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即流量，我乃网络仙君》 第1章 宇宙尽头是考公 午夜凌晨，浓雾弥漫的老烛山乡道上，一阵锣鼓之声打破山野寂静。 只见一水儿的皂衣阴差抬着绿呢官轿，在两名锣鼓手的开道下，足不沾地的穿行于迷雾之中，轻飘飘地往山麓脚下行去。 官轿内，正准备走马上任天庵村土地公之职的顾云礼，看着手中的《仙庭考成法》，恍惚中有种难以置信之感。 前世考了四回也没上岸的他； 这一世，随便试试就上岸了？ 想到两世为人的经历，唏嘘之意涌上心头。 他不是这个世界之人，而是来自一个叫地球的地方，一朝猝死工位，稀里糊涂化为阴魂，穿越异界。 掐指算来，在这方世界，熬了也有五年多时光。 从最初的懵懵懂懂，到在乱葬岗安身落脚，活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原因无他，这方世界完全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他一个阴魂几乎毫无保障。 理论上，任何人都可以杀了他，而且不用背负法律制裁之类的代价。 加之他实力又十分低微，莫说修行中人，遇到阳气足点的大活人，都有可能把他撞散了形，日子可谓凄惨。 直到一年前，靠着本命数据神通，修至日游之境，情况才稍微好些。 但也仅仅是挣脱温饱线而已。 为此，经过多方打探和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考公。 也就是道举。 这次乃是初次尝试，没想到，竟然一发入魂，直接命中。 真是喜从天降！ “顾伯公，天庵村到了。” 不知不觉间，绿呢官轿停了下来。 头戴乌纱帽，手握执曲木杖，身披绿色官服的顾云礼，挑帘走下官轿，便见三开间土地庙前，早已候着七八名阴差。 他们瞧见顾云礼，连忙拱手作揖，朗声见礼： “天庵土地庙，恭迎顾伯公！” “免礼！” 顾云礼抬手，目光越过阴差，打量起他们身后的土地庙。 青砖黛瓦，泥灰抹缝，正堂摆着一尊土地公泥塑像，祭香台上只有干巴巴的一只豁口陶碗充当香炉，显得颇为寒酸而简陋。 “小人赵满仓，恭迎顾伯公入主天庵村，国一日不可无君，家一日不可无主，我等期盼顾伯公如久旱盼甘霖，如今得见，喜不自胜，特设宴为大人接风洗尘，顾伯公请！” 一名领头阴差站了出来，瞧着年约四十，一脸笑容可掬。 “好好好！” 顾云礼从善如流，显得十分和善。 这一幕瞧得众阴差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新任上司不是性情乖戾之辈！ 酒席在世界暗面阴间土地庙地宫举办，一应酒水十分简陋。 顾云礼也不嫌弃，大方落座，推杯换盏。 在觥筹交错中，旁敲侧击起天庵村的情况。 在场阴差看起来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已经翻阅过本地印倌文簿的顾云礼，再听阴差所言，两相印证之下，顿时频频点头，不经意间问起最要紧的问题： “天庵村每年可收几柱香火啊？” 要知道，香火事关他的神位，按照《仙庭考成法》规定，各级神职官员每年都要向上级缴纳足额香火。 若有缺损，轻则罚俸，重则贬官。 其中，香火额度乃是根据本地百姓富庶程度以及户籍数量测算，一般为当地户籍的三到六倍。 天庵村乃贫下村寨，共八十九户农家，每年需要上缴二百六十七柱香火！ 这个数字理论上来说并不难。 当地每逢新年、二月二、六月六、十月一，皆有上香供奉习俗。 再加上平日的红白喜事、小儿惊吓、礼祈求安……等等零碎收入。 理论上，香火少说也是户籍的五六倍。 当然了，实际上并没有这么理想。 原因无他，争夺香火的神灵太多了，很多都是仙庭内部大佬，即便是县官不如现管的土地公，也难免有被疏忽的时候。 另外，香火讲究一个心诚，心若不诚，烧上成捆供香，也毫无意义。 因此香火收入在户籍的三四倍，算是一个合理区间。 “回顾伯公的话，大约……八九十柱！” “天庵村八十九户农家，逢年过节少说也有百余柱，怎么这一年下来才这点？” 顾云礼眉头皱起。 阴差们对视一眼，赵满仓讪笑道： “回顾伯公的话，天庵村香火之所以如此稀少，实在事出有因，一来地瘠民贫，有心无力；二来天庵村出了位能人……乡民但凡遇到大小阴事，都习惯找他解决。” “哦？谁？” “狐仙崔闻，人送绰号：崔三爷！” 赵满仓一脸神秘兮兮道： “好教顾伯公知晓，此人乃是名动十里八乡的出马仙家，所抓俗家弟子就在咱天庵村，俗称赵嫲嬷，香火之盛赛过县城隍，莫说天庵村，便是周边村寨遇到阴事都找她，咱这土地庙的香火……自然就被分去了。” 原来是香火被抢啊……顾云礼恍然大悟，问道：“前任刘伯公不管？” “管不得，也管不了！好教顾伯公知晓，那崔三爷不仅自个儿法力高强，还开马绊，拜七星，立了出马堂口，麾下四梁八柱一应齐全，已然成了气候。” 顾云礼眉头暗皱。 所谓的“开马绊”，乃是立堂口的一道程序，通俗点就是求取仙庭和地府的认证。 可以理解为已经注册了经营许可证。 说是仙庭编外人员毫不为过，虽然同样需要上缴香火贡赋，但也更加自由，且受到仙庭的认可和庇护。 “天庵村既然香火有限，那顾某前任又是如何上缴香火贡赋？” “这……小人就不清楚了。不过，刘伯公与崔三爷私交甚笃，想来那崔三爷在这方面应该多有帮助！” 