临江殡仪馆的证据,暂时抓不了人。” 亲外孙女都下得去手,方路深越来越能理解商领领以前的性格了,没人护着的小孩,不变成魔头怎么自保。 另外,王匪也查到了点东西。 “上周,肖恩把他在杨氏集团持有的股份都转让给了杨康年。” 肖恩在杨氏有股份,百分之十。 王匪推测:“应该是杨康年把你和商领领的消息卖给了肖恩。” 景召先去给商领领买了手机、补了电话卡,接着驱车去了杨氏集团。 ------题外话------ ***** 独孤顾求票:早上好 7017k 450:景召高能高燃(二更) 景召先去给商领领买了手机、补了电话卡,接着驱车去了杨氏集团。 大堂设有人行闸机,出入需要工作证。 景召拨了一个电话。 “我是景召。” 那边叫了声表姐夫。 “能否下来一趟?”景召知道杨清池在杨氏实习,听柴秋说过。 杨清池下来得很快,看到景召后才磨磨蹭蹭,实在太诧异了,而且也不熟。 “你找我吗?” “我找你爷爷。” 杨清池心想:那叫我下来干嘛? “麻烦你帮我刷一下卡。” “哦。” 杨清池把挂脖子上的工作证摘下来,帮景召刷了卡。 景召进去后,往电梯口走。 杨清池不太自在地跟在后面,两人一块上了电梯。杨清池按了个十七。 景召没有按。 “你爷爷在公司吧?” “在。” 景召问:“几楼?” 杨清池回答得像条件反射:“十九楼。” 这让人窒息的、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一直以来,杨清池都有点怕商领领,方狗头说,没办法,这是血脉压制。但怎么在景召这里,他也有被压制的感觉。 血脉压制还能夫妻共享? “你爷爷身体怎么样?”景召按完楼层,又退回到电梯的后面。 前面的电梯门上照出了他的影子,他后背靠着电梯,修长的腿斜放着,姿势很随意。 杨清池看了一眼门上的影子:“挺好的。” “有定期体检吗?” “有。” “心脏病、高血压,都没有吧。” “没有。” 景召今天穿了一身黑色。 他并不常穿黑色,黑色会显得他不近人情。 十七楼到了。 门开后,杨清池没有下去。 景召抬头,两双眼睛在电梯门的“镜面”上相视:“你不下去吗?” “我正好也要去找我爷爷。” 杨清池没有下去,电梯门合上了。 十九楼很快到了,门打开,刚好碰到有人要进来。 是财务部的一个副总。 副总对杨清池点了点头:“小杨总。”他退到旁边,让人先下。 景召先下了。 杨清池追上去:“你来找我爷爷是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在电梯里问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杨清池有种感觉,景召来者不善。方路明说商领领走了大运,碰到了景召那么个好脾气的,但刚刚电梯里的短短相处,杨清池并不觉得景召没有脾气,相反,他觉得景召很危险。 景召停下来,回头:“你表姐说,你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杨清池没听懂他的意思。 “别跟进来。” 董事长办公室在十九楼的最中间。 景召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三下门。 “我,景召。” “进来。” 景召进去,把门关上。 杨康年笑脸相迎:“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领领没一起来吗?你们结婚到现在,我们一家人都没好好吃顿饭,你来得正好,我们约个时间,你和领领什么时候有空——” 景召拉开椅子坐下:“肖恩死了。” 杨康年脸上堆的笑一下子僵住。 “一家人?” 景召抬眼看后面墙上的画,画的是一只老虎,那是齐秋白大师的《白虎图》。 杨康年也是老虎,笑面虎。 景召把目光从《白虎图》上收回来:“别演了。” 杨康年从来没在哪个年轻人身上见过景召这样的气场,他甚至接不住景召的眼神。 “我只是想拿回杨家的股份,而且肖恩答应过我,不会真的对领领怎么样。” “不用找借口,没有必要。”景召从桌上的笔筒里抽出来一支笔,很普通的圆珠笔,黑色的笔杆在他手指间转动,他轻抬眼皮,“我父亲景九祁是谁杀的?” 杨康年回答:“我不知道。” “他生前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你。” 景召有种本事。 他能让人无处遁形,用慢慢悠悠的语调步步紧逼。 杨康年问过肖恩,问景召是什么人,肖恩说,景召的命在缅西西部三洲价值一座城。 “肖恩没有告诉我详情,我只帮他约了陆常悠,其他的我都不知道。”杨康年说的是实话,他和肖恩只是合作关系,肖恩并不会把什么都告诉他。 “就是说,”景召停顿了一下,“是你帮肖恩把我父亲引出来的,像这次这样。” 哒的一声。 笔被他折断,塑料笔杆的断口不整齐,露出锋利的尖端。 “我,”杨康年看着笔尖,喉头不自觉地吞咽,“我不知道会害死你父亲,当时肖恩跟我说,他只是想要你父亲手里的东西。” 景召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就一小会儿,杨康年后背冒出了一层汗,景召和他在商场上遇到的敌人不一样,和商淮序那等恶人也不一样,景召手里有整个goldenworld,他要是想弄谁,易如反掌,肖恩不就是例子。 肖恩居然死了,居然真的死了,西西戈尔的黑手党都斗不过景召,那下一个…… “你应该庆幸,你身在帝国,如果是在缅西,你现在已经没命了。”景召看着手里的断笔,手指划过尖端,力道没控制好,指腹被划破,血冒出来,“你要知道,我现在正在忍耐。” 杜鲁死了,肖恩也死了,他们都害他父亲的人。 他不嗜杀,但放过仇人,也需要忍耐。 “所以你也忍耐一下,在我把你送进去之前,安安分分地待着,什么都不要做,尤其要离我太太远点,别去烦她,别打她的注意,更别想着再找一个靠山来对付我,事不过三,你已经在我的雷区蹦了两次,再有下一次,”打蛇打七寸,景召说,“我会动你的宝贝孙子。” 杨康年瞠目:“你——” 景召抬手,将手里的断笔掷出去,锋利的尖端擦过杨康年的头发,扎穿了画中老虎的眼睛。 杨康年顿时失声。 景召起身:“是赝品。” 真正的《白虎图》在goldenworld。 ------题外话------ **** 这是昨天的二更哈,虽迟但到。浅求一下月票 7017k 451:不睡觉竟然在做这件事(一更) 办公室的隔音太好,杨清池在外面什么都听不到。 景召出来了。 “你跟我爷爷说了什么。” “没什么。” 景召走了。 杨清池推门进去:“爷爷。” 杨康年在看墙上的画。 “景召为什么找你?” 杨康年转过身来:“不是什么大事。” 笔从掉画上掉下来。 杨清池才发现老虎的眼睛被戳穿了:“这画是他弄的?” “这画是赝品。”其他的杨康年不想说,“我这儿没什么事,你赶紧去工作,既然来实习了,就好好学点东西。” 很明显,办公室里刚刚发生过冲突。 或许和表姐商领领有关,杨清池没有多问:“那我去工作了。” 杨康年和商领领之间的矛盾杨清池都清楚,只是阻止不了,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等杨清池出去后,杨康年把蔡信荣叫了进来。 “董事长。” “去帮我办件事。” ***** 从杨氏集团出来,景召去了一趟青山监狱,见了一个犯人,犯人名叫吕魏,因财务造假和挪用公款被判处九年有期徒刑,服刑之前任职于杨氏集团财务部。 回到家里时,快五点。 商领领坐在沙发上:“景召景召,你快来。” 景召放下雨伞,过去:“嗯?” 她把手里的手机给他:“你帮我过这一关,我玩了很多次,总是拿不到金萝卜。” 商领领最近沉迷保卫萝卜。 那是一个打怪的游戏,如果种的东西没把怪打死,怪就会吃掉萝卜,商领领有点强迫症,想把每关的萝卜都玩成金萝卜。 景召玩过几回,比如商领领突然有急事,就会把玩到一半的游戏扔给景召。 他开始种章鱼。 商领领在旁边看:“都种章鱼吗?” “嗯。” 所有炮塔里,景召最喜欢章鱼,因为攻击强、范围广。 商领领表情纠结:“要不要种几个太阳?” “不用。” 商领领觉得还是要种几个太阳。 三分钟后,萝卜被吃得一口不剩。 商领领:“……” 她的最好成绩是被吃一口的银萝卜,再看景召的萝卜……她赶紧安慰:“你平时不怎么玩游戏,很正常,很正常。” “我再试一次。” 景召重新开局,这次种了章鱼和太阳。 萝卜还是一口都没剩。 商领领立马说:“这一关本来就很难,我都卡了两天了。” 景召继续。 商领领:“都怪这个路线,太短了,不然咱们就有时间种更多章鱼了。” 景召继续。 商领领:“这是什么破游戏,肯定有bug。” 景召还是继续。 他在计算打死大怪物需要的攻击值,以及每个炮塔的攻击值,还有打死小怪物获得的金币。 他第六次重新开始。 商领领拉了拉他的袖口:“景召哥哥,我饿了。” 景召关掉游戏:“想吃什么?” “烧烤。” 景召带她出去吃饭。 晚上。 商领领中途睡醒,手摸到旁边,没人。她坐起来,开了灯,揉揉眼睛下了床。 她刚从卧室出来,碰到景召从书房里出来。 “怎么起来了?” “出来找你。” 景召关了外面的灯,带她回卧室睡觉。 “你刚刚在书房干嘛?” “回邮件。” 第二天早上起来,商领领发现她的银萝卜变成金萝卜了。 ------题外话------ *** 领领:你不睡觉在干嘛? 景召:保卫萝卜。 顾某:大家好,我叫顾萝卜。 7017k 452:十七封情书(补昨天的二更) 晚上十点十三分,柴秋的车开进帝律公馆。快到杨家时,她的手机来电。 是郑听采打来的。 郑听采来杨氏之前是goldenworld的员工,但这是个秘密,杨氏的人并不知道。 “柴总,董事长要把小杨总调去马尔格兰酒庄。” 马尔格兰酒庄是杨氏集团专门用来制作、储藏名酒的一个庄园。这个酒庄有很多年的历史,一开始的主人并不是杨家,二十多年前被杨家并购。杨家所有的名酒拍卖都在马尔格兰酒庄举行。 柴秋一直在找杨康年利用名酒拍卖帮肖恩洗钱的证据,杨康年这个时候把杨清池调去马尔格兰酒庄,打的是什么算盘。 柴秋挂断电话,车已经开到了杨家门口。 有个人影站在门口,地上的影子瘦瘦长长的。 柴秋没有停车,直接开进了车库。 杨家的车库很大,里面停了各种豪车,都是杨清池的,杨康年很宠他这个孙子,把车当玩具买。 柴秋下车,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气愤的骂声:“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柴秋脚步停下。 杨清池其实有点被惯坏了,脾气很不好,但有时候又异常的单纯。 她转过身去:“你等到这么晚,就是要说这句话?” 她最近有刻意避开他,因为他眼里的某种情感越来越明显,明显得让她有点无视不掉。 被她用质疑和不赞同的口吻这么一问,杨清池就横不起来:“不是。” 她一头短发,很干脆利索,她不喜欢拖泥带水:“你要说什么?” 杨清池在门口等了她两个多小时,吃了一肚子风,喂了一群蚊子。她开车过去的时候明明看到他了,还装作没看到。 他有骂错吗?狠心的女人。 “我要去马尔格兰,明天就走,会在那边实习一个月。”他也不想去,但杨康年说,如果他不去就把柴秋调去。 怎么告别,他酝酿了一晚上。 柴秋回了他三个字:“好好干。” “……” 就别指着能从这个狠心的女人嘴里听到一句好话。 杨清池烦躁地用脚下的球鞋碾着地面:“你又不是我老板,谁要听你说好好干。” “那你要听什么?” 他抬起头,还没出社会的学生,眼神很干净,有股急躁又任性的冲劲儿:“我爷爷说,你来杨家是为了钱,如果是,你可以利用我。” “杨清池。” 柴秋第一次对他大声:“你清醒一点。” 她冷着脸离开。 杨清池靠着车门站了一会儿。他现在可以确定,她不是为了钱,如果是,她随便对他勾一勾手指就行了,但她没有。 她到底想要什么? 次日,杨清池飞往马尔格兰。 八月的第一天,帝都的温度创了今年的新高。 八月三号,关山山上了娱乐榜热搜,热搜词条是【你不知道的事】。 起因是她录了一档棚内综艺,那期节目的主题是你不知道的事。节目规则是打电话给亲友,说一件对方不知道的事。其中有个男艺人打给了他老婆,并告诉他老婆,他藏了十几年私房钱。另外还有个女艺人,打给了她妈妈,声泪俱下地说出了自己多年来的委屈。 笑点泪点这下都有了。 轮到关山山,她打给了商请冬,主持人问她打给的是谁,她没说。 响了几声,商请冬接了。 “喂。” 关山山突然有点紧张:“是我。” “知道。” “我在录节目。” 那边没有出声。 关山山的经纪人董明丽听出来了商请冬的声音,在台下疯狂用手臂比叉叉:别闯祸啊,小祖宗! “今天的主题是,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关山山无视经纪人的反对,“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商请冬没接话,也没挂电话。 “你不知道吧,我初中的时候给你写过十七封情书,但都没有署名。” 453:杨康年被拘留,柴秋被抓包(一更) “你不知道吧,我初中的时候给你写过十七封情书,但都没有署名。” 他们初中是校友。 电话开了免提,商请冬的声音传过来:“我知道。” 顿时,全场寂静。 连董明丽都忘了打手势,竖起耳朵来听。 关山山的表情有点懵:“你怎么会知道?”情书她都是偷偷给的。 她一直以为商请冬不记得初中的她,毕竟那时候她除了故意撞过他吸引注意之外,跟他没有任何交集。 他在最好的一班,她在最差的十七班。 “因为你的字很丑。” 关山山写的一手狗爬。 “初二期中考,你的作文作为偏题的反面例子被贴在了公告栏上,你在作文里骂你老师秃头。” 关山山震惊之余只剩囧了:“倒也不用说得这么具体……” “我得去手术,先挂了。” 然后,商请冬就挂断了电话。 主持人委婉地问关山山,跟她通话的那位朋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关山山从那通电话里缓过劲儿来了:“他是肝胆外科的医生。” 她转头,面向镜头,笑着说:“就是我之前官宣的那位啦。” 董明丽:“……”真是大冤种。 关山山现在已经没有男粉,都被她造没了。她之前官宣过她的医生男友。 那次交往是她要挟的,用商请冬八年前放走景召的事要挟他跟她试试。 后来商请冬暴露了,她就被分手了。 但她只官宣了医生男友,没有官宣分手,她的粉丝仍以为她还在恋爱中。 节目播出后,她和商请冬的这通电话让她火速上了热搜,不过效果出乎董明丽意料,评论风向很好。 关山山的口碑原本不太好,因为被爆耍大牌,而且她又恋爱脑,粉丝甚至说她是被圈外男友下了降头。但这次节目播出之后,一下子多出了很多cp粉。 接着,商请冬穿白大褂的照片被人传上了网络。 然后,cp粉更多了。 八月六号,上午十点十四分,宁澜市发生七点四级地震。 地震发生后不到五分钟,景召打给了商领领。 “领领,我要一趟宁澜。”他现在在帝都。 商领领在华城:“是去摄影吗?” “嗯。” 她不想他去。 她说:“注意安全。” 她打算偷偷跟过去。 隔着电话,景召都能看穿她:“你不要偷偷跟过去,留在家里等我,你去了我会一直担心你,什么都做不了。” 商领领心想,他好不讲道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答应我。”他用气声,轻轻地哄,“嗯?” 商领领气呼呼地说:“知道了。” 连续两天,网络上、电视上都是宁澜的新闻,新闻一般会配图。 殡仪馆的食堂有电视,商领领饭吃到一半,指着电视对同事们说:“这张照片是我家景老师拍的。” 他在用他的相机向世人传达,那些埋葬在地震废墟里的话。 傍晚。 商领领接到景召打来的电话。 “领领。” “嗯。” 他没有说话,他那边有很多杂音。 商领领等了一小会儿:“你怎么不说话?” 他的声音很低:“我今天不太想说话,但我很想听你说话。” 商领领开始讲她这一天都做了什么,早上吃了冰花煎饺,上午和老裴一起修复了一具遗体,下午不忙,馆长在组织募捐。 “领领。” 景召站在废墟之间,抬头看到了一辆物资车。物资车上有横幅,但横幅上没有字,只印有一朵花。 “横幅上印的是不是沧莲?” “是沧莲。” 东西是她捐给宁澜的,沧莲是送给景召的。 景召拿起相机,拍下横幅:“我收到的了。” 八月九号,景召回到帝都。 八月十一号,杨康年被刑事拘留。原因是吕魏向法院提出申诉,要求重新审判财务造假的案子。 柴秋拿了一件衣服,去了厨房:“吕姐,麻烦你帮我送去干洗店。” 吕姐是杨家的帮佣。 “现在吗?”她晚饭还没有做完。 “嗯,我明天要穿。” “好的,太太。” 吕姐带着衣服出了门,整个杨家别墅里,只剩柴秋一个人。 杨康年的书房上锁后需要他的指纹才能进去,柴秋用特殊手法拓印下来的指纹打开了书房的门。 她一个抽屉一个抽屉找过去,书桌上、书架上,还有墙上,她都找了,最后只剩保险柜。 她用特制的药水喷在保险柜的按键上,片刻后,有颜色显现出来。密码是六位数字,有太多的排列组合。 按键时,她侧耳听声音。 咔嗒。 是门开的声音。 “你在找什么?” 是杨清池,他提前回来了。 454:召宝carry全场,柴秋功成身退 “你在找什么?” 是杨清池,他提前回来了。 他进来,手里拿着柴秋想要的东西:“在找这份名单吗?” 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 柴秋没必要再兜圈子:“我要这份名单。” “你用什么来换?” 半个月没见,杨清池大变样了,尤其是看她的眼神,比之前多了攻击性。 他在马尔格兰估计“收获”了不少。 柴秋走到他面前:“你要什么?”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 “你来杨家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从他看到父亲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合照时,他就开始怀疑了。 她来杨家一定有目的。 “你爷爷害死了对我很重要的人。” 所以,她是来报仇的。 知道了这个,很多事情就都解释得通了,杨清池也不傻,只是自己给自己灌了迷魂汤,愿意被利用罢了。 “你来帝都大学教体育,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 柴秋承认地很爽快:“是。” 杨清池觉得有点好笑,也不知道她花了多少精力去骗他,应该没多少吧。 毕竟他傻,对她一见钟情。 “你一开始想接近的目标是不是我?” “是。” 杨清池手里的文件袋被捏得变了形:“为什么后来变成了我爸?” “他更容易。” 她怎么能这么坦诚、这么理直气壮。 他是猫猫狗狗吗?想钓就钓?想扔就扔? 杨清池盯着眼前这个将他耍得团团转的女人:“就因为我爸立了遗嘱,他更容易下手,所以你就杀了他,冒名顶替了他的新婚妻子。然后你放弃了帝都大学体育老师的身份,以我继母的新身份进了杨家。” 柴秋一言不发,毫不闪躲地直视他的眼睛。 他眼角通红:“怎么不说话?你解释啊?” 柴秋平静得就好像置身在事外:“我解释了你会信?” “我信。”无论他查到了什么。 柴秋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在思考着怎么说。 她是个面部表情不丰富的人,眉眼很英气,她没有一点女孩子的软心肠:“你说得没错,是我杀的,怪就怪他提前立了遗嘱,要把一半的股份留给他那位新婚妻子。” 杨清池的眼神渐渐从滚烫到冰冷:“我那位继母现在在哪?” 那位叫戴安娜。 柴秋冒用了她的英文名。 “死了,她不死我怎么冒名顶替?她本来就是个骗子,也算死有余辜,就是她哄着你爸立了遗嘱。” 她句句都说得轻巧,得多狠的心,这么云淡风轻。 不像他,血液都僵硬了,动作变得迟缓,感知力也不听使唤,不知道手上拿得东西是不是要掉了,所以就不断不断地握紧。 “你还真敢认,就不怕我录音?” “你不会,”柴秋笃定,“因为你喜欢我。” 是,他没有录音。 他就是张白纸,她想怎么画怎么画。 他声音在抖,即便他极力忍耐着:“就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要这么作践我?” 她又沉默,不作任何辩解。 杨清池明白她的意思了,就到里这了。他该清醒一点了,就像他离开前那晚她骂的那样:杨清池,你清醒一点。 “你不是想要这份名单吗?”他眼神冷漠,“把杨家的东西还给我,我就把名单给你。” “成交。” 不是“好”,是“成交”。 柴秋何等清醒,全程都在交易,全程都在玩弄人,就他一个人来真的,就他犯蠢。 最后,他还要犯蠢地问一句:“那个对你很重要的人,是你什么人?” 柴秋没有犹豫迟疑:“我爱慕的人。” 杨清池往旁边侧身,让开路:“股份还给我之后,东西我会寄给你,现在请你滚出杨家。” 方路明之前耻笑他,说他在柴秋面前太没有自尊。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自己喜欢的人,自尊给她踩一踩又怎么样。 现在他知道会怎么样了,会伤筋动骨。 柴秋当天晚上就搬出了杨家,出了杨家大门,她就把所有行李扔进了垃圾桶。 车没要,她步行走出了帝律公馆。 ***** 商领领晚上十一点接到方路明的电话,说杨清池发疯,大晚上的在飙车。 商领领给的建议是:“想办法让他停车,然后把他打晕。” 十五分钟后,方路明又打来电话。 “商领领!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根本打不晕好吧。” 电视里劈脖子就能劈晕的,都是骗人的。 “然后呢?”商领领眨巴眼,等后续。 方路明气冲冲地说:“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 “……” 那也比飙车好。 商领领挂了电话,问景召怎么回事。 景召正在给她打十七关的金萝卜:“杨康年在给你表弟挖坑。” “挖什么坑?” 游戏里最后一个大怪出来了,大怪走远之后,要拆掉前面已经用不到的炮塔,用所得金币在离萝卜更近的地方重新建炮塔。 景召手指很长,手速很快,但动作看着很悠闲散漫:“他故意把你表弟调去马尔格兰,就是想让他去查洗钱的事。” 说话的时间里,他种了满满一排火箭。 ------题外话------ **** 最近白天都在赶特签。所以两更都会在晚上哈,有时候可能会很晚。下一更,两个小时候后 7017k 455:来呀快活呀造作呀 说话的时间里,他种了满满一排火箭。 “为什么?” 杨康年那么疼杨清池,为什么给他挖坑。 “杨康年很狡猾,对他来说,他不怕洗钱的事曝光,吕魏的案子已经开始重审,一桩罪还是两桩罪、判十年还是判十五年对杨康年来说没有区别,他已经一把年纪了,他只要保住杨家、保住你表弟就够了,所以他让你表弟去马尔格兰,让他查洗钱的事,让他拿到拍卖会的收藏家名单。你也说了,你表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他不会包庇杨康年,一定会好好利用那份名单。” 杨康年知道景召那些警告的话不是随便说说,他担心自己进去后,杨氏会改姓柴,所以机关算尽也要让杨清池拿回柴秋手里的公司股份。 商领领不知道事情全貌,疑惑:“清池喜欢柴秋啊,杨康年不怕清池把名单白给柴秋吗?” 景召说:“那就要再挖一个坑。” 大怪被打死。 他把手机还给商领领:“好了。” 金萝卜到手。 这个游戏现在已经被他玩得明明白白。 ***** 柴秋花了两天时间,弄好了股份转让的所有手续。 她剪头发了,她每一次做完一个“大事件”,就会剪一次头发,好不容易长到肩膀的头发又剪回了原来的短发。 王匪知道,她这是收尾了。 “东西拿到了吗?” 柴秋坐在卡座的沙发上,兴致缺缺地喝着酒:“嗯。” 证据已经寄给检察院了,杨康年最少能判十年。 “那小子说话还挺算数的。” 头发遮不住耳朵,柴秋的右耳上有一排耳钉,都是黑色,冷冷酷酷的,让她整个看上去更不好接近:“他跟杨康年不一样。” 这种话从柴秋嘴里出来,算是夸赞了。 “你现在功成身退了,有什么打算?” “回缅西。” 潜入杨家不是景召的意思,是柴秋自己要做的,她想替景九祁报仇的心思不比景召少。 王匪跟她共事多年,对她多少有点了解:“你好像并不开心。” 柴秋起身,去洗手间。 酒吧里有包厢,洗手间在包厢的尽头,柴秋走到中途,脚步停下。 “你他妈瞎啊!” 不知道杨清池喝了多少酒,走不稳,撞了人,被撞的那人推了杨清池一把。 杨清池后背撞在墙上,一抬头,看到了柴秋,他像被突然定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很红,都是血丝。 柴秋从他旁边走过去,当不认识。 他也没回头,往前走。 被撞的那个男人是来上洗手间的,男女厕所离得很近,共用一个入口。 柴秋进了男厕。 男人刚放完水,拉上拉链,一转头看见了柴秋:“美女,这是男厕所。” 柴秋个子高,一双腿又长又直,腿上有很健美的肌肉,她并不白幼瘦,皮肤偏黑,短发很利索,眼神野得像头兽。 自认为有点本事的男人多多少少会偏爱征服感,比如眼下这个男人,一看到柴秋,就起了猎艳的心思。 “喝多了吧?”厕所里没别人,男人眼神放肆,“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家?” 哥哥? 柴秋这辈子都没叫过谁哥哥。 她一脚踹在男人胸口,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男人摔傻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住了后领。 柴秋踢开隔间的门,把男人的头按进抽水马桶里。 她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能动手绝不动口。 ***** 这世界上,一定没有比他还大方的人,方路明心想。 他嘴角被杨清池打破的地方还没痊愈,也就他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杨清池计较。 当然,打架的时候他也都打回去了。 “别喝了,我送你回去。”方路明去抢杨清池的酒杯。 杨清池凶狠地推开:“滚开。” 方路明摔在了包厢的沙发上,不疼,但火大,一脚踹翻了空酒瓶子:“你跟我横什么?有本事你跟柴秋横去!” 杨清池阴着一张脸:“别跟我提她。” 哎,以前多骄傲金贵一人。 看看现在。 方路明有点于心不忍,杨清池在他的圈子里算年纪小的,平时也都愿意惯着他。 “兄弟,听哥哥的。”方路明苦口婆心地劝,“女人都是浮云,事业才是王道。” 看看他,一心一意搞共享,女人只会影响搞钱。 玩玩没事,走心不行,走心没好下场。 “忘了她吧,你爷爷的事已经传开了,杨氏后面会很困难,你别想有的没的,先把公司救回来。”这是方路明掏心窝的实话。 杨清池没说话,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了。 柴秋回到卡座。 在她倒完第四杯酒后,王匪突然问:“你喜欢上那小子了?” 柴秋刚刚揍人他看到了。 柴秋不喜欢开玩笑:“喝你的酒。” 王匪喝了一口酒:“年纪小了点。” 柴秋放下酒杯就走了。 王匪又点了瓶酒。 他以前不喜欢来这种地方,也不喜欢喝酒,喝酒会让大脑兴奋,人兴奋状态下,容易做一些平时根本不会做的、不理智的事情。 他要保持清醒,不能像舞池里的那些人,喝了两杯酒就要摇晃到天明。堕落、放纵、像没有明天一样去挥霍,这些都是他最讨厌的。 你们见过脱掉西装裙、只穿着白衬衫和黑蕾丝安全裤的女人吗? 白衬衫很长,穿出了裙子的效果,女士把领带扎在了腰上,衬衫衣摆长过了大腿,黑色蕾丝裤边随着女人跳舞扭动的动作若隐若现。 这种穿法很辣,但如果把西装裙套上,俨然是职业女性。 整个舞池,数她最**,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黏在她身上。 “美女。”这不,又来了个主动的,“你很会跳嘛。” 陈知惠没搭理。 对,就是陈知惠,西装裙被她扔在了卡座,晚饭是和土地局的几个官员吃的,她被那几个满肚子油水的家伙恶心到了,不爽。 她摆动身体,释放压力。 男人的手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手臂:“留个电话呗。” 她没理。 男人不放弃,贴得更近。 她刚要发作,手被人拽住,她转过头,只看到一个侧脸,镭射灯下,那张脸冷峻异常,像被人欠了一百万。 被截胡的男人气哄哄:“你谁啊?” “滚。” 一个字,把男人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陈知惠被王匪强行拽出了酒吧,他真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她手都被弄红了。 她抽走手,活动活动手腕,不满:“你干嘛,我还没跳完。” “跳完了要干嘛?”王匪板着脸,眼角的疤更骇人了,“跟人去酒店?” 陈知惠摇头:“那个男的太丑了。” “不丑就带去酒店?” 这不是被欠了一百万的语气,是一个亿。 陈知惠酒醒了一半,脸冷下来。 在他看来她这么不挑吗? 不过她是挺渣的,拿了人家的一血,所以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不爽啊?” 现在是晚上,她这个人有个毛病,晚上会比较疯,喝了酒更疯,俗称两副面孔。 “你有什么不爽的,我那天又不是没付你钱。”室外太热,她解开一颗扣子,露出一边肩膀,性感得一塌糊涂,“我才不爽呢,你活那么差。” 王匪是个很少会动怒的人:“陈知惠!” 她莞尔一笑:“原来你知道我名字啊。” 陈氏旗下的酒店、会所的安保工作全都外包给了goldenworld。他们以前见过几次,王匪喊陈知惠陈总,陈知惠喊他王总,他们一个是知性能干的酒店管理人,一个是不苟言笑的安保负责人。 本来可以一直维持这种关系,直到那个晚上陈知惠拿了王匪的一血。 “王总,都是成年人,别太认真。”陈知惠喝得眼角晕红,她摆摆手,拿出白天工作时的知性优雅,“王总回见。” 456:王匪被甩,领领护表弟 “王总,都是成年人,别太认真。”陈知惠喝得眼角晕红,她摆摆手,拿出白天工作时的知性优雅,“王总回见。” 她刚转头,王匪拉住她。 男人的手掌都这么热吗?这么粗糙有力,当下,她脑子里居然在想这个。 “不想认真就不应该来招惹我。” 他表情好凶。 陈知惠喜欢知情知趣的男人,温柔懂事最好,王匪完全是跟她喜好相反的类型。 怪她。 “我的错,行了吧。” 认完错,她转头要走。 他还是不松手。 她手都被他捏疼了,男人的力气好大,她细皮嫩肉,经不住他皮糙肉厚。 那晚的印子可是很久才消。 她回头,正红色的口红很衬她,妖娆又不失大方:“你还想跟我睡啊?” 王匪接不上话,从没见过说话这样大胆的女人。 “但是我不想,你活太差。” “……” 陈知惠甩开他的手走了。 王匪杵在原地,追上去没理由,走又不甘心。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嘛,就是不爽她那副没事人的样子。 原本两人只是陈总和王总的关系。 上个月,也是在这家酒吧,陈知惠多喝了几杯,走错了卡座。 她眼皮撩起来,看见对面的他笑了笑:“这不是王总吗?” 王总喝着酒,打量她。 她和平时很不一样,穿得大胆张扬,一举一动很性感风情,像……他没文化,觉得像一朵红艳牡丹,是人间最富贵的花。 可能酒吧的灯太迷人了,或者,陈知惠喝了太多酒,她坐到他身边去,端着他下巴看他:“王总,你长得好对我胃口。” 然后她就亲上去了。 王匪当时也多喝了两杯,但没醉,就是意识有点飘,有点兴奋,所以,酒是个祸害。 陈知惠太会了,他搞不过,等他清醒过来,两人已经在酒店了。 那天晚上,陈知惠并不快乐。 “你会不会啊!” “……” 第二天早上王匪醒来,酒店的床上就他一个人,还有床头柜上的一叠现金。要不是酒吧里她叫了他两声王总,他都要怀疑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不然怎么会把他当鸭子。 一周后,他们在唐德又见了。陈知惠像个没事人一样,客客气气地叫他王总,眼神不多给一个,只当他是合作方,绝口不提之前的风流韵事。 王匪查过她,她是不婚主义,有个侄子,工作的时候正儿八经,但玩也是真敢玩。 ***** 杨康年涉嫌洗钱和财务造假,八月十三号,检察院正式立案侦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杨氏的董事长被刑事拘留的事在商圈和股市传开了,杨氏的风评因此大打折扣,所有项目几乎全部停滞,合作商纷纷落井下石,伴随而来的还有巨额赔款。 杨清池在这时候接了杨康年的位子,小股东们都不服他,毕竟他年纪轻轻,还没有毕业,也没有经验和阅历。 董事会上,无论他说什么,底下都是质疑声,明里暗里地职责他杨家。 直到商领领出现,章复晓也来了,还有另外几个商华国际的高管。 商领领敲门了后,径直进了会议室,所有目光一时间都落在她身上。 “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拿着一份文件,走到杨清池面前,放下文件:“这是你爷爷之前提的合作方案,我们商华国际改了两点,你重新看一下,考虑好了回复我。” 杨清池有些意外,但点了点头:“嗯。” “那我走了。” 商领领走了几步,回了头,一眼扫过众人:“你们好像很不服我表弟?” 股东们、董事们低头的低头,喝水的喝水。 商领领笑盈盈地留下一句:“不服可以卷铺盖走人哦。” 声音很甜。 话很刺人。 股东和董事们这下都老实了,差点忘了,杨清池还有个独揽商华国际大权的表姐。 所以杨氏不会倒。 调查期间,杨康年不能面见家属,但他身体不适,在医院就诊。方路深给杨清池开了特例,让他在病房见杨康年一面。 见面后,杨康年问的第一句话是:“公司怎么样了?” 杨氏就是他老命。 “已经稳定下来了。” 几天不见,杨清池瘦了,脸部的轮廓更分明了,身上没有了之前那股恣意张扬的朝气,沉稳了,也更沉默了。 他说:“是表姐帮了忙。” 杨康年不意外,猜到了:“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你可以去找她,她虽然讨厌我,但没记恨过你,你们是表姐弟,又都是独生子女,多走动走动也好。” 杨清池只听着,没接话。 “柴秋呢?” “她已经离开了杨家。” “股份都还给你了吧?”杨康年听律师说过,但还是要亲自确认。柴秋是他眼睛里的刺,不拔掉他夜不能寐。 “还了。” 杨康年这才总算放心:“我名下的股份也会都转给你,以后你在杨氏有绝对的控股权,公司就是你说了算。你好好经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请教祁董和廖董,他们两位是我一手提上来的,是可以信任的人。” ------题外话------ **** 下一更,凌晨三点左右。 7017k 457:不是柴秋杀的,清池早知真相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请教祁董和廖董,他们两位是我一手提上来的,是可以信任的人。” 杨清池低声嗯了句。 他似乎不怎么想说话,异常安静。 杨康年看他这副神色也很心疼,但心疼归心疼,该逼还是要逼,逼他成长、逼他认清现实。 “你现在应该也看明白了,那个柴秋来杨家就是想对付我,她对你也没安好心,而且她来头很大,人又狡猾精明,你阅历还太浅,跟她对上占不到好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别去寻仇,千万别再联系那个柴秋。” 杨康年了解自己的孙子,他不像他那个风流没定性的父亲,他是个认死理的,要是不让他对柴秋死心,杨氏没准都要改姓。 “我爸的事你知道吗?” 杨清池指的是他爸杨湛的死因。 “我也是最近才查到,柴秋那个女人杀人的事都敢做,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杨康年说得咬牙切齿,他很愤怒,用最轻蔑的语气怒斥柴秋的不堪和狠毒。 可是杨清池清楚自己的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按照他老人家的行事作风,在他已经入狱没了盼头的前提下,如果外面还有一个他的杀子仇人,他会怎么做? 绝不仅仅是怒斥。 “本来我还在想,我查到的那些假消息是谁放出来的。”杨清池也没有多震惊,很平静地接受了,“原来是你。” “那不是假消息。”杨康年情绪激动,身体动作太大,扯到了铐在病床上的手铐。 “爷爷,你教出来的孙子没那么蠢。” 杨清池跟父亲杨湛感情不好,杨湛常年流连花丛,对唯一的儿子不闻不问。杨清池是杨康年带大的,该教的都教了,只是他事事顺风顺水,不用去算计人,但不代表他没有城府。 “你想让我拿回股份,想让我恨柴秋,你怕她毁了我,怕她毁了杨氏,所以你让我去查洗钱的事,让我拿到柴秋想要的东西,让我误以为柴秋是杀害我爸的凶手。” 这是杨康年的连环计,但里面有一个漏洞。那个女骗子已经骗杨湛立了遗嘱,下一步她会做什么显而易见,柴秋没有理由多此一举。 杨清池刚查到的时候,就知道是假消息,柴秋没有理由杀人,他的眼光也不至于那么差,柴秋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她如果是,何必找什么洗钱名单,直接取了杨康年的命不就行了。 杨清池只是不知道是杨康年放出去假消息,还是柴秋放出去的,他们都有动机,他们都希望他断了不该有的念想。 所以他试探了柴秋。 柴秋也认了,她果然想跟他撇干净,她怕他纠缠她,想抽身,想一刀两断,所以连杀人的罪她都认。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 “我拿回了股份,也跟柴秋决裂了。”他看着杨康年,眼神是灰的,没有生气,“爷爷,如你所愿。” 也如柴秋所愿。 所有人都满意了,除了他自己。 杨康年眼眶一热:“清池,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我得罪了人,以后要在牢里度日,再也帮不了你,我不这么逼你,你一个人怎么拿得下杨氏?那个女人心机太沉,而且对我们杨家有恨,她不适合你。”杨康年哽咽,“爷爷要保住你和杨氏,只能这么做。” 杨清池没有反驳。 他都明白,所以他没有怪杨康年,他也知道杨康年不仅仅是得罪了人,而是犯罪。但杨康年是这个世上最疼爱他的人,谁都有资格去指责杨康年,但他没有,他身为杨家的小少爷,身为杨康年捧在手里的宝贝孙子,身为杨氏集团的继承人,他享受了优待,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杨康年不择手段图谋的那些富贵都为了要给他,要给他一个强大的商业王国,所以他没有资格去指责杨康年。 “爷爷,我以后不会再有那么喜欢的人,你不用再担心杨氏会改姓。” 他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以后再也没有娇纵的杨家小公子了,他会变成自己不喜欢的那种人,不再痛快、不再热爱、不复少年时。 “清池。” 老人趴在被子上,低下头颅,不停地、焦急地喊:“清池,清池!” 他突然想起了清池牙牙学语的小时候。 “爷爷,爷爷……” 他的孙子最先学会的词不是爸爸妈妈,是爷爷。 ***** 商领领今天也来了医院,但她并没有进去看杨康年,她比较担心杨清池。 杨康年是真病了,医生说他心脏出了点问题。 他后面应该会取保候审。 “清池的父亲是谁杀的?” 景召拉开车门,要送商领领去配音棚:“那个女骗子杀的。” “女骗子人呢?” 商领领弯腰上车,景召用手挡在她头顶,以免撞到,等她坐进车里,他关上车门,去主驾驶。 “女骗子骗过很多人,被仇家寻了仇,所以柴秋才顶替了她。” 商领领系上安全带:“结婚证还能造假吗?” “在帝国当然不可以,但杨清池的父亲是在维加兰卡领的证,goldenworld在维加兰卡还有点话语权。” 有点? 谦虚了,景老师。 458:鬼节到,领领生日 把商领领送到配音棚后,景召去了绿瓦胡同。 “景老师。” 贺江站在门口,应该等了有一阵了:“来客人了。”是他搞不定的客人。 景召把伞挂好。 大厅放有桌子,用来待客。桌子上放了一杯咖啡,陆常悠坐在靠日头的那一头,身上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首饰搭配了一条珍珠项链,还有一块皮质表带的手表,她仪态很好,大方端庄。 景召走过去。 陆常悠抬起头,神色泰然:“不坐吗?” 景召坐下。 贺江端来一杯冰水,放到景召面前。 陆常悠端起咖啡品尝了一口,似乎不合她的胃口,她又放下了杯子:“我刚好路过,进来看看。” 景召没有接话,在喝水。 他和陆常悠不熟。 “我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景见倒是常来公馆探亲。”陆常悠随意问道,“你怎么没一起来?” 她第一次知道景召这个人,还是季攀夕跟她说的,说是陆常安突然冒出来的长子,但究竟是不是陆常安亲生的就不得而知了。 景召听出来了陆常悠在试探:“我之前身体不好,寄养了在国外的亲戚家里,这几年才回国。” 这是陆常安陆女士想的,对外的说辞。 “这样啊。” 陆常悠优雅地又品尝了一口并不合她胃口的咖啡。 “我还有事情要忙,你请便。” 景召正要起身,陆常悠不紧不慢地说:“我今天去了看守所,听说你去探望过寥寥,我怎么不知道你跟她还有交情。” 这是她今天来的目的。 “没交情。”景召说。 “那你们聊什么?” 关于商宝蓝的死,季寥寥说是酒后失误,但陆常悠仍有疑虑,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而这个隐情,景召似乎知道。 她看不透这个年轻人,极其不喜欢他的眼睛,有一种让她很不舒服的熟悉感,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目的,直觉告诉她,他很危险。 “你应该去问你女儿。” 景召起身,抽了两张纸,将桌上的水擦干净,把他喝过的杯子一并带走。 陆常悠端在手里的咖啡杯突然从她手指间滑落,摔在了地上。咖啡溅得到处都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了仪态,一向注意形象的她脸上竟有惊慌。 景召回头,扫了一眼狼藉的地上:“不送。” 他直接去暗房了。 陆常悠恍恍惚惚地回到车上,米白色的裙摆上沾到了咖啡,十分狼狈。 她刚才注意到了景召的手,他手指上有个伤疤。 十九年前,她把那个孩子关在了陆家的酒窖里。 齐姨深夜将她叫起来:“大小姐,这孩子已经烧了两天了。” 她穿着白色的睡裙,朝那个孩子走过去。 她喜欢白色,白色干净,她讨厌一切脏的东西。 蜷缩在地上的小孩突然睁开眼睛,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服,小孩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喊她:“妈妈……” 她讨厌脏的东西。 就像这个小孩。 她本能地掐住他的脖子,死死用力,想让他住嘴:“你别叫我,别叫我!” 小孩吃力地抬起手,试图挣脱。 他的手指上有道白色疤痕,像是刚脱去了结痂不久。 齐姨见她精神崩溃,上去拉她。 “大小姐!” “大小姐!” “……” “大小姐。” 是司机金先生的声音。 陆常悠回过神来,才发觉手心全是汗。 一定是巧合,一定是。 她把车窗整个打开,大口大口地喘气:“回公馆。” ***** 八月十六号,景召因有急事,要去一趟缅西。 商领领没有送他去机场,只送到了小区楼下:“要在那边待很久吗?” 她现在很懂事,都不会耍赖不让他走。 “几天就好。” “你要注意安全。” “嗯。” 景召单只手抱住她,牵起她戴戒指的那只手,亲吻她的手背。 ***** 十九号那天,周姐给商领领送了一枚她亲手刻的印章。 今天送来了一具需要修复的特殊遗体,商领领一早就和老裴一起进了修复间,中途没有出来过。 守灵厅的走廊里,两个女孩子并肩而行。 右边的女孩名叫刘若,在告别厅工作:“你有没有感觉今天不太一样?”她忍不住东张西望。 左边的女孩是她的同事,章子薇:“没有。” 刘若搓搓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你不觉得今天到处都阴森森的吗?” “你都来大半年了,还没习惯?” 殡仪馆阴森森很正常,因为要保存遗体,整个馆内的温度都会偏低。 刘若疑神疑鬼的:“今天不一样,今天更阴森森。” “怎么就更阴森森了?” “今天是鬼节。” 哦,鬼节啊。 那是商领领的生日。 ------题外话------ **** 好卡文。下一更明天晚上十一点左右 7017k 459:领领,生日快乐 中午,商领领有修复工作,没有时间回家吃饭。 三点多的时候,陆女士给她打了电话。 “领领,你下午忙不忙?” “不忙。” 陆女士说:“晚上兰兰和老商也会过来,你要是不用忙别的,可以早点回来。” 苏兰兰和商进财是来给商领领过生日的。 商领领应:“好。” 昨天陆女士就询问过商领领,是要出去庆生,还是在家里。 商领领想在家里。 “你爸准备了很多好吃的。”陆女士是个热情好客的,“你有什么想请的朋友,可以都叫过来。” “我带两个同事过去。” 陆女士说带多少都可以,人多也热闹。 挂断之后,陆女士又给景召打了一个,不过没打通。 “召宝怎么回事,电话也打不通。” 景河东在旁边摘菜:“可能正在飞机上。” 陆女士叹气,有点担心:“今天领领生日,召宝要是没赶回来,领领肯定会失落。” “我觉得召宝肯定会回来。” 晚上,来的人不多。 殡仪馆的同事商领领只叫了周姐和左小云。陈野渡还没有出院,秦响过来了,姚凌锁和安安也来了,另外钟云端也在,再加上商进财夫妇,刚好坐满一桌。 蛋糕是陆女士亲手做的,做了两个很大的,八栋的每家都送了一块。大家跟商量好了似的,没有人问为什么景召不在。 商领领也没有不开心,她收到了很多礼物,连景倩倩都‘送’了,陆女士用它平时掉的猫毛做了一个橡胶套的公仔,一捏就会喵喵叫。 晚上九点三十二分,华城机场。 张佳已经在机场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越等越焦急,频频地探头往大厅里面看。 来了! 张佳赶紧迎上去:“小九爷。” 除了景召,另外还有九个人同行,张佳只认得其中一个,崇柏。这些人里头有老有少,有东方面孔,也有金发碧眼的白人。 还有一个人应该不是自己人,那人畏畏缩缩的,低着头,被崇柏搀着,手脚无力的样子。 张佳说:“匪爷和柴总已经先过去了。” 张佳注意到了,不仅景召,其他人也都穿了黑色西装,而且胸前都配戴了集团的徽章,还都是拥有最高权限的金色徽章。 张佳明白了,这一行人全是高高层,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 goldenworld在帝国一向低调,上面的人更是如此,这种阵仗是极少见的,联想到今天下午王匪接到电话后的神情,想来是有大事,天大的事,不然不会聚齐这帮拥有金色徽章的人。 景召对同行的几人说:“你们先去。” 纣千问:“你呢?” “帮我和大家说一声,不好意思,要让大家再等我几个小时。” “好。” 景召拦了辆车,先走了。 崇柏把手里搀着的男人塞进了张佳提前准备好的面包车里,并拿出胶带,缠住他手脚、封住他的嘴。 纣千和景一陆续上车。 阿伯纳随后,上车后还是想不通:“有什么事比老九爷的事还重要?” 崇柏说了句:“今天月圆。” 农历七月十五,是帝国月亮的生日。 后座被封住了嘴的男人呜呜地叫,纣千本来就心情极差,摸到打火机砸过去。 “再叫唤,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男人立马闭嘴,噤若寒蝉。 ***** 十点左右,客人都回去了,商领领也上楼了。 今晚,她的微信一直响,她坐在沙发上,一条一条地看。 【生日快乐,健康幸福】 【生日快乐】 【年年岁岁有今朝】 【表姐,生日快乐】 【平安喜乐】 【姐,生日快乐】 【商领领,生日快乐!】 【祝你和你家景老师早得贵子!】 【……】 给她发消息的有殡仪馆的同事、配音时认识的朋友,还有方路明他们,甚至连小董都给她发了生日祝福。 她的人缘何时这么好了? 她看完后,一条一条回复,回复完,一个人坐了会儿。感觉太安静了,她把空调关掉,打开窗户和阳台的门,让晚风吹进来,让月光照进来。 要不要给景召打个电话呢? 算了。 景召昨天凌点给她打过电话了,说他会赶回来。景召是第一个和她说生日快乐的人,所以她今天真的没有不开心。 她跑去厨房,把冰箱里留给景召的那块蛋糕拿出来,刚刚在楼下,她忘了许愿了。 她插上一根蜡烛,点燃蜡烛,把灯关掉。她闭上眼,对着那块蛋糕,开始许愿,许了三个愿望,但三个愿望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睁开眼,吹掉蜡烛。 烛光刚灭,灯突然亮了。 “怎么不开灯?” 你有过那种感觉吗? 得偿所愿的感觉,那一瞬间,心会被塞满,能开心得酸了眼睛。 商领领跑过去,抱住景召:“我在许愿。” “许了什么愿?” “已经实现了。” 她许了想见他的愿望。 景召稍微俯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赶了一天的路,声音沙哑:“领领,生日快乐。” ------题外话------ **** 二更,三小时后 7017k 460:去接老九爷 景召稍微俯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赶了一天的路,声音沙哑:“领领,生日快乐。” 她嗯了声,抱在他腰上的手渐渐往上,搂住他的脖子,掠过他下巴轮廓,指腹滑过他眼下。 他看上去很累。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了吻手指:“对不起,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不需要礼物,你已经帮我实现了生日愿望。” 她已经很满足了。 景召抱紧她,低下头,下巴落在她肩上,他将一部分身体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她能感受得到,他身体紧绷着。 “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点累。” 商领领松开手:“那你去睡会儿。” 景召摇了摇头,看到桌上的蛋糕,走过去,用塑料叉子尝了一口。 “领领,我还要出去一趟。” 商领领微愣了一下,点头:“嗯。” 她很想问,但她忍住了。 “帮我倒杯水好不好?” “好。” 商领领倒了杯水过来。 景召今晚话很少,坐着把蛋糕吃完了,喝了水,然后起身:“我走了。” 商领领送他到玄关,他连雨伞都没有拿,不知道是不是忘了。 “景召。” 他回头。 眼眶是红的。 商领领拿上伞,放到他手里:“我在家里等你。” ***** 十点五十三分,景河东接到了一通电话。 “喂。” “是我,柴秋。” 景河东诧异,这是他退出goldenworld之后,柴秋第一次找他。 刚睡着没多久的陆女士醒了过来。 “谁啊?” 景河东下床:“你先睡,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去卧室外面接。 陆女士躺了会儿,觉得不对劲,于是起身出去。她刚推开卧室的门,听见景河东在同人讲话,语气是陆女士从未听到过的焦急与愤怒。 “怎么现在才跟我说?我退出了goldenworld就不把我当自己人了是吧?” 柴秋解释:“小九爷怕你的夫人担心。” 景河东深呼一口气,将情绪压下:“他呢?” “应该还在华城。”柴秋说,“你跟小九爷一起过来吧,小九爷情绪不太对,最好别让他开车。” “把地址发我。” 柴秋将地址发过去。 景河东看完,挂了电话。 陆女士走过去:“怎么了?” 景河东边往鞋柜那边走:“我要出去一趟。” 陆女士看他神色凝重,不免担心:“出什么事了?” 景河东撒了谎:“我老家一个亲戚出了点事,我过去帮忙处理一下。” 陆女士看他赶时间,没有多问,只是嘱咐:“你别急,路上要小心。” “嗯。” 景河东拿了车钥匙出门,边下楼,边给景召打电话。 “在哪?” 景召说在楼下。 “等我一会儿,我跟你一块儿去。” 电梯快速下降。 到了负一楼,电梯门打开,景河东一抬头,看到了景召,他拿着雨伞等在门口。 两人没交谈,往停车位走。 景河东上前:“我来开车吧。” 景召坐进了副驾驶。 等车开出了小区,景河东才开口问了句:“和领领说了吗?” “没有。”景召开窗,靠着座椅合上了眼,“她今天生日。” 她今天生日,所以他不想她跟着难过。他算好了时间,陪她过完生日再启程,到栗县应该已经过了凌晨。 他要去接父亲的尸骨,所以不希望这一天是她生日的当天。 ------题外话------ *** 早安! 7017k 461:老九爷下葬 桐桦镇位于华城和帝都的交界地带。 出租车走环九高速,在桐桦镇出口下高速,前行五百米,左拐上温华路,大致行至两千米,会看到一块石碑,石碑上用楷书写了桐桦中学四个字。 金安山就在桐桦中学的后面,山脚下停了六辆车。纣千心烦,下了车,站路边抽烟。 远处有车灯打过来。 纣千抖了下烟灰:“来了。” 此处是山脚,没有路灯,六辆车的车灯全部亮着,天上的月亮像玉盘,掉在了山下的一口池塘里。 地上是石子路,月华铺在上面,景召踩着石子走了过来。 车上所有人都下了车。 只有被捆着那个男人不是自己人,他叫奈文,曾经是威尔的属下。纣千撕掉他嘴上的胶带,让他在前面带路。 从缅西到帝国的这一路,奈文不是被喂药,就是被绑、被捆、被枪指着,不管是体力还是精神状态,都到了极限,而且很快就要到目的地了,等他的任务完成,他就没有作用了,一旦没有作用…… 奈文双腿发软,瘫坐在了地上。 “腿不听话了?”纣千把手电筒怼到他脸上,“用不用我帮你砍下来?” 奈文立马爬起来:“不不……不用,我能走。” 景九祁已经死了八年。 当年威尔让奈文随便找个地方埋尸,他只记得埋尸的地方有一棵很高很大的松树,松树旁边有个坡,站在坡上能看得到山脚下的池塘。 奈文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了,脚下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了刀尖上,凌迟他的每一寸神经。他想拖延,想说不记得,但他不敢,他要是不记得,今晚就得死在这里。 山间虫鸣鸟叫,燥热的夜风阵阵袭过,空气异常沉闷,繁茂的树叶密密麻麻地挡住月光。从景召下车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讲,雨伞放在了车上,他什么都没拿。他脸部的轮廓、他黑色的衬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胸前金色的徽章被树缝间零星落下的月光偶尔照亮。 走在最前面的奈文突然停下,他不太确定,四周看了看。 有松树,也能看到池塘。 奈文颤颤巍巍地伸手,指着树下:“好像是这里。” 崇柏带了铁锹。 景召说:“给我。” “小九爷,让我们来吧。”阿伯纳觉得不能让小九爷亲手挖,太残忍了。 景召摇了摇头,接过铁锹,走到树下,他站了一会儿,开始挖。 没有人作声,只有山间的虫鸟在鸣个不停。 景召在手在发抖。 景一想要上前,被崇柏拉住了。景一握紧双手,早就红了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极慢,被铲出来的土堆得越来越高。光照下,土里露出来一块残破的黑色布料。 景召放下铁锹,双膝跪下,改用手。 年纪最大的安德烈摘帽、鞠躬:“九爷。” 景河东跪下。 “九爷。” 柴秋跪下。 “九爷。” 景一跪下。 “九爷。” …… 老九爷一生救人无数、顶天立地,无愧于国家和信仰。 早上五点零三分。 手机响了一声,商领领立马接了。 “景召。” “怎么接这么快?没睡吗?” 商领领一整夜都没睡着,她撒谎说:“睡了,刚刚才醒。”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阵。 “昨天你生日,所以没告诉你。”景召声音低低的,冷静、温柔,“我父亲的尸骨找到了,今天下葬,葬在景家村后面的山上。” 景九祁出生于景家村,后来随母亲去了西陆,入了西陆国籍,当了缉毒警。 西陆抛弃他之后,他又去了缅西。 帝国是他的他乡,也是他的故土。 “我能去吗?”商领领拼命忍着,可是一开口,声音哽咽,“景召,我想去。” “你当然要来,你是我太太。”景召缓慢、耐心地说,“我现在走不开,手头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过去接你,你自己过来可以吗?” “可以。” “来景家村的路还记得吗?” “记得。” “你去找妈和景见,你们一起过来。” 商领领鼻子被堵住,她吸了吸鼻子,嗯了声。 景召一听就知道她在那边哭:“你别哭,也不要着急,时间够的,你慢慢开车过来,快到了就给我打电话。” 商领领用被子擦掉眼泪:“好。” “那我先挂电话了。” “嗯。” 景召先挂了电话。 他表现得很冷静,但商领领知道,他现在一定在难过。 商领领平复了一下,打给陆女士打。 陆女士接得很快:“你爸刚刚打电话跟我说了,我和景见现在在楼下,你好了就过来。” “好。” 商领领换了件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她出门时,窗外已经亮了。 462:生于景家村,葬于秀丽峰 景家村在河源镇。 水泥小道两边的田里种了西瓜,没有人看瓜,但有只大黑狗。 车还在远处,狗就开始吠。 “汪!” “汪汪!” 低着头站在路灯下的景召这时抬起头来。 车牌1112。 是他的车。 “汪!” 黑狗冲了上去。 车停下来,车门刚打开,黑狗立马往回跑,跑到景召的身后,继续吠。 这是只很怂但会仗势的狗。 商领领从车上下来。 景召身上穿着孝衣,从路灯那边走过来。 她想起了八年前,修路灯的少年。少年也是在这条路上,身边有一只黑狗。 黑狗冲她龇牙。 “它是旺财吗?” 景召说:“它是旺财的儿子。” 怪不得。 旺财从来不会躲在人后面叫,旺财是整个景家村最凶悍的狗。 陆女士刚要下车,景召过来。 陆女士怕自己哭出来,赶紧把头转到另一边。 “景见。”景召说,“你把车开到前面的空地上,爸在那边等你们。” “嗯。” 景见把车开过去了。 景召和商领领走路回去,就一小段路,黑狗跟在他们后面。 “是不是哭了一路了?” “没有。” 她是哭了一路,眼睛红红的。 景召牵着她往村口走。 “会办丧宴吗?” “不办了,时间来不及。父亲很早就离开了这里,除了村里的几个老人,没有人认得他。” 商领领光听景召说话,就很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忍着。 “之前我在这边住过,村长还认得我,出殡用的东西都是他和他的夫人帮着准备的。”景召都一一告诉商领领,“抬棺的人没有另外请,崇柏和景一他们都过来了,由他们来抬棺。” 商领领眼睛越来越酸。 景召拉住她,站在路边,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块白布,俯身,系在她头发上:“你是儿媳妇,按照这边的丧葬习俗,要戴白色的。” “景召。” “嗯。”景召帮商领领把头发整理好。 她抱住他,把脸藏进他怀里,藏住泪汪汪的眼睛:“你昨天应该带我一起去。” “昨天你生日。” 她把眼泪蹭他衣服上:“生日有什么要紧的,我可以不过生日。” 如果带她去了,那她往后的生日或许都不会开心了,所以不能带她去,所以他凌晨后去。 景召闭上眼睛,靠在她身上,想稍微的歇一会儿。 景家村里还记得景九祁的人很少,但来上香的人不少。 景召和商领领站在棺木旁边,向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鞠躬还礼。 村长夫人准备了茶点。 宾客吊唁完,在院子里喝茶。景家村这边还是土葬,坟地就在后面的山上,村里谁家有丧事,大家只要有空,都会去山上送一程。 哭得最狠的是陆女士。 柴秋没有哭,她安安静静地站在棺木旁边,偶尔会叫一声九爷。 “领领。”景召在看灵位。 “嗯。” 商领领用力握了握景召的手,回应着他。 “没有遗照。” 桌上摆了花、蜡烛、饭菜、牌位……按照风俗,该有的都摆上了,除了遗照。 “我给那么多人拍过遗照,可是我父亲没有遗照。” 景召从来没给景九祁拍过照。 景九祁很不爱拍照,也从不与人合影,那是他做缉毒警时留下的习惯。 九点整,起灵。 景九祁这一生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风景,安德烈曾经问过他,死后想葬在哪里。 他说:“那座山啊,连个名字都没有。” 以前是没有名字。 十八年前,政府把景家村后面那座山的山权证收了上去,并取名:秀丽峰。 goldenworld九爷生于河源镇景家村,葬于河源镇秀丽峰。 463:老九爷真正死因 葬礼之后,景召让崇柏他们都回去了,他自己想等头七过后再回去,商领领留下来陪他,他们住在洪奶奶的老屋里。 室外的温度很高。 狗在吠,蝉在叫,鸡鸭叽叽喳喳,村里的小孩抓鱼回来,踩到了出殡时撒的冥纸,奔跑着路过一层楼的小平房。 平房里没有空调,老旧的电风扇转动时晃得厉害,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天气太热,连风也带着暑气。 风扇下面放了一把摇椅,景召躺在摇椅上,眼睛闭着。 “杜鲁是肖恩的手下,他为了钱,把老九爷的消息卖给了威尔。威尔赶到帝国,想杀了老九爷取而代之,但肖恩还没有拿到伽森老爷子存的东西,不让威尔的人下杀手,两边的人就对上了。当时太混乱,老九爷也受了伤,带着人质趁乱逃到了桐桦镇。”奈文说,“威尔到处搜老九爷的踪迹,最后是有人报了信。” “谁报的信?” “是个女人。” 奈文全部招了之后,跪在地上求饶,求景召放他一条生路,还说他知道老九爷的尸体在何处。 梦里画面一转,回到了小时候,景九祁在教小九帝国的三字文。 “景召。” “景召。” 他听得到声音,是商领领在叫他,只是身体动不了,好像也呼吸不了。 “景召。” “景召。” 手被人握住了。 景召睁开了眼睛,屋顶上转动的电风扇最先映入眼底。 梦魇在民间又叫鬼压床。 他其实只睡了一会儿,商领领坐在摇椅旁边,手里握着一把蒲扇:“刚刚怎么了?叫了你好几句都没醒。” 他刚刚好像在挣扎,出了很多汗,商领领用帕子帮他擦了擦。 他坐起来,嗓子很干:“我有点渴。” 商领领放下蒲扇,倒了水过来,她把杯子给他,用手背碰了碰景召的额头:“好烫,你发烧了。”他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商领领说,“我带你去医院。” “我车上有药,吃点药就行了,不用去医院。” 他又躺下了。 车停在外面的院子里,乡下没地方住,陆女士和景河东送来了行李又回去了,行李里面有各种备用药,还有一些补品。 商领领把药找出来,重新倒了一杯温水。 “景召。” 他闭着眼睛:“嗯。” “把药吃了。” 他起来,吃了药,唇色有点苍白。 “领领,我刚刚做梦了,梦到了我父亲。”明明只睡了一会儿,他却梦到很多很多事情。 “他是我这一生最敬佩的人。” 商领领红着眼,抱住景召。 景召的身体发凉,出的都是冷汗:“我很替他不值。” 景九祁曾是西陆派出去缉毒的卧底,任务完成之后,那条线上的卧底全部牺牲了,只有景九祁活了下来。西陆不相信他、抛弃了他。是伽森老爷子保了他的性命,他逃到了缅西,在缅西的腹地维加兰卡创建了屠鹰,他救过很多人,得罪过很多人,截过很多走私的货,烧过很多罂粟田。他的一生很传奇,直到他救了一个不该救的女人。 景召曾经说过他,说他什么都好,就是看女人的眼光太烂。 他也不生气,说挺值的,得了个很不错的儿子。 ------题外话------ **** 还有一更,三小时后 7017k 464:我们私奔吧 已经十一点多了,陆女士一点睡意都没有,她担心得要死,不知道景召在景家村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 一个小时之前,商领领给陆女士打了电话,说景召已经退了烧。他是个吐了血都会往肚子里咽的性子,他不会发泄,只会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陆女士很焦躁不安,很想打电话再问问,但又太晚了,怕会打扰景召和商领领休息。 景召还要在那边住一阵子,她明天要弄点好吃的送过去,要找人过去装空调,要带点日用品过去,要过去再帮忙打扫打扫卫生,还要去帮忙的村长家表达一下感谢、送点礼物,头七要准备的东西也要早点准备…… 景河东都不敢作声,默默地坐在一旁。 陆女士捋完了自己的事,抬头,要算账了:“说吧,怎么回事?” 景河东的眼神四处飘:“什么怎么回事?” 陆女士一个抱枕丢过去:“你还跟我装傻?昨天晚上你不是跟我说,是你老家亲戚出了事吗?召宝的生父是你亲戚吗?” 景河东是还有几个老家亲戚在,但他老家不在河源镇,他本姓也不姓景。 景河东心虚地垂着头:“是亲戚吧,我的姓氏就是跟着召宝他父亲姓的。” 陆女士抱着手,审问:“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景河东摆出了最老实本分的表情:“做安保的。” “做安保还需要改姓?” 陆女士想到了葬礼上抬棺的那几个人,每一个看上去都很不简单。再加上景召总是受伤,她没法不多想。 景河东不敢不说,也不敢全说,半真半假地解释:“国外有些地方不太平,做安保这一行的水很深,。” goldenworld最主要的业务的确是安保。 至于屠鹰任务组,那他就不能告诉陆女士了,免得她以后担惊受怕。 “那个叫王匪的我以前在帝都见过,所以你们都是goldenworld的员工?” 国外像goldenworld这种负责现场安全、危机处理、保镖保安一体的安保公司有不少,但国内没有,所以goldenworld这几年在国内的发展势头很猛,连不混商圈的陆女士都知道王匪。 陆女士知道景河东是保镖出身,但他当保镖那会儿,帝国还没有goldenworld。 “我现在不是了,我早就辞职了。” “召宝的生父是你们公司的董事长?” 景河东点头。 可以这么叫。 维加兰卡那边是叫头领来着。 陆女士越问表情越严肃:“你是不是早就认出召宝了?” 景河东心想,他老婆真是太聪明了,这么快就想通了,有点不好糊弄啊。 他没法糊弄了,只能老实说:“也没有很早,就八年前。” “所以八年前你是故意带我走那条路的?” “……嗯。” 八年前,陆女士在景河东的“引诱”下,走了一条她平时不常走的路,然后“路过”了车祸现场,“捡到”了车祸受伤的景召。 她还以为都是偶然,原来是被“安排”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来我家当保镖?” 景河东挣扎了几秒,在陆女士的眼神威慑下,他选择说实话:“召宝的生父让我来保护陆常悠。” 结果他陷入了爱情。 之后老九爷安排他隐退,他转行卖起了章鱼小丸子。 陆女士皮笑肉不笑,眼神危险:“厉害啊景河东,骗了我这么多年。” 人果然还是不能以貌取人,不然你看景河东,长得多像一头憨厚的、不聪明的呆头熊。 “老婆,我错了。” 陆女士呵呵冷笑:“你没错,你能耐得很。” 天! 老婆生了好大的气。 景河东跑去房间,把键盘抱了出来。 陆女士被他气笑了:“想干嘛呀?跪键盘?” 是的。 景河东把键盘放在地上,刚要跪下去,陆女士一把推开他:“起开,看到你就来气!” 陆女士回卧室。 景河东颠儿颠儿地跟在后面:“老婆。” “老婆。” “老婆。” 啪! 陆女士把门摔上了。 景河东摸了摸差点撞到的鼻子,他突然想起了当年,那时候他老婆还是陆家二小姐,他是陆家大小姐的保镖。 一开始,他真的半点五花八门的心思都没有,他兢兢业业、本本分分,是二小姐先跑来逗他的。 “哇,你怎么这么高。” “你能把我举起来吗?” “我冷死了,快把衣服脱下来给我穿。” “嘻嘻,我喝醉了,你要背我。” “你别当我姐的保镖行不?你来保护我。” “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呆子,我亲你了,你要还一下。” “我们私奔吧。” 这些话还犹言在耳。 景河东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所以爱会消失吗? ------题外话------ **** 早安,求个月票 7017k 465:生个女儿挺好(一更) 七月花下韭,八月莲下藕。 下午,老华叔家挖藕,村里有空的都去帮忙了。已经过了六点,太阳仍在西山,把天空当成画布,铺上云霞作画。 下学回来的女学生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走到田埂,悄悄拨开荷叶。 “那里,看到了吗?” “我草,真是景召!” 两个小姑娘都是初中生,一个是景家村的,一个侯枣庄的。 景家村的景蓉蓉说,一个很出名的摄影师来他们村了,而且那个摄影师跟她是老乡,侯枣庄的侯子玉不信。 这不,景蓉蓉就把侯子玉带过来了。 一群挖藕的中年大叔里,“混”进去了一个景召,那叫一个鹤立鸡群。 侯子玉拿出手机,想拍几张高清照。 景蓉蓉立马用手挡住:“不能拍。” “我就拍一张。” “不行,你肯定会发微博,一张都不能拍。”景蓉蓉听她奶奶说,景召是来乡下办丧事的,村长五叔挨家挨户嘱咐了,不能拿别人家伤心事做文章。 村长还说,村口通往秀丽峰的那条路就是景召出钱修的。 侯子玉四指指天:“我发誓,我不发微博。” “上个月是谁发誓不瘦十斤不喝奶茶?” 手里拿着奶茶的侯子玉同学哼哼一声:“小气。”不拍就不拍呗,她收起手机,“蓉蓉,景召老师来乡下干嘛呀?摄影还是建设家乡?” 景蓉蓉面不改色地胡扯:“你不是看见了吗?景老师是来乡下挖藕的。” 两个姑娘站在田埂上,遥遥看过去。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有小船三两艘,载着新藕,几朵莲花钻出了荷叶丛,有人站在水中央,不知是花衬人,还是人衬花,远看着像是画境。 景召弯下腰,在洗莲藕,逆着红色云霞,回头看岸上。 景蓉蓉小心肝一颤,一把将侯子玉拽出了荷叶丛:“他看过来了,快走快走!” 侯子玉恋恋不舍地回头:“穿着下水裤都那么帅,想给他做妾。” “做梦吧你。” 侯子玉哈哈大笑。 十四五岁不正是做梦的年纪吗?梦里每个姑娘都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景召。” 景召拨开荷叶,应了一声。 老华叔说:“差不多了,回去吧。” “嗯。” 三艘小船,满载而归。 这个时节的莲藕最为鲜嫩,能卖出很好的价格。 景召洗干净手,上了岸。 华婶挑了些颜色好的莲藕装进竹篓里,再放上一袋莲子:“这个你带回去。” 景召脸上还有泥点,他不在意,擦也没擦:“吃不了这么多。” “你分一些给五叔家,剩下的你带回市里。”华婶掂了掂竹篓,也就十几二十斤,“莲藕滤干了水能放上一阵子,也没多少,莲子吃不完可以拿去晒干。” 景召接过竹篓。 一起挖藕的景四海上了岸,华婶也给了他一篓,他也不客气,直接背上。 “悦悦,回家了。” 悦悦是景四海的老来女,上半年刚上幼儿园。 她身上穿着邻居家姐姐帮她“做”的荷叶裙子,肩上和头上戴了同款的荷叶边,就是一朵荷叶把里面的拧了,只要外面那一圈的边边,再串上红薯藤做的“链子”,额头两边都垂下长长的一条。 悦悦坐在一朵荷叶上,左一下右一下地编出一条新“链子”,嫩生生的小胳膊已经晒红了:“爸爸,你帮我戴上。” 景四海是大老粗,哪里懂小朋友的爱美之心:“这是什么呀?” “项链。” 她还戴了红薯藤的耳环。 景四海帮她把红薯藤戴脖子上,弯腰时,膝盖蹭到了悦悦腰上的荷叶边裙子。 荷叶容易断,裙子瞬间报废。 悦悦小脸皱起来:“爸爸,你把我的裙子弄断了。” 景四海把红薯藤的外皮打上结:“等着,爸爸给你拧一条更好看的。” 他又去田里,挑一朵最绿最圆的荷叶,给他女儿做裙子。 生女儿挺好的。 景召笑了笑,往家里去。 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景家村的人,给菜园子挑水的王惠珍碰到了骑着电动车外出的刘菜妹。 王惠珍扯着嗓子问刘菜妹:“上哪去啊?” “去镇上帮我闺女拿快递。” “回来的时候上我家拿冬瓜。” “我晚点去。” 冬瓜个头大,开一个瓜够半个村吃。 电动车已经骑远了,王惠珍还在挑水。 王惠珍家往前是景桂元家,景四海牵着悦悦从景桂元家门前路过。 景桂元问:“晚上打牌来不来?” 景四海摆摆手:“不来了,连输了好几场,歇几天转转运。” 悦悦穿着荷叶裙子,戴着红薯藤的耳环项链,被景四海牵着,开心地从村头走到村尾。 村尾有好几户人家。 村长家和景召住的平房相邻,村长在家中排行老五,村里的人都习惯喊他五叔。 ------题外话------ ** 二更马上 7017k 466:添了新成员,景铁柱(二更) 村长家和景召住的平房相邻,村长在家中排行老五,村里的人都习惯喊他五叔。 五叔家的烟囱上炊烟袅袅,五婶在厨房做饭,两个儿子都在院子里,她还有个大儿子,已经成家了,院子里那两个是老二和老幺。 老二景鹏念高中,老幺景鲲读幼儿园,和悦悦同班。 景鹏在院子里玩手机。 景鲲手里抱着个鱼缸,小脸被养得胖乎乎、白嫩嫩:“哥哥,你有没有看到小龙?” 景鹏玩游戏呢,没抬头:“什么小龙?” “我养的那只龙虾。” 景鲲养了只小龙虾,他还给小龙虾取了名,叫小龙,就养在鱼缸里,养了有三天了,景鲲每天都会给小龙换水,还会喂肉给它吃。 景鹏抬了抬手,指着池子里已经被抽了筋、剥了壳、洗刷干净、只等下锅的一大盆龙虾:“喏,那呢。”他贱贱地冲他弟弟笑,“晚上吃蒜蓉小龙虾。” 景鲲小朋友瞪大眼,幼小的心灵和他的童真一起遭到了重创:“你怎么能吃小龙?” 景鹏就喜欢逗这小胖子:“我不仅吃小龙,我还吃小鸡小鸭呢。” 景鲲快哭了:“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有名字的是宠物,不能吃!” “那你别吃,我一个人吃。” 景鲲哇的一声,悲伤痛哭。 五婶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又怎么了?” 景鲲抽抽噎噎地告状:“哥哥杀了我养的小龙虾。” 五婶头疼,当初想不是想要个女儿,她根本不会生这么多,这一个个的,都是讨债的:“景鹏,你三岁吗,还欺负弟弟。” “没杀没杀,逗他的,他的小龙虾我放后院的鱼塘里了。” 哭声立马收住了,小胖子景鲲拔腿就往后院跑。 景召到了家门口,推门进去。 商领领听到声音,从堂屋跑出来:“景召哥哥。” 她后面还跟着一只小狗。 “汪。” 小东西才两个月大,是旺财的孙子,是只全身乌黑的田园犬,很麻利,跟在商领领后面跑得飞快。 它身上穿着悦悦同款的荷叶裙子,跑起来裙摆飘飘,耳朵上一边绑了片番薯叶子,很是招风。 景召失笑,放下竹篓:“小孩吗你?” “挺好看的呀。”商领领摸摸小狗的脑袋,“是不是啊?” “汪。” 昨天过了头七,景召和商领领在村里住了有一周了,五叔家的一窝狗崽子都跟商领领混熟了。 “你快去洗澡,晚上我们去五叔家吃小龙虾。”商领领去收晒在院子里的衣服,嘱咐景召,“你感冒还没好全,别用冷水。” 景召脱了上衣,站在井屋门口,他不算白,有些瘦,不过肌肉线条很明显,身上有伤疤,充满了力量感。 “领领。” 商领领回头:“嗯?” 景召想到了那只叫小龙的小龙虾:“它有名字吗?” “有啊。” 名字是村长五叔取的,商领领说:“它叫景铁柱。” 旺财的孙子景铁柱甩着身上的荷叶裙子,兴奋地在商领领脚边转圈圈:“汪!” 这一周,景召过得很平凡,也很平静,去摘了瓜,也挖了藕,白天听着狗吠,晚上有蝉鸣蛙叫,他忙碌又普通着。 人间烟火是最好的良药。 周一,景召和商领领出发回市里,除了行李,还带上了一筐莲藕、一袋莲子、一只景铁柱。 ------题外话------ **** 下一更明晚七八点 7017k 467:杀父仇人景召一个都不放过(一更) 决定养景铁柱之前,景召询问过陆女士的意见,陆女士欣然同意,立马给景铁柱买了个hellokitty的狗窝,就放在猫窝的旁边,心想:倩倩就要有弟弟了。 铁柱刚来时,还比较胆怯,不乱叫也不乱跑。景倩倩是只高冷的猫,都没多瞧铁柱一眼,一猫一狗井水不犯河水,相处得还算融洽。 那个hellokitty的新狗窝铁柱只睡了两晚,就被景倩倩霸占了。 铁柱已经熟悉环境了,敢发点脾气了,它跑到景倩倩面前。 “汪!” 景倩倩眼皮一抬,蓝色的瞳孔幽幽扫过铁柱。 乡下狗第一次见城里猫。 好怕呀。 铁柱不敢叫唤了。 这时陆女士从客厅过来,见景倩倩霸占着狗窝,过去拎起景倩倩,把它放回了猫窝:“倩倩,不准欺负弟弟。” 铁柱跑到陆女士脚边,冲景倩倩叫唤。 “汪!” “汪汪!” 铁柱不像它爷爷那样彪悍,像它爸,怂,但它会仗势。 “汪!汪汪!” 铁柱叫得可凶了。 景倩倩慢悠悠从猫窝起来,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一爪子过去。 铁柱一下被打懵了。 它不敢大声,弱唧唧地、可怜巴巴地:“嗷呜呜……” 这下仗势都不敢了,家庭“弟”位一目了然。 这会儿景召在楼上。 “小九爷。” 崇柏电话里说:“人已经被龙二解决了。” 龙二是奈文的仇人,是景召把奈文的行踪透露给了龙二,他承诺过不杀奈文,但没有承诺过不借别人的手。 “铁济沙呢?”景召问。 铁济沙是景九祁曾经的下属,后来叛出了goldenworld,陆常悠就是他绑去维加兰卡的。 崇柏说:“还没有找到。”他已经动用了集团所有的人脉和眼线,但铁济沙藏身多年,并不好找。 商领领正在拆快递。 景召在阳台:“铁济沙好赌,找他要从赌场入手。” 商领领拆了一袋饼干,往嘴里塞了一块。 景召挂掉电话,走到商领领面前,抽了张纸,垫在手上,放到商领领嘴边:“快吐出来。” 商领领把已经咬碎的饼干吐在了纸上。 她吃的是买给铁柱的狗饼干。 “干嘛吃这个?” “我好奇。” 她很想知道狗饼干是什么味道。 景召把卫生纸上的饼干碎裹好,扔进垃圾桶:“好吃吗?” “不好吃,很干很硬。” 景召倒了被杯水给商领领,坐下,拿起那袋饼干,仔细看上面的配料。 配料里最主要的是面粉,还有玉米粉和三文鱼油,对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景召放下饼干:“领领。” “嗯。” 商领领看着景召,等他的下文。 阳台的门窗都开着,风带着夕阳的余温穿堂而过。 “害死我父亲的人都死了,只剩下陆常悠,而且我不打算放过她。”景召看商领领的眼神格外认真,认真里还带着小心,“会觉得我狠心吗?” 他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但他很在意商领领对他的看法,她大概觉得他是好人,但他的手沾过很多人的血。 他算不上是好人。 商领领抱住他,热烘烘的一只,往他怀里钻:“哪里心狠了,你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对坏人也仁慈。” 之后的一周,景召很忙。 商领领也很忙,殡仪馆和配音棚她两头跑,还收到了一封来自帝都商会的邀请函。 