顾云礼一怔，俄而哑然失笑。 赵满仓小心翼翼瞥了一眼上官脸色，瞧见其并未动怒，这才试探道：“大人可要小人引介一二？” 顾云礼颔首：“如此甚好，那就明晚子时请他过来喝茶。” 赵满仓连连点头：“好好好，小人回头便去邀请崔三爷。” 话题至此便轻飘飘过去，众人又是一番推杯换盏之后，顾云礼道： “今日承蒙诸公盛情款待，顾某感激不尽！顾某诞为鬼仙之际，侥幸得天之眷顾，修得本命神通——互联网，可燃香火，或颂咒言，请之，借此可与同僚传书沟通，妙用颇多，今日赠予诸公，以酬高谊。” 说话间，顾云礼轻轻一挥手，一面恍如琉璃镜的虚幻光幕缓缓张开。 镜中闪烁着各种文字，一眼扫过，隐隐看到“通讯录”、“邮箱”……之类字眼儿。 这怪诞神通，看得众阴差面面相觑。 立即意识到，这是典型的祈神术。 《灵宝无量度人上经大法》有言： ——夫大法旨要三局，一则行咒，二则行符，三则行法。咒者上天之秘语也，群真万灵随咒呼召，随气下降。 换言之，祈神术乃是一种借用仙神力量的法术。 有法力念咒，没法力焚香。 讲究一个心诚则灵。 说白了，就是仙家争夺香火的手段。 不过，话虽如此，众阴差还是连忙虚心求问，打定主意回头定要实验一番。 不仅是给上司面子，也是因为技多不压身嘛！ 殊不知，这所谓的“互联网”，正是顾云礼的本命神通——数据道意。 在这方世界，人死为鬼时，有一定概率在混沌中触碰大道，感悟道意，觉醒本命道意。 譬如，溺死鬼多擅水！ 顾云礼兴许是死在工位电脑前的缘故，获得了这迥异于此方世界的怪诞神通，可以将抽象之物数据化。 譬如，可以直观看到背书进度、修行进展……等等。 顾云礼正是在数据神通的正向激励下，这才背下诸多道学典籍并融会贯通，新科及第，官拜社公。 如今以祈神术方式传出，正是想借此收敛香火。 第2章 香火难收 赐法之后，洗尘宴也归于尾声。 赵满仓恭送顾云礼离开之后，便脚步匆匆离开了阴间地宫，往赵嫲嬷家行去。 万物分阴阳，世界亦然。 作为世界暗面的阴间，除了极少数经过阴魂改造的地方，与阳间不一样之外，其余大部分景色皆随阳间变化而变化。 只是整体色调昏暗如黄昏，树木房屋灰扑扑的仿佛泼墨而出，不见丹青写意，反而显得有些阴冷孤寂。 早已习惯阴间环境的赵满仓，在离开土地地宫之后，便直奔目的地而去。 远远的便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四合院，耸立于天庵村尾，前堂金色琉璃瓦下，挂着清透雕花草纹牌匾，上面赫然写着“天庵堂”三个鎏金正楷。 ——这里正是狐仙崔闻在阴间所立堂口！ “哎呦，这不是赵二伯吗？听说新任土地爷已经来了，您不在土地庙候着，怎么来这了？” 一缕青烟自牌楼下冒出，便见一名中年模样阴魂，笑盈盈的拱手作揖。 “你小子消息倒是灵通，咱这是得了顾伯公的差遣，特地来恭请崔三爷！” 作为本地胥吏的赵满仓，可谓放眼望去皆是沾亲带故，说话很是随意。 “哎呀，那快请进，可别耽误土地爷的大事！” 赵满仓微笑颔首，抬脚迈入院落，经阴魂通报，步入正堂。 便见瑞鹿呈祥挂画下，瞧着年约四十，留着山羊胡的崔三爷，正大马金刀的端坐上首。 “小人赵满仓，拜见崔三爷！” “听说新上任的土地爷来了？” “顾伯公今儿刚到，听闻崔三爷威名，特差小人过来邀请崔三爷明晚过去喝茶。” “好好好！” 崔三爷闻言大笑，俄而一脸认真道： “满仓啊，可曾打听出这位顾伯公的来历？” “回崔三爷的话，这位顾伯公瞧着温文尔雅，口风倒是紧得很，小人未曾打探出深浅。不过，瞧他言行不像是高门大户，应该是寒门出身。对了，他还赐我等一门祈神术，名曰互联网，燃香念咒请之，可与同僚传书沟通。” 赵满仓尚未修行，只能将顾云礼对祈神术的介绍再复述一遍。 “互联网？哈哈哈，看来咱们这位顾伯公也是一位妙人啊！天庵村弹丸之地，也需要燃香传讯？这是为传讯，还是为香火啊？” 崔三爷一脸戏谑之色，香火传讯本就是仙家皆会的本事，那顾伯公还套了个祈神术借口，完全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赵满仓闻言尬笑，不敢应声。 “罢了！回去告诉顾伯公，本堂主明晚定登门拜访。” “是，小人这就回去上报顾伯公。” “小六子，奉香火一柱，送客！” 赵满仓闻言大喜，连忙客气致礼，感恩戴德离去。 待回到土地庙地宫上报顾伯公之后，他便迫不及待修行起祈神术互联网。 虽然崔三爷话里话外瞧不上此术，但人家是得了大气运的狐仙，可不是他这等乡野鬼吏可以比拟的。 任何神通都值得修行，技多不压身嘛！ 他凝神敛息，沉声念咒： “东甲乾元启亨通，正炁流行蓬勃涌，吾受云礼天命重，网络横掌控苍穹。急急如律令声动，神炁速聚福无穷！” 嗡—— 霎那间，一抹玄之又玄的力量从天而降。 一道莹莹如月辉的光幕，于视野中缓缓展开。 便见光幕中浮现出一道盘膝而坐，闭目参禅的道人身影，道人身影模糊，存神虚形，正要细看。道人已然淡去，有云礼二字凸显而出。 在一道玄之又玄的使用说明信息流入脑海之际，画面随之一晃，便见一抹丹青提色而出的光幕上，一行云篆泼墨其上，分别是： ——【通讯录】、【邮箱】 仔细看去，右上角还浮现出他的头像，看样子赫然是他此时此刻的动态展示。 ‘有点意思。’ 赵满仓一脸稀奇的摸索好一会儿，这才点开通讯录，在搜索框中输入八个八。 霎时，顾伯公头像冒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添加联系人！” 赵满仓颇为稀奇的选择添加，而后发了一段神念过去。 “赵满仓拜见顾伯公！” 消息发去之后，他正要结束神通，不想，顾伯公已然回话。 “今后大小急缓之事，皆以此传讯。” “赵满仓谨遵法旨！” 赵满仓连忙回道，心想，崔三爷所言也不全对。 此术燃香请之，固然鸡肋； 然而若是念咒而动，倒是方便不少。 只是这样一来，可就收不到香火了，也不知道顾伯公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难不成是等到用的人多了，再以供养名义，收取香火？ 可到那时就不怕大家弃用？ 罢了，新官上任三把火！ 顾伯公不折腾几下，又怎么会心甘？ 唉！ 赵满仓叹了一口气，感觉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要难熬了。 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沉睡一夜的天庵村，再次恢复往日喧嚣。 没人知道天庵村土地换了新主人，对于天庵村民来说，日子一如往昔，古井无波。 新官上任第一天的顾云礼，在阴间地宫守了一天，不见村民上香朝拜，心中感叹，果然是香火寥落。 入夜子时，崔三爷登门拜访，双方自是一番寒暄客气，在品茗论道中，相互试探。 崔三爷是个老江湖，说话滴水不漏，顾云礼试探半天，也没试探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暂且作罢！ 权当混了个脸熟。 其后一连数十日，土地庙前皆空无一人。 顾云礼也算勤勉，每日必行于阴间，巡视天庵村，发现赵满仓所言不假，崔三爷所立堂口，果然香火鼎盛。 隔三差五就有村民拜访看事。 小儿惊吓、红白喜事、遇邪撞祟、改运牵线、超拔地府……等等，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有的确有其事，受香消灾； 但更多的是故弄玄虚，纯属心理安慰。 然而架不住人家名气大。 反观土地庙，门可罗雀，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看样子，恐怕只有遇到正儿八经的大节，才会有人走流程上柱香，求个心安。 这情况看得顾云礼暗暗摇头。 这日午夜，他一如既往的巡视完天庵村之后，不料，崔三爷竟登门拜访。 “顾伯公自打上任以来，日日点卯，巡视乡里，当真是勤政爱民！可惜天庵村民不知青天已改，真是可惜可叹！” 进了地宫正堂，崔三爷喟然长叹，一脸急公好义。 “崔先生过奖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顾云礼客气回道，心想，这段时间他在观察崔三爷，这位崔三爷也在观察他啊？！ “顾伯公当真是好心性！只是顾伯公不骄不躁，只怕县城隍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哦，还请崔三爷赐教。” “赐教不敢当，只是不想耽误顾伯公的大好前程！” 崔三爷顿了顿，又道： “不瞒顾伯公，这天庵村其实满地香火，就看顾伯公敢不敢拿？” “哦？香火在哪？” “天庵二十一户地祇阴民，西坡岗十一户孤魂野鬼。” 崔三爷一脸意味深长。 所谓的地祇阴民，乃是飨食子孙香火供奉的阴魂，譬如顾云礼帐下的赵满仓。 “它们哪来的香火？” “它们没有，但它们可以找人讨要啊？只要顾伯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月二十柱香火，准时奉上地宫。” 崔三爷笑容灿烂，带着几分胜券在握。 顾云礼闻言眼眸深处却闪过一抹寒意。 他终于明白天庵堂为何号称香火赛过县城隍了？ 原来是养寇自重啊！ 此时崔三爷过来，分明是要拉他下水。 “崔先生倒是找了一条发财之道！” 顾云礼笑了笑，又道：“说起来，顾某也有一个生财之计，不知崔先生是否感兴趣？” “还请土伯公明言！” “我有一法，乃祈神之术，名曰互联网，可燃香念咒请之。崔先生若能助我传遍十里八乡，每月也有二十柱香火奉上，如何？” 崔三爷一愣，俄而轻笑道：“崔某不才，愿为伯公口舌，传示乡里，只是那地祇阴民香火，也请顾伯公收下。” 顾云礼闻言摇了摇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崔先生请回吧，顾某虽缺香火，但还不至于拿乌纱帽冒险。” “顾伯公多虑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又何来风险？” “菩萨畏因，众生畏果。你我皆修行中人，有些事情还是不做为妙！” 崔三爷表情蓦然僵住。 不愿同流合污的土地爷，还是好土地爷吗？ 以后他巧立名目收受而来的香火还能拿得心安吗？ 崔三爷收起笑容，一脸似有所指：“大人倒是高瞻远瞩，只是等缺了香火，再想临时抱佛脚，可就晚了。” “是吗？巧了，香火已经来了。” 顾云礼提起执曲木杖，轻轻一点地面，霎时，阴间地宫和阳间土地庙重叠起来。 土地庙中的景象，随之落入两人视野。 第3章 第一柱香火 身为天庵村土著的崔三爷，一眼就认出来人。 那是一对母子。 