帝都商会每隔五年会举办一次企业家慈善拍卖,晚会订在八月的最后一个周五,以往也都是在这一天,在唐明酒店四楼举办。 礼仪小姐在前面引路:“商小姐,这边请。” 商领领的位子安排在第一排,杨清池的旁边。 “表姐。” 杨清池变了不少,瘦了些,脸部棱角更分明,穿着黑色正装,气质比之前在校时沉稳成熟了很多。 商领领拂了拂裙摆,坐下:“公司最近怎么样?” 她今天穿了件红色丝绒长裙,方领,露背,头发卷了大波浪,画了全妆,气场和平日不太一样,甜味少了,看着更飒爽了。 杨清池回:“已经稳定下来了。” “董事会的那群老东西没有再为难你吧?” “没有。” 那群老东西都是看碟下菜,知道他背后有商华国际之后,一个个跑来奉承。 “那就好。” 酒店给诸位企业家宾客准备的是二人座的沙发。 杨清池的外套放在了旁边,他没有坐得很直,靠着沙发,头发染回自然发色:“表姐夫怎么没来?” “他有事去三龙岛了。” 景召昨天就去了三龙岛。 酒店里的冷气开得有点足,商领领举了下手,礼仪小姐送来毯子,她披在肩上:“你和柴秋还有联系吗?” 杨清池听到柴秋的名字,眼睫往下垂, “没有。” “她去缅西了。” 杨清池没有接话。 酒店的“侍应”端着托盘过来,在商领领面前放下一杯红酒。 “谢谢。” 送红酒的人商领领认得,赵浪(赵守月)还在医院养伤,送红酒的这位是景召重新找的,也是goldenworld的甲级保镖,他和赵浪一样,是一位面部丝毫没有辨识度的男士,容易隐于人群。 桌上有酒店早就准备好的红酒,但景召经常嘱咐商领领,在外面不要喝别人提前开过的酒和饮料。 ------题外话------ **** 对不起,迟到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想熬夜但又要熬夜了。还有一更,你们先睡。 7017k 468:领领在晚会拔头筹,被偷拍(二更) 八点整,慈善拍卖开始。 第一件拍品是一幅月宴图,流传至今已经有四百年,方路明的父亲方慕生以六百万的价格拍下。 这次的企业家慈善拍卖没有请流量艺人,但请了十几位老艺术家来献艺。 第六件拍品是一条翡翠项链,起拍价两百万。今天很多企业家都带了太太过来,这条翡翠项链很抢手,有不少人举牌。 价格一路竞拍到了七百万。 后面又有人举牌:“八百万。” 声音很熟悉,商领领回头:果然是她,陆常悠女士。 陆常悠坐在第二排的中间,身穿深紫色旗袍,仪态和气质都很好,即便她已经年过五十,却依然很美,她是典型的冷美人,永远高傲地立在枝头。 陆常悠偏爱翡翠,很多相熟的富太太都知道,也愿意成人之美,没有再举牌。 台上主持人说道:“八百万一次,八百万两次,八——” 商领领放下红酒杯,举了牌。 “一千万。” 截止到目前,一千万是今晚竞拍的最高价。那条项链成色虽然好,但并不值一千万。 不过做慈善嘛,不会真的去介意价值。 陆常悠再次举牌:“一千一百万。” 商领领没有耐心:“一千五百万。” 商领领竞价的跨度很大,很显然,这条项链她要定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商领领,包括陆常悠。商领领是第一次参加企业家慈善拍卖,以前都是商裕德和何婉林来参加,她是生面孔。 二排的一位企业家的问同座的人:“她是谁啊?” “商华国际的现任董事长。” “就是她啊。” 商裕德和何婉林相继下台的事早就传遍了南北商圈,但商领领接手商华国际后很低调,也没有自己经营公司,而是聘请了职业经理人章复晓来管理商华国际,有很多定居南方的老企业家并没有见过商领领。 柳长汀也没见过商领领,只是觉得她面熟。 “她好年轻啊。” 而且漂亮。 一千五百万啊,说举牌就举牌,柳长汀有些羡慕,但左右一想,没什么好羡慕的,她今晚可是岑肆的女伴,全场像岑肆这般年轻英俊就能受邀来参加企业家晚会的寥寥无几。 至于那位一千五百万…… 柳长汀望过去:“不知道是哪位老总的小情人。”她语气娇俏,是在开玩笑。 一晚上心不在焉的岑肆因为她的这句话,眼皮抬起来,目光看向她。 她是宝石娱乐的新人,会坐在这里是因为她眼睛生得好看,岑肆第一眼见她,便夸了她的眼睛。她知道岑肆不喜欢贪心的女人,所以她一直本分矜持着,盼着岑肆哪天能正眼看看她,看看她生得好看的眼睛。 然而,真当岑肆看过来的时候,她却莫名地心慌。 “怎、怎么了岑爷?” “商华国际知道吗?” 柳长汀点头,帝都没有人不知道商华国际。 岑肆看着那枚红宝石的耳坠:“商华国际就是她的。” 红宝石真的很衬她。 岑肆总是忍不住想,她戴蓝宝石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也很衬她?她为什么一次也不戴蓝宝石? 柳长汀慌张道歉:“对不起岑爷,是我说错话了。” 女企业家本来就少,年轻的女企业家更少,那位一千五百万生得又那么漂亮,她会误会也在所难免。 “你不止说错了话,你还得罪了我。”岑肆摸着手上的戒指,嗓音很沉,但足够让身边的女人听清楚,“她是我的心上人。” 恰好,商领领回了头。 那双眼睛…… 柳长汀顿时花容失色:“岑爷,我——” 他用戴着尾戒的手指轻轻压在唇上:“嘘。” 柳长汀张了张嘴,把话咽了回去。原来她有幸坐在这里是因为生了一双与岑肆心上人相像的眼睛。 竞拍还在继续,不过陆常悠没有再举牌,商领领的态度很明显,想从她手里抢东西,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不值。 “商华国际商总,出价一千五百万。”主持人等了片刻,依旧没有人举牌,“一千五百万一次,一千五百万两次,一千五百万三次!” 主持人敲槌定音。 后面还有几件拍品,不过都没有拍出一千五百万的高价。拍卖结束后,主办方致辞,又请所有人上去合影。 商领领没去,杨清池也没去。 “你喝酒了吗?”她问杨清池。 “没有。” 杨清池前面的酒杯没动过。 商领领喝了,喝了一杯,不能开车了:“刚好我要去趟帝律公馆,你送我一程。” 杨清池拿起外套:“好。” 姐弟两个一起出去,在酒店门口等泊车的工作人员把车开过来。 今天变天了,没有那么热,好像要下雨了,外面的风很大。商领领的裙子是露背装,杨清池把西装外套递给她。 她把外套披上。 泊车的工作人员把车开过来了,商领领的车很低调,不像杨清池,偏爱张扬的颜色。 商领领说:“开我的车。” 杨清池嗯了声,和给他泊车的那位工作人员说:“麻烦你找个人帮我把车开到帝律公馆杨家。” “好的,先生。” 杨清池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商领领坐进去。 马路对面停了一辆白色面包车,面包车的车窗里伸出来一个镜头,对着酒店门口连拍了数张。 ------题外话------ *** 早安 7017k 469:成年人的爱情哟(一更) 等商领领的车开远了,邵峰回头看后座:“岑爷。”人已经走了。 岑肆仍看着远处:“下车。” 后座还有一个人,柳长汀笔直地坐着,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 她的经纪人警告过她,不要被岑肆的皮相所惑,圈中好友也奉劝过她,说像岑肆这样极其危险的人,远观都不要远观。 她忍住想要辩解的冲动,推开车门,提着长长的裙摆下了车。 “你的合约解除了,去找律师吧。” 岑肆关上车窗。 邵峰会意,发动车子,后面传来警告:“以后少自作主张。” 柳长汀是邵峰安排过来的,岑肆对邵峰有恩,所以邵峰希望他好。 商领领已经是别人的太太了,而且岑肆也没有抢的打算,邵峰觉得他该放手了。 邵峰看了眼后视镜,女人还蹲在地上哭,那双与商领领相似的眼睛像梨花带了雨,漂亮又脆弱。 可惜,有人从来不怜香惜玉。 ***** 酒店门口,陈知惠亲自将一位宾客送出来。 “陈总。”是华海集团的肖总。 他被秘书搀着,大概是多喝了两杯。拍卖结束后,不少企业家没急着离开,推杯换盏了一番,结识结识人脉,洽谈洽谈生意之类的。 华海集团是做旅游的,和陈氏有过往来。陈知惠很客气:“肖总请说。” 她身上穿着衬衫和女士的西装裤,中规中矩商业的打扮,但遮不住凹凸有致的身材。 “上次的合作不是还没谈完吗。”肖总借着酒劲,眼神开始不规矩,“今晚接着谈怎么样?” 喝了酒人就容易兴奋,一兴奋就容易不知道自己的斤两。陈知惠也爱喝酒,所以忍他一回。 “改天吧,已经很晚了。” “这才几点。” 肖总推开秘书,一边看腕表,一边趔趔趄趄地撞到陈知惠身上,手趁势搭到她肩上:“抱歉,刚刚在里面多喝了几杯,酒还没醒,合作的事——” 合作你**! 陈知惠正想踹人,男人痛叫了一声。 原来是他的手被人捏住了,胳膊麻了,被推着撞到了车门上。 “你他妈谁啊!” 陈知惠看到人,第一反应是皱眉。 “酒醒了吗?”王匪慢条斯理地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 肖总一看,见王匪一身戾气,眼角还有疤,气势顿时泄了一半,于是理了理衣领。 “陈总,合作的事我看就算了吧。” 肖总轻蔑地瞥了陈知惠一眼,随后上了车。 “他想占你便宜,你看不出来?” 听听,又是这副被欠了一个亿的语气。 陈知惠不想当债主,转身回酒店。 王匪走在她后面:“你们陈氏就是这么谈生意的?” 他不是特意来找她。 唐明酒店的安保外包给了goldenworld,今天拍卖会来的都是企业家,各个身价不菲,所以他才亲自跑了一趟,还撞见了她跟人“谈生意”。 陈知惠吹了吹额前的头发,把扣到了领口的衬衫扣子解开两颗:“我们陈氏怎么谈生意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你也想跟我谈?” 王匪眼神冷冰冰的,就那么看着她。 她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这里是她的酒店,认识她的人太多,她怕人多嘴杂,故意走快点,想甩开他。 但他不识趣,偏偏还跟着。 陈知惠回头,怒目瞪他:“你到底要干嘛?” “我们谈谈。” “谈什么?谈生意——” 话音还没落地,她被王匪拽进了走廊。 也好,大厅人太多。她抱着手,抬起头,看他要说什么。 “我不喜欢这么稀里糊涂。” “行啊,那就解决问题。”陈知惠端正态度,认认真真地跟他谈,“我不想结束和goldenworld的合作关系,我们以后还要经常见面,所以我希望我们能恢复之前的相处模式,你继续当你的王总,我做我的陈总。那晚的事是我的失误,我喝多了,向你道歉。”她有模有样地把头一低,道了歉,“你如果有什么想要我补偿你的,也可以提出来。” 王匪虽然没跟女人玩过,但他见过纣千跟女人玩,就是陈知惠这样玩。 很好,他被玩了。 他阴着脸:“你对那种事都这么随便?” 随便? 陈知惠被气笑了,妈的,她空窗五年,foronenight的对象就他一位好吗! “你第一次,有情结,我能理解,但也不全是我的错吧?是,我先亲的你,可你也没拒绝啊,房间是我开的,但不是我拽你上去的吧,你没吻我?没脱我衣服?你没爽——” 突然,咚的一声。 陈知惠眼皮开始跳了。 “陈、陈总。”林业发誓,他不是故意偷听,他赶紧捡起掉到地上的手机,余光忍不住偷瞄和陈总发生劲爆艳事的那位。 王匪转头看过去。 林业二度震惊:“王……王总。”完了,他大堂经理的位子摇摇欲坠了,他深呼吸,冷静下来,“你们继续,我去忙了。” 林业迅速撤离了事故现场。 “你住哪一间?” 陈知惠不说。 王匪沉住气:“你确定要在这儿说?” 陈知惠很少住帝律公馆,她在酒店给自己留了间套房。 走廊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儿,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电梯,去了三十三楼。 陈知惠用钥匙开了门,王匪跟着她进了房间。 一进门,王匪先发制人:“我们是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想我怎么负责?” 这个问题,王匪思考了很多天。 他喜欢陈知惠吗? 他觉得不太可能,在那一晚之前,他们只是陈总和王总的关系,纯纯粹粹的商务关系,他顶多是欣赏陈知惠的工作能力。是,她很漂亮,但漂亮的女人多得是。那一晚之后喜欢上了她?也不可能,女人才容易因性生爱。 他是男人。 对,他是男人,男人是一种自尊心极强的生物,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 “我们再试试。” 不该让他进来,两个没喝酒的单身男女共处一室太奇怪,陈知惠不自觉地后退,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什么?” 他走近。 她已经被逼到墙角了:“别靠那么近。” 她不自在,耳根发烫,赶紧别开头,深呼吸,耳边,男人的声线又低又沉。 “你不是说我活差吗?再试试。” “……” ------题外话------ **** 下一更,大概三个小时后 7017k 470:你得还,三次(二更) 陈知惠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不想试。” 她挪动脚,往旁边移。 王匪抬起手,撑在墙上:“你得还。”他个子太高,把灯光都挡住了,随着他身体一起压向她的还有侵略性极强的压迫感,他用目光控着她,“还三次。” “……” 呵,算得真清楚。 哼,人菜瘾大!斤斤计较! 陈知惠伸手,抵在王匪胸口,隔开距离:“王——” 王匪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他对循序渐进的撩拨没有耐心,手直接摸到了陈知惠后腰,拉起衬衫。 陈知惠推了他几下,没有推开,张嘴欲阻止,却放了他进去。他的吻给人一种错觉,好像他很会,又像完全不会,直接、莽撞、不温柔,而且掌控欲很强。她稀里糊涂地攀上了他的肩膀,是还债心理还是什么心理,她也不清楚,总之就很混乱。 三次王匪只用了一次,结束后他问陈知惠。 “差吗?” 陈知惠:“……” 不想动,不想理他。 他下床,捡起衣服穿上,后背对着陈知惠:“剩下的下次还。” 陈知惠:“……” 怪谁,她自己造的孽。 ***** 商领领去了帝律公馆方家,方太太乔文瑾今天没有随丈夫出席慈善晚会,她忙着准备明天的花艺茶话会,帝律公馆的太太们都收到了她的邀请。 商领领车上有一箱花瓶,是陆女士帮乔文瑾在华城花卉市场挑的,陆女士托商领领带过来。 乔文瑾见到商领领有点不自在,也有点心虚,毕竟她以前说过商领领的闲话。她其实不是很喜欢说别人闲话,就是帝律公馆的太太圈特别喜欢谈论商领领,她身在圈中,难免被“洗脑”。 商领领放下花瓶,没有寒暄:“我回去了。”她喊了声乔姨。 乔文瑾想到了商领领小时候,杨姝也不是总被关着,也有正常社交的时候,方家和商家离得近,乔文瑾和杨姝关系还不错,商领领小时候叫过她几次乔姨。那时候,商领领与她家老二还是玩伴。 乔文瑾越想心越酸:“不再坐坐吗?” “不了,已经很晚了。” 商领领眼里带着笑,乖巧又礼貌。 “领领。”乔文瑾走到商领领面前,面带歉意,“对不起啊,以前一直对你有偏见。” 她笑了笑:“没关系。” 乔文瑾不禁反省,挺好的一姑娘,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呢?小魔女的外号是怎么传出来的? 一开始好像是因为商淮序,后来陆陆续续传她打人、虐待保姆、残杀动物、用笼子囚禁小情人…… 乔文瑾有点自责,其实她从未亲眼见过这些事情,却相信了传言,也不让家里的老二跟商领领玩(主要还是她家老二小时候老被打)。 方家的老二正好回来了,和商领领在院子里碰到了。 “你怎么在我家?” “帮我家陆女士送东西。” 突然,树叶簌簌。 树上有个活物一跃而下,落在了商领领脚边。 “喵。” 是一只很漂亮的白色布偶,它仰着脑袋,用爪子扒拉商领领的裙摆。 商领领蹲下,摸摸布偶的头:“这是你家的猫?” “嗯,我妈养的,是我妹。”方路明也蹲下,晚上喝了酒,有点微醺,“你不知道吧?它跟景召他妈养的那只是亲姐妹。” 原来是倩倩的姐妹。 “它叫什么?” “方嫣嫣。” 商领领把方嫣嫣抱起来,塞到方路明怀里,:“在这等我一下。” 她跑出去了。 方路明抱着猫,在原地等:“你干嘛去啊?” 商领领去车里,把翡翠项链拿来,戴到方嫣嫣的脖子上。方嫣嫣有点胖,大小刚刚好,戴着不会掉。 商领领侧身站着。 方路明看到她裸露的后背,自动移开目光:“你干嘛呢?” “好看吧?” “什么?” 商领领摸摸方嫣嫣脖子上的翡翠项链:“给你妹妹的见面礼啊。” 灯光下,那翡翠珠子透绿透绿的。 “这不会是你在拍卖会上拍的那条吧?”方路明也是刚刚听他爸说的,说商领领在拍卖会上豪掷千金,拍了条项链。 “就是那条。” 方路明欣慰地拍拍方嫣嫣的脑袋:“嫣嫣,你傍上大腿了。” 轰隆! 突然电闪雷鸣,方嫣嫣跳下地,瞬间就蹿没影了。 天眼看着要下大雨,方路明问:“你怎么回去?” 商领领晚上喝了酒:“叫代驾。” “在我家住吧。” 商领领没有住方路明家,她回了商家的别墅,别墅里亮着灯。 宁姨听见开门声,往外边瞧了瞧:“小小姐?” “我要在这里住一晚。” 何婉林母女搬走之后,商领领留下了宁姨看宅子。 “我这就去帮您铺床。” 轰隆! 大雨将至,狂风大作。 陆常悠的司机把车停在了陆家门口,他先下车,为陆常悠拉开车门。 陆常悠下了车。 “喵。” “喵。” 猫叫声从方家的方向传来,陆常悠看过去。 又一声轰隆,闪电与灯光交汇,光照清了布偶脖子上的翡翠。 陆常悠脸色瞬间难看了。 ------题外话------ **** 晚安,艾瑞巴蒂 7017k 471:小魔女的囚禁play(一更) 树叶在颤栗,灯下的影子摇晃,观景池里水波动荡,池中的红鲤不安地游来游去,是暴风雨要来了。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攒动,闪电将黑漆漆的天劈开一道裂缝,一只黑色塑料袋被风卷到了高空,在光的裂缝里变换着各种扭曲的形状。 雷雨前的夜压抑、暴烈,有种悲壮的残破感,又有痛快淋漓的毁灭感。 商领领很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足够厚重。 手机响了,在她推开花房玻璃门的那一刻。 “到家了吗?”景召知道商领领今晚参加了拍卖会。 “我在帝律公馆。”商领领走进花房,把灯打开,“要下雨了,我明天再回去。” 里面的花被宁姨照料得很好,门口有一株沙漠玫瑰,花苞全开了,绽放着一簇一簇的红。 “你一个人怕不怕?” “不是一个人,宁姨也在。” 暴风将至,景召有些不放心商领领:“我过去找你。” “你回来了?” “嗯,刚下船。”他说,“我带个人过去。” “谁啊?” “陆常悠的故人。” 景召去三龙岛之前,没有说是去做什么,商领领现在知道了,是和陆常悠有关。 景召电话里说,天气不好,路上非常堵,可能会要很久,让商领领不要等他。 她说好。 自然是要等的。 挂了电话,商领领听到有人大喊。 “商领领!” “商领领!” 商领领抬头,看向左上方。 商家旁边就是方家。 方路明站在他房间的阳台,能看到商家的花房,隔着一段距离,他怕商领领听不到,冲她大声地喊:“在干嘛呢?” 这只扰民的狗头。 商领领用手机发消息过去 商领领:【别那么大声说话】 方路明:【我在我家,我乐意】 他在上面耸肩嘚瑟,好不幼稚。 商领领:【打雷的时候大声说话会被劈】 方路明:【哪个傻子骗你的?】 商领领:【你】 方路明:【…】 那是高一的事。 高一的时候商领领和方路明关系不好,方路明把她当童年阴影,而且那会儿他叛逆,看商领领不顺眼,觉得她的存在就是对他公馆小霸王威名的挑战。 放学回帝律公馆的路上,商领领走在方路明前面。 他把书包扛在肩上,校服被马克笔涂得花花绿绿的,刘海长得能遮住眼睛,整个一痞气中二少年:“喂,商领领。” 商领领没回头。 他走快点:“你读文还是读理?” 她当他是空气。 公馆小霸王受不了这个委屈,大吼一声:“商领领!” 顿时,整个街上的人都在看他。 商领领回了头。 眼神一对上,商领领一皱眉、一冷眼,那股阴郁暗黑的气质出来,方路明怂了,但他不能让商领领看出来他怂了。 当时正在打雷,但还没下雨。 “打雷的时候大声说话会被劈。”给自己找完了理由,他声音弱了好多,可以称得上是乖顺恭敬了,“你读文还是读理?” 冷漠的少女面无表情:“读文。” 很好。 方路明选了理科,为了躲开他的童年阴影。 然后,他在理科班看到了商领领…… “大晚上的不睡,”方路明也来花房了,“搁这儿赏花呢。” 商领领扫了一眼他粉绿粉绿的睡衣,露出了十分不能理解的困惑:“你现在为什么不怕我?” 以前方路明特别怵她。 “因为知道了你不吃人。”方路明刚洗头,帅气地捋了一把头发,“小爷现在成熟了,再怕你一小姑娘像什么话?” 商领领心想,应该是共享事业给了方小爷自信。 她在看一盆花。 方路明也蹲过去,不认得她看的是啥花:“不过你小时候是挺可怕的。” 商领领歪着头:“哪里可怕了?” “你想想你干的那些事儿。” 她想了想:“狗不是我杀的,老鼠也不是,保姆她偷了钱,抠娃娃的眼珠是想给娃娃安上红宝石的眼睛,我也不是神经病。” 她小时候都解释过,但很多人只愿意相信他们想相信的。 方路明理直气壮地指控:“我又没说这些,我说的是你打我的事。” 别人的青梅都是甜甜的果肉做的,他的青梅是钢筋混泥土打的。 商领领:“……” 好吧,她无法反驳。 “我第一次撞见你干坏事就是在这儿。”好多年前的事儿,方路明至今记忆犹新,“你关了个小男孩在这里面。” 还记得那小男孩长得有几分姿色。 “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啊?” 应该不是帝律公馆的,帝律公馆的方路明一定认识。 不像外面怒号的天,商领领眼里晴空万里:“是景召。” 方路明:“!” “孽”缘竟开始得这么早,好匪夷所思,方路明感觉有点心惊肉跳:“你那么小就惦记上他了?” “当时只是想跟他玩。” “想跟他玩你就关着他?”囚禁y啊,不愧是公馆小魔女。 那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商领领玩。 ------题外话------ **** 二更在三小时后 7017k 472:小领领与小景召的故事(二更) 那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商领领玩。 “小魔女来了,快跑!” 其实她只是路过,同龄的小孩们看到了她,就像童话里的女巫突然出现了,王子公主们一哄而散。 有人绊倒了,坐在地上惊恐地哇哇大哭。 商领领认得她,是谢家的小孙女,谢鑫鑫,她哭得很大声。商领领走过去,把手里的洋娃娃递给她。 因为她哭得太烦了。 洋娃娃的眼睛被商领领抠下来了,还没来得及安上红宝石。她最喜欢红宝石,因为很漂亮。 谢鑫鑫拍开她的手,洋娃娃掉在了地上,七八岁的孩子,力气不知为何那么大。 “你滚开,快滚开!” 就好像商领领会吃人一样。 商领领捡起掉在地上的洋娃娃,掸了掸上面的灰,自己一个人走了。如果她会吃人就好了,那她要把谢鑫鑫吃掉。 她抱着洋娃娃,一个人走在路上。 “喂。” 有人叫她。 她没有理,她不想理任何人了。有人跑过来,从后面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服。 她回头,是一个长得比她高、长得很漂亮的小哥哥,比红宝石还要漂亮。 他把手伸向她:“你的东西掉了。” 是她的红宝石的发卡。除了爸爸妈妈,终于有人愿意理她了。 如果再有人问她:你最喜欢什么? 那她一定回答:小哥哥和红宝石。 小哥哥每天都会路过陆家的门口,每天会路过三次。 这天,小哥哥又站在陆家别墅外面的那条路上,商领领坐在自家别墅的围墙上面。她像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小公主,穿着漂亮裙子,抱着洋娃娃,身后有一棵又高又大的树,像极了格林童话里的森林篇。 “你在等谁?” “上面很危险。”他说。 靠放在围墙上的梯子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上面很危险。” 她高高坐着,晃着腿,歪着头看他。 他走到围墙下面。 她在上面笑:“你是谁家的小哥哥?” “小心!” 梯子被风吹动,滑向了她。她被砸中,从高高的围墙上掉下来。 他伸手接住了她,被她的重量压得跌坐在了地上,右手撑在了玻璃碎片了。血立马流出来,弄到了她裙子上。 一定很痛。 她抓住他的手,给他吹吹。 陆家的门突然开了,有人从里面出来。小哥哥把手拽开,转身走了。 商领领突然好难过。 小哥哥的家在公馆的最北边,家中只有一位老爷爷,她听爸爸说,老爷爷的家人都在国外,小哥哥是他的亲戚,小哥哥是来帝都探亲的。 小哥哥的手指伤得很严重,可能要留疤了,包着厚厚的绷带。 她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他,她跑过去:“手给我看看。” 他只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从陆家门前路过,但走得很慢。 她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会留疤吗?” 那时候她想,她一定要负责啊。 但是他不理她,也不和她说话。 她有点生气:“喂!”她抱着洋娃娃,跑到他前面,“你叫什么名字?” 他停在陆家别墅外面的树下。 “你怎么不说话?”她把手里的洋娃娃塞到他怀里,“送给你。” 洋娃娃的眼睛被她抠掉了,但是上面已经镶上了珍贵红宝石,很大一块,是她最喜欢的。 “你收了我的洋娃娃了,以后只能和我一个人玩。” 爸爸很喜欢妈妈,爸爸总跟妈妈说:你不能跟别的男人说话,你是我的,你只能跟我说话,只能属于我。 她也很喜欢小哥哥,所以小哥哥也只能跟她玩。她要像爸爸那样,把喜欢的都藏起来,装在盒子里,装在笼子里,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连着几天,他天天都会路过陆家,她就天天在那里等他。 “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来探亲的吗?” “你以后会一直住在公馆吗?” “你还会走吗?” “你在等谁呀?” “你要不要吃我的糖?” “我有红宝石,送给你好不好?” “……” 他一个问题都不回答,他很不爱说话,比她还要不爱说话。他总是一个人,他没有伴,她也没有伴,她心想,他们是同类啊。 他只和她说过两次话,一次是她掉了东西,一次是她快掉下来了。让她从墙上掉下来会很危险,所以她决定了,去他面前掉东西。 果然,他跟她说话。 “你的娃娃掉了。” 她故意不回头。 他帮她捡起来,走到她前面,递给她。 她笑了,好开心:“谢谢。” 又过了一天。 “你的手链掉了。” 又过了一天。 “你的玩具掉了。” 又过了一天,她的糖掉了。 但小哥哥没有再叫住她。 她气呼呼地跑回去,用最凶地表情问他:“你为什么不叫住我?” 他说起话来像个大人:“你是故意的。” 她捡起糖:“谁让你不跟我玩。” “我要回家了。” 他说完走了。 小魔女心想,笼子要刷什么颜色呢?粉丝一定很好看,还要镶上红宝石,会更漂亮。 她生气了,第二天没有去路上等他。 “小哥哥。”是谢鑫鑫,穿着粉粉嫩嫩的公主裙,“你可以帮我把球扔过来吗?” 她的足球滚到了男孩脚边。 他捡起来,踢过去,踢得很准,球刚好停在谢鑫鑫的面前。 “小哥哥,我们一起踢球吧。” 他说:“我不踢球。” 谢鑫鑫失望地离开,可是一转头,看到了商家的小魔女。 谢鑫鑫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你、你让开。” 商领领拿着一根黑色的魔法棒,戴着黑丝蕾丝的小礼帽,表情冷冷酷酷的:“小结巴。” 谢鑫鑫又气又怕,要哭了:“小、小、小魔女……” 小魔女是吧? 小魔女捡起一块石头,不大的石头,丢到谢鑫鑫身上,恶狠狠地说:“不准哭。” 谢鑫鑫好怕,捂住嘴,泪汪汪地打了个嗝。 商领领又捡起一块石头,丢她身上:“不准你找他玩。” 谢鑫鑫呜呜呜。 商领领还要去捡石头,手被别人抓住了。 “不能打人。” 他说她! 连她爸爸都舍不得说她,他居然说她!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只要他告诉她了,她就原谅他。 “我没有名字。” “你骗人。”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我妈妈还没有给我取名字。”爸爸叫他小九,爸爸说,他的名字会留给妈妈来取。 她不生他的气了,伸出手,摊开掌心,掌心里有她最喜欢的巧克力:“我叫商领领。” “我知道。” 帝律公馆没有人不认识商家的小魔女。 他接了她送的巧克力:“等我有了名字再告诉你,但你不能随便打人。” 她咧开嘴:“好~” 小魔女不爱笑,但她笑的时候很乖。 ------题外话------ **** 有些回忆前面写过一丢丢,这一章是完整的领领的视角。 独孤求票:晚安 7017k 473:陆常悠被绑真相(一更) 房间里灯亮着,门没有关,粉色的波斯地毯从门口铺到了床边。 “领领。” 商领领坐在地毯上:“嗯?” 地毯上到处都是玩具和零食。 商淮序走过去:“我们领领在做什么?” “挑礼物。” 她在一堆玩具和零食里挑挑拣拣,把喜欢的找出来,装进狮子头的书包里。 “宝贝要送人礼物吗?” “嗯。” 她有朋友了,商淮序很欣慰,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要送给谁?” “一个哥哥。”她把动物世界的碟片装进书包里。 “哪个哥哥?方家那个吗?” “方路明他不跟我玩。”她也不要跟方路明玩,方路明大班的时候还玩泥巴。她开心地告诉商淮序,“是另外一个小哥哥。” “领领很喜欢他吗?” “嗯!” 商淮序很是动容。 他家宝贝很少这么开心,若是她再大些,他定要把那男孩弄来送给她玩。 八月,有蝉鸣。 商领领搬一把椅子去院子的后门口,带上挑好的礼物,满满一书包,坐在那里等。 往日,小哥哥每天都会路过陆家门口三次,早中晚各一次。 方路明那个玩泥巴的傻子路过了三次。 商领领手里的洋娃娃是米色,红宝石的眼睛很好看,却也很吓人。 她爱穿裙子,裙摆大大的,更衬得她小小一只,不笑也不说话,很像方路明看过的《森林城堡》里那个卖毒苹果的恶毒小女巫。 他门牙前两天掉了,说话漏风:“看什么看,路又不四(是)你家的。” 商领领伸手摸到袋子。 他撒腿就跑。 她从袋子里摸出一颗糖,剥掉糖衣,放进嘴里。 她吃了很多糖,地上扔了许多糖衣,天已经黑了,小哥哥依旧没有来。 第二天。 商领领搬凳子过去,继续等,小哥哥还是没有来。她很不开心,去了公馆最北边那户人家。 一位老爷爷来给她开了门:“你找谁?” “住在这里的小哥哥。” 老爷爷神色很焦急,似乎有什么急事,随意打发了一句:“他不住这了。” 老爷爷说完就急匆匆地关上了门。 天黑了,月亮出来了。 今天是农历七月半,人间鬼节,是商家小魔女的生日。 商淮序给他的宝贝准备了蛋糕、坠满了宝石的裙子,还有一屋子精美的礼盒。 商领领一个盒子都没拆,她不喜欢那些礼物。 商淮序便问她:“宝贝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要一个金笼子。”妈妈还在笼子里哭,她听到了,她说,“上面的钻石要超级大颗。” 不听话就要关进笼子里。 爸爸问她要笼子做什么。 “要把小哥哥关起来,只和我一个人玩。” 轰隆! 飒飒骤风雨,隆隆隐雷霆。 轰隆! 陆常悠突然惊醒,睁开眼,屋外的大雨倾盆而下。 外面很吵,好像有人在拍门,金属撞击的声音令她头疼,她走出房间。 “谁在拍门?” 齐姨说:“不知道是谁,赶了两次也不走。”齐姨不好自作主张,上前询问,“大小姐,您看看是不是认识的人?要不要让保安过来?” “我看看。” 陆常悠刚抬脚,林浓走下楼梯:“谁来了?” 季攀夕还在外面应酬,不在家里。 陆常悠对林浓冷冷淡淡的:“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林浓止步,站了会儿,回二楼。 外面雨太大,从可视门铃的屏幕上看不太清楚门口那人的脸,但有几分熟悉,陆常悠拿了伞出去。 齐姨走在前面,把门打开。她刚拉开一个门缝,拍门的人冲了进来。 是个男人,头发很长,胡子拉碴,身形柴瘦佝偻。他浑身湿透,跪在了陆常悠面前。 陆常悠被他惊吓住了,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借着光看他是何人。 “铁先生吗?” 铁济沙是季修的朋友,陆常悠以前见过他,但不怎么喜欢他,季修很多酒肉朋友,陆常悠都不喜欢,也劝过季修不要同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来往,只是季修平时里不是玩音乐就是喝酒玩牌,身边来来去去的,都是些陆常悠看不上的人。 季修去世之后,他的朋友陆常悠都没有再见过,不知道这位铁先生为何突然找上门,还莫名其妙地跪在了她面前。 陆常悠有点不悦,拢了拢身上的披肩:“你这是做什么?” “陆大小姐,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他跪趴在地上,不停地往前爬,似乎受了什么惊吓,满脸惊慌,疯疯癫癫的样子,“求你原谅我,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陆常悠与他并不熟,皱着眉后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给齐姨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叫保安。 铁济沙趴在地上,突然抬起头来,猛扇了自己两巴掌:“我罪该万死,我猪狗不如,我是畜生,我不该贪图你的美貌,不该对你做那种事。” 陆常悠按住了齐姨拨电话的手:“你说清楚。”披肩掉在了地上,她完全顾不上,唇微微地颤抖,“你对我做了什么?” 突然闪电,还伴着雷鸣。 铁济沙慌慌张张地回了一下头,又立刻转回来,快速地说:“和九爷没关系,是我绑架了你,是我迷……**——” 陆常悠大喊:“你住口!” ------题外话------ *** 二更马上来 7017k 474:陆常悠被虐到崩溃(二更) 陆常悠大喊:“你住口!” 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在颤栗,目光死死瞪着跪在地上的男人,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避。 铁济沙跪着往前爬,扑过去抓住陆常悠旗袍的衣摆,一双眼睛殷红如血:“我求你,求你让他放我一条生路。”手腕上的衣服往下滑,露出全是伤痕的手臂。 陆常悠整个人都僵硬了,脚动不了,张着嘴,呼吸不畅。 他? 他是谁? 铁济沙再一次惊恐万状地回头。 陆常悠慢慢抬头。 铁门外面还站着个人,闪电的光劈在了他身上,他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伞面遮住了他的脸,陆常悠只能看到他握伞的手。 “谁在那里?” 黑色雨伞稍稍后仰,脸部的轮廓缓缓露出来,光线不强,但丝毫没有暗淡那副浓颜。 是景召。 雨声把他的声音掺得有些模糊:“他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吗?” 他过来是来“送礼”的。 陆常悠眼神渐渐变得愤恨:“是你让他这么说的?” 铁济沙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她怎么会信?她早就认定了是景九祁绑了她,因为当时她被摘下头套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景九祁。 景九祁狡辩说是他之前的下属做的。 她不信,一个字都不信,不让她离开的分明就是景九祁。 景召料到了,没有同陆常悠多费口舌,他看向还跪在地上的铁济沙:“还有没有更细节的?有没有除了当事人别人不知道的?都说给她听。” 铁济沙被景召的人整怕了,瑟瑟发抖地一股脑全招了,冲着陆常悠招了:“你穿的是绿色的裙子,米白色的高跟鞋,中、中途你醒了,一边大叫一边——” 陆常悠冲上去,一巴掌打断他的话,红着眼疯了似的大喊:“你住口!住口!” 景召淡淡的语气:“继续。” “你一边大叫,一边求我放过你,你说你有钱,可以——” 陆常悠彻底崩溃了,她捂住耳朵:“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铁济沙回头看景召,景召没有说继续,他便闭嘴,瑟缩在一边,不敢大喘气。 雨砸在伞面上,滴滴答答,声音很杂、很吵,让人烦躁,让人心情很糟。景召并不觉得痛快,只是厌恶眼前这个女人。 她凭什么?凭什么给他父亲留下污点。缅西三洲的英雄,不容任何人抹黑。 “绑架你的是铁济沙。”景召眼神冷漠至极,他字字掷地有声,“幕后主使是你的丈夫,季修。” 陆常悠感觉她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天旋地转,视线开始模糊:“不,你在撒谎,你——” 彷如脊柱被人抽走,她猛地往后倒。 齐姨立马扶住她:“大小姐!” 景召面无表情地看着,眼里没有丝毫动容,漂亮的一副皮囊像妖精画的皮,在这一刻,他身上有种不真实的、令人恐惧的假面感。 陆常悠大口喘息着,雨伞被风吹斜,雨水凶猛地往她口鼻里灌,她毫无往日的仪态,狼狈不堪。 “你是……小九?” ------题外话------ **** 抱抱我召宝。 浅求一下月票。 7017k 475:景召的身世,老九爷的前尘 “你是……小九?” 景召不作答,转身走进夜幕里,没有回头。 铁济沙见他就这样走了,立刻爬起来,拼命往外冲。 陆常悠被搀扶着站了起来,头发被雨水淋得湿哒哒的,凌乱地黏在脖子上。 “那个人说的话,你要是敢对外说一个字……” 威胁的话没有说完,也不用说完。 齐姨慌忙应道:“大小姐放心,我什么也没听到。” 陆常悠摇摇晃晃地往屋里走,齐姨在后面给她撑伞,一进屋,陆常悠昏倒在地。 “大小姐!” ***** 商领领来接景召了。 “他跑了。”她指了指景召身后。 铁济沙冒着雨,趔趔趄趄地往外跑。 景召收了雨伞,走到商领领的伞里,接过她的伞:“不要紧,王匪在外面。” 商领领忍不住回头看。 景召把雨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一些:“他说的你都听到了?” “隔得有点远,听到了大概的。” “有想知道的吗?” “我想知道关于你的那部分,你怎么出生的,怎么长大的,小时候为什么来帝国,为什么会在公馆失踪。” 商领领还记得,儿时她在后门口等了景召三天。 景召把自己的雨伞给她拿着,腾出手搂在她肩上,带着她再往伞里走一点。 “铁济沙以前是goldenworld的员工,他为了钱,泄露了集团的保密信息,被我父亲除了名。他和季修是在赌场认识的,季修委托他绑了陆常悠。陆家在国内有钱有势,所以铁济沙把人带到了维加兰卡。我父亲原本是去处置铁济沙,但让他给逃了,他来不及带走陆常悠,就把她留在了藏身的地方。因为有人目睹了铁济沙逃走,我父亲的下属以为现场没有人,说了一些很机密的事情,刚好被陆常悠听到了,当时我父亲有两个选择,杀了陆常悠,或者带走她。但不能放了她,至少在那件机密的事完成之前不能放她。” 已经到商家了。 景召收了雨伞,牵着商领领进屋。宁姨已经睡下了,在院子、客厅都留了灯,桌上还留了一壶热茶。 景召倒了一杯茶给商领领:“就这样,我父亲带走了陆常悠。陆常悠想尽各种办法逃走,都没能如愿。她太想离开,就用自己做诱,自愿当了我父亲的人,只是她没料到会有了我。也是因为我,我父亲改变了主意,没有放她走。” 景九祁错信了一件事,以为天底下的母亲都会对自己的孩子心软。 陆常悠是个例外,她的心是铁做的。 景召平静得像在讲别人的事:“后来她还是逃了,利用我。” 陆常悠用削尖的牙刷柄刺在了他的脖子上,以此为要挟。 他其实能挣脱,但没有挣扎。父亲也能让陆常悠走不了,但放任她离开了。 “八岁那年,我来帝国是为了见她。当时我太小,看不透人心,不懂她和我父亲之间有什么误解,所以对她还抱有一丝幻想。我在公馆失踪的那几天是被她关在了陆家酒窖里,是陆女士把我抱了出来。” ***** 八岁,是还会渴望母爱的年纪,父亲总是叫他小九。 初到帝国的小九始终记着父亲的话,不去打扰,每天只路过陆家别墅门口三次。 陆常悠其实看见过小九,但没有认出他。只当他是路过的、是别人家的小孩。 那天,小九也像往常一样,路过陆家。他还没有走远,一辆豪车停在了陆家门口。 两个小孩从车上下来。 小九知道那两个小孩,他们是季修的孩子,他来帝国的第一天就知道了陆常悠在帝国有丈夫。 “老师跟我说你在学校受伤了,伤哪里了?” 听见陆常悠的声音,小九不自觉地停住了脚。 “这里。”小姑娘娇滴滴的,伸出手指给陆常悠看。 “怎么弄的?” “被文具盒夹到的。” 陆常悠看了看她手上的伤,青紫了一小块:“下次小心点,不要冒冒失失。” “知道了妈妈。” 一家三口进了家门。 小九低着头,看自己的手,前些天受伤的手指今天刚拆线。 陆家的大门没有关严,他鬼使神差走进了陆家,想让陆常悠也看一看他的手指。 院子里只有陆常悠在。 “你是谁家的小孩?”她在打量景召,神色冷厉,对小九的擅闯感到不悦。 八岁的小九比同龄的小孩要高一些。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花了很大的勇气,黑白分明的瞳孔里还是露了怯:“妈妈。” 他只叫了这一句,带上了他所有的期待。 陆常悠手里浇花的壶掉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换。她的眼神像看到了脏东西,厌恶到了极点,忍不住愤怒。 小孩的感知力是很敏锐的。 小九悄悄把受伤的手放到了背后,他记得父亲说过,伤口只能给会心疼自己的人看。 他不该来,不该来帝国,不该来陆家。寨子里的传闻都是真的,他的妈妈厌恶他、不要他。 门外有脚步声,今天会有客人上门。 陆常悠绷着脸:“你跟我来。” 小九犹豫了片刻,跟上去了。 陆常悠带他进了酒窖。 ------题外话------ **** 景召是九爷之子,前面就写了的,景召说过景九祁是生父。 472有个我写忘了的地方,召宝八岁的时候已经取名字了。我已经改了哈。 7017k 476:小景召被小景见发现(一更) 陆常悠带他进了酒窖。 她把门关上。 “你父亲也来了?” “父亲没来。” “是谁带你来的?” 陆常悠神色冷漠,语气像在审问。 小九没有回答。 “大小姐。”齐姨在外面敲门,“韩夫人来了。” 韩夫人是陆常悠的闺中好友,二人约了一起吃饭。 陆常悠冷声警告:“不准出声,不准出去,不准再叫我,我不是你妈妈。” 这是陆常悠和小九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陆常悠从酒窖出来,等在门口的齐姨朝里面匆匆看了一眼。 “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 陆常悠把酒窖锁上了。 齐姨心里害怕,但也不敢对外说什么,抱了一床被子去酒窖,还拿了些食物和水。 小九没有哭闹,酒窖建得深,哭闹没有用,明腾定期会联系他,很快就会来找他。 等回了维加兰卡,他要向父亲请罪,是他错了。 陆常悠编了个丢东西的理由,去物业那里看了监控,知道了小九的落脚处。当天晚上,她去了一趟公馆最北边的那栋别墅。 刚好,住在别墅里的老先生出来寻人。 这位老先生陆常悠没有见过,但老先生明显认得她,外出的脚步停了下来。 陆常悠开门见山:“小九在我那里。” 老先生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说:“我去带他回来。” “我就是专程来跟你打招呼的,小九会先在我家住着,等他该回去的时候,你再来接他。” 她不能让他在外面到处乱晃,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 老先生也是受人嘱托,做不了这个主:“这不合适。” “他来帝都不就是来见我的?” 这倒是。 这一点老先生知道,他不禁打量面前的人,看着属实高傲冷淡了些。 但说出的话还算中听。 她说:“我也很长时间没见他,想跟他多相处两天。” 老先生知道陆常悠是小九的生母,寻思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到了第二天,老先生找了个人去陆家外面盯着,一天下来,没看小九的人,也没听到声音。老先生不太放心,就给明腾打了电话。 明腾说立刻赶过来。 因为小九身份特殊,事情不宜闹大,也怕消息走漏出去,老先生不敢贸然去陆家要人。 夜里,陆常悠被齐姨叫醒。她在睡裙外面套了件衣服,去了酒窖。 “大小姐,这孩子已经烧了两天了。”酒窖里温度低,别说是小孩,大人也久待不得。 小九蜷缩在地上,脸颊被烧得通红。 陆常悠走过去。 他突然睁开眼睛,意识昏昏沉沉,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服,含糊不清地喊她:“妈妈……” 这孩子的眼睛,太像景九祁。 这两天她夜夜噩梦缠身,那些她以为已经忘了的记忆又卷土重来,不停地折磨她。 他为什么要出现?他不该出现。 愤恨在一刻占据了她整个大脑,她没有办法思考,本能地掐住小九的脖子,想让他住嘴:“你别叫我,别叫我!” 小九吃力地抬起手,试图挣脱,因为缺氧,原本惨白的脸涨得通红。 陆常悠已经失去了理智。 齐姨看得心惊肉跳,好一会儿才缓过神,赶紧过去拉开。 “大小姐!” “大小姐!” 陆常悠仿佛听不到,眼角一片猩红。 齐姨怕闹出人命,强行拽开了陆常悠的手。 小九重重摔在了地上:“咳咳咳……” 还有气。 齐姨松了一口气。 小九没有哭,摸到一块石头,握着石头往后退,他抬起头,防备地看着陆常悠。 “去找点退烧药来。”陆常悠瞥了小九一眼,转身往外走,“别惊动了老爷子。” 等酒窖的门锁上了,小九才红了眼睛。 隔天,陆家的二小姐陆常安带着儿子景见来帝律公馆探亲。 陆家二小姐因为与保镖私奔,被老爷子陆定松逐出了陆家族谱,她不被允许进陆家别墅,不满四岁小景见背着个儿童水壶自个儿进了屋。 “外公。” 小家伙戴着顶小黄帽,声音好奶。 陆定松看见小乖孙心都化了,一把抱起来,嘴笑得快咧到了耳根:“我的宝贝乖孙来了。” 陆定松很疼景见这个宝贝乖孙,毕竟他就这么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外孙。 他陪乖孙玩了会儿,把他带到书房,抱在腿上,手把手地教他的乖孙——涂鸦。 “乖孙。” “嗯。” 小景见手里握着陆定松那支谁都不准碰、价值一套房的毛笔,在画小乌龟。 “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外公都买给你。” 四岁的男娃娃长得太好看,被妈妈穿上了粉色的衣服,像个女娃娃:“我已经有很多玩具了。” 陆定松瞅了瞅门口,小声地问:“你妈妈有钱给你买玩具吗?” “有。” “家里有几辆车?” 小景见掰手指数了数:“四辆。” 陆定松颇欣慰地勾了勾嘴角,还好,给那逆女的楼没被她败光。 不管那个逆女了,饿死也是她的事。 “宝贝饿不饿?” “嗯。” “外公去给你拿好吃的。” 陆定松把小景见放在了椅子上,出去买吃的去了。 小景见画着画着停下了笔。 有声音。 ------题外话------ **** 二更三小时后 7017k 477:陆女士突然当了姨(二更) 小景见画着画着停下了笔。 有声音。 他放下毛笔,跳下椅子,在书房里找了一圈,没有人。他把耳朵贴到墙上去听,有人在敲敲敲。 “谁呀?” 他出去看看,季攀夕和季寥寥都在写作业,没有在躲猫猫。 那是谁呀? 小景见很好奇,跑出去,到院子里找,然后找到了一扇门,他壮着胆子靠近。 “景见少爷。” 齐姨过来了:“你去别处玩,那边没人。” “有人在躲猫猫,我听见了。” “没有人,你听错了。” “哦。” 小景见回书房去了。 外公给他拿了很多小零食,他长了蛀牙,不能吃太多。 “外公,你听到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外公没听到啊。”陆定松有点耳背。 小景见吃完手里的饼干,把手擦干净,抱着水壶吸溜了几口:“我吃饱了,要出去玩了。” 他去了方家。 他妈妈在方家。 “妈妈。” “你怎么出来了?”陆女士正和闺蜜吐槽老公呢。 小景见乖巧地叫了声乔姨,然后跟妈妈说:“外公家好奇怪,书房下面有人在躲猫猫,一直敲敲敲。” 陆定松的书房下面是酒窖。 酒窖的钥匙还和以前一样,放在了老地方,里面很冷,陆女士一进去就打了个寒颤,最先入目的是几个用来装酒的木桶,木桶后面的空地上铺了被子,被子上面躺着个人,弓着身体缩成了一团。 竟是个孩子! 陆女士急忙跑过去,蹲下来,检查孩子身上有没有外伤。 “孩子。” 他没有反应。 陆女士轻轻推了推:“醒醒。” 齐姨发现门开着,着急忙慌跑了进来,看见陆女士吓了一跳:“二、二小姐。” “他是谁家的孩子?是谁把他关在这里的?” 齐姨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 陆女士一摸小孩的头,还烫着,没耐心等了:“你再不说,我就去请老爷子了。” 齐姨这才松口:“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是大小姐把他带来的。” 又是陆常悠那个疯子。 陆女士抱起孩子就往外走。 齐姨是陆家的佣人,比起被撵出了陆家的二小姐,她更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大小姐,她赶紧上前去拦:“二小姐,你不能带他走。” 陆女士救人心切,发了好大的火:“滚开!” 陆家的龙凤胎在客厅写作业,都听见了外面的声音。哥哥季攀夕没有理会,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事情,妹妹季寥寥是个沉不住的性子,停下笔来东张西望。 “谁在外面啊?” 正在插花的陆常悠抬起头来:“好好写作业,别分心。” 小姑娘嘴上哦了声,眼珠子转来转去,哪里静得下心。 陆常悠看了一眼书房,老爷子还在里面。她起身,出去。 陆女士抱着小孩已经走到了门口。 陆常悠站在台阶上,没有下去:“你要带他去哪?” “医院。” 她冷漠,也很冷静:“别多管闲事。” 陆女士想不通一个小孩能怎么得罪她,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以前还只是觉得陆常悠太端着,高傲过了分,没想到她这么狠毒。 陆女士对她太失望了:“虐待儿童是犯法的,陆常悠,你最好祈祷人没事。” 怀里的小孩一直在发抖。 陆女士不敢再耽搁,抱着人跑去了方家。乔文瑾帮了忙,叫了深明医院的救护车。 去医院的路上,小九睁眼了。有人握着他的手,很暖和。 “别怕,没事了。” 有人给他擦汗。 他很不舒服,眼皮很重,耳朵里嗡嗡地响,听得很模糊,也看不清。 那个人问他,声音轻轻的:“你叫什么名字?” 他昏昏沉沉,下意识回答:“景召。” 陆女士俯身,凑近一些:“你家在哪里?记不记得家里人的号码?” 小九伸手,在闭上眼睛之前,抓住了陆女士的袖子。 医生说,是高烧引起了肺炎,脱水很严重,再送迟一点,就危险了。 陆女士一通电话打到了陆常悠那里。 “那个孩子是谁家的?你最好跟我说清楚,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报警。” 陆常悠沉默了好一阵:“我在国外生的。” 陆女士被震惊到了。再回到病房时,小九已经醒了。 陆女士忍不住打量。 八岁?九岁? 小九也在打量她,小心又警惕:“您是谁?”他措辞很礼貌,他知道是眼前的女士救了他。 陆女士仔细一番打量后,没有在小九的五官里找到陆常悠的相似处。 她决定试探一下:“我是你的小姨,我叫陆常安。” 小九很礼貌地行了点头礼。 没有否认!陆女士有八分确定了:“你叫景召是吧,真巧,我儿子也姓景。”她怕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戚会吓到突然冒出来的外甥,说话尽可能地温柔,“你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水?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陆女士越看越觉得这小外甥长得俊,像个小大人,又冷静又有家教。 “我能借用一下您的手机吗?” 陆女士摸出手机递过去:“你是要给家里人打电话吗?” 小九点了点头。 下午,明腾过来了。 陆女士乍一看,觉得很年轻:“你是景先生吧?”她以为来的是小外甥的父亲。 对方是个冰块脸:“我姓明。” 他点了个头,打完招呼就进了病房,并且关上了房门。 陆女士把耳朵贴门上,但什么也没听到。 乔文瑾把小景见带过来了,问陆女士从陆家抱出来的小孩是谁,陆女士说朋友家的,三言两语打发走了乔文瑾。 这时,病房门开了。 陆女士看到新认的小外甥已经换下病服了,急忙说:“他还不能出院。” “我带他去别的医院。”这次岔子出得太大了,明腾不敢再大意。 陆女士想挽留。 小九把手放在身前,鞠了一个躬:“谢谢您。” 他跟着明腾走了。 陆女士久久没回神。 小景见拉了拉她的衣服:“妈妈,那个哥哥是谁呀?” “你哥哥。” 小景见很惊喜:“我有哥哥了吗?” “嗯,突然有了。” ------题外话------ *** 早啊,我去睡了 7017k 478:小哥哥,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笼子(一更) 明腾带走小九没多久,陆常悠来医院了。 “人呢?” 陆女士说:“被一个姓明的接走了。” 姓明的。 陆常悠知道是谁了,他们应该要回缅西了,最好早点走,最后永远也别再出现。 “真是你生的?”陆女士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不是你拐来的吧?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生的?” 为了打发路女士的追究欲,陆常悠报了个日子:“不要大惊小怪,他只是来国内小住几天,贪玩才去了酒窖,生病是因为水土不服。” 她怎么这么不信呢?陆女士追问:“他父亲呢?” “在国外。”陆常悠一副长姐如母的口吻,是命令,也是警告,“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爸那里不要乱说话。” ***** 阳历八月二十号,商裕德五十六岁大寿,在公馆商家摆酒八桌,宴请各方宾客。 明腾订了那天晚上的机票,小九说走之前要再去一趟帝律公馆。不是去陆家,小九去了商家。 来参加寿宴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商家专门聘请了保安,光站在大门口的保安就有四个。可能因为小九年纪小,门口查看请帖的保安并没有拦他,毕竟无关紧要的人也进不来公馆,保安以为小九是某位宾客家的小孩。 屋里屋外很多人,小九先在前院找了一圈,然后沿着鹅卵石的小路去后院,走到别墅侧门时,他的肩膀突然被砸了一下。 小九低头看了一眼,是一颗彩色的玻璃弹珠,然后抬头,看到了商领领。 她穿着大裙摆的宝蓝色纱裙,站在二楼的拱形阳台上,阳台四周的墙壁上爬满了凌霄花,这时节,凌霄花都开了。 商淮序宠女儿是远近闻名的,商家别墅的外观装修得得像童话故事里的城堡,连房顶都是宝石的颜色。 商领领是住在城堡里的公主。 她骄傲、奶凶、有坏脾气:“你不是走了吗?还来我家做什么?” 小九站在楼下,要仰着头看她:“我要走了,来跟你道别。” 他在公馆住了将近半个月,刻意不和任何人往来,唯一说话超过三句的,除了陆家人,只有商领领。 明腾不同意他来告别,但他想来。 商领领把脚踩在护栏的横杠上,攀着扶手往下看:“你要去哪里?” “回家。” 小九怕她会掉下来,往前走了两步。 这样,她如果掉下来,他可以接住他。他还看了一眼地上,地上没有玻璃。 他上次受伤的手指还没有全好。 他仰起头。 小姑娘抱着护栏的扶手,爬满了墙壁的凌霄花围绕着她,一眼望过去,有橙色的花朵、绿色的叶子、红宝石颜色的屋顶,还有宝蓝色的裙摆,明艳的四种颜色交织在一个画面里,像一幅用色很重、很大胆的油画,有中世纪的复古风。 “你家在哪?” “很远的地方。” 她在上面问:“那你还会来公馆找我玩吗?” 不会来了。 小九没有说话。 “你在下面等我。” 然后她跑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商家有寿宴,她的裙子很隆重,裙摆下方坠着比裙身颜色稍浅一些的花,一朵朵都是绸纱做成的,像一朵朵蓝色妖姬。 七岁的商领领是个很漂亮的小孩,长发乖乖地披着,齐刘海下有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 “小哥哥,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她伸出手,手腕上戴着在阳光下会发光的红宝石,“你跟我来。” 小九早慧,已经上过礼仪课了,知道不能冒犯女孩子。 他犹豫了一下,拉住了商领领的手。 她走在前面。 她比同龄的小孩要矮一些,小九比同龄的小孩要高一些,于是他放慢了脚步:“要去哪?” “花房。” 两个小孩一起去了花房。客人都在前院,花房没有人,也不吵。花房里开了好多花,红红绿绿、姹紫嫣红。 “来这做什么?” 明腾还在萧老先生家等他,他其实该回去了。 商领领指着一株盆栽枝头上的一朵花,声音甜甜娇娇的,还有点稚嫩:“小哥哥,我喜欢那朵花,你可以帮我摘下来吗?” 是一朵白色的小花。 小九不认得那是什么花,搬来凳子,小心地站上去,徒手帮商领领摘花。在他摘花时,她走到门外面,关上了玻璃门。 枝干噼啪响了一声,小九折下了小姑娘想要的那朵花。 她踮起脚,用力把挂锁按上。 小九听见声音,看向门口:“你为什么锁门?” 隔着玻璃门,小姑娘笑得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样子像刚从森林里跑出来,连做坏事都透着无辜:“我有一个很漂亮的笼子,是我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它不在我家,要从别的地方运过来。” 笼子。 小九抓住了关键点,从凳子上下来:“把门打开。” 商淮序在帝律公馆的名声很不好,有个大魔头的称号,小九听路过的妇人们说起过这位魔头先生,听说他有时会把自己的妻子关在笼子里。 妇人们还说,商领领是大魔头生的小魔女。 小魔女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恶,眼神单纯:“小哥哥,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笼子?” ------题外话------ *** 嘻嘻,还有一更 7017k 479:景召,你老婆“出轨”了(二更) 小魔女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恶,眼神单纯:“小哥哥,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笼子?” 小九叫她的全名:“商领领。” 好严肃哦。 商领领自问自答:“我喜欢金色。” “你不可以这样。” 他是老师吗? 这么喜欢说教。 商领领不喜欢听:“为什么不可以?” 她是被爸爸宠着的孩子,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不可以,在她还没有长大的世界里,她想要什么都可以。 她说:“哥哥,你哭了我会哄你的。” 就像笼子里的妈妈会哭那样,就像爸爸会哄妈妈那样。 她也会那样,那样对小哥哥。 龙生龙凤生凤,魔头的女儿不能惹。 商领领确认完了锁严不严实,就去了前院,问宁姨:“我爸爸回来了吗?” “先生还没有回来。” 她失望地皱了一会儿小脸,想到花房的小哥哥又笑了。她跑去二楼的房间,把爸爸给她买的巧克力拿下来,又跑去了花房。 她搬来一把小凳子,坐到花房的门口。 “小哥哥。” 小九站在玻璃门旁:“你把门打开,我要出去。” 他刚刚摘的那朵花妥善放在了木头花架上。 她抱着一个大大的粉色盒子,裙摆掉在了地上:“我给你带了巧克力。”她拆开盒子,“很好吃的,你吃吃看。” 小九说:“我要回家。” 他表情严肃起来比大人还可怕。 但商领领一点都不怕他,她站起来,站到凳子上,把巧克力从花房的天窗扔进去,因为站得高。 “不可以。”她表情认真,“你回去了,就没有人跟我玩了。” 突然,有什么咣了一声。 商领领回头。 是方路明那个小蠢蛋,谎都不会撒:“我、我妈喊我吃饭。” 胆小的小蠢蛋拔腿跑了。 离晚宴开席还要很久,商领领回房间拿来一本儿童读物,她认得很多字,都是爸爸教的,等她给小哥哥读完了《小红帽》和《小狮子》的故事,宁姨来找她了。 “小小姐,先生回来了。” 爸爸终于回来了,商领领很开心,放下书,对花房里的小九说:“你在这里等我哦。” 她要去找爸爸帮她把小九留下来,爸爸一定有办法,爸爸无所不能。 跑了几步,她回头:“小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说完她也没有等答案,迫不及待地跑去找爸爸。 她跑远了,小九说:“我叫景召。”然后,他转头,看玻璃外面:“你怎么进来的?” 明腾从一片蔷薇后面出来:“翻墙。” 就商家请的那些保安,哪里防得住明腾这种职业保镖。 ***** 商领领再回来时,小九已经走了,他帮她摘的那朵花放在了凳子上。 她很伤心,一个人在花房门口坐到了天黑,也很生气,把那朵花的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来。 商淮序过来寻她:“怎么了宝贝?” “爸爸,小哥哥走了。”她盯着手里只剩了花蕊的那支花,丧气地垂着头,“他不愿意跟我玩。” 没有人愿意跟她玩。 商淮序蹲下来:“爸爸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她眼睛已经有点红了,忍着没哭,“爸爸,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跟我玩?”就算她不打人、不发脾气,也没有人愿意跟她玩,没有人做她的朋友。 在学校,所有人都有同桌,只有她没有,方路明也不愿意做她的同桌。 “假如我们领领有一袋橘子,里面的橘子都烂了,只有一个好的,领领会吃那颗好的橘子吗?” 她摇头。 商淮序依此类比:“我们领领就是那颗好的橘子。” 帝律公馆的孩子大部分将来都是要当继承人的,没有家长会愿意他们的孩子和那颗“好橘子”一起玩。 商领领似懂非懂:“那爸爸呢?” “爸爸是烂掉了的橘子。”商淮序温柔地抱抱女儿,“我们领领没有错,是爸爸错了,爸爸生病了,所以他们都不跟我们领领玩,以为爸爸的病会传人。” 她知道爸爸生病了,爸爸每周会去看一次医生。她把手里的花扔掉:“那我也不要跟他们玩了。” 小九回缅西了,回去的路上遇到伏击,受了一身伤。此后,他再也不在父亲面前提起帝国的那个女人。 没多久,住帝律公馆最北边的萧老先生移民去了国外,商领领也不再去萧老先生家了。商淮序不忍心他的掌上明珠孤零零地长大,于是那一年的冬至,商请冬来了商家,他是商淮序给商领领找的玩伴。 ***** 早上七点二十九分,商领领的手机响了,景召按掉声音,看了一眼来电,起床接了电话。 “商领领!” 是方路明。 景召说:“她还在睡。” “还睡呢,微博上都闹翻了。” “闹什么?” 方路明好像很兴奋的样子:“你老婆出轨了。” ------题外话------ *** 早安,午安,晚安 7017k 480:领领商圈大佬的马甲露出来 商领领和杨清池上了热搜。 被拍的照片里,商领领身上披着杨清池的外套,杨清池帮她开车门,送她离开酒店。 某社记者的文案里用了“出轨”、“实锤”这样的词汇。景召算半个公众人物,事件发酵得很快,正好又是周六,网友在家闲着没事儿干,聚众吃瓜。 【这算什么实锤?】 【嗯……怎么不算实锤呢?】 【一男一女上酒店能干嘛?聊天吗?】 【唐明酒店的餐厅挺出名的,也可能是朋友聚餐】 【这都有人洗?一个已婚女性,在深夜,和异性去酒店,身上还穿着异性的外套,不管出没出轨,都很没分寸感好吗?】 【景老师拍照片拍傻了吧,找的什么货色】 【浸猪笼吧,下头女】 【虽然但是……这个男的看上去好有氛围感,有漫撕男内味儿了】 【景老师二婚吧,我可以!!】 【安静吃瓜,万一有反转呢】 【我关注ruby两年多了,她是一个认认真真做内容的声音主播,我相信她,等她辟谣】 【这男的谁啊?这身材比例,是艺人吗?】 【……】 万能的网友很快就扒出了杨清池的身份。 杨清池平时并不低调,出行都是豪车,参加过职业赛车,在学校里很出名,方路明还晒过两人一起玩机车的合照,网友顺藤摸瓜,扒出了杨清池是某红酒集团的太子爷。 #帝都大学校草#、#红酒集团太子爷#,两个词条都出现在了榜单里,绯闻滚这么大,杨清池的建模脸和漫画身材应该“帮”了不少忙。 【嗯……可能有人就是喜欢……少妇?】 【女人都死光了吗?不对,还有我啊】 【对不起,我有罪,我想身穿商领领,我想坐享齐人之福【流口水】】 【商ruby上辈子拯救了人类吗?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方公子和红酒太子爷是朋友,商ruby又是方公子的小青梅,他们三个应该都是朋友吧】 【商ruby都穿这男的的衣服了,要是没问题我把狗头割下来】 【……】 一个胆大的网友艾特了方路明:【你的小青梅出轨了,你怎么看?】 方路明居然还回复了:【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窘境?带小孩出门,小孩不愿意走路,你又抱不动,抱到手酸,抱到腱鞘炎……共享儿童推车了解一下,一辆推车,解放双手】 该网友:【……】 很好,词条#共享儿童推车#上榜单了。 【他又双叒叕来了,带着他的共享事业来了!】 【方公子,我怀疑你在蹭热度@方路明】 【哈哈哈哈哈哈,被他笑死】 【这是我见过最努力的富二代】 【哎,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医院咯】 【商ruby好可怜,被锤出轨还要被小竹马“蹭”热度】 【……】 因为商领领和杨清池的绯闻,昨晚的企业家慈善晚会都无人问津了。 商领领昨晚睡得晚,九点多才醒。等她吃完早饭,景召才告诉她她被拍的事。 “要我帮你澄清吗?” “不用,我自己澄清。” 商领领很淡定地刷着评论,等会儿再澄清吧,让方狗头多蹭一下。方狗头的共享雨伞做得很好,最近他想做共享儿童推车。 商领领还没来得及澄清辟谣,就被左馆长的一个电话叫回了华城。 景召上午有一个节目,他作为评委参加。节目还没开始,有记者找到他这里来。 “景老师,关于你太太的绯闻你怎么看?” 这记者着实是不懂规矩了点,导播正要过去撵人。 景召却很耐心地回答了那位记者的问题:“正在准备诉讼材料。” 记者以为拿到了独家,眼神都亮了,兴奋地问:“离婚诉讼?”离婚也正常,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景召面向摄像机,浓颜很抗镜头,轮廓上镜立体,他语气有点随意:“我这个人很有耐心,大家不要随便造谣,我会一个一个地告。” 记者:“……” 景召这段回应视频被放到了网络上。 网友:“……” 她绿你诶! 这都不离婚? 景老师是被下降头了吗? ***** 风行工作室。 秦晓天一上午都神清气爽。 隔壁桌的同事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行啊你,才入职几天就搞到了个大瓜。” 秦晓天谦虚地摆摆手:“没有没有,运气好而已。”他本来是要去蹲一个男团成员,拍到某摄影师的老婆出轨纯属天公作美。 虽然那个摄影师不是什么大明星,但知名度和讨论度都很让他意外。 同事笑说:“等着吧,奖金少不了你的。” 刚说到奖金,主编就来了。 “秦晓天,你跟我来一下。” 奖金要来了吗? 秦晓天心情澎湃地进了主编的办公室:“主编。” 主编直接把一本杂志砸在了他脑袋上。 秦晓天捂住脑袋,有点懵:“主编,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可是刚曝了独家。 主编是位四十出头的女士,气得眼线都要飞了:“什么意思?被你蠢的!”她直拍桌子,“你入职的时候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管拍到什么,都不要急着发出来。”就算是狗仔,也不是有新闻就曝,要看对方是什么人,有些私下悄悄用钱就解决了。 秦晓天是新人,急于做出成绩,经验也少,没有老狗仔那么圆滑变通。 “昨晚唐明酒店有慈善晚会,外面不止我们一家媒体,我怕别人也拍到了,赶着发还不是为了抢独家。”他是没请示就发了稿子,但他不服,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原来你还知道唐明酒店昨晚有慈善晚会?你就没想过被你拍的主角是去参加晚会的?” 秦晓天想也不想就反驳:“不可能,企业家晚会怎么会请网红。”虽然商ruby是景召的太太,但景召只是摄影师。 主编被他蠢到了:“商ruby姓什么?” “商?” 企业家?商姓企业家?秦晓天顿时醍醐灌顶:“她是……” “你就等着吃官司吧。” 秦晓天心里大叫倒霉! 狗仔圈早就知道商ruby的身份了,不少狗仔都拍到过她进出商华国际的照片,但一直没有人发出来,因为商华国际那边早就打过了招呼。虽然网络上有不少人分析过商领领的身家,但都是揣测,没有被证实。 十点一十一分,秦晓天收到了律师函。 绯闻正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一个娱乐大v的一条微博火了。 全球吃瓜协会v:我怀疑这两人是表姐弟。 会姐还做了个解说视频,列举了一条条疑似两人是姐弟的证据。 首先,之前的红莎慈善晚会上,商ruby和五位商界大佬同桌,这绝对不仅仅是摄影师女友的待遇(当时商ruby和景老师还没有领证)。 之后,某位沉迷共享事业的方姓公子微博回复了网友,声称商ruby是他的小青梅。这位方公子家住帝律公馆,帝律公馆不用会姐多说了吧,住那里的都是非富即贵,而且国内姓商的权贵不多。 接着,又是某位沉迷共享事业的方姓公子晒过和“红酒太子爷”的合照,并回复网友:【他家做红酒的】 于是会姐盘点了一下帝国所有做红酒的公司,然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巧合。做红酒的杨氏集团和做贵族学校的商华国际是商业联姻的关系,商ruby刚好姓商。 综上:商ruby和红酒太子爷极有可能是表姐弟。 果然,破案高手都在网上。 商领领一点多才忙完殡仪馆的工作,闲下来了才发了一条微博。 ruby:我不是艺人,我家景老师不是,不要过分关注我的私生活。另外,被拍的是我表弟,嫡亲的。 ------题外话------ **** 二十四号晚八点《他从地狱里来》出版预售哈,感兴趣的可以来 7017k 481:气死陆常悠(一更) ruby:我不是艺人,我家景老师也不是,不要过分关注我的私生活。另外,被拍的是我表弟,嫡亲的。 商领领粉丝不多,刚破百万,但评论区很热闹。 【ruby,你马甲掉了哦】 【请道歉@风行工作室】 【我就知道会有反转】 【商华国际……嗯,打扰了】 【贵馆还缺人吗@华兴殡仪馆,突然想为殡葬行业做点贡献,绝对不是想少奋斗五十年】 【姐姐,你看我能当你的表弟媳吗?】 【麻了,现在的瓜还有保真的吗?】 某网友回复这条:【有保甜的】听 后面附上景召的表情包:【欺负我老婆,告你】 这头商领领刚澄清,那边风行工作室就出来公开道歉了。 风行工作室v:我社记者@秦晓天在发布题为“著名摄影师妻子夜会男子,石锤出轨”的文章前,并未向当事人核实,现已证实谣言不实,我社在得到证实后第一时间删除了文章,很抱歉给@ruby小姐、@景召v先生、杨先生造成了困扰,在此,真诚地向三位道歉。” 自己打自己的脸,风行工作室是头一回。 【我晒干了沉默】 【景召:等着我的律师函吧】 【取关了,晦气】 【得罪了资本,堵你三个月内倒闭】 【……】 或许是为表诚意,风行工作室并有买水军给自己洗,所以评论里一片骂声。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平息了,结果几张企业家慈善晚会的照片又把水花炸了起来。 所有照片里有两张最吸睛,一张是商领领举牌拍卖,一张是她和杨清池并排而座。 【我草,姐姐鲨我】 【豪门姐弟的现实版】 【姐姐弟弟我都可以啊啊啊~】 【两位老总,不考虑来娱乐圈发展发展吗】 【跪求各位圈的大大写同人啊】 【我看谁还敢说我们ruby高攀】 【方总,这里有热度,快来蹭@方路明】 【……】 经此一事,商ruby和商华国际的关系算是坐实了。任凭网络上再怎么沸沸扬扬,当事人都没有再回应。 陆女士接了个电话,然后欲言又止。 “召宝。” “嗯。” “你跟我来一下。” 景召随陆女士出去了。 沙发上并排坐着的三只(从左到右依次是商领领、钟云端、景见)都竖起了耳朵。 一猫一狗在打架。 不对,是景铁柱正在挨景倩倩的打,景铁柱有点贱兮兮,打不赢景倩倩却总喜欢去景倩倩面前刷存在感。 门外。 陆女士说:“陆常悠住院了。” 景召应了句:“是吗?” 虽然他表现得很事不关己,但陆女士还是有所察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景召上回问她季修的事她就感觉出了不对,再加上景召生父的事,她可以肯定,这些事都有联系。 该怎么说,说哪些,景召短暂思考了一下,觉得陆定松的事,陆女士身为子女,有知情权。 “外公的死可能另有隐情。” 光这一句,陆女士心都跟着震颤了一下:“什么隐情?” “外公在去世之前立了一份自书遗嘱,他把整个梵帝斯留给了您。” “怎么会留给我?”陆女士觉得难以置信,她可是被撵出了陆家的不孝女。 “绑架陆常悠的绑匪叫铁济沙,四年前,铁济沙把幕后真凶的消息卖给了外公。” “真凶是谁?” 陆常悠当年被绑架一事,至今还是悬案。 景召说:“季修。” 真是一个惊天大雷接一个惊天大雷,陆女士心脏咯噔个不停:“怎么会是季修,他为什么要绑架自己的妻子?” “为了钱。” 陆女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外公知道实情之后,不想季修的儿子将来继承梵帝斯,所以立了遗嘱,保管那份遗嘱的律师在外公葬礼那天去世了。” 陆女士沉默下来,她要捋捋前因后果。 季修为了钱绑了人,老爷子得知了真相,不想把财产给仇人之子,然后老爷子和保管遗书的律师就相继去世了,那最终得益的人是…… 陆女士扶住墙:“让我缓缓。” ***** 帝都深明医院。 陆常悠在病房门口碰到了她最不想见的人。 铁济沙住在她隔壁。 她浑身发抖:“你竟敢……” 铁济沙不敢。 但王匪把他打了一顿,送进了医院,还让他住了vip病房。 陆常悠本就惨白的脸更白了:“你昨晚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铁济沙现在是破罐子破摔,一副随便你气死的表情:“那你就自己去查,季修当年欠了赌债,为了还债,他挪用了梵帝斯的公款,他怕你爸知道了会送他去坐牢,就雇了我绑架你,让我以绑匪的名义向你爸索要五千万,其中的一千万他用来填了公款。” 陆常悠失态地大吼:“我不信!一定是景召让你这么说的!” “信不信由你。” 铁济沙管她信不信,他只求自己保命。他一瘸一拐回了自己病房,病房里有两个“看护”,其中一个是在王匪手底下做事的张佳。 “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们什么时候放了我。”铁济沙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就剩半条命了。 张佳剥了颗桔子:“明天就送你走。” 有些事,在帝国不方便做。 ------题外话------ **** 二更两小时后 7017k 482:他才是背后的王者(二更) 陆常悠坐在病床上,像被抽走了魂,木讷地呆坐着。 齐姨提着保温壶进来。 “把我的衣服拿来。” 齐姨见陆常悠精神状态不好,忍不住相劝:“大小姐,您还不能出院。” 陆常悠抬起眼皮,脸色阴沉得吓人:“我不想说第二遍。” 她去见了何东泽。 季修当年在梵蒂斯就职的时候,何东泽是他的直属上司。铁济沙说的,陆常悠不信。 何东泽说:“是挪用了公款。季先生当时找到我,让我帮他瞒几天,他说他会把钱补上,还说他是您的丈夫,梵帝斯以后是您说了算,我不敢得罪他,就帮他瞒了下来,后来他也的确把钱补上了。” 陆常悠面前的茶一口没动:“他挪用了多少钱?” “一千万。” 一千万。 就为了区区一千万…… 陆常悠撑着身体站起来,额头都是汗:“这件事我不希望还有别人知道。” 何东泽连忙应下。 陆常悠转身离开,身体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董事长。”何东泽叫住了她,“还有件事不知道您知不知道。” “什么事?” “四年前,您父亲也找我询问过此事,在他去世的前一周。” 等陆常悠离开,何东泽拨了通电话。 “我已经按您说的做了。” 您,是王匪。 王匪挂了电话:“下一步怎么做?” 暗房里亮着红色的灯。 景召有条不紊地用量杯往水槽里倒入显影液:“把林浓存在集团的东西给陆常悠送过去。” 铁济沙说的是实话,但陆常悠不会信,所以景召要找一个陆常悠会信的人来摧毁她的防线。 她一定会去查证,但事情太久远,她唯一能找的人只有何东泽。何东泽什么都不知道,他说的都是景召想让他说的,一共两件事:你心心念念的丈夫是个禽兽,你父亲的死另有蹊跷。 陆常悠失魂落魄地回到医院,天已经黑了。 次日上午。 齐姨替陆常悠签收了一个快递。 “大小姐,您的快递。” 陆常悠恍惚了一上午,心不在焉地拆开快递,里面是一个文件袋,她看完文件袋里的东西之后,整个人僵住了。 下午,陆常悠去了看守所。 季寥寥开庭的日子已经定了。 季寥寥坐下,拿起电话:“妈,你怎么来了?开庭之前不是不能见家属吗?” 陆常悠隔着玻璃看她。 季寥寥见她不说话,关切地问:“妈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 “前一阵子景召来见过你。”陆常悠目光如炬,绷着脸,喜怒难辨,“他为什么来见你?” 季寥寥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解释:“他是替商领领来的,询问了商宝蓝的事。”她边说,手指边不自觉地缠着电话线,“他不相信我是酒后失误。” 陆常悠现在也不相信。 “还有呢?” 季寥寥低下头:“没有了。” 季寥寥是陆常悠一手带大的,她所有的微表情陆常悠都看在眼里。 “有没有提自书遗书的事?” 她猛地抬头:“什、什么自书遗书?” 太明显了。 她在心虚。 