母亲衣衫朴素，皮肤黝黑，眼眶微微泛红。 她名叫冯秀兰，不过四十来岁，瞧着已然老态尽显。 跟在她身旁的年轻人，是她儿子，叫赵壮，长得精瘦黝黑，精气神十足。 两人起了个大早，踩着凌晨露水，步入简陋的土地庙。 此时庙外的天空还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天际隐隐泛起一抹鱼肚白，将天空映照成了深蓝，昭示着黎明的到来。 进了庙，冯秀兰便手脚麻利的点燃三炷香火，拉着儿子跪在蒲团上，低声祈祷。 “老祖太祖高始祖，天神地神各路大神，门官土地龙神爷，保佑俺家老大一路顺遂，出门遇贵人，心想事就成……” 冯秀兰来来回回念叨着祈祷词儿，为即将远行的儿子祈求神灵眷顾。 赵壮跪在蒲团上，听着母亲的祈祷，默然无言。 想着此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家中只剩下老母亲一人操劳，眼眶顿时一红，连忙跪在地上，心中默默祈求土地爷保佑娘亲。 袅袅升腾而起的香火，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仿佛一道无形纽带将母子二人紧紧相连。 倏地，老妇人浑身一颤。 却是在这刹那间看到了匪夷所思的玄妙景象。 此时，在她的视野中，赫然浮现出一道离尘出世的神仙身影！ 他盘膝趺坐，闭目参禅，却看不清容貌，下意识细瞧时，那身影又如轻烟般散去，化为云礼二字。 随之还有一道玄之又玄的信息流入脑海。 ——却是礼祈云礼道人的科仪咒语。 冯秀兰激动得瞪大眼睛，下意识呢喃道： “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儿啊，你看到了吗？” “娘，咋了？什么神仙显灵了？” 看着激动不已的母亲，赵壮一脸茫然之色。 “神仙显灵了，神仙还跟我说话哩！你没看见吗？” “没……没啊？” “啊？” 看着一脸茫然的儿子，冯秀兰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又是叩拜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却是代儿子给神仙道歉。 因为儿子之前并不想来烧香，是她硬拉过来的。 一番神神叨叨祈求原谅之后，冯秀兰又连忙将三柱香火塞到儿子手里。 “别愣着啊，快给神仙上柱香，求神仙保佑。” “哦哦。” 赵壮懵懂接过，手奉香火，虔诚祈祷。 待香火插上祭香台，他浑身陡然剧震。 “俺看到了，娘，俺也看到了，神仙……真显灵了。” 赵壮瞬间激动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神仙保佑，神仙保佑啊！儿啊，快给神仙磕头！” “哎哎！” 赵壮闻言下意识连连磕头，额头敲在青砖上发出咚咚声响。 那激动得手脚无措模样，看得崔三爷心中一沉。 因为他看不到任何玄妙迹象。 思绪百转千回之际，一道灵光倏然划过他的脑海： “这是……祈神术·互联网？” 顾云礼笑道：“崔先生果然慧眼如炬！” 崔三爷心中一震，微微吸了一口气道：“顾伯公当真是好手段，没想到此术竟然是用来显圣的。” 顾云礼微笑：“过奖！” 崔三爷一脸意味深长道：“顾伯公以祈神术显圣，就不怕入不敷出？” 任何神通的显化，都是要消耗力量的。 祈神术也不例外。 因此祈神术一般只传予修行之人，修行之人通过念咒行符使出。 这个过程，通常消耗施术者法力。 顾云礼将其展示给普通人，等于在消耗自身力量。 若是有求必应，只怕赚来的香火，还不够填补显圣的窟窿。 “崔三爷果然见多识广！顾某身为天庵土地，久不见香火，也只能出此下策，权当赔本赚吆喝，也总好过冷冷清清。”顾云礼微笑道。 “好一个赔本赚吆喝！既然顾伯公胸有成竹，那崔某也就不自作多情了，告辞！” “慢走，不送！” 崔三爷冷着脸，起身扬长而去。 顾云礼坐在主座上，目送崔三爷离去，眸光闪烁不已。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他基本可以确定，崔三爷应该有炼气三境封炉之境。 这份修为要高出他炼阳二境日游一个台阶。 要知道，凡有七窍者，皆可吞吐灵气修行，第一阶段为炼精化气，俗称炼气，共有五境。 分别是：调药、采药、封炉、炼药、止火。 作为阴魂的顾云礼，只能修行鬼仙之道，第一阶段为凝聚灵体，俗称炼阳，也分为五境。 分别是：夜游、日游、通灵、装脏、生阳。 其实，炼阳还有一个境界，名曰聚形，乃是最低级的孤魂野鬼阶段。 只是为了对应炼气五境，这才被强行去掉，改为五境。 总之，处于炼阳二境的顾云礼，在实力上要弱于崔三爷不少，这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虽未断崔三爷的香火，但也成了事实上的竞争者，这个梁子算是结下来了。 好在我有官身庇护，崔三爷纵然再不满，也不敢明火执仗的强抢。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些事不得不防。” 顾云礼暗暗思忖。 拥有数据神通的他，可以清楚看到，他日游之境修行进度已达79%。 按照眼下进度，不出意外要不了几个月就能登阶通灵之境。 “通灵之后即是装脏，以我眼下财力，只怕要被卡在这个境界了，还是得想法子快点赚香火。” 