陆常悠自书遗书的把照片贴在玻璃上,好让她看清楚:“寥寥,我父亲生前待你们兄妹不薄吧?” 不仅不薄,还特别厚待,以老爷子的为人,没理由不给季家兄妹一分一毫,那只有一种可能,老爷子知道了季修的事,所以立了遗嘱。 季寥寥慌了:“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景召?你别信他,他诬赖我!”她急得站了起来,“妈,你一定要相信我。” 陆常悠冲她笑了笑:“我当然相信你了。”她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 陆常悠起身,挂了电话,一转身,脸色骤变。她掐着掌心,一步一步走出看守所。 齐姨和司机都等在门口,见陆常悠出来,齐姨上前去扶,手还没碰到人,眼见着她往前栽。 “大小姐!” “快,去医院!” 陆常悠骄傲了半辈子,自尊就是她的命,景召撕掉了她的体面,等同于要了她的命。 医生给陆常悠打了一针镇定剂。 齐姨晚上回到陆家,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 齐姨推门进去:“攀夕少爷,大小姐下午去看守所看望了寥寥小姐姐。” “知道了,好好照看我妈。” 季攀夕在打电话。 齐姨出去,关上门。 电话那头的人问:“钱准备好了没有?” 季攀夕转动手里的钢笔:“急什么,那么大一笔钱,总得给我几天时间。” 他脸上没有一点被胁迫的慌张,很游刃有余。 “我等不了,明天晚上九点,蓝塘江桥下,你若再不给钱,我就把录音交给警方。” 那边挂断了。 林浓把耳机摘下来,缠在手机上,塞到床垫下面。 过了一会儿,季攀夕推门进来,躺到林浓身边。 “阿浓。” 林浓没有答应。 他吻在她后颈,她身体颤了一下,听见他笑:“不装睡了。”他手有点凉,没入她衣服里。 林浓转过身去,推他:“今天不要了。” 他摘掉眼镜:“不行。” 林浓不悦地皱眉:“你是不是得病了?” “什么病?” 他手在被子里继续。 林浓毫不客气地说:“性瘾。” 他笑,熟练地脱了她的衣服:“你就当我是。” ------题外话------ *** 季攀夕不好搞啊 7017k 483:宝贝,玩够了吗? 晚上八点十三分,一辆出租车从蓝塘江天桥上开下来,停在了路边。 “蓝塘江到了。” 后座的客人还坐着,手机上插着耳机,从她上车到现在,她一直戴着耳机。 司机师傅回头提醒:“女士,到了。” 林浓摘下一只耳机,将钱包里的现金都取出来,双手递过去:“我想在车上再待会儿。” 司机师傅欣然地接了现金:“您请便。” 林浓重新戴上耳机,打开车窗。车停的位置刚刚好,她坐在车里能看到蓝塘江桥下。 今晚没有风,又燥又热,海面很平静。 桥下的那条路靠近江边,平时过往的车辆很少,路面年久失修,沿路的路灯也都早就老旧了,有的亮,有的不亮。 八点四十九分,一辆宾利停在了蓝塘江桥下。 林浓认得那辆车。 九点十四分,林浓的耳机里响起了来电铃声,不是她的手机,是季攀夕的手机来电了。 林浓把耳机的声音调到最大。 “喂。” 是季攀夕的声音,他今晚是来交易的。 一周前,有个男人找到他,说关于顾清革的车祸,他那里留有录音,要三千万的封口费。 通话还在继续,不过始终没有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林浓隐隐觉得不对,担心监听的设备出了问题,正要取下耳机,耳畔再次响起了季攀夕的声音。 “林浓。” 两个字,滚过男人的舌尖,带着缱绻的、烫人的温度。 林浓整个人被定住了。 “过来吧。”他声音耐心且轻柔。 林浓看着远处桥下,他已经下了车,抬头朝向她的方向,握着手机,挥了下手。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有种错觉,好像能看清他的眼睛,他像猎人一样,正在盯着被他逗弄得团团转的猎物,怡然自得地、游刃有余地。 林浓摘掉耳机下车,走到桥的尽头,沿着人行道拐进桥下。 她来到季攀夕面前。 他靠在车门上,按掉手机,并没有生气,像往常那样,语气温柔:“宝贝儿,玩够了吗?” 林浓在他手机装了个小插件,用来窃听。 他在她用来窃听的手机里也装了个小插件,用来定位。 “你耍我?” “我怎么舍得耍你。”季攀夕走上前,弯下腰看林浓的眼睛,“只是想确认一下,我枕边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从她开始故意接近他,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他戳穿:“是想给你的父亲报仇吗?” 是。 她想让他血债血偿。 他把还挂在她脖子上的耳机取下来,小心地解开上面缠绕的头发:“为什么笃定人是我杀的?” 林浓推开他的手,丝毫不管耳机线拽到头皮:“就是你杀的。” 耳机掉在了地上。 季攀夕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捡,然后抬头看她,眼神平静又深邃:“你找到证据了吗?” 没有。 如果有证据,林浓早就把他送进监狱了,她找了两年,仍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本以为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和录音会是突破口,可没想到,却是他在钓鱼。 她的目的这下昭然若揭了,也好,她也不想再演了,演久了容易分不清“戏里戏外”。 “林浓,你不能对我这么不公平。”他的目光像一张网,柔软,而且密密麻麻,“你都没有证据的事,怎么能判我死罪?” “我父亲一死,自书遗书的事就没有人知道,你是最终的受益者。” 他丝毫没有犹豫:“那如果我从陆家退出来呢?我不做那个受益者呢?” 林浓后退。 她不能再听他说话,他会动摇她,他这个人太会玩弄心计了。 “你在怕什么?”她后退一步,季攀夕就逼近一步,“怕我是杀人凶手?还是怕我不是杀人凶手?” 她竟答不上来。 “如果我不是,你是不是就要后悔了?后悔恨错了人,后悔白白在我这里浪费了时间,后悔放弃了你的初恋嫁给了我。” 他说话的语速总是很慢,却有一种很强的掌控力。 “你别再说了。” “林浓,我不是凶手。” 林浓用力推他:“别再说了!” 他握住了她推过去的手,低下头,用近乎虔诚的姿态去亲吻她的手指:“你怎么想都可以,怎么做都可以,可以给我判死刑,可以留在我身边继续找证据,也可以不找证据,直接想办法把我送进去,我全部接受,只要你留下来。” 昏暗的灯在描绘男人的轮廓,他没有绝世的皮囊,但他有一双容易让人深陷其中的眼睛,藏在镜片底下。 林浓见过不戴眼镜的季攀夕。 “录音的事都是骗我的?” “嗯,根本没有录音。” “什么时候识破了我?” “上个月。” 林浓一动不动地站着,与季攀夕的距离隔得很近,她甚至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季攀夕。” “嗯。” “你到底有几张皮?” 季攀夕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摸出来了吗?” 她摇头:“你好可怕。” 她一丁点都看不透他。 他太可怕了,她刚才甚至在想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是不是冤枉了他。 他抱住她:“阿浓,不要怕我。” ------题外话------ *** 对不起,我有罪,我居然觉得季攀夕挺带劲儿的 7017k 484:遗产之争,季攀夕脱离陆家(一更) 他抱住她:“阿浓,不要怕我。” 林浓想推开他,抬起了手,却迟迟没有往下落。 她要怎么做?她能找到证据吗?他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他有弱点吗? 她的手慢慢垂下来。 她不相信会有刀枪不入的人。 ***** 周二上午,陆女士约了一位她的律师朋友喝咖啡。 她把自书遗书的照片给朋友看了。 朋友问:“遗书有原件吗?” “没有原件。” “那见证人呢?” “也没有。” 顾清革算是见证人,但人已经不在世了。 朋友客观地说:“站在律师的角度,我不太建议你起诉要回遗产。” “胜率很低吗?” 陆女士是个小富即安的性子,想要回梵帝斯不是因为钱,就是心里憎恶陆常悠,不想便宜了她。 朋友实话实话:“非常低。虽然法律上没有规定自书遗嘱必须要有见证人,但在常见的纠纷案例中,自书遗嘱的法律效力问题存在很大的争议。即便你有原件,但如果没有第三方证人,或者录音、录像视频,很难证明陆老先生在写这封遗书的时候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并且没有受到任何胁迫。” 陆女士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她岔开话题,没有再说遗嘱的事。 与朋友正聊得兴起时,陆女士的手机响了。 “常安。” 来电的是梵帝斯的一个女高管,和陆女士的关系一直不错。 “今天在董事会上,季攀夕当着所有董事的面递交了辞呈。” ***** 季攀夕离开梵帝斯后去了深明医院。 陆常悠已经收到了他辞职的消息:“为什么辞职?” “没必要再留下来,您已经不信任我了。”季攀夕看上去表情释然,并没有受到辞职的影响,“等过几天,我会搬出公馆。” 季攀夕是聪明人,不需要撕破脸,陆常悠在怀疑什么他心知肚明。 陆常悠觉得诧异,他不应该是这种不争不抢的性子:“你还要搬走?”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认真,并不像托辞:“搬走是出于我的私心,我怕您因为我的关系会更加迁怒林浓。” 如果是这个理由,倒也符合他平时一味护着林浓的作风。 这些年来,陆常悠将他当继承人培养,他也争气,有手腕、有能力,斯文有礼、沉着冷静,天生就是块商人的料子。陆常悠知道,他其实有野心,原以为他会娶一个能在事业上帮他更上一层楼的女人,他确实也有这种的机会,爱慕他的富家女孩并不少,结果他先斩后奏娶了林浓。 陆常悠还记得第一次见林浓的场景,是在一个很重要的场合,季攀夕直接把林浓带了过来,向她及众人介绍:“这是我太太。” 他用一句话、用公开的婚姻关系直接断了陆常悠所有棒打鸳鸯的可能。 那件事之后,陆常悠明白了,她从来没真正看懂过这个“继子”。 现在他要离开梵帝斯,要脱离陆家,陆常悠看不懂他真正的居心,到底是对梵帝斯没有觊觎之心,还是想借由林浓来打消她的怀疑。 “梵帝斯的工作我都交接好了,在您养病期间,梁董会在公司主持大局,他是爷爷的世交,有他坐镇,您应该可以放心。” 季攀夕在陆常悠面前总是恭敬谦逊、斯文周到。 他说:“您的病情我问过医生,他建议我给您找个心理医生。医生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发给您了,您如果不放心,也可以重新再找。在您养病期间,我就不来打扰您了,我想您短时间里应该也不想看到我。”他稍稍弯下腰,“母亲,保重。” 季攀夕多数时候都称呼陆常悠为母亲,足够尊重,却显得疏远。 下午,季寥寥的律师唐韵来了一趟医院,和陆常悠说,季寥寥想见她。 陆常悠找了关系,去了看守所。 季寥寥一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你把我哥辞退了?” 她哥没撕破脸,她倒是先撕破脸了。 “谁告诉你的?” “你怀疑我就算了,居然连我哥也怀疑。”她也不装了,语气盛气凌人得很,也不知道谁给她的底气,“要是没有我哥,哪会有今天的梵帝斯,你凭什么辞退他?凭你整天只知道品茶插花坐享其成吗?” 陆常悠不禁反思,她到底养出了两个什么玩意,一个深不可测,一个愚不可及。 季寥寥站起来,俯身贴近前面的隔音玻璃:“妈,你听清楚了。”她把嘴型张到最大,一个字一个字说,“爷爷是被你害死的,因为你识人不清,他得知后当场发病,最终心梗而死。” 她说完,甩头而去。 陆常悠的指甲刮过玻璃,发出了极其刺耳的声音。 在看守所的外面,陆常悠碰到了唐韵。 “唐律师。” 唐韵态度很客气:“陆董。”想必陆董最近过得很不如意,身上那股凌人的傲气被磨平了不少,人也瘦了、憔悴了,面露老态。 “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您请问。” “你觉得是自己的利益重要,还是当事人的利益重要?” 唐韵是聪明人,从善如流地回答道:“自然是自己的利益重要。” 陆常悠往前走了一步,低声说:“我要你输掉官司。” ------题外话------ **** 二更大概十点 7017k 485:看他疯魔,看他沉沦,看他自我毁灭(二更) 在季攀夕离开梵帝斯的三天里,公司的高层发生巨大的变动,正如那句老话所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商领领下午还刷到了梵帝斯的热搜,网上都在猜,梵帝斯管理层结构重组,珠宝和包包会不会打折。 “季攀夕真的不要梵帝斯了?”商领领剪下两片薄荷,她最近养了一盆薄荷,心血来潮,想做青柠莫吉托。 当然,她只负责剪薄荷。 平板放在桌上,景召照上面的步骤来,把切好的青柠捣碎:“他要不要梵帝斯对他已经不重要了。” “他要美人不要江山了吗?” “不是。”景召说,“季攀夕是个很出色的商人,他花了四年时间,给梵帝斯的设计团队换了一次血,销售市场和资金也从国内转移了到国外,现在不是他离不开梵帝斯,是梵帝斯离不开他。资金、供应商、核心团队、客户他都能带走,如果他愿意,最多一年,梵帝斯就能变成空壳。” 这也是景召一开始的计划。 只要陆常悠知道季修的事,即便没有证据,也一定容不下季攀夕,等季攀夕一走,梵帝斯就玩完了,到时景召会拿下气数已尽的梵帝斯,陆常悠最后一点支撑力也就没了。 “不过现在有了变数。” 商领领把薄荷叶洗干净,坐下来支着下巴看景召给她做冷饮:“是林浓吗?” “嗯。” 季攀夕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对梵帝斯出手。 商领领和季攀夕不是很熟,以前住公馆的时候碰见过几次,十几岁是她最疯魔的时候,就是那个时候,她在季攀夕身上感觉到了身为同类的磁场。 “顾清革是不是他杀的?” “我一直都怀疑他,只是怎么都找不到证据。” 城府深的人景召没少见过,季攀夕绝对排得进前三。 ***** “季总,已经都准备就绪了,是不是可以开始收网?” 季攀夕回复了两个字:“等着。” 他挂掉电话,抬起手,随手一抛,硬币精准地掉进了“许愿池”。 旁边巴巴看着的小孩激动地拍手:“中了!” 小孩双手合十,正要许愿。 季攀夕拎住小孩后颈:“我扔中的,只能我许。” 小孩懵懵然地睁大了眼睛:“你不是帮我扔的吗?” “不是。” 他给小孩塞了一百块钱,然后霸占了小孩那一块钱的心愿。 他许愿:让林浓快点怀孕。 许愿池在公园里,公园对面有一所小学、一所高中,小学生都在放暑假,高三要补课。 下课铃声响,林浓抱着卷子从教室出来,看见倚着走廊栏杆的季攀夕她愣了一下。 “看到我这么惊讶?”季攀夕走过去,接过林浓手里的卷子,“我现在是无业游民,有的是时间。” 有几个学生从教室出来。 林浓加快脚步往办公室走,季攀夕跟在她后面,从外表来看,他更像个老师,戴着眼镜彬彬有礼。 走到没人的拐角,林浓停下脚步:“你为什么辞职?” “我昨天没有说清楚吗?”他换个更直白一点的表述,“因为你比梵帝斯更重要。” 林浓淡淡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质疑。 “不信?” 她是不信。 如果是真的,那他就有弱点了。 “林老师。” 是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她刚从楼下上来,身旁还站着他们班的英语老师。 女老师嘛,总归会八卦一点。 学校的女老师都知道林浓嫁进了豪门,想必她身边抱着卷子的这位就是她的豪门老公了。林浓从来不提及自己的老公,更不会把人带来学校,大家还以为她是嫁了个老头子,没想到这么年轻。 “林老师,不介绍一下吗?” 林浓不打算介绍。 季攀夕上前拉住林浓的手,说话温和有礼:“你们好,我是林浓的先生。” 林浓甩开他的手走了。 季攀夕略带歉意地对两位女老师点了点头,然后去追林浓了。 语文老师看了都感慨:“没想到林老师这么不显山露水啊。” 瞧瞧这豪门老公被他调教的。 ***** 晚上。 林浓睡次卧,刚闭上眼,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睁开眼,目光冷漠:“别碰我。” 季攀夕把脸埋进她颈窝里,以一种极其亲密和依赖的姿态:“你觉得可能吗?” 林浓不想理他。 她会跟他回来,是想找到一击即中的证据,不是来陪他演夫妻情深的。 “林浓,”他的吻很烫,落在林浓耳边,“我病了。” 林浓转过身去,面向他:“我看你好得很。” 终于舍得正眼看他了。 “是你说的,我得病了。”他自己也认同,并且提醒她,“性瘾。” “……” 林浓很少骂人:“神经病。” 他笑:“原来你还会骂人。” 不止。 她还会打人。 林浓踹在季攀夕腿上。 他捉住她的手,翻身压住她,轻而易举就分开了她的腿,不让她再踢人乱动。 他俯身去吻她。 她用力咬住他的唇,却依旧阻止不了他的吻,哪怕尝到了血。 等他餍足了才肯放过她,耐心地舔掉她唇上沾到的血:“要是有一天,你真把我送进去了,能不能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答应我一件事。” 他并不是请求的语气,是主权宣布:“不能再有别人。” 林浓把脸转到一边:“做梦。” 他把床头的灯全部打开,慢条斯理地解开她的扣子,要好好看清楚她:“那我就只能越狱出来找你了。” 顺便弄死那个男人。 “季攀夕——” 林浓说不出话来了。 他钻进了被子里,在取悦她的身体。 ------题外话------ **** 顾某:禽兽! 季攀夕:给我写个孩子出来。 顾某:禽兽! 季攀夕:给我写小禽兽出来。 7017k 486:筹备婚礼,亲笔请柬 暑假的最后一天,季攀夕搬出了陆家,和林浓住进了方山别墅。 季攀夕做起了无业游民,每天做做饭、钓钓鱼、接送接送林浓、往许愿池里扔扔硬币,其他的什么动作也没有。 季寥寥的庭审时间已经定了,还有一个多月。 梵帝斯暂时由几位老董事坐镇,陆常悠没法主持大局,她病得很严重,失眠、幻听、浑浑噩噩,心理医生建议她多和家人沟通。 她给华城的妹妹陆女士发了一条消息。 【我们见一面】 她被拉黑了,消息没发出去。 众叛亲离,这都是她的报应。 ***** 九月的头几天,华城的气温降了,陆女士近来很忙。 商领领的婚纱快定做好了,敬酒服也快好了,陆女士得开始挑选良辰吉日,还有聘礼礼单、窗花剪纸、被褥窗帘、家具电器、红枣桂圆……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很多。 陆女士一一列出来,写在一张红纸上。 景铁柱看见红纸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似的,跳来跳去,偶尔踩陆女士的手臂一脚。 “景铁柱!” “嗷呜!” “你给我下去!” 它不,它继续麻利地窜来窜起。 它最近交了个新朋友,是二十二楼住户家的狗子,叫肉包,是只二哈。自从交了肉包这个朋友,景铁柱都敢上桌了。 “嗷呜!” 红纸又被他叼破了一张。 陆女士忍无可忍,去阳台把景倩倩拎过来,放在桌子上。 景铁柱瞬间变怂狗,耷拉着耳朵下了桌。 陆女士继续列要准备的物品。 【…… 家具电器 红枣桂圆 情趣笼子 ……】 商领领晚上直播了半个小时,她下播了景召还在书房,亮着台灯,他伏案写字。 商领领过去:“在写什么?” “请柬。” 结婚请柬的样式是商领领自己设计的,折起来后上宽下尖,像钻石的形状。 “现在就开始写吗?” “嗯。” 商领领拉过来一把椅子,坐着看景召写。他练过书法,写的一手好字,字如其人,很有风骨。 “给我一支笔。” 景召给了她一只钢笔。 她拿了一本景召写好的请柬,照着上面的内容写,还没写两个字,额头被景召用手指点了点。 “靠太近了,对眼睛不好。” “哦。” 她抬头挺胸,端正坐好。 景召停下来,撑着脖子,看她写。她的字体圆圆胖胖的,很可爱。她写得非常认真,没有连笔,一笔一划地写,眼皮垂着,偶尔扇动睫毛。 写字的样子好乖。 “宝贝。” 景召突然叫她。 “嗯。” 笔尖摩擦纸面,发出刷刷的声响,她低着头,露出白皙的一截后颈。 没听到景召的下文,她抬起头:“叫我干嘛?” 景召把请柬收好,放进抽屉。 商领领以为他是要催她早睡:“我才写了三张。” 景召抱起她,让她坐到桌子上。 “不写了。” 他压低身体吻她,她后背没有支撑,下意识地往后仰,脚上的拖鞋掉了,脚趾蜷了蜷。见她坐不住,他单手固定住她的腰,用另一只手脱掉上衣。 钢笔滚下桌面,掉在地毯上,一滴墨水晕开。 他们很久才回卧室。 “景召哥哥。” 小姑娘眼睛湿乎乎的,情动地看着景召:“不戴了好不好?” 景召摸到床头抽屉里的盒子:“等婚礼后,嗯?” 她哼哼唧唧了两声,被他吻住了。 ------题外话------ *** 主线不剩很多了,最想看谁的番外 7017k 487:试婚纱(一更) 四号,景召带商领领去了丹苏,试穿婚纱样衣。 设计师是景召合作过几次的朋友,安格斯。商领领在二楼换衣服,景召和安格斯在一楼。 “你什么时候再办一场影展?”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办展。” “真遗憾。” 因为行程冲突,安格斯错过了景召上一次的影展。 “亚伯跟我说,你不走悲派了,现在是浪漫主义摄影师。”安格斯是浪漫主义设计师,“你现在的风格和我的作品太搭了,考不考虑跟我长期合作?” 他早就想拐景召到他的团队。 “那些照片有一部分是我早期拍摄的,我的风格会随拍摄主体变化。抱歉安格斯,我不适合你。” 好吧,安格斯也料到了自己会被拒绝。 景召风格多变,不是不适合,是他志不在时尚圈。 “就知道你会拒绝。”安格斯也不勉强,“喏,你的主体出来了。” 景召看向楼梯。 安格斯是丹苏的贵族,工作室直接开在了家族的城堡里。墙顶的水晶灯奢华繁杂,地上铺着纹路错综的地毯,墙上挂了颜色艳丽的油画,建筑设计师采用了大量的复古色,恰好,很衬商领领的纯色婚纱。 她从楼梯上走下来,裙摆太长,安格斯的助理在身后帮忙提着。光是裙摆就有二十三层,全部由最薄的欧根纱制成。整体设计很简约,但不简单,每一层裙摆的叠加都有心机,长度错落有致。 景召上前,对助理道了谢,接过裙摆,牵着商领领走下来。 他表现得很平静。 但安格斯刚刚注意到了,景召并不平静,他那样好的教养,弄翻了咖啡杯的汤匙居然没有捡起来。 安格斯将汤匙捡起来:“还满意吗?景太太。” 一字领的设计很好地凸显了商领领的锁骨和肩,后背开到了腰部,再连接大裙摆,把腰线收得刚刚好,这件婚纱凸显了商领领身材的所有优点。 安格斯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商领领也很满意:“嗯,我很喜欢。” 安格斯戴上手套,很有分寸用手测量了一下腰部的宽松程度:“腰部还需要再改一下。” 他转头对助理报了一个尺寸,然后问景召:“景,觉得怎么样?” 他问:“可以回避一下吗?” “当然可以。”安格斯带着他的助理一起回避,走到门口,回头提醒,“对了,这件婚纱在光线暗的时候会更好看。” 安格斯体贴地关上门,从门缝里偷偷多看了一眼。 景召在吻她的新娘。 “我还没有拍照,不准把我的妆亲花了。” 景召把商领领的头纱拨到肩后:“好,我小心一点。” 接了一个漫长的吻之后,他去关了顶灯,只留后面一边的壁灯。 安格斯说得没错,关了灯更美,婚纱的裙摆闪着漂亮却丝毫不刺眼的光,那二十三层的欧根纱里,层层都有文章。 “怎么不说话?” 景召沉默了片刻:“原来不止女人对婚纱有幻想,男人也有。” “什么幻想?” “浪漫的,”他笑,诚实地说,“还有肮脏的。” 商领领一秒钟脑补了一场香艳大戏,美目圆瞪:“景老师,你现在不得了了。” 景召轻轻抱住她,怕弄皱她漂亮的婚纱,他甚至不敢用力:“我们领领很美。” 商领领很喜欢景召说我们领领,很喜欢他夸她漂亮,心里甜得冒泡泡。 除了婚纱,还有两套晚礼服。 商领领都试穿了一遍,让景召给她拍了很多照,发给国内的陆女士。 陆女士足足夸了十分钟。 魔女长大了,穿上婚纱,变成了仙女。 婚纱还需要小改,安格斯说大概十天能完工,到时会安排专机送去帝国。 景召和商领领订了两天后的机票。丹苏的国土面积很小,首都亚黎世是一座艺术氛围很浓的城市,景召留学就读的索鲁大学就在这里。 索鲁是亚黎世的标志性建筑,对游客也开放。 一进校门商领领就闻到了花香,教学楼是中古世纪的建筑风格,藏在开着一簇一簇白色霜花的参天老树后面。 商领领在前面走走停停,景召在后面拍照。 她新奇地四处看:“这里好漂亮。” 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大多骑着自行车。 景召收起相机,牵住商领领,靠边行走:“我们来得巧,这几天是白霜花的花期。” 白霜花的花瓣形状很像霜花,花期很短,只有一周左右。 “你跟我讲讲你留学时候的事,我想听。”商领领很遗憾,错过了景召的学生时代。 她家景老师的学生时代,她想一定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也没什么特别的。”景召说,“我不住校,和陈野渡、方路深一起住在外面,留学的第一年没有恢复记忆,那段时间精神状态不太好,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所以就什么都尝试了一下,攀岩、赛车、打拳,还去过赌场。” ------题外话------ **** 二更两小时后 7017k 488:沉井cp萌芽于学生时代(二更) “那段时间精神状态不太好,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所以就什么都尝试了一下,攀岩、赛车、打拳,还去过赌场。” 方路深总说他藏着事,问他是不是受了情伤。 他哪里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不过陈野渡比他更颓。 “还记得张扬吗?” “记得。” 景召把商领领介绍给朋友认识的时候,张扬和他的太太刘希安也在。 “张扬以前是滑雪运动员,我跟着他玩了几次滑雪,之后做了一段时间的雪山救援。” 那段时间里,能尝试的他都尝试了,但还是觉得什么都没意思,连摄影也不是那么热爱了。 回头想想,是有点行尸走肉。 景召继续讲他那些打发时间的经历:“张扬的女朋友组了个乐队,叫我去打过几次架子鼓,后来就没去了。” “为什么不去了?组乐队不好玩吗?”商领领可喜欢景召打架子鼓了。 景召说:“觉得吵。” 来的女生很多,他没有闲情去应付。 “恢复记忆之后就变得很忙了,缅西和丹苏两头跑,缺了不少课。艺术院的院长亚伯先生很喜欢我的摄影风格,破例收了我做他的学生。集团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之后,我和亚伯先生一起去了很多地方,拍了很多风景。” 还有在忙碌里偷出时间,去看帝国的月亮。 他拂掉木椅上的花瓣,牵着商领领坐下。 “感情生活呢?” “没有感情生活。” 商领领捡了朵白霜花,捏在手里玩:“我是说你的桃花。” “还好吧,我没什么桃花。” 这话谁信呀? 反正商领领不信。 刘希安说,摄影系三大才子里,景召的桃花最旺。 “有次留学生聚会,陈野渡多喝了几杯,在我房间里过了夜。后来就有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很多异性都以为我喜欢同性。” 景召解释过,没人信,后面他就懒得解释了,不过也确实有用,借着课题来找他的异性少了很多。 商领领的脑回路很不一样:“然后追你的就变成男士了?” 景召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商领领捏着白霜花碰碰他的鼻子:“有没有嘛?” 他嗯了声。 她不吃醋了,弯着眼在笑。 沉井cp的萌芽原来这么早。 景召调了调相机,走到木椅的对面,蹲下来找拍摄角度。商领领背后就有一棵白霜花树,三层楼那么高,花开得很密,叶子从密密麻麻的霜花里探出尖尖的头。 木椅有些年岁,颜色看着很老旧,这么一衬,商领领身上那件浅绿色的针织超短上衣更鲜活了。 “要是你没记起我,会怎么样啊?” “应该不会有这种可能,留学结束了我就会回帝国,你一定会来找我,我一定会记起来。” “我要是不去找你呢?” 树上掉落的白霜花从她眼角而过时,景召按下了快门:“安格斯会少了一件婚纱作品。” 下午,景召带商领领去了亚黎世最热闹的钟楼街,那里有丹苏最古老的建筑和最盛名的美食。 观光途中,出了一点小意外。 景召租了一辆车,原本要带商领领去大金钟,她上车的时候冰激凌的勺子不小心掉了,景召让她在车上等,他再去帮她拿一个。 景召还没回来,广场上突然响起了警报声,只见对面的大厦里人群蜂蛹而出。 商领领立马下车,拉住一个金发的外国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那人说,有个身上绑了炸弹的恐怖分子跑进了大厦。 以那座大厦为中心,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商领领却往里冲。 ------题外话------ **** 陈野渡:那个谁谁谁说你是我男朋友。 景召:呵,真是谢谢你了。 7017k 489:景召领领吵架(一更) 以那座大厦为中心,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商领领却往里冲。 她逆着人群逃离的方向,一路上被推推搡搡,刚跑到大厦门口,听见景召叫她。 “领领。” 商领领拽住景召:“快跑。” 她拉着他就往大厦外面跑,不回头地、奋力地跑。 幸好她没有穿高跟鞋。 景召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停下来:“不用跑。” 她停下来,指了指大厦,喘着气说:“有炸弹。” 广场上,众人还在人挤人地往外跑。 景召牵着商领领走到旁边的空地:“我就在旁边,不是真的炸弹。” 只是路人不知道真假,三人成虎,大家都跟着跑,这才引起了混乱。 商领领重重地松一口气:“吓死我了。” 景召神色突然变得严肃:“那你还往里跑。” “你没出来啊。”她当然要去找他了。 他沉默,不认同地看着她。 “怎么了?” 他好像不高兴。 “如果真的发生爆炸,你怎么做?” 去找他。 商领领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了。 她撒谎说:“先跑到安全的地方。” 景召每次“教育”她的时候总是非常认真严厉,很像位严父:“那刚刚怎么没那么做?” 要真是恐怖分子,要真是炸弹,跑进去就是送死。 商领领嘴硬:“不是没爆炸嘛。” “是没爆炸,但你以为有炸弹。”景召握着她手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我平时没给你普及过逃生知识?什么情况不可控,什么情况要先自保,我没跟你说过?” 因为他身份有别于普通人,也因为他自己就是做安保的,所以在安全保护方面他很注重,不止一次地教商领领各种逃生常识,在所有意外里,炸弹的伤害值和危险性是最高的。 商领领把手抽走,看人的目光专注,语气却轻飘飘:“我忘了。” 景召很了解她,她不认同的时候、假意妥协的时候,就是这副语气、这副神态。 “你不是忘了,你是没当回事。” 商领领不说话,低头看地面。 “说话。” 他好凶。 她也不要服软,理直气壮地说:“你都在里面,我管他有没有炸弹,反正你死我死,原子弹我也照样进去。” 这是他们领证之后第一次因为意见不和而争论。 “所以交往第一天答应我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如果有一天,我出了意外——】 【你干嘛呀,交往第一天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如果有一天,我出了意外,你要好好活着,答应我。】 【知道了。你好扫兴啊,景老师。】 翻旧账是吧。 商领领也生气了:“对,就是骗你的,你能怎么样,退货吗?想都别想!” 景召沉声:“商领领。” 居然连名带姓。 她要气死了:“昨天晚上还宝贝宝贝地叫,现在就商领领了。” 景召去拉她的手,放软语气:“不要闹脾气。” “我闹?”商领领甩开景召的手,“是谁闹啊,都没有发生的事你就要我答应,闹的分明是你,你无理取闹。” 就是他无理取闹,她才没有错。她下巴一抬,用最凶的表情目瞪景召。 她不服,超级不服! 景召叹了声气,拿她没办法,说轻了她不长记性,说重了又担心伤到她。 他上前,拍拍她的头,给她顺毛:“对不起,是我说话态度不好,我们不要吵,好好谈,嗯?” 商领领知道矛盾点在哪。 “要是刚刚去拿勺子的是我,你听见里面要爆炸了,会进去找我吗?” 他会。 他不回答。 这下商领领更理直气壮了:“你也做不到的事情,不能要求我。” 炸弹的事先不说,但刚刚她说:你死我死。 这个更严重。 “在桥塘镇露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不赞同布果的殉葬法。” 布果部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存在殉葬法的地方,男方如果先去世,可以强制要求女方为丈夫殉葬。 景召希望她生命自由,不要认同殉葬法。 “领领,没有什么比你的生命重要,哪怕是我。” 商领领不想听,也不要改变想法,把头转到一边:“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她像父亲,爱情观偏执。多年前她就许过生日愿望,要和景召生同床死同穴,所以没什么可说的,因为争论不出结果。 “好,我不说了。”景召牵住她的手,却被她甩掉了,她一个人先走。 “车在后面。” 她哼了声,调头回头,故意不看景召,快步走到停车的地方,坐到后座。 景召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前面来。” 她不要。 她还在生气。 景召过去,把人抱出来。 商领领用手指戳他,另一只手却很诚实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炸毛的样子完全没威慑力:“喂喂喂,你怎么能用强的。” 景召把她放在副驾驶:“跟你学的。” 热爱笼子文学的商领领:“……” ------题外话------ **** 二更一个半小时后 7017k 490:吃一根萝卜的醋(二更) 景召关上车门,转身去给商领领系安全带。 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生气你就不能哄哄我啊?” 景召关上敞篷。 “果然得到了就不——” 他吻在她唇角上。 她声音乖了,软了:“干嘛?” 他把车窗也关上,外面看不到车内了,他可以没有顾及地深吻:“哄你。” 哼。 商领领抱住景召的脖子,很乖地给他亲。开始他只是轻轻地啄吻,在她额头、眼角、脸颊,很耐心地安抚着。 她的上衣很短,遮不住腰,扶在她腰间的掌心很烫,她仰起了头,身体不自觉地往上拱。 正好方便了景召,他吻在她脖子上。 “对不起,领领。” 是他的问题,他太贪心,想要她一生无忧,还想要不负理想。 他不应该让她来承担生死的不可控性。 “我也有不对。” 她好哄,也会很快认错。 景召吻住她的唇,热烈,温柔,把气息和温度都渡给她,纠缠着不放,到失控,心潮澎湃,却也战战兢兢。 你死我死。 他何德何能。 “还想去看大金钟吗?” 商领领窝在景召怀里,摸他发烫的耳朵:“嗯。” 他们去了大金钟,开车只需要十几分钟。 云淡风轻,天也不热。 不止亚黎世,整个丹苏的生活节奏都很慢。这个季节亚黎世游客很多,街头艺人随处可见,喷泉池旁的白鸽安逸地啄食,成群的艺术生架起了画板,在画高楼上的大金钟。 楼下,很多游客驻足仰望。 商领领也仰起了头:“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钟吗?” “不是,是还在工作的、最古老的钟。” 她看看四周:“他们在干嘛?” 不少人低头闭眼,嘴里念着商领领听不懂的语言。 景召说:“在祈祷。” 百年前,大金钟的上面是盛德罗教堂。 “那我也要。” 商领领闭上眼,双手合十:愿景召长命百岁。 景召没有祈祷,只是看着商领领。路边写生的学生快速地移动铅笔,把情人温柔的眼睛留在画里。 次日,景召和商领领搭乘飞机返回帝国。 刚过七点,小区里热闹得很,跳舞的跳舞、遛狗的遛狗、闲聊得闲聊,还有讲相声的。 景河东抱着猫,牵着狗,聚精会神地听着十四栋的刘大爷讲相声。 陆女士和几位老姐妹坐着在聊天。 “好看吧?” 陆女士在炫耀商领领的婚纱照片呢,为了保持神秘,她没有广发出去,就给几个老姐妹看了。 王秀荷凑近点看:“真好看,天仙儿似的。” 陆女士相当骄傲:“那当然了,我家领领可是星悦豪庭的区花。” 左边的王秀荷:“……” 右边的张月初:“……”她不得不提醒一下,“昨天你还说你家二媳妇是区花。” 陆女士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她们并列区花。” 张月初笑死。 王秀荷下巴一抬:“说曹操曹操到,喏,你家区花回来了。” 是景召和商领领回来了。 陆女士撇下老姐妹,奔向儿子儿媳。 再说说另一朵区花。 区花钟云端交了男朋友之后,安全感提高了,社恐属性降低了,已经敢不带墨镜、不套长袖出来散步了。 但她还是戴了个口罩,她散步也不看路,一直在看手机。 景见拉着她的衣服带她走,他已经忍她十分钟了:“你能不能别玩了?” 钟云端已经抛弃了和平战场,被另一款游戏吸引了——保卫萝卜。 她最先是看商领领玩,很快她就喜欢上了保卫萝卜,和平战场对她来说游戏体验感不太行,老是被杀,太打击她的自信心了。 她继续种她的鱼刺炮塔:“我还没打完。” 景见把她拉到三号侧门的下坡路上,这天气,太他妈燥了:“钟云端。” 钟云端嗯了声,依旧沉迷游戏。 景见白天要忙学业,还要帮创业,好不容易晚上回来见她,看看她的态度。 “萝卜重要还是我重要?”他也想不到,他一个网瘾青年也会有痛恨游戏的一天。 钟云端的萝卜被咬了一口,她瞬间丧气:“也没怪物来吃你啊。” 她其实想表达的意思是,如果景见有危险她一定会先保卫他。 景见狠狠盯着她手机里的萝卜:“还得有怪物来吃我,我才能排萝卜前面是吧?” 手机好烫手。 她确实玩太久了,她关掉游戏:“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拌嘴她是拌不过景见的。 她的表情一派纯真:“我帝国话不好。” “……” 行,搞得像他无理取闹。 他吹吹刘海,热得不行。 钟云端拉拉他衣服:“你生气了?” 某醋王阴阳怪气:“我哪敢生气啊,我都没根萝卜重要。” 这一个月,最好别让他在饭桌上看到萝卜。 钟云端大大眼睛里装着大大的真诚:“没有的,你比萝卜重要,金萝卜也没有你重要。” ------题外话------ *** 保卫萝卜,快打钱。 7017k 491:goldenworld危机 钟云端大大的眼睛里装着大大的真诚:“没有的,你比萝卜重要,金萝卜也没有你重要。” 景见对她没脾气,随便哄哄就不生气了:“我听妈说,今天有人跟你说了不好听的话。” 钟云端最近接了不少殡仪馆介绍的活,她买了一辆面包车,专门用来拉遗物。 今天上午,她的车被八栋的一位租客刮了,那人赔了钱,可能心里不爽,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中心思想就一个——装遗物的车不吉利,不应该开进小区的公共停车场。 “你妈妈已经帮我出气了。” 钟云端其实没怎么生气,那位租客说话有很重的口音,她自己帝国话又很一般,没太听懂那些骂人的词汇。 但有人听到了,还告到了陆女士那里,有租房合同在,陆女士也不好直接赶人,就去找那位租客算了笔账。合同里陆女士提供的车位也是要付租金的,不过她这个人平时不会算得很清,那位租客住进来四年都没交过车位费,于是她上门讨钱了,租客赖皮不给。 拒付租金,这不就违反合同了吗?陆女士光明正大地把人赶走了。 钟云端为此十分感动:“你妈妈真好。” 景见牵着她走到人少的对面:“遗物整理累不累?” “不累。”她乌黑的瞳孔在路灯下亮晶晶的,像打磨过的黑曜石,“你不是要创业吗?钱够不够?” “不够你给我啊?” 她立马说:“给啊。” 景见捏捏她的手,她身上很瘦,但手是肉乎乎的:“你这样很容易被骗钱知道吗?” 她一脸认真地说:“我也不给别人,我只给你,你又不会骗我。” 她看着景见,眼里满满都是信任。 景见对这种单刀直入的偏爱完全没有抵抗力,抓过她的手亲了一下:“我不缺钱,别总想着给我塞钱。” “哦。” 两人走着走着。 “见宝。” “嗯。” 叫见宝,是钟云端是跟陆女士学的:“你不是要做游戏开发吗,我有一个游戏创意,你要不要听听?” “什么创意?” 她真的很一本正经:“我觉得保卫萝卜这个游戏可以做升级版的,比如不要萝卜,可以把萝卜设置成具体某个人的头像,这样的话我一定会把头像设置成你,然后就不是保卫萝卜了,是保卫景见。”这样男朋友就再也不会问萝卜和他哪个更重要了。 景见:“……” 萝卜这茬过不去了是吧。 钟云端看出来了,景见好像不喜欢她的创意:“我的创意不好吗?” 把男朋友保卫成“金男朋友”,她觉得很有意义啊。 景见凝视:“你觉得呢?” “好吧,我没有做游戏的天分。” “你有气死男朋友的天分。” ***** 景召和商领领婚礼的日子定了,十月二十一号,是个什么都适宜的好日子。 九月中,景召去了一趟维加兰卡。 goldenworld总部的顶楼不对普通员工开放,专用电梯需要指纹,只有拥有金色胸针的高层能上去。 投影幕布上正在播放赞普会谈的视频。 赞普会谈这个名字是崇柏取的,其实就是一场聚会,地点在赞普,聚会的目的是商讨缅西五洲和周边国的“共赢”方案,到场的人有一半在goldenworld的黑名单上,另一半在白名单上。 现在看来,这个白名单得打上引号了。 “缅西五位行政长居然全都去了。”阿伯纳对人性失望透顶了。 纣千骂道:“这帮人渣,当初签协议的时候一个个说得多好听。”纣千咽不下这口气,“我们不能换人吗?这批不乖,就换一批人去坐洲政厅的位子。” 对面崇柏说:“不行,不能明目张胆地干政,一旦挑明了,我们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怎么办?” 纣千看向景召。 景召前面放着电脑,他视线落在屏幕上:“不好意思,稍等一下。”他说完戴上了耳机。 应该是有人视频找他。 他说:“在开会。” 对方可能想挂断。 “耽误一会儿不要紧。” “挑你自己喜欢的。” “那金色吧。” 在场的都是景召的亲信好友,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性格,能让他在会议中途空出时间帮忙挑东西的,只有一个人。 视频通话是商领领打来的,她看上了两把配龙凤褂的团扇,不知道选哪一把。 景召挂掉视频:“抱歉。”他摘了耳机,抬起头,气场与神色和刚刚判若两人,“从现在开始,把屠鹰组里所有已经暴露了身份的人全部召回本部。” 晚上,维加兰卡下了雨,绵绵小雨,被风一吹,散成了白茫茫的雾,覆在玻璃上,晕开的细细水流像一道裂缝。 景一平时住酒店多一点,景召跟他在同一家酒店,王匪纣千他们在别的地方,这是他们几个之间不成文的规定,夜宿的地方尽量别都聚在一起,免得被一锅端。 ------题外话------ **** 早安 7017k 492:取悦他 这是他们几个之间不成文的规定,夜宿的地方尽量别都聚在一起,免得被一锅端。 外面有争吵声,景召出来探情况,是两名醉酒的客人发生了冲突,酒店经理亲自过来处理,并向被打扰到的客人一一道歉。 景召没有回房,走到走廊的最尽头。 “怎么还不睡?” 景一靠墙站着,侧着脸,墙上映出了影子,轮廓立体:“睡不着。” 外面下雨,吹进来的风有点凉,能让人清醒。 景召站到对面:“失望了?” “嗯。” 景一想到了老九爷,想到了西陆。 “那后悔吗?” 这个问题景一丝毫没有犹豫:“不后悔。”即便失望,他也依旧坚定,“我们在做正确的事,不负初心,问心无愧。” 雨雾被吹进来,在地上积了小小的一滩水,景召将窗户关上。 不用他开导了。 他转身回房:“早点睡。” ***** 景召在维加兰卡待了三天,周四回了帝国。 他回来的第二天,王匪受伤住院了。 “小九爷,我们暂时先别联系。”王匪在电话里说,“我怀疑有人已经知道了你在帝国。” “陆常悠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还算老实。” 陆常悠知道景召的身份,所以景召差了人去盯着她,以免她再生事端。 “你先养伤。”景召说,“集团那边的事我来安排。” 晚饭后,景召和商领领去了超市。 商领领走到生鲜区的冷藏柜前面,往里面看了一眼,但什么都没拿。 冷藏柜里有一款酸奶是她很喜欢的。 景召问她:“怎么不拿?” 她依依不舍地收回看向酸奶的目光:“我要忍住,变胖了就穿不下婚纱了。” 婚纱的最终尺寸已经定了,离婚礼还有一个月左右,她要控制好体重,美美地穿婚纱。 她正要绕过冷藏柜,景召用一只手把她抱了起来,几秒后又放下她。 “体重跟上个月差不多,用不着节食,你长不了多少肉。” 商领领的体质不容易胖,也不怎么容易瘦。 “景召,”她笑盈盈地问,“你的手是称吗?” “不是,但称你还是挺准的。” 景召推开冷藏柜的门,拿了两排酸奶出来,放到推车里。 商领领帮忙拉上冷藏柜的门,对面的一位女士正好要打开冷藏柜,于是将冷藏柜的玻璃门朝商领领那边平推了一把。 商领领的手还扶在冷藏柜上面,没来得及完全拿开,眼看就要夹到手,景召迅速按住了往前滑的玻璃柜门,拉起商领领的手看了看。 “没事吧。” 商领领摇头:“没事。” 对面的女士这才注意到柜门差点夹到人,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没看到你的手。” 商领领语气友好:“没关系。” 刚好,女士的丈夫过来了。他手里提着刚买的半只炸鸡,看了一眼女士刚拿出来的三排酸奶,露出了很不满的表情:“少拿点,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其实女士并没有很胖,顶多算微胖,但丈夫这样说,她还是把酸奶放了回去,脸上的神色难堪又窘迫,低着头和丈夫一道离开了。 景召和商领领逛到了水果区。 称重台后面的墙上贴着一张宣传海报,海报上的模特穿得很清凉,细腰丰臀,身材火辣。 景召在挑西瓜。 商领领指了指海报:“景召,你喜欢这样的身材吗?” 男人大多数好像都特别在意女人的身材,就像刚刚那位男士。 景召简单地看了一眼海报:“你很在意我喜欢不喜欢?” “当然了。” 商领领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好像是有点平。 景召从来不谈论女性的长相与身材,所以商领领不清楚他的喜好。 旁边有人,景召把说话的声音压低一些:“你不用在意我喜欢不喜欢,你只要在意你喜不喜欢。身体是你的,在不影响你健康的前提下,你可以做任何改变,这是你的自由,就算是我,也没有权利按照我的喜好去要求你。” 他怎么会不知道商领领是想取悦她。 他说:“社会对女性已经很苛刻了,所以你们最需要取悦的人应该是你们自己。” 不止商领领,刚刚那位把酸奶放回冷藏柜的女士也一样。女性不要太苛待自己,不要太卑微,要多爱自己。 “怎么办?” “什么?” 商领领捂住胸口:“心空了。” 景召继续挑瓜:“捂错了,心脏在左边。” “……” 他是怎么做到又温柔又直男的呢? 超市在商场一楼,二楼三楼是服装和化妆品专柜,四楼是母婴市场。 景召和商领领从超市出来,在电梯门口遇到了陈野渡和秦响。 ------题外话------ *** 早上好 7017k 493:关于生小孩,景召动摇 景召和商领领从超市出来,在电梯门口遇到了陈野渡和秦响。 秦响邀了商领领一起去母婴店,陈野渡和景召在店外面说话。 “广电的审批过了,央视的人上周联系了我,说想在八套播殡仪馆的纪录片。” 上周景召人在国外,错过了国内的电话,央视那边这才找上了陈野渡。 “你怎么回的?” 陈野渡眼睛看着母婴店里面:“让他们找你。” 景召也看着店里面:“还适应吗?” 他问的是陈野渡失忆后的生活近况。 “还行。” 景召聊得随意:“最近在忙什么?” “学习。”以及陪秦响。 “学什么?” 陈野渡说:“导演和摄影。” 只能自己学,他总不能回去念书。所幸他的身体还有肌肉记忆,要把吃饭的本事重新捡起来也没有很吃力。 “导演和摄影我都懂点儿,”景召没看陈野渡,有点漫不经心,“如果遇到专业上的问题,可以来找我。” 太像长辈和小辈的对话。 陈野渡不太爽,他身份证上的年纪比景召大四岁。 景召突然转过头来,把目光放到了陈野渡身上。 这么被男人看,陈野渡不自在:“你看我干嘛?” 景召在看他的帽子,他之前做手术剃了头发,戴帽子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戴的是粉色的帽子。 如果是以前的陈野渡,宁肯光头也不会戴粉色的帽子。 粉色还挺衬他的,显得他没以前那么丧,三十一岁的“高龄”突然多了股少年感,竟也不违和。 景召夸了句:“帽子挺好看的。” 陈野渡没接腔,抬脚进了母婴店。 他拿了辆推车,把秦响挑中的东西都放进了车里,他推着车走在后面,也插不上话,秦响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都会问商领领。 两个姑娘逛得很兴起。 秦响本来是来买孕妇奶粉的,但小宝宝的衣服颜值太高,她没有忍住,挑了一堆,粉色蓝色的都有。 母婴店的店员发现门口的男士一直没进来,走过去:“先生,您不进来看看吗?” 景召摇了摇头,站在橱窗旁边,人没进去,视线一直追着商领领。 帮别人家小孩挑衣服有这么开心吗?她一直在笑。 他想起了他们上回争论的事。如果有了小孩,她还会认同殉葬法吗? 秦响买的东西达到了配送标准,店里的店员会送货上门。从母婴店出来,秦响和陈野渡还要去超市买东西,商领领和景召就先回去了。 已经快九点半了,超市的人流量少了很多。 陈野渡推着推车走在秦响身边:“你和商领领关系很好?” 秦响的肚子已经大起来了,但也没有很大,只是她走路时总会习惯性地托着小腹,走得也比以前慢。 包在陈野渡手里,她手上什么也没拿:“嗯,领领她人特别好,是我在殡仪馆里最好的朋友。” 人特别好? 在陈野渡的记忆力,商领领可是个小魔头。 路过产品促销台时,秦响停了下来,从上面拿了一包包装很简易的开心果。 这时,一老一少走到促销台旁边。 男孩盯着秦响手里那袋开心果:“奶奶,我要那个开心果。” 男孩应该有七八岁,戴着一副眼镜。 老太太很宠孙子,当即就管秦响讨要:“你把这袋开心果让给我孙子吧。” 老太太的语气太理所当然了,听上去并不是很客气。 秦响不太想相让,但也无意为难:“这个开心果后面的货架上也有。” 促销台上只是放了一部分,秦响手里的那包是促销台上仅剩的一包。 男孩应该是被家里人溺爱长大的,骄横得很:“我喜欢这一袋里面的卡片,我就要这一袋。” 这一款开心果的包装里面有一张动画人物的光栅卡,最近有不少小孩都在集里面的卡。 秦响犹豫着要不要让出去,她不集卡,只是对面祖孙两的态度不怎么好。 “我们也就要这一袋。”陈野渡帮秦响决定了,不让。 男孩气急败坏:“奶奶!” 老太太一看孙子急了,顿时横眉冷对:“你们要里面的卡片也没用,这一袋给我孙子,你们再去后面拿。” 秦响想了想,算了,让给小朋友吧。 她刚伸出手,陈野渡把她连人带开心果拉到自己身边。谁还不会耍脾气了,他冷着脸笑:“不巧得很,我也喜欢这里面的卡片。” 小孩气得跺脚:“奶奶!” 老太太剜了陈野渡一眼,转头哄孙子:“熊熊乖,我们去后面的货架上找跟这一样的。” 小孩不乐意:“不,我就要这个!” 一看就是没挨过打的。 陈野渡捏了捏拳头,哼哼一声:“不给。”他家秦响先拿到的,凭什么让。 小孩瞬间被气哭,对着促销台一阵狂踢。 老太太哄不好孙子,阴阳怪气地骂道:“你们两个大人还跟个小孩抢开心果,真不害臊。” 陈野渡身上的气压蹭蹭往下降。 秦响拉了拉他,不想他跟人吵。 他不吵,他当场撕开开心果的包装,取出里面的光栅卡,慢条斯理地掰断:“谁说我是大人?我只是长得老。” 十四岁,不能再多了。 对面老太太:“……” 陈野渡把折断了的卡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揽着秦响从那祖孙二人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 老太太气得翻白眼。 男孩哭得嗷嗷叫。 ------题外话------ *** 早安 7017k 494:备孕(一更) 从超市回去的路上,景召接到方路深的电话。 “有人找到我,说想见你一面。” “谁?” 方路深说:“幺九局的龚局长。” 之前因为西京城的事,景召和龚局长见过,但并不相熟,所以由方路深来组局,约在了帝都的一家茶馆。 次日上午十一点,景召准时赴约。 龚局长看到他的第一句话是:“能单独聊两句吗?” 方路深起身回避。 景召坐下。 龚局长为他倒上一杯茶:“这儿的茶不错,景老师你尝尝。” 景召端起茶杯,细嗅茶香后,小饮了一口。 “如何?” 他评价:“香高馥郁,味浓不苦。”他放下茶杯,淡然自若,“龚局长应该不止是请我来喝茶的吧?” 自然不是。 幺九局处理的都是国际事务。 “我当年出访缅西的时候,有幸见过你父亲一面。” 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龚局长已经知道了景召的出身、背景。 “我很钦佩他。”龚局长去幺九局之前,在外交部任职,“帝国有句话说得好,虎父无犬子。” 景召只是听着,并不接腔。 龚局长不紧不慢地添茶:“景老师知道三二三局吗?” “知道。” 帝国的三二三局是缉毒总局。 “三二三局的钱局长托我给景老师带句话,云疆大明县,谢景老师大义。” 前不久,景召在云疆大明县烧了一批来自西西戈尔的货。 “分内之事。” “分内?”两个字慢慢在舌尖滚了一道,龚局长带了试探之意,“我可以理解为景老师把自己当帝国公民吗?” “我本来就是帝国公民。” 龚局长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他拿出一张黑色的名片,推到对面:“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拨打上面的号码,希望您用不上。” 名片上除了一串数字之外,什么图案、文字都没有。 龚局长用了您,给足了景召尊重。 等龚局长走后,方路深推开门,没进去:“换个地儿吃饭?” 景召起身。 他们去了方路深朋友开的私房菜馆,地方有点偏,是个两层的小院,没有包间,但菜做得一绝。也不用点菜,这边的厨师都是依照每天的菜单上菜,任性得很。 客人不多,但看得出来来的都是熟客。 方路深要了靠窗的位置:“听我弟说,你跟商领领婚礼的日子定了。” “嗯。” “有要帮忙的说一声。” 景召不是客气:“暂时没有。”陆女士和苏兰兰女士几乎包揽了九成的事情。 关于龚局长和景召谈话的内容,方路深不打算问,也问不出来,幺九局的事基本都要保密。 方路深拿起一瓶冰啤,熟练地用勺子撬开:“婚礼在哪里办?国内还是国外?” “国内。” “还好是在国内,要是国外,我不一定腾得出长假。”方路深给自己倒上酒,“最近又遇到了两个难搞的案子。” 他将酒瓶推到景召那边。 景召说:“我不喝酒。” “戒酒了?” “在备孕。” “……” ------题外话------ **** 最近状态太差了,差到怀疑自己根本不会写文。不知道是不是长期写作输出,感觉整个人灵气被掏空了。 我更得太慢,如果你们追得很累,就养文吧。等这本结束,我就去冬眠充电。 7017k 495:孕前体检,景召被背弃(二更) 晚上,景召在房间里开视频会议。 商领领在客厅写请柬,空调开久了不舒服,她打开阳台的门窗通风,把落地风扇搬来,插上电对着自己吹。 写着写着,有蚊子咬她,她弯下腰去挠。 景召出来了。 “你开完会了?” “嗯。” 景召把放在电视柜上的膏药拿来,拉开椅子坐下。 “脚放上来。” 商领领把脚放到景召腿上。 她不是很招蚊子,被一被蚊子咬,不挠还好,一挠就肿得很狠。 景召用棉签沾上药膏,涂在被她挠红的地方,打着圈抹开。 商领领把写好的请柬合上,推到一边:“你最近开会开得好勤,是不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是有点棘手,不过已经有解决方案了。” 景召放下药膏,伸手绕到商领领身后,把风扇调低了些。 “风扇不能一直对着头吹。” 他说过很多次,她总是不听。 “领领。” “嗯。” 开口之前,他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婚礼之后,我们要小孩吧。” 他其实存了私心。 他最近总是想起,在亚黎世,商领领不顾一切冲向他的那个画面。 商领领也没想,像只乖巧听话的猫,在他身边挨挨蹭蹭,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点头:“好。” “周末我们去体检。” “为什么要体检?” “要提前备孕。” 商领领是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的性子。 但景召喜欢未雨绸缪,习惯有所准备:“不仅要体检,还不能熬夜,不能喝酒。” 商领领脑子里的备孕知识为零:“这么麻烦吗?” “你耍赖不带套的时候,没想过这些?” 没…… 景召捏了捏她的脸,但没用力:“你就只是图一时舒坦?” 是…… 某人心虚地低下头。 “商领领。” 商领领抬头挺胸,一副态度良好、积极认错的表情:“在。” 景召失笑:“换个性别,你这种行为就是渣男了。” 商渣女:“……” 她只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那你现在考虑,好好考虑。”景召在慎重地再问她一次,“真的想好要小孩了吗?想什么时候要?” 商领领承认,她之前提议不避孕的时候,确实没有非常慎重地考虑,多数时候是脑子一热。 她是喜欢挺小孩,但也没有那么喜欢,程度远比不上喜欢景召。但只要想到她能孕育有着景召一半骨血的孩子,光是想想,她的内心都能得到很大的满足感。 就拿不带戴套这件事来说,真正让她获得愉悦感的根源,是她对景召病态的占有欲被满足到了。 她的爱情观一直都很病态。 “周末去体检吧。” “好。” 周三晚上八点,景召拍的殡仪馆实录在六套、八套、十三套同步开播。 时长一个半小时,没有特定主演,是群像纪录片,记录了殡仪工作者从接尸到杀菌、防腐、遗体整容、遗体告别、火化的一整个过程。 除了央视,各大视频网站也同步开播,官媒像有组织似的,陆续下场,纷纷致敬可爱的人。 【尊重生命,尊重殡仪工作者】 【从头到尾,都是写实,没有煽情,但我哭成了狗】 【景老师好会抓细节,拍得太好了】 【就在刚刚,语文老师在群里布置临时作业,让写殡仪馆实录的观后感……】 【有殡仪专业吗?想去报考】 【旁白好戳我】 【旁白是商ruby配音】 【景老师+陈导=王炸】 【预感一波,这个纪录片会获奖】 【……】 周六,景召带商领领去做了孕前体检,体检的结果当天出不来,要等到明天下午。 周日上午,崇柏紧急联系了景召。 景召挂完电话,神色冷峻。 商领领本来在画眉,她停下来:“怎么了?” “我得去一趟缅西。” 商领领突然很不安。 临近婚期,如果不是非常重大的事,景召不会这时候出国,再加上这段时间,他频繁地和缅西那边联系,一定不是简单的事。 她放下眉笔,可能太用力了,笔芯突然断了,心头突然涌出不好的预感:“能不能不去?我不想你去。” 景召蹲下来,握住她的手:“领领,他们在等我。” 他们? 他说:“我的伙伴。” 可是她害怕。 景召抱住她,稍微用力:“我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而且我现在有了你,做任何事都会考虑安全。”他的声音有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我向你承诺,我会平安回来,我们的婚礼会如期举行。” 他很少承诺。 他是重诺的人。 ***** 九月二十三号晚上,九点四十一分。 陆女士跑到十九楼,重重敲门。 “领领。” “领领。” 商领领来开门。 陆女士往里面看了一眼,电视开着,商领领也看到新闻了。 “召宝他——” 商领领很冷静:“他会平安回来。” 九月二十三号晚上的七点,位于维加兰卡的goldenworld总部被炸毁。缅西政府声称,是恐怖分子所为。 西陆背弃了景九祁。 缅西背弃了景召。 ------题外话------ **** 商领领:我不是渣女,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脏脏文学爱好者。 7017k 496:小九爷的“尸体”(一更) 深明医院。 张佳推门进去:“爷,航班已经安排好了。” 王匪拔掉手背上的针头:“你留下,去华城保护商领领。” “那你呢?” 王匪没说,背过身去,换下身上的病号服。 病房的门没关严实。 陈知惠只是挨到了一下把门手,门就自己开了。 张佳回头,叫了声陈总,他不知道王匪和陈知惠是打过架的关系。 “您怎么来了?” 陈知惠的好友住院了,前几天又听说王匪受了伤,刚刚在外面看到张佳进了这间病房,一时好奇就跟了过来,没想进病房,就是那门一碰就开了。 她只好随便找个借口:“我走错病房了。” 王匪背对着她在换上衣,他手挺快,她就看到了个背,背上还缠着绷带。 “你要出院?” 王匪把医院的裤子脱了。 陈知惠立马转过身去,背对门口,转念一想,又不是没见过,她又转回去,大大方方地看:“你这个样子还要出院?” 王匪换好鞋:“跟你没关系。”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来气呢。 陈知惠踹门而去。 狗男人! ***** 王匪抵达维加兰卡时,已经是晚上。阿伯纳说,小九爷的尸体在红粟寨。 竹屋外面守了很多人。 王匪一下车,为首之人立马上前:“匪爷,您可算来了。” “尸体呢?” “在里面。” 竹屋里,只有阿伯纳在。 王匪径直走到冰棺前,伸手就去掀白布。 阿伯纳抓住他的手,通红着一双眼,更咽说:“别看了。” 尸体不是完整的。 王匪甩开阿伯纳的手,掀开了白布。 衣服、疤痕、戒指都对上了。 王匪身体晃了一下,手扶住冰棺,手臂上青筋暴起:“景一和纣千呢?” “还没打捞到。” 王匪把白布盖上,脸上的表情阴沉得可怕:“到底怎么回事?” 阿伯纳恨恨地说:“是洲政厅那边设的陷阱,我们押运的芯片是假的,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取小九爷的命。” 缅西三洲有西部最大的黑市场,一开始这个市场在外部势力的手里,所以那时候缅西需要goldenworld。现在市场回到了内部人的手里,goldenworld就变得碍事儿了,因为挡了太多人的财路。 王匪握紧拳头,拼命保持冷静:“崇柏在哪?” “在医院,还没恢复意识。” 芯片里有西部实验室的所有研究成果,因为事关重大,押送任务出动了大半个屠鹰任务组。 可景召乘坐的船前脚刚被炸,goldenworld的总部后脚就跟着被炸了,洲政厅是想一网打尽。 王匪沉默了很久。 “火化吧。” 阿伯纳觉得不妥:“不等小九爷帝国的亲人来看一眼吗?” “不等了,等总部的事处理完,我会把小九爷的骨灰带回帝国。” 崇柏重伤,纣千、景一全部命丧利古海峡。王匪接了头领的位子,留在维加兰卡处理集团的业务。 ***** 西西戈尔。 “老板,维加兰卡传来消息。”梅路说,“goldenworld的小九爷没了。” 蔻里正在享用晚餐,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肉:“这么容易就没了?” “尸体都捞起来了。” 他放下刀叉,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准备准备,我要去维加兰卡瞧热闹。” ***** 陆女士已经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景河东把汤端到房间:“老婆,起来吃点东西吧。” 陆女士躺着动也不动一下。 景河东联系不上维加兰卡那边,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目前只知道集团总部被炸了,景召处于失联状态。 “你再这样折腾自己,等不到召宝回来你就先病倒了。” 陆女士哭累了,提不起一点劲儿:“不用管我,你把汤给领领送去。” 景河东从卧室出来。 钟云端的手机刚好响了,她去阳台接。 是刘秘书刘皮特打来的:“小小姐。” “查到消息了吗?” 刘皮特语气凝重:“船毁,人亡。” 钟云端立马捂住手机听筒,生怕在客厅的景见听到。 刘皮特说:“我在洲政厅那边还查到了一个消息,小九爷的身边有叛徒。” 如果不是因为有叛徒,屠鹰组哪会那么容易被算计。 钟云端蹲在角落里,小声地说话:“我爷爷跟我说过屠鹰,他们是一群有信念有目标的人,没那么容易被击败。”钟云端想了想,“你让人盯着蔻里,他是狗鼻子,他肯定能闻到什么。” 挂了电话,钟云端坐到景见身边。 “景见,你想去维加兰卡吗?” 她可以带他去,甚至带他去洲政厅。 景见摇头:“我相信我哥。” ------题外话------ 钟云端:“你让人盯着蔻里,他是狗鼻子,他肯定能闻到什么。” 蔻里:“你可真孝顺。” 7017k 497:景召的消息,领领爆发(二更) 景召已经失联了两天。 商领领照常吃饭、照常睡觉、照常上班,她没有表现出一点反常,甚至能冷静地安慰陆女士,说景召一定会想办法给家里报平安。 二十六号的上午,殡仪馆接收了一具需要修复的遗体。往生者是要债公司的员工,要债的时候被债主残忍砍死,债主已经伏法,因为尸检占了时间,尸体腐坏很严重。商领领和老裴一起,花了四个小时才完成修复工作。 商领领从修复间出来的时候,外面没有一个人。 她问周姐:“家属没来吗?” “王先生父母都不在世,也没有成家,联系不到家属,不过来了一个同事,刚刚还在这。” 往生者姓王。 王先生是个可怜人,脚有点跛,也没有文化,一直找不到工作,为了糊口,只能去帮人要债。 商领领提起她的工具箱,往清洁室走,修复用过的工具要尽快清洗消毒。 去清洁室要经过洗手间。殡仪馆很安静的,男洗手间里男人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不止把手脚都给缝上了,我们老板还请了法师呢。” 男人站在便池前,脖子夹着手机,一边放水一边打电话:“那老头迷信得要死,怕王七的鬼魂回来找他。” “要找也是找我,本来那笔账该我去讨,我说我要陪女朋友去打胎王七居然信了。何秦那种人,要让他把钱吐出来,不是要他的命嘛,王七也够傻的,居然还真去。” 水声停了,男人抖了抖:“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引得男人大笑。 “哪有什么鬼魂,要是有鬼魂,我还能活到现在?” 他拉上裤子拉链,一转身,看到个穿着蓝色防护服的人。 长头发,是个女的。 男人看了一眼门上的标志,是男厕所没错啊。 “你谁啊?” 商领领呀。 “我刚刚缝好了王先生的遗体。”商领领还戴着口罩、手套,殡仪馆的厕所里冷气很足,幽静幽静的,有她的回声,声线很甜,甜得瘆人,“我们遗体整容师是可以和往生者交流的,王先生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她慢慢地说,“他会来找你的。” 啪嗒一声,男人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商领领放下工具箱,从里面拿出来一把沾了血的刀子,那是她用来修复遗体用的,类似于手术刀。 “你、你你干嘛?” 男人腿软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殡仪馆就是个很吓人的地方,还有,商领领不开心的时候也很吓人。 她握着刀子,弯着腰,歪着头,盯着男人:“就是你们这种败类太多了,才害得我家景老师到现在都回不来。” 男人本能地后退,撞开门,缩进了隔间。 周姐在办公室,突然听见一声叫声。 同事小彤也听到了:“什么声音?” 声音是从男厕传来的。 周姐立马跑过去,推开隔间的门,就见商领领手里拿着把工具刀,而且手已经高高抬起来了。 “领领!” 商领领回头。 周姐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口罩外的半张脸表情又阴又沉。 “快把刀放下。” 她看得出来,商领领的情绪不太稳定。 商领领表情好像怔了一下,然后放下手,眼睛弯了弯,对周姐笑:“他对往生者不敬,我跟他开玩笑呢。” 伤了人景召回来会生气的。 商领领把刀上的血蹭在男人脸上,语气很好地说:“要安安静静地滚。” 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商领领拎起她的箱子,要去洗工具了。 周姐跟上去:“你怎么了,领领?” 她像个没事人:“没怎么。” 周姐心细,知道商领领情绪不对,便和左馆长说商领领身体不舒服,其他的没说。 商领领或许不是表面上的那样,周姐被心里的想法震惊到了。 当天,左馆长就给商领领放了假。 不过商领领没有回家。 傍晚,方路明接到景见的电话,景见说商领领不见了,让方路明帮着找。 最后是商请冬在帝昌机场找到了商领领,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也没有行李,也没有机票,就那样坐着,路人的行李箱撞到了她她也没有反应。 商请冬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姐,我带你去维加兰卡吧。” 商领领瞳孔动了动,看向商请冬。 “我带你去找他。” 她声音低低的,有无尽的害怕和难过:“万一找不到他呢?” “那就一直找。” 她脑子里有一千万一万种坏的结果,她不想胡思乱想,可是怎么都停不下来。 “万一他处境很困难,我去了会拖他后腿怎么办?”她无比地纠结。 商请冬什么都依着她,轻声细语地哄:“那我们偷偷去,不让害他的人知道。” 她眼睛里的光一下明、一下暗:“不去了,我去了他会分心。” “那就不去。” “可万一他伤得很重在等我怎么办?”她反反复复,慌张无措,忍了好久,眼圈红了,无助地看着商请冬,“请冬,我怎么办呐?” 突然有人走过来,停在了商领领旁边。 商请冬立马站起来,警惕得像只严防死守的刺猬:“离我姐远点。” “商领领。” 商领领抬头。 岑肆曾经假想过,如果景召死外面了,他一定要趁虚而入,总要试一试,管景召是真死还是假死。 但商领领晚饭没吃,估计午饭也没吃。 岑肆说:“你请我吃一顿饭,我告诉你景召的消息。” ------题外话------ *** 晚安 7017k 498:景召在领奖台给领领报平安 岑肆说:“你请我吃一顿饭,我告诉你景召的消息。” 他看了一眼商请冬,补充:“单独。” 他还是有私心的,不可能没有。 商领领只迟疑了几秒钟:“请冬,你先回去。” 商请冬哪里会放心:“我送你过去。” 岑肆是什么人,商请冬不混商圈都知道他的恶名。 “不用,晚点我再联系你。” 商请冬还想再说什么,商领领用眼神制止了他,她起身:“走吧。” 岑肆从邵峰那里拿了车钥匙,和商领领一起出了机场。 邵峰无声地叹气,他两点多来的机场,是来接老板的。老板三点多下了飞机,在门口看到商领领进了机场。然后老板跟了过去,找了个不显眼、且能看到商领领的位置,陪着在机场坐了三个多小时。 邵峰原本不知道老板是从哪个国家回来,直到刚刚老板和商领领说他有景召的消息。 哎。 邵峰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 商领领的手刚碰到后座的车门。 “我又不是司机,坐前面来。” 岑肆的语气很强硬,他上前去,直接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然后自己去了主驾驶。 商领领没扭捏,坐进了副驾驶。 岑肆看了她一眼。 她系上安全带。 他这才发动车子:“想吃什么?” “随便。” 机场的门口有点堵车,车子移动得很慢,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城市的霓虹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亮起来,灯光里夹杂着霞光,黄昏无限好。 岑肆带商领领去了一家离机场很近的餐厅,餐厅的生意很好,已经没有包厢了。 商领领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来。 岑肆刚坐下。 她开口:“你真的知道景召的消息?” 岑肆拿起桌上的菜单:“先吃饭。”他很认真地在看菜单。 商领领没有心情吃饭,但也没有再扫岑肆的兴。 上的第一道菜是鸡蛋羹,就一小碟,是单人份。岑肆把鸡蛋羹放到了商领领的面前。 她看了眼,没动手。 “吃完了饭再说。” 她觉得岑肆是故意的。她拿起勺子,吃得有点着急。 岑肆倒了一杯水,放在她伸手能碰到的位置。 菜陆陆续续上来,都是清淡口的,一点辣椒都没放。 商领领吃不得辣。 她把鸡蛋羹吃完了,把岑肆夹在碟子里的菜也都吃完了。 她知道他什么心思,所以很配合。 她甚至把水都喝光了,放下杯子:“我吃完了。” “我还没吃完。” 岑肆不急不躁,把服务生叫过来,问汤怎么还不上来。 商领领耐心耗完了:“你耍我是不是?” 不是。 就是想多待会儿。 岑肆放下筷子,也就只有看向商领领时,才有这样的眼神,耐心柔和,没有一点攻击性:“景召乘坐的船在利古海峡被人炸了。” 知道她听不得这样的开场白,所以他没停顿,很快说了结果:“放心,他没死。” 商领领的肩膀稍稍地往下压了压,紧绷的神经明显放松了一些。 “不过他得装死。”岑肆说,“他的心腹里出了叛徒,所以暂时不能联系你。” 这个叛徒应该知道很多内情,至少知道商领领的存在,所以景召暂时还不能给她报平安。 “你从哪得来的消息?可不可靠?” “从西西戈尔的一个黑手党那里拿到的消息,那人鼻子很灵,不会有错。”岑肆没有说是谁,说多了对商领领不会有好处。 “还有没有其他消息?” “没了。” 蔻里的嘴不好撬,岑肆就知道这么多。 “你吃完了吗?”商领领想快点回华城,她要把消息告诉陆女士。 岑肆重新拿起了筷子:“没有。” 汤这时候上来了。 岑肆先给商领领盛了一碗,然后才给自己盛。 她没再说话,心不在焉地喝着汤。 隔壁一桌坐了两个女孩,一个梨花卷、一个大波浪,她们正在等餐,大波浪在刷手机,梨花卷也在刷手机。 梨花卷突然一惊一乍道:“这不是景老师拍的殡仪馆实录吗?” 梨花卷的声音很大,她手机声音开得也很大,大到商领领能清楚地听到。 这是手机里的声音:女声、外语:“获得第十四届开罗蒂安电影节最佳纪录片的影片是——” 商领领猛地起身,走过去:“不好意思,借我看一下。” 她道完歉,抢了梨花卷的手机。 梨花卷激动地站了起来:“你这人怎么——” 大波浪拉住她,小声地说了句:“她是商ruby。” 梨花卷这才坐回去,和大波浪面面相觑之后,一齐看向商领领。 大波浪甚至拿出了手机,对准商领领,开了视频。 商领领的注意力都在手机的视频上,那是国外一个颁奖典礼的视频。 颁奖人的外语说得很标准,她重复念道:“获得第十四届开罗蒂安电影节最佳纪录片的影片是——huaxingfuneralhome。” 女颁奖人的搭档在旁边补充了一句:“作品摄影师,景召。” 聚光灯转了一圈,回到主持台,大屏幕上没有出现领奖人的脸。 一旁的主持人这时说:很遗憾景召老师没有到现场,不过他录了一段vcr。 镜头再一次转向大屏幕,然后下一秒—— 屏幕里却只有一束沧莲。 台下顿时哗然,主持人连忙慌张地看向现场的导演,导演拿着对讲机不知道在说什么,屏幕上依旧只有沧莲,没有景召的vcr。 很显然,这是一次舞台事故。 十秒之后。 主持人道歉:“很抱歉,我们工作人员放错了资料。” 然后是主持人长达三分钟的救场时间,接着进了一首歌。最后,上台领奖的变成了景召的“好友”德鲁克先生。 商领领把手机还给了梨花卷,皱起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了:“谢谢。” ***** 那是四月份的事。 “领领。” “嗯。” “我们做一个约定好吗?” “什么约定?” 一猫一狗在旁边打闹。 商领领躺在景河东新买的摇椅里。 景召在旁边轻轻地帮她摇:“如果我遇到麻烦,不能及时联系你,我就想办法给你送一束沧莲。” 商领领已经知道沧莲的花语:“代表你想我吗?” “嗯。”景召说,“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什么?” “我一切安好,勿念。” 颁奖典礼上出现的那束沧莲,是景召在给商领领报平安。 一切安好,勿念。 ------题外话------ **** 我好花心,我都想要…… 7017k 499:岑肆护领领,蔻里得知姚凌锁下落(一更) 商领领把手机还给了人家,回到座位上。 岑肆已经放下筷子了。 “你吃好了吗?” “嗯。” “我去结账。” 商领领拿了包,去前台结账。 岑肆抽了张纸,擦干净手,起身,走到隔壁桌。 “把视频删掉。” 烫了大波浪的女孩故作淡定:“我手机没电了,开不了机。” 摄影师的豪门妻子夜会男人,有视频有真相。大波浪是网络博主,不想错过这个可以给她带来流量的八卦话题。 “所以你想闹大?可以啊。”岑肆拨通电话,报了餐厅的地址,“过来一趟。” 大波浪这才仔细打量岑肆,光看他穿着和气度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眼神更不是一般的危险。 大波浪只好忍痛删除。 “已经删掉了。” “手机给我看一下。” 大波浪递上手机,在心里暗骂:长得帅了不起啊,还不是出来当小三。 查看完,岑肆把手机放回桌子上,眼神轻飘飘扫过两位姑娘。 “备份了不要紧,别发出去就行。”他想了想,慢悠悠地改了口,“发出去也不要紧,别让我看到就行。” 大波浪一抬头,对上了岑肆的眼睛,愣了一下:“没、没备份。” 大波浪想起了前阵子看的一个,里面一个颜值很高的反派,她脑子里突然就有了反派的脸,就是这样,长得又妖又艳,攻击性很强,让人既爱又怕。 商领领结完账了。 “走不走?” 岑肆嗯了声,跟上去。 大波浪晃完神,立马拿出手机,跟群里的小姐妹分享劲爆新闻。 【我和朋友来餐厅吃饭,遇到商ruby和一个男人——】 字还没打完,有人敲了敲桌子。 大波浪抬头。 岑肆稍微俯身,怕商领领听到,所以很小声:“不要造她的谣。” 一股电流从大波浪的手指瞬间蹿到心脏,她整个人麻掉了。 “要是实在忍不住,”岑肆脾气是真不好,但商领领还在,不得不忍着,“就说宝石娱乐的岑某痴恋某摄影师的妻子,惨遭拒绝后还不要脸面地死缠烂打。” 岑肆折回自己那一桌,拿了落下的车钥匙,然后离开。 大波浪:“……” 好半天,她心脏才缓过来:“他他他好鲨我。” “我也是。”