想到通灵之后的装脏之境，顾云礼不禁有些头疼。 阴魂因为少了肉身之故，只能吐纳阴气。 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想要获取阳气，最正统的修行之法，乃是从外部获取五行灵性，模拟五脏六腑，进而滋生阳气。 这个过程仿佛重新安装五脏六腑，故名曰装脏。 想要获取五行灵性之物，说难不难，一般鬼市就有兜售。 但说简单也不简单，因为装脏所需要求颇高，一般灵性之物稍加使用就会消耗殆尽，自然无法作为装脏之用。 因此符合条件的灵性之物，往往售价极高。 至于自己收集？ 费时费力不说，一时半会也很难收集齐全。 所以对于顾云礼来说，最稳妥的法子，乃是努力收集香火，购买灵性之物。 “多想无益，修炼才是正道。” 顾云礼轻轻吐了一口气，不再胡思乱想，索性修炼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土地庙的安静。 循声望去，便见十几位村民走了进来，冯秀兰赫然身处其中。 第4章 香火鼎盛 “老太爷，您瞧，祭香台上还真有新烧的供香，看来秀兰嫂还真的供奉了香火。” 这行人刚闯进土地庙，立即就有个黑脸汉子惊讶的嚷嚷起来。 “老毡帽，你啥意思啊？俺还能骗人不成？！” 冯秀兰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大嗓门立即飚了起来。 ——她男人死得早，早就历练出彪悍性子，可不怵这帮男人！ “哎呦秀兰嫂，俺没那意思，俺就是随便说说。” 那黑脸汉子一脸讪讪，连忙往人群里缩了缩。 “土地公多少年没显灵了，咋突然显灵了呢？” “可不是，俺还以为土地爷不在呢？” “是吧，不是说土地爷每月只下凡四次吗？算算日子，今儿也不是啊？” 人群中传来嘀嘀咕咕的议论声。 “都闭嘴，神仙庙里瞎嚷嚷什么！也不怕土地公怪罪？” 老太爷开了口，一句话立即令庙中村民闭上了嘴巴，一个个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自然。 虽然土地爷已经很久没显灵了，但万一人家还在呢？ 原来，冯秀兰看到神仙显灵之后，那是激动得不能自已，在送走儿子之后，回村便是大肆宣扬起来。 没多久，便引得全村轰动。 事涉神明，村中族老不敢耽误，这不，立即召集青壮赶了过来。 “快取香火。” 老太爷从后辈手中取来供香，以烛火点燃，双手奉香，毕恭毕敬的祈祷起来。 “焚香来敬土地公，平安如意万事通，阖族兴隆添富贵，裔孙代代出贤人。愿公常保天庵村风调雨顺，安居乐业。谨此祷告，伏望赐福。” 抑扬顿挫的祈福词儿，随着老太爷哼唱传遍土地庙。 待祈福礼毕，他随即奉插香火，伏跪蒲团，脑袋重重磕了下去。 这一磕，老太爷不知怎么了，竟然以头抢地，不再起来，身躯更是隐隐颤抖起来。 “嗯？” 众人面面相觑，更有人试探喊道：“老太爷？您没事吧？” 老太爷没回话，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众人见状顿时慌了！ ——坏了，老太爷年事已高，剧烈运动不得，这又拜又跪的，怕不是中风了吧？ 几名青壮连忙上前搀扶。 怎料，刚刚搀扶起老太爷，便见老太爷竟双目通红，怆然涕下！ “老太爷，咋了？” “神、神仙显灵了！” 老太爷哆嗦着嘴唇，激动得老脸涨红喃喃不止。 “啊？” 众人闻言顿时一片哗然。 “看看！看看！俺咋说的，俺咋说的？你们还不信，老太爷的话，总信了吧？” 人群中，冯秀兰嚷嚷起来，神情既骄傲，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 ——原来，神灵不是独宠她家啊！ 霎时间，土地庙热闹起来。 众村民面面相觑之后，立马有人有样学样上香祈祷起来。 果然，没多久便神情激动，嚷嚷着神仙显灵，引来愈发狂热的膜拜。 没多久，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天庵村。 上至老爷们，下至小媳妇，纷纷涌入土地庙，奉上三柱香火，欲亲眼瞧一瞧神仙真颜。 便是三岁稚童手奉香火，有模有样跪拜之后，也都能瞧见神仙，这可把大家稀罕坏了。 一时间，偌大村子仿佛跟过年似的，一片喜气洋洋。 那万人空巷之景，差点都要把土地庙前的门槛给踏平了。 这一幕，直把土地庙阴差们给惊呆了！ 自打他们成为阴差以来，何曾见过这般鼎盛香火？ 便是那号称香火赛城隍的天庵堂，也没有这般盛况啊！ 瞧瞧那香火，聚拢如龙，直冲云霄，使得偌大土地庙仿佛笼罩在仙宫云霭之中，便是青砖黄泥勾线也多了几分古朴苍劲。 “赵爷，这一天下来，少说也有五六十柱香火了吧？” 有阴差一脸艳羡的问向赵满仓。 “五六十柱？呦，你也没吃过好肉啊，我告诉你，这一天下来，少说也得上百柱香火！” “啊？” “这一天功夫，就把一年香火都收了？” 众阴差面面相觑，既震惊又激动。 寻思着，顾伯公吃肉，他们说不定就能跟着喝汤嘞！ …… 月子弯弯照九州，有人欢喜有人愁。 土地庙阴差们满怀希冀，收买顾伯公失败的崔三爷直接看傻了眼，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他怎么也没想到，离开土地庙不过前后脚功夫，天庵村民便疯狂涌入土地庙焚香请神，甚至连他所抓的俗家弟子赵嫲嬷，也跟着过去拜了一柱香火。 