梨花卷探头往门口看,“又可恶又深情。” 大波浪立马打开网页,输入:宝石娱乐岑某。 大波浪越往下翻越激荡:“他居然是宝石娱乐的老总。” 怪不得自报家门。 来头这么大,她哪还敢“造谣”。一个老总,干什么不好,当男小三…… 梨花卷凑过去:“有照片吗?” 有。 岑肆上过花边新闻。 **** 岑肆的车停得比较远,在马路对面。 商领领停在路边,没打算过马路:“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不用,我打车回去。”她语气很客气,从来没对他这么客气过,“今天的事谢谢你,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商领领虽然不是公众人物,但还是有可能会被认出来。 岑肆刻意站远了点儿:“不用记,你已经请我吃饭了。” 商领领没再说什么,拦下一辆出租车,刚拉开车门,岑肆叫住她。 “商领领。” 她回头,但没应。 岑肆的瞳色偏浅,却很亮:“做朋友不行吗?” 他太明显了。 别说异性朋友,他这样的人,连同性朋友都不结交。 商领领不喜欢含含糊糊,直接把话说开:“那你别喜欢我,我不跟喜欢我的人做朋友。” “谁说我喜欢你了?” “我没瞎。” 商领领上车,关上车门。 很快,司机发动车。 岑肆看着车开走的方向沉默了半天,笑着骂了一句:“真坏。” 他抬头,看着月亮。 景召啊景召,你敢让商领领守寡试试。 ***** 两天前。 蔻里刚回到缅西的住处,查文来说:“老板,斯特先生来了。” 蔻里把沾着血的外套扔在地上,上楼,推开一间房的门。 岑肆坐在房间的沙发上。 “上次你诓骗我,我忍着才没打死你,你还敢来。” 岑肆一句废话都没有:“小九爷现在在哪?” “死了。” 蔻里直接进了浴室。 岑肆起身,走到浴室门口:“他要是死了,你就不会还留在这。” 没有人比岑肆更了解蔻里。 西部要杀蔻里的人太多,整个缅西,除了景召,没有人值得蔻里冒险跑这一趟。 “跟我说说他的情况。” 浴室的门也没关。 蔻里把脱下来的衣服从隔间的玻璃上面扔出来:“你现在好大的架子。”他开了水,不一会儿,血混着水从底下流出来,“谁让你来问的?” 岑肆不说。 不说蔻里也知道:“又是为了上次那个女人?”岑肆手上那破蓝宝石想来就是那个女人给的,蔻里和岑肆也算共过患难,有几分塑料情,“上次说了帮你抢,是你不要,现在又来折腾什么。” 岑肆绝口不提商领领:“我知道姚凌锁在哪。” 水声停了。 “又想诓我?” 上次岑肆就拿姚凌锁诓过他一回,当然他也没客气,给了岑肆一枪。 “在帝国,华城。”岑肆语气笃定,“你应该猜到了不是吗?你答应了她绝不踏入帝国一步。” 蔻里从淋浴间出来,腰上围着浴巾,腰上面有好几道伤口,还在流血,他没有处理,丝毫不在意。 “你见到她了?” “嗯。” 蔻里想问点什么,想了半天,用想杀人的语气问了一句:“她身边有没有什么野男人?” 岑肆面无表情地谈条件:“景召现在在哪?” ------题外话------ **** 二更会比较晚 7017k 500:除叛徒,再无小九爷(二更) 缅西时间:晚上十点十三分。 竹屋外有脚步声。 “小九爷。” 屋里的人听见声音,立马回头。 景召进屋来,关上门:“还有话说吗?” 阿伯纳是老九爷时期的成员,也是屠鹰任务组的创建人之一。 “没有。” 他背叛了集团,无话可说。 景召有几句要说的:“你是王匪抓的,不是我。莱姆料定王匪会替我‘报仇’,一利用完你,就把你出卖集团的事情抖给了王匪。” 阿伯纳并不意外:“我知道莱姆不会留我活口。”所以他逃都没有逃。 “那你知不知道莱姆在科德庄园的地底下埋了炸弹?” 阿伯纳半年前才得知自己有个儿子,他是为了儿子背叛了集团,从莱姆手里赎回人之后,他的心腹帮他把人藏在了科德庄园,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阿伯纳瞠目:“不可能!” 景召很心平气和,慢慢与他说道:“你能背叛我,柯戚为什么不能背叛你?” 阿伯纳突然发笑,只说了两个字,报应。 景召把枪放在地上,推过去。 阿伯纳蹲下,将枪捡起来:“小九爷,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他问,“如果是您,您怎么选?” “我已经选了。” 阿伯纳不明白。 景召说:“一个月前,我就知道莱姆联系了你,你们的计划也是我的计划。以后,goldenworld没有小九爷。” 肖恩和洲政厅合作的那批货被景召炸掉之后,景召就知道goldenworld在缅西的日子到头了,莱姆行政长开始查他身边的人,查他有没有弱点、有没有家眷。 莱姆想除掉他,他就将计就计了一下,借着莱姆除掉他的计策,从集团彻底脱身。 “我以前设想过,如果有一天我的亲人被人抓了,我会不会背信弃义。这个问题我设想过很多次,答案都是不会。后来我与我现在的太太在一起了,我不只设想她会被人抓,还会设想我死了她怎么办。我开始动摇了,没有以前坚定了,甚至不敢再设想。”景召略作停顿,“所以我不适合再待在原来的位置,不适合握着太多人的性命,我丢得起自己的命,丢不起别人的。” 就是那时候起,他开始让景一慢慢接替他的位置。 阿伯纳问:“您要退出?” 景召摇头:“重新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位置,找一个我担得起风险的位置。” 为了这个位置,为了信仰和至亲至爱,他谋划了很久,慎之又慎,思之又思。 他不必站得太高,去做个可以继续前行却籍籍无名的人。 “这就是我的选择。” “不愧是goldenworld的头领,真让人佩服。”阿伯纳把子弹推上膛,枪口指着自己,“商小姐和您家人的事,我没有跟莱姆提过半个字。” “我知道。”景召说,“所以我让人去了科德庄园,把你的家眷换了出来。” 阿伯纳眼睛一热,跪下:“谢小九爷。” “一路好走。” 景召出去,关上门。 片刻后,屋里传出枪声。 ***** 商领领接到景召电话的时候,差点要哭了。 “现在安全了吗?” “安全了。” 他还没安全,但她安全了。goldenworld已经没有小九爷了,不会再有人去查他的家眷。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几天。” 商领领应该是担心坏了,声音听上去很可怜:“那这几天可以联系我吗?” “可以。” “你要每天都给我报平安。” “好。” ------题外话------ *** 这样也好,不负信仰不负卿 7017k 501:姚凌锁能治蔻里 此处是古寨沙的一个村落,景召一行人暂时在这里落脚。洲政厅那边以为他们这群人都死在了利古海峡,当下要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所有人安全送出维加兰卡。 夜深之后,景一从外面回来。 “九哥,匪哥被洲政厅的人扣下了。” 这一带的房子多用木头建成,四面都是窗,视野很开阔,屋里只有景召和纣千在。 桌上放着一张地图,景召标出最后一处,把图交给纣千:“估计是那边起疑了。” 屋外有风,树叶被吹动,纣千看了眼窗外:“王匪是帝国公民,他们这么扣人就不怕闹成国际问题?” 景一说:“是偷偷扣的人,就怕这边政府偷偷就给办了。” 景召手里握着笔,盖着笔帽的那一头没有规律地敲在桌子上。 “不能来硬的吗?”纣千是觉得反正撕破脸了,用不着客气。 景召放下笔:“屠鹰组名义上已经解散了,洲政厅不可能会承认当初的协议,现在的goldenworld在缅西就只是个普通的安保公司,我们不能用任何特殊手段。” “那我们怎么救人?” 景召打了一个电话。 “你好,我是景召。” goldenworld总部被炸,不过没有人伤亡,莱姆行政长以案件可疑,将王匪扣在了维加兰卡的洲政厅。 三天后,有人来放人。 “出来。” 王匪跟着四名军官出了洲政厅。之后又来了两名军官,将他带到了一辆车上。 车里有人,是东方面孔,他穿着西装,年纪五十往上。 “你好,王先生。” 是龚局长。 王匪没有见过:“你是?” “帝国幺九局。” 幺九局王匪知道,就是不知道幺九局的人怎么知道他在洲政厅。 “是直接回国吗?” “不是。”龚局长解释,“你要在大使馆待上一阵子。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是无罪的,幺九局一定带你回国。” 王匪没有再多问。 龚局长回国之前,在古寨沙和景召见了一面。 木屋外面是尔尔河,古寨沙的生命河,龚局长没有下船,景召站在木屋的窗边。 “我听说goldenworld要搬总部了,不考虑搬去帝国?” “不适合。” goldenworld是特殊安保公司,而帝国很安全。 “如果你还没有决定去处,幺九局和三二三局都欢迎你。”这是龚局长来这一趟的目的。 “我只是个摄影师。” 龚局长明白景召的意思了。 景召在古寨沙一共待了五天。 goldenworld的总部要迁到瓦内亚,景召回帝国之前要先去一趟新总部。维加兰卡最近出入境查得很严,景召和景一、纣千同行,走水路。 景召刚下车,原本昏暗的海港码头突然亮起来,远处灯塔上的光打在了景召脚下。 “小九爷这是要去哪?” 景一和纣千第一时间拔了枪。 只有景召神色自若,抬起头,逆着光看过去。蔻里会出现在这,他并不意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蔻里就是那只黄雀。 “我的预言成真了,缅西三洲抛弃了你。”蔻里身后的二十几人都在原地,他闲庭信步一般走到前面,“不止缅西,还有周边国,他们都背叛了你,他们需要你的时候,就跟你谈世界和平,不需要你了,就都想你死。不过也正常,试图改变规则的都是这个下场,比如你的父亲。” 他看着景召,是慢悠悠的、谈判的口吻:“不如做定制规则的人。” 景召戴着黑色口罩,目光与今晚的海面一般,风平浪静:“怎么制定规则?” “跟我合作,我们共赢。” 屠鹰组的成员遍布各个国家,景召的手里有一张地下交易消息网,这东西可比伽森老爷子给外孙女留的山脉开采权值钱多了。 纣千想到一个词,是那个意思但又不太恰当的词:逼良为娼。 敌众我寡,景召依旧镇定:“我跟你道不同。” “不跟我同路,你以为你出得了维加兰卡?” “出得了。” 蔻里挑了下眉:“那试试。” 景召换成帝国话,吐字清晰、缓慢:“帝国华城,姚凌锁。” 蔻里眼神瞬间变得阴狠:“谁告诉你的?” “你能查我,我就不能查你?” 景召不做没有准备的事,姚凌锁和蔻里的那些前尘过往,他半年前就查清了。 五年前,蔻里差点死在姚凌锁手里,蔻里是那种你伤我一根手指头我就要砍你一双手的性格,姚凌锁能安然地离开西西戈尔,说明蔻里对她动了真格。 “一个女人而已,”蔻里语气不屑,还有咬牙切齿的意思,“死了就死了。” “那我试试。” 景召往前走。 对面的二十几人全部拔了枪,除了蔻里,他一身的杀气,却没有任何动作。他不出声,下面的人不敢贸然动手。 景召更确信了,姚凌锁三个字能治蔻里。 “你被我抓到尾巴了。”景召已经走近,站在蔻里的左侧,施施然地回头,“上船吧。” 景一和纣千收起武器跟上。 十一点,货船准时出发。 梅路看了眼远去的船帆:“老板,用不用让人跟着?” 蔻里答非所问:“你有尾巴吗?” 老板怒气正盛,梅路不敢作声。 蔻里伸手。 梅路把枪放到老板手里。 他一枪打爆了远处灯塔上的灯:“去帝国,把我那尾巴给我抓回来。” 再不抓回来,他都要成龟孙子了。 之前他问岑肆:“她身边有没有什么野男人?” 岑肆说:“她不是一个人住。” 先抓她回来,再把跟她同住的剁成块,喂狗。 ------题外话------ **** 晚安 7017k 502:恶有恶报,牢底坐穿(一更) 十月已至,景召未归。 十月七号,商宝蓝被杀一案在帝都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公诉人指控被告季寥寥故意杀人。 对于公诉人指控的故意杀人罪,被告律师持有异议,并向法官提交了被告季寥寥在案发当晚饮酒的视频,主张被告是因醉酒而过失致人死亡。 公诉人传唤证人孟庭宜出庭作证,孟庭宜将当日帮被告季寥寥制造不在场证明一事如实坦白。 “被告当时找到你的时候,和平常相比,状态如何?” 孟庭宜说:“她看上去很慌张害怕。” 检察官又提问:“你知道她喝酒了吗?” “不知道。” “也就是说,她看上去并不像醉酒状态?” 孟庭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听席,随后作答:“我没有看出来她喝醉了酒。” “伪造不在场证明是谁的主意?” “是被告。” “你为什么会答应她?” “她说会给我一笔钱,还会把我签进她的工作室。” 检察官问完了,总结她的结论:“被告在杀人之后,还能如此有条不紊地制造不在场证明,这足以说明被告当时头脑十分清醒,没有肢体失控、意识混沌,完全有作案的行为能力。” 被告律师唐韵没有举证反驳。 公诉人(检察官)接着又传唤了几位证人,证明被告的酒量很好,被告案发当晚并没有过量饮酒,被告与被害人关系紧张、自小不合,有杀人动机。 季寥寥坐不住了,激动地站起来,怒斥唐韵:“你哑巴了?你怎么不说话,你快帮我辩解啊!” 唐韵对她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季寥寥冲唐韵大喊,“不是你让我认罪的吗?” 是唐韵说,无罪辩护的胜率几乎为零,不如主张过失致人死亡。 季寥寥冲出被告席,法警上前,将她摁住。 整个庭审花了不到两个小时,下午,判决出来:故意杀人罪成立,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我不服,我不服!”季寥寥红着眼冲法官咆哮,“我要上诉!” 法警过来,将她带走。 她不停地推搡挣扎:“哥!” “哥!” “你一定要帮我上诉,你一定要帮我!” 季寥寥被强行带走了。 唐韵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辩护人席位,路过旁听席时被人叫住。 “唐律师。” 唐韵低下头,没有看对方眼睛:“季总。” 季攀夕语气很客气:“今天辛苦了。” 他并没有问责。 可他越是这样,唐韵心里越没底:“对不起季总,我失误了。” 季攀夕扶了扶眼镜:“你没有失误,是我失误了。”他语气温和,显得十分礼貌儒雅。 唐韵心里明白,这位季总她是得罪干净了。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旁听席的第一排。 陆常悠坐在第一排。 她起身,路过季攀夕的座位时,脚步停下:“你还要帮她上诉?” “寥寥是我妹妹。” 陆常悠冷眼斜睨:“她杀了人,就要付出代价。”她拂一拂衣服,抬脚离开。 陆女士和商领领也来了,坐在旁听席的倒数第二排,陆常悠看到了她们二人,但她目不斜视,完全不关心。 陆女士也不自讨没趣,全当不认识。 “走吧。” “嗯。” 商领领拿起包,起身时,包里的笔掉了出来,滚到了一双高跟鞋的旁边。 鞋的主人将笔捡起来,递给商领领。 是林浓。 商领领接过笔:“谢谢。” 一审过后,在判决未生效之前,季寥寥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了上诉。 最终判决没有下来,季寥寥仍旧关押在看守所。上午十点到十点半,是看守所的放风时间。放风场的四周有铁网围着,左右对角各有两位教导员,教导员在聊天,偶尔看看放风场里面。 场子不大,一百来个平米,原本正在活动筋骨的两个女人交换了眼神,一左一右上前,将季寥寥围住。 “就是你啊,”左边那个头发理成了寸头,“陆家大小姐。” 季寥寥抬头:“滚开。” 寸头女人看了一眼教导员,一把拽住季寥寥,像拎小鸡崽一样,将她拽了到监控盲区。 “你们想干嘛?” “没见过大小姐,觉得新鲜。”寸头女人直接上手,摸了摸季寥寥滑嫩嫩的脸。 季寥寥被吓坏了,小脸发白:“我哥是企业家,你们要是敢动我,我哥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企业家?”寸头女人嗤笑,“他都被陆家赶出公司了,你还耍大小姐脾气呢。” 季寥寥认得寸头女人,她是看守所里的“女老大”,有过很多次前科,这一次是因为故意伤人进来的。 季寥寥惹不起,于是大喊:“教导——” 寸头女人立马捂住季寥寥的嘴,用膝盖狠狠顶撞她的小腹,然后她就老实了,泪眼汪汪,不敢出声。 “听清楚了,”寸头女人用巴掌拍了拍季寥寥的脸,“别白费力气二审,外面有人不希望你太早出去。” 季寥寥呜呜了两声。 “想知道是谁?”女人抹了一把寸头,“那你好好想想,你跟你哥都做过什么缺德事。” ------题外话------ *** 二更一个半小时后 7017k 503:季攀夕,你自杀吧(二更) “想知道是谁?”女人抹了一把寸头,“那你好好想想,你跟你哥都做过什么缺德事。” ***** 四年前。 陆家的司机程先生傍晚来了一趟公馆。 “董事长,已经查清楚了,那个姓铁没有撒谎,的确是季修雇了他绑架大小姐。” 陆定松一掌拍在桌子上:“这个畜生!” 门没关严实,书房外面,季寥寥伸手捂住嘴,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我们陆家待他不薄,他就为了那点钱……咳咳咳……”陆定松咳得上不来气。 “董事长,您千万要保重身体。”程先生斟酌再三,“季修已经死了,大小姐那里?” “不能让她知道。” “那那两个孩子——” 门外有脚步声。 陆定松喝道:“谁在外面!” 季寥寥立刻回头,用眼神警告。 齐姨上前,敲了敲门:“董事长,茶好了。” 一周后,陆定松过寿,在家邀请亲朋。 季寥寥和商宝蓝在寿宴上大吵了一架。 两人素来不对付,在季寥寥面前,商宝蓝懒得装乖顺柔和,专挑季寥寥的软处戳刀子。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是私生女没错,但我身上流的是商家的血,你身上可没流陆家的血,等陆爷爷百年后,陆家都是景见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季寥寥气得摔了酒杯,弄脏了礼服。今日来了不少世家公子哥,她忍着怒气,回屋去换衣服,正好撞见顾清革从陆定松的书房出来。 顾清革是陆定松的钓友,季寥寥见过他几次。 她在商宝蓝那里吃了瘪,咽不下恶气,冲进书房,将那日听到的事一吐为快:“外公,你是不是想把我和我哥赶出陆家?” 话说得没头没脑,陆定松呵叱:“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 季寥寥实在不甘心,一时没收住嘴:“因为我爸做了对不起你女儿的事,所以你就把罪过都怪到我跟我哥头上。” 听到这里,陆定松立马正色:“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 “我亲耳听到的。”季寥寥平日里娇纵惯了,又是个毛躁性子,火气一上来说话就不过脑子,“我爸犯了事,跟我和我哥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气不过,你就去挖他的——” 陆定松喝止:“住嘴!”他看了眼门口,门还没关严实,“这件事不准再提,尤其是你妈那里。” 季寥寥有几分小聪明,立刻抓住了老爷子的痛脚:“你怎么对我不要紧,我哥是一心一意为了陆家,你们要是对不起我哥,我就把我爸的事都告诉我妈。” 陆定松猛地站起来:“你——” 他起身太急,心头一梗,瞬间头晕脑胀,整个人往后栽,重重摔倒在地。 季寥寥这下也慌了神:“外、外公。” 她整个人像被定住了,动不了,慌张无措地看着陆定松手脚抽搐。 陆定松心脏不好,有随身带药的习惯。 他摸到药瓶,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身体开始僵硬,五指渐渐失去抓握的能力,几次尝试都没能拧开药瓶。大脑越来越缺氧,手摔到地上,药瓶滚到了桌子下面。 陆定松伸手,去够药瓶。 “药……” 季寥寥如梦惊醒,立刻跑过去,捡起药瓶,递给陆定松。就在陆定松快要碰到药瓶时,她突然收回了手。 如果他死了…… 她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念头,手放到身后,握紧了药瓶。 陆定松睁着眼,瞳孔放大,像濒死的状态,挣扎了几下,手渐渐垂下去,然后就没了动静。 季寥寥伸手推了一下:“外、外公。” 她猛地坐到地上,怕得浑身发抖,缩到墙角缓了片刻,等慢慢镇定下来,才扶着墙站起来,也不敢去探鼻息,握着那个药瓶跑出了书房。 等季寥寥跑远了,商宝蓝才从楼梯后面出来。 季攀夕在院子里招呼客人,季寥寥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哥。” 季攀夕见她神色不对,带她去了后院。 “怎么了?” 她东张西望,惶惶不安:“我……我闯祸了。”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陆常悠发现了晕倒在书房的陆定松。救护车来得很快,但陆定松没有被抢救过来。 季寥寥因为“悲伤过度”,昏了过去。 季攀夕料理完后事,来到病房。 “寥寥。” 他将门锁上。 季寥寥用被子裹着自己,满头的汗,不停地瑟瑟发抖:“外公……外公来找我了。” 季攀夕走到病床边:“别怕。”他轻轻地拍了拍季寥寥的头,“没有人会知道。” 她突然坐起来:“顾律师。” “他看到了?” 她摇头:“外公见了顾律师。”那天她听到的事她早就告知了她哥,她一时忘记了害怕,紧张地抓着她哥的手,“哥,外公肯定是想把我们撵出陆家。” 季攀夕抽了张纸,擦掉她的眼泪,温柔地哄着:“别哭了,留着到葬礼上哭。” 顾清革死了,在去吊唁陆定松的路上。 ***** 铃声突然响了。 季攀夕去买咖啡了,忘了将手机带去。他离开梵帝斯之后,没有找新的工作,每天准时准点地来接林浓下班。林浓把仪表盘上的手机取下来,挂断电话。 季攀夕很快回来了,他把冰咖啡给了林浓,刚坐下,听见她说:“我有张卷子忘了拿,你去帮我拿。” 他有些意外,她很少使唤他。 “你等我。” 季攀夕回学校拿卷子。 林浓看着后视镜,等他进了校门,她才下车,用他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出去,然后删除手机里的记录,连同那条来电记录一起删除。 学校的对面有个许愿池,她扔了六个硬币才扔进去一个。 季攀夕拿了卷子回来了。 “不知道你要哪一张,我把你桌上的都拿来了。” 她坐到车里:“我刚刚许了个愿望。” 季攀夕把卷子放到后座:“什么愿望?” “希望早点抓到你的把柄。” 他只是笑了笑,给她扣上安全带。 次日下午。 季攀夕三点外出。 三点半,有客人来了方山别墅。 季攀夕天黑后才回来,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但没看到林浓。 帮佣阿姨说:“这些饭菜都是太太做的,太太已经吃过了,在楼上。” 季攀夕拉开椅子坐下,看了看桌上的菜。 卖相不太好。 他丝毫不介意,给自己舀了碗汤:“她下午有没有出门?” 帮佣阿姨盛了饭端过来:“太太下午都在家里,不过来了一位客人。” 汤很咸,非常咸。 这是林浓第一次在家里下厨。 季攀夕心情大好:“谁来了?” “律所的陈先生。” 季攀夕夹菜的动作停下。 陈律师是来帮季寥寥传话的,原本是要传给季攀夕,只有一句话:“哥,小心陆定松和顾清革。” 刚好,林浓听得懂这句话。 她像往常一样,只开了盏台灯,在房间里批改作业。 季攀夕进来,把壁灯打开:“你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致做饭?” 她抬头,从镜子里看他:“味道好吗?” “不太好。”季攀夕抽走她手里的红笔,亲了亲她的手,“以后别做饭了。” “好。” 断头饭,也不用做第二次。 深夜。 林浓睁开眼睛,摸到枕头下的水果刀,她轻轻坐起来,借着窗帘外缕缕银白的月光,看着季攀夕的脖子,想象着怎么割下去。 动脉在哪? 她握着刀子,在他颈上比划。 他睫毛掀动,睁开了眼:“杀了我,你还要去坐牢。” 他根本没睡。 他翻了身,面向她,没有生气,语气还是那么温柔:“阿浓,这样划不来。” 是划不来,季寥寥故意杀人判了十二年。可不杀了他能怎么办? 林浓没有证据。他做什么都做得天衣无缝,不会留任何把柄,她就算在他身边待到老,也不一定能找到证据。 她要怎么办呢?她并不想坐牢。 “那你自杀吧。”这是她突然想到的,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就相信了,他是爱她的,“你不是爱我吗?你去自杀啊。” ------题外话------ **** 这俩的结局……嗯,不好 7017k 504:季攀夕投降,林浓胜 “那你自杀吧。”这是她突然想到的,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就相信了,他是爱她的,“你不是爱我吗?你去自杀啊。” “你真的想我死?” 她毫不犹豫:“是,我想你死。” 季攀夕开了灯,灯光将他的眼睛照得很亮:“阿浓,你不舍得的。” 他说得那么笃定。 他总是这样,能看透别人的心,能轻轻松松地玩弄心计。狡猾、阴险、狠毒,他是那么坏的人。 林浓握紧水果刀,刺进他腹中,血很快流到了她手指上,是热的。 她抬头看他,想看到他痛苦的神色。 他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阿浓,这样的深度死不了人。” 血滴在了空调被上,红色在绸缎的料子上晕染得很快。 林浓猛地松手,身体本能地往后退。 季攀夕太可怕了。 他好像什么都能料中,她都不知道她会刺多深,他却知道,所以躲都不躲一下。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他把刀拔出来,眼也不眨,那么镇定,仔细抹掉上面的指纹,用拿着刀的那只手捂住腹部还在流血的伤口,然后掀开被子下床,牵住已经失魂落魄的她,将她带去浴室,打开水龙头,调到最大的出水量,冲干净她手上的血,冲干净刀上的血。 他连伤口都不捂了,怕洗不干净,抓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冲洗。镜子里,他低着头,不慌不忙,地上到处都是水,混着他流出的血,混乱又疯狂。 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林浓用力推开他:“疯子!” 她跌坐在地上:“你这个疯子!” 季攀夕过去把她抱起来,任由她打骂,他把她放在马桶盖上,给她披上浴巾,然后接着去处理地上的血。 帮佣阿姨在楼下听到了动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前来询问:“太太,先生。” 帮佣在门口。 季攀夕关了水,捂着腹部从浴室出来,吩咐了一句:“把蒋医生请来。” 蒋医生是季攀夕大学时的同学。帮佣阿姨不敢多问,立刻去请蒋医生。 季攀夕靠着门,身体慢慢滑落。 林浓赤着脚从浴室走出来,想看看他会不会死。 “阿浓。”他躺在地上,睡衣的下摆已经被血湿透了,“我没力气了,你乖,去把床单扔了。” 他要处理犯罪现场。 林浓坐在床上,没有去扔床单,她就那么坐着,盯着他看,想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疯子。 蒋医生来得很快。 季攀夕和蒋医生说,他是自己不小心把自己弄伤了,还给蒋医生开了一张支票。蒋医生并没有多问。等蒋医生包扎完离开,季攀夕把床单全部扔了,把帮佣阿姨也支走了。 他躺在没有床单的床上,输液架立在床边。 “阿浓。” 林浓站在门口,像个木偶一样,木讷、呆滞。 季攀夕坐起来,对她招手。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他流了很多血,嘴唇都白了:“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林浓走过去。 季攀夕是非常善于伪装的人,就这一次,他把真实的自己给她看:“我是个很坏的恶人,这一点我很早就知道。” 或许他生下来就是个坏人。 谁让他是季修的种。 “我对季修没有记忆,他没管过我。我的生母是个很可怜的女人,但我不可怜她,她走的每一步都是错的,她相信季修的每一句话,她为了帮季修还债连身体都愿意出卖,她偷偷把我们兄妹生下来,她养不起我们,她把我们藏在柜子里去接各种各样的客人,她把自己拖垮,把命也搭上。” 他眼里没有一丁点怜悯:“我不可怜她,她太蠢了。” 一个饭都吃不饱的孩子也没有心情去可怜别人。 后来他就被接到了陆家,但那时候,他已经是坏小孩了,只不过比一般的坏小孩更会隐藏。 “我当过红灯区里的野孩子,见过各种肮脏的人,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很清楚我的野心,为达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我已经规划好了我的一生,我要站在顶峰,我要得到所有我想要的一切。” 他都做到了。 只要他想,他现在就可以把梵帝斯掏空,可以迅速地建立起自己的王国,每一步都是按照他预定的轨迹在走。 然后林浓闯进来了。 “我不知道他是你父亲,我不知道我这样的人居然还会爱别人。” 如果他知道…… 没有如果。 “我这么自私的人、这么坏的人,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也不会自杀,我舍不得,要是我死了,就看不到你、碰不到你。你那么恨我,我死了你不会念着我,会让别人取代我,所以我不会去死。”季攀夕伸手,抓到林浓的手,“林浓,你这样心软,怎么赢得了我。”他会想尽办法,把她困在他身边,脑子里已经有千方百计了。 林浓推开他的手,后退。 不,她能赢。 她已经抓到季攀夕的把柄了。 “我要回家。”她说,“三天后你再去接我。” ***** 林浓回了母亲林兰薇那里。她要做的事、她嫁进陆家真正的理由林兰薇并不知情。 林兰薇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何叔叔对她很好,何叔叔的一双儿女也很懂事孝顺。 林浓没有后顾之忧,她在林兰薇那里住了三天,吃了想吃的东西,说了想说的话,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张卡,卡里的钱都是她的工资,不是很多,但每一分都是她自己赚的。 季攀夕傍晚的时候来接她。林兰薇留他们吃晚饭,她拒绝了。 帮佣阿姨不在家,不知道是不是季攀夕怕她会再动手,家里没有留“证人”。 季攀夕自己做饭,他厨艺很好,虽然很少下厨。 林浓站在厨房门口,突然问他:“季攀夕,你爱我吗?” 季攀夕说:“我爱你。” “我不爱你。”林浓觉得自己好像病了,“所以我会跟你回来,我会折磨你,杀不了你也不能让你好过。” 季攀夕当时想,他的阿浓还是太心软了。 直到他看到浴缸里被血染红的水。 他彻底疯了,冲上去按住她流血的手腕:“阿浓!” 林浓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她杀不了季攀夕,没关系,她可以杀了季攀夕的爱人。 救护车上,季攀夕跪在担架的旁边,满眼通红,狼狈不堪,他抚摸她毫无生气的脸:“林浓。” “不要死。” “我什么都答应你。” 季攀夕善于攻心,说过很多谎。 他说他爱林浓。 这个是真的。 ------题外话------ **** 如果季攀夕早一点遇到林浓,他应该会和现在不一样吧。 7017k 505:大仇得报,得偿所愿(一更) 病房里很安静,季攀夕站在病床前,城市的霓虹被窗帘隔绝在外,房间里充斥药味,林浓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或许是幻听,他听到了林浓的心跳声,规律、微弱。 他弯下腰,吻了吻她的脸。 “你赢了。” 他转身离开病房。 房门重新关上。 林浓睁开眼,看着墙顶的白炽灯,光刺得眼睛很疼,她眨了眨,红了。 好疼啊。 是麻醉醒了。 季攀夕没有走远,就在病房外面待着,站了很久。墙上有禁烟的标志,他摩挲着打火机的金属表面,压着声音,打了一个电话:“帮我拟两份材料。” 十月十一号。 梵帝斯的设计团队集体跳槽,公司股价大跌。 十月十二号。 多家原石矿与梵帝斯解除合作合同。 十月十三号。 帝都银行一纸状书将梵帝斯告上了法庭。 短短三天,梵帝斯天翻地覆,核心团队出了问题,整个公司几乎瘫痪。 董事会紧急召开会议。 陆常悠作为董事长,坐在会议长桌的最前面:“有什么解决办法?” 一段时间不见,她瘦成了皮包骨,外人都看得出来她状态有多差。 这阵子暂管梵帝斯的是公司的老骨干,梁董:“设计团队是季总一手培养出来的,如果季总能回梵帝斯——” 陆常悠当即就摔了面前的杯子,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她大发雷霆:“还没看出来?就是他,把整个梵帝斯都掏空了,你们这帮蠢货,还把他当救星。” 其实大家也都看出来了,目前的状况是梵帝斯不能没有季攀夕,他这些年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公司换了血。 会上二十几个人,除了梁董没人敢作声:“设计师和原石商都已经在联系了,当务之急,是把财务缺口补上。” 说到这里,财务部的万经理羞愧地低下了头:“季总经手过的账面我都查过了,没、没发现问题。” 所以钱都去哪了? 晚上,景召和商领领通了电话。 “季攀夕在三年前融资了一家矿产公司,之后把矿产公司的供货和设计团队捆绑在了一起,现在团队走了,矿产公司退股,给梵帝斯留了一笔烂账。” “他这样搞,不犯法吗?”商领领不是很懂做生意。 “不管法律还是金融,都有漏洞,而季攀夕,”在商业领域,景召挺佩服他的,“他是个玩漏洞的鬼才。” 季攀夕这样高智商商人,就算从梵帝斯出去了,要靠手腕东山再起,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那设计团队被他弄到哪里去了?” “他一年前就在国外自立了门户,泰勒和约翰逊两位首席设计师在离开梵帝斯之后,成为了他的合伙人。” 季攀夕的每一步棋都走得合理合法、天衣无缝,梵帝斯就算吐血也只能自己咽。 “他公司的名字叫什么?” “royalrose。” 商领领知道这家公司,前阵子有几个世界级的模特和高奢品牌解约了,签的正是royalrose。 原来背后的人是季攀夕。 深明医院。 季攀夕前几天都是林浓睡着之后再过来,今天来得早,她人醒着。 “手还疼吗?” 她看着正前方没有打开的电视,不说话。 她住院这几天一句话都没说过。 季攀夕额头上有伤,是林浓的母亲用保温盒砸的,伤口不深,他没处理,已经结痂了。 “公司的事、我妹妹的事、还有证人证物我都安排好了。” 林浓终于肯转头看他:“有证人证物?” “我想有就能有。” 把柄这种东西也可以制造,只要他想。 “只剩最后一件事。”季攀夕把文件袋里的文件取出来,放在她手边,“等你签了名,后面的事律师会帮你处理。” 上面是离婚文件,下面是股份、财产转让协议,都是一式三份,季攀夕已经签好字了,只要林浓签完就能生效。 “我不要你的钱。” 季攀夕料到了她的反应:“我已经找好了信托公司和职业经理人,不用你花精力。” 他已经建立了一个商业王国,只能给她,也必须给她。 林浓的态度冷漠、强硬:“我不要。” “这是我的条件,你不签那婚也别离了。”他没什么良心,愿意离婚只是因为怕了,怕她再拿命跟他赌。 要是依照他的性子来,就算他放手,也容不得任何人取代他的位置。但她手腕上的那一刀,在他那里留了后遗症,他光是动动那些疯狂自私的念头,都会有应激反应,就像那晚看到浴缸里的血一样,会心慌、恐惧、焦躁不安。 林浓拿起床头柜的笔,在所有文件上一一签字。一式三份,她只留一份,其余的还给季攀夕。 他没有接,握住了她的手。 “林浓。”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他的眼睛。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卑微无力得像在乞求。 他用指腹轻轻摩擦着她手腕上的绷带:“你会去看我吗?” “不会。” “你会跟别人好吗?” “会。” “会忘了我吗?” “会。” 季攀夕停顿了片刻:“你爱过我吗?” 林浓毫不犹豫:“没有。” 真狠心。 季攀夕低头亲在她手腕的伤口上,眼里恋恋不舍:“恭喜你,大仇得报,得偿所愿。” ------题外话------ *** 正文完结倒计时 7017k 506:怀孕(二更) 季攀夕低头亲在她手腕的伤口上,眼里恋恋不舍:“恭喜你,大仇得报,得偿所愿。” 他松开手,接过她签好了字的文件,转身离开。 林浓移开眼,背对着门口躺下。 季攀夕,再也别见了。 十月金秋,天慢慢转凉了,早上下了一场细雨,来得慢,去得快。 午饭后,方路明给商领领打了通电话。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方路明挺高兴的,“季攀夕自首了。” “他犯了什么罪?” 季攀夕可不止做过一桩坏事。 方路明都是听他哥说的:“买凶杀人,人证物证都有,而且都是他自己提供的。” 这几天梵帝斯的股价跌得一塌糊涂,季攀夕是最大的赢家,偏偏这时候,他去自首。 方路明觉得太蹊跷了:“我怀疑他中了邪,居然会自首,真是老天开眼呐。” 下午,商领领去医院探病,带了一盆风信子种球。林浓气色好了很多,手腕已经插线了。 商领领把盆栽放在了窗户上:“花店的老板说,明年三四月份能开花。” 老板还说,风信子寓意重生。 “我刚刚在外面碰到了你的主治医生,他说你不怎么吃东西。” 商领领带了汤过来,她跟林浓并不熟识,但陆女士是个好心肠,让景河东炖了锅滋补的汤。 商领领盛了一碗出来:“我公公的厨艺很好,你尝尝。” 林浓尝了尝。 “好喝吗?” 她点头,突然想到季攀夕的厨艺也很好。 压在枕头下的东西掉了出来。 商领领帮忙捡起来:“这是什么?” “平安符,我妈妈给我求的。” 有人给她求平安符。 她会好的。 商领领坐了会儿:“我该回去了。” 林浓把保温壶盖好,递给商领领:“谢谢你。” “什么?” “你的建议。” 季寥寥庭审那天,林浓帮商领领捡了笔。 商领领接过笔:“谢谢。” 林浓说不用谢。 商领领看着季寥寥被带走的那个方向,小声说了句:“她比她哥要蠢多了。” 为了报仇,林浓可以豁出去,但前提是她必须百分之百确定季攀夕就是凶手。 季攀夕也很清楚这一点,一句【林浓,我不是凶手】就让林浓没有办法真的狠下心。万一真是意外呢?毕竟找不到任何证据。 是商领领提醒了林浓,季寥寥没那么聪明。 商领领前脚刚走,林浓的主治医生常主任后脚就过来了。 “林小姐。”他递给林浓一张验血单子。 林浓看完后问是什么意思。 “你怀孕了。” 林浓是晚上送过来急救的,医院不可能在急救之前去给她做妊娠检查。这几天她反胃吃不下东西,常主任给她重新验了血。 “孕卵着床前后药物对胚胎的影响是全或无,要么受到影响导致自然流产,要么完全不受影响继续——” 常主任还没有解释完。 林浓打断了:“不要。”她脸上很冷静,只是手用力抓着被子,“这个孩子我不要。” 一定是季攀夕,一定是他动了避孕药。 “不需要考虑一下吗?” 她没有给自己考虑时间:“不需要。” ------题外话------ ***** 这俩正文杀青了,还有一点点后续会写在番外里 7017k 507:角色扮演之自荐枕席(1更) 瓦内亚地处中洲东部,首都洛伊与巴东高原和恒格塔平原相邻,矿产资源很丰富,稀有金属的出口产量占到了世界总出口量的百分之三十。 瓦内亚有金属大国之称,但并非发达国家,相反,因为地势和气候,国内粮食产量很低,与多国交界,近百年来战乱不断。 goldenworld的总部刚迁到洛伊,市政厅和大使馆那边相继给王匪办了“接风宴”。 “那个闻斯,信得过吗?” 闻斯是瓦内亚军部的最高统帅,景召在维和部队的时候,和闻斯共过事,有些交情。 闻斯今天和崇柏私下见了一面,景一现在是“已死之人”,他没有出面,对这个闻斯了解不多。 “信得过。”景召提醒,“但防人之心也要有。” 景一明白。 酒店的走廊偶有人路过。 景召很谨慎,把口罩戴好:“我后天回国。” “那以后是不是不能经常见了?”景一和景召算是亦父亦友,景召要退居幕后,景一是最舍不得的。 “有事可以联系我,见面不能太经常,如果被人发现我们就白‘死’了。” 他们几个刚假死没多久,屠鹰组也还没有重建好,目前事事都要小心。 “哦。” 景一眼皮耷拉,心情很低落。 纣千是个洒脱心宽的,肩上扛着西装外套:“你丧着个脸干嘛,老景又不是真的退出。” 老景? 景一呛他:“你倒适应得挺快。” “我又不是你,婆婆妈妈。”纣千嘴上顺口地叫着老景:“婚礼我们就不去了,缅西那边盯得紧。” 景召嗯了声。 景一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市政厅那边——” 一直没作声的崇柏打断了景一:“很晚了,明天再说。” 景一看看时间,不晚啊。 崇柏使了个眼色。 景一把话吞了回去。 景召的房间在最前面,是一室一厅的套房,他一个人住,进了房间,将门锁上。 开关处插着卡,卧室的门开着。 景召环顾客厅,沙发上的毯子掉在了地上,遥控器的位置变了。他解下领带,缠在手上,站到门的左侧,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没开灯,但床上有人。 景召敲了敲门。 床上的人动了动,翻了个身,从被子里伸出来一只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是女人的手。 景召把领带扯下来,随手搭在了门的把手上,走过去,把被子往下拉了些。 被子里人用脑袋蹭了蹭被子,睫毛抖动,仍在装睡。 景召按下床头的灯:“谁带你进来的?” 她把脸露出来,怯怯地睁开眼睛,看了景召一眼,慌张又羞涩地垂下眼睫毛:“是、是王先生带我来的。” 是王匪安排她住进来的。 她紧紧抓着被子,壮着胆子重新看向景召:“王先生说,只要我伺候好了您,他就会放了我弟弟。” 景召坐到床边,他生的一双桃花眼,床边的灯光杏黄,落进眼里,确有几分风流。 女人见他不说话,便伸出手来,战战兢兢地抓住他的衣服:“先生,我是圣德的学生,身体还是干净的。” 景召嘴角噙着笑,就那样看着。 她扯扯他的袖子,催促:“你快点接戏啊。” 她在玩角色扮演呢。 景召失笑:“什么戏?” “贫苦小白花为救弟弟甘愿献身,不料阴差阳错,被送到了酒店继承人的床上。五年后,天才萌宝归来——” 景召低头吻她。 戏停了。 她被吻得气喘吁吁,不满景召不按剧本来,抱着他脖子的手在他颈后挠了挠,轻轻的,挠不疼人,像奶猫的小爪子,闹得人痒。 景召把她的手抓过去,亲了亲:“你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商领领坐起来,把被子踢到一边,分开腿坐到景召身上去:“提前告诉你就不惊喜了。” “你的行李呢?” “在浴室。” 她刚刚洗了澡,身上穿着酒店的浴袍,衣摆不够长,两条光裸的小腿露在外面,房间里空调开得低,凉得她蜷了蜷脚趾。 景召把被子扯过来,围在她腰上:“没看到行李,我还以为是别人。” “你以为是谁?” 景召笑而不答。 商领领双手环在他脖子上,手指有意无意得碰到他耳后,他那处很敏感,碰碰就会红了耳朵。 “以前经常有人给你送女人吗?” 景召以前单身的时候,确实有不少人以各种理由往他房间里塞人,男人女人都有。 “不经常。” 商领领哼了哼,不信。 “我后天就回国了,怎么不在家等我?” 回国的时间景召上周就告知了商领领。 “我来接你啊。”她仰着脸看他,瞳孔亮亮的,满眼欢喜,“见到我开心吗?” 他们很久没见了。 景召托住她的腰,用了几分力道,将她按进怀里:“继续刚刚的。” 商领领入戏很快,眉眼低垂,含娇带怯:“先生,我是圣德的学生,身体还是干净的。” ------题外话------ **** 结局存完了,一次发,应该会有六更 7017k 508:下跪道歉,陆常悠的报应(2更) 商领领入戏很快,眉眼低垂,含娇带怯:“先生,我是圣德的学生,身体还是干净的。” 景召配合她:“金融系三班商领领是吗?” “你怎么知道?” 他眼神变化,眼里的攻击性瞬间暴露无遗:“你弟弟是我让人绑的。” “……” 题材逐渐病娇。 商领领忍不住笑场:“景召,你可以去当编剧了。” 景召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衬衫领口,另一只手托起她身体,他低头就能吻她,没说什么,桃花眼半开半阖,藏着欲,眼神在催她。 她解开他的扣子,衬衫刚拉开,她就看到了他肩上的伤,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已经拆了线。 她别开头去看他的肩:“你这里又多了一个疤。” “伤口很小,过段时间就不明显了。” 船爆炸的时候,飞速溅落的金属碎片扎在了景召肩膀上,他没怎么在意,也不是什么重伤,电话里提也没提。 商领领摸摸他的伤疤,很心疼。 “以后goldenworld没有小九爷,景一会接任我的位子。” “那你呢?” 景召扯开她腰上的带子,说话间,吻落在她身上:“多半会在幕后,应该偶尔也会出任务,不过不会再像之前那么频繁。” “我还是拖累了你。” 他本该是太阳的一样的存在,是很多人的信仰和希望,他有他的抱负、有他的蓝图,是她把太阳摘下来了。 “领领。” 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那样认真,有种直击人心的坚定和执着:“是我变得更贪心了,我不信这世上没有两全法,我偏要两全。” ***** 两天后,景召和商领领抵达帝国。 陆女士老远就看到了人,激动地冲出口的方向招手:“召宝!领领!” 景召和商领领刚过闸门。 陆女士迫不及待地跑过去,眼睛恨不得黏在景召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身上没受伤吧?” 景见和钟云端也来了。 “没受伤。” 陆女士不放心:“转个圈让我看看。” 景召转了个圈。 “瘦了点儿。”陆女士接过行李箱,转头递给景见。 景召问:“爸呢?” 陆女士电话里说一家人都来了。 “倩倩和铁柱不能进来,你爸带着它们俩在外面等。” 景倩倩还好,不闹腾。 景铁柱瞅着人家卖烤肠的摊子,时不时就叫唤两声,景河东实在不好意思,买了五根烤肠,一个人全吃了。 回华城会来不及吃午饭,景河东买了菜,一家人回了桐湘湾。 饭后,陆女士把景召叫到一边。 “召宝,梵帝斯的事领领都跟你说了吗?” “说了。” 陆女士犹犹豫豫,欲言又止:“陆常悠找过我,说想见你一面。” 景召没有立刻表态。 陆女士知道他心结未解:“你不想见也没关系。” 不想见很正常。 连作为亲姐妹的陆女士,对陆常悠之前的所作所为都会心存怨怼,更何况身为受害人的景召。 景召说:“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您帮我跟她说一声,下午三点,来我的工作室。” 梵帝斯扛不住了。 若非如此,陆常悠不会来找景召。 三点整,陆常悠只身一人过来,没有一句周旋寒暄的话,直接说她来的目的:“我可以把手里的股份都转给常安,只要你帮忙补上资金缺口。” 平素里最重形象的陆家大小姐如今眼睛无神、面如枯槁,再精致的妆容都盖不住脸上的疲态,只是依旧坐得笔直,就像陆女士说的,陆常悠就算死,都放不下身段和骄傲。 “就算补上了资金缺口,梵帝斯也是个烂摊子。”景召完完全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为什么要接这个烂摊子?” “梵帝斯是你外公打下的基业,你忍心看着公司破产?” 景召语气不咸不淡:“为什么不忍心?” 一直回避着眼神的陆常悠终于看向景召,她的目光很复杂,各种情绪都有,独独没有愧疚。她一生要强,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即便现在有求于人,即便嘴上说着服软的话,脖子和背脊都不肯弯下一点点。 “你要怎样才肯帮忙?” 景召已经过了渴求母爱的年纪,也已经从陆女士那里得到了足够的爱护和偏袒,若是杀人不犯法,他根本不会坐在这里跟陆常悠谈。 他把手边的盒子放到桌上,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颗表面已经被腐蚀的子弹。 “这是从我爸的尸骨里取出来的子弹。”他眼神冷漠,说出的话掷地有声,“你跪下来,给他道歉。” 虽不能手刃仇人,但陆常悠欠他父亲的这笔账,他身为人子,必须讨回来。 7017k 509:景召出手,梵帝斯易主(3更) 虽不能手刃仇人,但陆常悠欠他父亲的这笔账,他身为人子,必须讨回来。 他和林浓早就达成了共识,梵帝斯会到今天这个地步,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陆常悠盯着那颗子弹,愤恨至极,不甘至极,她恨季修和铁济沙,也恨景九祁,恨每一个把她困在过往屈辱里的人,谁都不无辜,谁都是凶手,害她也好,迫她屈服也好,是他们把她钉在了耻辱柱上,夜夜不得安眠,生不如死。 她只对不起她的父亲,只有父亲懂她的骄傲。 她握紧双手,屈膝跪下,看着那颗子弹,声音发抖:“对不起。” “我还有两个条件。”景召俯视着,眼底覆了一层寒霜,“永远都不要对外提起我,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陆常悠咬紧牙:“我都答应。” 景召把文件扔在桌子上:“把这个签了,下午我会让人过去接手公司。” 陆常悠签了字。 梵帝斯自今日起,正式易主。 夜里,秋意寒凉,月朗星稀。楼下的窗户没有关,风卷起窗帘,吹着帘子上的流苏高高飞起,伴随着呼呼响声。 窗帘缠住了墙上的挂画,被风狠狠一扯,咣当一声,画掉在了地上,裱框的玻璃四分五裂。 陆常悠披着衣服出了房间,听闻楼下有声音,她抱着手下楼。 “晓玉。” “晓玉。” 陆常悠喊了两声,帮佣阿姨不知去了哪里,屋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还有风声。她细听,有脚步声,若隐若现。 她探头往下看,看见窗帘上上下下飘着,地上有两道杂乱的影子。 她停下脚,没有继续往下走:“谁在那里?” 一只皮鞋从窗帘后露出来。 陆常悠看不见那人的脸,扶着楼梯,手指收紧:“你是谁?” 不见人,只闻其声。那声音浑厚有力:“老九爷对我有恩。” 陆常悠后退失足,跌坐在了台阶上。 男人站在原地,脸隐于暗处:“听说是你报信害了老九爷,真恨不得把你片成一块一块的。” 他的语气十分慢悠悠,丝毫不怕有人中途进来,没有半点私闯民宅的慌张。 风把窗帘吹得一上一下,窗外秋意萧条,月色清冷。 男人没有露面,脚下踢着画框上碎下来的玻璃:“这里是帝国,闹出人命会很麻烦,就只能先忍着,不知道还能忍多久。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不知道他们忍不忍得住。” 老九爷一生磊落,救人无数,视他为榜样信仰之人数不胜数,而这些人当中,多半是行走在刀口上的人,杀天杀地,诛恶锄奸,没那么遵纪守法,恨谁就刮了谁。 “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你最好像死人一样活着。” 窗帘扬起,地上的人影转瞬消失不见。来得悄无声息,走得也悄无声息。 陆常悠坐在地上,面色惨白。 次日上午,陆女士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一袋喜糖装二十二颗,她塞了三十几颗,还在往里塞。 景河东看出来她有心事。 “怎么了?” 陆女士放下手头的事:“陆常悠住院了。”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陆女士心情很复杂,“医生说她的精神状态很差,一直恍恍惚惚,总说有人跟着她。” “她的情况你没跟召宝说吧?” “当然没说。召宝马上就要办婚礼了,不能被其他的事影响了心情。” 她就是有点惆怅,还有点心软,可能年纪大了,总是忍不住想起以前。没有谁生来就会作恶,陆常悠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姐,她们一起长大,一起从小孩长成了少女,各自成了家,遇到了不同的人和事,然后越走越远。 “我觉得以后陆常悠的事都不用跟召宝说。”景河东是旁观者,看得更清,“你是她亲妹妹,会不忍心很正常,但召宝跟她是有杀父之仇的,而且召宝小时候还被她虐待过,她现在过得不好也是她咎由自取。她生病你就给她找医生,没人照顾就找人照顾,实在不放心你自己去看她也行,但她没有尽到一天当母亲的责任,咱们召宝也没有义务管她。” “我知道。”陆女士揪着坐垫,心里矛盾得很,“我就怕我去看她,会让召宝不高兴。” 景河东安慰:“不会的,咱们儿子不是那样的人。” ***** 陆常悠昏昏沉沉了两天,一直在做梦,睁开眼也醒不过来,脑子里全是旧人旧事,不算长的一生,来来回回地在眼前重演,她又看到了父亲、看到了季修、看到了景九祁、看到了送来陆家的那双骨瘦嶙峋的兄妹,还有竹屋里不管怎么打骂都不哭不闹的小孩。 听说人之将死,就会看到过往,可能她也快了,快要去见父亲了,要去请罪了。 “夫人,”看护是陆女士请的,照顾人很尽心,“你醒了。” 陆常悠不想动。 看护端了碗汤过来,医生说病人太久没进食,只能吃点流食:“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常悠看着窗外。 秋天了,是落叶归于土的季节。 “今天几号了?” 人昏沉起来,会分不清今夕何夕。 看护说:“二十号了。” “二十号啊。”陆常悠看着深秋金色的太阳,自言自语,“明天就二十一了。” 她妹妹跟她说过,婚礼的日子订在了二十一号。 婚礼在桥廊岛办,岛上有城堡,是张扬的私产,景召用朝阳集团的股份和张扬换了这个岛,亏了点,不过没关系,这个钱他愿意掏。 7017k 510:景召领领大婚(4更) 婚礼在桥廊岛办,岛上有城堡,是张扬的私产,景召用朝阳集团的股份和张扬换了这个岛,亏了点,不过没关系,这个钱他愿意掏。 宾客的房间都安排在了游轮上,婚礼的前晚,景召和商领领也住游轮,但住两个房间。 明天就要办婚礼,陆女士和苏兰兰在游轮上忙得不可开交,最闲得就数商领领了。 她在刷视频。 景召核对完宾客名单:“在看什么?” “别人的婚礼视频。” 景召接了个电话,方路深打来的,说局里临时有事,要晚点过来。 大数据给商领领推了一堆破大防的婚礼现场,她看完问景召:“等明天我们办婚礼,你会紧张吗?” “应该不会。”景召心理素质好,很少会紧张。 “那会哭吗?”商领领刷到了好几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新郎。 “不会。”景召问她,“你会哭吗?” 商领领抿嘴笑:“我会笑得合不拢嘴。” 下午,陆女士把小俩口分开了,说明天之前不准再见面。 方路明是个会来事的,晚上在游轮上办了个单身party,除了景召和商领领,提前到的年轻男女都去了,弄得好不热闹。 十月二十一号,秋高气爽,天气不冷不热,沙滩上无风无浪,天公作美,一切都正正好。 婚礼很顺利。 商领领提前和伴娘们说了,不要为难景召。 陆女士也跟宾客说了,说小俩口在备孕,别给他们灌酒。 来参加婚礼的摄影师和艺人们都很懂事,没有乱拍乱发。 连今天的太阳都尽善尽美,把装饰在城堡里的红宝石照得流光溢彩。 花铺的是蓝色妖姬。 唯一不顺利的就是新郎了,频频出错,一出场,就走错了位置。 方路深在对面叫他:“景召,这边。” 景召走过去。 摄影师是周至,镜头也跟过去。 景召回头问方路深:“有手帕吗?” 方路深把自己的给他,他擦了擦手。 “紧张了?”方路深看出来了,景召不怎么镇定。 他说:“没有。” 他把帕子递给方路深,让他拿着,然后看着手表,数时间。 四点整,商领领挽着商进财进场。 蓝色花瓣洒在红毯上,宝石闪着光,和窗外的日头交汇,折射在婚纱上,像无数颗星星在闪。 景召有些失神,直到方路深提醒,他才走向商领领。 商进财抹了把眼泪,这嫁女儿的氛围让他悲伤得难以自拔,吸了吸通红的鼻头,把商领领的手放到景召手里:“我家领领就交给你了呜呜呜……” 商进财含泪离场。 商领领握了握景召的手,他掌心有些潮意:“很热吗?” 他摇头。 商领领凑近些,低声地说:“你低一下头。” 景召以为她是要亲他,去掀她的白纱。 她抓住他的手:“等会儿再掀。” “哦。” 他低着头,心理素质那么好的一个人,竟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商领领把他头发上的花瓣拿掉,然后挽住他,扯了扯他袖口,他这才领着她往前走。 他走得特别慢,每一步踩得小心翼翼。 花童花篮里的花都快要撒完了,陆女士哭湿的纸巾也换了第三张。 婚礼的司仪是老毕,景召的师哥,音乐声降下来,老毕先感谢了到场的嘉宾。 流程前一天都彩排过。 该景召了。 老毕小声提醒:“景召,可以说誓词了。” 景召准备了一封信的内容,只是他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一向好记性的他,竟记不得信的内容了。 以前也没觉得自己这么不善言辞。 他稍微低头,在商领领耳边诚实地坦白:“领领,我把誓词忘了。” 商领领忍不住笑:“那你随便说。” 他想了挺久,用很正式的口吻说:“商领领,新婚快乐。” 好难得啊。 景召这又正经又有点呆的样子。 商领领把我愿意吞了回去,忍俊不禁地回了一句:“同乐同乐。” 嘉宾都笑了。 平时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进退有度的人,怎么结个婚还紧张。老毕心里吐槽完,帮忙走后面的流程,把无论贫穷富贵那套不出错的誓词搬了出来。 互换戒指的环节也不怎么顺利,戒指被景召戴得磕磕绊绊。 商领领悄悄地捏了捏他的手:“你别紧张呀。” “嗯。” 他低头亲吻商领领的手背。 她看到了他睫毛在轻轻颤动,她给他戴上戒指,小声地告诉他下一步:“现在可以掀头纱了。” 景召掀开头纱,亲吻新娘。 他说不会紧张,也说不会哭,但他抱着商领领亲吻的时候,手在微微地发抖。 商领领摸摸他的眼角:“景召,你眼睛红了。” 他说:“是红宝石的光进眼睛里了。” 她喜欢红宝石,于是他在城堡的墙顶上坠满了他四处寻来的红色宝石。 ***** 今天的婚礼王匪把所有能调动的甲级保镖都调过来了,安全管理是goldenworld的老本行,若没有请柬,一只苍蝇都休想混进城堡。 7017k 511:蔻里来婚礼抓姚凌锁(5更) 今天的婚礼王匪把所有能调动的甲级保镖都调过来了,安全管理是goldenworld的老本行,若没有请柬,一只苍蝇都休想混进城堡。 张佳从外面进来,径直走到王匪那一桌。 “匪爷。”他附在王匪耳边说了两句。 王匪起身:“你让人守好各个出入口。” 外面来了不速之客。 景召带商领领换衣服去了,王匪过去,在外面敲了敲门。 景召说了声稍等,过了会儿才出来。 “怎么了?” 王匪压低声音:“外边来了一伙人,看样子来者不善。” “你先过去。”景召回房间,商领领已经换好了敬酒的礼服和首饰:“领领,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 景召把柜子里的鞋拿来,蹲下来给她穿上鞋:“不走远,就在岛上。”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要出去看看才知道。” 商领领有点不安:“我跟你一起去。” 景召耐心十足地替她绑好鞋上的系带:“在这等我。” 城堡的外面都是保安,围了两层。 不速之客是一伙人,八个。 景召记性好,都认得:“你是来砸场子的?” 蔻里染了头红发,扎眼又张扬,明明很不适合他,毕竟他是个三十好几的黑手党,但他那个疯子气场,什么风格都驾驭得住:“把人交出来,我就不砸你场子。” 景召语气淡淡的,像没当一回事:“你砸一个试试。” 就八个人,还砸不了他的场子。 他转身回去。 蔻里恼了:“景召!” 景召缓缓地回了头,站在大门的台阶上,身穿黑色正装,披了一身秋日的夕阳光。 景召越镇定,蔻里就越烦躁:“让姚凌锁出来见我。” 景召就回了三个字:“等着吧。” 说完他回去了,王匪也回去了,只有保安严守在外面。 城堡里的灯陆续亮起来,晚宴开始了,蓝色妖姬从城堡门口铺到了沙滩上。 真刺眼。 蔻里想把花全部捏烂。 太阳慢慢从东到西,一个小时漫长得让人难熬。 查文观察观察老板的脸色,以他对老板的了解,老板为数不多的耐心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怎么还不出来。”查文提着胆子,小心请示,“老板,用不用我闯进去把人带出来?” 蔻里把烟头丢在沙滩上,用脚碾了碾:“等着。” 他知道,景召根本不会帮他叫人。 这场婚礼王匪调来了集团分部所有能调动的甲级保镖,蔻里没带多少人过来,闯不进去,而且这里是帝国境内,不宜动刀动枪。 八点,城堡的大门打开了。 侍应先出来,点燃了烟花,然后婚礼的宾客陆陆续续从城堡里出来。 “老板,人出来了。” 看到了。 她身边不仅有个男人,还有个孩子。 “妈妈你快看。”安安开心地指着天上的焰火,“是狮子!” 商领领喜欢狮子,所以烟花都是狮子的形状。 姚凌锁蹲下来和安安说话,眼神很温柔:“安安喜欢烟花吗?” “喜欢。” 十一栋的男住户在追姚凌锁,他母亲和陆女士是好牌友,他来婚礼是沾了老母亲的光。他问安安要不要坐到他脖子上看烟火,安安礼貌地拒绝了。 男人悻悻调头,假意与旁边的人说话,免得太过尴尬。 “姚凌锁。” 这声音…… 姚凌窈眼皮跳了跳,回头,视线穿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蔻里。 频频出现在她噩梦里的脸慢慢与现实重叠。 蔻里爱笑,笑里总藏着刀,每一个调、每一个字都让人毛骨悚然:“玩得挺开心啊。” 他走过来,拽住姚凌锁的胳膊,粗鲁地把她扯到自己面前。 这时,一个的软绵绵拳头砸到了他手臂上。 “你快松开我妈妈!” 蔻里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小东西。 还挺凶。 长得不怎么像姚凌锁,嗯,更不像刚刚搭话的那个丑得要死的野男人。 姚凌锁立马把安安藏到身后,她脾气软,对谁都温温柔柔,唯一横的时候就是对着蔻里的时候:“你分明答应过我,不会来帝国。” 蔻里脸上丝毫没有说话不算话的羞愧:“强盗的话你也信?” 沙滩上人很多,没多少人注意他们,但保安时时在盯着,景召下的指令是:如果没动手,就不用去干涉。 蔻里抬抬他尊贵的手,指了指安安探出来的小脑袋:“我的?” 安安的瞳孔不是纯黑色,带点琥珀色。 蔻里的瞳孔也是琥珀色。他生气的时候,瞳孔的颜色会更深一些,就像现在。 姚凌锁像只护犊子的刺猬,把安安牢牢挡住,眼神警惕:“跟你没关系。” 蔻里懒得废话,抓着姚凌锁的胳膊,把她拉开,要好好看看她身后的小尾巴。 她反应很大,拼命地推他。 保安过来。 蔻里箍住姚凌锁的腰,笑着在她耳边威胁:“你也不想搞砸别人的婚礼吧。” 他低头。 小尾巴在瞪他。 两双琥珀色的眼睛像得很,但一只是大老虎,一只是小奶猫。 沙滩上很多宾客,姚凌锁不想引人注意,对朝她走来的商领领摇了摇头。 “你不要闹事,”她对蔻里说,“我跟你走。” 蔻里视线扫到那位十一栋的男住户,头顶烟花炸开,光刚好落在他半边脸上,一双瞳孔一明一暗,眼皮慢悠悠地抬起,阴森鬼魅,杀人无形。 男住户后退的时候脚踩空了,胆险些被吓破了。 商领领过来,给了姚凌锁一个电子手环:“如果需要帮助,你就长按左边那个键。” “谢谢。” 蔻里带走了姚凌锁和安安,上船之后,回头看了一眼。 7017k 512:正文结局篇(6更) 蔻里带走了姚凌锁和安安,上船之后,回头看了一眼。 钟云端立马把景见拽过去,挡住自己。 “怎么了?” “把凌锁带走的那个人是我舅舅。” “你很怕他?” 钟云端连连点头,悄声说:“你不知道,他是个黑心肝的疯子。” 景见看了一眼那疯子,然后把钟云端严严实实藏到身后。 烟火结束,宾客都安顿好之后,景召和商领领才回到房里,她脱掉高跟鞋,整个人窝进沙发里。 景召把她的鞋子放好:“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商领领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不饿。”她翻了个身,捶捶自己的腰,“我这个老腰啊。” 为了穿礼服好看,她今天的鞋跟都很高,她腰不好,站久了会腰疼。 景召手绕到她身后,轻轻地给她揉:“以后早上起来跟我一起跑步。” 商领领超级不喜欢运动,立马坐起来:“我腰不疼了,一点都不疼。” 有人敲门。 景召去开门。 是关山山:“对不起啊,打扰你们了。” “有什么事吗?” 关山山看向商领领:“请冬还在岛上,他喝了酒,不肯上船。” 关山山之前跟商领领说过商请冬的秘密,他喝醉了会哭。 方路明也是第一次见。 “你劝劝吧,我说不听,他非要下海去捞什么红宝石。”海边风太大,方路明打了个喷嚏。 商请冬坐在沙滩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商领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请东。” 他回头,眼神一开始有点懵,慢慢的变成疑惑,眼睛盯着商领领看,有种不确信的茫然:“你是我姐吗?” “是我。” 他抱着两块石头,捧在手里给商领领:“送给你。”他说,“这是红宝石,我刚刚从海里挖出来的。” 他衣服还是湿的。 要不是方路明拉着,他还要去更深的地方挖更多的“红宝石”。 商领领喜欢红宝石。 他一直记着,醉了也记得。 “对不起。” 他突然道歉。 商领领问他:“对不起什么?” 他挖“红宝石”的时候手割破了,也不知道疼,眼角红红的:“我跟他们解释过,我说了狗是我摔死的,但他们都不信。” 他向他所有的伙伴解释,说商领领不是怪小孩,不是精神病,不是小魔头。 没有人相信他。 后来,他再也不想跟那些人玩,但他忍着,精心地等待机会,把那些骂过她的人,一个一个地阴回去。 “还有那只狗,它不是什么好狗,它抓伤了你。” 商爸爸说,要保护领领。 所以他把狗摔死了。 “这些都过去了,以后不提了。”商领领伸出手,“请冬,我们和解吧。” 他终于笑了,握住了商领领的手:“好。”他爬起来,“你等着,我去海里给你挖红宝石。” 商领领的父亲很爱她,所以把请冬教成了和他一样的人,时时护着她,只是用的方法不对,不小心伤害了她。 ***** 蜜月去了景召最喜欢的国家,阿缇也。 婚假休到十一月份。 十一月二号,周一,商领领回殡仪馆上班。下午,馆里接收了一具需要塑形的特殊遗体。 商领领看完遗体的情况:“今天估计得加班。” 往生者姓关。 黎明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关先生骑自行车出门,因为路面太滑,车子摔倒了,路过的大货车来不及刹车,从关先生的身体上压了过去。 周姐说:“老冯,你出去跟家属说一声。” 修复时间需要很长,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好。” 老冯出去,和家属沟通。 因为遗体损坏太严重,修复组过来了五个人,其中有一个商领领之前没见过。 “你是新来的同事吧?” 听周姐说,上周来了六个实习生。 女孩点头,她是唯一一个来修复组的。 “我叫商领领,你叫什么?” 女孩穿戴着防护服,但还是看得出来她年纪很小:“我叫杨雪。” 修复的中途,因为场面太过血腥,杨雪把胃都吐空了。 商领领让她到旁边的清洁室休息一下。 周姐过去给她送了一瓶矿泉水:“多吐几次就习惯了。” 杨雪接过水,说了声谢谢,身体发软,拧不开水瓶。 “今年来修复组的就你一个女孩。”周姐帮她拧开瓶盖,“化妆组也招人,你为什么选了修复组?”遗体整容组今年分开了,分为两个小组,化妆组和修复组。 杨雪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工资高。” 修复组的遗体整容师是整个殡仪馆里工资最高的。 周姐笑:“我当初也是因为工资高才当了遗体整容师。” 杨雪休息了一会儿,又回了修复间。 上午四点开始,凌晨一点才修复完。 关先生的太太还在外面等,手里抱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 商领领出来,关太太把孩子放在椅子上,起身走到门口:“修复好了吗?” “嗯。” 关太太道:“谢谢。” “不用谢。” 商领领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关太太说:“修复好了还要火化,我婆婆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花这个钱,她觉得是冤枉钱。” 她家里并不富裕,修复遗体的花费是很大一笔钱。 孩子惊醒了,关太太又把孩子抱起来:“我先生是足球运动员,腿对他来说很重要。” 商领领很理解关太太,这也是遗体整容师存在的意义。 凌晨的殡仪馆很安静,三号守灵厅和四号守灵厅里亮着灯。商领领走在走廊里,身上还穿着防护服,脸遮得严实,只余一双眼睛在外面。 她站了太久,骨头有点僵硬,于是动了动脖子,动了动胳膊,歪着脖子,试图用后脑勺去贴后颈。 一个女人从三号守灵堂出来,刚好对面的声控灯暗了,她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动作“扭曲”的“物体”,再加上风一吹,女人被吓得一激灵:“鬼、鬼……” 商领领摘掉防护服的帽子和口罩,露出脸来,笑得很甜:“不是鬼哦,是仙女。” 女人拔腿跑了。 商仙女继续动胳膊动脖子,扭扭曲曲地活动着筋骨。 “领领。” 她转头,看见了景召,他站在守灵厅大堂的门口,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你不是要去枫山吗?怎么来这了?” “拍摄取消了。”景召把她歪着的脖子掰正,揉揉她酸疼的后颈,“来接仙女回家。” 商家的小魔女遇到了人间的天使,学了乖,做了仙女。 (正文完) ------题外话------ ***** 存稿了好几天,一次发了。正文最后一章对应的是开篇的第一章。 番外可能会一天一更,或者两天一更。 7017k 513:景召领领番外:孕期 商领领来例假了。 她发着呆,在沙发上“躺尸”。 景召端过来一杯热水,在她身边坐下:“疼吗?” 商领领摇头。 她作息规律、晨跑运动之后,就很少会痛经了。 她是在惆怅:“我们已经备孕三个月了。”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感觉到很泄气,“它一点消息都没有。” 窗外小雪飘飘。 景召把商领领压在脚边的毯子拿过来,盖在她身上:“不急,慢慢来。” 这阵子商领领备孕备得可认真了,不喝酒,不熬夜,连促进身心健康的佛经她都听了不少,可一点成效都没有,这就很让人很焦躁了。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会不会是我有问题?” 比如不孕。 景召碰了碰她的手,有点凉,他把她的手放到毯子下面:“备孕之前做过体检了,没有问题。” 商领领想了想:“那就是我们做得不够频繁。” “……” 她说话真是一点都不“忌口”。 虽然屋里没其他人,景召还是稍微压低了声音:“领领,我们已经很频繁了。” 景召是君子,床下不怎么谈床事。 商领领把手拿出来,还没捂暖,用冷冰冰的手指去碰景召的耳朵。 “你耳朵好烫啊。” 景召抓过她的手,十指交扣着,贴在她小腹上:“顺其自然吧。”他的心态很平和,“他晚一点来也好,我目前更想跟你独处,而且我也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还要做什么准备?” “有很多书要看。”景召说,“等以后你生宝宝,我肯定不放心让别人照顾你,很多事情我都要从头学。” 景召买了很多护理和孕婴的书籍,他甚至开始了解奶瓶的清洗和消毒。 商领领很期待她和景召的小孩,她想,景召以后一定会是位好父亲。不过,她大概是不易孕体质,备孕了一年多,还是没有消息。医院也去过了,体检报告一切都正常,医生让她放宽心。 一月二十五号,零零周岁宴。 零零是陈野渡和秦响的女儿,大名望舒,随母姓。因为是零时零分出生,小名唤作零零。 在抓周的时候,零零抓住了商领领,嘴里咿咿呀呀个不停。 这抓周不抓东西,抓了人,该怎么算。 陆女士脑瓜子一转:“零零长大后也要当遗体整容师吗?” 零零继续咿咿呀呀,不停地用头蹭商领领的小腹。 周岁宴往后一个月,就是除夕。雪已经连着下了一周,城市的钢铁森林被皑皑白雪覆盖住了。 同去年一样,今年除夕夜景召给了商领领一个压岁红包,红包里装着阿缇也的交易货币,赤稞。 华城虽然禁止燃放烟火,但窗外的天上还是有偷偷炸开的一朵朵烟花。小区里很热闹,处处挂红灯,楼下孩童们在追逐嬉戏。 商领领把景召拉到阳台的橘子树旁边。 橘子树上结了满满的、黄灿灿的果子,寓意新的一年大吉大利。 “景召,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她穿着红色的毛衣,戴了顶红色的帽子,很喜庆,也很好看,笑盈盈地问景召:“你的《孕期百科》看完了吗?” “看完了,怎么了?” “从今天起,你要学以致用了。” 景召有点愣神。 “没听懂吗?” 他摇头,刚刚年夜饭上破例喝了点酒,照理说那点量醉不了人,可这会儿感觉有些晕,他小心翼翼地抱住商领领:“领领,我很开心。” 商领领也很开心。 但开心的日子没有过多久,头几周还好,之后商领领的妊娠反应特别强烈,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欲睡、无力、头晕,吃什么吐什么,身体多项数据都不正常,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地出现淤青。 整个孕期,肚子是大了,商领领的体重反而还轻了。七个月的时候,见了红,有早产的迹象,医生建议商领领卧床养胎。 景召早就停掉了所有工作,一直陪着商领领。她的吃穿住行,都是他亲自照料,他几乎寸步不离,怕她磕着碰着,怕她冷到热到。他看了很多的书,请教过很多人,什么都亲力亲为、小心谨慎,能做的都努力做到最好,但还是没有预料到,商领领会这么辛苦。 她不是幸运的准妈妈,她的宝宝很能折腾人。 景召在病房里放了一张行军床,他已经在医院陪了好几天。 商领领刚刚打完针,脸色不是很好:“你去睡会儿吧。” 已经十点多了。 “我不困。” 景召最近失眠得厉害,即便睡着了,也是浅眠。一开始陆女士还给商领领买了个报警铃,不过根本没用上,晚上的时候,她只要一翻身,景召立马就会惊醒。 “你都熬瘦了。” 她摸着景召脸上的轮廓,因为他瘦了很多,棱角比以前要更立体分明。 “领领,我后悔了。” “嗯?” 他最近总是皱着眉:“生小孩是个错误的决定。” 7017k 514:景召领领番外:生产(二更) 他最近总是皱着眉:“生小孩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不是不喜欢小孩,他那么爱商领领,怎么会不想要有着他们共同骨血的孩子,只是这七个月来,他看着她受罪,看着她吃不下睡不好,再多的期待也会被日日的担惊受怕消耗完。 “你不要这样说,”商领领严肃地警告他,“宝宝他听得到。” 景召把手放到她小腹上,就当捂住了小孩耳朵:“我有点怨他了。” 孕育一个孩子,远比他想的要危险,太不可控了。之前跟她说好的,什么一儿一女,通通不作数。如果可以,他一个都不想要了。 “我不是好好的嘛。”商领领觉得景召有点产前抑郁,“梁主任说了,休养几天就能出院。” 她哪里好了,一点都不好。 景召坐到床尾,给她按摩浮肿的小腿,把所有负能量的话都咽回去,自己消化,消化不了的就变成了自责。 在医院养了半个月的胎,稳定后,医生说可以出院。不过景召特别草木皆兵,还是很担心,不愿意出院。陆女士就劝,说在医院待久了对孕妇不一定好。 出院之后,商领领的状态才好了一些,她胃口变好了,能吃得下东西,体重也慢慢地上来了。但景召越来越焦虑,越临近预产期,他越觉得不安。 预产期在十一月底,景召担心在家里变数太大,提前了一周去医院待产。到了预产期那天,商领领并没有要生的征兆。因为胎位不是很正,身体数据也不太好,医生建议剖腹产,手术时间定在了预产期之后的第三天。 八点半要进产房,景河东一家都来了,商进财夫妇也来了。 景召让护士稍微等片刻,他蹲到推床前:“怕吗?” 商领领摇头:“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小时候伤到过神经,痛觉不怎么灵敏。”她握住景召的手,很凉,手心却出了汗,“景召,我不怕疼的。” 但是景召怕,他怕很多事情。 手术之前,医生找他谈过,把所有术中可能会出现的情况、风险都跟他说了。他看了很多书,那些医学名词他全部都听得懂,懂得越多,怕的就越怕。 护士看他脸色不对,安慰说,每个准妈妈都要经这一遭。 景召不赞同,没有接腔。每个准妈妈是都要吃这个苦,但不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要是害怕,就喊我的名字。” “嗯。”商领领说,“你在外面等我,不要想别的,好好想想宝宝取什么名字。” 景召答应:“好。” 他吻了吻商领领。 然后护士把她推进了手术室,他找了个座位坐下,手握在座椅的边缘,安静地盯着手术室的门,眼睛没有移开过。 景河东在旁边说话,说了什么景召没听进去。 “别紧张,不会有事的。” 景召不会告诉景河东,他上个月去立了份遗嘱。他终于能理解商领领了,理解她为什么会赞同布果部落的殉葬法。 他以前自认为是个理智的人,原来不是。 剖腹产手术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陆女士突然看向走廊的窗外:“下雪了。” 外面开始下雪,这是今年的初雪。 九点三十四分,手术室的门开了,产房的护士抱着婴儿出来,除了景召,所有人都围上去。 护士说:“母子平安。” 景召的身体动不了,长时间一动不动,神经早就麻了。 苏兰兰抱着孩子和护士暂时离开了,景召与陆女士他们留在手术室外面等。 大概又过了二十来分钟,手术室的门再一次打开。商领领被推出来的时候,意识是清醒的。 景召向护士道了谢,然后蹲下来,叫了声领领。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苍白得吓人。 她肯定流了很多血。 “宝宝呢?” “抱去病房了。” 景召亲了亲她的脸与额头,掖好被子,推她去病房。 她大脑很清醒,麻醉还没有醒,说话没力气:“名字想好吗?” “嗯。” “叫什么?” 景召说:“寒酥。” 商领领抬头去看他:“是哪两个字?” “寒冷的寒,酥糖的酥。”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奇怪。 “为什么取这两个字?” “今天下雪了。”