那袅袅升腾而起的香火，仿佛一层薄薄轻纱弥散大殿笼罩庙宇。 此情此景倒映在阴间更为惊人！ 偌大地宫仿佛神仙居所，香火弥漫，青烟笼罩，端是气势恢宏，引得出马堂弟子频频张望，议论不止。 “以显圣之法攫取香火，等若走到台前，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拿得住这份香火。” 崔三爷望着远处升腾而起的香火，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 当夜幕降临，满足好奇心的天庵村民们，终于三三两两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身处阴间地宫之中的顾云礼，终于得闲统计起今天所收香火，不多不少，一共一百零八柱！ “倒是巧了，一百零八，周天星斗运转之数，好兆头啊！” 顾云礼面露喜色，对于村民的狂热，早有几分预料。 显圣，一直堪称是收敛香火中，最传统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寻常阴差受限于神通，多是托梦显圣，虽然三五人同时做同一个梦颇为神奇，但总比不了意志清醒时来得震撼。 一传十，十传百之下，引发轰动也不足为奇。 更何况他还有求必应，百姓能不狂热？ 话说，这也是他考公的根本原因。 他若是走野路子，这般鼎盛香火，只怕分分钟引来山神土地的窥觊。 现在多爽！ 官虽小，但代表的是仙庭颜面，无形之中省去诸多麻烦。 “也不知这百余柱香火能助我几成修为？” 顾云礼兴奋之后，鼻翼轻扇，将萦绕于指尖香火尽数吞入腹中，而后凝神敛息，修行起来。 目前他所修功法，乃是蟾宫折桂之后，县城隍所赐，名曰： ——己土六虚诀。 此法乃己土之道，属于土道分支，修之对大地有着特殊感应能力，配合仙庭配发的执曲木杖法器，可监察周边土地。 修至大成，可得炼阳大圆满。 一口将香火纳下，在功法转换之下，迅速推涨修为。 在数据道意的监视下，顾云礼可以清楚看到修为增长速度。 炼阳二境日游进度……79%……81.6%……84.3%…… 静修增性灵，香火亦充盈。 不知不觉间，顾云礼收功睁眼，再看修为，已然日游修行进度已然抵达87.6%！ “难怪诸天神佛争夺香火，果然是好东西！仅仅百柱香火便抵得上平日数月苦修，当真玄妙！” 顾云礼惊叹不已，精神愈发振奋。 正当这时，又是一柱香火渺渺而至。 “谁半夜上香？” 顾云礼疑惑间，执曲木杖轻轻敲击地面，阳间土地庙景象立即呈现而出。 便见一片漆黑的土地庙中，一名年约十五六岁少年，正奉上香火，叩拜跪地。 “弟子赵存远，拜见云礼仙君，弟子心慕仙法，一心求道，愿侍奉仙君左右，只求仙君指点迷津，弟子不胜感激，伏惟叩拜！” 看着土地庙中，咚咚磕头的少年，顾云礼一脸惊讶。 他略一沉吟，随即通过互联网给赵满仓发去一条消息。 没多久，赵满仓神色匆匆应召赶来。 “顾伯公，您唤我？” “可认得这庙中少年？” 顾云礼指了指阳间土地庙中的少年。 赵满仓凝神细看，连忙道： “认得！此子名叫赵存远，乃是童生赵景祺之子，两年前曾被流云观道士带走，不过，仅仅三个月又给送了回来，据说是天资有限，不适合修行。” “原来如此，难怪有这见闻和胆量。” 顾云礼点了点头，看着在庙中长跪不起的赵存远，眼神若有所思。 第5章 中邪 香火燃烬，雄鸡报晓。 看着天际泛起的一抹鱼肚白，自始至终不曾得到神灵回应的赵存远，不得不失魂落魄的离开土地庙。 夜色下的天庵村显得格外安静，像是凶兽饕餮正在吞噬他的人生。 如果他没去过流云观，或许他现在就像很多村中伙伴一样安于贫穷，最大梦想就是迎娶邻村二丫。 可惜，他见过更加辽阔的世界。 偏偏在他惊鸿一瞥心生向往之际，又被放逐回贫困家乡，那其中的失落感，令他难以忍受。 这两年他一直在寻找修行之道； 他甚至问过出马仙赵嫲嬷，可惜均一无所获。 他怨恨这些人的敝帚自珍，却又无可奈何。 这世道素来有“法不轻传，道不贱卖”之说，修行之法对于各门各派堪称不传之秘，唯有拜入宗门才有修行可能。 这还仅仅是可能。 若是资质不合格，炼心不达标，依旧难以接触正统修行法门。 而他就是因为资质不合格，不得不离开流云观。 他甚至连尝试修行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不甘心。 因此当土地庙显灵之时，他激动极了。 在村民震撼于神仙显灵之时，他却一眼就看出此乃祈神术。 在流云观也有一些祈神术。 修行要求却极为严苛！ 修行者除了自身修为要达标之外，往往还要举行一系列斋醮科仪，通过焚香念咒、踏罡步斗……等方式，降真致圣，陈词进表，请降天恩！ 一些高阶祈神术，据说还需要连续焚香供养七七四十九天日，方可请神降恩。 这还不算完。 祈神成功之后，依旧还需日日上香供奉，不然法则行之不灵。 总之，祈神术的出现，意味着土地庙中必然居住着一位神灵。 这个发现，令他看到了修道的希望。 白天人多眼杂，他不敢妄动，直到深夜才敢溜出家门，试图请香求神。 怎想，任他如何哀求，云礼仙君根本不曾有半点回应。 “唉！” 赵存远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回头看向土地庙。 