路过走廊的窗户,景召稍微停了一下,让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雪,“寒酥是雪花的意思。” 朝来试看青枝上,几朵寒酥未肯消。 寒酥是雪花的雅称。 取名字这种事果然应该交给景召,商领领很喜欢这个名字。小名是商领领取的,叫酥酥,随意得很……特别。 陆女士把寒酥抱了过来,他很乖,不吵也不闹。 商领领看着寒酥,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她居然生了一个孩子出来,她忍不住碰碰他的脸、碰碰他的手:“他长得好像你。” 寒酥一生下眼睛就睁开了,眼珠很黑,很漂亮。 景召看了一眼。 寒酥从产房抱出来已经将近一个半小时,但这还是景召第一眼看他。 景召对陆女士说:“把他抱走吧,领领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景召把景寒酥抱给了陆女士。 商领领有点昏昏沉沉,但还是感觉到了,景召不是很喜欢寒酥。 ------题外话------ ***** 寒酥是雪花的雅称,望舒是月亮的雅称。 7017k 515:景召领领番外:产后病重 剖腹产手术的第三天,商领领开始高烧。因为免疫能力差,刀口出现感染,要重新消炎,进行抗感染治疗。 过了一天,烧退不下来,只能清创,进行二次缝合,因为多项身体数据异常,清创的当晚商领领被进了重症监护室。 在重症待了两天,她才转回原来的病房。 她在重症里待了两天,景召在外面守了两天,根本顾不上寒酥。 陆女士找了乔文瑾,要来了隔壁空的那间vip病房。白天陆女士会抱寒酥过去给商领领看看,晚上就在隔壁带寒酥睡觉。 因为长时间高烧,商领领精神很昏沉,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她醒来时,晚霞已经落到了窗前。 景召就坐在病床边:“醒了。” “寒酥呢?” “在隔壁睡觉。”她唇干得厉害,景召问,“要不要喝水?” “要。” 因为高烧,她总觉得渴。 景召兑了半杯温水,放上一根吸管,手臂绕过她的后颈,把她扶起来一点,喂她喝完水后,轻轻放她躺下。 景召放下杯子,坐回椅子上,握着她一只手,没有说话,频繁地去看旁边的心电监护仪。 “你怎么不说话啊?” 景召看上去非常狼狈,连日未眠,脸色很不好,新冒出来的胡须也没有刮。 “领领。” “嗯。” 景召侧身坐着,晚霞照在他眼角,红了一片:“如果我知道会这样……” 话没有说话。 从商领领认识景召以来,见他流过两次眼泪,一次是他父亲下葬,还有一次,是现在。 不单单是眼红。 她抬起手,摸到景召湿润的眼角:“烧退下来就没事了,会没事的。” 景召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掌心压在自己滚烫的眼皮上。 这一次,真的要了她半条命。 ***** 五点二十四分,梁主任下了手术台。 他刚回办公室,他的学生蔡医生找过来:“主任,您刚刚做手术的时候,13床的病人家属来过好几次。” “13床的病人怎么样了?” “烧已经退到了三十八度。” 梁主任换上白大褂,去vip13床。 刚出来的血检报告送来了病房。 梁主任叮嘱商领领好好休息,然后出去。 景召跟着出去。 “她还好吗?” “已经开始退烧了,血检的数值也都恢复了正常。”乔家人多次来打过招呼,梁主任对商领领的病情很上心,“不用太担心,你每隔二十分钟给她喂一次温水,但不要喂太多,一次小半杯就行。” 景召道谢:“谢谢。” “应该的。” 回到办公室,梁主任问学生:“今天谁值班?” 蔡医生说:“好像是关医生。” “跟他说一声,今天我来值班。” 梁主任已经很多年没值过夜班了。这天晚上,商领领的烧退下去了,没有再反复。 之后两天她好一些了,刀口慢慢在愈合。 但是景召不太好,胃出了点问题,吐了几次,他买了点药,吃完药当什么事都没有。 几天下来,人瘦了一圈。 陆女士看着心疼:“梁主任说情况已经稳定了,你去隔壁睡会儿,这里我守着。” 商领领刚刚吃了点流食,已经睡着了。 景召雷打不动地守在床头:“不用了。” 陆女士想再劝劝。 景河东拉住她,摇了摇头。 又过了两天,商领领已经可以自己下床走动了,不需要人搀扶。刀口也恢复得很好,梁主任说,再过个几天就能出院。 “景召,”商领领精神头好了很多,“我今晚想跟酥酥睡。” 寒酥就躺在商领领身边,刚喝了奶,醒着,也不哭,眨巴眼看墙顶。 “不行,你还没有好。” 寒酥这些天都是陆女士在带。他长开了一些,小模样长得很像景召,科室里没有哪个护士不夸。 商领领觉得很神奇,她真的生了个小景召出来:“我已经好了,护士说,明天不需要再输液了。” 景召的态度没有半分松动:“小孩晚上闹腾,他会吵到你,等过几天你再带他。” 寒酥不闹腾。 陆女士说他很乖,不爱哭,也不调试,喂米汤就喝米汤,喂奶粉就喝奶粉。 这几天,商领领都怎么见过景召抱寒酥:“你是不是还没有好好抱过他?” “没顾得上。” “那你现在抱。” 商领领孕期的时候,景召学过抱小孩的姿势,他掀开被子,把裹着毛毯的寒酥抱起来。 虽然学过,但他的动作依旧显得生疏,有点笨。 毯子是陆女士买的,毛茸茸的粉色,包裹着软软小小的一团。寒酥睁着眼,双手握成拳头,奶呼呼地在打哈欠。 商领领伸手碰碰寒酥的拳头。 婴儿有抓握反应。 商领领的手指被寒酥抓住了。 “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嗯。” 寒酥长得像景召,这一点让商领领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很高兴,一点都不后悔,不过她还没有景召的脸上看到过初为人父的欢喜。 “景召,你是不是在生寒酥的气?” “没有生气。”景召把毯子自带的帽子给小孩戴上,“领领,我只是还没有缓过来。” 他说:“是寒酥的父亲之前,我先是你的丈夫。” 怀里的寒酥吮吮嘴,又打了个哈欠。 景召退了一步,让寒酥在商领领这边睡到了十点,十点之后,再抱到隔壁,让陆女士带。 凌晨两点多,景召过来隔壁。 他应该是挑了时间过来的,这个点,寒酥要喝奶。 “召宝。” 景河东今晚回家了,陆女士腾不出手:“你帮我冲个奶粉。” 景召之前看过很多育英的书,知道怎么冲奶粉,他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把奶瓶递给陆女士。 “你来喂吧。” 景召嗯了声,把小孩接过去。他抱小孩的动作很标准,但不熟练,奶瓶倾斜的角度也是教科书级别,就是不是很稳。 “他好带吗?” 陆女士说:“很好带,不怎么哭。” 寒酥吃着吃着睁开了眼。 “景寒酥。” 景召直呼其名,说:“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 ------题外话------ ***** 景召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7017k 516:景召领领番外:不生二胎 零零的妹妹叫白榆,小名星星,上周刚“破壳”。 白榆是星星的雅称。 这个名字是陈野渡取的,景召的儿子不是叫寒酥吗,陈野渡偶然听他说过,寒酥是雪花的意思,更凑巧的是,零零的大名望舒有月亮的意思,陈野渡当时就问了一嘴,那星星有什么叫法。 星星有很多别称,白榆就是其中的一个。 下午,陆女士拎着大包小包来医院探望秦响,大包小包里装的都是女宝宝的衣服。 秦响看着桌上堆成了山的衣服:“怎么买这么多?” “好看的小裙子太多了,没收住手。” 这也不怪陆女士,实在是她的打扮欲无处施展,景召家的寒酥、景见家的雨滴都是男孩子,又不能给他们穿漂亮的小裙子,陆女士平日里就只能给景倩倩买买洛丽塔,过过换装的瘾。 插句题外话。 雨滴是景见的儿子,还没满两周岁,雨滴的大名就叫雨滴,是他妈妈钟云端取的,取名灵感来自……对,又是寒酥。一个雪花,一个雨滴,一听就是兄弟名。 手机铃声响了。 陈知惠放下削到一半的苹果,接了电话:“一天八百个电话,王总,你有完没完?” 八百个是夸张了点。 但八十个估计不差什么了,陆女士来这一会儿,这已经是铃声响的第三次了。 陆女士掩嘴,偷摸着问秦响:“吵架了?” 秦响小声地和陆女士分享情报:“姑姑上周被拍到和一个男演员一起吃饭。” “我只是去应酬。” 陈知惠这样解释。 很显然,王总并没有被哄好,在电话里把那个一起被拍的男演员从头贬到了脚。 陈总已经不想哄了:“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渣女语录一。 “我的错行了吧。” ——渣女语录二。 “我都认错了,你还要我怎样?” ——渣女语录三。 “多喝热水,少无理取闹。” ——渣女语录四。 陈知惠挂掉了电话。 陆女士和秦响立马坐好,假装在讨论衣服。 陆女士:“这衣服料子不错。” 秦响:“是的。” 陈知惠继续削苹果,零零坐在旁边,在写数学作业。 有人敲门,敲了三下。 秦响说:“请进。” 推开门的手小小的,进来的人个头刚刚到把门手。是寒酥来了,背着绿色的相机包、戴着红色的渔夫帽。 陆女士一见寒酥,立马笑出了褶子:“酥宝~” 寒酥关好病房的门,把帽子摘下来,挂到相机的包上,然后从大辈分到小辈分地叫人。 “奶奶。” “姑奶奶。” “秦响阿姨。” “零零姐姐。” 寒酥还没过五岁生日,一直是景召在带,身上有景召小时候的影子,不光模样像,性子也像,安静、知礼,还有超乎同龄人的沉稳。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爸爸送我来的。” 陆女士往门上的窗口看了看,没见到外面有人:“你爸爸呢?” 寒酥说:“他要去接妈妈,把我送到门口就走了。” 他刚刚和爸爸一起去拍了落叶,除了相机,还背着一个水壶,水壶上贴了很多狮子的贴纸。 陆女士帮他把相机和水壶都取下来:“寒酥是来看妹妹的吗?” “嗯。” 爸爸是成年男士,不方便进来,所以他自己一个人来看妹妹。 陆女士带他走近一点。 星星在婴儿床里睡觉。 “秦响阿姨,”寒酥小声地问,“我可以给星星妹妹拍一张照片吗?”爸爸说,拍人像之前要先征得同意。 “可以啊。” 寒酥把相机拿出来,有模有样地找角度。 寒酥对摄影很感兴趣,这一点遗传到了景召。不过他年纪小,很多字不认得,不会调参数,也不懂技巧,景召也没教他难的,就教他认了几个键,送了他一台机型很轻巧的相机,随他拍着玩。 晚上。 景召和商领领出来散步。 路灯下的影子很清晰,一家“四”口,狗狗在右,小朋友在左,中间的两个大人手牵着手。 公园里很热闹,有很多跳广场舞的阿姨,还有跳交际舞大爷大妈,也有跳街舞的年轻人,小孩子三五成群,在喷泉水流拱起的“小桥”下奔跑嬉戏。 广场外面一圈都是小吃摊。 “酥酥,想吃冰粉吗?” 寒酥知道了。 妈妈想吃冰粉。 他点点头:“想吃。” 景召把狗绳拴在路边的椅子上:“我去买,你们两个在这里坐会儿。” 商领领拉住景召:“我自己去。” 要是景召去,肯定不给她加冰。 冰粉摊子在出口那里,有一点远。烤肠的摊子离得近,香气飘了过来,景铁柱馋得叫了两声,把路过的女孩吓了一大跳。 景召道了歉,看了景铁柱一眼,它这才老实,不叫唤了,埋头刨落叶。 “爸爸,”寒酥把相机从相机包里面拿出来,走到乒乓球台的旁边,“我能站到个台子上吗?” 台子是空的,没有人打乒乓球。 “要干嘛?” “我想拍月亮。” 今天是农历十五,月亮很圆。寒酥觉得月亮好看,想拍下来,送给妈妈。 “带手帕了吗?” “带了。” 寒酥有带手帕的习惯。 景召说:“自己垫上。” 寒酥把相机放在乒乓球台上,拿出自己随身带的手帕,垫在上面。景召把他抱上去,让他踩在手帕上。 站得高了,树叶不会挡视线。 “我拍好了。” 景召抱他下来。 他自己擦了擦台面,把帕子折起来,放回口袋里。 “爸爸。” “嗯。” 他踮着脚,给爸爸看相机:“这是星星妹妹,我拍的。” 景召蹲下来。 拍得有点糊,但不算太糊。 “拍得还行。” 得了爸爸的夸赞,寒酥十分开心:“爸爸,你跟妈妈可以也生一个妹妹吗?” 景召很直接地说:不可以。 寒酥想问为什么。 “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吃了很多苦、打了很多针,所以以后不会再生弟弟妹妹。”景召蹲着和寒酥说话,并未当他是小孩子,语气严肃认真,“想要妹妹的事不要去你妈妈面前说,知道吗?” 寒酥并没有完全理解爸爸的话,但还是点头:“知道了。” “弟弟你已经有雨滴了,如果还想要妹妹,”景召思考了几秒,“你可以自己去结拜。” “什么是结拜?” “这个太难,等你长大点儿,我再教你。” 寒酥:“好的。” 这时,一条牧羊犬路过。 景铁柱立马缩到椅子后面,不吭一声。 景召把寒酥抱起来,放到椅子上,等牧羊犬走远了:“寒酥,把你的相机借给我用一下。” “哦。” 寒酥把相机给了景召。 景召往后站了一些,确保看着相机镜头的同时,寒酥也在他视线里。 “爸爸,你在拍什么?” “我也在拍月亮。” 冰粉摊的旁边有个老婆婆在卖红薯。 商领领蹲在红薯堆前:“婆婆,红薯怎么卖?” “一块钱一斤。” “这些我都要了。” “全都要吗?”全部得有四五十斤。 她笑着点头,和婆婆说:“我家里人爱吃。” 景召按下快门。 他拍过许多照片,拍过人间百态、拍过山川河流。浮世万千,有三种风光是他镜头最偏爱的,天上月、心上人、人间烟火。 ------题外话------ *** 上镜cp番外写完了,剩下还有几个副cp的。 最近太忙了,更新会很慢,不用追,等番外完结再看 7017k 517:季攀夕林浓番外(上) 窗外,雷声轰隆。 “你会去看我吗?” “不会。” “你会跟别人好吗?” “会。” “会忘了我吗?” “会。” “你爱过我吗?” “没有。” “恭喜你,大仇得报,得偿所愿。” 又是一声响雷,林浓睁开眼,从梦中惊醒,最先映入眼前的是母亲林兰薇的手,她把掉在地上的毯子捡起来,盖在林浓身上。 “又做噩梦了?” 林浓眼里很多血丝:“妈。” 林兰薇拍了拍她的肩膀:“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外面在下暴雨,是今年春天的第一场暴雨。 傍晚,林浓接到了金检察官的电话。 “季攀夕没有请律师,他说要自己辩护。”金检察官问,“开庭当天,你会来吗?” 案子在下周审理。 林浓说:“不会。” 开庭当天林浓去了,在法庭外面,没有露面。 季攀夕没请律师,他要自己行驶辩护权。可当法官问他有没有话说,他却没有为自己辩护一句。 故意杀人罪成立,但因为是自首,酌情判处,判十年有期徒刑。 宣判之后,他回头,看向旁听席。 陆常悠坐在第一排,身上穿着厚厚的外套,细看两鬓,已经有些许白发:“你在找什么?”厚厚的外套也遮住她瘦骨嶙峋,“林浓吗?她没有来。” 季攀夕没接话。 “你听说了吧,你妹妹的案子二审维持了原判。” 他看向陆常悠。 “不是我。”陆常悠很久没这么畅快了,“我父亲是怎么去世你没忘吧?你以为我妹妹一家会什么都不做?” 怎么可能。 那一家人可都是会记仇的。 陆常悠看着季攀夕,眼珠浑浊:“攀夕,你们兄妹两个都是咎由自取。” 她也是。 她一天当中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浑浑噩噩、疯疯癫癫,了此残生。 季攀夕从被告席上站起来:“母亲。” 陆常悠很意外:“你还叫我母亲?” 他跟以前一样,说话的语气礼貌,没有戴眼镜,漂亮的眼眸波澜不惊:“梵帝斯是我掏空的,有仇有怨,我都在里面等着。不过林浓是无辜的,不要找她麻烦,您应该知道,我做任何事情都会留后招。” 他在威胁她。 陆常悠倒是有点佩服他,从梵帝斯掏出来的东西他都给了林浓,都已经沦为阶下囚了,还在替林浓打算。 智者不入爱河,他那么精明,还是败了,败给了林浓。 法警催促:“走吧。” 法警给季攀夕戴上了手铐。 一周之后,林浓告别母亲,离开了帝都,她换了联系方式,断绝了所有和故人的交往,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吕梁是第一个去监狱面见季攀夕的人,他是季攀夕给林浓雇的职业经理人。 “林浓把名下的财产全部捐给了慈善基金会。” 季攀夕料到了。 林浓那么犟,不要他的东西很正常,他既给了,就做好了随她怎么处置的打算。 “她离开帝都了。”吕梁问,“要不要我帮你找找她?” 吕梁和季攀夕大学是一个社团的,有几分交情,吕梁原本觉得自己还算了解季攀夕,但经过林浓这件事,又让他开始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季攀夕。 一个利己主义怎么会为了别人做到这种地步,财富不要了、自由不要了,从人上人变成了狱中囚。 “不用了。”季攀夕说。 此后十年,季攀夕再也没有听过林浓的任何消息。 监狱里有考核机制,表现好的犯人可以减刑、假释。季攀夕是何等聪明的人,凭他的心机,要提前出狱并不难。但他没有减一天刑,满打满算,坐了十年的牢。 出狱时,季攀夕三十六岁。 他花了三个月时间,跟外面的世界重新接轨。之前的合伙人邀请他回去,只要他想,他可以在他擅长的领域里重新登顶。可他就是觉得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 他每天住在酒店,白天开着车,去找十年前的路、十年前的房屋,晚上睡不着觉,喝酒、发呆、吞安眠药。 原来活着这么没劲。 他去见了妹妹季寥寥,她变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个娇纵傲慢的小姑娘,安静了,也不爱说话了,眼神变得沧桑、变得胆怯、变得麻木。 好没劲,这个世界一点意思都没有,不如去做点疯狂的事?然后再回监狱。 做点什么疯狂的事呢?他想了一晚。 林浓的母亲林兰薇每年都会去一趟路江,然后在那边小住。 季攀夕去了路江。 ***** 林浓住的小区很老,小区外面有条街,街上就只有寥寥几家店铺,生意都不怎么好的样子,有点冷清。 “林老师,”是水果摊的范太太,范太太是个很热心的人,“今天怎么这么早放学?” “今天学校考试。” 林浓跟以前没有很大的变化,她剪了短发,最大的不同是,她身边跟着一个小女孩,看着只有五六岁大。 “爸爸!” 女孩扑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周生。 季攀夕还记得这个名字,林浓的第一任男友。 女孩抱着周生的胳膊撒娇:“爸爸,我同桌把我的水彩笔弄坏了。” “没关系,爸爸给你买新的。”安抚好女儿,周生对林浓说,“你和冉冉先上去吧,我去买瓶酱油。” “好。” 林浓带着女孩走进了小区。 季攀夕坐在出租车里。 一位大爷走过来,敲了敲车窗。 “师傅。”大爷说,“这里不能停车。” 司机师傅看向后座。 季攀夕目光还留在外面,他说:“走吧。” 像有感应似的,林浓突然回头。 两双眼睛遥遥相对。 季攀夕想到要做什么疯狂的事了。 ------题外话------ ***** 嗯,有反转 7017k 518:季攀夕林浓番外(下) 季攀夕想到要做什么疯狂的事了。 把她抢回来。 出租车开出了街道,老旧的房屋彻底挡住了视线,他看不到林浓,心里那些阴暗的念头止不住地滋生、发酵。 他不该来。 不该饮鸩止渴。 他打开车窗,用力地深呼吸,让更多的氧气灌进已经恶心腐烂掉的身体里。 这时,一个人影闯进了后视镜。 “停车!” 司机师傅刹车踩得急,在地上划出了长长的车辙印。 季攀夕下了车。 林浓站得远,没有再走近。 他走过去,盯着她看,眼神灼热。他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她开口。 他问:“刚刚那个是你女儿?” 林浓没有回答,神情警惕。 “几岁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林浓比十年前还要冷漠。 “我出狱了。” 她声调提高,满眼的警觉和愤怒:“为什么来这?” 原来十年的牢狱抵消不掉她的恨。 他笑,眼角已经生出了细小的皱纹:“你觉得呢?” 她不想猜,警告他:“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也不要出现在我家人面前,你如果再来破坏我的生活,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不让你好过。” 季攀夕在监狱里接受过精神科的治疗,因为他有过四次自杀行为。 他跟医生说,他不需要治疗,他杀不死自己的,不然也不会四次都没有得手,他心里还抱着一丝对林浓的幻想,还不肯就这样算了,所以每次想结束的时候,他因贪念而生出的自救本能会阻止他。 能杀死他的大概只有林浓。 “林浓。” 他问她:“你过得好不好?” “你不出现我就很好。” 林浓毅然地转身,沿着原路,回她自己家里去。 她有她的家庭了,有丈夫、有女儿。 算了。 就这样算了吧,抢不来,季攀夕心想,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他没有幻想了,也不会有自救本能了,他要去做疯狂的事了,最后一件疯狂的事。 ***** 林浓在小区门口碰到了周生。 周生察觉到了她神色异常:“我刚刚看到你追出去,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两人一起进了小区。 周生家在三栋三楼,林浓在家三栋四楼。 两人刚到三楼,302的门打开了。围着围裙的妇人看了看周生空落落的手,有点不满:“老公,我让你买的酱油呢?” 妇人是周生的妻子,萧知荷。 萧知荷也是教师,和林浓是同事,也是好友。 周生好脾气地给妻子赔笑脸:“还没买,现在去。” “真是墨迹。”萧知荷用眼神把丈夫赶走,然后挽住林浓:“林浓,螃蟹要怎么处理?直接上锅蒸吗?” 萧知荷是个很爽朗的性子,她知道周生和林浓以前是青梅竹马,并不纠结过往的事。 冉冉是周生和萧知荷的女儿,今天是冉冉六岁生日,夫妻两个特地请林浓到家里吃饭。 冉冉在做作业,又碰到不会的题了。 “子君哥哥,这道题怎么做?” 冉冉口中的子君哥哥大概十来岁,生了一双精致好看的瑞凤眼。 ***** 林浓考虑了一个晚上,决定辞职、搬家。季攀夕已经知道她的住址了,她不想冒险。 第二天晚上,她刚写完辞职书,接到了母亲林兰薇打来的电话。 “阿浓。” 林兰薇告诉她:“季攀夕死了。” 手机滑落,掉在了地上。 季攀夕自杀了,就在林浓父亲发生车祸的那条路上。他没有喝一滴酒,把车开进了江里。 这是他做的最后一件疯狂的事。 他没有自救的本能了,所以这一次他关死了车窗,让车沉到江底,死得很彻底。 葬礼在殡仪馆办,没有一个吊唁的宾客。监狱准许了季寥寥外出奔丧,葬礼上只有她一个家属。 她跪在地上,看着从身份证上抠下来的遗照,哭出了声:“哥……” 这个世上,只有她真的爱她哥哥。 季修不爱她哥哥,所以放任他在红灯区里做野孩子。她生母也不爱她哥哥,所以几次用刀子割破他的手,就为了让季修回心转意,陆常悠也不爱他,只是把他当巩固地位的工具,林浓更不爱他,不然他不会死在冰冷的江底。 这个世界上这有她这个失败无能的妹妹爱他。 “哥!” 她一个人,哭得声嘶力竭。 终于,有人来了。 她抬起头,停止了哭泣:“你来做什么?” 唯一来吊唁的人竟然是林浓。 “你居然还敢来?” 林浓视线越过季寥寥,看着灵堂上的照片。 季攀夕拍照的时候不爱笑。 季寥寥冲上去,抓住林浓的衣领,疯了似的大喊:“你现在满意了吗?” 她歇斯底里:“十年牢狱,再加我哥一条命,够不够赔你?够不够赔你!” 林浓任由她推搡,不反抗,不作声。 “你还我哥的命来——” 季寥寥突然怔愣住。 林浓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孩。 “子君。” 林浓叫他子君。 林浓说:“你去上一炷香。” 子君走上前,点燃三根香,没有作揖,直接插在了香炉里,然后掉头离开,走到林浓旁边。 季寥寥愣愣地松了手,指着子君,问林浓:“他是谁的孩子?” 林浓没有回答。 “走吧。” 子君跟着林浓走了。 母子两人从殡仪馆出来,没有叫车,沿着人行道一直走着。 “妈妈。” 林浓应了声,走得更慢一些:“你想问什么?” 子君回头,看了一眼殡仪馆的方向,问得很含蓄:“是他对吗?” “嗯。” 他叫林子君,十岁,是林浓的儿子。 林浓目前未婚。 她从来没和子君提过他的父亲,子君也从来不问。子君其实什么都知道,他虽然只有十岁,但早慧,很聪明,从外婆的只言片语里他能猜到所有的来龙去脉。 “妈妈,都结束了。” “嗯,都结束了。” 那一炷香不是原谅,是画上句号。 葬礼之后,一切都还在继续,天还是那个天,地也还是那个地,活着的继续活着,逝去的慢慢被遗忘。 子君很像季攀夕,他很聪明,智商很高。但也不像季攀夕,他被爱,他明辨是非、知善恶、懂礼法,被林浓教得很好。 ------题外话------ ***** 季攀夕在江底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一定是林浓和后悔。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7017k 519:杨清池柴秋番外(上) 景召婚礼的前夕,杨清池私下问了景召:“柴秋会来吗?” 寒酥百日宴那天,杨清池也问了景召:“柴秋会来吗?” 柴秋都没有来。 听王匪说,她的工作重心在瓦内亚,和帝国这边几乎没有公事来往。 杨清池去过几次瓦内亚,但没有去见柴秋,他没有见她的理由,她当初走得那么决绝,应该不想再见到他。 身边人都看出来了,杨清池放不下。 景召看出来了,放不下的未必只有杨清池一个人,听王匪说,去年柴秋回帝国交接工作时,去了一趟帝都大学。杨清池和柴秋最初相识就是在学校。 晚上,景召把柴秋叫了出来,约在了瓦内亚的一家小众酒吧。 聊完公事,景召说:“他还是一个人。” 柴秋知道他说的是谁,喝着酒,没接话。 “为什么不试试?” 柴秋沉默了一阵,垂头看着酒杯里的酒:“他太年轻了,看过的风景太少,还没遇到更好的,所以才会止步留恋。” 她比杨清池大了七岁,她工作特殊,她目光所及不只有风花雪月。 她看向景召:“你应该明白我,我不会轻易开始一段感情。” 就像当初的景召一样。 他们有想要做的事,孑然一身更适合他们在暗夜里厮杀拼搏。 就这样,数年一晃而过。 景见家的雨滴都出生了,杨清池还是一个人,他性子比前几年变了很多,淡淡然然,不谈感情,除了工作,偶尔跟好友小酌,日复一日,过得机械重复、无波无澜,没有大悲也没有大喜。 为情所困的方路明拿着话筒在鬼哭狼嚎,杨清池拿了打火机和烟出了包厢,手里的烟刚点着,景见过来了。 景见家的那朵云有鼻炎,景见自己不抽烟,平时也不让别人当着他面抽。 杨清池颇为自觉地掐了烟。 “你是不是还在等柴秋?”景见上来就问了这么一句,应该是受了方路明为情所困的影响。 杨清池语气淡淡地回了句:“没等她。” “那怎么一直单着?” 杨清池不想讨论感情问题:“你是不是太闲了?都干起红娘的活了。” “还不是方路明,他说看到你一个人在家吃冷饭,说你可怜。” 杨康年入狱之后,杨清池就搬出了帝律公馆的别墅,一个人住在公寓,他不会做饭,请了个做饭的阿姨,阿姨不留宿,按时按点去他家做饭。 吃冷饭是因为他临时加了个班,怎么就可怜了? “我可怜?”他笑了,“方路明那个蠢蛋被人骗钱骗身还骗心,谁可怜啊?” 要是方路明听到这话,该骂人了,骂那个骗他钱骗他身体骗他心的小混蛋。 骂也没用,小混蛋已经卷钱跑了。 先不说小混蛋的事。 包厢的门没关,男人哭吧不是罪的高歌声传到了楼梯口。谁可怜?杨清池觉得方路明可怜,花花公子头一回上岸,就被人骗得透透的。不过也好,这叫因果相报,想想那些被方路明祸祸过的姑娘,如今被骗心也不冤了他。 周日,杨清池去监狱探望杨康年。 “那个……清池啊,”杨康年支支吾吾了一番才问到点上,“你谈女朋友了吗?” 杨康年服刑已经有五年了,头发全白了。五年足够磨平一个老人家的心性,这些年他平和了很多,以前死死抓着的东西离他越来越远,每天睁眼都能看到头,除了孙子,他没什么其他的盼头。 “工作忙,没时间。” 这个敷衍理由杨清池用了好几年了。 之后,杨清池每一次去探监,杨康年都会问问他的终身大事。 “谈女朋友了吗?” “不急。” 杨康年很急,眼看着都要奔三了。 “要是碰到跟你家世相当的,你就多接触接触,别光顾着忙工作,人生大事也很重要。” 关于孙媳妇,杨康年有他的一套期盼标准:“最好找个会照顾人的,这样我也能放心一点。” 杨清池光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一眨眼,半年过去。 杨康年已经不是急了,是气、是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还不谈女朋友?身边就一个合适的都没有?” 杨清池一副不想多谈的表情:“我工作忙。” “又拿工作说事。” 他又不吭声了。 “爷爷也没别的要求,就盼着你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杨康年已经降低孙媳妇的标准了,“家世不重要,你喜欢就行。” 再眨眼,又过去半年。 狱长跟杨康年交好,杨康年借过电话,偷偷给方家的二小子打过,方家的二小子说,别说女人了,清池的秘书办里一个女的都没有,清一色的男人。 杨康年快要愁死了。 “我在这过得挺好的,你不用经常来看我,有时间多出去交交朋友。” 杨清池嗯了声。 肯定又是在敷衍人。 杨康年不知道怎么开口合适,也不好直说,就说:“前几天我跟狱友一起看了个电视剧,拍得挺不错的,听狱友说,那个剧很火,很受年轻人的喜欢,主角是两个男的。” 杨清池一语道破:“我不喜欢男人。” 杨康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一口气刚松,又提了起来,“你是不是还忘不掉那个女人?” 这几年,杨清池性子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能藏事,对什么都云淡风轻的,可一提到那个女人,他神色就败露了,有点猝不及防,显得他慌神。 “清池,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该放下了。” 7017k 520:杨清池柴秋番外(中) “清池,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该放下了。” 杨清池不作声。 关于柴秋,他从来不提,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杨康年叹气:“你怎么这么轴。” 杨清池不像他那位风流的父亲,他从小认死理,恋旧又固执。 时间如流水,又过去一年。 上个月,杨康年突然晕倒,查出了一堆毛病,年纪大了,身体难免有病痛。杨清池给他申请了保外就医,但没有通过。 杨清池最近来得很勤。 聊了几句家常,话题又绕到了杨清池的终身大事上。杨康年想着自己也没几年活头了,就这一个孙子,没什么不能让步的。 “你要是心里还有她,你就去找她吧。要是她还介意我这个老头子,你就跟她说,和我已经断绝了关系。” 杨康年依旧不喜欢柴秋,她太厉害了,而且跟杨家还隔着仇怨。只是他怕他这个轴得要命的孙子会一直这么耽误下去。 “以后在一起了也不用来看我。” 一直没吭声的杨清池开了口,只说了一句话:“她嫌我年纪小。” 喜欢上柴秋的那年杨清池还只有二十岁。 这些年来,他从不缺人追。 他身边来来往往很多人,可能因为他的家世,也可能因为他的相貌,他遇到过许多向他示好的异性,也有很优秀的,他动过试一试的念头,但也只是动了动念头,等那些念头一闪而过之后,他总会想起柴秋。 他没有骗景见,他真的没有等柴秋,他是在等自己,等自己成熟,等自己遇到更多的人、见识更多的风景,等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和判断力,等自己看清年少时的心动能走多远。 几年前,景召跟他说过,如果不能确定和柴秋能走到最后,就不要贸然同行。 三十而立。 他等到了自己三十岁。 ***** 一辆面包车停在了哈尔顿酒店门口,车门从里面推开,然后一只脚迈出来。 工装裤、马丁靴,是女人的腿。 她头发剪得短,单眼皮、皮肤偏黑,周身气度冷冽,一看就不是温室里养出来的。军绿色的夹克里面穿着黑色背心,被布料裹紧的腰腹纤细有力,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她背着一个很大的黑色背包,流了很多汗,鼻头微微泛红。 她走进酒店,乘坐电梯到三十六楼,刷卡、进门。关上门后,她开始脱衣服,衣服扔了一地,她只穿着贴身的衣服进了浴室。 她刚洗完澡,有人敲门。 她走到门口,手摸到绑在大腿内侧的枪支:“谁?” “是我。”隔着门,声音低低的,绷得很紧,“杨清池。” 屋内的柴秋怔愣了很久,然后把抽出来一半的枪支塞回去,从包里找出来一件内衣,穿上。 她把地上的脏衣服都踢进浴室,然后走到门口,站了几秒,打开门。 杨清池站在门口,旁边放着行李箱。 他跟她记忆里的样子有点不同,记忆里的他像朝阳、像火、像马场上最会冲撞人的那匹马。 而现在,他的眼睛像一潭幽深平静的湖水。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柴秋尽可能得让自己语气听上去自然。 “来之前我问了胡纣千。” 纣千姓胡,不过纣千很少用姓氏。 “好久不见。”柴秋的短发还在滴水,她没怎么变,眉眼英气,有点冷淡,有点洒脱,“快有七年了吧。” 其实没有多久。 三个月前,柴秋一个任务结束,在帝国云疆短暂落脚,杨清池去看过她,没有走近,在机场外面,隔着很远地、单方面地见了她一面。 杨清池没有回应她略显生硬的开场白。好久不见这种话不适合他,他每年都会见她,或是她本人、或是照片。 “你是来旅游的吗?” 杨清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请我进去吗?” 柴秋迟疑了片刻,拉开门。 他进去之后,她把门关上。他在套房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她很慎重地检查了矿泉水瓶上是否有针孔,洗净杯子,倒了半杯水给他。 “我这里只有这个,你凑合喝。” 他喝了一口水,目光扫了一眼她没有穿鞋的脚:“昨天是我生日。” 柴秋知道。 “三十岁生日。” 该祝他生日快乐吗? 柴秋开不了口,毕竟他们那么久没见,而且当初划清界限的时候也很不愉快。 算了,她干脆不开口,她不擅长交谈。 “柴秋。” 她抬起头,正视杨清池的眼睛。 他眼里的那潭湖水从深处开始涌动:“我不年轻了,也看过了很多风景。” 柴秋听懂了,她曾经用这个理由拒绝开始一段感情。 她明白了,杨清池此番前来是做足了准备,来势汹汹。 ------题外话------ *** 晚安 7017k 521:杨清池柴秋番外(下) 她明白了,杨清池此番前来是做足了准备,来势汹汹。 “你不介意我杀了你的父亲?” 他看着她,眼神炙热:“你没有做过,七年前我就知道伱在骗我。”他很笃定,“我了解你,我看人的眼光没有那么差。” “那你了解现在的我吗?我们七年没联系了。” 杨清池把随意脱在茶几旁的拖鞋捡起来,走到柴秋前面,蹲下,放下鞋子,然后坐在茶几上,与她隔得很近。 “除了保密任务,你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 她穿上鞋:“谁告诉你的?” “胡纣千收了我的钱,和我一直有联系。” 纣千刚进goldenworld的时候,是在柴秋手底下做事,那时候他很不服,觉得柴秋是靠着老九爷的收养之情才居高位,配不上goldenworld的金色徽章。 柴秋也经常觉得纣千很欠打。 柴秋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在一边:“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杨清池起身,碰倒了桌上的水杯,水滴毫无章法地洒了一地,他眼底的慌乱和急切显而易见:“我等你。” “别等我。” 他张了张嘴,把挽留的话咽了回去,一言不发地看着柴秋进屋,她换了衣服背着个包就走了,不说去哪,不说何时回来,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留。 纣千说的一点都没错,柴秋的心是石头做的。 **** 柴秋先去了一趟总部,把纣千打了一顿。 杨清池等了一夜,柴秋没有再回酒店,电话里纣千疼得倒抽凉气,肿着腮帮子告诉杨清池:柴秋去泌沽执行任务了。 纣千为什么帮杨清池,当然是为了钱,另外他觉得柴秋挺可怜的,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柴秋留过长头发,也没见她穿过裙子,一个女人,拼出一身伤算怎么回事。 柴秋的那枚金色徽章不是老九爷给的,是她用命拼来的。 次日中午,柴秋联系了杨清池。 “你还在瓦内亚?” 杨清池还在酒店:“我说了会等你。” “我短时间内回不去,你先回帝国。” 他不做声。 柴秋语气轻缓了一些:“你先回去吧,你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 他笑了,说好。 真好哄,他暗骂自己没有半点出息。 六月十九,帝都大学百年校庆,景见作为帝大商学院出来的创业型企业家,校方特别邀请他回校演讲。景见摇骰子赢了杨清池,于是把杨清池推去当了挡箭牌。 演讲地址在主教楼,十点半开始,现在已经十点十七了。 秘书小声提醒:“杨总。” 篮球场在去主教楼的必经路上,杨清池驻足在路边,出神地看着球场。 秘书上前:“杨总。” “你先过去准备。” 打发走了秘书,杨清池一个人往前走,走到隔开马路与球场的铁网前。 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柴秋。 那天天气很热,他出了很多汗,额头的发带被汗浸湿了。他站在线外,轻轻松松地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球场四周围了许多人,有一半的异性都在有意无意地看他。景见总说他太招摇,是有点,但也不能怪他,他这张脸太会长,用方路明的话说,是标准的游戏建模脸,得天独厚,想低调都不行。 这不,他刚打完半场,有人来送水了。 “师哥。” 是同专业的一个女生,眼神很羞怯,不敢看杨清池的脸。他看了眼女生递过来的水,没接,直接绕过她,走到球框后面,抢了景见正在喝的那瓶水,一点也不客气地灌完了景见喝剩的半瓶水。 景见瞥了他一眼,都懒得骂了。 咚的一声,瓶子被杨清池扔进了垃圾桶里,他刚坐下,过来一个陌生女孩。 “那个,”女孩看着杨清池,目光直接大胆,“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杨清池也不扭捏,报了个号码。 女孩走后,景见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这是某狗的常规操作。 景见删掉申请,从杨清池扔在地上的外套里翻出一包纸巾,擦了擦台阶,坐下:“以后少拿我当挡箭牌。” 某狗:“你也可以拿我当挡箭牌。” 景见觉得不合适,他们两个这样“纠缠”会有闲话。确切地说,是已经有闲话传出来了。 景见觉得杨清池应该找个女孩子来“纠缠”,于是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杨清池倒真的认真想了想:“得长头发,得皮肤白,得是双眼皮,最好比我小三岁,得温柔。”他起身,回头冲景见一笑,“还得听话。” 他话刚说完,一颗不长眼的篮球从隔壁场子飞过来,就对着他的脸,球速很快,带起了风,他下意识地别开脸,抬起手去挡,手指没碰到球,碰到了一截硬硬的骨头,那骨头磕得他有点疼。他转过头,看清了手的主人。 短头发,皮肤偏黑,单眼皮,很英气。 和杨清池的理想型完全不符。 被截停的篮球掉在地上,又被地面弹起来,她伸手控住球,运了几步路,起跳,投篮。 空心入网。 全场的男生都在喝彩,只有杨清池像个傻子,愣在原地,直到投球的女生走远,他才找回神智。 “喂。” 女生停下来,回头。 黄昏时有风,撩起了她的短发。 他呆呆地看了一阵,莫名其妙地问:“你大几的?” 对方回:“我是老师。” 声音不甜,也不软,年纪也比他大,没有一点符合他的理想型。 可是,他对她一见钟情。 他茶饭不思了半个月,再见到她是在体育课上。她穿着运动服,脖子上挂着一个口哨,看了他一眼,用笔在他名字后面打了个叉:“我的课不能迟到,出去,绕操场跑三圈。” 那时候杨清池还不知道,柴秋就是冲着他来的,只不过她最终选择了他那位更好接近、更昏聩好色的父亲,作为她对付杨家的棋子。 一开始就都是算计,只他一个人认真了。 **** 紧闭的教室门突然被推开,演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杨清池一起望向门口。 是个高高瘦瘦的人,黑t长裤,头上的鸭舌帽遮住了眉眼,投下厚厚一层阴影,让人看不清五官,难辨雌雄。 细腰长腿,神秘的氛围感被拉满,有人在窃窃私语,问是男是女。 杨清池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比半个月前黑了点儿。 “杨总。” “杨总。” 秘书有点着急。 杨清池收回目光,把ppt翻了一页,这才继续演讲。 柴秋在最后一排找了一个空位子坐下,把手机设置成静音,然后闭上眼,养养神。为了赶回帝都,她两天没怎么合眼。 预计九十分钟的演讲,杨清池只用了七十分钟就收尾了,提问环节也被他砍掉了。 校方领导以为是他贵人事忙,不敢多耽误,把前去合影的学生、老师都打发走了。秘书也出去了,并懂事地关上了门。 柴秋是第一次见杨清池戴眼镜,很配他的一身黑色正装。 他走到最后一排:“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一个小时前。” 她眉骨旁有一道手指长的划伤,已经结痂了,应该是这两天受的伤。 “还走吗?” “嗯,周末去洛伊。” 杨清池在她旁边坐下。 她盯着他的袖扣,四周太安静了,她有点不自在:“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回来?” “你为什么回来?” 她说:“我考虑好了。” 他没说话,等她的答案。 “我们试试吧。” 炎炎夏日,树上蝉在鸣,地上一团蚂蚁扛着不知是谁遗落的巧克屑跑得欢快,角落的泥土里静悄悄地开出了一朵花。 纣千说,男人都那样,得不到的会变成心头的朱砂,念念不忘,不停地骚动,只有等得到了,朱砂才会变成蚊子血。 柴秋愿意和杨清池在一起,只是为了把自己变成杨清池心头的蚊子血。 他们交往之后,聚少离多。她不是一只称职的蚊子,她分给杨清池的时间少之又少。她经常受伤,最严重的一次在重症室里待了三天,医生都说她能醒过来是她命大。 醒来时,她看见杨清池守在床边,肯定又是纣千那个大嘴巴在千里传音。 “纣千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受伤?” “他说是保密任务。” 不知道他守了她多久,脸色竟比她这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还要差。她以前听一个老人家说过,经常受惊吓容易短寿,不知道他会活多久,应该比她长。 他是天之骄子,本该无灾无难。 “维加兰卡有个奴隶市场,那里专门买卖女性的子宫、身体,还有器官。他们有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专门挑那些因为各种难处偷渡到异国讨生活的女性下手,我的母亲就是死在了那里,如果没有遇到九爷,我也会死在那里。” 这次她端了人家一个窝点,身中四枪,对方十二个人,全部毙命。 “我的枪法是九爷教的。” 杨清池第一次听她讲这些。 “你知道九爷吧?”她很虚弱,但眼睛里有光亮,“他是景召的父亲,是我这一生最敬佩的人,我想继续走他走的那条路,但我没有景召聪明,没有他有谋略,我做不到不负如来不负卿。” 她看着杨清池,重伤之下,眼神却无比清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在说:你看,我就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人,我随时都可能会死,我爱信仰胜过爱你,所以你快放弃吧。 他好像早有预料,听到这些话一点都不慌张惊讶:“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现在还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所以能忍受聚少离多,能忍受你把我排在后面,也能忍受你一直让我战战兢兢睡不安稳,可能是新鲜劲头还没有过。” 他知道,柴秋又想推开他。 “这样吧。”他拿出一枚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本来想求婚的,算了,她不可能会答应。 “等我腻了,我们就分手。” “好。” 柴秋一直等、一直等,等了五年也没有变成杨清池心头的蚊子血。 她不知道,纣千那套蚊子血的说辞,是杨清池用一辆跑车和纣千做的交易。杨清池觉得该换个说辞了,比如,七年之痒,十年之痒……诸如此类的,痒着痒着一辈子不就过完了。 但这些说辞都没有用上。 杨清池接到纣千电话的时候是晚上。 “清池,柴秋她……” 杨清池没有见到柴秋最后一面。她身份暴露,死在了缅西,对方很残忍,没有留尸体,纣千只带回了她的金色徽章和戒指。 景召和王匪都去了维加兰卡,但杨清池没有去,他总觉得柴秋还会回来。 他照例去监狱看杨康年。 杨康年问起了柴秋,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爷爷,她走了。” 杨康年已经白发苍苍:“去哪了?” “去找她妈妈了。” 后来……没有后来了。 柴秋没有再回来,她的一生不长,无愧于天地,唯独负了一个人。 ***** 我忙完特签的事了,接下来继续更新番外。 柴秋其实是另一个景召,只是世上没有那么多两全法。 (本章完) 522:景见云端番外(上) 交往一周年那天,景见和钟云端去看了一场电影,是个很治愈的动画片,钟云端想看很久了。电影插曲是一首钢琴曲,让听的人飘飘欲仙,像踩在了云端上。 钟云端觉得她快要听醉了,于是她问出了那个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 “景见。” “嗯。” 景见拿起手边的可乐,喝了一口。 因为是在电影院,钟云端说话的声音很小:“我们什么时候一起睡觉?” 半口可乐涌进鼻腔,景见被呛狠了,别开头咳嗽。 他们交往一年了,最深入的交流都在脖子以上。钟云端来帝国已经快两年了,现在也是个冲浪小达人,懂得很多。 她从包里摸出来一张纸巾,给景见擦掉泼到手上的可乐:“你不想跟我——” 前面的人回头。 景见立马把钟云端的嘴捂住,低头到她耳边说:“等回家再说。” 电影后半部分讲了什么景见没看进去。 回到星悦豪庭,刚过十点,景见把钟云端送回了202。 一进门,钟云端就问:“我们什么时候一起睡觉?”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表情无比认真,眼神无比清澈,清澈得令景见不禁产生怀疑,她是否真的理解“一起睡觉”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景见仔细看她脸上的表情:“随你。” 她有点开心,有点不好意思,但非常期待的样子:“那你快回家洗澡,洗好了到我家来。” 景见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耳朵,是烫的。她懂一起睡觉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伱想好了吗?” 她点头:“嗯嗯。” “那你等我。” 景见先去了一趟便利店,等他洗漱完回到202,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钟云端已经洗完了澡,头发也吹好了,身上穿着她最喜欢的淡紫色睡衣,还喷了她最喜欢的香水,她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听到关门声,立马回头。 “你怎么这么慢啊?我等了你好久。” 她坐在那里,灯光把她刚吹干的头发照得毛茸茸的,沐浴后眼睛雾蒙蒙的,两颊透红,像一只幼软可爱的动物,让人忍不住想要戳一戳。 景见走过去,几步路,心跳全乱。 她站起来,主动拉住他的手,往房间里走,灯下,她耳尖红红的。 她把窗户和门都关好,然后坐到床上,和景见面对面,懵懂又大胆地盯着他看。 他和平常有点不一样。 眼里像有一团滚烫的火,那是一个男性在心爱之人面前才会显露出来的、带有占有意图的侵略性,她觉得更好看了。 景见再确认一次:“真的想好了?” 她点头,手撑着床,凑过去,小声说:“景见,我很好奇,想看看你。” 她特别好奇,像个刚接触生物学的初中生,想研究研究景见,想去伊甸园偷不能摘的果子来尝尝,看看是什么滋味。 她跪坐着,伸长了脖子:“你给不给我看?” 给不给? 她要的,他什么时候拒绝过。 “嗯。”他抓过她的手,放到自己腰上,“给你看。” 他当然不会逆她的意。 他那么喜欢她。 睡衣被她掀起来,到一半,被他的手卡住了,她说:“你抬一下手。” 他抬起手。 她先脱掉他的上衣,然后是自己的,脱完后短暂地卡顿了几秒,然后推着他一起躺下,掀了被子,整个盖住自己。 过了很久,景见把她从被子里拉出来,教她后面的事。 翌日,晴空万里。 钟云端在阳台晾床单。 景见把温好的牛奶放在桌上:“你想什么时候结婚?有大概的时间吗?我什么时候都行。” 刚交往的时候,景见就想过结婚的事,也旁敲侧击过几次,不过都被钟云端含糊过去了。 她晾床单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背对着景见:“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她还有后顾之忧,西西戈尔还有人盯着她。 景见走到她前面,抱着手看她:“钟云端,你不是不想负责吧?” 钟云端连忙摇头。 “不是要催你。”他只是想表个态,“想结婚了就告诉我一声。” ***** 寒酥百日宴那天,钟云端联系了姚凌锁。 钟云端说想安安了,让姚凌锁把手机镜头转一下,然后钟云端看到了安安,还看到了蔻里。 过了一个星期。 “景见,我要去一趟西西戈尔。” 景见没有问原由:“我陪你去。” “好。” 钟云端想跟蔻里做一桩交易,见面的地点约在了盛冲华人街的咖啡馆。是一家很平平无奇的咖啡馆,坐落的位置有点偏,装修不打眼,店里没有几个客人,但那几个人钟云端觉得都不是寻常人,走路都没声,坐的位置也都是便于观察四方的位置。里面应该有蔻里的人,应该也有景召的人。 景见和钟云端先到了约定的地方,等了大概十来分钟,蔻里出现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姚凌锁。 钟云端和姚凌锁很久没见面了,有点激动,她招手喊:“凌锁。” 姚凌锁刚加快脚步,就被蔻里拉回了身边,他让她走在他的右手边,用身体挡住她,左边是不防弹的玻璃橱窗。 姚凌锁发间别的簪子钟云端认得,那是蔻里生母留下来的。 蔻里拉开椅子,让姚凌锁坐下,他挨着她坐,看了眼对面,开口第一句话就不友好:“别那么大声叫她的名字。” 他把姚凌锁藏得很好,整个西西戈尔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存在。 **** 蔻里姚凌锁后面会有单独的番外 (本章完) 523:景见云端番外(下) 钟云端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蔻里和姚凌锁同框,可能她有私心吧,怎么看都觉得蔻里不配。姚凌锁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淑女,坐在那里就是岁月静好,扑面而来都是温柔,不像蔻里,就是个强盗,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他手指随意地搁在桌上,感觉他随随便便一敲,就能敲个天崩地裂出来。 强盗和良家淑女……姚凌锁好亏啊。 钟云端尽量忽视掉存在感强得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的某位强盗。 “怎么没有带安安一起来?” 姚凌锁说:“安安上学去了。” 服务生端来两杯咖啡。 蔻里抬眼,看了眼服务生的手,虎口有茧子。 放下杯子后,服务生安静地离开。 钟云端问姚凌锁:“你在这边过得好吗?” “嗯。” 钟云端睁着明亮的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姚凌锁。跟之前相比,姚凌锁的变化不大,白了一点点、胖了一点点,之前她太瘦了,眼下刚刚好,她化着淡淡的妆,眉眼温柔又好看。 这么看过去,像过得不错。钟云端还是不放心:“有没有被人欺负?” 搁在左上方的一只手敲了一下桌面,钟云端感觉桌子震了震。 蔻里坐姿随意,身体倾向姚凌锁那边:“谁敢欺负她?” 你啊。 西西戈尔唯一一个染红头发的黑手党! 钟云端看着姚凌锁,笑得像个小太阳:“我给你带了——” 蔻里打断:“寒暄够了没?” 如果语言有实体,蔻里的每一个字都能化成一把淬了毒的刀子,他气场太强,一开口,场子立马就归他了。 钟云端把带来的零食和特产放到桌上,还没推到姚凌锁面前,袋子就被蔻里拽了过去。 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检查完了袋子里面的东西才给姚凌锁。 他不是来听寒暄的,他耐心有限,抱着手看着对面的钟云端:“说吧,小外甥女,有什么条件?” 小外甥女也就是口头叫叫,伽森家的城堡里养大的“狼”没有亲情。 “开采权我可以转卖给伱,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钟云端这次来西西戈尔就是想把斯坦山脉的开采权处理掉,那座矿山不单单是值钱那么简单,里面的矿产资源与一些高科技的项目、重型武器的研制息息相关,怀璧有罪,她没有把握安然无恙地吃下这块大肥肉。 而蔻里盯上这块肥肉很久了。 “你没有筹码跟我谈条件。” 蔻里这个人,霸道不讲理惯了,永远都要做甲方。 这时,姚凌锁抬了下眼皮。 蔻里坐直,略微收敛气场:“说说看。” 钟云端惊奇不已的眼神在姚凌锁和蔻里之间来回地转,她一下子就有底气了:“第一件,不能用我的矿来做坏事。” 蔻里没接话,嘴角挂着笑,像是在耻笑钟云端的天真。 “第二件,你要想办法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这个矿是你从我这儿强抢去的,不能让外公的旧部和伽森家的敌人再来打我的主意,你必须帮我把痕迹抹干净。” 老爷子死后,家族里很多人不服蔻里的霸权,想推翻他,因此不少老爷子的旧部把主意打到了钟云端身上,想捧上去一个傀儡。她想借蔻里这把刀,把跟伽森家族的关联彻底斩断。 太阳东升,光透过橱窗,沿着桌面往右移了一分,蔻里随意歪了下头,躲开阳光,一头的红发比太阳还猖狂扎眼。 “你想得真美。” 要他低头妥协,下辈子吧。 “那矿就不给你。” 蔻里笑,根本没把这小外甥女放眼里:“那我就杀了你,然后抢过来。” 是了,这就是他的作风。 “蔻里。” 轻轻柔柔的两个字,从姚凌锁嘴里出来,没有任何威慑力,她只是叫了蔻里一句,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蔻里咬了咬牙,忍着乱窜的戾气,嘴角拉出一个没那么毒辣的笑来:“小外甥女,你倒是会找靠山。” 还一找找两个。 蔻里把视线落在景见身上:“从你一下飞机,你哥就找人盯着我,我还能吃了你?” 景见把早就准备好的合同推过去:“签吧。” 蔻里吐了一口气,不愧是景召的弟弟,跟景召一样讨厌。 他翻开合同,看了两页,看得他心火直冒,这哪是卖矿,一条一条得寸进尺,简直就是找替死鬼和开采劳工,没有一点主动权。这样的霸王合同他以前也签过,但乙方是别人。 衣角又被人拉了一下。 蔻里把合同翻到最后一页,签上名字,推开姚凌锁面前那杯没动过的咖啡,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朝门口看了一眼,两个保镖立马过来,守在姚凌锁后面。 像有默契似的,钟云端和景见面前的咖啡也没动过。 钟云端朝洗手间的方向看了看,蔻里已经走远了,然后转头跟姚凌锁说:“要是蔻里欺负你,你就偷偷给我报信。” 姚凌锁只是笑了笑。 大概过了一刻钟,景见也去了一趟洗手间。他推开洗手间的门,看到满地都是血,刚才送咖啡的服务生就躺在地上,大腿和手臂中枪,痛苦得扭成了一团。 在遍地都是黑手党的盛冲,法律根本不顶用。 蔻里抬头看了一眼,没理会,指尖夹着一张金色的名片,不紧不慢地把名片放进男人胸前的口袋。 “回去报告你的老板,就说我的小外甥女被我弄死了,开采权现在我手里,然后你拿着这张名片来伽森城堡见我,悄悄地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来了我就保你后半生平安富贵,要是没来,我送你一家老小到地下团聚。” 男人瑟瑟发抖。 蔻里握着消音枪,抬起男人的下巴:“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蔻里抬起头,看镜子里:“你看到了什么?” 景见若无其事地在洗手:“什么都没看到。” ***** 回去的飞机上,钟云端心事重重。 “有心事?” “我很担心凌锁。” “蔻里应该不会为难她。” “不是担心这个。”钟云端揪着眉叹气,“蔻里是个大反派,仇敌太多了,凌锁跟着他以后不会有安生日子。” 退一万步讲,就算蔻里愿意洗心革面,黑了十几代的伽森家族也不可能洗得白。 “她有的选,蔻里看上去很听她的。”同为男人,景见看得出来,蔻里和姚凌锁的关系里,蔻里反而是势弱的那一个。 “我会跑来跟蔻里做交易就是因为这个。那天我跟凌锁视频,看见安安在蔻里的脸上画乌龟。你是不知道,蔻里这个人又坏又疯,脾气不好,架子大,从不把人命当回事,他能让人在他脸上画乌龟,那一定是碰到真正的克星了。”钟云端捂嘴笑,觉得自己太机灵了,“我也就有靠山了,所以才跟他提条件。” 从西西戈尔回来的第二周,刘皮特来电话,告诉钟云端,她“身死”的消息在盛冲传开了,因为开采权的归属问题,伽森家族又内乱了,而蔻里借着这次内乱,开始大面积地肃清异己。 钟云端挂掉电话,跑去书房。 “见宝。” “嗯。” “我想结婚了。” 景见取下脖子上挂的戒指,是他一年前就买好了的,他把小姑娘抓到怀里,套上戒指:“明天带你去领证。” 景见和钟云端婚后第三年,雨滴出生。雨滴出生在一个大晴天,雨滴这个名字是钟云端取的。 景见不理解:“为什么要叫雨滴?” “因为他哥哥叫寒酥啊,寒酥就是雪花。” 雨滴最喜欢寒酥了。 雨滴牙牙学语时,开口叫的第一个人是哥哥。 ***** 又杀青一对 (本章完) 524:请冬关山山番外(上) 她叫关山山,一开始不叫这个名字。 她的父母都是工人,父亲每周要做两次透析,家贫,母亲重男轻女。十二岁那年,一个大慈善家资助了他们家。那一年的暑假,父母把她送给大慈善家当义女。母亲说她好福气,能住上大房子。 一个雨夜,那位大慈善家来到她的房间,要跟她谈心,说心疼她,想疼爱她。 她摸到一支铅笔,扎伤了大慈善家的眼角,然后打开二楼的窗户,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外面在下雨,她摔倒时溅起的雨水弄脏了一双鞋,男孩子的鞋,白色的鞋。 她抬起头。 鞋的主人蹲下来,手里的伞向她倾斜:“要不要帮忙?” 那一刻,关山山天真地以为老天终于看到她了,终于派神明来解救她了。 “要。” 他带她出了陈家。 帝律公馆是富贵圈,公馆外面没有一辆出租车,她走了一个晚上才走回自己家。 母亲张女士在给她的宝贝儿子张罗早餐:“你怎么回来了?” “陈知礼是个变态。” “什么变态,你赶紧给我回去。” “他摸我。” 张女士很愤怒:“是不是你在陈家行为不检点?” 在那一刻关山山就知道了,没有人会给她撑腰,她只有自己。如果不回陈家,父母应该不会让她继续念书,在她去陈家当义女之前,他们就给她物色好了一份大学食堂的工作。 她把自己关在狭窄的杂物间里睡了一天,父亲砸门把她吵醒了,说要送她去陈家赔礼道歉。她嘴上答应,半路借着上厕所的由头,逃去了姨父家。姨父是个小学老师,中年丧妻,心很软。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回过家,自己给自己改了姓,跟着姨父姓关。 再见到商请冬是半年后,他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红旗下面致辞,从此少年耳后的痣长进了她心里。 商请冬不记得她,她制造了无数次偶遇,都没有分到他一个眼神。她故意去撞他,也只是得到了他公式化的一句“抱歉”。 她偷过他的草稿纸,抠过公告栏里他的照片,给他写过十七封没有署名的情书,甚至悄悄跟踪过他。她是差生嘛,以前家里开过餐馆,母亲张女士经常让她翘课照看摊子,她的成绩烂得一塌糊涂,学渣哪里会追人,学渣只会自卑,恨不得缩到角落里去舔他的影子。 初二,她被全班女生孤立了,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自己成了她们眼中的异类,直到全班女生都参加的聚会唯独不叫她,直到她的书本莫名其妙地消失,直到她没有送出去的第十八封情书被人贴在了黑板上,直到她的课本里突然掉出来的卫生棉,直到有人说她不检点私生活混乱…… 后来她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成为异类,因为她太漂亮,漂亮到引起了某个女生心仪男生的注意,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在那个年纪,过分漂亮也会成为一种原罪。 当然,她也不是手握傻白甜剧本的圣母,她都给报复回去了,给水壶里加粉笔灰、鞋里放图钉、厕所里倒脏水……这些她都干过,她是光脚的,从不怕穿鞋的。她并不觉得活得不善良是什么罪过,唯一难过的是她不敢再去触碰神明了,那个曾经救她出水火的神明。 高中,商请冬考去了帝都一中,她成绩太烂,没考上高中,去了离帝都一中最近的职高。 她每天都会去一中外面的小摊上买豆浆油条,十次能有一两次可以等到商请冬路过小摊。他有个姐姐,和他关系不好,大部分时候他都是远远地跟在他姐姐后面。他有个朋友,家里是开医院的,周一到周五每天都迟到。那个朋友有一次偷开摩托车,发生了车祸,打了两个月的石膏。 后来,商请冬考进了帝都大学的医学院,她复读一年,考了帝都大学旁边的艺术学院。大二那年,一个秃头的星探找到她,说要签她。她一开始不相信那个星探,因为他秃头的样子不像好人。但星探说他能让她出名,能让她赚到很多钱,能让很多人喜欢她。最后一点诱惑力太大了,于是她和秃头签了五年的合同。 秃头的工作室有十几个女艺人,她是唯一一个走红了的。小有名气之后,她打扮成天仙的样子去找商请冬。 那时候的商请冬已经是深明医院独立主刀的肝胆外科医生。她一直都知道,他很优秀,只用五年就读完了别人十年才能读完的书,年纪轻轻就在他的领域里发光发热。 她排了很久的队才挂到他的号。 “商请冬。”她摘下口罩,“伱还记得我吗?” 他看着她,看她的眼神与看任何一个病人无异。 “我们是初中校友。” 他说:“张嘴。”他打着医用手电筒看她的舌头,说,“肝火太旺。” “……” 关山山当时心想:他真是一名优秀的肝胆科医生。 后来,她天天追着他,满世界地追着他,粉丝都说她是恋爱脑,经纪人说女孩子倒贴不好,连跟她混熟了的科室小护士都劝她及时止损,她都不管,恨不得为了他燃烧自己,恨不得像飞蛾一样去扑火。 很多人都说,商请冬善良,温顺,眉目清朗,是温室里没有淋过雨的天之骄子。不是的,不是那样,她见过不一样的他。 她见过他和社会上的混混做交易,让他们替他做事情,比如撕烂一些人的嘴;见过商家的人坐在豪车里骂他是没人教的脏东西;还见过他醉酒的样子,一个人蹲在路边,对着一只流浪猫哭泣,他问那只猫:“你也没有人要吗?” 他不善良,也不温顺,他也淋过雨,也会哭。 **** 关山山不是善良的性子,但也不是大恶的人 (本章完) 525:请冬关山山番外(下) 商请冬说:“我姐让我对你好点。” 关山山觉得她的春天要来了。 不过在春天到来之前,她的寒冬先来了。她在热搜上挂了一周,一开始是她的前助理深夜发文,不指名不道姓地列举出了上任老板的十大恶行。 没等到经纪人辟谣,前助理就自己删了微博,声称自己喝多了,是酒后失言。 风波平息没两天,前助理再一次发文,说关山山的粉丝网暴她,她不堪其扰,于是放出了两段录音。一段是关山山责骂她的录音,责骂的理由没有放进去,她在评论里解释说是犯了小错误。还有一段录音是关山山和经纪人的聊天内容,录音里关山山喝了酒,亲口承认圈外男友和她交往是因为她用把柄威胁了他。 两段录音一出来,关山山的名声彻底扫地。她在娱乐圈的名声本来也不好,继脾气大、甩大牌、恋爱脑之后,她又多了一个标签:心机倒贴女。 事情愈演愈烈,风波还没平,就又有人跳出来,说关山山在初中的时候是个小太妹,霸凌同学,在同学的鞋子里放图钉。 她一直没有发声,等事情过去了半个月,她用小号发了一条退圈声明。 “我是关山山,我要退圈了,永不复出。 为难助理的事我做过,因为她犯了错。图钉我也放过,但霸凌没有,我只是反击。谁让我不爽,我也让她不爽。喜欢一个人是真,不择手段追求也是真,我要离开大众的视线了,我要堂堂正正去追星星了。” 经纪人问关山山,为什么要破罐子破摔,为什么不再挽救一下。 “没必要了,我对这个行业没有热爱,我进这一行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赚钱,一个是让商请冬注意到我。”她居然还笑得出来,“目的完成,可以功成身退了。再说了,网友们骂我也没骂错,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三好青年,我就是个妥妥的恶毒女。” 如果一生顺遂,当然很容易做个好人。她就算了,好不了。 退圈声明发出去之后,网上的风向竟然出奇地逆转了,说她敢爱敢恨,恶得坦荡。网友的心思啊,真难懂,不过关山山已经不想去弄懂了,钱赚够了,她只想一心搞恋爱了。 “请冬。” 商请冬一行四个人,都把头转了过去。关山山举着一把伞,手里还提着一把伞,从雨里跑来。 外面在下大雨,已经快九点了,商请冬刚做完一台肝脏手术。几个同事都忍不住打量戴着口罩的关山山,用眼神调侃了一番,和商请冬打完招呼就先离开了。 晚上的医院路人很少,但还是有人认出了他们,因为关山山,商请冬的照片也被人扒过。 “这一把给你。” 商请冬没有接关山山的伞:“你给我带来了很多困扰,以后不要来我工作的地方。” 他说完后就先走了。 关山山站在急诊的走廊打了个哆嗦,好冷啊,出门太急,忘了穿外套。 好难追,天上的星星都比商请冬容易得到。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她在唱独角戏,一个人在喜欢,一个人在兵荒马乱,他从来没有入过戏。 她把雨伞给了两个没有带伞的医院家属,淋着雨回了家。后半夜,她发起了高烧。 她都佩服自己那股打不死的劲儿,晕晕乎乎地摸到手机,打给商请冬。 “喂。” 他还接她的电话,想来是因为他姐姐的话,要对关山山好点。 “我病了。”她夸大其词,“要病死了。” 商请冬十分冷静专业:“叫救护车。” 她吸了吸不通气的鼻子,感觉要哭了:“伱就是医生啊,你不可以来救救我吗?” 不等他答复,她立刻挂掉了电话,然后拖着半死的身体去把客厅的灯打开,门也打开,爬回床上,自暴自弃地想:死了算了,反正没人在乎。 ***** “关山山。” “关山山。” “……” 她睁开眼,灯光很刺眼,没有几秒就把她的眼睛弄红了。商请冬还是来了。 她烧到了三十九度。 “把药吃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商请冬居然给她喂药了。 她含笑吃下,吃完药厚脸皮地拽住商请冬的袖子:“请冬,我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商请冬把她的手拿开,放进被子里:“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她有多喜欢多喜欢他。十二岁那年,是他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他是她濒死时抓住的那块浮木。 她昏昏沉沉地睡去,然后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她开了一个蛋糕店,问商请冬蛋糕好不好吃,他用手挖了一小块喂到她嘴边:“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梦里他们在阳台晾衣服,他说:“我们养一盆秋海棠吧。” 梦里他们一起看电视,她吐槽女主角的演技:“比我差远了。” 他把剥好的橘子分她一半。 梦里他给她做冰花煎饺。 梦里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他在教女儿作业,阳台的秋海棠开花了。 …… 她醒来时,日上三竿,商请冬还没走,厨房温着一锅白米粥。她呆呆愣愣地傻站着,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商请冬拿起外套:“我走了。” “商请冬。”她喊住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走到他面前,“我有一个超能力,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 “我可以预知未来。”她大言不惭地夸下海口,“我们会相爱,会结婚,你会给我做饭。” 商请冬用看病人的眼神看了她几秒,然后拿起放在玄关柜上的电子体温计。 体温计在她脑袋上滴了一下,显示:三十七度九。 “药不能停。”商请冬说。 她笑了。 没关系,独角戏也没关系,一辈子很长,她可以等,等商请冬入戏。 ***** 他俩开放式,会不会在一起就各有各的看法了。 (本章完) 526:王匪陈知惠番外1 陈知惠玩得正兴起,一个扫兴的电话来了。 “来二楼。” 这什么口气? 听不得听不得,烦人。 “你让我去我就去?你是我爹还是我妈?”陈知惠往二楼扫了一眼,看到那个败兴的家伙,直接挂了电话。 陈总今天签了个大单,心情好,朝dj台扬了扬手。正往头上倒矿泉水的帅哥dj走过来,叫了声陈总。 周围太吵,陈总动动手指,dj凑了过去,听她耳语。 ***** 王匪过来就看到这样一幕—— 最醒眼的卡座上,陈知惠半坐半卧,像只餍足慵懒的猫,黑色的吊带长裙将她的好身材展露无遗,左侧肩带要落不落,胸口莹莹白色若隐若现。她手里握着酒杯,不知喝了多少,迷迷蒙蒙、媚眼如丝,左右两边各坐了一位男士,不知是蹭酒还是陪酒的。 醉卧欢场,白日里的她有多知性干练,这会儿就有多逍遥自在。 王匪只觉得碍眼,黑色裙子碍眼,满地酒瓶碍眼,那两个男的更碍眼。 “陈知惠。” 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好像永远不会笑,总是冷着一张脸,一身骇人的戾气。 台上dj突然关掉音乐,扬手一晃,高喊:“今晚全场由王总买单。” 灯光打过来,打在王匪身上,瞬间气氛嗨爆,全场欢呼。 王总只想把某人打一顿。 “惊喜吗?” 某人仰着头,笑得风情万种,灯光坠入她眼里,睫毛一眨一眨,光一闪一闪。 王匪知道她爱玩,可不知道她这么爱玩,下了班,衣服一换,不再是陈总,活脱脱一个妖精。 “你醉了。” 王匪握住她的手,拿走她手里摇摇欲坠的红酒杯。杯子都端不稳,不知道喝了多少。 王匪把她拽起来,她不乐意,伸手推他,但架不住他一身蛮力。帮她拿了外套和包,路过经理面前时,他留了句话:“把账单送去goldenworld。” ***** 还没走出酒吧大门,王匪就被陈知惠推开了。 “伱这个人好没意思,总来扫我的兴。”她也不天天出来玩,一个月就玩那么几次,还总被他撞见。 “你一个女人,在酒吧喝那么多酒,就不怕遇到危险?”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王匪面前:“这里是我的产业,里面的dj、调酒师、经理、保安都是我的员工,舞池里还有我带来的秘书,里面不危险,你,”她用食指重重地戳他的肩,“你才危险。” 鞋跟踩空,她崴了一下,晃晃悠悠地往后倒,王匪伸手接住她。黑色长裙藏了小心思,左右两边露腰,他的手指毫无阻碍地碰到了女人最柔软的腰肢,脑子里突然有画面闯出来,是他和她的、混乱的画面。 她撩撩头发,站好:“你来酒吧干嘛?” “路过。” “喝酒了吗?” “没有。” “介不介意送我一程?”她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直到王匪上了高架,都没想清楚,他是抽了哪门子的风,放着工作不管,跑来给人当司机。 半道,王匪接了个电话。 “匪爷,富安集团的代表到了,您什么时候过来?” 富安集团诚意不够,派了集团的二公子过来谈合作,二公子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主,谈生意谈到了酒吧来。 “改天吧。”王匪也不怎么想和那个二世祖谈,他看了一眼副驾驶,“我有点事。” 陈知惠睡着了,脑袋顶着车玻璃,王匪把她的脑袋掰到另一边。 车是陈知惠的,车上存了她家的地址,有点远。这个点,路上并不堵车。 “停车。”她醒了。 王匪瞥了她一眼:“这里不能停车。” 她皱着眉,很难受:“我头晕。” “忍着。” 忍不了,她好想吐,头晕眼花的:“开个车你晃什么,车技好差。” 王匪:“……” 一天天的,被她嫌弃各种技术。 前面有个路口,王匪把车拐了出去,再往前开一段,到了江边。 陈知惠立马推开车门,跑到外面的草丛,吐了个干净。她喝酒很少会吐,一定是某人的车技太烂。 王匪把水拧开,递给她。 她漱完口,酒醒得差不多了。江边风很大,四周没有一个路人,风在安静的夜里喧嚣着。 “北陆的经营许可证下来了,我大陈家要杀去北陆了。” 王匪已经听说了。陈氏在帝国已经没有对手,陈知惠把目标放到了国外市场,大陈家的商业版图在她手里越来越壮大。 “郑有宁你认识吧?”她裹紧身上单薄的外套,“这个王八羔子,生意场上赢不过我,就到处造谣,说我靠的是色相。” 还不止这一个王八羔子,那些王八羔子们赢不过女人,惯会贬低女人。 “也是了,谁叫我不仅有能力,还长得美呢。”她将风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微微仰着头,脖颈修长,像一只骄傲漂亮的天鹅,“我很厉害,对吧?” “嗯,你很厉害。” 王匪很早就知道她很厉害,她优秀、果敢、有远见,有胆色和主张。如果不那么爱去夜店就更好了。 “你这个疤怎么弄的?”她突然伸手,摸到王匪眼角的疤。 “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人用针头划的。”如果再偏个两厘米,他右眼就瞎了。 陈知惠没问是什么任务,也不是太熟。她就是突然发现他长得其实很不错,是她喜欢的款,很阳刚、很有味道。可惜,脾气太硬,骨气太硬,拳头太硬,背景太硬,他要是个普通人,她或许会考虑一下,跟他维持一段长久的、和谐的床上关系。她这个人,不喜欢谈感情,她的父亲、兄长让她见识了太多男人的劣根性。 她收回手,转身回车上。 王匪跟上她:“以后别一个人出来喝酒。” 她不是一个人,她请了总经办所有的女秘书。她快乐、不快乐的时候都喜欢喝酒,喜欢解放自己,她可以知性,也可以性感,她不想为任何人改变。 “只有我父母能管我。”她拉开车门,没急着上车,“王总,要不要当我爸爸?” 这话从陈知惠嘴里出来,就得往荤了听。 风掠过江面,涟漪一圈、一圈荡开。 过后,她趴在王匪肩上懒得动,眼角泛红,又娇又俏:“两次了,王总,还有一次就还清了。” “所以你是在还债?”声线低沉,气氛突然紧绷。 “不是你要我还的吗?说好的,三次。” 一盆凉水浇灭了王匪所有的火。 **** 我已经进入半隐退状态了。最近不知道咋了,看啥都是灰的,脑子里全是bebebe……不行,我一定要he (本章完) 527:王匪陈知惠番外2(一更) 周二,陈氏和goldenworld有个内部会议要开,讨论的是陈氏旗下高级展馆安保系统的升级和现场安全管理问题。 与会人员不多,只来了项目相关的负责人,也没有去大会议室,就在陈知惠自己办公室的小会议室里。 王匪其实可以不用来,张佳来就够了。小九爷“退”了之后,王匪接手了集团所有明面上的事务,工作重心在总部,帝国分部这边张佳都能应付得来。 陈氏这边最近传出来了一些小道消息,张佳也有所耳闻,现在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这个月底展馆有一场很重要的展览,在那之前,新系统能完成升级吗?” 王匪说:“一周就够了。” “那没什么问题了。”陈知惠穿着知性得体的套装,对待乙方公司客气有礼,社交礼仪完美,“剩下的就麻烦王总了。” “不麻烦。” 陈知惠看了看时间:“快到午饭时间了,王总要不要留下来尝尝我们酒店餐饮部的新菜?” “不了。” 她起身,和乙方公司王总握手,诚意十足:“王总贵人事忙,我就不耽误您了。” 就张佳的视角来看,陈总好像没那个意思,很公事公办。那些干柴烈火的传闻版本大概都是假的,陈总一看就是优雅的高知女性。 张佳走到了小会议室门口,才发现王匪还站在原地。 “王总还有事?” 王匪看了张佳一眼。 张佳会意,和同事出去等。 “你们先去忙。”陈知惠对自己公司的那几个说,“我跟王总还有一些工作上的细节要探讨。” 秘书lina最后一个出去,把门带上。 “你的车还在我那里。” 前天晚上他们算是不欢而散,送陈知惠回住处的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分别的时候,陈知惠倒留了句话:“你把车开回去,记得帮我洗车。” 她坐回办公区,拿了纸和笔:“伱把地址给我,回头我让我的秘书过去取。” 她的语气像是在谈公事,人格分裂都没她这么会划清界限。前晚在车上,她兴起时,什么好话、软话、娇得能掐出水的话都说得出口,现在就一口一个王总。 她这样的态度,王匪想到了一个词:玩弄。 他是被玩弄的那一方。 “陈知惠。”他平日不容易动怒。 “还是叫我陈总吧。”她浅笑,像对每一个合作方那样,“王总,工作时间,我觉得还是不要谈私事的好。” 王匪拿起笔,在纸上写地址。 桌上的手机响了。 陈知惠看了一眼号码:“抱歉啊王总,我这里还有点事,不能远送了。”她用座机打给秘书:“lina,帮我送一下王总。” 地址的最后一笔,被王匪划出了很长的一道杠。 lina很快进来,帮陈总送客。 