清晨的土地庙厚重如山，一轮昊日正从东方冉冉升起，温暖如丝绸般的阳光拂过他的脸颊，令人心生振奋。 赵存远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蓦然攥紧拳头，心中仿佛下定什么主意似的，头也不回的往家中奔去。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 沉睡一夜的天庵村，再次传来悉悉索索的喧嚣声，几声鸡鸣狗叫唤醒袅袅炊烟。 几名老农扛着锄头，往村外田地走去，路过土地庙时，下意识压低声音，眼神中带着几分敬畏。 待脚步远去，又忍不住议论起来。 日头渐升，下田干活的村民越来越多，然而进庙烧香之人却少了很多。 到了第三天，烧香之人更少了。 大家路过土地庙时，神情依旧激动，忍不住讨论几句，眼神中带着谦卑，就是很少有人进去烧香。 天庵村逐渐恢复到了以往状态。 看到这一幕的顾云礼，早有几分心理准备。 这方世界，凡人和神灵共存，显圣这种事情并不稀罕，因此迅速平息下去，也实属正常。 另外，毕竟村民也要吃饭，哪有那么多功夫烧香拜神？ 昨天那是初次显圣，引发轰动不足为奇。 眼下不过是回归正常。 唯一令他有些意想不到的是，村民对互联网的理解，似乎仅止于“开机动画”的显圣。 即便他以数据神通留下使用说明，但也鲜少有村民使用互联网通讯。 这令他暗暗嘀咕起来。 都说，领先一步是先进，领先两步是先驱，领先三步是先烈！ 莫不是步子迈得太大了，匹配不了市场？ 还是说，村民根本不会使用？ 顾云礼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在他气定神闲，不紧不慢构思未来之时，手下阴差们反倒急了起来。 “牛勤，今儿香火如何？” 黄昏换值当口，阴差谢水河第一时间问道。 冷清了不知多少年的天庵土地庙，骤然迎来一波香火，可是让这群阴差兴奋坏了，每天聊得最多的就是土地庙香火。 此时，正在土地庙中上值的两名阴差对视一眼，其中叫牛勤的阴差一脸苦相道： “不太好，今儿一共只有十三人来上香，估摸着最多能收七八柱香火。” “啊，这么少？真是奇了怪了，这香火怎么越来越少了？”谢水河有些焦躁。 这些天，他们可没少畅想未来。 怎想，好日子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这心里能不急？ “不少了，各位也不想想之前除了大小节日，哪里还有香火？” 赵满仓开了口： “烧香拜神，必有所求。眼下村民无病无灾，无欲无求，能有眼下香火，已经是顾伯公显圣的结果，搁以往便是春节也没这般香火。” 众阴差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牛勤接话道：“也是！天庵村本就贫瘠，一个铜子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便是有心供奉，也没那财力。” 谢水河点了点头：“说到底，还是土地太过贫瘠，前任刘伯公也算勤勉，常常施展神通梳理地脉，欲护天庵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结果又有什么用呢？一场烂谷雨，就把几年心血毁于一旦，唉，人难胜天啊！” 唉！ 众阴差听到这话，皆心有戚戚，忍不住跟着叹了一口气。 赵满仓见状，笑道：“大家切莫灰心丧气，眼下顾伯公已经威名在外，十里八乡谁人不晓，以后定然不缺零散香火，若做的好，还愁香火吗？” 此言一出，众阴差顿时眼睛一亮。 土地爷的基本职能，乃是庇佑一方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但这并不意味着土地庙没有零散香火。 像什么小儿惊吓、求子求财、心绪不宁、请香祈福……等等，民有所求，皆可焚香请愿嘛！ 瞧瞧那天庵堂，靠着看阴事赚了多少香火？ 若是顾伯公能将这部分香火收回来，以后他们定然也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说曹操，曹操到。 众阴差正在闲聊着，土地庙外倏然一阵嚷嚷声。 众阴差循声望去，便见远处乡道上，十几名青壮竟捆着一名妇人，跌跌撞撞往土地庙中走来。 那被捆妇人披头散发，仿佛网中之鱼，拼命挣扎，状若癫狂。 “这是……中邪了？” 众阴差睹之瞠目结舌，连忙嚷嚷道：“快请顾伯公！” 第6章 狐假虎威 “放开我……俺是赵长……狗日的赵狗蛋，再弄俺，俺杀了你！滚啊滚啊……” 冯秀兰披头散发，喉中发出不似人言的低吼，语气神态俨然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四周青壮闻言脸色发白，但还是咬牙拼命拖拽，将她往土地庙拽去。 更有年长的老者，愁容满脸的嚷嚷道：“大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欺负冯娃娃做甚？！” “闭嘴！放开我！啊啊啊……” 冯秀兰闻言愈发癫狂，披头散发，嘴角流涎，五官扭曲骇人至极。 骇得大部分村民不敢靠近，远远跟在后面，议论不休。 “冯婶子这是咋了？” “还看不出来吗？这是中邪了，遭人附身了！” “啊？谁、谁啊！” “赵长。” “赵长是谁？” “赵二爷大哥，走得早，也不知咋回来了，附在冯婶子身上。