王匪放下笔,转身出去,听见陈知惠打电话的声音:“方总您好,我是陈知惠,您上次提的方案,我已经考虑过了……” 方总,王总,语气听上去没有任何区别。 ***** 之后王匪又见过陈知惠几次,都是因为公事,陈知惠对他的态度很客套,和对方总、周总、陆总……那样。 十月份,王匪回了一趟总部,处理完集团的事之后,他和纣千单独见了一面。 “有点事想问你。” “演习的事?” 集团和洛伊当地政府达成了协议,要做一次恶意袭击的安全演习,就安排在下个月。 “不是。”王匪说,“是私事。” 集团有用金色胸针的这群人里头,性子最稳最闷就数王匪和崇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匪爷居然也会为了私事劳神。 纣千叫了两杯酒,支着下巴洗耳恭听。 “我有一个朋友。” 纣千心想,真老土。 “嗯,然后呢?” “他最近认识了另外一个朋友。” 纣千以前在肖恩身边潜伏的时候,没少玩乐,玩乐的项目里头最花的就是色这一项,男男女女的事他懂得多,一下就抓到了重点:“同性还是异性?” “异性。” “在哪认识的?” “酒吧。” 酒吧啊,酒吧能玩的就多了。纣千碰了王匪的杯子,示意他继续。 “酒吧也不是他们第一次见,在那之前他们就有生意往来,不过私下里不熟,酒吧那次,”王匪低头喝酒,“比较深入地了解了对方。” 纣千:嗯,419了。 “了解后的结果呢?不合拍?” 合拍这个词就用得很妙。 “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很不同,我那个朋友觉得关系已经不一样了,就不能再像之前那么相处,但对方还和以前一样,只把我朋友当生意上的合作对象。” 纣千听明白了:“你的朋友不想只当合作对象?” 王匪看着纣千的眼睛,神色认真:“嗯。” 纣千:419了,想让人家负责。 “放弃吧,海后是不可能上岸的。”这是来自海王的忠告。 王匪立刻说:“她不是海后。” “那就是你朋友的不对了,不就是一夜情吗,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还赖上人家了?”纣千嘴上是一点阴德都不留,“你朋友是万年老处长吧?” “……” 一针见血,不愧是纣千。 最后,纣千还是给了王匪几句有用的建议:“你朋友的朋友是女强人吧?” “嗯,她很优秀。” “那权和钱就不行了,你要看她缺什么,她应该是自尊心和自我保护意识都很强的类型,知道她缺什么也不能明着给,要潜移默化。” ***** 回帝国之后,王匪联系了陈知惠。 (本章完) 528:王匪陈知惠番外3(二更) 回帝国之后,王匪联系了陈知惠。 “你好,王总。” 这声王总,王匪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你什么时候有空?” 陈知惠那边非常吵:“私事还是公事?” “私事。” “第三次?” “嗯。” “我周末都行,你决定好了就把时间跟地点发给我。”说完,她先挂了电话。 王匪从工作群里找到陈知惠,把时间和地点发过去。是的,陈氏旗下酒店、会所的安保外包给goldenworld将近两年,他们一起开过几十次会,却连好友都没加过。 陈氏集团陈知惠:【伱给的是你家的地址?】 goldenworld王匪:【嗯。】 陈氏集团陈知惠:【换一个。】 goldenworld王匪:【我不喜欢酒店。】 goldenworld王匪:【酒店不卫生。】 陈氏集团陈知惠:【谁说酒店不卫生?我陈家就是酒店起家】 goldenworld王匪:【我不喜欢在外面】 陈氏集团陈知惠:【上次在野外我看你挺兴奋的嘛】 王匪:…… 她怎么这样口无遮拦。 goldenworld王匪:【只是我的一处房产而已,平时都空着,我不怎么在那边住】 陈氏集团陈知惠:【ok】jpg 微信私聊截止到这。王匪发了个好友申请过去,过了三天,那边才同意。 他们约在这周的周日。 王匪整个周日都没有出门,,陈知惠晚上九点半到了他家。大门是开着的,门口放了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她换了鞋,直接进屋。 “雨伞放哪?” 王匪接过她的雨伞,放在了门外,随手关上门:“你晚饭吃了吗?” “吃了。” 外面在下雨,陈知惠没有开自己的车过来,主要是考虑到王匪住的小区是个高档小区,她圈子里不少朋友住这边,她的车牌又比较高调,怕被熟人认出来。 雨下得大,她裙摆都湿了。 “你要不要洗个澡?” “那借我两件衣服。” 王匪帮她开了浴室的灯,然后去拿衣服。 浴室的洗手台上放好了没有拆封的洗漱用品,他给她拿了三件衣服,一件长t,一件套头针织,还有一条运动裤。 “我没穿过。” 放下衣服他就出去了。 陈知惠是第一次用男士的沐浴露,不香,一点味道都没有。 王匪去把餐桌上的食物收拾走,只留下了红酒,他打开电视机,挑了一部国外的片子。 陈知惠很快就出来了,边解头发上的发圈,边打量他的屋子。 整体装修又冷又硬,一眼望过去,家具很少,没有一件装饰品,只是必需品,空荡荡的,冷冰冰的,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看会儿电影吧。”他说。 “嗯。” 陈知惠坐过去,两人都坐沙发上,中间隔着两个人。 沙发上连个抱枕都没有,只有一条灰色的毯子,她把毯子拿过来,盖在腿上。 电影开始了,是个星际大片,特效做得很惊人,是陈知惠喜欢的类型,不过她有点看不下去,频频走神。阳台没拉窗帘,雨打窗户的声音很大。怎么就偏偏下了雨,雨天容易催生感性。 她看向王匪,平时穿正装的他太有距离感,家居服让他看上去气质柔和了很多,因为穿得单薄,胸前的肌肉…… 她移开视线,心想:要怎么开始才不尴尬?接吻吗?之前几次都没这么“正式”,这种事,她觉得还是需要冲动和刺激,于是她提议:“要不要喝点酒?” “好。” 王匪去把餐桌上的酒和杯子拿过来。 电影还在放,他们各喝各的,酒味飘出来,吞咽声被雨声淹没、就算都不说话,氛围也开始变了。 几杯红酒下肚,体温升高,陈知惠刚来了点感觉,王匪的手机响了。 “我接个电话。” 他起身,去房间打电话。 陈知惠放下酒杯,拿起瓶子看上面的产地和年份,也不知道他从哪里买的,这瓶红酒很难买,产量不多,基本都在一些红酒收藏家手里,她之前去杨清池家的酒庄都没有弄到。 这酒好上头,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王匪接完电话出来:“我要开一个紧急会议,可能要比较久。” “没事,你先忙。” 他拿了笔记本电脑,去书房开视频会议。 陈知惠喝着红酒看电影,一个人霸占着沙发,惬意了不少,都快忘了她今天来的目的了。 雨停了,电影放完了,王匪的会还没开完。 她过来敲门,王匪回头看过去,以前没有异性穿过他的衣服,原来男女的体形差异这么大,她在女性里算高的,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还是大了一大截,显得她整个人格外纤细。 “你这里有没有备用的电脑?” “卧室里有一台。” “我可以用吗?” “可以,电脑没有密码。” 陈知惠把门关上,去书房拿了王匪的备用电脑,回客厅把电影关了,用手机放了一首外文歌,她抱着电脑窝在沙发上处理公事。王匪的电脑里很干净,没几个软件,桌面上有几个用数字命名的文件夹,陈知惠没有打开,只用自己的账号登了企业邮箱。 王匪从书房出来的时候,陈知惠已经睡着了。她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毯子掉在地上。 她睡相很不好,睡着了喜欢踢人,第一次跟她在酒店过夜他就知道了。 他走过去,站着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俯身将她抱起来,他动作很轻,她咕哝了一声,睁开眼,有点迷糊。 “几点了?” “快天亮了,你接着睡吧。” “嗯。” 其实还没有天亮,刚刚过了凌晨三点。王匪把她放在了主卧的床上,自己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她的鞋子东倒西歪地躺在门口的地毯上,外套放在了玄关柜,包在地毯上,茶几上有她粉色的发圈,还有一条玫瑰金的项链、一对同色的耳钉,不过一个晚上,冷硬的客厅里忽然有了烟火气。 ***** 陈知惠一觉睡过了八点。 她在床上放空了半分钟,跳下床,抓着头发往外跑:“王匪,你怎么不叫我啊?” 终于不叫王总了。 “我不知道你的起床习惯。” 她有点生气:“我要迟到了。” (本章完) 529:王匪陈知惠番外4(三更) 她有点生气:“我要迟到了。” 周一有例会,她昨天穿的衣服不适合通勤,去公司之前还得先回一趟家,时间很赶。 她把换下来的、他的衣服扔在了沙发上,没扔准,掉下来了两件。 王匪站在餐厅旁边:“我做了早饭。” “我来不及了。” 她跑着出去了。 王匪过去把衣服捡起来,看到桌上她遗漏的项链和耳环,嘴角上扬。 陈知惠刚到公司,就收到了王匪的微信。 goldenworld王匪:【你的耳环和项链落在了我家,下次再约?】 她回了一个嗯。 ***** 第二次约,还是周日,与上一次隔了两周。 一回生,二回熟。陈知惠这次衣服都带好了,明天上班要穿的也带了。 虽然在家里洗了澡,但这几天回温,有点热,她在王匪家又洗了一次。 这次要自在很多,洗完澡看见王匪在看电脑,她凑过去看。 “这是什么?” “事故现场演习图。” goldenworld最主营的业务是危机处理和安全管理,电脑里的动态演习图很复杂专业,陈知惠看得一知半解。 关于goldenworld的传闻,陈知惠听过不少,好像帝都好几位高官的保镖都出自goldenworld。 “你们公司的甲级保镖都会配枪吗?”她有点好奇。 “看情况,一般都会,也有些国家不允许。” 没有抱枕,她只能抱着毯子的一个角:“你们的工作好危险,会给员工买保险吗?” “会。” 陈知惠没有再问,再问估计就是机密了。 王匪关掉电脑,打开电视机,找到上次看的那个电影。 “这个电影我已经看完了。” “我没看完。” 反正时间还早,那就再陪他看一遍吧。桌上有上次一样的酒,她给自己倒上一杯:“放心吧,我不会剧透的。” 电影进度刚过二十分钟—— “这个斯蒂文是终极boss,他是蓝星球人。” 王匪转头看陈知惠。 她捂住嘴,眼睛弯弯的:“抱歉,没忍住。” 王匪继续看电影,其实心没在电影上,除了陈野渡私下透露给他的那些信息之外,他还发现,她其实很贪杯,看电影的时候如果身边有人就安静不下来,鞋子永远会被她踢得很远,坐不住,喜欢躺着,因为不喜欢他的沐浴露,会不嫌麻烦地自己带过来,休息的时候会看工作消息,但通通不回。 电影快到尾声的时候,陈知惠发现王匪用手按着腹部。 “伱怎么了?” “胃有点不舒服。”他说,“可能因为没吃晚饭吧。” 所以为什么要不吃晚饭?陈知惠不理解:“家里有药吗?” “对面的柜子里。” 陈知惠也没穿鞋,赤着脚去帮他拿药。 他就着酒吃药。 她抓住他的手腕:“你用酒喝药?”她把杯子拿走,去给他倒水。 看着她跑前跑后,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像走在钢丝上时突然踩到宽敞的实处,猝不及防,却很踏实。他以前不懂景召的选择,不懂景召为什么要退居幕后,突然有点理解了。 “傻了?” 他接过陈知惠递过来的水,把药吃了。 “要不你回房间躺会儿?” “嗯。” 然后他顺其自然地把手搭在了陈知惠肩膀上,让她扶他去了房间。 他刚刚说,他没吃晚饭。 陈知惠看在他是病号的份上:“要不我给你叫个外卖?” “不用了。”他掀开被子,又要起来,“我吃不惯外卖,我去熬点白粥。” “……还是我来吧。” 陈知惠去熬粥了。 王匪的手机这时候收到一条消息,远在异国的纣千发来的:【苦肉计好用吧】 这一晚又什么都没干。不对,陈知惠熬了个粥,另外,虽然不是故意,但还是记住了王匪家的wifi密码。 ***** 第三次来王匪家,陈知惠熟门熟路。 “我先洗个澡。” “好。” 他家已经换沐浴露了,是陈知惠喜欢的、香香的沐浴露。 红酒还跟前两晚一样,沙发上多了两个杏粉色的抱枕,茶几上放着三个颜色不一的发圈, “这个酒庄产的红酒是我最喜欢的。” 王匪说:“我也挺喜欢的。” 今天换了部电影,导演是陈知惠最喜欢的导演,题材也是她喜欢的。 王匪看她心不在焉,杯子里的酒也没怎么动,说:“要不要玩会儿游戏?” “什么游戏?” 真巧,又是她喜欢的,她平时不出门的时候喜欢宅在家里玩玩游戏,因为念旧,只玩小时候的游戏。 “不玩了。” 她放下酒杯,含着一口酒,吻住了他。节奏完全由她掌控,她一只手抵在他胸口,按着他,一起往后倒。 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第一次是在酒吧那次,因为喝得太多。她其实不太跟人接吻,这几年也没好好谈恋爱,男伴倒是找过,比起身体接触,她更抗拒唇齿接触。 衣服脱到一半,王匪的手机响了。 她推开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和第一晚打过来的是同一个号码。她要再看不懂,就是蠢了。 “王匪,你故意拖着我。” 他舔了一下嘴角,被她故意咬破了。 他是故意的,故意不让她还完三次,一旦还清了,她就不会再跟他私下往来。 “你是在耍我玩?还是你肾虚?”语气听得出来,她已经生气了,所以故意咬他。 红酒、电影、游戏……这些都是陈野渡告诉他的。循序渐进,温水煮青蛙,是纣千说的。 他没有否认:“我希望多了解你一点,也希望你多了解我一点。” **** 番外的更新没规律哈,可能几天不更,可能一次多更。 本来想把这对全部写完了一起发,然后发现有丢丢长,怕你们久等,还是先传一部分。 (本章完) 530:王匪陈知惠番外5 他没有否认:“我希望多了解你一点,也希望你多了解我一点。” 陈知惠抽身很快,眼神说变就变:“没必要,我们又不是在谈恋爱。” “那我们谈恋爱。” 她笑了一声,笑他天真:“是我错了,不应该那种事还跟你还来还去。伱情我愿,谁都没有吃亏,早就该一拍两散了。” 她掀开毯子,立刻起身。 王匪拉住她:“你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不能。” 她回头,一双眼睛生得风情勾人,但说出的话却很无情:“王总,别来真的,我就是玩玩。” 她抽回手,撂下人,来去潇洒。 ***** 帝律公馆,大陈家。 房间外面的铁门传来声响,陈尚清立马走到墙上开的小窗口,探出头往外看。 “知惠!” 三楼的门窗都被封死了,进不来半点日头,即便是白天,四周也总是昏昏暗暗。 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声音,走廊的声控灯亮了。 陈尚清喜出望外:“知惠,你来了,你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紧闭的房门旁边只开了个小窗口,灯光落在老人脸上,两鬓全白,脸部严重凹陷。 他被锁在这不见天日的比方,分不清日夜,也不知今夕何时。再不放他出去,他会疯。 陈知惠站在楼梯口的铁门处,没有再往前:“自横在这里住了四年,你才进来几个月,就想出去了?” 陈尚清听都听不得自横这个名字,情绪激愤:“什么自横,自横生下来就死了。你明知道野渡有精神病,还助纣为虐,你这个不孝女!” 陈知惠对陈尚清的谩骂完全无动于衷,就冷冷地看着。 他身子骨不错,还有力气咆哮:“我是你父亲,你不能这么对我!” 父亲? 真好笑。 “我年少的时候许过一个生日愿望。”陈知惠抱着手,脸上不喜不怒,“愿老天开眼,早点把你和陈知礼带走。” 就是这两个败类毁了她对婚姻、对家庭的幻想。 母亲离婚的时候,跟她说过一句话,母亲说:知惠,我对不起你,让你出生在了大陈家。 秋天的日头正正好,不冷不燥,日光铺在落叶上,焦黄色里微微带着金黄,明亮却不刺目。 院子里的桂花开了,树下放了个木梯,树枝摇晃,梯子上的人越爬越高。 梯子下面的人看得胆战心惊:“野渡,不要再往上爬了,太高了。” 陈野渡往下看:“你别扶着梯子,站远一点,万一我摔下去,会砸到你。” 秦响怀孕快七个月了,肚子很大,她扶住梯子,不敢撒手。 陈知惠从屋里出来:“你们干嘛呢?” 陈野渡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罐子:“摘桂花。” 秦响说要做桂花茶喝。 陈野渡没大没小地喊:“陈知惠,你快来帮我扶梯子。”转头,他温温柔柔地说,“小响,你去旁边坐着。” 姑侄两个年纪相差不多,陈野渡少年时期没叫过几声姑姑,总是连名带姓地叫。 陈知惠过来帮忙扶梯子。 旁边有石桌石椅,秦响没坐一会儿就开始打盹。她整个孕期都很顺利,很能吃,也不孕吐,就是特别嗜睡。 树顶上的桂花开得最好,陈野渡爬到梯子的最上面,一只手要拿着罐子,伸着一只手摘得很困难,一次不能采太多,花瓣太小,都掉了。 好久他才摘到半罐。 陈知惠在下面催促:“好了没?手都酸了。” 陈野渡活动活动脖子,回头看到秦响趴在石桌上,他压低说话的声音:“别吵,秦响在睡。” 他仰起头,继续摘桂花,直到装满一整个玻璃罐子。 地上落了很多花瓣,院子里不止一棵桂花树,有黄色的花瓣,也有白色的,香味很淡,似有若无。 陈野渡拧紧罐子,没有管梯子,坐到秦响旁边,抬起手,摊开掌心,给秦响遮太阳。 陈知惠有点无语,把梯子搬回仓库了,出来看见陈野渡的手还是刚刚那个姿势,一会儿亲秦响的手背,一会儿亲她的脸。 陈知惠觉得他像个痴汉。 为了不吵醒秦响,陈知惠发消息:【悠着点,你才十四】 陈野渡腾出一只手回消息:【我三十一】 陈知惠:【心理年纪十四】 陈野渡:【我都当爹了,你还来管我谈恋爱?】 陈野渡:【我应该快恢复记忆了】 陈知惠:【?】 陈野渡:【最近断断续续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陈知惠:【那你去看医生了没?】 陈野渡:【不聊了,手没空】 他放下手机,继续给秦响遮头上的太阳。 他不会在十四岁停留很久,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早晚都会卷土重来。他想要的都得到了,爱的人在身边,有人珍惜,有人疼爱,不会感到焦虑,不会抑郁,可以坦然地等三十一岁的陈野渡和三十一的周自横来找他。 *** 存了好几天,还有五更 (本章完) 531:王匪陈知惠番外6 陈知惠刚走到门口,秦响就醒了。 “我怎么睡着了。” “还想睡吗?” 秦响揉着眼睛摇头。 陈野渡把装花的玻璃罐子拿过来:“这些花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摘。” “够了。”她凑近瓶口闻了闻,“你想喝甜口的桂花茶,还是想喝咸口的?” “都可以,你做的我都喜欢喝。” 陈野渡挪动椅子坐过去,侧着头去亲秦响。 陈知惠倚在门口看着那两人,这“十几岁”的老男人,谈起恋爱来还挺甜。 她仰起头,遮着眼睛从指缝里看日光。 秋日,甚好。 手机来电,她接了电话,边往外面走:“陆总。” 是天禾的陆行洲,心肝脾肺俱黑的老狐狸一只。老狐狸想谈生意,约她面谈。 “有空啊,随时都可以。” “那晚上见。” 次日。 张佳听到了一个小道消息。 “匪爷。” 张佳欲言又止。 王匪抬头,示意他继续。 “我也是听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张佳不自觉地把声音压了两个度,“昨天晚上,天禾的陆总约陈总吃饭,散席之后,陈总把陆总的秘书带去了酒店。” 王匪握着笔,笔尖不动:“男的女的?” 张佳有点难以启齿:“……男的。” 可怜的笔……断了。 张佳十分佩服陈总,陈总真是太风流逍遥了,把男人们爱犯的错通通犯了个遍。 十点,公司开内部会议。 “怎么回事?”柏林克用外语问坐在旁边的张佳,柏林克刚调来帝国分部不久,还不会说帝国话,“是不是总部那边出什么事了?” 王匪坐在会议桌的最前面,垂眸看着桌面,视线一直没移动过,手部的肌肉线条也始终绷着。 整个会议室里的气压很低。 张佳是少数的知情者:“少说话,多做事。” 晚上九点,王匪回到住处。他把外套扔在沙发上,去酒柜拿了瓶红酒,是陈知惠喝剩的那一瓶,他倒了一杯,一口喝完。 陈知惠的三个发圈还留在茶几上。 王匪放下杯子,把发圈扔进垃圾桶。就当被蛇咬了,他这样奉劝自己。 可是,向来只有他咬别人的份。 他把酒瓶里的酒喝光,扔掉瓶子,伸向垃圾桶的手在半空中僵持了很久,最后认命似的地又把那三个发圈捡起来,放回原来的位置。 他摸到手机,给纣千打电话,很久才打通。 “温水煮青蛙行不通。” 陈知惠根本不是青蛙,任何温顺的动物和她都不搭边。 纣千在那边发火:“大哥,伱知道瓦内亚现在几点吗?” 王匪感觉有蚂蚁在他心头乱啃:“我等不了。” “说吧,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她找别人了。” 这句话里不只有愤怒,还有强烈的、让人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纣千那边沉默了好一阵:“算了吧,不值得。” “不能算了。” ***** 被陈知惠带去酒店的那个男秘书人间蒸发了,奇怪的是,他的钱包、银行卡、各种证件都还留在酒店房间里。 陈知惠提前下班,去了一趟goldenworld。张佳说,王总不在公司,陈知惠不信,直接往办公室里闯。 “陈总,王总真不在公司。” “让开。” 张佳一脸为难:“陈总,您这不是让我为难嘛。”不知道王匪是什么态度,张佳也不敢来硬的。 陈知惠把人推开,办公室的门就在这时打开了。 “有事?” 王匪穿着正装,人模狗样地站在门口。 陈知惠拽着他进屋,反手关门,一气呵成:“你把贺成弄哪去了?” 路行洲的那个秘书叫贺成。 王匪脸上不耐烦:“你的人,你跑来问我?” 他的语气非常不善,一张脸本来就长得凶,带了怒气更让人发怵。 但陈知惠不怕他,目光与他对峙,半点也不势弱:“我家酒店的安保是你们goldenworld在负责,监控坏了,人凭空消失了,整个安保室都三缄其口,我难道不该找你要人?” 王匪一言不发,就冷着脸。 陈知惠穿着宽松的毛衣,很温柔的奶白色,非常不适合她此刻几近炸裂的心情:“你把人弄哪去了?” 他面不改色:“死了。” “死了?”陈知惠震惊到了。 转念一想,不可能,这里是帝国,人命关天,王匪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不放人也行,送你了。”她破罐子破摔,把车开到太岁头上,在他的雷区疯狂蹦迪,“反正没有贺成还有赵成钱成孙成李成。” 王匪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陈知惠开门,扬长而去。 之后有将近一个月,陈知惠没有在任何工作场合碰到王匪,但她所有的私人娱乐时间里,某人无处不在。 陈知惠真的搞不懂他。 他正坐在她开的卡座上,老神在在地盯着她,就像一个监狱长在盯着他的囚犯。 一同来的女性朋友都很尴尬:“知惠,这……” 这不是第一次。 “我们玩我们的,不用理他。”陈知惠拉着朋友去跳舞。 *** 王匪:守住老婆,不让她出去找赵成钱成孙成李成。 (本章完) 532:王匪陈知惠番外7 “我们玩我们的,不用理他。”陈知惠拉着朋友去跳舞。 王匪起身,不疾不徐地跟上去。 陈知惠身材辣,人长得漂亮,舞池里数她最打眼,没一会儿,就有男人前来搭讪。 音乐声很大,男人几乎贴着她说话:“美女,一起喝一杯。” 男人伸手,想搭美人的肩。 王匪握住那只碍眼的手,一扭,一推:“滚。” 男人痛得骂娘,可看到王匪那张带疤的脸,又偃旗息鼓,装腔作势地骂骂咧咧了几句就识相地离开了。 陈知惠没管,手里拿着酒瓶,和旁边的友人碰杯,她很会扭,包臀裙下的身段凹凸有致。 王匪脱下西装外套,一只手绕过她的腰,将衣服围在她腰上,打了个结。 她回头,瞪他。 “裙子太短了。” 她把外套解下来,扔到他身上:“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兴致都被败光了,陈知惠和朋友打了声招呼,去拿了包和外套,先走了。 王匪继续跟在她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夜店,外面很冷,陈知惠喝得不多,风一吹,头脑彻底清醒,火气也就压不住了:“你这样跟着我,有意思吗?” 犯人都不带这样盯的。 他无视她的不满和抗议:“你喝了酒,开不了车,我送伱回去。” 这种领地被强行侵入的感觉让陈知惠很不爽:“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陪你玩。” “谁要你陪我玩了?” “不要我陪,那要谁陪你?赵成钱成孙成李成?”他不收着脾气了,一身的戾气,“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敢找别人,我就敢让他人间蒸发。” 这才是他。 他这个人,本来就不喜欢动嘴,一向奉行的都是铁血手腕。 陈知惠被气到无语了。 “你如果无聊,一定要找人陪你玩,我可以。”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你可以不认真,但找别人不行。” “你这是在自荐枕席?” “是。” 陈知惠想把包砸他脑袋上:“goldenworld的最高决策人之一,我可玩不起你。” 她走到路边,伸手拦了一辆车,车门刚打开,王匪拉住她。 司机师傅问走不走。 她说了声抱歉,关上车门,甩开王匪的手,忍无可忍了:“你够了,你他妈到底把我当什么人?在你眼里,我缺了男人不行是吗?” 她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脸都涨红了。 王匪有点手足无措。 “你把贺成弄走之前,有问过我一句吗?你以为我带他去酒店要干嘛?寻欢作乐?” 她一个女人,管着那么大的公司,编排诽谤她的人从来没有断过,她不屑于解释,也不在乎名声。但她希望他懂,没有缘由,就是希望他懂。 可是他不懂。 “我公司海外经营的许可证被拦截了,是陆行洲干的,贺成手里有他背地里搞鬼的证据。”她眼睛都红了,忍着没掉泪,“王匪,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也对,他们只不过是走肾的关系罢了,何来的了解,也不需要了解。 陈知惠重新拦了辆车,关上车门,让司机师傅快点走。 车开到江边,她让师傅停车,然后一个人下了车,沿着江边一直走。这里她和王匪上次来过,是个醒神的好地方,她头太疼了,想抽烟,但包里没有烟。 江边风很大,快要入冬,风很冷。四周很安静,没有一个人。皎洁的月亮挂在空中,像破了半边的银盘。 身后有脚步声。 陈知惠以为是王匪跟来了:“你怎么还跟——” 是个陌生人,个子不高,头发很长,身上穿着一件红色风衣,风衣下面光着两条腿。 光线不够亮,陈知惠看不清男人的脸:“你谁啊?” 男人突然把风衣打开,面向陈知惠,一边往前走,一边扭动着胯,做出下流的动作。 他风衣里面什么都没穿。 陈知惠往后退:“别过来。”她强忍着恶心,不敢表现出一点惧怕,故作凶狠地说,“滚远点,脏了老娘的眼。” 男人笑得猥琐:“这里没别人。” 他故意摇晃下半身,咧着嘴,笑着靠近。 陈知惠握紧的手微微发抖,目光扫过地面,地上却连一块砖头都没有,她大脑疯狂地运动,想着所有能自救的办法,最差的结果是跳进江里,但可能会淹死自己。 男人还在靠近,衣服下丑陋的器官大喇喇地对着她。心不停地下沉,她越来越绝望。 这时,车灯突然打过来。 她没看清是谁,只是凭着本能叫了一个名字:“王匪!” 见有人过来,男人拔腿就跑。 车停下后,车上的人跑过来的,陈知惠终于看清楚了脸。 他阴着一张脸,要去追人。 “别去追了。” 她腿软,蹲下来,手还拽着王匪的衣服,手心全是冷汗。 王匪拨了个电话:“江林大桥,一个穿红风衣的男人,把他找出来。”他挂了电话,蹲下来抱她:“没事了。” 她推他,打他:“你怎么骂都骂不走,还来干什么?” “我来跟你道歉。”他一个铁血硬汉,语气从来没这么软过,“对不起,是我没做好,对不起。” 陈知惠吸了吸鼻子,想哭。 王匪收紧手,用力抱她:“陆行洲的事我会帮你解决,那个贺成我没把他怎么样,只是送到国外去了。你的事我都可以帮你做,以后都不用找别人,我不会再自作主张,会努力了解你,你不喜欢我就不跟着你,也不会让一个人走夜路了。” (本章完) 533:王匪陈知惠番外8 “我不会再自作主张,会努力了解你,你不喜欢我就不跟着你,也不会让一个人走夜路了。” 陈知惠没忍住,眼泪掉下来:“我最讨厌男人穿红色的风衣了。” 她哭了很久。王匪哄了很久,到后面哄不好就开始吻她,亲她的眼泪。 等她哭完了,她就不闹了,也不说话。王匪把她送回了住处。 “好好休息,许可证的事不用担心。” 她不理人,关上了门。 王匪回去之后,在集团挑了一个人,是甲级保镖出身,以后如果他不在帝国,得让人陪她走夜路。 ***** 陈知惠心里不舒坦。 说要好好了解她的人,留下一条消息之后就不见踪影了。 【我要在瓦内亚待一段时间。】 王匪打过几次电话,陈知惠没接,之后他就改发消息了,发得不多,一天一到两条。 【洛伊今天下了雨。】 【早。】 【许可证已经下来了。】 【帝都要降温了。】 【我要去一趟维加兰卡,接下来一周不能联系伱。】 【我回瓦内亚了。】 【洛伊今天很冷。】 【我在开会。】 【我在吃饭。】 【我要睡了。】 【……】 他是真不会聊天,发的全是没有任何延展性的陈述句。真是见鬼,这么无趣的人,她怎么会觉得他有趣呢? 她反复看着手机里的消息,一直在笑。 秘书来敲门。 “请进。” “陈总,这是财务部的项目申请文件。” 陈知惠看了一遍,在上面签字。 秘书是个年轻的姑娘,很爱八卦:“陈总,您听说了吗?天禾的陆总被检察院请去‘喝茶’了。” “是吗?” 陈知惠嘴角上弯,心情不错。 “约里约那个度假村的项目进行得怎么样了?” 秘书说:“很顺利,都在按计划进行。” 算算时间,某人出国快一个月了。陈知惠觉得自己最近有点闲:“你帮我安排一下航班,我要过去看一下进度。” 秘书:倒也不必您亲自去。 “需要林总和您一块去吗?” “不需要,也不用安排随行秘书,我自己去。” “好的,陈总。” 次日,陈知惠飞约里约,她在那边待了两天。 约里约离瓦内亚很近,从约里约的首都机场直飞洛伊只要一个小时。机场往来的旅人不多,在飞机上时,空姐告诉陈知惠,今天洛伊有暴雪,这趟飞机之后所有的航班已经全部取消。 陈知惠一开始还觉得自己走运,赶上了暴雪前的最后一班飞机,然而恰恰相反,她非常不幸,在暴雪来临之前,她先遇到了暴乱。 作乱的是三个戴着口罩的男人,被查到违禁物品之后,三人拒捕,其中一人身上带有枪支。 洛伊机场的出口和入口只隔了一道电闸门,持枪的歹徒越过了闸门,在被机场安保围困之后,挟持了十一名人质。很不幸,陈知惠就是那十一分之一。 人质被歹徒胁迫,抱头围在一起,“掩护”三个歹徒藏身进了机场大厅的贵宾休息室里。 当地武警还没有赶到,第一时间处理现场危机的是机场的安保部,陈知惠认得那些安保人员胸前所佩戴的胸针,和她酒店的安保一样,都隶属goldenworld。 像机场这种人流量极大的场所,一旦发生暴乱,最危险的也许不是歹徒,是恐慌、踩踏、就地生乱。警报响起之后,大家都顾着逃命,机场二楼那一排排无人看顾的奢侈品柜台简直是滋事者的天堂。 陈知惠第一次亲眼见识到goldenworld的专业性,在警报响起之前,安保人员第一时间守在各个出入口,所有旅客只出不进。电梯、楼梯、走廊全部有人驻守,一旦有人生乱,直接武力镇压。整个机场,上下五楼,旅客和工作人员全部撤退有序,在保证了财产和生命安全之外,其余安保人员全都守在一楼,与歹徒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准备营救人质。 谈判专家比武警队更快到达现场,谈判专家的箱子上也印有goldenworld的图徽。 陈知惠蹲在墙角,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歹徒和谈判专家之间的对话她听不懂,他们说的不是通用外语,是当地的语言。 人质当中有个小孩,他的母亲怕他发出声音,一直捂着他的嘴。不止小孩,大人一样怕得发抖,陈知惠还好,内心并没有很恐慌,她抬头就能透过窗户看到goldenworld的图徽,印在机场安保处的台面上,这让她安心不少。 很快,当地的武警部队到了,狙击手准备就绪,谈判专家传达了歹徒的需求,人质里有一半不是瓦内亚的公民,如果处理不当,势必会造成外交问题,所以当下最重要的是先保证人质的安全。 陈知惠松了一口气。 歹徒要的车和钱到了,就在陈知惠以为自己即将安全之时,持枪的那个歹徒伸手指了她一下,用一口纯正的外语说:“你,跟我们一起上车。” (本章完) 534:王匪陈知惠番外9 持枪的那个歹徒伸手指了她一下,用一口纯正的外语说:“你,跟我们一起上车。” 陈知惠:“……” 她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 歹徒拿她当人肉挡箭牌,被推搡着上了车,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王匪。 她用嘴型说:别跟来。 ——这是她当下的第一反应。 歹徒要了一辆防弹面包车,迅速撤离现场,武警队紧随其后。 “车钥匙给我。” 和王匪一同过来的还有总部的同事,卡姆:“匪哥,后面的事跟咱们没有关系了。” goldenworld只需要负责现场的危机处理。 “还有一个人质在车上。” 卡姆当然知道,理智从容地说:“武警队会去营救,而且歹徒已经承诺——” 王匪没有听完,直接去跟武警队交涉。 后续的营救工作不归集团负责,王匪的反应让卡姆很不解,然后听见他说:“被带上车的人质是我的家眷。” 家眷?!卡姆震惊。 ***** 陈知惠什么都看不见,她的眼睛被蒙上了。地上的路面不平,车速很快,她被颠得快要吐了。车窗紧闭,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能听见车轮极速前进时发出的声音,而且不止一辆车。 是有人追上来了。 其中一个歹徒一直在说话,她没听懂,但听语气,应该是在口吐芬芳。 她觉得该口吐芬芳的应该是她,正常来说,歹徒一旦安全了,人质就没有用了,如果歹徒大发慈悲,兴许能放了她,但又有几个歹徒会有慈悲心? 车子突然急刹,她的身体因为惯性,撞上了前面的座位,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人箍住了脖子,原本指着她后背的枪口移到了她的脑袋上。 车窗降下,风把声音送进来。 “用我换她。” 是王匪的声音。 陈知惠被塞住了嘴巴,无法开口。另外两个歹徒只会说当地的语言,后面谈判的内容她没有听懂,她顾不上头上顶着的枪支,不停地摇头。周围是什么情况她都看不见,只觉得刮在脸上的冷风像刀子,一下一下片开人的皮肤。 “在酒店等我。” 在王匪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被推下了车,她趔趄了两步,有人扶住了她,接着手被松绑,眼罩和嘴里的布条被人摘了下来,阳光立马刺痛她的眼睛,她忍着疼,逆着光看过去。 王匪在歹徒的车里,双手被手铐铐在身后。 “王匪!” 后面有人拉住她。 歹徒关上车窗,驾车而去,她双腿还在打颤,却下意识地迈开腿,想去追车。 “陈小姐,”卡姆棕发绿眼,帝国话说得很蹩脚,“我带您回酒店。” “王匪呢?他怎么办?” 卡姆说:“等歹徒脱困了,会放他回来。” 陈知惠觉得他在鬼扯,歹徒更有可能灭口。 路边停了好几辆车,武警队的人跟上去了,但没有离得太近。 “追得太紧了会惹怒歹徒,对人质不利。车上藏有追踪器,武警队会想办法营救人质。”卡姆冷静理智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陈小姐,我先带您回酒店吧,只有先确保了您的安全,我才好安排后面的事。” 陈知惠站在路边,身体早就被冻僵了。暴雪将至,风卷着沙尘到处飞,能见度越来越低,她眼睛里进了沙子,快看不见歹徒的车了。 “陈小姐,上车吧。” 歹徒的车越开越远。 她身子已经麻木,僵硬地挪动脚,刚一转身,听见一声巨响。 车体爆炸,接着第二声响。 整个路面都在震颤,她也在震颤,心脏与身体都不得安宁,短暂失神过后,她出现了耳鸣、心悸,风沙迷眼,一片模糊。 远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王匪……”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眼睛很热,也很疼。 她为什么要来瓦内亚?如果不来,王匪就不用替她,她为什么要来? 她坐到地上,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被抽走,呼吸变重,喘不上气来。 哦,想起来了,她是来见他的。 因为上周他说:【我今天开会走神了很多次,我总是忍不住想到你。】 卡姆终于不像个机器人了,朝着车体爆炸的方向狂奔而去。 没有人顾得上陈知惠,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怎么也站不起来,身上的裙子是她出发之前精心挑选的,是她很喜欢的酒红色,裙子很美,但很薄,一点也不御寒,太冷了,冷得她牙齿和指甲盖都在打颤。 “匪哥!” 卡姆突然惊呼。 陈知惠抬头,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从远处的火光里面走出来。 她擦了一把眼睛,全是沙子,忍着疼,骂了句:“混蛋。” 混蛋跛着脚,走过来问她:“怎么坐在地上?脚受伤了?” (本章完) 535:王匪陈知惠番外终篇(六更) 混蛋跛着脚,走过来问她:“怎么坐在地上?脚受伤了?” “被你吓的,腿软了。”吃了满嘴沙的嗓子又干又哑。 王匪蹲下,盯着她看:“你又哭了,这么爱哭吗?” 她吼他,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我哪里爱哭了!” 算上床上和车上的,这是王匪第四次见陈知惠掉眼泪。 她狠狠擦了一把脸,妆全花了,不晓得在气哪个,气得牙痒,想咬人:“还不都赖你。” 他单膝跪着,俯身,把唇压在她眼皮上,舔掉她的睫毛上落的雪花。 这一刻,暴雪来临。 ***** 王匪伤得不算重,手臂上的刀伤是最严重的一处,缝了十几针,其他都是些皮外伤。 暴雪还要持续几天,陈知惠暂时回不了国。王匪带她去酒店订房,前台问要几间房。 王匪说:“两间。” 陈知惠的行李箱已经被找回来了,王匪帮她拿着。 “伱也住酒店?” “嗯,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陈知惠哦了声,转头对前台说:“开一间。” 王匪不解地望向她。她拉高脖子上的围巾,低下头,把半张脸藏进去,不做解释。 进房之后,陈知惠扔掉手里的围巾和钥匙卡,抱住王匪,推他到门上,踮起脚与他热吻。 之后他们顺其自然地到了床上,唇齿没分开过,衣服丢了一地。房间窗帘没拉,玻璃是单向可视,窗外下着暴雪,他体温很高,她贴着他,感觉像抱着一块火炉。两个人都很急切,他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又出了血,他们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畅快。 过后。 “我们这算开始处了吗?” “嗯。”陈知惠像只餍足的猫,懒懒地窝在被子里,“但我不想结婚。” 她对婚姻没有半点好的幻想。 “那就不结婚。” “你也不能老管着我。”她摸着他腹部的肌肉线条,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我工作压力大,偶尔需要发泄,我喜欢跟朋友喝酒,也喜欢跳舞。” “出去玩可以,要带上我,喝酒也可以,不能喝太醉。”王匪回想了一下她上次在夜店的穿着,“裙子别太短了。” 陈知惠哼哼了两声:“我这是找了个祖宗?” “是我找了个祖宗。” 她爬到王匪身上,又开始亲他。 他抓住她的手:“你不困吗?” “不困。” 他拿回主动权,把她翻了个身。 她惊喜道:“宝贝,你进步好大。” “……” 王匪陪陈知惠在酒店待了三天,暴雪已经停了,机场的航班也恢复了。但陈知惠还不想回国,想等下周和王匪一起回去。 陈知惠这几天过得十分不规律,日夜严重颠倒。 下午,陈知惠在酒店睡回笼觉,王匪去了一趟公司,在电梯里他碰到了纣千。 纣千一副看猴子的表情:“你这几天过得很滋润嘛。” 王匪没搭理。 纣千抬起手怼他手臂:“搞定了?” 王匪皱了下眉,手臂上有伤。 纣千扫了眼:“还没好?” 本来是该好的,前天碰了水,伤口有点发炎,至于怎么碰的水,王匪闭口不言。 纣千一副什么都懂的嘴脸:“没想到你玩得还挺花。” 王匪冷脸警告:“乱说什么。” 纣千笑:“少假正经,我下的手,我能不知道轻重?” 王匪手臂上的刀伤是纣千划的。 陈知惠来得很是时候,正好赶上事故演习。没错,就是演习,除了王匪身上那点不痛不痒的伤之外,都是假的。原本演习计划里没有陈知惠,把陈知惠带上车是纣千的临时发挥,他见过陈知惠的照片,在机场认出了她,所以临时加了一场戏。英雄救美和苦肉计在男欢女爱里向来非常实用。 纣千就是那位持枪歹徒的扮演者。跳车和爆破的环节本来是由武警完成,因为纣千临时加戏,多了陈知惠这个变数,王匪不放心别人,只能自己上了。 这场演习已经准备了一个月,是和市政厅一起合作的,所以能以假乱真,陈知惠先前在王匪电脑里看到过演习动态图,只不过她作为一个外行人,没看懂罢了。 电梯到了二十八楼,纣千先下去。 王匪说:“谢了。” 纣千人出去,一条腿还留在电梯里:“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正好,他有个事情,“梅来布克的任务安排我去吧。” 王匪沉吟。 纣千收起脸上的笑容:“我有把握。” 王匪思考过后:“我和景召再商量一下。” 梅来布克的任务很凶险。 王匪回帝国的那天,纣千出发去梅来布克,走之前,纣千去了一趟教堂。 周一的教堂里空无一人,纣千抬头看着神像,神像也在看他,他向神祈祷:“我的伙伴有爱人了,我没牵没挂,如果要带谁走,优先考虑我吧。” 纣千信神。 神会保佑他的伙伴。 **** 这一对完结了。我好像又爱上纣千了,每一个人都好可爱。 后面蔻里的番外应该也会采取这种存稿式的更法。 (本章完) 536:岑肆番外1(一更) 窗外,夜色很浓。 “岑肆。” “岑肆。” 有人叫他,声音娇柔,轻得像羽毛。 他睁开眼,看见女人的脸,半梦半醒:“商领领……” 女人浅笑,攀住他的脖子,喊他的名字,一声接一声,绵绵的调子。 “她不这样叫我。” 女人问:“那该怎么叫?” “她叫我小绑架犯。”岑肆抓住女人的手,毫不怜惜地推她下床,眸中睡意消散,冷若冰霜,“出去。” 女人揉揉摔疼的手臂,低着头出了房间。 岑肆坐在床上,抽完一根烟,下床把桌上催情的香氛蜡烛灭了,转身去浴室,淋了五分钟冷水。 在盛冲,有本事往他的私宅里塞人的,少之又少。 他套上衣服下楼,看见女人跪在酒柜旁边,蔻里坐在沙发上,在剥橘子,他极有耐心,把橘肉表面的橘络剥得干干净净,那双拿枪的手修长匀称,漂亮得像艺术品。 “不满意?” 岑肆没有理会。 “我看着挺像的。”蔻里把剥得干干净净、完完整整的橘子扔进垃圾桶,取出帕子,一根一根地擦干净手指,“不像吗?”他可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跟商领领七八分相像的女人。 岑肆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啤,一口气喝了半罐。 “回来帮我。”蔻里走到冰箱旁边,“只要你回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包括商领领。 岑肆不领情:“滚。” 蔻里也不生气,坐回沙发,开始剥第二个橘子,这是他的小癖好,他很享受这种剥皮撕筋的手感:“我要去一趟帝国,伱跟我一起。” “抓姚凌锁?” 蔻里没否认。 岑肆把喝空的啤酒罐捏瘪:“你去抓人,关我什么事?” 蔻里派了两波人去帝国,帝国到处都是景召的爪牙,他的人刚入境就被扣下了。 “十月二十一号,桥廊岛。”蔻里转过头看岑肆,耳后的黑色纹身延伸到锁骨,“我打算那天去抓人,你一定会去的。” 十月二十一号,景召和商领领办婚礼,在帝国桥廊岛。 蔻里是个疯子,要是抓不到人,估计要炸翻天,岑肆还是跟他一起去了。 不过岑肆没有下船。 蔻里在沙滩上等了一个多小时,八点整,火光划破天际,烟花盛宴开始。 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堆满,还是没有忍住,岑肆起身出了船舱。 再看一眼,就看一眼。 她穿着粉紫色的敬酒礼服,岑肆一直都知道,她很美,尤其是笑的时候。景召一直牵着她,怕她被人撞到,很小心翼翼地护着。 她突然看过来,岑肆来不及收回目光,风把影子撞进眼里,隔山跨海、重重地拓印进记忆里。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在最卑贱不堪的少年时期里,曾卑微地伸出手,贪婪地、偷偷摸过月亮的裙摆。 “商领领,祝你幸福。” 海上有风,他的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不知道蔻里用了什么办法,把姚凌锁母女带上了船。之后的一个小时里,岑肆抽了三根烟,听了一段活春宫。 蔻里终于从客舱出来,抽走岑肆抽剩的半根烟,深吸了一口:“你去哪?” “维加兰卡。” “去做什么?” 岑肆没说。 蔻里最烦他这种有事只在自己身上发泄的鬼脾气。 “真搞不懂你,你又不是什么善类,怎么对那个姓商的这么放不开手脚,想要就赌一把拼一把,死就死,好过束手束脚,自己憋屈。” 岑肆不屑:“我不是你。” “我怎样?” “禽兽。” 蔻里冷笑,吐出一个烟圈:“你不禽兽?” 岑肆也禽兽,只不过他不对商领领禽兽,不像蔻里,刚刚那么一小时候的功夫里,把他自己的女人弄哭了几回。 他跟蔻里不一样,蔻里出生在豪横整个西西戈尔的伽森家族,而他生长在维加兰卡脏污的泥土里。没有人知道,他极其自卑,不敢触碰月亮,怕会弄脏。 下了船之后,蔻里带着他的“尾巴”和“小小尾巴”回盛冲。 岑肆去了维加兰卡,红粟寨的和桑花已经过了花期。他带了一瓶酒过来,倒了两杯,一杯放在田埂上。 “她结婚了,嫁给了她爱的人。” 您安息了吗? 岑肆伸手轻轻碰了碰和桑花的花杆,把杯中的酒倒在泥土上。他在这里生活过几年,在栽种和桑花之前,这片土地上染过无数人的血,包括商领领的父亲,而他和岑永青是寄居在这肮脏之地里的吸血虫,通过啃食他人生存,他本该厌恶这个地方,但他厌恶不起来,他是在这里遇见了商领领。 “滚开!” “小绑架犯!” 她对他总是张牙舞爪。 ***** 在岑肆的记忆里,没有母亲这个角色。 **** 一共六更。 岑肆的番外里,夹杂了一些蔻里的番外。 (本章完) 537:岑肆番外2(二更) 在岑肆的记忆里,没有母亲这个角色。 他从来没有问过岑永青他的母亲是谁,他也不想知道,他猜测可能是某个红灯区的妓女,也可能是某个赌场里的发牌女郎,这都不重要。 岑永青的祖籍在帝国南岭,服刑出狱之后偷渡到了维加兰卡。他是个亡命之徒,去过很多地方,专做绑架勒索的勾当。 岑肆是帮凶,为什么要当帮凶? 为了活着。 岑永青有了钱就去堵、去嫖,心情好会给他一口吃的,心情不好就拳打脚踢。他也是命大,这样都没死,拖着一把瘦弱不堪的贱骨头苟延残喘了十几年。 一年夏天,岑永青带回来一个肉票。 “给我好好看着她。” 是个不会低头、不会屈服、高傲又嚣张的小公主,她穿着像虎刺梅一样红的裙子。 岑肆从来没见过那样高贵如天上星月的人,就生出了贪念,偷偷摸了她奢华昂贵的红色裙摆。 她扯走裙子,凶狠地骂:“滚开!” 那时候他就知道,他的手太脏,不能碰月亮。 “沿着门外那条路一直跑,第一个岔路口左拐,第二个右拐,第三个右拐,翻过一座山,过河,到雨林对面去。” 所以他放走了她,放她去了九爷的地盘。 “给你的,报酬。”骄傲的小公主不愿欠人情,留下了脚链上的蓝宝石。 那是岑肆拥有过的第一颗宝石。 岑永青差点把他打死,他拿着蓝宝石换来的钱逃去了西西戈尔的首都,盛冲。他在盛冲的街头游荡了半个月,用完身上最后一分钱之后,他决定去偷,专门挑有钱、无力的老人下手。但他高估了自己,一个从来没吃饱过饭、身上新伤添旧伤的少年简直不堪一击。 他被打得奄奄一息,躺在盛冲的街头,懒得挣扎、呼救,睁着眼看灰色的天,等身上的血流干,如果有来世…… 还是不要有来世,做过恶的人不能求来世。 “小孩。” “小孩。” “醒醒。” 他被叫醒,睁开眼看到了一个蓄着长胡子的老人,老人年纪很大,棕色眼睛,戴着边框的很精致的眼镜。 老人姓斯特,是伽森家族的律师。 岑肆大脑清醒后,告诉老人:“我不是小孩,我十七岁。” 老人问他哪一天生日,他不知道,只知道年份。 “那今天就当是你的生日。” 斯特先生收养了他,把他带回了伽森家。 ***** 岑肆成年之后,斯特先生带他去见了伽森老先生。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蔻里的场景,是在城堡的射击场上。 蔻里在练枪,拿人当靶子。 斯特先生告诉他:“那是二少爷,是整个城堡里最不能开罪的人。” 很快岑肆就见识到了蔻里的“不能开罪”,尽管他并没有开罪蔻里。 “你,过来。” 蔻里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的枪,盯上了他。 他走过去,佣人给了他一个蛇果,让他拿在手里。 蔻里说,张开手。 他照做。 蔻里把子弹推上膛,半眯着眼,漫不经心地瞄着准头。没有人敢阻止,哪怕岑肆是斯特先生很器重的养子。 “砰!” 子弹打在了岑肆的手臂上。 蔻里是故意的,故意打偏。他把枪扔给佣人,走到岑肆面前。 太阳太烈了,很晃眼,等蔻里走近了,岑肆才真正看清他的样貌,西方人的轮廓,东方人的眉眼,是个混血,一头银发,英俊危险。 他说:“要不要当我的人?” 岑肆抬起眼皮,没有半点情绪波澜。 “我喜欢伱。”蔻里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风把他的银发吹得飞扬,“你看着子弹的时候,眼睛没眨。” 那之后,岑肆当了蔻里专用的人肉靶子。 蔻里对岑肆很大方,偶尔也会角色置换,当一当岑肆的靶子。他们是同类,都是心理素质强到变态的疯子,同为疯子,自然走得近了些。 斯特先生过世之后,岑肆接了家族律师首席的位子,有很多人不服,没有关系,谁不服就让谁开不了口。 有了权利之后,要找人就容易多了,岑永青是自己找上门的,他听说了岑肆在西西戈尔的名声,特地过去避难。岑肆说好,但要给他一条腿。 岑永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岑肆身边的人摁在了地上。 岑永青嘴里骂他白眼狼:“你要做什么?” 岑肆拿出枪,慢条斯理地把子弹装满。 岑永青梗着脖子咆哮:“我是你老子,你敢!” 砰、砰、砰。 连续三枪,岑肆眼皮都没眨一下。 枪声把附近的武装队招来了,岑永青抓住时机,滚下了坡田。 岑肆没有去追,他本来就没打算要岑永青的命,他只是先收个利息,本金留给商领领去收。 岑肆的三枪都打在了一个地方,废了岑永青一条腿。 岑永青逃走之后,四处藏匿,当年那个任由他打骂的少年已经长出了恶魔的爪子。 ***** (本章完) 538:岑肆番外3(三更) 邵峰是岑肆随手救的。 邵峰在车多伦留学,暑假去维加兰卡旅游,半夜被一伙当地人打劫,岑肆随手帮了一把,不是因为好心,是因为那群人下手的地方离他当年住的木屋很近。 那个木屋已经不在了,被烧成了灰烬。商淮序的尸骨被带回了帝都,岑肆听红粟寨的一位老婆婆说过,身死他乡的人容易迷路,魂魄很难再回故土,要家里人来叫魂,要哭得很大声。 岑肆不知道商领领来接人的时候有没有哭得很大声,不知道商淮序的魂魄有没有回到故土。 每年祭日岑肆都会过来。 邵峰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想要一个联系方式,说日后一定会报答。 岑肆在倒酒。 “我喜欢的那个女孩,”他说,“她的父亲葬身在这里。” 这是第一次,岑肆和人说心事,对方是个陌生人。 总要有个人知道,他有深爱的人,要有个人知道,他苟延残喘的这一生也有意义。 他去赎回了当年当掉的蓝宝石,做成戒指,戴在尾指上。 蔻里注意到了他的戒指。 蔻里没有问戒指的来历:“你的戒指不错,给我吧。” 蔻里就是这样,想得到什么都理所当然,也不管他想要的东西是不是别人的,完完全全的强盗作风。 岑肆和他动了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两个疯子打架,都不留后手,岑肆差点被蔻里废了一只手。 不过蔻里有一个优点,他对自己人一向都很大方。他开始给岑肆送人,女人男人都有,直接丢进岑肆的房间。还有更疯狂的,给人喂药,连同岑肆一起,关进笼子里,然后端坐着看戏。 蔻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喜欢看人挣扎,喜欢看人在绝处里求生。 岑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弄伤别人、弄伤自己都是常有的事,他从不碰蔻里塞给他的人,也从不拿下尾指上的戒指。 梅路时常说他的老板和斯特律师是相爱相杀的关系。岑肆不觉得,爱?好笑。不过是同类之间相互捉弄的恶趣味罢了,心理太扭曲,又找不到病友,就只能凑和到一起去祸害彼此、祸害别人。这个别人包括伽森家族外部的人、包括家族内部的人、包括肖恩和伽森老先生。 伽森老先生立了一份遗嘱,把蔻里最感兴趣的矿山给了从来没有露过面的小外孙女,蔻里觉得老头子年纪大,老糊涂了,所以就把人送去见上帝了。 肖恩根本玩不过蔻里,被蔻里打压得像一条丧家之犬,到处逃命。蔻里如愿以偿地坐上了boss的位置,当然,这中间少不了岑肆的出谋划策。 岑肆只有一个条件:解除律师雇佣合同。 射击场上,新的人肉靶子因为太紧张,人肉靶子动了,被击中了肩膀。 蔻里被扫了兴,脸色不好:“你要离开西西戈尔?” “嗯。” “去哪?” 岑肆说:“帝国。” 那阵子蔻里头发剪得很勤,只留短短的茬,额头露出来,整个面部轮廓显得更立体:“去帝国做什么?” “见一个人。” 蔻里对他要见的人不感兴趣:“你走了,我要无聊死了。”他不讲道理,只看心情,“伱不能走。” 岑肆不像别人,对蔻里从来都不会客气:“那就杀了我。” 杀了。 没杀死。 蔻里不讲诚信,就是个死变态。 好在后来蔻里发现了更有趣的人——一个帝国籍的女留学生,姚凌锁。 岑肆去了帝国,没有再当律师,他开了个公司,取名宝石娱乐。他是法学系出身,商圈那点规则都不够他玩。 商华国际太有名,当年商家的绑架案闹得轰轰烈烈,岑肆要找商领领很容易,他知道她住哪里,知道她的学校,知道很多关于她的事情。在西西戈尔时,他没忍住,去偷偷看过她几次,但从不敢靠近。他一个小绑架犯,有什么资格呢。 到帝国之后,每年的六月二十号,岑肆都会带着酒去鸿儒陵园,商淮序的骨灰葬在了那里。 邵峰看见岑肆对着墓碑鞠躬,心头有了猜测。 邵峰是岑肆当年随手救的,岑肆没放在心上,但邵峰是个知恩图报的,放弃国外的高薪职业当了岑肆的秘书。 “这是……红粟寨的那个人吗?” 岑肆没有回答,邵峰不再问了。 远处有脚步声,应该是有人来扫墓。邵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岑肆捡起酒杯,去了商淮序隔壁的墓地。 邵峰不解,沉默地跟着老板过去。 来扫墓的是个女孩,很年轻,戴着帽子,手里抱着一束白色的花。 (本章完) 539:岑肆番外终篇(四更) 来扫墓的是个女孩,很年轻,戴着帽子,手里抱着一束白色的花。 女孩没有将注意力分给其他扫墓的人,把花放到商淮序的墓碑前。 “爸爸。” 邵峰很想看看女孩长什么样子,但不敢去看,假装自己是隔壁的扫墓人。他能感觉到周遭的气压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低着头,刚好看到岑肆垂放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着,指尖泛青,在发抖。 女孩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墓地。 岑肆僵硬地转过身去,等人走远,轻声地喃了一句:“好久不见。” 邵峰后来才知道,在墓地碰到的那个女孩叫商领领,她是岑肆偷偷珍爱了很久很久的人,是岑肆床头那副油画里的主人公。 ***** “她结婚了,嫁给了她爱的人。” “婚礼在岛上办的,去了很多亲朋好友。” “她跟景召现在应该已经到阿缇也了。” 景召带商领领去阿缇也度蜜月了。 岑肆坐在田埂上,四周只有他一个人:“阿缇也很安全,不过那里的交通很不便利,不知道她会不会吃苦。” “应该不会,景召很疼她。” “你不用担心,她以后肯定会过得很好。” “会平平安安,儿孙绕膝。” “……” 岑肆说了很多很多,他也不知道商淮序听不听得到,不知道商淮路的魂魄有没有回到故土,还在不在这片和桑花田里。 “我来了这么多次,还没有跟你介绍过我自己。” “我叫岑肆,是岑永青的儿子,是当年的那个小绑架犯。” 岑肆躺下来,躺在田埂上,天上没有星星,月亮只有半轮,红粟寨的天总是灰蒙蒙的,月亮也不亮,他伸出手,想碰一碰月亮,可是天太高了,他够不着,他垂下手,遮住眼睛,任由自己睡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当年的木屋,梦到商领领骂他、咬他、不让他碰她的裙子、恶狠狠地叫他小绑架犯,他还梦见了大火,梦见了商领领在火里哭,他发疯一样地往火里冲,他碰到她了,她转过头来,让他滚。 他猛然睁开眼,天还没亮,有淡淡的曙光,他又闭上眼,遮住光,许了一个愿——但愿,梦不醒。 “喂!” “喂!” “你醒醒!” 是少女的声音,稚嫩、清脆。 “伱不能晕,你还没告诉走哪一条路。” “你快醒醒!” 他被人摇醒,睁开眼。 少女坐在他旁边,穿着虎刺梅一样红的裙子,她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唯独脚踝很白,脚链上坠着三颗宝石,两颗红色,一颗蓝色。 “你终于醒了。”少女流了很多汗,目光焦急不安地张望着。 后面有人追上来了,他看过去,竟是岑永青。 少女扯了扯他身上不合身的t恤:“快告诉我,走哪一条路。” 他怔怔地看着她。 她催促:“你快点!!” 他抬起手,指了一条路,和当年告诉她的那条路相反,他不想再把她送去景召身边。 “你愣着干嘛,跑啊。” 少女拽着他就跑。 他没有看路,一直在看她,看她的脸、看她脚踝上的蓝宝石。他们一起跑了很远很远,远远地把岑永青和木屋扔在后面,他们跑过雨林,跑过山川,跑过一条河,从天黑跑到天亮。 月亮不见了,太阳出来了。 少女弯着腰,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小绑架,”她眼睛亮亮的,凶凶的,“你叫什么名字?” 十七岁的他很瘦弱,看着她笑了:“岑肆,我叫岑肆。” 然后她又拉着他一起跑。 梦里真好,永远都不要再醒了。 ***** 二十一年后,华兴殡仪馆。 小秦今天接待了一位客人,客人姓邵。邵先生在业务厅买了一块墓地,还有一个最贵的骨灰盒。 邵先生身上的穿戴看着就不凡,显然不缺钱,但邵先生选了一块最偏的墓地。 骨灰在下午四点下葬,没有其他亲友,只有邵先生一个人。 小秦再三确认:“邵先生,真的不用刻字吗?” 邵先生蹲着,伸手抚摸地上的新土:“不用。” 墓碑上没有留一个字,殡仪馆里也没有留下那位逝者的任何信息。和骨灰一起下葬的还有一枚戒指、一幅画,那幅画被密封在精致的木盒里。密封的时候小秦匆匆看到了一眼,是一幅有些年岁的油画,纸面稍微泛黄,小秦没有看到整幅画,只看到了一小角,画着一只手,一只瘦弱脏污的手,指尖触碰着红色的裙摆。 邵峰从红粟寨带回来了一幅画,还有一幅摄影作品,画作为陪葬品葬在了墓地,照片他找人裱好,用快递寄了出去。 收件人:景召。 那是景召的摄影作品——《桥塘》。 **** 你们还记不记得《桥塘》,景召影展上,岑肆要了一副作品。 (本章完) 540:蔻里姚凌锁番外1(五更) 伽森家族的族徽是普渡罗神像。 你见过强盗把神像纹在身上吗?姚凌锁见过,时隔五年,她再一次落到了强盗的手里。 客舱里的装修很华贵,床和椅子都是手工定制的,蔻里一向过得挑剔金贵。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缩在姚凌锁怀里的小东西:“我的?” 姚凌锁否认:“不是。” 她信仰月真教,月真教的教徒不能杀生。 这就解释得通了。 “是我的就留着,不是就扔下船喂鱼。”蔻里一向都很会拿捏脾气软的她,“再回答一次,谁的?” 不是开玩笑,把活人扔下船喂鱼这种事蔻里干得出来。 姚凌锁见识过他的恶劣残忍,不敢拿安安的性命冒险,再不愿意也要承认:“是你的。” 蔻里不打算做亲子鉴定,反正只能是他的。 “真乖。”这句是夸姚凌锁的,蔻里心情不错,蹲下来,捏着安安的下巴:“叫句爸爸听听。” 安安张嘴咬在他虎口上,眼睛的眼型生得很乖巧,瞪人的时候圆溜溜的。 蔻里好整以暇地盯着安安的瞳孔看。 安安平时很乖巧,从来不咬人,慢慢地松了牙齿。 蔻里拿开手,伸向安安的头,姚凌锁立马把安安藏到身后:“不许伤害她。” 真笨。 这么轻易就暴露弱点,不知道要死多少回。 蔻里收回手,摸了摸虎口的牙印:“那就要看你听不听话。”他视线越过姚凌锁,对她身后的小女娃娃说:“把眼睛闭上。” 安安把眼睛瞪得更大。 蔻里很小弧度地歪了一下头。 这是他不耐烦的征兆。 姚凌锁摸摸安安的头,温温柔柔地哄着:“安安,闭上眼睛。” 安安很听妈妈的话,乖乖地闭上了眼。 蔻里把姚凌锁拉过去,扣住她的后脑勺,一只手提着她的腰,身体紧贴,他一低头就吻到了她。他的吻有他强烈的个人风格,蛮横暴烈,占着绝对的主导权,吻够就一口咬住她的下巴,留下印记后才继续往下。 搂在她腰上的手顺着她的背脊,摸到裙子的拉链。 她瞬间回神,一边推他一边摇头,隐忍地咬着唇,不敢发出声音,楚楚惹人的一双眼含着泪光看向安安。 蔻里摸摸她的眼睛,轻轻吻了吻。 “梅路。” 梅路闻声进来。 蔻里说:“带她去吃饭。” 安安睁开眼,壮着胆子用软软糯糯的哭腔抗议:“我不走,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蔻里捏捏他女人的腰,口气极其恶劣:“伱不去吃饭,我就吃了你妈妈。” 坏人……安安被吓得要哭。 姚凌锁顾不得那么多,推开蔻里,去哄安安:“安安,妈妈和叔叔说一会儿话,等下就去找你。” “我不要走。” “安安乖。” 安安吸了吸鼻子,忍着害怕,仰起头小心地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梅路,然后怯怯地伸出小手,拉住梅路的一片衣角。 梅路立刻把小孩带出去,关上门。 “叔叔?” 蔻里坐在床沿,身体后仰,眼神懒懒的:“姚凌锁,你还真是会惹我生气。” 她走到他面前,音色是天生的温软调:“你要怎样才能放了我。” 蔻里把人带到床上:“看你乖不乖咯。” 姚凌锁很乖,被弄疼了、弄哭了也不挣扎。 结束的时候,蔻里捧着她的脸,吻得很温柔:“宝贝,怎么还这么傻,连强盗的话都信。” 他怎么可能放了她,她都给他生了个小强盗。 ***** 姚凌锁出生在一个很传统的家庭,父亲是文学系教授,母亲是家庭主妇。 *** 跟着我念:蔻里是禽兽! (本章完) 541:蔻里姚凌锁番外2(六更) 姚凌锁出生在一个很传统的家庭,父亲是文学系教授,母亲是家庭主妇。 她的人生按部就班,一直照着父母规划的路在走,十八岁高中毕业,毕业后出国留学,留学的学校是父亲帮她选的,佛罗里大学。 佛罗里大学不是尼亚拉多最好的大学,但佛罗里大学的哲学系很有名。尼亚拉多很繁荣,是古兹的经济中心,与西西戈尔的加州相临。 大二上学期,姚凌锁交了一个男朋友,男朋友叫乔舒培,和姚凌锁一样,都是来自帝国的留学生。他们是同班同学,都热爱哲学,有共同语言,性格也相像。班上只有他们两个帝国的留学生,自然而然走得近了一些,一起上课、一起去图书馆、一起聊哲学、聊伊壁鸩鲁学派和斯多葛学派。 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水到渠成吧,那天在图书馆,乔舒培的手在桌子下面悄悄握了一下姚凌锁的手指,就这样,他们确定了关系,没有表白、没有轰轰烈烈、没有缠缠绵绵,两个含蓄内敛的人谈恋爱也只是一起吃饭、散步、谈学术。 姚凌锁觉得这样就很好,她喜欢稳定平凡、没有变数的生活。和乔舒培谈了三个月后,他们第一次十指紧扣地牵手。如果没有变数的话,大概半年后接吻、三年后结婚,结婚后才会更进一步。 可是,在姚凌锁和乔舒培十指紧扣的那天,出现了变数。变数是一个男人,个子很高,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头发是银色,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染的,他很英俊,在太阳底下张扬耀眼,情人桥四周的女孩子都在偷偷看他。 他走到桥的中央,取下挂在衬衫上的墨镜,用墨镜分开姚凌锁和乔舒培握在一起的手,笑得很优雅,说:“跟他分手,跟我在一起。” 姚凌锁被吓了一跳,从未见过这样的登徒子,紧张地往后退,热着脸说:“我不认识你。”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块手帕,展开来,捏着手帕的一角,在姚凌锁眼前晃了晃:“记起来了吗?” 手帕上绣了一把锁。 那是姚凌锁的帕子,她记起来了,两个月前,他们在公交车上见过,那个时候,男人还不是银色的头发,是很普通的黑色。 那天是周末,傍晚,车上人很少,姚凌锁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公交车停在格格克福图书馆站,一个高大的男人上了车,在姚凌锁旁边的位置坐下。 车还没有开动,有两名学生往这边跑,司机师傅特意停下来等。 身边的人存在感太强,个子好高,腿长到座位与座位之间空隙放不下,挤到了姚凌锁那边,她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只将将坐了半个位子,她戴着耳机,出于礼貌和教养,没有去看旁边的人,低着头拘谨地坐着。 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装,袖子卷着,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流,滴在地上。 姚凌锁的嗅觉很好,闻出来了,是血的味道。 她没有抬头:“先生,你的手流血了。” 对方一言不发。 她转头,撞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正盯着她,脸上没有流露出半点流血的痛苦神色,反而嘴角挂着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危险。 这是姚凌锁对蔻里的第一印象。 姚凌锁的母亲是个柔软善良的女人,姚凌锁的性格像母亲,心肠很软,她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蔻里。 蔻里没有接,自顾自地脱掉了西装外套,盖住地上的血,依旧用那种探究玩味的眼神看姚凌锁,她悻悻地缩回手,他却在这时突然伸手,箍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提起来,用膝盖分开她的腿,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在她发出任何声音之前,扣住她的头,堵住她的嘴。 她懵了片刻,开始挣扎。 他直接咬破她的唇,吻得凶狠。 有两个戴帽子的男人上了车,视线扫了一圈,匆匆上来,又匆匆下去。 姚凌锁终于把人推开了,害怕地往后退,很狼狈地跌坐到座位上,攥着帕子,愤恨又警惕瞪着轻薄自己的男人。 “手帕不给我了?”他抹了一下唇,在笑。 他的手还在流血,刚刚姚凌锁挣扎的时候碰到了他的手臂,血流得更狠了。 她皱着眉,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好心肠地把手帕扔给了他,动作有点凶。但再怎么凶,没有什么重量的帕子还是轻飘飘、软绵绵地落在了蔻里手里。 她起身,要下车。 蔻里一只手搭在前排的座位椅背上,没有让路,她瞬间就气红了眼眶。 真是好欺负得要命。 蔻里收回没地方放的两条长腿,站起来,高了小女人一大截,他按住她的头顶,不让她动弹,捏着帕子温柔地擦掉她唇上被咬出来的血,俯身,到她耳边,音色低沉:“今天没空,改天,让你咬回去。” 他拽下姚凌锁背包上的学校徽章,下了车。 那是姚凌锁的初吻。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一只会吃人的三头怪物,趴在公交车的车顶上,一个头从窗户钻进车里,将她一口吞下…… *** 现实生活中,遇到蔻里这样的男人赶紧逃! (本章完) 542:蔻里姚凌锁番外3(一更)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一只会吃人的三头怪物,趴在公交车的车顶上,一个头从窗户钻进车里,将她一口吞下…… 醒来后,她没有再睡着,那种心悸的感觉一直萦绕不散。 眼下,她心绪不宁,再一次感觉到了莫名的心悸和不安。 男人走过来,脚步不疾不徐,取下墨镜,用镜脚分开她和乔舒培握着的手。 “跟他分手,跟我在一起。”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好似玩笑。 姚凌锁本能地后退:“我不认识你。”她的外语很好,没有半点口音,音色很软,说什么都温温柔柔的。 蔻里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块手帕,展开来,捏着手帕的一角,晃了晃:“记起来了吗?” 他的头发换了颜色,由黑色换成了银色。银色更适合他,很英俊,很不“正气”,像贵族家里那种最枉顾礼教的纨绔子。 乔舒培认出了手帕,把姚凌锁挡在身后,一身的书卷气,哪怕语气稍冷,也并不显得强势:“我女朋友说了,不认识你。”他转头对姚凌锁说,“走吧。” “嗯。” 两人牵着手离开了。 梅路从远处过来。 “老板,斯特先生已经抵达帝国了。”梅路的帝国话不好,称呼岑肆为斯特先生。 蔻里将手帕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无趣。 岑肆无趣,那对手拉手你侬我侬的小情侣更无趣。 ***** “刚刚那个人,伱见过他吗?” 姚凌锁稍稍回头,浅浅地看了一眼:“见过一次,在公交车上。”那人登徒子的行为她没有说。 乔舒培皱着眉沉默。 “怎么了?” “他给我的感觉……”乔舒培是文人君子,不轻易评判他人,选了个很委婉的说辞,“不太好。” 姚凌锁也有这样的感觉。 “我们离他远一些。” “好。” 他们去了情人桥的另一边。 那个让他们感觉不太好的人还站在桥上。 ***** 翌日是周六,姚凌锁下午没有课。尼亚拉多的六月很凉爽,是旅游旺季,街头开满了华生花,粉白的花瓣零零散散地铺满了大街小巷。 上午下了一场小雨,姚凌锁住的小镇在海边,雨后的空气很潮湿,到了黄昏,霞光里还飘着点点轻薄的雾气,在云头上影影绰绰地缭绕。 姚凌锁的房间在二楼,窗户正对着远处的比利灵海,她手里捧着一本外文,已经静坐了很久。在家时,父亲从不允许她看“闲书”,父亲的管束适得其反,如今她最爱的就是各种“闲书”。 “gemma。” 房东太太在楼下喊她,房东太太发不出姚凌锁的读音,gemma是她的外文名。 她放下书,下楼。 房东太太去年刚过半百,和很多古兹人一样,骨架偏大,身材丰腴,她第一次见到纤细瘦弱的姚凌锁时,十分担心她会被尼亚拉多的暴风吹走。 “门外有你的花,一大束。” 花并不需要人签收,就放在门口。 房东太太说:“charles真是一位浪漫的男士。” 房东太太以为花是乔舒培送的,但卡片上的留言并不是帝国的文字。 姚凌锁猜到了是谁,抱着花走到屋外的垃圾桶前。房东太太的邻居恰好看见,说扔了可惜,问能不能送给她,她可以做成干花。 姚凌锁就把花送给了房东太太的邻居。 那之后,姚凌锁每天都会收到一束花,有时是红玫瑰,有时是满天星,有时是碎冰蓝,总在傍晚的六点送过来。邻居太太笑说,院子里已经没有地方晾晒干花了。 今日,姚凌锁特地早早等在门口。 来送花的是一位男士,不知道是不是花店的人,他像往常一样,对姚凌锁点了点头,把花放在门口。 “不要再送来。”姚凌锁说,“再送来我会扔掉。” 但花还是会每天准时送到。 再次见到蔻里是一周后,在佛罗里的校图书馆。 姚凌锁正沉浸在书本里,面前突然推过来一张纸条,惊扰了她原本安静的个人世界。 “姚凌锁。” 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她的名字,横竖撇捺都像有自己的想法。 她抬头望向对面,最先入眼的是一头银发。 “你的名字是这样写的?” 他竟会说帝国话,而且非常标准。 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她沉迷书本,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支着下巴,纸跟笔是靠着脸去隔壁借来的,昂贵的正装外套随意地搭在了椅子上,他没系领带,黑色衬衫的领口大大方方地露出锁骨与肌肉,十分的妖孽:“我的外祖是帝国人,我会说,但写得不好。” 他把自己的名字音译过来,写在姚凌锁的名字旁边,重新推过去给她看。 蔻里。 前些天的花都是他送的。 姚凌锁在男女交往方面的知识很匮乏,但并不算太迟钝,她拒绝得礼貌而果断:“先生,我有男朋友了。” 蔻里表现得很大方:“我不介意当小三。” *** 修修改改了好久,应该会有六更 (本章完) 543:蔻里姚凌锁番外4(二更) “先生,我有男朋友了。” 蔻里表现得很大方:“我不介意当小三。” “……” 姚凌锁收起书,起身离开。 蔻里没有追,跟前来与他搭讪的女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下午的课结束后,姚凌锁和乔舒培一起走出教室。 “舒培。” 乔舒培有些心不在焉,回应慢了半拍:“怎么了?” 姚凌锁本来想说蔻里的事,但乔舒培有心事,她摇了摇头,不想再烦扰他:“没什么。” 接着两天,乔舒培都没有来上课,电话也打不通。 【你怎么没来上课?】 【是出什么事了吗?】 乔舒培没有回复消息。 姚凌锁有些不安,盯着手机屏幕等了许久,但还是没有收到回复。她收起手机,拿出课本,准备上课。 安静的教室里忽然吵闹起来,后排的女同学在议论着什么,姚凌锁回头看了一眼。 蔻里的皮相很出色,从穿着也看得出,他家境应该很好,性格张扬,在人群里太过出挑,从他一出现,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聚焦在他身上。 他径直走向了姚凌锁。 刚进教室的教授也注意到了他,教授笑问:“这位同学,你应该不是哲学系的吧?” 他坐到姚凌锁旁边的位子上:“我来旁听。” 姚凌锁心想:他应该不是学生,气质不像,做什么工作的?为什么会这么闲? 教授很大方,对旁听的学生表示很欢迎,如果他不那么吸引女学生的注意力就更好了。 “你男朋友怎么不在?”蔻里身体往后靠,只有头往姚凌锁的方向倾斜,声音不大,就她听得到。 姚凌锁不回答,在认真听课。 他的手在桌子底下,把玩她挂在包上的那个钥匙扣:“伱男朋友也有个一样的。” 钥匙扣是姚凌锁用贝壳做的,她和乔舒培都有一个。 “你怎么知道?” 蔻里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姚凌锁很怕他专注看人时的眼神,他瞳孔的颜色分明很温柔,但总让人感觉到发冷。姚凌锁并不认为他真的想当“小三”,因为从头到尾,他眼里都只有玩味。 “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她对他很警惕。 他不假思索,声音里混着笑意,半真半假:“报答你啊。” 这些天姚凌锁仔细回想过初见时的每一个细节,已经猜测到他当时为什么会有那些轻薄的举动。 “如果你真的想报答我,”温柔的女孩子拒绝人的时候都是温声细语的,“请不要来打扰我。” 蔻里小弧度地歪了一下头。 哎,怎么不信呢?他还真是来报恩的,他这辈子就做过这一件好事。 “这位旁听的同学。” 蔻里被教授点到了名,教授问了他一个哲学的经典问题:偶然和必然的关系。 他站起来,侃侃而谈,很有自己的见解,并不像个外行。 “你也学哲学系的?”姚凌锁本不想同他说话,但实在好奇,便悄声问他。 他摇头,双眼皮的褶皱在眼尾处上挑变宽,有点漫不经心,半吊不吊地看着人,既高贵,又危险:“犯罪心理学。” 姚凌锁又不敢看他的眼睛了,慌忙地移开了目光。 四点半,下课。 蔻里跟着姚凌锁出了教室,大概因为腿太长,又要迁就姚凌锁的步伐,脚步就显得慢吞吞的。 “我送你回去。” “不用。”她很礼貌,把他当作陌生人,“谢谢。” 蔻里见过各种各样的女人,除了脸和身材,他最挑声音,最喜欢那种温温软软的,哭起来都好听。他心血来潮,突然很想听姚凌锁哭。 ***** 花继续在送,每天都不重复。 蔻里偶尔会出现,但不是经常,有时在路上,有时在校图书馆,有时在课上,没有规律,他很随心所欲,像一阵风,来去全凭他心情。 姚凌锁实在看不懂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制止他,临近考试,她有很多书要看,更是分身乏术。 课题讨论结束后,shirley单独约了姚凌锁喝咖啡。shirley是个很漂亮的金发女孩,自信大方,性格爽朗。 “gemma,你和charles已经分手了吗?” “没有。” 姚凌锁最近都联系不上乔舒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昨天陪你来上课的那位男士是在追你吗?” 姚凌锁摇头,她觉得不是。 蔻里来“旁听”了几次,因为出色的外表吸引了很多女孩的注意。 “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shirley毫不掩饰她的兴奋和兴趣,“他的车很帅气,人更帅气,看上去非常有挑战性。” “我与他不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 乔舒培不“简单”。 (本章完) 544:蔻里姚凌锁番外5(三更) “我与他不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除了名字之外,姚凌锁对蔻里一无所知,直觉告诉她,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最好也不要有任何交集。 ***** 蔻里又来旁听了,照例坐在姚凌锁旁边。 他的话并不多,总是懒懒散散的,游刃有余的样子像个已经布好了陷阱只等收网猎人,只是偶尔盯一盯猎物。 下课后,姚凌锁没有立刻离开,她有话说,很认真:“你这样让我很困扰,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蔻里不生气,提了个条件:“答应我一件事。”太阳直射进他的眼睛里,瞳孔像上好的琥珀,冷调、坚硬、直击人心,“跟你男朋友分手。” 他像在玩游戏,没有游戏规则,也不投入,全凭他的心情。 姚凌锁觉得他很不可理喻,揉了个纸团砸向他,气呼呼地抱着书先走听见。 蔻里摸了摸被纸团擦过的鼻梁,嗯,有点痒。 “嗨。”金发女孩走过来,穿得性感热辣,“我叫shirley,能交换联系方式吗?” shirley是那种很受欢迎的女孩,在情场上无往不利。 蔻里捡起纸团,扔进五米之外的垃圾桶里:“不能。”他个子太高,稍微俯身,压迫感就很强,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漂亮女孩,“伱不够漂亮。” shirley有些不服气:“我不比gemma漂亮吗?” 他笑:“对,你比她漂亮。” shirley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他神秘、难懂,会让人彷徨害怕,却又有种让人抗拒不了诱惑力。 ***** 乔舒培失联两周后,终于联系了姚凌锁。 【晚上可以见面吗?】 【可以。】 他们约在了学校外面的一家咖啡厅,姚凌锁提前二十分钟到了那里。乔舒培平时很守时,但这次他迟到了。 她并不生他的气,关心地问道:“能告诉我这两周你去哪了吗?” “家里有点事。” 他似乎不想说,姚凌锁不再问了,只觉得他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那个蔻里,”乔舒培看着姚凌锁,眼神很复杂,欲言又止,话留三分,“是不是一直在纠缠你?” 姚凌锁没有隐瞒,点了点头,有些抱歉:“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他不是好人,离他远一点。” 他语气有点冲。 不过他会生气也很正常,姚凌锁点头应许,心里暗下决定,不论用什么方法,也要阻止蔻里那些莫名其妙的行为。 服务生端来两杯咖啡。 乔舒培突然说:“我们分手吧。” 杯子没端稳,咖啡差点洒出来,服务生连忙道歉。 姚凌锁与人交谈的时候,从来不会玩手机,手会很乖很老实地放在膝盖上,听到分手两个字时,她也只是蜷了蜷手指。她先对服务生说了没关系,然后才问乔舒培分手的原因:“因为蔻里吗?” “不是。”乔舒培低着头,“我觉得我们还是更适合做朋友。” 她不吵不闹,文文静静的:“好。” 他们就这样分手了,开始的时候平平淡淡、顺其自然,分开也平平淡淡、顺其自然。或许乔舒培说得对,他们不适合做恋人,更像志同道合的朋友,姚凌锁没有很难过,只是觉得很可惜,很难再找到一个能在哲学上与她畅聊、与她有共鸣的人。 与乔舒培分别之后,姚凌锁独自去吃了晚餐,还买了一份甜品。她绕着华人街的广场走了很多圈,险些忘了时间,不过还是幸运地搭上了最后一班公交。 公交站离她的住处还有一段路,可能因为太晚了,路上没有其他行人,风把树叶吹得簌簌作响,华生花到处飞舞。她隐约听见了脚步声,不止一个人的,很急促,杂乱无序。 房东太太今天不在家,去探望外孙了。 姚凌锁没回头,越走越快,路过邻居家时,她看了一眼,邻居的屋里没有亮灯,漆黑一片。她用最快的速度走到门口,钥匙早就拿出来了,身后的脚步声贴得更近了,像催命符,她手忍不住发抖,几次都没有对准钥匙孔。金属相互碰撞,叮叮当当一阵后,钥匙终于插了进去,几乎同时,她的嘴被人从后面捂住了,手里的包掉在地上,她张开嘴,想咬那人的手。 “是我。” 姚凌锁愣住。 蔻里在她身后,身体贴得很近,她能感觉到他胸前的肌肉很硬,完全处在绷紧的状态。 “进去后把门锁好,不要出来,也不要报警。” 话音刚落,蔻里推了姚凌锁一把,随即关上门。 *** 蔻里就还挺……迷人的 (本章完) 545:蔻里姚凌锁番外6(四更) 话音刚落,蔻里推了姚凌锁一把,随即关上门。 砰的一声,门把声音、危险都隔绝在外,姚凌锁贴在门背上,张着嘴,急促地呼吸。她手心全是汗,摸到门口的开关,按下后,灯没有亮。她捡起地上的包,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屋里没有被翻过的痕迹,她去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握在手里,又回到门口,贴着门听外面的声音。 好像是枪声,她不确定。 过了很久,外面终于安静下来,这个时候,出于安全考虑,她应该躲到房间里,锁紧门窗,并且报警,可是她没有,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完全不顾蔻里的死活,于是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她握紧手里的水果刀,关掉手机里的灯光,静悄悄地开了门,从门缝里小心地探出头。 “蔻里。” 她叫得很轻柔。 “蔻——” “不怕死啊?”蔻里就靠着门边的墙站着,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明显松了一口气,深呼吸。 她很怕,手还在抖,出了很多汗。 蔻里把她手里的刀抽走,摸到了上面的汗,月光下面,女孩的脸一片惨白:“怕死还出来?” 她声音软软的,因为心有余悸,小口喘着:“我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助。” 他的目光越来越热:“你能帮我什么?” “如果你受伤,我可以帮伱叫救护车。”姚凌锁才发现,他袖子上有血迹,担忧地问,“你受伤了吗?”不管如何,他刚刚帮了她。 那都是别人的血。 蔻里拨了电话,就说了四个字:“过来收拾。”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姚凌锁身上,挂掉电话,目光像一张网:“姚凌锁。” “嗯。”她抬头。 她犯了一个错,不能用这么干净的眼神凝视恶魔。蔻里突然抓住她的手,覆在她眼睛上,她仓惶后退,却被一只手臂箍住了后背。 然后温热的唇印在她手背上,滚烫的温度像能穿透皮肉,烙在她的眼皮上。 “我要吻你了。”他提前打了招呼。 姚凌锁惊慌:“你——” 张嘴了刚好。 蔻里低头,把舌尖喂进去,暴烈进攻,蛮不讲理。 姚凌锁只反应了几秒,随后一口咬住他,用了很大的力气,立刻见了血,原本被吓白的脸瞬间发烫,连带耳朵、脖子全部红透。 她从小被父母严格管束,从未与异性这样亲近过。 蔻里松开她:“上次咬了你。”唇色艳红,他舔掉血,“这是还你的。” 姚凌锁怒红了眼睛,生气地摔了门。 她祈祷,再也不要见到蔻里。 三天后,乔舒培休学了。他休学的消息姚凌锁是从他室友口中得知的,他室友说,他出了点意外,受了伤,需要休学。 姚凌锁发了一条消息:【你还好吗?】 乔舒培没有回复。 很奇怪,一切都很奇怪,但姚凌锁却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 可能是祈祷成真了,蔻里没有再出现。姚凌锁的生活照旧,学校、图书馆、住处三点一线。 父亲在邮件里问:【什么时候考完试?】 父亲不爱打电话,也不怎么视频,一直用邮件和她联系。如果不是信件太慢,父亲应该会写信联系。母亲总说,父亲是个老学究,生活习惯和处事方式都过于老派。 她回:【明天。】 父亲说:【尽早订机票。】 父亲是传统家庭中典型的严父,有大家长思想,从不与她商量,习惯发号施令,她和母亲的生活轨迹都要按照父亲的安排走。 回完邮件,她订了票,然后拿出箱子,收拾行李。楼下有人敲门,房东太太买菜去了,她去开门。 “gemma。” 是邻居太太,抱着一束干花,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很慈祥:“这束花送给你。” 姚凌锁双手接过去:“很漂亮,谢谢。” 她突然想起了蔻里。 邻居太太问她在做什么。 “在收拾行李。” “你要回去了吗?” 姚凌锁颔首。 邻居太太上前拥抱她,十分喜爱这个温柔善良的东方女孩:“祝你路上平安。” 姚凌锁订了考完试后次日上午的航班,那天的天气很好,天特别蓝,早起的太阳不晒人。 她的航班很早,机场大厅人流不多,自助取票机故障了,显示她没有订票。她截了网上的购票记录去询问机场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建议她去人工柜台办理登机牌。 柜台的工作人员查询后告诉她,她非常幸运,航空公司六十周年,随机抽取三名旅客升舱,名额里有她。 之后有专门的人为她办理了托运,带她去了vip候机室。候机室里人很少,服务非常好,各种食物酒水应有尽有,她只要了一杯橙汁。 “女士,您的橙汁。” “谢谢。” 离登机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候机室里有一整面墙的书,各种类型的都有,完全戳中了姚凌锁的喜好。 橙汁喝了一半,姚凌锁倒在了候机室柔软的沙发里。 **** 强盗行为请勿模仿 (本章完) 546:蔻里姚凌锁番外7(五更) 橙汁喝了一半,姚凌锁倒在了候机室柔软的沙发里,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再睁眼,她已经在飞机上了,手脚自由,整个机舱里只有她一位客人,但有四个戴墨镜的男人、三个空乘人员。 “女士,您醒了。”空姐双手叠放在身前,俯身问道,“需要用餐吗?” 姚凌锁紧张地看着她:“你们是什么人?” 这不是客机,是私人飞机。 “这趟飞机要飞往哪里?” 空姐告诉她:“盛冲。” 盛冲是西西戈尔的首都。 姚凌锁从未去过西西戈尔,也没有亲友在西西戈尔。 她猜测:“是蔻里先生吗?”问完皱着脸,脸上的血色慢慢褪掉。 对方摇了摇头,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重复问道:“您需要用餐吗?” “不需要。” 姚凌锁连水都不敢喝,神经紧绷,心悬到了嗓子眼。她没有吵闹,没有采取任何求救措施,八千米的高空,她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和清醒。 “护送”她的四位男士对她很客气,只是不回答她任何问题,她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出机场的通道都是特殊通道,没有给她任何求援的机会,一出机场,五座的商务车就停在了她跟前。 上车之前她问:“可以把我的手机还给我吗?我需要给家里报平安。” 四位男士没有一个人回话。 车开了一个小时左右。 姚凌锁被带到了一家酒店,除了可以通讯的电脑和手机之外,她的行李都在。她想不通,到底会是谁花这么大功夫把她劫到西西戈尔,谁会有这样的能力,她只能确定不是人口买卖,她所有器官加起来也值不了私人飞机一路“护航”、到哪都是vip通道的价格。 “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是谁让你们做这些的?” 门被锁上了。 中午和晚上都有人来送餐。 姚凌锁一整夜没睡,根本不敢睡,她敲了很久的墙,试图向隔壁房间的客人求救,但酒店的隔音似乎过于优秀,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甚至在窗户上用口红写了sos,但没到一个小时,就有高空工作者来洗窗户。她很害怕,却一筹莫展。 入住后第二天的傍晚,姚凌锁见到了新面孔,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看着四十岁上下。他个头很高,是金色头发,一双眼睛生得极其凶悍深邃。 高大健壮的男人俯身,影子能把姚凌锁整个都罩住,他在打量她。 柔柔弱弱的,东方女人。 “就是伱?蔻里的女人?” 姚凌锁明白了,立马说:“我与他并不熟。” “熟不熟等他来了就知道了。” 男人靠近。 姚凌锁立马往后退,摸到床头的烟灰缸,紧紧握在手里。 负隅顽抗,弱小又可笑,男人冷笑:“蔻里的口味变了。” 男人走后,门又被锁上。 为了保持体力,姚凌锁晚上喝了一盒没有开封的牛奶,她把烟灰缸藏在枕头下面,和衣躺下。她快两天没合眼,半夜后,精神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突然,门锁被扭动。 姚凌锁立刻睁开眼,手摸到枕头下:“谁?” “我。” 蔻里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在深夜,在一片漆黑里。 姚凌锁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劫后余生不够贴切,像从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里,掉进了一个有活动空间的笼子里,她能动了,但只能伸出手,只能抓住笼子外面的人。 窗户没关,蔻里一头银发飞扬,嘴角挂着笑:“是不是像做梦?” 是,像噩梦。 蔻里用一块布蒙住姚凌锁的眼睛,手绕到后面,打了一个结,动作很轻,他没有讲帝国话,说外语时,吐字慢慢悠悠,嗓音低沉,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闭上眼,睡吧,继续做梦。” 姚凌锁非常生气,头一次产生了打人的念头,但还没摸到烟灰缸,就被蔻里摁进了怀里,她伸手去扯眼睛上的布条。 蔻里贴近她耳边说:“不该看的,我劝你别看。” 很温柔的警告。 姚凌锁放弃了,双手垂下,因为看不见,听力更敏感,走廊有打斗的声音,还有呻吟闷哼声。 “把这里处理干净。” 梅路留下来善后。 蔻里揽着女孩单薄的肩,上了电梯。 出了酒店,有风声,有车水马龙的声音,姚凌锁知道已经出来了,摘了眼睛上的布条。她的眼睛被光猛得刺了一下,等适应后,抬起脚,踹了蔻里一脚。 她性子太软、太温柔了,踹人都像挠痒痒。 “都怪你,坏人。” 若是别的女人骂男人坏,那一定是在撒娇。但姚凌锁不是,她的世界黑白分明,善恶有界,她家教极严,不会骂粗,说不出脏话,骂一个人坏,那是最重的话,是真的在批评、控诉——坏。 *** 兔子遇到狼,黑与白的碰撞。 蔻里的话只能信三分,不能再多 (本章完) 547:蔻里姚凌锁番外8(六更) 她家教极严,不会骂粗,说不出脏话,骂一个人坏,那是最重的话,是真的在批评、控诉——坏。 她是第一个踹蔻里的人,很奇怪,他竟一点也不生气,甚至在想,如果是光着腿,缠在他腰上,蹬着腿、带着哭腔骂他坏,那就更有意思了。 “把我的行李还给我。”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被吓得不轻。 蔻里多少温柔了几分:“你之前见到的那个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家有点家产,兄弟两个为此闹得很不愉快。” 他口中的有点,肯定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有点。 “我哥哥这个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前阵子我跟你走得近了些,让他产生了一些误会。”他脸上丝毫都没有把无辜人士牵扯进来的愧疚感,反而很兴致勃勃,很如鱼得水,“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姚凌锁声音大了点儿,像在发脾气,但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伱们家的事与我无关。” “那不是你说了算。” 不讲道理。 强盗。 坏人。 恶棍。 …… 姚凌锁在心里把想到的不好的词都骂了一遍:“我要离开这里。” 蔻里的语气像在逗猫逗狗:“听过盛冲的别称吗?” 姚凌锁听过,罪恶之都。 “你确定你能安全离开?” 她皱着眉想了许久:“你送我回去。” 她说话极少用祈使句,是被无耻的蔻里和他同父异母的、无耻的哥哥惹毛了。 “回去之后呢?” 之后? 姚凌锁心有余悸,她不想回帝国,怕会连累家人,如果蔻里那个无耻的哥哥继续是非不分罔顾法纪的话,她不知道要怎么办,越想越无力。 “你的假期有多长?” “两个月。” 蔻里用帝国话,字正腔圆,一本正经:“我向你保证,两个月之后你就安全了。” “我不相信你。” 姚凌锁始终觉得蔻里不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蔻里从梅路手里接过行李,往姚凌锁面前一推,好像很好说话:“随你。” 姚凌锁迟疑了片刻,拉着箱子转身离开。 蔻里就那样看着,不急不燥,等兔子上钩。 走了十来米的人停下了脚,缓缓回头,重新走到蔻里面前,宝石似的眼睛里揣着无助:“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回帝国的那趟航班所属的航空公司是古兹的国有企业,蔻里那无耻的哥哥能堂而皇之的偷天换日,说明他的家族并不只是富有,不是普通人能与之抗衡的。 蔻里笑了,说了一个字:“乖。” 被饿狼追到了悬崖的女孩回头,对披上了羊皮的狼说:请你帮帮我。 好天真。 姚凌锁被蔻里带到了一处别墅,院子很大,外面有人守着。 “把我的手机给我,我需要和家里联系。” “你的手机丢了,”蔻里把自己的给她,“这个给你用。” 姚凌锁接过手机,新的环境令她惶惶不安:“我能不能出这个房子?” “当然。” 只会把宠物锁起来的驯兽师是最愚蠢的。 蔻里很善解人意:“你要是无聊,可以出去玩,也可以找我玩,外面的保镖会随行保护你,但不会碍你的眼。” 蔻里没有留下来过夜,这让姚凌锁安心了许多。晚上她给父亲发了一封邮件,说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兼职,暂且不回去。 父亲在邮件起批评她毫无计划。 蔻里的手机里没有什么加密文件,只存了一个号码,应该是蔻里的另一个号。姚凌锁第二天就报了警,但她的出镜记录显示一切正常,也没有人限制她的出行,酒店的监控恰好坏了。盛冲的警方表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被人挟持,她问能不能申请人身安全保护,警方拒绝了。 对此,姚凌锁感到很无力。 姚凌锁报警的事,盛冲的警务长亲自致电了蔻里。 “女朋友闹脾气呢,给你添麻烦了。” 警务长冷汗涔涔。 挂了电话,蔻里开了一瓶酒。 查文没有哥哥梅路沉稳,心里藏不了事:“老板。” 蔻里心情好,抬抬眼皮,示意他继续多嘴。 “您想要个女人还不容易,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把人劫上了飞机,中途又故意把肖恩引到酒店来截胡,最后唱这么一出贼喊捉贼,甚至不惜放了肖恩一条生路。 老板什么时候这么周旋过,他都是暴力碾压。 “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查文不觉得。 “某人说我不懂。”烈酒顺着喉咙滑下,蔻里眯起了眼睛,放下留声机的唱针,音乐缓缓而起,“有什么是我玩不透的。” 查文根本没听懂。 查文私下问梅路:“某人是谁?” “斯特先生。” **** 玩吧,早晚把自己玩进去 (本章完) 548:蔻里姚凌锁番外9(一更) 蔻里说,保镖会随行保护,但不会出来碍眼。 姚凌锁推开门,打量院子,院子里空无一人,那些保镖会藏在哪?草丛里吗?树上吗? 她四处看。 “在看什么?” 蔻里突然出现在门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姚凌锁把已经迈出门槛的脚收回去,对蔻里依旧很警觉:“没什么。” “不请我进去?” 她不想请蔻里进去,可想到这个房子是他的,她不好把人拒之门外,就退到一边,随他自便。 他并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熟门熟路地走进客厅,坐到沙发最正中央的位置,腿往前伸直,随意又自在,存在感强烈到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吃早饭了吗?” “嗯。” “我还没吃。” 这句话有弦外之音,姚凌锁听得懂。锅里有她早餐剩下的粥,她盛出来放在餐桌上。 “你早上就吃这个?”蔻里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餐桌,金堆玉砌惯了的人,眼神里自然带了挑剔。 姚凌锁早上还煎了鸡蛋和培根,但只做了一人份,她没有设想过和蔻里一起用餐。 也许他真的很闲,可她并不想花时间去应付他,她犹豫着要不要上楼。 蔻里却在这时起身去了厨房。 冰箱里有食物,是他提前让人准备好的,他拿了肉和蔬菜出来,打开水龙头,处理干净。 姚凌锁站的位置刚好能看到他的手,袖子卷着,很熟练地在处理食材,开火,涂上黄油。 有点意外,他居然会做饭。 “保洁每天下午会过来,你有需要的东西可以给她留言。”他应该是有强迫症,把肉块切得整整齐齐,游刃有余的手法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如果需要她做饭,也可以让她住下来。” 可能聊的话题太日常了,姚凌锁不禁放松了警惕。 “她可以帮我借书吗?”她问蔻里。 “可以。”蔻里回过头,高高的个子,站在那里十分赏心悦目,“想不想出去玩?” 姚凌锁摇头。 她打算这两个月都用来看书,不出门,避免一切事故发生的可能。 蔻里的早餐完成了,一块牛排,几颗小西红柿。他显然受过很好的教育,坐下后铺好餐巾布。 姚凌锁不习惯和异性共处一室,坐得离蔻里很远,温柔又文静:“房租我会付给你。” “我不缺钱。” 她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每次和蔻里交谈,她都会感到被动,总是很无所适从。 “不然给我写封感谢信?”他兴致勃勃地提议。 她微恼:“我会被困在这里都要怪你。” 她可能不知道,她生气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一泓秋水,浸着波光,让人特别想把她弄哭。 他骨子里的破坏欲悄无声息地在膨胀。 “嗯,怪我。”他笑着反问,“想我怎么赔?” 他很喜欢用问句来调侃人。 明明应付自如,偏偏还要用问句来步步紧逼,姚凌锁觉得他很不老实,是她见过的、最不忠厚老实的人。 她拒绝和这种人交流。 蔻里慢条斯理地进餐,中途接了个电话。 他放下刀叉:“我要走了。” 姚凌锁顿时松了一口气。 离开的时候,蔻里向她发出邀请:“无聊了找我玩。” 她不无聊,更不会找不老实的人玩。 ***** 保洁每天下午会过来,打扫完之后,把冰箱里前一天剩的食材带走,再换上新鲜的食材。 姚凌锁为了避免再碰见蔻里,多数时间都待在楼上房间里,和保洁也没有碰过面,为数不多的沟通都是采用便签纸留言的方式。她没有另外的需求,只在便签纸上列了一些书名。 蔻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也没有其他人来打扰,姚凌锁安心了不少,不再想着逃离,每天看书之余数着时间,希望“避难”的日子能快点过去。 这天,姚凌锁和那位保洁碰了面。 保洁是位女士,很年轻,穿着干练的女士西装,戴着看上去就很昂贵的耳坠。她应该不仅仅只是保洁,这是姚凌锁对她的第一印象。 “我叫lei。” 她说:“姚小姐,您昨天列的书单里有两本书没有再版,市面上已经找不到了。” lei的外语没有口音,外貌看上去像白人。 姚凌锁待人很温柔:“没有关系,谢谢你每天帮我准备食材和打扫卫生。” 她也只是试试。 那两本书都是绝版书籍,早就不发行了,她之前找遍了尼亚拉多所有的书店也没有找到,看来盛冲也没有。 之后又很少碰到lei。 姚凌锁有午睡的习惯,她没有起床气,不过刚醒那会儿人会特别迷糊。下楼后,她眼睛睁大,揉了揉,看到蔻里的反应迟钝又茫然。 蔻里不知道是从何处过来的,穿得很正式:“清醒了吗?” 他怎么在这?他都不用工作吗?不用和他那位罔顾法纪的哥哥抢财产吗?姚凌锁睡眼惺忪,思维很发散。 蔻里走到她面前,好整以暇地看她睡后的模样:“去换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549:蔻里姚凌锁番外10(二更) 蔻里走到她面前,好整以暇地看她睡后的模样:“去换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姚凌锁换完衣服才完全清醒。 她抗议,但没有威慑力:“我不想出去。”尤其不想跟蔻里出去。 她都弄不明白她和蔻里算什么关系,不是朋友,也不觉得蔻里是在追求她。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卡了bug的游戏npc,正在被蔻里杀。 蔻里没理会她的拒绝,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便签纸上:“你的字很漂亮。” 便签纸上有她之前列给lei的书单。 “走吧,带你去看书。” 语气像要带他的猫出去遛弯。 蔻里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人,而且危险,姚凌锁不想和他有太多交集,可是……她是个书痴,拒绝不了绝版的《罗门庄园》和《贵族》。 蔻里带她去了盛冲大学。 盛冲大学的前身是爱伦巴古学院,建校历史悠久,有着深厚的文学底蕴,校内的爱伦巴古图书馆里藏书无数。姚凌锁是爱书之人,国内外知名图书馆她都略有耳闻,爱伦巴古图书馆虽然规模不大,但存有很多古籍、孤本、残本,还有几位文学巨匠的部分手稿被保留在馆内。 爱伦巴古图书馆不对外开放。 但这个“外”不包括有钱有势的那一波人。 “蔻里先生,这边请。” 馆长腰没有挺直,恭敬周到地在前面为蔻里领路,姚凌锁跟在后面,注意力早被满墙的藏书勾走了,瞳仁放光,脚步慢了不止一拍。 爱伦巴古图书馆是古建筑,外观像座天桥,拱形设计在当时那个年代实属超前罕见,三楼需要馆长的权限才能进入,孤本藏书都密封保存在高墙上的壁龛内。 蔻里停下来,等姚凌锁跟上。 她在看书,注意力不在蔻里身上。 “喜欢这里?” “嗯。” 她眼睛亮亮的,很有神,看得出来,她非常喜欢。 馆长取来了她想看的《罗门庄园》和《贵族》,全册,厚厚一摞,都是初版。 这两本书都是禁书,初版在上世纪就被禁了,后来发行过一版修改版,因为极大的尺度和揭露的现实问题遭到了那个时代贵族们的抵制,之后就没有再版过,姚凌锁只看过一些选段。 蔻里有点意外,这来自东方的小姑娘看着挺循规蹈矩的,没想到看书的喜好这么大胆。 “如果你有事要忙——” 姚凌锁逐客的话还没说话。 “不忙。”蔻里去找了本书,然后在姚凌锁对面坐下。 三楼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午后的日头正好打在他们坐的那一桌,桌子被光染成了金黄色,像抖落了一层碎金在上面。 蔻里将椅子拉近,身体后倾,左手搁在桌上,两根手指撑着硬壳的书封,右手懒洋洋地翻开了第一页。 《莫朵里小镇》。 他给人的印象和这个本书很不搭。 姚凌锁看过原文版的《莫朵里小镇》,是一本以儿童视角写下的童话书,故事的主角是一只流浪的松鼠。 蔻里的手指很修长,能遮住整个书名,是很适合弹钢琴的手。姚凌锁很喜欢钢琴,喜欢黑白键。年幼时,母亲送她去艺术培训班,问她想学什么,她说钢琴,回到家后,父亲撕了她从钢琴班带回来的报名表,说:学二胡。 于是,她学了二胡。 她不敢反抗父亲,留学在外时沉迷被父亲明令禁止的“闲书”是她做过最“大胆放肆”的反骨行为,她真的是一个胆小的人。 她停止胡思乱想,翻开《贵族》的第一页。 【撕破华丽的衣服,你看,里面坏了。】 这是《贵族》的开篇,里面的插图风格极其直白大胆。 四周很安静,偶尔有翻书声,姚凌锁看得很入神,没有注意到蔻里的目光已经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 墙壁上挂着老式的挂钟,分针走了一圈又一圈,很慢,又很快。太阳并不毒辣,光渐渐从金色变成橘色。中途有位女士过来添了两次茶水,女士看见蔻里,眼神有点移不开,似乎想说什么,蔻里用手指压了压唇,女士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第三次来添水时,蔻里用眼神叫住了女士。 “您有什么吩咐吗?”女士声音很低。 蔻里仰了仰下巴。 女士明白了。 接着三楼的灯亮了起来,并不刺眼,以至于姚凌锁丝毫没有察觉到已经日落西山。 她认真的时候是真的毫无杂念。 时间在指尖流逝,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把《贵族》的第一册翻到了最后一页,有些意犹未尽,抬头看见对面的蔻里,他正在看她。 “我还在想,你还要多久才看我一眼。” **** 蔻.勾引人的妖孽.里 (本章完) 550:蔻里姚凌锁番外11(三更) “我还在想,你还要多久才看我一眼。” 他嘴角挂着笑,双眼皮的褶皱很深,眼尾半吊不吊的,有点漫不经心,却不乏凌厉,说出的话像在玩笑。 姚凌锁看了看窗外,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她合上书。馆长这时进来,询问是否需要安排晚餐。 蔻里起身,姚凌锁才看到他的右手压在腹上。 “你不舒服吗?”她只是出于好心,问了一句。 “胃疼。”除了额角有层细汗之外,蔻里并无异常,“等你等的。” 姚凌锁又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了。 然后他回答馆长:“不用。”一双带笑的琥珀色眼睛凝向姚凌锁,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她请。” 可姚凌锁并不想请蔻里吃饭。 “请我吃饭,嗯?” 虽然是疑问句,但用一个字结尾,一点都不像在征询他人的同意。他总是这样,很会掌控别人的节奏。 像姚凌锁这样心软又耳根子软的女孩子完全不是对手。 “……好。” 姚凌锁还了书,和馆长道完谢之后,与蔻里一起下楼。 姚凌锁对盛冲不熟,餐厅是蔻里选的,在皇家钟塔的顶层,四周高楼林立,餐厅有露天观景台,落地窗外的城市风光一览无余,满城霓虹、璀璨奢华。 盛冲是罪恶之都,也是钢铁森林,这里繁华与欲望共存。 蔻里绅士地为姚凌锁拉开椅子,男侍应走过来,放下水杯后递上菜单。 菜单只有一份,递给了女士,这是这家餐厅的传统。 “你有想吃的吗?”既然是请人吃饭,姚凌锁给足了礼貌和客气。 蔻里说随意。 “那有没有忌口的?” “没有。” 可是他看上去并不是那么不挑剔的人,姚凌锁点了菜单上推荐的招牌菜。 餐厅南面的角落里有琴师在弹钢琴,是位老先生,他弹奏的曲子很温柔,很符合餐厅的装修氛围,给人很舒适的用餐体验。 姚凌锁听得很认真。 “可以选曲。”蔻里问她,“有想听的吗?” 她摇头。 “那我送你一首。” 蔻里离座,走到钢琴师旁边,俯身与他说了什么,随后钢琴师起身让开位子,蔻里坐下,解开正装外套的扣子,抬手放在钢琴上,流畅地按动琴键。 是一首姚凌锁从没听过的曲子,不知道是不是蔻里身上的气质影响到了她对曲子的品鉴能力,除了优雅、她还听出了一丝阴郁。 她在图书馆的胡思乱想得到了证实,蔻里的确有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 一曲刚结束,侍应把菜端上来。 “祝两位用餐愉快。” 蔻里点了一瓶红酒。 弹钢琴的老先生送来一份甜点,老先生和蔻里应该是认识的,用姚凌锁听不懂的语言交谈了几句,视线礼貌地在姚凌锁身上停留了几次,之后坐回琴凳,再次开始演奏。 蔻里给姚凌锁翻译:“他说你很漂亮,说我这次弹得比上次好。” 可能是因为她喝了一点点酒,也可能是钢琴曲太舒缓放松,她话比平时多了:“上次是什么时候?” 问完她又觉得自己很奇怪,她和蔻里不是可以闲谈的关系,分明今天之前她还很畏惧忌惮他。 蔻里直视她的眼睛,里面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像各种诡谲的光糅杂在里面:“十年前,和我的母亲。” 她好像突然对蔻里产生了好奇,就在那一个瞬间里。 回到住处,已经过了十点了。 蔻里没有进屋,只送到了门口。姚凌锁去冰箱倒了一杯牛奶,转头时发现餐桌上放着一个精美的盒子,在这样的深夜里,那个盒子像潘多拉魔盒。 她不自觉地走过去,打开盒子,里面装着她在图书馆没来得及看完的《罗门庄园》和《贵族》。 ***** 她好像对蔻里放下了戒备心。 在姚凌锁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已经答应了蔻里一起去阿皮耶大道,因为lei说,今天是波多节。答应之后,她忍不住叹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的原定计划分明是两个月不出门。 她知道波多节,在书上看到过,波多节是西西戈尔土著民祈福的节日。 西西戈尔盛产一种叫做青穗的谷物,在波多节这天,当地的土著民会在大门上插一束还没有成熟的青穗。在土著话里,青穗音译为美好的祝福。 街上熙熙攘攘,很热闹,沿街都是店铺,青穗枝在各个店门上都随处可见,也有很多赶时髦的年轻人,摘下穗粒,串成饰品,佩戴在身上,街道两边就有很多卖这类小饰品的摊子,来来往往不少旅人,节日氛围很浓。 姚凌锁觉得新奇,驻足在一个小摊前。 蔻里在她后面,外套搭在手臂,黑色衬衫衬得他皮肤很白,白得像书里漂亮危险的鬼族:“想要?” 姚凌锁摇头。 她昨天听lei说,等到了天黑,要把穗粒扔进河里,才算完成了祈福,她住的地方附近都没有河。 (本章完) 551:蔻里姚凌锁番外12(四更) 她昨天听lei说,等到了天黑,要把穗粒扔进河里,才算完成了祈福,她住的地方附近都没有河。 前面突然很吵,一眼望过去都是人,姚凌锁听见了刺耳的车鸣声,人群轰散时她看见了远处的越野车,前后好几辆,在街上疾速飞驰,临近人群也丝毫没有减速,人和摊贩太多了,来不及疏散,推推搡搡,一时乱了套。 有小孩被推到在地,刚要爬起来,又被人拌到。越野车若还不减速,可能会发生踩踏。 姚凌锁没想太多,正要上前,被蔻里拉住。 “去边上藏好。” 蔻里把外套扔给了她,她下意识接住,然后看见他逆着人群跑向那个小孩。 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一个人的后背,忽略掉蔻里那双攻击性很强的眼睛后,单看他宽厚的肩膀,竟出人意料地让人安心踏实。她片刻错愕过后,退到一边,发现身边多了个人,她见过,那天从餐厅出来,就是这人开的车,他说他叫梅路。 人太多了,姚凌锁有点担心,逆着人群容易被绊倒,行走应该会很困难。 人群里有人尖叫。 越野车的车轮在即将碾过小孩之前,陡然刹住,发出刺耳声响的同时,在地上划出长长的一道痕迹。 姚凌锁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姚小姐,我们去店里等吧。”梅路突然说。 姚凌锁有些不明所以,前面被围得水泄不通,她的视线已经完全被挡住,只好同梅路一起进了一家工艺品店铺。 乱窜的人群渐渐静止下来,越野车上穿着冲锋衣的高大男人下了车,走到蔻里面前,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 蔻里眼皮都没有抬,蹲下把地上的小孩抱起来。 “蔻里先生。” 他仿若未闻,掸掉小孩身上的灰。 “抱歉蔻里先生,不知道您在这边。” 姚凌锁正在店铺里面等。 “他会不会有事?” 真善良。 这是梅路对姚凌锁的第二印象,第一印象是柔弱,太柔弱了,怎么经得住疯子的玩弄。 她甚至都认不出疯子。 不过梅路从不同情女人,伽森家族算是父系家族,女人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不会的。”他回答。 姚凌锁焦急地往外张望:“那些人看起来都不好惹。” 梅路耐心地解释:“您放心,老板能处理好。”好傻,最不好惹的没认出来。 姚凌锁还是有些担心,放下蔻里的外套,起身往外走。 梅路上前拦住:“姚小姐,您还是别出去了,外头乱。”老板那样的身份,暴乱的时候如果身边多了个女人,那就太引人注意了,搞不好又要把肖恩那个贼心不死的招来。 刚好,蔻里回来了。 姚凌锁立马问:“你没受伤吧?” 蔻里大方地张开手:“给你检查检查。” 姚凌锁不说话了,脸皮薄。 有个小孩追进店里,小孩身上背着木箱,木箱里装着各类小饰品。他怯生生打量之后,目光看向蔻里。 “谢谢叔叔。”他是来道谢的。 蔻里抬了抬他尊贵的手:“谢她吧。” 小孩又转头对姚凌锁道谢:“谢谢姐姐。” 叔叔?姐姐? 差了一个辈份。 蔻里忽然起了暴虐恶劣的念头:没关系,等以后让小姑娘喊他叔叔,在床上。 小孩送给姚凌锁一条青穗手绳作为感谢。她生怕弄坏,小心地戴在手上。 她低着头,没有察觉到蔻里盯着她后颈的视线,她低头时露出的一截脖颈又白又脆弱,蔻里磨了磨牙齿,眼神灼热:“喜欢?” “嗯。” 她太容易满足,防备又弱,长了爪子但不利,猎人的征服欲和破坏欲在一刻到达了峰值。 忍住,要慢慢来。 天黑之前,蔻里带姚凌锁去了一趟莱晤河,她摘下手绳上的青穗,洒到河里。 “你信鬼神吗?”她问蔻里。 “不信。”灯光反射进他眼里的光隐隐跳动,像夜间的鬼火,浓艳、诡谲,“若不如我的意,我遇鬼杀鬼,遇神杀神。” 姚凌锁看着她,呆住。 “吓到了?”他又笑。 她很混乱,感觉认识了两个蔻里,一个像优雅神秘的贵族,另一个像喜怒无常的恶徒。 他像极了《罗门山庄》里那个离经叛道的怪盗。 “别怕。”他温柔地安抚她,“你洒了青穗,神会保佑你。” 呵,如果青穗真能祈福的话,千百年前属于西西戈尔土著民的领地也不至于被他们这样一群外来狼群瓜分个干净。 ***** 再次和蔻里出去是一周之后,姚凌锁看完了《罗门庄园》和《贵族》,要去图书馆还书。 馆长很客气地给了姚凌锁一张可以随意进出图书馆的电子门卡。回去要经过圣德广场,蔻里问她要不要下车去逛逛,说盛冲这个季节,广场上有很多白鸽,晚上还会有喷泉表演。反正已经出来了,姚凌锁也想出去走走。 **** 蔻里是个心机boy (本章完) 552:蔻里姚凌锁番外13(五更) 反正已经出来了,姚凌锁也想出去走走。 他们下了车,步行在广场上。有街头画师在卖画,只要5西元一幅。姚凌锁坐在喷泉池旁边,让画师给她画画。 最后她花了5西元,得到了两幅画,其中一幅出自蔻里。 “你画得很好。” 她从来不吝啬赞美,夸奖的态度很真诚,蔻里的画技的确很好。 发梢遮住了蔻里深邃的眼尾:“你喜欢吗?” 她诚实地点头。 “我的荣幸。” 身后的喷泉忽然升起,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蔻里握住她的手腕,带她躲开了水雾。 她说谢谢,脸颊微红。 黄昏将近,五彩斑斓的灯藏在喷泉底下,随着飞射的泉水把夜色染成璀璨的景。 盛冲的夜竟这样美,蔻里的眼睛也很美,姚凌锁一向都很擅长发现美。 上次姚凌锁请了蔻里吃晚饭,蔻里说要回请她,就带她去了一家有餐饮服务的酒吧。 其实不太像酒吧,里面的气氛很好,并不吵闹,台上有自弹自唱的驻唱歌手。 歌手说,一个故事可以换一首歌,姚凌锁听了好几个客人的故事,有悲伤的,也有欢喜的。 蔻里喝了酒,说也想讲一个故事。 姚凌锁也喝了点儿,借着光看蔻里,光线很柔和,他像在滤镜里,那些神秘强势的外壳在这一刻仿佛都碎掉了,露出一个她以前没有见过的蔻里。 蔻里的故事很短,只有几句话。 “有一个很喜欢狩猎的猎人,她希望自己的小孩也能够像她一样,无比强悍,于是她想到了一个方法,亲自给她的小孩当人肉靶子。”他声音低沉,缓缓的,“小孩只失误了一次,后来,他成了最出色的猎人。” 歌手很喜欢蔻里的故事,问他想点什么歌。 他拨了一个号码,接着姚凌锁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他说:“就这首。” 歌名叫iknowyouknowiloveyou,是姚凌锁很喜欢的一首歌,被她设成了铃声。 她看着蔻里,眼神文静,很温柔:“你的母亲——” “当真了?”蔻里笑说,“你真好骗。” 母亲也说过,说她太容易心软,耳根子也软,很容易被人糊弄欺骗。 “那你不要骗我。”她目光澄澈,像微缩的银河嵌进深海,温温软软地让他不要骗她。 蔻里给她添满一杯酒:“你这么乖,我怎么忍心。” 姚凌锁觉得自己好像醉了。 肯定是醉了,不然怎么会有胆子在蔻里送她回住处后,拉住了他的衣角。 “蔻里先生。” 蔻里不喜欢被人称呼为伽森先生,因为伽森家太多伽森先生了,但他蔻里只有一个。 很多都叫他蔻里先生,但都没有姚凌锁叫得这么好听,叫得这么软。 “你是不是……” 她晃晃悠悠,站不住。 滚烫的掌心扶在她腰上,蔻里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拂动:“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在追我啊?” 本来不信的,慢慢地,她信了。 “你到现在才看出来?” 蔻里低头,含住她唇角,重重地吻。 不再绅士、不再循序渐进,他撕掉伪装,露出恶劣的本性,粗鲁急切地吞噬掉她所有的理智。 他是最出色的猎人。 很久,他才肯给她喘息的余地,她喝了酒,头脑昏昏,眼里含着微醺的迷蒙。 “晚安。” 她被蔻里放在了卧室的床上,然后他起身,关门离开。 次日,下了小雨,因为有风,雨滴不成型,被吹成了细细绵绵的水雾。 昨天忘记了关窗,风把雨雾吹进了窗户缝隙,窗帘被氤氲成了深色,慢慢地,地上积了一滩水,洇湿了地毯的一个边角。 姚凌锁过去把窗户关好。 她昨晚没有很醉,也没有断片,她记得很清楚,记得自己的“胡言乱语”,记得唇上的温度,记得蔻里离开时低沉的那声晚安。 早上父亲发来了邮件,又是老生常谈的那一套说辞,不要交国外的男朋友,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不要忘了做人的准则和本分…… 她突然忆起了儿时,父亲不让她穿裙子,不让吃她甜食,不让她去研学旅行,不让她学钢琴,六点半之前一定要回家,和男同学交往必须谨守分寸,不能蓬头散发,不能衣着暴露,不能大笑大闹,不能任性哭泣…… 父亲是个掌控欲很强的老学究。 来势汹汹的情绪突然占据了她整个思维,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迟来的叛逆。 雨停的时候,她给蔻里打了一通电话,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找他:“蔻里先生,和我一起玩吧。” 她忘了父亲的教诲,忘了还在避难,忘了蔻里那个罔顾法纪的哥哥,她放下书,要去交坏朋友,要去肆无忌惮,要去挥霍自由。 “好啊。”蔻里说。 之后的半个月里,蔻里带她去拍卖场,带她去赌场,去拳击场,去骑马,去缅陀峰看日出,去齐齐蓝海踏浪。 她在海边捡了很多贝壳,用贝壳做成了一串钥匙扣。 **** 静静地等着某人翻车 (本章完) 553:蔻里姚凌锁番外14(六更) 她在海边捡了很多贝壳,用贝壳做成了一串钥匙扣。 两千米的高空之上,她听见蔻里的声音。 “送给我。” 舱门开着,风很大,声音被吹散,她听不清楚。 “什么?”她回头。 蔻里突然亲在她眼皮上,然后趁她失神,抱着她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机舱。 高空跳伞,是姚凌锁做过第二大胆的事,第一大胆的事那晚那通邀请蔻里一起玩的电话。 狂乱的风在耳边呼啸,似乎要刮开她的皮肤,抽出她压抑已久的叛逆的灵魂,她闭着眼,不敢睁开。 蔻里贴着她颈边的肌肤:“送给我。”他摘下她挂在背包上的贝壳钥匙扣说,“学费。” 是教她跳伞的学费。 她依旧紧紧闭着眼睛,吵闹的风盖不住耳边的声音,盖不住她狂乱的心跳。 “姚凌锁,睁开眼。” 蔻里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 “睁开眼。” 她被蔻里蛊惑,顺从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一望无际的葱绿。 她张开手,从未这样自在,从未这样拥抱过风。 ***** 明晚,蔻里要带姚凌锁去参加面具舞会。 留声机里放着圆舞曲,蔻里在游泳池旁教姚凌锁跳华尔兹。 因为不习惯肢体接触,一开始她有点拘束,蔻里说:你可以低头,看着我的鞋。 她慢慢放松下来,把身体的支配权给蔻里。她以为养尊处优的他手会比她的还精细,可他手掌却有很多茧子。 华尔兹的乐曲缓慢轻柔,凉风习习,夜色迷离,万燧星繁映进池中,涟涟波光像美人鱼的鳞,有种明亮而又冰凉的美感。 姚凌锁学过古典舞,有一些舞蹈基础,学得很快,一次都没有踩到过蔻里的脚。 他说:“你是我教过最聪明的学生。” 她不再看他的鞋,抬起头:“你教过很多人吗?” “没有,就你一个。” 蔻里吻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乖乖地仰着头,让他亲吻,时间很久,久到她憋红了脸,慌乱地呼吸着,眼尾都沁出了水雾。 他唇上有从她那里沾来的红,被他细细舔去,像性感的、食人的妖:“我要收回刚刚的话。” 她很怕看他的眼睛,仿佛有什么拉着她下坠。 他张开的手掌能控住她整个后腰,细细一截,脆弱易折,任他箍紧:“你是我教过最笨的学生。” 不是指跳舞,是指接吻。 她还是那个问题,大胆羞怯地问:“你教过很多人吗?” “没有,就你一个。” 这一句是真的。 姚凌锁踮起脚,第一次主动回应蔻里。她曾经以为,她会按照父亲规划的路循规蹈矩地走完一生,她的伴侣会像乔舒培那样,没有轰轰烈烈,甚至没有耳鬓厮磨,交往、结婚、生子,每一步都像套公式那样完成,然而蔻里强势地挤进了她的生活,把所有轨迹都打乱。 她不知道,她已经掉进了恶魔的陷阱。 次日,伽森城堡来了一位贵客,如若不是贵客,也用不着梅路亲自接待。 贵客是位年轻的女士,女士有漂亮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分明的棱角、洋娃娃一样白皙的皮肤。 听说有好几国血统,她穿着烈焰一样红的裙子,头戴黑色的纱帽,手里的挎包上镶着圆润饱满的珍珠。 梅路正领着贵客参观城堡。 楼梯的墙壁上挂着十一幅油画,上面画的是家族的女眷。 贵客的脚步停留在其中一幅油画前:“她是谁?” 梅路告诉她:“沙丽夫人。” 画里的妇人少了一只右耳。 贵客听过沙丽这个名字:“蔻里的母亲?” 蔻里的母亲是特工出身,是个非常传奇的人。 “是的,三小姐。” 贵客是切尔德家族的三小姐,普梭。 如果说伽森家族是西西戈尔的霸主,那切尔德家族无疑是穆库林的霸主。 “带我去见蔻里。” 这是普梭这一趟来的目的。 蔻里在射击场。 岑肆去了帝国之后,他少了最趁手的人肉靶子,以至于最近都兴致不高。 查文想了个新奇的招,把人捆在转盘上。 蔻里喜欢刺激,有了点兴致,正在试枪,新来的货不趁手,重量不够轻。 普梭过来就问:“你的母亲为什么只有一只耳朵?” 这是蔻里的禁忌。 切尔德家的三小姐肯定是在家里被人宠坏了,不怎么懂伽森家的规矩。 查文仔细观察老板的脸色,老板似乎没有动气,口吻很轻松地回答:“另一只被我打掉了。” 真狠,和父亲形容的一样,但也很迷人。 普梭毫不掩饰目光,堂而皇之地审视蔻里。这个男人不止皮相英俊,骨子里有着强者的狠劲和血性,如果能把这样的人拉到脚下一定会很有成就感。 “听我父亲说,乔教授已经把东西带去了帝国。”普梭听闻过很多蔻里的事迹,她语气里充满了质疑,“你居然失手了。” “所以呢?” 蔻里看着转盘,没有给普梭正面的眼神,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我要重新考虑。” 父亲的意思是让她和伽森家族联姻。 “三小姐,你搞错了。”蔻里这才把视线分给穿着华丽的女士,“我不是被选择的那一方,你才是。” (本章完) 554:蔻里姚凌锁番外15(七更) “三小姐,你搞错了。”蔻里这才把视线分给穿着华丽的女士,“我不是被选择的那一方,你才是。” 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普梭的身体仿佛被定住,他身上有种磁场,让人不自觉地产生受困的紧张感。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被压制的、血脉沸腾的感觉,于是伸出手,手背朝上:“合作愉快。” 在穆库林,亲吻手背是对女士的尊重,也是双方达成友好合作的契约礼节。 蔻里将手里的枪转了方向,将枪口落在女士的手背,碰了一下,然后拿开。 手机这时候响了。 蔻里放下枪,脱掉射击手套,把人撂下,转身接了电话。 被晾在射击场的贵客脸色很不好:“他什么意思?” 查文不会说话,选择闭嘴。 梅路上前解释:“三小姐,我们老板不喜欢亲吻礼。” 普梭看着蔻里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他不玩女人?” 玩呀,怎么不玩。 蔻里玩得比谁都花,比谁都狠,比谁都变态。 “老板只是纯粹不喜欢亲吻。”梅路面不改色。 查文追上蔻里。 “老板,面具舞会还要准备吗?” 蔻里已经挂了电话:“为什么不?” 查文犹犹豫豫:“您和切尔德小姐不是要……”不是要联姻了吗? 蔻里笑他如此憨傻天真:“查文,那只是游戏。” 哪个是游戏?切尔德小姐?还是姚小姐? 应该是姚小姐吧。 《罗门庄园》和《贵族》、钢琴先生、波多节暴乱、广场画师、驻场歌手……这些都是事先安排,跳伞也好,踏浪也好,每一条轨迹,每一次相处,都是蔻里精心策划的攻心游戏,他何等聪明,什么都能玩透。 今晚还有一场面具舞会,舞会上将会上演一出浪漫的灰姑娘十二点在逃的戏码。 铃声打断了查文的思绪。 蔻里有两个手机,有一个专门用来和姚凌锁联系,接完她打来的电话,他吩咐查文:“舞会不用准备了。” “为什么?游戏不玩了吗?” 姚凌锁生病了。 她正在用的手机是蔻里给的,里面只有蔻里的号码,她在西西戈尔只认得蔻里。 “蔻里,你能送我去医院吗?” 她太难受了,高烧让头脑越来越昏沉,她浑身无力,用最后的力气向蔻里发出了求救。 这通电话之后,她就不省人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可是她睁不开眼睛。再醒来时,手背很凉,她正在输液,转头看见蔻里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在翻阅她用来记录阅读观后感的记事本。 他穿着做工极其讲究的西服,佩戴了绿宝石的袖扣,与他一身装扮不相称的银色短发在灯光下显得格格不入,可偏偏这样的格格不入在他身上竟一点也不突兀,疯狂与优雅并存,他身上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罗门山庄》里那个离经叛道的怪盗是个精神分裂,是个把礼教踩在脚下、不像贵族的贵族。 姚凌锁观察了他很久。 “醒了。” 她开口,声音被烧哑了:“我错过了面具舞会的时间吗?” 蔻里嗯了声:“我下次再带你去。” 礼服和面具上午就送过来了,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姚凌锁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感到很惋惜:“礼服很漂亮。” “等你好了,你可以穿着它跟我跳舞。” 姚凌锁以为蔻里不会哄人的,但他很会,她不再感到惋惜了。 蔻里给她做了粥,放了南瓜和红枣,微微的甜口。喝完粥后,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回房间继续躺着,这个过程里,是蔻里帮她提着输液袋,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 姚凌锁犹豫着如何开口,与蔻里告别。 他突然俯身,用手背碰了碰她额头,停留时间不长:“你已经退烧了。” 她突然感到慌张,往薄薄的被子里缩了缩,思维变得迟钝,忘了要提醒他该回去了。 “外面下雨了。”蔻里坐下,“我今晚不走。” 姚凌锁张张嘴,还没找到合适的话,蔻里就先开口了。 “你喜欢rose?” rose是《贵族》里的一个角色。 敲打在窗户上的雨声有点乱,与她的心跳声一样:“嗯。” “你摘抄了很多她的台词。”蔻里坐在床边,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慵懒,“你喜欢她什么?” “独立。”还有,“叛逆。”她说。 她闻到了淡淡的香味,清清冷冷的,后调微苦,像是苏合香。 她想起来了,她有个苏合的香囊,就放在衣柜里。 她恍然发觉,她发烧时那身汗湿的衣服被换过了。 “你也可以。” 她耳朵在烧,思绪混乱:“什么?” “像rose一样。”蔻里拿起柜子上的银白色面具,遮在她脸上,“好衬你。” 像狐狸,也像猫。 他俯身吻住她。 面具掉在地上,他在她身上印下自己的牙印,是领地标记。 姚凌锁骤然睁眼:“不可以。” 声音微颤,绵绵的调子,勾勾缠缠,把他心里的野兽引出来了还不自知。 她躲开蔻里强势的目光:“我生病了。” 既然生病了,那一定很容易哭吧。 蔻里摸摸她滚烫的耳朵:“我会很小心。” 姚凌锁只挣扎了几秒,然后闭上了眼睛,默许了蔻里接下来的所有行为。 他真的很小心,全程护着她输液的那只手,任由她的指甲挠着他,在他掌心小弧度地蜷缩。 异国他乡、生病、雨天,公主裙和面具,凑齐了所有的天时地利,这是最好的狩猎时机。 他一直都是最出色的猎人。 他要告诉岑肆那个蠢货,女人和爱情都不过如此。 **** 又要开始存稿的日子…… 蔻里是真狗。 (本章完) 555:蔻里姚凌锁番外16(一更) “等你好了,你可以穿着它跟我跳舞。” 本以为只是蔻里随口哄人的话。 礼服很合身,华尔兹的舞步越来越娴熟,蔻里是一位耐心很好的老师,像她这样没有天赋的学生如今也跳得像模像样。 她委婉地提醒:“你该回去了。” 蔻里已经在这边待了两天,连查文看她的眼神都开始怪异了。 “我还不想回去。” “蔻里。” 她终于不再客气地叫他蔻里先生了。 “嗯。” 姚凌锁仰起头,认真地看着蔻里:“我们是在交往吗?” 她是很传统的女孩子,需要仪式感,需要明确的归属和直白的确认。 蔻里不一样,他看上去总是那么随心所欲:“如果不是,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姚凌锁不喜欢他这样的口吻,听起来很不慎重。 舞步停下来,她低下头,有点无措,抓着蔻里西装的下摆,稍微握紧。 “不要对我用话术,也不要骗我。”她重新抬头,鼓足了勇气,温软的眼神变得坚毅,“我很好骗,但我不会原谅骗过我的人。” 她无疑是个好脾气的,性子温柔,耳根子也软,但身上却也有一股韧劲,有她的气节和风骨,好欺负,也不好欺负。 在《莫朵里小镇》里,恶罗婆的牵线人偶在诱捕小孩的时候,都会先拿出糖果,这样小孩们才不会哭出声音,人偶可以悄无声息地把他们抓进森林里吃掉。 蔻里收起了他的玩世不恭:“是的,我们正在交往。” 姚凌锁松开抓着蔻里衣服的手,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绕到他背后,抱住他:“等我下一个假期,你陪我回国好不好?” 已经做过了很亲密的事,在姚凌锁的恋爱观里,下一步是见长辈。本来的顺序也不是这样的,都是被蔻里打乱了。 “好。” 蔻里看着泳池里的倒影,思绪飘远,手指捏着姚凌锁的发梢,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圈。 “你哥哥还在找我吗?” “嗯。” “你其他家人呢?”她想多一点了解他。 “都死了。” 他的语气很轻描淡写。 姚凌锁抱紧他一点,温软的声音贴近他耳边,很轻,却很有力量:“以后我不会让你孤单。” 她那个时候有点傻,太单纯,是真的以为她跟蔻里会一直在一起,会结婚生子、白头偕老。 音乐快到尾声,渐渐平缓。 姚凌锁被蔻里抱进了屋,放在了铺着红色绸布的桌上,一旁的花瓶被他推到,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只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为面具舞会精心准备的礼服被扔在了椅子上。 “蔻里。” “蔻里。” “……”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表达,只会乖乖地叫蔻里的名字。 小孩已经进入了森林,人偶快要脱掉人皮面具了。 ***** lei说,别墅后面一眼望过去最高的那座山叫骆驼峰,小镇也因此得名,骆驼湾。 lei还说,骆驼在当地的语言里,和淑女是同一个读音,所以骆驼湾还有个别称,淑女湾。 蔻里过来得不算频繁,有时会留下来过夜,有时不会。他近来好像很忙,姚凌锁上一次见他是五天前。 别墅后面有一块面积很大的空地,姚凌锁觉得很适合种瓜果蔬菜,就让lei带了一些树苗和种子过来。 “姚小姐,先生来了。” 有外人在的时候,lei会称呼蔻里为先生。 邻居丘吉尔夫人是第一次见到蔻里本人,以往都只见过他的车。 丘吉尔夫人在家中后院种了很多苹果树,前几天摘苹果的时候碰到了给瓜果幼苗浇水的姚凌锁,丘吉尔夫人很热情,给姚凌锁送了一篮苹果与六株苹果树苗,姚凌锁回了一盒自己做的曲奇饼干。 “他是你的爱人吗?”丘吉尔夫人隔着铁网问姚凌锁。 蔻里不打算参与女士的话题,站在除草机附近,没有再往前。 丘吉尔夫人问完之后,姚凌锁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匆匆忙忙的一眼,显得有点慌乱心虚,她不确定蔻里有没有听见,迅速地点了点头,放下浇水的水壶,同丘吉尔夫人告完别,跑向了蔻里。 “你吃晚饭了吗?” 已经过了姚凌锁的晚餐时间。 “吃过了。” “我煮了银耳汤。” 这几天天气很热,姚凌锁经常会做一些甜汤,放在冰箱里凉着,等蔻里回来喝。 蔻里把人拉到身边,掸掉她衣服上沾的灰和枯叶,视线的余光掠过铁网。 “什么时候和邻居这么熟了?” “也没有特别熟。”姚凌锁说,“丘吉尔夫人人很好,在教我种树。” 银耳汤很甜。 蔻里不喜欢甜食,但姚凌锁喜欢。 “怎么了?” 从进门开始,蔻里就一直在看她。 ***** 这次存了好久,但存了挺多 (本章完) 556:蔻里姚凌锁番外17(二更) 从进门开始,蔻里就一直在看她。 姚凌锁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勺子掉进碗里,清脆地响。 他突然问:“你爱我吗?” 姚凌锁被问得猝不及防,立马低下头,把发烫的脸藏起来。 蔻里抬起她的下巴,含着笑去吻她,没有吻得这么和风细雨过。 【他是你的爱人吗?】 刚才邻居问的时候,他看见姚凌锁点头了。 他的生长环境里只有弱肉强食,他是强者,不需要爱这种无用还会让人软弱的东西,但现在他扮演的是陷进情网里的愚蠢男人。 “你爱我吗?” 在晚上的时候,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姚凌锁还是不回答。 然后他的动作就不怎么轻了。 ***** 盛冲的八月昼长夜短,蔻里走的时候天光还没有大亮,云只裂开了一个小口子,漏下来零星几缕烟粉色的晨光。 “老板。” 梅路张了嘴,又闭上了。 车是防弹的,玻璃是密不透风的那种黑,车厢内的空间不小,却依旧会让人感到压抑。车开得很慢,窗外的梧桐在倒退。 “有话就说,”蔻里闭着眼,“不要学你弟那套。” “您还要继续吗?”梅路斗胆直言,“和姚小姐的游戏。” 只是游戏。 老板一开始是这么说的,但梅路觉得这个游戏过于逼真了,老板在骆驼湾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您对姚小姐,”梅路小心地观察着蔻里的神情,斟酌再三地说,“好像很上心。” 梅路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梅路。” 听到自己的名字,梅路顿时后背发凉,从后视镜里,能看到蔻里已经睁开了的眼睛,被他看着,会让人产生一种被毒蛇盯上了的错觉,简直毛骨悚然。 “你从你弟那里学了不少坏习惯。” 比如多嘴。 “对不起老板。”梅路闭好嘴,不敢再妄自揣测了。 联姻的事定下了,会先订婚,在下个月。伽森家族即将多一位女主人,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蔻里的身边依旧会有女人。 蔻里一向喜欢身材热辣、很会伺候人、很懂分寸的女人,比如坐在他身边的这位,她漂亮性感,只倒酒,不插话。 “货已经送到普巴手里了,这会儿阿什顿估计正跳脚呢。” 说话的男人叫艾登,是西西戈尔西部的军火商。 即将和蔻里订婚的普梭小姐在切尔德家族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个哥哥,阿什顿和普巴,他们两个斗了十多年,互有输赢。 “你的事我帮你办成了,”艾登敞着衬衫,肌肉虬结,“我要的东西什么时候能给?” 蔻里背靠沙发,翘着腿,指间的烟就那样燃着:“回去等着。” 在整个西西戈尔都找不出第二个像蔻里这样的黑手党,生了一张让女人痴迷的脸、干着强盗的勾当、染最张扬的头、笑起来像个优雅的贵族。 怪不得,有那么多女人前仆后继。 艾登的目光扫过蔻里身边的女人,真是漂亮得惹眼。 蔻里收起搭在沙发上的手臂,女人立马会意,放下酒杯,坐到艾登身边,柔若无骨地贴靠上去,为他倒酒。 艾登哪还有兴致喝酒,一把将人抱到腿上,手掌顺着女人的纤腰往上。 房间里的其他人个个目不斜视,习以为常,这种都是小场面。 这时铃声响了。 蔻里没看来电:“喂。” 饮了酒的嗓子带着几分微醺的沙哑,他倒是好兴致,端着手看别人的春宫。 他从容地应付着电话里的人:“在忙。”挂了电话,他起身,留下一句:“慢慢玩。” 梅路随蔻里一起离开。 车停在酒吧门口。 梅路坐进主驾驶:“老板,是回上西吗?”伽森城堡在上西区。 “嗯。” 梅路认真开车。 老板有两个手机,铃声不一样,其中一个手机只有一个人会打过来,老板不需要看来电。 车开到半路,老板重新下了指令。 “调头。” 骆驼湾在上西区相反的方向。 ***** 姚凌锁刚洗漱完,听见院子里有声音,她披了件衣服,把楼梯的灯全部打开,下了楼。 蔻里刚好从玄关进来。 看见他,姚凌锁有点意外:“你不是在忙吗?” 他脱掉外套,摘下价格昂贵的袖扣,随手扔在姚凌锁买来放钥匙的编织篮里:“有人说想我了。” 姚凌锁脸皮薄:“我没有。” 她刚刚在电话里只说了两句话—— 【你睡了吗?】 蔻里说:在忙。 她回:【你早点睡。】 “你吃饺子吗?”她有点僵硬地转移话题,不习惯蔻里直白的示爱方式。 蔻里并不想说话,只想解痒。 (本章完) 557:蔻里姚凌锁番外18(三更) 蔻里并不想说话,只想解痒,把她拉进怀里,托住腰抱到柜子上,低头吻了一会儿唇,就不耐心地去扯衣服。他刚碰到她锁骨,她别开脸,伸手推了他一下,力道不小。 “你先去洗澡。” 她皱着眉,情绪全写在脸上。 蔻里也不气,顺着她,脱掉衬衫,丢在地上,光着上身去了浴室。 他的衣服上有香水味。 姚凌锁去把衣服捡起来,扔到阳台的竹篓里。她在阳台站了一会儿,然后去厨房,把冰箱里的饺子拿出来,倒上水,开了火,接着去楼上,帮蔻里拿了衣服,放在浴室外面的柜子上,再回到厨房,水已经烧热了,她把饺子下进锅里。 饺子浮上来后,她又往锅里添了一次冷水,怔怔地盯着边缘那一圈慢慢冒出来的小水泡。 蔻里过来了她也没有察觉到。 “想什么?” 水加得有点多,水泡冒出了锅沿,她手忙脚乱地关了火:“没想什么。” 她很不擅长说谎,会习惯性地低下头,转移视线,甚至还会摸摸耳朵。 蔻里来到她身后,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很细一截,对他来说轻易能折断,柔弱得不行:“刚刚去应酬了。” 他在解释身上的香水味。 姚凌锁嗯了一声,眉头松开,嘴角浅浅地弯了弯。 真好哄。 ***** 岑肆来盛冲了,下午两点下的飞机,从机场出来,他上了一辆商务车。上车之后,他一直在打电话。 车开得很快。 岑肆看了一眼车窗外:“你走错路了。” 主驾驶的司机没有回头:“没走错。”他踩了油门,车速加快,“斯特先生。” 只有伽森家族的人才会称呼岑肆为斯特先生。 商务车的后面还跟着两辆车,岑肆知道是谁的意思,没打算跳车,挂掉了手机,闭目养神。 半小时后,三辆车前后开进了伽森城堡。 不用人请,岑肆下车之后直接去了三楼,三楼有个拳击台,蔻里不在射击场发神经的时候,通常会在那里。 岑肆推门进去,看见两个陪练倒在地上。 “是你放的假消息?” 他得到消息,是来抓岑永青的。 蔻里咬开拳击手套上的魔术扣,一身的汗,湿透了的衣服贴着胸腹的肌肉,他摘掉手套,接过梅路递来的毛巾:“谁让你不接我电话。” 岑肆回帝国之后就把蔻里列入了黑名单。 蔻里还是老样子,是个既恶劣又有恶趣味的疯子,做事情只凭心情,不考虑别人的死活。 “我跟你已经没有雇佣关系了。” 蔻里隔着拳击台的铁网,笑着看岑肆:“你真无情。” 岑肆从来不觉得他跟蔻里能有什么狗屁情,没死在蔻里手里是他命硬,互相喂子弹的关系谈什么情,岑肆懒得浪费时间,掉头就走。他把后背露出来,就算蔻里从后面给他一枪他都不奇怪。 “来都来了,陪我见个人。” 这个口气,又是要玩弄谁了。 岑肆停下脚:“见谁?” 蔻里走到他面前,抱着手挡住路,神色竟有几分洋洋得意:“我的新玩具。” 玩具。 这个时候的蔻里就是这么定义姚凌锁的。 蔻里以前也给岑肆展示过他的玩具,比如东部军火商头目的头盖骨、药物注射后像条狗一样在地上爬的中洲武装头领、最烈最难驯的那匹纯种马的幼崽。 他一直都是这样,又疯又神经。 岑肆对他的玩具毫无兴趣:“你真无聊。” “老板。” 查文慌慌忙忙地跑进来,见岑肆也在,压低声音,走到老板跟前汇报:“姚小姐来了。” 一个小时前。 姚凌锁出门,去爱伦巴古图书馆借书,她没有国外的驾照,是lei送她过去的。 她出示了电子门卡之后,一位身着馆内制服的女管理员带她到了三楼,馆长亲自过来接待她,问她要了借书的书单。 那位女管理员端来一杯水:“馆长去取书了,您在这稍等一会儿。” “有劳了。” 女管理员放下水杯,弯腰的时候工作牌挂到了杯子,她急忙去扶,水还是洒了出来。 桌上有抽纸盒,她赶紧地抽出几张,手忙脚乱地擦掉姚凌锁手背上的水。 “对不起女士。” 姚凌锁摇了摇头:“没有关系。”手中被塞了一个纸团,她把手放到桌子下面,“麻烦你再帮我倒一杯。” “好。” 女管理员去倒水了。 姚凌锁小坐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本书没有写进书单。” lei说:“我去帮您说一声。” “我自己去吧,来了这么多次还没有好好逛过。” lei没有跟着,姚凌锁穿过几排书柜,走到最里面视线盲区的地方,她回头看了看,没有旁人,这才打开纸条。 纸条上面写着:三楼b4区。 是帝国的文字。 她把纸条撕碎,分几处藏进书柜的角落里,避开正在整理图书的管理员,来到b4区。 长排书柜的尽头站着个人,背对着她。 “是你吗,舒培?” 那人转过身来,右脚微跛:“好久不见。” (本章完) 558:蔻里姚凌锁番外19(四更) 借完书,姚凌锁回了骆驼湾,车停在门口,她下了车,站在原地,四处看了看。 “蔻里说,暗中保护我的人都在这附近。” “是的,姚小姐。” “能让人出来一下吗?” lei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对面的房子里走出来一个人,姚凌锁见过,是梅路的弟弟查文。 梅路和查文应该不是同父同母,他们肤色不一样,性格也不一样,梅路稳重深沉,查文藏不住话,有点急脾气。原本保镖这种活用不着查文亲自来,但最近老板很反常,一天一个心情,来保护姚凌锁的人一波换一波,总之就很反复无常。 “带我去见蔻里。” 看姚凌锁的表情像是有要紧事。 查文给老板去了个电话,但老板没接,他思索一番,把人带去了城堡。 见到蔻里,姚凌锁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住这么大的城堡,有这么多的保镖。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就像一开始认识蔻里时那样。 “现在来问是不是有点晚?” 蔻里站在拱形门外的阳台上,身后是大片深红色的余晖,汗湿的上衣被扔在了地上,那些她曾经在晚上摸到过的疤痕像刚烙下的印子一样,带着烫人的温度映进她眼里。 她之前从不过问蔻里的过往,可是现在她忍不住去想,他以前都做过什么,会留下这样的伤疤。 “在尼亚拉多为什么找上我?” “我说过,报恩。” 这套说辞姚凌锁从来没信过:“因为乔舒培?” 风把蔻里额头上银色的碎发吹开,眼睛完全露出来,深邃、锋利:“你见过他了?” “因为乔舒培是乔泰山的儿子,所以你才找上了我?” 不是询问的口吻,她是在质问他,一把温温软软的好嗓子居然也会咄咄逼人。蔻里知道她为什么反常了:“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不心虚,他从容得很,就好像搞鬼骗人的不是他。 “你先回答我。” “乔舒培早被人盯上了,他连自己都保不住,有什么能耐保你。”蔻里走过去,牵起姚凌锁的手,把她攥紧的手指掰开,揉揉她掌心被指甲掐红的那一处软肉,“我要是不出现,你只怕连渣都不剩了,我是在帮你,也是在帮他。” 她甩开蔻里的手:“打断他的腿,也是帮他?” 乔舒培的父亲乔泰山是生物科学界的领袖人物,因为一项研究成果,被很多人盯上了,包括蔻里。 乔泰山一心只想回帝国,用他的研究成果报效祖国,为了阻止他回国,在尼亚拉多留学的乔舒培被人盯上了,姚凌锁作为乔舒培当时的女友,周边不知道有多少双蠢蠢欲动的眼睛。 这件事上,蔻里还真没说假话,他的确是报了个恩,难得做了件好事,又是送花又是陪上课,他出现得勤,那些豺狼们自然不敢从他嘴里抢猎物。 乔舒培还算自觉,主动分了手。 至于腿,是蔻里打断的,但打得还是太轻了,不然乔泰山怎么敢摆他一道,拿个假的数据来糊弄他。 蔻里有点后悔,应该弄死乔舒培那个书愣子。 “蔻里,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他答非所问,不折腰不低头,不屑解释,也懒得再演,没有半点反省的意思,抚摸着她的脸:“我对你不好吗?” 带她跳伞,给她弹琴,教她跳舞,他为数不多的那点耐心可全给了她。 她抓住他的手臂,重重推开,踩着地上他的衣服,转身离开。 【我很好骗,但我不会原谅骗过我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蔻里突然就想起了姚凌锁之前说过的句话,火气顿时上来,几步追上去,一掌扣住她的腰,把她拽回自己身边。 “我没让你走。” 小姑娘一抬头,眼泪砸在了蔻里的手臂上,烫得他愣在了当场。 她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骗子。” 连狠话都不会说,拿什么跟他拗。 但等蔻里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了,他用指尖捻了捻手臂上的那滴泪,凉了。 他突然很渴,想发泄,想闻一闻血的气味。 岑肆靠在门口,看了一出好戏:“她就是你要带我去见的……玩具?” 蔻里路过茶几,捡起杯子,捏碎了握在手里,他大步上前,摁住岑肆的肩膀,把玻璃碎片抵在他腹上,两人的血瞬间混在一起。 “戏看够了吧?” 岑肆难得勾了下嘴角,心情别提多爽。这种时候不多见,蔻里越气,他看得越开心。 蔻里盯了他几秒,突然松手,扔掉碎片,看了一眼虎口被割破的伤口,神色恢复:“给斯特先生准备房间。” 这是要扣人的意思。 等蔻里出去,岑肆拨了通电话:“帮我查个人。” (本章完) 559:蔻里姚凌锁番外20(五更) 姚凌锁在网上订了回尼亚拉多的机票,她担心连累家里人,不敢贸然回帝国,只能先回学校。 她收拾好行李下楼,楼下蔻里正在准备晚饭。 晚饭是外送过来的,他一样一样倒出来,擦干净盘子边缘沾到的汤汁,重新摆盘,那些盘子是上次他们一起去买的。 “过来吃饭。” 姚凌锁站着没动。 天已经黑了,蔻里没开灯,用火柴把餐桌上的蜡烛点燃:“你上次说喜欢这家餐厅的帝国菜,明天我让那个厨师过来,以后就专门给你做饭。” 他像往常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应该不会辩解,也没什么可辩解的。姚凌锁拉着箱子,直接往外走。 蔻里没拦她,拉开椅子坐下,将手机放在桌上,不急不慢地点开一段视频。 然后姚凌锁就听见了乔舒培的声音。 “我父亲知道我在这边,领事馆的人马上就会过来。” 视频里传来一阵杂音。 乔舒培惊慌大喊:“你们要带我去哪?” 接着手机的屏幕被按灭掉了,蔻里拿来开瓶器,一圈一圈地旋着酒塞:“腿还没好呢,就跑这么远,也不怕留下病根。” 啵的一声。 木塞被拔出,酒香溢出来。 姚凌锁从门口走回来,低声央求:“蔻里,你放了他。” 是她错了,她没有分清和她跳舞、与她共枕的是人还是鬼,她错把《莫朵里小镇》当成童话,吃了恶罗婆人偶的糖果,这都是她的错。 “在盛冲,没有我点头你哪里都去不了。”蔻里倒好酒,走到姚凌锁身边,握住她的手,把行李箱接过去,用很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聪明一点,乖一点,想清楚这个时候应该要怎么做。” 她被吓得脸色发白。 他想安抚她,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脸,她就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怕我?” 她咬着唇不说话。 蔻里轻声在她耳边说:“好好忍着,别让我看出来。”他笑了笑,“去吃饭。” 《贵族》里讲的从来不是西方贵族,是闯进那片土地后把所有人都同化的恶徒。他们杀伤抢夺,没有底线,他们随意将人踩在脚底下,剥夺他人的自由和意志。 这才是蔻里的本性。 晚饭后,蔻里留下来过夜。他洗完澡回房,看见电脑正开着,姚凌锁听见声音,立马合上电脑。 一看她就是从小乖到大,没做过坏事的,一点都不懂掩饰。 蔻里走到她身后,压低身体靠近她,她浑身僵硬,一动不动,电脑被重新打开,页面还停留在搜索的界面。 “在查我?” 姚凌锁今天才真正认识到蔻里的姓氏。 他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自己坐下,放她在腿上,将毛巾塞进她手里,牵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头发上:“网上的资料不全,你要是好奇,可以直接问我。” 她固执地跟他犟,不给他擦头发,手僵着不动,怯怯地小声抗议:“我不想跟你在一个房间。” 之前很多令她疑惑的事情现在都想明白了,越明白就越怕他,她长到这么大,遇到的好人居多,没有碰到过像蔻里这样手上沾过血的人,乔舒培还没养好的腿不就是先例。 毛巾掉在了地上。 蔻里抓着她的手,蹭自己的头发,不像他这个人,他的头发很软:“不在一间房怎么行,宝贝,你还得跟我在一张床上。” 姚凌锁还没来得及推开,就被抱了起来,脚离了地,身体摔进柔软的被子里。 蔻里抓住她的脚踝,把她拉过去。 她一着急,伸手挠破了蔻里的脖子。 他分开她乱蹬的双腿,压着,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红痕:“你刚刚不是查了伽森家族吗?” 她急得红了眼睛。 “有没有查到伽森家族是做什么起家的?” 没查到。 不知道伽森家族是如何只手遮天的,网上连一句真话都查不到,越查不到其实越能说明问题。 蔻里好心告诉她:“是强盗。” 姚凌锁彻底绝望了,闻着他身上与她一样的苏合香,心里酸涩不已:“不是你哥把我劫来的,是你对吗?” 她见过那位肖恩先生,看上去是冲动易怒的人,没有蔻里这样深的城府,也没有蔻里这样精的手段。 “是他劫的,”蔻里一边吻她,“我让他劫的。” “为什么?我早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地骗我?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就算蔻里没有说谎,接近她只是为了把她从乔舒培身边带走,但后面那些事情呢?为什么要带她去图书馆,为什么要给她弹钢琴,为什么教她跳舞,为什么给她讲猎人和他母亲的故事。 他说:“要你陪我玩。” (本章完) 560:蔻里姚凌锁番外21(六更) 他说:“要你陪我玩。” 他太无聊了,想要的一切都能轻易得到。 次日。 lei没有过来打扫卫生,来的是另一位女士。 姚凌锁一整天没开口,临到傍晚,才问了一句:“为什么换人?” “她犯了错。” 蔻里今天不忙,十分有闲情逸致,坐在窗户边,借夕阳的光,读她昨日刚借回来的书。 她挑了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你会惩罚她吗?” “会。” “可不可以别惩罚她?” 他甚至都没有考虑一下:“不可以,我不接受求情。” 犯了错就得受罚,这是伽森家百年来的规矩,以前没有过例外。 蔻里合上书,把椅子转了个方向,盯着低头不语的那个小脑袋看了十几秒。 是在坐牢吗?她这副表情。 他把先前从她那里要来的钥匙扣扔到桌上,这是除了枪之外,第二样他随身带着的东西。 “这东西你好好保管,如果将来你犯了错,就用它来求我,但只能用一次。” 扔完话他就走了,免得自己收回被夕阳晒得头脑发热时说的话。 姚凌锁起身过去,把钥匙扣捡了起来。 那天之后,她就不怎么说话了,但也不反抗,蔻里还和以前一样,偶尔过来,他开始热衷给她送东西,有便宜的小玩意,也有昂贵的首饰。 “今天在家做了什么?” “胃口不好吗?怎么瘦了。” “明天我有空,想不想出去玩?” 不管他说什么、问什么,姚凌锁都不理不睬,一句话也不说。她想,她都这么无趣了,他会腻的吧,会放过她吧。 她做不了他称职的玩伴。 这天,他把睡着的她叫醒,说他拍到了一条很漂亮的宝石项链,抱她坐起来,给她戴上。 “喜欢吗?” 宝石凉凉的,贴在皮肤上。他的手也凉,明明还在夏季。 她故意不说话,扮演一块没有意思的木头。 “很衬你。”蔻里摸了摸她的脖子,修长的手指摩挲而下,拂过曲线分明的锁骨,动作突然停下。 “乔舒培有没有亲过你这里?” 她往后躲。 蔻里捏住她的后颈,指腹摩擦着她锁骨的皮肤,像是要擦掉什么,很用力,将那柔嫩的地方磨得发红,他抬起她的下巴,整个人欺身而下:“你们交往的时候,到哪一步了?” 姚凌锁见识到了,什么叫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就算下一秒他掐死她,她都不觉得奇怪了,很怕,想要逃离,她握住蔻里的手,壮着胆子跟他讲条件:“我陪你玩,等你腻了,能不能放了我跟乔舒培?” 他吻了吻她这张专门惹怒他的嘴:“今天晚上,我要你主动。” 她犹豫了一会儿,下床去关灯。 他说:“不准关。” 然后灯没有关。 他看她看得一清二楚,只有被他弄疼了她才会发出一丁点求饶的声音。 看着温温柔柔的,怎么比他驯过的任何一个猎物都要倔。 “姚凌锁,你爱我吗?” 他最近经常问这个问题。 她满眼都是怨恨:“你骗我。” “嗯,我骗了你,那你知道之前爱我吗?” 岑肆有个蓝宝石戒指,宝贝得不得了。 蔻里想要,不是因为有多喜欢,就是见不得岑肆那么珍惜一样东西。他们是同类,都是疯子,是不受束缚、玩弄规则的人,岑肆凭什么有例外,凭什么会为一个人而有所不为,所以他就抢那个戒指。他们动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那一次闹得最疯。 蔻里见过岑肆偷偷亲吻戒指上的蓝宝石,那颗蓝宝石应该是某个女人送的。他就给岑肆罐药,锁进笼子里,然后把最漂亮的女人扔进去给他解渴。 他端坐着在外面看戏,看岑肆苦苦挣扎。 为了保持清醒,岑肆还划伤了自己。 “你在坚持什么?” 蔻里觉得岑肆愚蠢至极。 “你不会懂。”岑肆在笼子里嘲笑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爱你,也没有一个你爱的人,你真可怜。” 可怜? 笑话,蔻里嗤之以鼻,他要什么没有,怎么会可怜。 “爱不爱我?”他掐着姚凌锁的腰,手劲很大,恨不得折断它。 她疼得一直落泪,可这样都不服软。 “不作数了,之前说的全都不作数,我不跟你交往了,我讨厌你,我后悔帮过你,后悔认识你。” “一点都不乖。” 她一直落泪,但就是不哭出声,很能忍。 ***** 凌晨四点,泰森衣服都没穿好,就被梅路拽上了车。 “蔻里先生伤得很重?” 这么急急忙忙,泰森以为是蔻里受了伤。 梅路把车开得要飞起来:“不是。” “那是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 (本章完) 561:蔻里姚凌锁番外22(七更) “那是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 当泰森看到床上意识不清的东方女孩时,当场惊住。他在伽森家工作了近二十年,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蔻里只穿了件浴袍,站在床边,紧紧盯着床上的人:“给她退烧。” 室内的窗户紧闭,房间里有很重的烟味。 泰森扫了一眼女孩脖子上的痕迹,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赶紧放下带来的急诊药箱,也没有多想,伸手去掀被子。 “让女护士来。” 蔻里阴着一张脸,想杀人。 泰森颤栗地收回手:“来得急,没带护士。” 蔻里转头对梅路说:“让lei过来。” 趁这段时间,泰森先用电子体温计给人量了体温,配了退烧药,整个过程他都很紧张,因为蔻里从头到尾都站那里。 “头发怎么还是湿的?”泰森不确定是不是病人流了太多汗。 蔻里不出声,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 一个小时前,他把姚凌锁带去了浴室,浴缸里的水到后面都凉了,头发就是那时候弄湿的。 当时她说了句疼。 他咬破了她手臂的皮肤:“不疼你不会长记性。” 直到他发现她浑身滚烫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泰森到中午才离开。 姚凌锁醒过来的时候,夕阳已经照到了窗台的书桌。 “姚小姐,您醒了。” lei守在床边。 姚凌锁看到她,先是愣了愣,坐起来:“你来了。” lei嗯了声:“蔻里先生去了穆库林。”沉默了片刻,lei解释,“是有急事。” 姚凌锁不问蔻里的事。 lei也不好多说,把一直温着的粥端过来:“您喝点粥吧。” 姚凌锁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小半碗。 “姚小姐,蔻里先生其实——” lei的话还没有说完,姚凌锁已经转过身去了,她一点都不想听见蔻里的名字。 次日的晚上,丘吉尔夫人送来了一盒苹果派。姚凌锁吃了两个,剩下的都扔进了垃圾桶。 lei拿了药进来,扫了一眼垃圾桶:“不合您的胃口吗?” “嗯。” 输液架就在床边,里面还有半袋。 姚凌锁喝了药躺下,输液的那只手枕着一只热水袋:“我想洗澡,这个什么时候能输完?” “大概半小时。” 半小时后,姚凌锁洗了冷水澡,后半夜,她又开始低烧。之后两天,她的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穆库林和西西戈尔只有一个小时的时差。 梅路外出回来:“老板,阿什顿昨晚去了玫瑰庄园,应该很快就会有动作。” 套房朝南的那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六十七层楼高,接天连云,自上俯瞰,楼下的车水马龙都渺小如蝼蚁。 蔻里朝下俯视。 梅路不确定他刚才的话老板有没有听进耳朵里,上前:“老板。” “打个电话问问。” “打给肯尼吗?” 肯尼是玫瑰庄园的主人,也是伽森家族养在外面的家犬。 蔻里略微回头,余光望去:“打给lei。” ***** 西西戈尔,盛冲。 lei在楼下接电话,事无巨细一条一条汇报:“已经用过晚饭了。” “姚小姐没有胃口,吃得不多。” “今天早上有点咳嗽。” “中午量了体温,三十八度。” “现在已经退下来了,泰森先生刚回家,晚点再过来。” 汇报完,lei挂掉电话。一开始电话里是梅路,后来换了老板蔻里。 今天天阴,没有日头,姚凌锁在窗边放了一张摇椅,她躺在上面,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看到一半的书被放在了手边,她眼睛无神,看着外面厚厚的云层。 垃圾桶里全是碎纸,是她摘抄的rose的台词。她在反省,不应该学rose叛逆,她突然很想念严厉刻板的父亲,不知道他在帝国是否一切安好。 lei过去:“是蔻里先生打来的。” 姚凌锁从摇椅上起来,回二楼的房间。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lei拿了药进来。姚凌锁很配合,就着水吞了药片,桌上lei准备的、用来解口的糖没有被动过。 等门关上了,姚凌锁起身,去了浴室,吐掉含在嘴里的药,放冷水,洗澡。 十一点左右,她又开始低烧。 泰森很头疼。 姚凌锁嗓子都烧哑了:“我很难受,需要去医院。” 泰森开始担心她会烧坏脑子,考虑再三:“我先给蔻里先生打个电话。” 得到了准许后,姚凌锁被送去了泰森就职的私人医院。 她需要拍片子,检查肺部,因为她一直咳嗽,而且跟医生说头很疼,快要炸开了。 她独自一人进了放射科的房间,门关上,她躺到推床上面,这时走过来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士。 “姚小姐,船已经在码头等你了。” (本章完) 562:蔻里姚凌锁番外23(八更) “姚小姐,船已经在码头等你了。” 姚凌锁坐起来,看了看对面的铅化玻璃,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她神经紧绷,问那位男士:“乔舒培呢?” “你放心,乔先生已经安全了。” 之后,姚凌锁搭乘货梯离开了医院,有车在地下车库等她,车上有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后座的车玻璃是双向不可视,与主驾驶隔着挡板,她看不到外面的路线,直觉离市区越来越远。 车开去了巴塔码头,一下车,咸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姚凌锁由人领路,登上了一艘客船。 船上很安静,没有其他旅客。 她的心跳到嗓子眼,神经全程绷着,手心出了很多汗,很快她就自由了。 她推开一扇门,眉头只松开了一秒,重新紧蹙,逆着光,她看见了一个高高的身影,还有那一头极具代表性的银色短发。 “玩够了吗?” 美梦戛然而止。 蔻里转过身来,对家里在逃的小公主笑了笑:“玩够了就跟我回去。” 姚凌锁如坠冰窖。 他不是应该在穆库林吗? “姚凌锁。”他总喜欢连名带姓地叫她,温柔哄骗,像逗弄宠物的口吻,“你怎么这么单纯,谁的话都信,我要是不来接你,你这条小命今晚就要丢在这里了。” 姚凌锁不是谁的话都信。 蔻里去穆库林的第一个晚上,她隔着铁网见了一个人,那人是丘吉尔夫人带来的,她自称是蔻里的未婚妻。 她说:“我可以帮你离开。” 姚凌锁起初是不信她的,蔻里的未婚妻肯定也不是普通人,而且大概率不会是良善之辈。 第二天,丘吉尔夫人送来了苹果派,苹果派里面藏了乔舒培的亲笔信。 姚凌锁认识乔舒培的字迹,他说他父亲已经委托了一家叫goldenworld的安保公司的人来接他,两天后就能离开。 于是姚凌锁决定赌一把,虽然蔻里的未婚妻人品不可信,但蔻里更无耻恶劣。 眼下他这副久等了的表情,明显是早有准备,他不仅没有中途阻止,还兴致勃勃地看她白忙活。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真的,她好少生别人的气,但蔻里总让她气到想骂人。 蔻里不仅不生气,还觉得新鲜,笑着逗好脾气的兔子咬人:“就你们那点伎俩。” 姚凌锁不想跟无耻的人说话,转身往船外跑。一出客舱,她立马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甲板上有很多人,地上有两个麻袋,麻袋里的物体在动。她看到有人手里拿着枪。 “他们在做什么?”她的脚再也挪不动,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袋子里面有血渗出来,里面是人。 她艰难地移动脚,眼睛突然被遮住,后背贴着一具滚烫的身体,她甚至能听见蔻里的呼吸声,就在她的耳边。 他说:“别看了。” 袋子里面是那位三小姐安插在他这边的人,这艘船也是她安排的,当然了,三小姐可没那么好的心,会把人活着送回帝国。 海风的声音很嚣张,狂乱地刮起浪花。 蔻里更嚣张,残忍地下了命令,他说:“处理干净。” 姚凌锁被他的掌心遮住了眼睛,她看不见,只听见水声,哗的两声巨响。麻袋被扔下去了,活生生的人,也或许已经死了。 把人扔进海里喂鱼这种桥段她在《罗门庄园》里看到过,是那个时代残暴的酷刑。她推开蔻里的手,趴在栏杆上,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蔻里伸手去拍她的后背,她立马机警地回头,打掉蔻里的手:“别碰我!”她浑身都在发抖,“你的手脏。” 蔻里以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他有足够的理由让姚凌锁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伽森家族的族徽是普渡罗神像。老爷子曾经说过,只有神能审判他,世人不能。 而现在,一个女人批判了他。 他该除了她,不是吗? 他转过身去,吩咐梅路:“带她回去。” 她还不知死活地问:“乔舒培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回了冷冰的两个字:“死了。” ***** 姚凌锁是被蔻里抱下船的,她整个人意识不清,昏昏沉沉间还不忘记挣扎。 之后她病了两天,这两天蔻里没有出现,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几乎不下床,整日整日地躺着。 lei劝她:“姚小姐,您别再和老板犟了。”lei是旁观者,反而更清醒,“您顺着他一点,等他腻了,会让您回去的。” 姚凌锁摇头:“他会杀了我。” “不会的。”lei很肯定。 “我觉得他会。”她已经见识过了,蔻里有多丧心病狂,“他是很坏的人。” (本章完) 563:蔻里姚凌锁番外24(九更) 伽森城堡,连续两天,蔻里没有出门。 梅路越来越捉摸不透他的想法:“老板,穆库林那边可以收尾了。” 楼梯的墙壁上挂着伽森家族每一任女主人的画像。 蔻里看着少了一只耳朵的、沙丽夫人的油画,这是他的生母,一个特工出身的叛徒,他的枪法就是她教的。 他给姚凌锁讲的那个故事是真的,为了教他射击,沙丽夫人用自己当靶子,他只失误了一次,打掉了她的一只耳朵。 姚凌锁说得也没错,他的手的确很脏,他出生在了肮脏的伽森家族,他身体里流的每一滴血都是脏的,他总问姚凌锁爱不爱他,他其实一点都不需要爱,他的父亲、母亲、手足都是这么教他的。 外面有人在叫喊。 “我要见蔻里。” “让我进去,快让我进去!” 是切尔德家族的那位三小姐。 蔻里抬了下手。 普梭被放进来,冲到蔻里面前:“联姻只是诱饵,你根本没想过跟我合作。” 一个连亲手礼都不接受的人,怎么会想要一个未婚妻。这一切,都是蔻里拓宽版图的手段。 “我不喜欢跟人合作,”蔻里站在台阶上,后面浓墨的油画仿佛都失了颜色,“我只喜欢吃独食。” 普梭现在才发现她当初有多天真,竟妄想把这样的人踩在脚下,她冷笑:“谢谢你给我上了这一课。” 她刚转身,又被叫住。 “三小姐。” 蔻里好像闲谈似的:“那晚巴塔码头的船是要开去哪里?” 那晚,普梭没打算让姚凌锁活着下船。她吞咽了一口,不自主地结巴:“帝、帝国。” “是吗?” 之后,他没了后文。 五分钟四十八秒后,一辆吉普车在距离伽森城堡两千米附近发生爆炸,一声巨响,车毁人亡。 如果有地狱,蔻里一定会下到最下面一层。 晚上,他去了骆驼湾。 房间里的主灯没开,桌上放着的食物没动过,lei在电话里说,原本放在床头的、他挑的星星夜灯被姚凌锁“不小心”摔碎了,换了一盏很普通的台灯。 他坐到床边,姚凌锁背对着他躺着。 “lei说你不肯吃药。”他好脾气地哄她,“不要惹我生气好不好?我今天心情很好。” 她动都不动。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她那截白嫩的后颈更脆弱了。 “我不喜欢经常闹脾气的女人,你像之前那样不好吗?我会对你很好,你好好留在盛冲,等你病好了,你可以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你不是还想念书吗?学校我已经给你找好了。” 她突然转过身来。 他心情大好,俯身去亲吻她:“我不会跟别的女人订婚。”他已经让了很大的一步,想了想,还可以再让一步,“如果你想订婚——” 一把匕首抵到了他腹上。 还以为她胆小温顺,看来是他低估了她。 “放我走。” 匕首是姚凌锁住进来的第一天藏的,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才用上。 她分明很怕,眼睫毛都在发颤,但有一股子豁出去的勇气。 蔻里轻轻松松捏住了她握着匕首的那只手,一成力气都没用到:“就你这个力道,”他托着她的腰,让她坐起来,好好教她,“以后要是碰到歹徒,不要反抗,更不要拿刀,惹怒了对方你只会更惨。” 姚凌锁右手动不了,改用左手去握匕首,可是手柄太短,她又莽撞急切,手指直接抓到了刀刃,疼得她皱了下眉,却没松手。 蔻里的脸色终于阴下来:“松手。” 她的手指在流血,还不肯松手。 蔻里想把匕首抢过去,只是她握着刃,他不好抓她的手,怕伤口加深,投鼠忌器,他就只能去扯她的手臂,还不敢太用力。 她拗得很,就是不松手,推搡的时候,她身体失重,整个人往前栽,蔻里出于防御本能,伸手去擒她的手,可想到刀刃还被她握着,他下意识收回了手。 她失去重心,整个人,连同那把匕首都倒向了蔻里,刀尖狠狠扎进了他的胸口。 他的左手还扶在她腰上:“姚凌锁,这样玩就没意思了。” 姚凌锁猛地缩回手,脸都吓白了:“我、我不是……” 她不是故意的,她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 她终于哭出声,害怕极了。 蔻里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直接拔了匕首,扔在地上,血溅出来,在黑色的衬衫上洇开了一大片,他丝毫不在意,起身去拿毛巾,扯过姚凌锁的左手,用毛巾包住上面的伤口。 “就这么想走?” 她还在哭:“你在流血。”她慌张无措地握着毛巾,按住他还在流血的伤口,“快叫医生来。” (本章完) 564:蔻里姚凌锁番外25(十更) 她还在哭:“你在流血。”她慌张无措地握着毛巾,按住他还在流血的伤口,“快叫医生来。” 毛巾很快被血浸湿了。 她不知道自己刺中了哪里,血一直不停地流,她忍不住想,他会不会死,她手上全是他的血。 “梅路!梅路!”她冲门口喊。 蔻里却扯开她的手,根本不管身上的伤:“去把那个钥匙扣拿来。”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地听从,下了床,把抽屉里的钥匙扣拿出来。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如果将来你犯了错,就用它来求我,但只能用一次。 “姚凌锁。” 游戏失败。 他认输。 他把她拉到近在咫尺的眼前:“求我吧。” 就这一次,不论她求什么,他全都答应,不论是什么。 她眼神悲切,不知道是在为了什么伤心:“我求你,让我走。” 真笨。 她其实可以求他去死。 “好。” 蔻里答应了。 可姚凌锁还在哭。 他本来很生气,现在很烦躁:“别再哭了。”他满手都是血,给她擦眼泪,越擦越脏,“乔舒培没死。” 乔泰山委托了goldenworld,普梭的人去劫人之前,乔舒培已经被带走了。 蔻里换了另一只干净的手去擦姚凌锁的脸:“现在开心了吗?不要再哭了。” 之前挺喜欢看她哭的,这会儿不想看。 他抓过她的手,她已经不流血了,他下了床,因为失血过多头有点昏,脚步踉跄,去打开门,梅路刚上来。 “把她送回尼亚拉多。” 梅路看到蔻里一身血,心都快跳出来了,他怎么都没料想到,蔻里会被一个女人伤成这样。 不仅如此。 姚凌锁离开的时候,红着一双眼,对蔻里说了最后一段话:“不要找我,不要去打扰我的家人,我希望你和你的那些货永远都别出现在帝国,我会忘记你,你也忘记我。” 她一次都没回头。 门关上,蔻里倒下。 “老板!” 那一刀刺得很深,蔻里昏迷了六个小时,手里一直攥着姚凌锁留下来的那个贝壳钥匙扣。 一醒过来,他问的第一句是:“人到哪了?” “已经到尼亚拉多了。”梅路说,“我派了人跟着。” “不用跟着。” “除了行李,姚小姐还带走了一条项链。” 梅路隐约察觉到了,姚凌锁对于蔻里的特殊,她能产生的影响力甚至已经超过了斯特先生。 打一个最简单的比方,如果刺蔻里一刀的是斯特先生,蔻里肯定会还两刀,但姚凌锁却安然无恙地离开了,从来没有人伤了蔻里不用血偿。 蔻里的恢复能力惊人,在医院只待了两晚,他回了伽森城堡,找人练拳,用不要命的打法,伤口不出意料地崩开了。 岑肆在门口看他发疯。 他一脚踹开陪练:“太没意思了,你过来陪我玩。” 岑肆问:“你的玩具呢?” “丢了。” 岑肆第一次在蔻里的脸上看到失落茫然的表情。 查文总说他的老板很孤独,确实,蔻里的身边从来没人长久地陪着,所以他总想找玩伴。 ***** 姚凌锁带走了蔻里送她的那条宝石项链,她知道,那条项链价值连城。回到尼亚拉多后,她把项链卖了,去了goldenworld的分部。 接待她的是位男士:“姚小姐,您需要什么服务?” “我不想让人找到我。” 她不相信蔻里承诺。 之后,她办理了退学。 两个月后,华城人民医院。 “姚小姐,恭喜。” ***** 存稿一百小时,看书十分钟。 想来想去,蔻里很难不be,因为他实在太恶人了 (本章完) 565:(1更) 盛冲。 蔻里下了拳击台,梅路递上毛巾。 “你弟呢?” 查文人还在古兹。 “还没回来。” 已经去了一周。 蔻里解下手套,活动掌骨,汗水顺着脸滴进湿透的衣领里:“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办得拖拖拉拉。” 两天后,查文办事回来。 他屁股还没坐热,梅路就过来催他:“老板在等你。” 查文灌了一大口水:“等我?” “嗯,你说话小心点。” 蔻里在马场。 查文屏着呼吸,上前:“老板。” 蔻里有匹纯血马,叫dragon。dragon通身乌黑,速度快得让人眼花。它血统高贵,是匹非常不可一世的烈马。 蔻里穿着白色骑马装,靴子蹬了下马腹,dragon便立马屈膝。 驯马,蔻里是行家。 “怎么样了?” 查文思考了几秒:“姚小姐已经退学了。” 查文业务能力一般,但他有一个梅路没有的优点,他有八百个心眼子。 “谁问她了?” 音色低沉得让人头皮发麻。 查文立刻改口:“阿什顿的那个老情人前脚刚到古兹,修德斯市政长后脚就灭了口,那条交易线算是断了。” “知道了。”蔻里很不耐烦,“滚吧。” 蔻里一向阴晴不定。 最近更甚。 姚凌锁离开之后,骆驼湾的别墅就一直空着,lei偶尔会来打扫,她以为蔻里再也不会过来,但今天一早,蔻里的车停在了别墅门口。 地上有烟头,lei不清楚蔻里是早上来的,还是昨晚就在。 “冰箱里的东西呢?” lei见他脸色阴沉,不禁屏气敛息:“我看已经坏了,就……” “你扔了?” 那些饺子还是姚凌锁在的时候包的,别墅断过电,食物早就坏了。 “谁准你扔我的东西?” lei不敢辩解:“对不起老板。” “出去,以后不用来。” 沙发上放着姚凌锁手工编织的小毯子,她总喜欢做这些家用的东西。 蔻里把上面落的一团烟灰细细碾碎。 年幼的时候,沙丽夫人为了帮他养成抗药性,给他服用过成瘾性药物,用药、成瘾,再戒断,不断地反复,直到对他不再产生作用。他最近总喜欢来骆驼湾,没有刻意,但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那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戒断反应。 凌晨两点,梅路接到电话。 “给我找几个女人过来。” 梅路的办事效率很高,当天晚上,各种不同风格的、漂亮的女人被送到了蔻里跟前。 屋里的烟酒味很重,有点呛人。 “会伺候人吗?”蔻里指尖有烟,但没抽。 女人热情地依偎上去:“蔻里先生。” 蔻里没有制止。 女人胆子大起来,葱白的手没有骨头似的,像勾勾缠缠的藤,挨挨蹭蹭地攀上了蔻里的肩膀。 他没有任何反应。 烟灰掉下来,落在了女人的腿上,她被烫得颤了下身体,感觉气氛越来越不对,她忍着痛,不敢伸手拂掉烟灰,放任皮肤被烫红。 蔻里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梅路看不懂。 查文很机灵:“我这就给您换。” 他把性感漂亮的女人们轰出去,关门之际,听到蔻里提不起劲却还耐着性子的命令。 “要黑头发、黑眼睛。” 查文懂了,要长得像姚凌锁那样的。 查文花了半天功夫,找来了一个帝国籍的女孩。女孩在酒吧兼职,来之前应该被下面的人打过招呼,很懂规矩。 “你是哪里人?”蔻里问。 女孩回答:“帝国人。” “过来。” 她坐到蔻里身边,悄悄地打量。 来之前酒店的妈妈嘱咐过她,她要服侍的人是伽森家的主人,那是她踮着脚都够不着的人。 “会说帝国话吗?” 他好像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可怕,女孩不再忐忑,怀着期待回话:“会一点。” “叫我的名字。” “蔻里。” 蔻里歪了下头,看着查文。 好在查文有八百个心眼子:“我这就换人。” “要乖一点、胆子小一点的。” 要怯生生地、乖乖地喊蔻里先生。 查文心里叫苦,这哪是找女人,这简直是扫雷。 这一次查文找了个胆小的,低头害怕的样子有几分姚凌锁的影子,被捏着下巴也不敢反抗,只会掉眼泪。 这下总行了吧。 “她被惹急了会咬人。” 女人被重重摔出去,蔻里抽了张湿巾,泄愤似的擦手。 查文感觉被绳子勒住了咽喉:“老板,您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找到让您满意的。” ***** 人进去之前,查文叮嘱:“要乖,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女人连连点头。 查文又叮嘱:“但也不能完全不反抗,得有底线和原则。” 女人很困惑:“那我到底是反抗还是不反抗?” 查文也被难住了。 梅路过来催:“人找来了没?” 查文硬着头皮把人领进去。 地上有一滩血。 查文不敢揣测那是谁的血,默不作声地退出了房间。 蔻里刚洗过澡,浴袍披在身上,黑色的料子与皮质的沙发融为一体,他耐心耗得差不多,眼皮半耷,有点倦怠。 “走近点。” 女人还在纠结是反抗还是不反抗。 蔻里问她:“喜欢读书吗?” *** 不好意思,过年事多,让你们久等了。 (本章完) 566:(2更) 蔻里问她:“喜欢读书吗?” 她点头。 “有没有读过《贵族》?” “没读过。” 她刚进来时就打量过房间,窗帘遮蔽了光,让人感觉很压抑。床单是厚重的深色,很平滑的料子。枕头旁边放着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枪柄被厚厚的书封压着,地上零零散散地堆了几本书。 “那《罗门山庄》呢?” 女人没了声音。 侯在门口的梅路和查文听到了蔻里耐心用尽后暴怒的声音。 “把姚凌锁给我找来。” 谁都不行,到头来还是要找姚凌锁。 ***** 最先查到姚凌锁的消息是在车渠,梅路刚赶过去,人就已经搬走了。 两个月后,姚凌锁的踪迹出现在利马加达。蔻里亲自过去,却还是扑了空。 房东说:“姚小姐上周搬走了。” 之后又查到了科威、瓦门、萨格伐克,但每一次都会晚一步。 很明显,姚凌锁是故意藏起来,而且有人在帮她。 第六次扑空之后,蔻里说不用找了。说实话,梅路和查文都松了一口气,也该回归正常了。 之后有一段时间蔻里没有再去骆驼湾,他重新找回了他折磨人的恶趣味,隔三差五给岑肆添伤添堵,他还找到了新乐趣,把狼关在笼子里,然后饿着它们,看它们互咬,看它们为了生存把同伴撕成碎片。 就在梅路和查文都以为姚凌锁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却在某天,蔻里突然梦醒,开车去了骆驼湾。 他提着一桶柴油去的,没烧房子,烧了一院子苹果树。 “去给我找。” 隔了不到一周,他又亲自去把树栽上,说不找了。 然后他去抢地盘,抢到手了去庆功,让伺候弟兄们的女人围着泳池跳华尔兹。 他喝了很多的酒,把贝壳的钥匙扣放在酒杯里,关掉音乐,一直摇,一直撞出声音。 “把她找出来。” 一会儿要找人,一会儿又不找,就这样,情绪无常,反反复复,越来越暴躁。 岑肆说,去看病吧,神经病。 蔻里说好啊,还真去瞧了几次病,瞧完说人家是庸医,拆了医院,建成了图书馆。 再到后来,姚凌锁三个字成了蔻里的禁忌,除了他自己,别人都不能提。 但总有人来找他的不痛快。 “她不是一个人住。” 岑肆只一句话,精准地在蔻里的雷区点了一把火。 ***** 她不是一个人住。 野男人没抓到,抓到了一个小尾巴。 有尾巴才好,有尾巴就容易露馅,容易被拿捏。 小家伙太矮,他蹲下来才能看清她的眼睛,很漂亮,像他。 “你叫什么?” “我妈妈呢?” 她四处张望,在找妈妈。 “听话的小孩才有奖励。”蔻里蹲下来,“叫什么?” 因为是来参加婚礼,安安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扎了公主头,绑了蝴蝶结。 “姚安虞。” 虞:通“娱”,快乐的意思。 蔻里当然不懂。 “写给我看。” 没有纸笔,他往安安的手里塞了把军刀,叩了叩甲板,示意她用刀刻。 安安握着军刀,想丢不敢丢,被吓得不轻,忍着没哭。 虞字的笔画太多了,她刚学写字不久,刻得磕磕绊绊、歪歪扭扭。 蔻里左看右看:“真丑。” 像谁啊这是? 姚凌锁一手字写得很好。 蔻里把刀拿过去,照着也划了一遍,划完看了看……还真是他的种,写字一样丑。 “我妈妈呢?” 蔻里抬抬下巴:“在里面睡觉。” 安安跑去敲门。 “妈妈。” 小朋友发出的哭腔奶呼呼的。 蔻里饶有兴致地听了会儿。 “行了,别吵她。”他过去制止,手刚拎住小家伙的后领,门就开了。 姚凌锁大概以为他要做什么,立马推开他的手,把安安抱到身边,如临大敌:“你别碰她。” 都五年过去了,她还是这样傻,怕什么、在乎什么都写在脸上。 “dna就不验了,这小孩我认了。” “你是来跟我抢安安的?” “从你背着我生下她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想过今天。”蔻里语气轻松得不像在谈判,“我给你两个选择,我带走她,或者,带走你们两个。” 姚凌锁捂住安安的耳朵,骂他混蛋。 他笑:“骂人都不会,还要跟我吵啊?”他靠着门,兴致勃勃地看她被拿住七寸后又急又恼又无计可施的样子。 好了,不能逼太紧。 他周到地给她弄好反锁,走之前把门卡放在门把上:“给你一个晚上考虑,明天一起吃早饭。” 姚凌锁去关门。 安安寸步不离地跟着。 “妈妈。” 姚凌锁蹲下来,抱抱她:“不怕,妈妈会保护安安。” 因为是单亲,安安的心智比同龄人要早慧一些。在一些方面,她遗传到了蔻里,敏锐、聪慧。 “他是爸爸吗?”她小声地问,眼里掩饰不住好奇。 这是安安第一次问起她爸爸。 姚凌锁迟疑了,不知道怎么开口。 安安好像懂了,主动抱住姚凌锁:“他对妈妈好凶,我不喜欢他。” *** 这次存了很多,会直接更到完结。这一章时间线跨度很大,蔻找到姚的具体细节在正文领领大婚那章、蔻里番外的第一章写了,番外不再重复写过的内容哈 (本章完) 567:(3更) 晚上海风很大。 安安有点晕船,姚凌锁夜里起来给安安喂了晕船药,担心得几乎整夜没有合眼。 她没有心情吃早饭,心里埋怨蔻里,站在甲板上,用后背对着他。 “这艘船要开去哪里?” “青山机场。” 姚凌锁低着头,抠着扶手上的油漆:“你根本没有给我选择。” “知道就好。” 她和那小家伙他都要带走。 “不要跟我犟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他在威胁她。 他把毯子披到她身上,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转过头,逼她看着自己:“这几年有没有想起过我?” 她推开他的手,说没有。 “没良心。” 他笑了笑,想吻她。 “送我去桐城,我要带安安去见我父母。” 只要不跑,他什么都依她:“好。” 他掰过她的脸,吻她,手绕到她身后,扣住她的腰,她越是推,他箍得越紧,慢慢厮磨,一点一点地标记。 对她,他有的是耐心。 ***** 姚凌锁的父母久居桐城,父亲姚仁清在大学任教,是文学系的泰斗,一手毛笔字更是闻名书法圈。姚仁清半生教书育人,虽不及桃李满天下,但在学术界也颇有盛名。 姚仁清思想老派,在子女的教育上很严厉,得知姚凌锁因为未婚先孕退学,直接将她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了。之后五年,父女二人未曾再见过一面,若有谁提起,姚仁清只说家门不幸,不愿多说。 姚仁清的发妻凌氏在家中没有话语权,私下偷偷地给姚凌锁寄过几次小孩的衣物,电话往来也不多,每次都要背着姚仁清。 知道姚凌锁上门,还带了一个男人,姚仁清发了好大的火。 “让她滚,我姚仁清没有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 凌氏低泣,说好歹见见外孙女。 姚仁清大怒:“不知道是跟谁生的野种,还有脸带上门,让她们滚,滚得远远的!” 姚凌锁在楼下听见了父亲剧烈的咳嗽声。 凌氏匆匆赶下来。 姚凌锁牵着安安走上前:“妈。” 安安很乖,站得笔直规矩:“外婆。” 凌氏应了声,心里心疼女儿和外孙,早就把眼睛哭红了。 “你父亲身体不好,你先带安安走吧。”凌氏抬头望了望楼上,丈夫在屋里咳得越来越厉害,她狠下心,推了推姚凌锁,“快走吧。” 姚凌锁很不舍。 这一别,或许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您和父亲一定要保重身体。” 凌氏点头,叫她别担心家里,抹掉眼泪,握住她的手:“爱之深,责之切,正婉,不要怨你父亲。” 正婉是姚仁清给姚凌锁取的小字,盼她正直,盼她温婉,盼她承父愿,清白不阿、刚正守礼。 凌氏看了一眼停在姚凌锁身后的车,黑色的车玻璃挡着,只隐隐约约看到个轮廓。凌氏没多打量,把藏在袖口的物件挂到安安的脖子上,摸一摸她的头:“真好看。” 挂在安安脖子上的小金锁是姚凌锁儿时戴过的,凌氏去寺里祈过福,能佑平安。 夫妻两人只得一个女儿,怎么会不疼爱。 凌氏步步回头:“回去吧。”她挥了告别,“等以后你父亲气消了……” 话终究是没说完。 楼梯口已经看不见凌氏的身影了,姚凌锁和安安还站在楼梯外。 蔻里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走吧。” 这时,一盆脏水从三楼浇下来,蔻里下意识把姚凌锁和安安护到身前,自己被污水淋了一身。他抬起眼皮,看向三楼,目光锁住站在上面对他吹胡子瞪眼的老头。 那老头的眼神恨不得吃人:“不知羞的东西!” 蔻里脾气烂得狠,金贵惯了,受不得骂,依照他的脾气,谁敢骂他,这嘴是不能留了。 后背的衣服被人扯了下,他低头,去看扯他衣服的手。 姚凌锁很快就松开了手:“别生气。” 蔻里还以为她会说几句好话安抚他,结果她说:“这是你该受的。” 她用侧脸对着他,正眼都没给一个,朝另一边翘起的刘海都像在表达她无声的抗拒。 蔻里脱掉被污水湿透的外套,拉开车门坐进去。 忍吧,他撬开蚌壳抢了珍珠,那就不能怪珍珠硬得硌人。 ***** 一路上,姚凌锁都不吵不闹,她没有任何筹码去跟蔻里闹,蔻里最会拿人七寸,只要安安在,她就永远都不可能不计后果。 安安晕船,中途改道陆路,因为绕路,花了好几天才到盛冲。骆驼湾还是五年前的样子,姚凌锁先前住过的房子一点也没变,连她手工织的小毯子也保存得完好如初,就是后院的苹果树长高了。 房子被人打扫过,很干净,餐桌上放着甜品和新鲜的水果,沙发上有几个购物袋,里面应该是衣物。 再回到这里,姚凌锁有点恍惚。 “儿童房还没准备好,今天先让她跟你睡。” (本章完) 568:(4更) “儿童房还没准备好,今天先让她跟你睡。” 蔻里没打算留下来过夜,离开前把姚凌锁拉到跟前,手扣住她后颈。 她赶紧捂住嘴。 蔻里俯身的动作停下来,就隔着很近的距离看她,看她不自在,看她纠结无措,看她被他的呼吸烫红脸,等到她挨不住了,用眼神提醒他安安还在,他才大方地放过她,只在她额头上讨了个晚安吻。 吻完了大的,蔻里蹲下来,看着小的。 安安也有样学样,立马捂住额头。 蔻里笑:“谁要亲你啊。”他戳了戳小朋友软乎乎的手,很温柔地哄,“乖点,跟你妈妈都别闹。” 他还有事情要安排。 别墅的外面停了很长一排黑色的车。 梅路等在外面:“老板。” 蔻里走到街道的正中央,抬起手,戒指叩了叩枪柄,两声响后,沿街房屋里的灯光陆陆续续亮起。 “都排查过了吗?” 梅路回:“排查过了。” 骆驼湾这块地在一个月前换了主人,现在属于伽森家族。蔻里没打算公开姚凌锁,他要金屋藏娇。 姚凌锁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起得有些晚。安安还在睡,她轻手轻脚地去楼下洗漱,听见厨房有声响。 “lei?” 厨房里忙碌的人转过身来,真的是lei。 “好久不见。” lei的头发留长了,姚凌锁见到她很开心。 “夫人,好久不见。” lei不再喊姚小姐,而是换了称呼。 丘吉尔夫人已经不住隔壁了,邻居一家是西西戈尔籍白人,家里有对双胞胎,是男孩,和安安差不多大。两个男孩很开朗,热情地把自己的玩具分享给安安。 蔻里不知道在忙什么,消失了一周。 他进来的时候,只有安安在客厅。 安安坐在地毯上,抱着邻居哥哥送的玩具枪在玩,一看到他,立刻站起来,躲到餐桌后面去。 小朋友很敏感,怕生。 蔻里没走过去,手里提着一盒小蛋糕:“躲什么?” 她骂人,语气软乎乎的:“坏蛋。” 跟她妈妈一样,不怎么会骂人。 蔻里小时候养过狼,狼的幼崽也这样,还没长牙的时候奶里奶气。 这是他的种,怎么也得是个小狼崽。 他把地上的玩具枪踢开,从枪套里取了把真的:“玩具有什么好玩的,要不要玩真的?” 安安没见过,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 蔻里把枪放桌子上,推到对面。 起初安安是迟疑的,纠结了一阵,没抵住好奇心,小步小步地挪过去,悄悄偷看了蔻里两眼,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姚凌锁从厨房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安安!” 她跑过去拉住安安,掀了桌布盖住桌上的东西,生气地质问蔻里:“你怎么能让安安碰这么危险的东西?” “空的,没装弹。” “也不行。” 蔻里把带来的蛋糕放桌上,走到餐桌对面,拿开姚凌锁的手,抱起安安,放到桌子上,把蛋糕一推:“坐这吃。” 好高……安安不敢动。 蔻里拉着姚凌锁进了楼下卧室,后背抵住门,单手落锁。 “你要干什么?” 她很警惕,生怕他做什么。 他也没做什么,把她困进怀里抱着:“你不乱动我就不干什么。” 她不动了,僵着身体,像一块木头。 她对苏合情有独钟,衣柜里总会放苏合的香囊。她离开的这些年,蔻里对这种中药香很入迷,有段时间,如果不点香,他就会彻夜失眠。 “我不会经常过来,你有事可以电话找我。” 蔻里又说:“没事也可以找我。” 他拨开她颈间的头发:“正婉。” 她的小字除了父母,她没有告诉过别人。 “不要这样叫我。” “好,那换一个。”他温柔起来,像个多情的人,唇压下去,留下印子,“宝贝。” “……” 姚凌锁不说话了,蔻里不是讲道理的人,她总说不过他,他这个人无赖的时候也像占了理。 “我发现你现在都不怕我了。”他捻起她一缕发梢,卷在指尖把玩。 不是不怕了,是放弃了,她没有通天的能耐,争不过蔻里,这里是异国他乡,是他的地盘,她做什么都是负隅顽抗,现在只求安安能平安无事。 “不用怕我,我以后不会骗你。” 蔻里的语气太好了,抱着她的动作太轻了,会让她有一种错觉,好像他真的很在乎她。 她抬起头,试图规劝:“那你能让我们回去吗?” 他一只手抱着她,手指轻轻拂过她后背,笑得很冷淡,一双眼半吊不吊,野蛮、温柔,两种极端的气质在他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 他说:“不能。” 心情瞬间掉到谷底,姚凌锁垂下眼皮,掩饰失落。 “说了不骗你,所以你要把我的话当真,你和安安以后都是我的人,要一直跟我在一起。” 等你死了,还得跟我埋在一起。 蔻里怕吓着她,后半句没说。 (本章完) 569:(5更) 等你死了,还得跟我埋在一起。 蔻里怕吓着她,后半句没说。 “你要一直关着我们吗?” “我没有关着你们,你可以带安安出去,这附近吃的玩的都有,如果想出小镇,提前跟我说,我会安排人送你。”蔻里有心沾一沾她身上的苏合香,抱紧她,把脸埋进她发间,“宝贝,我不是要关着你们,是要保护你们。” 可枉顾别人意愿的保护就是枷锁。 蔻里不会懂,他生存的环境里只有掠夺和被掠夺。 晚上。 “妈妈。” 安安闷闷不乐,碗里的饭没吃多少,蔻里下午送来的蛋糕她倒是吃了一些。 姚凌锁给她舀一些蒸蛋:“怎么了?” “我不喜欢银色的头发。” 姚凌锁以为安安不喜欢蔻里的头发。 其实不全是。 蔻里走的时候,安安壮着胆子跑过去,问他:“我的头发以后也会变成你这样吗?” 安安的眼睛就和蔻里一样。 蔻里说:“会。” 安安信以为真,想到会遗传到银色的头发,就很不开心。 隔天,蔻里又来了。 姚凌锁看着他欲言又止,他走到她面前,等她开口。 她突然踮脚。 蔻里没动:“干什么?” 她很快地碰了一下他的头发:“你可不可以换个颜色?” “可以,但你得求我。” 蔻里最喜欢别人求他了,尤其喜欢姚凌锁求他,这简直比搞毛岑肆还有意思。 她很不情愿,纠结了很久,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服:“蔻里。” 就喊了这么一句,也没正儿八经地求,但蔻里就是觉得舒服,哪哪都舒服。 “明天就换。” ***** 梅路开车。 查文坐在副驾驶,第四次偷瞄后面。 “老板,您……” 染头了。 银毛变成了金毛。 蔻里扫了一眼车上的镜子。 查文问:“去骆驼湾吗?” “不去。” 蔻里不常去骆驼湾,他很小心,把姚凌锁和安安藏得很好。母女二人来盛冲快半个月了,除了蔻里的心腹,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存在。 不过蔻里不出现,姚凌锁轻松很多。 安安听完了睡前故事,还是不困,睁着眼睛看墙顶的紫色星星灯。儿童房是lei准备的,lei说星星灯是蔻里亲自挑的,不知道蔻里哪里听来的,以为帝国的小孩都喜欢星星,安安没有很喜欢星星,安安最喜欢挖土机。 “妈妈,我们以后都要住在这里吗?” “安安想家了?” 她点头,声音闷闷的,不开心:“我想鸿鸿了。” 鸿鸿是安安在幼儿园最好的朋友,鸿鸿的爸爸就是开挖土机的。 把安安哄睡着后,姚凌锁没有回主卧,也睡在了儿童房。来西西戈尔之后,她睡眠浅,夜里容易醒。 被子被人掀开一角,她立马坐起来。 灯没开,只有声音:“是我。” 蔻里托住她的腰,把她抱离床上。 安安在旁边睡觉,她不敢大声:“我想在这里睡。” “你得跟我睡。” 她被蔻里抱去了主卧,与安安的房间隔了一道墙。 放下她后,蔻里去沐浴,她辗转反侧,没有睡意,等他洗漱完,关了灯,躺到她身边。 她背过身去,往旁边挪,尽可能地离他远一点,两人都没说话,安静了一会儿。 “安安上学怎么办?” “请老师来家里教。” 她转过身来:“这样不好。” 蔻里嗯了声,把她连人带枕头拽了过去。 教安安的老师隔天就上门了,是一位女士,帝国籍,主要教语言。 她说她姓白,没有说名字。 白老师耐心很好,说话轻声细语的,她会折纸,会折各种小动物,还会折挖土机,安安很喜欢她。 姚凌锁给树浇水的时候,邻居说不知道是哪个资本家看中了小镇这块地,街尾在建商城和学校。 蔻里大多时候是晚上过来,如果姚凌锁睡着了,他会把她抱回主卧。一开始她每次都会惊醒,后来没有,可能慢慢地习以为常了。 她好像又在重蹈覆辙,在未知未觉的时候,不自知地对蔻里放松了戒备。 躺在一张床上,他也只是吻她,也不做别的,若是她挣扎,他就会变本加厉。于是她就不挣扎了,等他吻完,然后各睡各的,也算相安无事。 她睡相很好,睡相不好的一定是蔻里。早上醒来,他的手不会规规矩矩,永远在她身上,有时是腰上,有时是胸前,有时只是松松地握着她的手,但她一动,他就会立刻抓紧,就像本能反应一样,即便他闭着眼睛没有醒来。 刚来的时候,苹果树在落叶。时间过得很快,果树已经重新长出了新芽。 (本章完) 570:(6更) 刚来的时候,苹果树在落叶。时间过得很快,果树已经重新长出了新芽。 母亲凌氏发来邮件,说年关将至,不要忘了给安安添新衣。 姚凌锁把白老师折纸剩下的红纸剪成了窗花,她不是很擅长,只会简单的图样,还是租住陆女士那里时同隔壁栋的住户学的。 “这是什么?” 蔻里没见过这玩意。 姚凌锁不冷不淡:“窗花。” “为什么要贴这个?” 姚凌锁没有理他,她做了很多菜,还有饺子。 晚饭之后,她带安安去楼上房间,给母亲凌氏回电话。蔻里开着平板,查什么是窗花。 安安跟外婆拜了年,从房间里出来。 蔻里站在楼梯口:“妈妈在跟谁打电话?” “外婆。” 安安头上戴了红色的发箍,发箍上吊着两只小红灯笼,很喜庆。 但安安不开心:“妈妈哭了。”外婆也哭了。 蔻里蹲下来。 听说养成一个习惯只要二十一天。 “你不喜欢这里?” 安安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怕蔻里了,也敢看他的眼睛:“不喜欢,我在这里没有朋友,妈妈也没有朋友。” 蔻里抬起手。 安安往后退,但后面是墙,她睁大眼睛,盯着蔻里的手。他的手很大,比妈妈的大,比白老师的大。 蔻里扬起的手轻轻落下,把安安发箍上小灯笼的红线一根一根捋顺:“等你上学,就能交到新朋友。” “我可以去上学吗?” 小孩子的眼睛很亮,和宝石一样,漂亮、脆弱。 蔻里以前从来没有设想过,他会有小孩。要后代做什么,他家老爷子不就是被自己的后代送上了绝路。他想过死后,他不会有继承人,等他玩够了、活够了,就毁了所有他拥有的一切,不留给任何人。 现在他有了一块宝石。 他想,至少得弄个王国吧,要盖个刀枪不入的城堡,把它装起来。 “当然可以,在西西戈尔,你什么都可以做。” 翻了天掀了地都行。 他戳了戳安安发箍上摇摇晃晃的红灯笼:“小宝贝,新年快乐。” 安安别扭地把头转到一边,小声地回:“新年快乐。” “想要什么礼物?” “仙女棒。” 那是什么玩意? 晚上,安安是蔻里“哄”睡的,也没哄,小孩子乖,自己已经盖好被子,不吵不闹。 姚凌锁和凌氏通完电话,心情就一直很低落。卧室的窗户上也贴了窗花,只是窗外漆黑安静,异国他乡,没有半点节日氛围。 她眼睛红肿,不知道哭了多久。 “你怎么这么能哭。” 蔻里摸摸她的眼皮,还发着烫:“我答应你,以后每年都会带你回去一次。” 她眼睛里这才有了点神采:“真的吗?” “我说了不会再骗你。” 她被蔻里抱到了床上。 她来西西戈尔三个多月,他们只是接过吻。今晚不一样,蔻里的意图很明显,手掌的茧磨在她身上,有一点点疼。 她并不挣扎,只是说:“我不想怀孕。” “怀不了。” 蔻里结扎了,在带姚凌锁回盛冲的第二天。 他抓着她的手,放到后腰的位置,那个地方纹着伽森家族的族徽:“除了安安,我不会再有别的小孩。” 普渡罗神像可以为他作证。 “姚凌锁,你还爱我吗?” “你要爱我。” 他摸着她后背的骨头,掌心用力地按下,他要让她深刻地感受到他、记住他。 “你一定要爱我。” 他可以给她时间,多久都行。 姚凌锁一言不发。 零点,安安在睡梦中被人推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大坏蛋蔻里正坐在她的床边,手里拿着一把细细的、棍状的东西。 “是这个吧?” 安安揉揉眼睛:“嗯?” “仙女棒。” 安安眨眨眼,真的是仙女棒。以前过年的时候,妈妈会给她点。 蔻里让她拿着,从睡衣的口袋里摸出个打火机,灯没开,他打着火,点燃仙女棒。 火星子瞬间散开。 安安抱住蔻里的胳膊,害怕,但又舍不得扔掉手里的仙女棒。 “会烧着被子的。” 烧着了被子妈妈一定会罚她面壁。 蔻里又点燃了第二根:“不怕,我能灭火。” 在安安还不怎么成熟的小脑袋里,父亲这个词很厉害,是无所不能的代名词。 她突然不害怕被子被烧起来。 ***** “咔哒。” 门被推开,姚凌锁立马闭上眼。蔻里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 后半夜姚凌锁做了个梦,梦里在下雪,刮了很大的风,她听见安安在哭,四周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见,拼命地跑,拼命地跑。 (本章完) 571:(7更) 后半夜姚凌锁做了个梦,梦里在下雪,刮了很大的风,她听见安安在哭,四周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见,拼命地跑,拼命地跑。 忽然,一只手从地里钻出来,一下抓住她的脚踝,她被绊倒了,冰面上雪被风刮走,她低头一看,安安被困在冰下面。 “妈妈,妈妈救我。” 安安挣扎着,向她呼救。 她用力捶打冰面,可是没有用。 “用这个。” 手里突然被塞了一把枪,她抬头,看见了一身黑衣的蔻里。 他说:“来,我教你。” 他教她装子弹,教她开枪。 她握着枪,对准冰面,即将扣动扳机的时候,挡在安安上面的冰突然变成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妈妈。” “妈妈。” “……” 姚凌锁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变成了刽子手。 除夕那晚之后,姚凌锁变得更加沉默了。蔻里和之前一样,不定期过来,不过最近来得勤一些。 “学校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街尾的私立学校已经建好,蔻里安排了安安在那里入学。 “学校安保都是我的人,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安排人过去陪读。” 姚凌锁没应允,也没反对。 水龙头一直开着,她把青菜一片一片掰开来洗。 “姚凌锁。” 蔻里关掉水龙头:“告诉我,又在闹什么?” 他现在是一头金发。 听lei说,他原本的发色就是金色,但他不喜欢,他最喜欢银色,他车里的方向盘、他的枪、他游轮上的旗帜都是银色。 “没闹什么。” 姚凌锁拧开水龙头,继续洗菜。 除夕那晚,母亲在电话里说:正婉,不要最爱别人,要最爱自己。 她没有闹,她只是在挣扎,不想成为刽子手,不想像五年前那样,对别人有期待。 查文说,女人要哄。 查文上周喂马,被马踢了,摔了屁股,摔得特别狠,走路都外八了。梅路说这马挑人,不是谁喂它就吃。 查文不服气:“难道我看上去不够威猛?” “你看上去不太聪明。” 太过分了,查文觉得梅路这是在污蔑。 查文养伤一周,屁股还没好,他怀疑是摔到了尾椎骨,但他不想请医生来看,因为太丢脸了,有损他的面子。 他怨念十足地瞥了一眼dragon。 dragon是踢他的那匹马,是匹纯血马,是蔻里的马,听说身价比他和梅路加起来都贵。dragon是洲政厅的高官在蔻里掌权时送过来的礼物,蔻里喜欢烈马,越野他越喜欢。 dragon刚送来的时候简直是个祖宗,非常得难伺候,吃的喝的都是从加加比林空运过来的,屯放了一周它就不吃了,闻都不闻一下,金贵得不得了,往那一站,通身乌黑,毛发油亮,偶尔懒洋洋又高贵不可侵犯地嘶鸣两声,要多贵气有多贵气,要多优雅有多优雅。 金贵也就算了,主要是凶猛难驯,别说让人骑了,就是有人靠近了,它都会立马进入战斗状态,嘶吼、发狂、踢人、乱撞,又猛又彪。 但是蔻里很喜欢,他最喜欢驯马的过程。 过了一周,dragon肯让蔻里靠近了。 两周,dragon愿意让蔻里喂食。 三周,蔻里能摸dragon的头。 四周,蔻里骑着dragon绕了一圈。 六周,dragon认主,主动往蔻里身边靠。 八周,除了洲政厅高管送来的马仆之外,dragon只吃蔻里投喂的食物。 十周,只要蔻里靠近,dragon都会主动弯下身体,行最高级别的、贵族烈马的臣服礼。 蔻里是驯马的高手。 查文摸着下巴打量马厩里的dragon,他突然觉得蔻里很像dragon,他们一样的高贵、优雅、凶猛,最后被人驯服、被人骑到了头上。 驯马的人成了姚凌锁。 “姚凌锁,你差不多就行了。” 蔻里的耐心快被她磨没了,把她堵在房间门口:“你想让安安上学,我答应你了,你不想有人跟着,我让他们都离远了。你做什么我没有由着你?你到底还要跟我闹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不喜欢暴力,他教训个人要避着她。她讨厌血腥气,他沾到血会洗很多遍。她说安安有鼻炎,闻不得烟味,他没有再抽过。 查文说女人要哄。 还要他怎么哄?他说十句,也没哄来她一个字。除夕那晚之后,她就不怎么说话,他甚至反省过,她是不是在怪他把安安的被子烧出了一个洞。 “说话。” 她就看着他,无波无澜的,像在看陌生人。 他把门摔上,逼着她退到了墙角:“哑巴了?” 她低着头,用鞋尖推搡他的鞋:“你不要那么大声,安安会听到。” 他笑了,压着声音:“舍得跟我说话了?”都晾了他多久了,他好声好气的,折了腰,低着头就近她,“跟我说说,你生气是不是因为我烧了被子?” 她不回答。 “那是因为那个?” 他抬了抬下巴,指沙发上的衣服。 上周他脱在这里的衣服还没有洗,她不帮他洗衣服。那件衬衫上沾到了口红印子,他今早才发现。 “这是谈事的时候沾到的。”他什么时候需要这样低三下四了,“没别人,你一个就够我烦的。” (本章完) 572:(8更) “这是谈事的时候沾到的。”他什么时候需要这样低三下四了,“没别人,你一个就够我烦的。” 姚凌锁抬起头来,温温柔柔地给他插软刀子:“我没有生气,你想找谁是你的自由。” “还挺大方。” 蔻里松开搭在她腰上的手,青筋都起来了。 她要不是姚凌锁,他能就地掐死她。 他摸出打火机,习惯性地摩擦上面的金属轮。 姚凌锁:“出去抽。” “……” 没打算抽,就是手痒。 蔻里摔上房间的门,回了上西。胸腔里那股闷火压不下去,在拳击台上发泄了三个小时。 梅路进来看见台上倒了两个陪练:“谁惹老板生气了?” 还能是谁? 查文都有点憋屈牙痒:“骆驼湾那位。” 别说老板了,他跟梅路都没受过这个气,上周处置个废物都要偷偷摸摸,生怕骆驼湾那位知道,她是菩萨吗? 蔻里从台上下来,脱了上衣,一身的汗,顺着胸腹肌理往下淌:“把这儿清理干净。” 查文留下来清理,梅路跟着去了二楼。 等浴室里水停了,梅路才推门进去。 “我们拨给科萨的那批军火被goldenworld截了。” 蔻里敞着浴袍坐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没擦头发,发梢的水滴在平板上。 屏幕上是骆驼湾的监控。 他言简意赅:“提价。” 梅路懂了。 “老板,您的手,”梅路请示,“要不要让泰森过来一趟?” 蔻里的右手已经结痂了,红色的血痂从手背横亘到了无名指。刚刚打拳的时候,他用劲太狠,铁网刮破了手套。 “不用。” 梅路出去,给下面的人电话,安排后续的事。他一通电话还没打完,浴室里又响起了水声。 他突然想起了查文的话:骆驼湾的那位闻不得血味,老板这怕不是要金盆洗手了吧。 蔻里随便拿了条帕子系在了右手上,换了衣服,没让人跟着。城堡下面有一条隐秘的地下车道,是在三年前建的,他平时不怎么用,除了去骆驼湾。 凌晨两点,姚凌锁被叫醒。 “签字。” 蔻里把一堆文件扔到她面前。 她刚醒,有点慢半拍,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笔就塞到了她手里,银色的钢笔,温度有点凉。 蔻里站着,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签吧,不会卖了你。” 他笼罩下来的阴影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和压迫感,姚凌锁握紧笔,端端正正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写的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为什么不反抗? 因为只要蔻里不允许,任何抗争对他来说,都等同于自掘坟墓,他有一万种办法让人听他的话。换句话说,她之前能跟他闹,是他潜意识里允许了的。 她签完后,蔻里走了,没有留下来过夜。 之后过了四天,第五天是周一,蔻里来了,他把安安留给了白老师,带姚凌锁出了趟门,拍了照,去了驻外使领馆。 姚凌锁被动地走完了所有流程,除了宣誓。宣誓台后面的墙上刻了西西戈尔原住民信奉的爱神,但蔻里说,他不信爱神。 查文在前面开车,车厢里的气压低到他感觉呼吸不畅。 “我不愿意。” 姚凌锁试图挣开手。 无名指还是被蔻里套上了戒指,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款式,银色的,戒指内有个图案,很小,刻的是普渡罗神像,和蔻里后腰的纹身一样。 “现在才反应过来,迟了。” 戒指是一对,另一枚一模一样,蔻里的手指在拳击台上受了伤,结痂还没掉,他没管,硬是套上了,结痂被挤破,流了血,他用指腹抹掉,但止不了,他干脆不管,任它流,倒是放在座椅上的两本证他怕沾上血,放到了姚凌锁手里。 她呆坐着,目光失神。 年少时,她也幻想过自己的婚礼,三书六聘、明媒正娶。母亲说,外祖母绣工很好,答应了会给她绣嫁衣。父亲一定会定很多规矩,帮她精挑细选,帮她写婚书,红妆、嫁妆一样不少。 不该是这样。 “你为什么要这样?摆布我、控制我,让你很有成就感吗?”她感觉很无力,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在你看来婚姻是什么?我算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随随便便——” “随便?”蔻里笑了,眼神很冷,耷拉着眼皮,不急不躁地抹掉手上的血,很耐烦,一遍一遍,把戒指擦干净,“姚凌锁,你知道这个证意味着什么吗?” 他给dragon套上专属马鞍花了六周。 这对戒指是他做结扎手术那天订做的,姚凌锁给他套上“马鞍”只花了六天。 “意味着我要是死了,你和安安会成为我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们的。” 他的眼神虔诚,握着她的手,低下头颅,贴吻在她的手腕上。 这是伽森家族最高级别的臣服礼,除了他那位已经化成了灰的老父亲,他只给过她。 手腕像被烫了。 姚凌锁躲开目光,很慌似的转开了头。 (本章完) 573:(9更) 白老师在教安安文字拼图,看见姚凌锁匆匆上楼,蔻里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两位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 “先生回来了。”白老师起手站到旁边。 蔻里心情不错,拉了把椅子,兴致勃勃地坐下来看安安拼图。 安安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叔叔,你踩到我的拼图了。” 蔻里弯下腰,和小朋友对话:“你该改口了。” 安安不愿意,把头撇到一边。 蔻里也不生气,一只手就能罩住小孩的脑袋瓜,掰正过来:“在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 “交到新朋友了吗?” 安安点头。 她认识了一个和她一样喜欢挖土机的小朋友。 “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安安困惑地看着蔻里:“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因为你姓姚,是整个西西戈尔最珍贵的宝贝。”蔻里把安安抱起来,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头顶,“因为你可以摸我的头,因为你以后会和我一样,长出金色的头发。” 后一句骗她的。 不过蔻里是真希望她能有一头金发,更像他,带出去谁也不会看走了眼。 只有幼儿园文凭的安安信了蔻里的鬼话:“可是我不喜欢金色的头发。”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安安想了想:“红色。” “知道了。” ***** 戒指姚凌锁锁起来了,没有再戴过。蔻里再次来骆驼湾,头发已经变成了红色。 查文开了一辆挖土机过来,安安开心地去邀请隔壁邻居家的哥哥过来看挖土。 白老师也去看挖土了。 别墅里只剩下蔻里和姚凌锁,还有一位油画师,画师是蔻里带过来的,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 “把下午空出来,帮你画肖像画。” 姚凌锁不知道蔻里为什么突然要给她画画,在这个相机普及的年代里,已经很少人会画肖像画了。 她不太愿意,但画师老先生年纪很大了,人也很慈祥,跟她说话的语气很像她的外祖,她不忍心拒绝,听从了老先生的话,在光线最好的窗前坐下。 老先生说,不用刻意摆姿势,坐着舒服就好。 老先生画得很慢,画了一下午,蔻里在旁边看了一下午。他分明很忙,接了好几个电话,但就是没走,在画的视线外面看她坐得犯困。 快天黑时,画才完成。 油墨还没有干透,画里有窗台,有落日余晖,有倒影,有窗外高耸入云的淑女锋,但没有人像,姚凌锁看不太懂。 “这里面没有我。”不是肖像画吗? “有你。” 蔻里给油画师提的要求是:要画出姚凌锁,但不能让人看到她的脸。 “为什么要画这幅画?” 蔻里扶住她的腰:“坐了一下午,腰酸吗?” 姚凌锁还是不知道蔻里为什么要画这样一幅画。 她也不知道,那幅画最后挂在了伽森城堡的墙上,旁边是蔻里母亲沙丽夫人的画像,伽森家族每一任女主人的画都会出现在墙上。 姚凌锁是第八任。 五月的最后一天,是姚凌锁的生日。蔻里买了蛋糕和鲜花,还订做了一条裙子。 她对着蜡烛许愿:愿安安一生顺遂。 蔻里是无神论者,尽管他身上纹着家族的神像:“对着蜡烛许愿有什么用,不如对着我许愿。”他捻灭了烛光,微微仰着头,“想要什么?都给你。” 月色从窗子偷漏进来,地上落了蔻里的剪影,一笔一划,是他脸的轮廓,因为他的身份,很少有人会去注意他生得俊朗。 西西戈尔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红发的黑手党。 他的目光太温柔,以至于姚凌锁又被蒙蔽,一叶障目不见森林,只见眼前人,她开始变得贪心,不要蜡烛,对着眼前人的许愿:“我希望你能停止你现在做的事情。” 蔻里收起了眼里的笑意:“停不了。” “为什么停不了?” 停下就会死,有时候当恶人是为了生存。 她不会懂的,她的生活环境干干净净,怎么会懂野兽的丛林法则。 “西西戈尔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市场,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就算不是我,也还会有别人,这里的罪恶一样不会减少,该发生的一样还是会发生。” 姚凌锁知道话说到这里她就该闭嘴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仍然有期待。 “那就让别人去做。”如果他能跟她去帝国…… 蔻里打断了她的幻想:“我祖祖辈辈都是当强盗的,你现在让我别干这个,那我干什么?” “你可以弹钢琴。”她抬起手,不自觉地想去触碰蔻里的手指,无名指上的伤疤已经好了,银色的戒指很好看,他的手也很好看,“你的手很适合弹钢琴。” 她还记得他在餐厅给她弹奏过一首歌,iknowyouknowiloveyou。 蔻里抽走手,拿出打火机,重新点燃了蜡烛:“拿枪的手,弹不了琴。” (本章完) 574:(10更) 蔻里抽走手,拿出打火机,重新点燃了蜡烛:“拿枪的手,弹不了琴。” 蜡烛姚凌锁没有吹,生日蛋糕也没有切,她和蔻里不欢而散。 从那天之后,蔻里开始教安安弹钢琴。 他还教安安拆卸、组装枪支。 安安不理解:“为什么要学这个?” 为了保命。 蔻里说:“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能告诉妈妈。” “如果我告诉了呢?” 蔻里温柔地摸她的头:“我会弄哭你妈妈。” “……”坏蛋! 十月连续下了几天的暴雨,下得很凶,雨后的天一直阴沉沉的。 晚上又开始打雷,姚凌锁被雷声吵醒,下楼去喝水。她刚放下杯子,被一双手环住了腰。 蔻里的身上有很淡的苏合香。 “你……” 他突然吻她,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往她身上靠,她接不住,被动地往后退,背部抵在了冰箱上。 “蔻里。” 蔻里心不在焉地答应着,手在解她的衣服。 “你喝酒了?” 姚凌锁推了他一把,摸到他衣服湿漉漉的,低头一看,手上沾的都是血。 她慌忙打开厨房的灯:“你怎么了?” “伤口裂开了。” 蔻里不当回事,继续吻她,搂紧她的腰,把她往怀里按,偏要用伤口蹭她一身血。她刚好穿的是白色睡裙,血红的印记晕染开后,像完全盛开的花,美得很妖。 她总能轻易踩在他的兴奋点上,他想轻一点,做不到,凭着心情来,托着她的腰,将她放在了中岛台上,他低头下去,动了想取悦她的心思。 她不肯,胡乱踢人。 “别动。”蔻里吻在她腿上,“我受伤了。” 他这个人太讨厌了。 她不知道要把他怎么样,踢又踢不得,打又打不赢,眼眶都被逼红了。 他抓过她的手,把她手上沾到的血,涂抹在她身上,这下染上他的气味了。 看她委屈得要哭,他还笑:“就真这么讨厌我?”他俯身,像个疯子一样,又去舔她身上的血,“就不能爱我?” “不能。” 她不能爱他。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有放弃不了的东西,她也有自己要坚守的底线。 “随你乐意。” 蔻里抱起她,往楼上走:“下周我来不了,有事情。” 她摸到了他后背的疤。 “我给安安订做的项链,你记得给她戴上,项链里面有定位。” 路过安安房间时,蔻里放轻了脚步。 关上门后,狂风暴雨。 他的伤裂开了,流了不少血,他不在意,却一遍一遍地问她:“疼不疼?” 疼的。 可是她越来越会忍疼。 ***** 蔻里不在的时候,姚凌锁就睡在儿童房,跟安安一起睡,外面的保镖加了很多人,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他从来不跟她讲。 来西西戈尔一年多了,安安慢慢地习惯了这边的生活,她开始念小学了,没有沟通障碍,也交了新朋友。 睡到半夜,姚凌锁突然醒来,安安一直在翻身,姚凌锁喊了她的名字,她迷迷糊糊的,也没醒,出了很多汗。 “安安。” 安安踢掉了被子:“妈妈,我很热。” 姚凌锁立马下床去找体温计,一量,四十一度多,温度太高了,姚凌锁整个人都慌了。 她想打蔻里的电话,想到他这周不在,就没拨过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给安安穿好衣服。 离这里最近的医院有好几公里,要开车过去,车库里有车,与其等lei过来,她自己开车去更快。她带上证件、车钥匙、钱包,抱着安安往楼下走。因为走得太急,最后一阶楼梯踩空了,她下意识地护住安安的身体,自己整个人往前栽。 有双手托住了她。 “怎么了?” 是蔻里回来了。 她突然觉得安心了,没那么害怕了:“安安发烧了。” 蔻里把孩子接过去:“外面很冷,你上楼去把鞋子和衣服穿好,不要着急,我和安安在车上等你。” 她只记得给安安穿衣服鞋子,却忘了自己。 “别慌,有我呢。” 这是姚凌锁听到过的最好听的话,没有哪句情话能比得过这一句。 她知道她不该这样想,她也知道蔻里不是好人,他做过很多坏事,他不该被爱、不该被原谅,可是……她有时候真的很需要他。 泰森是伽森家的家庭医生,但他擅长的是外科,蔻里没有把安安送去泰森的诊所,而是去了一家他知道底细的私人医院,那里有儿科。他提前打了电话,医院重新安排了值班医生。 “你坐在这。” 蔻里让姚凌锁坐在病房的床上,另外留了人在门口守着,他抱着安安,在和医生对话。 安安的情况他在车上都问过了,事无巨细。 出了诊断之后,要去抽血,还要输液。安安在车上就开始吐,医生说暂时不要给她吃东西,就喂点水。蔻里带安安去化验,盯着护士扎针,给安安脱衣、喂水。 平时安安和蔻里不太亲近,但他抱小孩的姿势很熟练。 (本章完) 575:蔻里姚凌锁第一版结局(11更) 平时安安和蔻里不太亲近,但他抱小孩的姿势很熟练。 姚凌锁想起了在华城,她一个人晚上带安安去看病,一个人照顾她,一个人守在急诊室里。当初一个人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可突然有人陪了,有些东西就开始轰然倒塌。 蔻里看见她眼睛红红的,以为她还在害怕,放下安安,过去哄她:“退烧了就没事了。” 有事。 她有事。 “睡会儿。”蔻里把她抱到病床上,放在安安的旁边,他就坐在床头守着。 她看到了,他口袋里银色的枪柄。 他的枪伤害过别人,也保护过她和安安。 “蔻里。” “嗯?” 蔻里凑近去听:“怎么了?” 她又开始了,心软、心动,为什么总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抱住他:“你的手真的不可以弹钢琴吗?” 她的语气听上去像在求他。 但她太贪心了,求的是他一整张已经到手了的版图,他如果放弃,那他将一无所知。 他的母亲沙丽夫人说过,他是含着金狼牙出生的,注定了要不停地撕咬,这是祖祖辈辈贪婪敛财时欠下的债。 他问姚凌锁:“那你能爱我吗?” 她没有回答,抱紧了他。 小孩子恢复快,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也是从这时候起,安安不再骂蔻里坏蛋了。 蔻里有时会给安安讲睡前故事,姚凌锁会在旁边听着,防止蔻里讲一些不适合小孩听的。 “你姓蔻吗?” 安安最近对蔻里非常好奇。 “不姓蔻。” “那你姓什么?” 他又骗安安:“姓姚。” “你也姓姚啊。” “当然,你得跟我姓。” 好像有道理。 安安又问:“你会开挖土机吗?”查文叔叔说蔻里会开轮船,还会开飞机。 蔻里说:“会。” 安安摸着自己的头发,想象着她长出红发的样子。 白驹过隙,转眼又到了波多节,骆驼湾这一带住的大多是外籍人,节日的氛围不浓,沿街只有几家店铺在门口挂上了用于祈福的青穗枝。 姚凌锁想起了她初来盛冲那一年的波多节,蔻里带她去莱晤河洒过青穗,只不过她祈的福没灵验,神大概太忙了,没有听到。 前面有点堵车。 有位老人家过来,lei立马关上车窗。 “小姐,买青穗吗?” 姚凌锁摇了摇头。 老人手里挎着篮子,寻着被堵的车,一辆一辆挨个去问。 “先生,买青穗吗?” “买一串吧,可以祈福。” “……” 没有人买老人的青穗。 姚凌锁有点不忍心,还是下了车,lei也跟着下了车。 “老伯。” 老人动作缓慢地回了头。 “这些青穗我都要了。” 老人冲姚凌锁笑了笑,上前一步,掀开盖着青穗的绿格子布。 “夫人小心!” lei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然后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冲上天,远远望去,与余晖连成了一片耀眼的红。 那位老人是堂口家族的人,蔻里消失的那一周是去端了堂口家族的老窝,之后顺理成章地拿下了中州市场。 老人还有帮凶,西西戈尔的黑手党派系复杂,想报复蔻里的人太多了,而天底下从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 “老板。” 梅路冲进来:“夫人出事了。” 有句话,蔻里以前从来不信——善恶终有报。善恶如果真的有报,伽森家族早就死绝了不是吗?可他还活着。 他一直没想明白,伽森家的族徽为什么会是神像,普渡罗神是超度之神,所以是要来渡他们? 他是恶人,普渡罗神不愿看他好过,要惩罚他,可以啊,但姚凌锁有什么错?错的是他,他不该给她戴上戒指,不该在戒指里刻上神像,不该把她的画像挂在城堡的墙上,她有什么错? 他不服,举起枪,对准墙上普渡罗的右眼。 “该死的是我,你瞎了眼。” ***** lei和另外两位保镖当场身亡。 姚凌锁被送去了泰森的诊所。 “蔻里先生,您要做好心理准备。”夫人伤得很重。 后面一句,泰森没有明说。 蔻里进了病房。 姚凌锁的头发本来很漂亮,现在被剪了,因为右耳做了手术。手术前,泰森说会尽量不留疤。 脚下有什么东西,蔻里低头,看见了一粒青穗。他想起来了,今天是波多节,祈福的日子。 他把青穗捡起来,走到床边:“你不是喜欢我弹钢琴吗?这辈子当不成了,下辈子一定做个钢琴家。”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警报,接着泰森冲进来。 蔻里从病房出来,开车去了莱晤河。得把穗粒扔进河里,才算完成祈福。 安安被连夜送上了飞机。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妈妈呢?” “妈妈很快就来找你。” “那你呢?” 蔻里给她系好安全带:“我会跟你妈妈在一起。你到了桐城,要听外婆的话。” 安安乖乖点头。 蔻里没有逗留,转身下了飞机。 “梅路,把他们都请来。” 梅路知道蔻里要做什么,想劝,被查文拉住了。 机场的风很大,蔻里没有听见安安在后面喊爸爸。 一周后。 伽森城堡被炸毁,蔻里亲自埋的炸弹,西西戈尔的狼群全部命丧于此。 城堡墙上那幅没有人像的肖像画在火里被烧成了灰烬,从此,盛冲再无蔻里。 ***** 蔻里不是好东西,我个人不想给坏人he,原本到这里就结局了,但赶上了过年,我不想你们看be难受,就多写了另一版结局。 (本章完) 576:蔻里姚凌锁第二版结局(12更) 城堡墙上那幅没有人像的肖像画在火里被烧成了灰烬,从此,盛冲再无蔻里。 半年后,帝国桐城。 温阳路的一家钢琴店里,有人在闹事。 “退钱!” 是位女士,嗓门很洪亮。 钢琴店的店面占地有百来平,里面摆放着十几架钢琴,看不出摆放的规律,好像是随意摆的,但又好像乱中有序。墙上挂了几幅风格怪异的油画,画的是马、狼、狮子,都是动物。顶上的吊灯十分贵气豪华,地上的地毯毛茸茸得看着很舒服。整个店里的装修大胆又奇怪,却又出乎意料的很和谐。 “退钱!” 女士眼睛瞪得像铜铃,很义愤填膺。 钢琴店的老板坐在最里面那架钢琴的凳子上,一双格外修长的腿就那样大喇喇地伸着,手肘撑在琴键上,琴键偶尔蹦出几个刺耳的音,老板一头的红发,看着就不像个正经生意人。 这不正经的,可不就是蔻里。 他嗓音懒懒的,没什么劲儿:“退不了。” 女士气得叉腰:“今天你要是不退钱我就不走了。” 蔻里歪着头,换了个姿势,琴键又蹦出几个刺耳的音:“请便。” 女士看他不吃这一套,当即就跑到门口,吆喝路人:“大家快来评评理。”她食指直指店里的无良生意人,“哪有这样为人师表的,我花了大价钱把孩子送到这里来学钢琴,还花大价钱买了他店里的钢琴,这才几天,我孩子就开始厌学了,说什么也不肯再碰钢琴,逮着问了几遍才知道是孩子学琴的时候被老师骂哭了。”她指着蔻里骂,“就没有见过这么没有师德的老师。” 路人听完热闹,开始议论纷纷。 查文进货回来,刚好赶上,看见门口被围观的那个架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他吐槽,蔻里是真不适合当钢琴老师,又要他来收场了,这个月都第几回了。 查文拨开看热闹的人群,绕进店里,拉住火气上头要砸招牌的女士:“女士,有话好好说。” 女士甩他一个白眼:“你谁啊?” 查文陪笑:“我是这家店的副经理。” “那你给我退钱。” 查文拉着女士往后面的钢琴教室走:“渴了吧,我先给您泡壶茶。” 蔻里一口咬碎嘴里的糖,因为戒烟,他习惯了吃硬糖。 查文这个蠢货来了帝国之后倒是如鱼得水,最近还在学方言,为了追隔壁店里离异带小孩的水果西施。 梅路还在盛冲,他向卡洛斯投了诚。卡洛斯是西西戈尔的新霸主,梅路留下是蔻里的安排,就像他说的,没有他,也会有别人,西西戈尔的罪恶不会停止,只要有市场,永远都不缺欲望膨胀的人,他炸了伽森城堡,灭了一群豺狼,然后雨后春笋,新的人会来重新瓜分市场,他能做的,是挑一个相对可以控制的人——一个在一群没心肝的恶徒里还有一点点底线的人。 他选了卡洛斯,查文同父异母的亲生哥哥,梅路也是查文的哥哥,同母异父。 查文是他的一张底牌,不然他为什么会留着一个那么蠢、能力还一般般的家伙在跟前碍眼。 有客进门。 是个带小孩的女人:“这琴怎么卖?” “十万。” “能打折吗?” 蔻里不耐烦:“不能。” 对方讨价还价:“一点都不能少吗?” 蔻里烦不胜烦:“不能。” 查文那狗东西还没出来。 “什么态度!”女人带着小孩气愤地甩包离开了。 蔻里有点犯困,拉了几把钢琴凳过来,随便一拼,躺下睡觉。他刚闭上眼睛没几秒钟,铃声又来吵人。 他掀开眼皮看了眼来电,接了。 “喂,是安安爸爸吗?” “是。” 来电的是安安的班主任:“我是想跟你确认一下,这周末的亲子活动您有空参加吗?” 蔻里不想去。 但姚凌锁让他去。 “有空。” ***** 周末,蔻里迟到了十分钟。 安安像个小大人一样,跟他说,迟到不礼貌,下次不能再这样。 蔻里:“哦。” 亲子活动九点半开始,第一个游戏是两人三足,好蠢的游戏,安安倒是喜欢。第二个游戏,萝卜蹲。 蔻里轻轻松松赢了一群孩子爸,安安和同学拍照去了,同学爸爸过来跟蔻里搭话。 “安安爸爸,你是外国人吗?” 蔻里惜字如金:“混血。”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同学爸爸还不忘补充一句,“我在教育局工作。” 口吻有点炫耀。 蔻里目光盯着安安,不走心地应付着:“弹钢琴的。” “没看出来啊……” 对方巴拉巴拉个不停。 无聊。 蔻里低头翻手机:姚凌锁还不给他发消息。 无聊透顶。 可每天做完这些无聊的事回到家,姚凌锁问他这一天做了什么、晚饭想吃什么的时候,他就觉得就算无聊他也可以忍,可以忍很久,反正他这辈子作恶太多,大概率不会长寿,活到四五十估计就到顶了。在他有限的生命里,他愿意收起利爪尖牙,在姚凌锁的身边一直蛰居。 “爸爸,”安安在招手,兴奋地说,“妈妈来了。” 蔻里收起了手机。 姚凌锁背着包跑过来:“对不起,我迟到了。”她头发刚长到齐耳的长度,戴着帽子。 蔻里接过她的包:“那个张教授又拖堂了?” 姚凌锁复学了,哲学系的研究生,每天忙得蔻里见不着人。 “对啊,拖了好久。”姚凌锁挽着蔻里,“今天的活动有意思吗?玩得开不开心?” “没意思。” 她笑:“晚上想吃什么?” 蔻里说:“炖萝卜。” 他抱起安安,腾出另外一只手,牵着姚凌锁,往家里走。 冬吃萝卜夏吃姜,眼下正是吃萝卜的好时节。 周二,桐城下了雪,蔻里一家去了岳父家,姑且称呼他为岳父。 蔻里到现在都没迈进过岳父家的门,每次他带姚凌锁和安安过来,两个老人都只让小孩进门,大人扫地出门。 凌氏出来接安安。 “外婆。” “安安来了。”凌氏笑得很慈祥,“快进来。” 安安飞奔过去。 凌氏掸了掸安安身上的雪花:“外面冷不冷啊?” “不冷。” 凌氏让安安先上楼,自己提着一袋东西出来,她把袋子给了姚凌锁,嘱咐说:“你把这个带回去,蒸一下就能吃。” 是米糕。 桐城人过生日的时候都喜欢蒸米糕,但年轻人不太会做了,老人都会。 姚凌锁上前,抱了抱凌氏:“妈,生日快乐。” “回去吧,外面冷。” 凌氏看了蔻里一眼,什么也没说。她到现在也没跟这个外国女婿说过话,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就心里发堵、犯怵。 凌氏回了屋。 蔻里拉开车门:“走吧。” 姚凌锁一只脚刚迈进车里,一盆冷水从三楼浇下来。蔻里反应快,推开了她,自己被淋了个透。 这是今年第三次。 明知道不被待见,他还是会来。他当然不是白来的,每次来岳父这里,姚凌锁回去都会心疼他,然后变着法地哄他、惯他。 这样算,被淋了也不亏。 “冷吗?” 蔻里故意:“冷。” 姚凌锁立马抱住他。 他吻她耳后的伤疤,在盛冲做了手术之后,她右耳就听不到了。不过那些害她右耳听不到的人都已经没有右耳了,骨头都找不到了。 “你、你们……”姚仁清在三楼看见两人搂抱亲吻,气得吹胡子,“简直伤风败俗!” 蔻里抬头,冲岳父挑衅。 要他低头,不可能,他的头颅高、骨头硬,此生只给他的妻女低头。 *** 到此,扮乖番外全部更完。 感谢一直陪我的每一位读者,在我状态极差的时候,谢谢你们一直都在。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