哎呦，我的妈呀，你没看到赵二爷就跟在旁边嘛！” “啊？” “这怎么不去找赵嫲嬷？她不是最会看中邪吗？” “你说巧不巧，赵嫲嬷中午就被请去看风水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不，不得不来土地庙试试！” 此时，在土地庙地宫中，手扶执曲木杖的顾云礼，面无表情的听着村民们的议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自打上任天庵土地以来，他自认为称得上勤勉，并未发现什么厉鬼阴魂路过。 怎么突然冒出了一个赵长？ 他心中一动，将执曲木杖催发到了极致，凝神望去，目光穿过阴间，落在冯秀兰身上。 便见她浑身阴气萦绕，煞气冲天！ 隐隐绰绰间，还能看到一道阴魂操控着她的身体，挣扎怒吼，那偶尔露出的只鳞片甲，足以令同为阴魂的顾云礼，辨认出对方的境界。 “这是……炼阳三境！” 看清境界的那一刻，顾云礼心中微微一沉。 受害者是冯秀兰； 擅长驱邪的赵嫲嬷又恰好不在家； 附身阴魂又有着炼阳三境修为。 此三点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 如果他无法完成驱邪，必然威名受损，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声望，将轰然倒塌。 那么幕后凶手是谁呢？ 在顾云礼观察思忖中，天庵青壮们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冯秀兰拽进了土地庙中。 赵二爷连忙上香奉告，祈求土地爷涤荡邪秽。 “东甲乾元启亨通，正炁流行蓬勃涌，吾受云礼天命重，网络横掌控苍穹。急急如律令声动，神炁速聚福无穷！” “土地爷啊土地爷，求求你快收了赵长，别让他再出来祸害人了。” 顾云礼听着赵二爷驴唇不对马嘴的念着咒言，目光移向冯秀兰。 进了土地庙的“冯秀兰”，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身子扭曲得更加厉害，脸上五官移位，骇得站在庙门口村民连连后退。 顾云礼轻轻一敲执曲木杖，阴间和阳间霎时重叠而起，他的身影也在刹那间，附身土地爷神像之上。 “你是崔三爷派来的吧？” 顾云礼出声问道。 挣扎扭曲不止的冯秀兰，闻言骤然安静了下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在陷害崔三爷。看来顾某的祈神术，让一些人很不舒服啊！” 冯秀兰身体愈发抽搐扭曲，喉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在凡人听不到的维度，附身厉鬼咯咯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有人出钱，要你出丑，你不得不出丑。” 顾云礼笑了：“我很好奇，对方究竟出了什么价码，竟然敢让你挑衅仙庭威严？！还是说，你打算远走高飞？” 附身厉鬼笑道：“你一个九品芝麻官也配仙庭威严？” 顾云礼摇了摇头：“你说，我要是将你这话发给速报司，你还能远走高飞得了吗？” 说话间，他伸手虚空一点，一道阴气构成的光幕浮现而出。 点开联系人列表，上面竟密密麻麻列了一大串联系人。 厉鬼凝神看去，浑身陡然僵住，头皮发麻！ 那联系列表上，赫然都是什么人啊？ 【雍县显佑伯】 【雍县顺天井龙王】 【流云观护庙土地】 【李曹官】 【赵满仓】 【检簿司·荆知义】 【速报司·匡姆】 【同科进士·燕公信】 …… 各种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雍县县城隍大大小小仙官，赫然密密麻麻位列其上。 联系人下方，还有最近聊天记录，看样子大多都保持联系。 厉鬼麻了。 心中更是破口大骂，崔野干老子要杀了你！ 如此背景通天之人，岂是他能惹得起的？ “误会，误会！小人猪油蒙心，受人蒙蔽，冲撞了大人，还请顾伯公开恩。” 在满心忐忑中，厉鬼不得不低头求饶。 为了更了解目标，他试过祈神术互联网，自然明白这些联系人代表着什么。 也许这是顾云礼的扯虎皮拉大旗，但他赌不起。 这若是真的，一个消息群发过去，他死定了。 与此同时，在土地庙中的众阴差们，也被惊得头皮发麻。 顾伯公背景这么大？ 连这些人都在使用祈神术互联网？ “是谁指使你的？” “这……” 不等厉鬼开口，土地庙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有人激动得嚷嚷起来！ “赵道婆来啦！赵道婆来啦！” ——赵道婆，正是赵嫲嬷的尊称。 没多久，便见人群主动分开，一位年过五十的老婆婆走了进来。 “赵婆你可来了！哎呦，你不知道都急死人了，赵长来了，赵二爷怎么说都没用！” 土地庙中的青壮，看到赵嫲嬷犹如找到主心骨一般，连忙凑了上去，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相较于最近的神仙显灵； 赵嫲嬷在天庵村民的心目中，才是真正的法力高强。 毕竟这是十几年积攒下来的威望。 很多人都说，赵嫲嬷不仅能走阴，去地府捞人；还能乘风上天，向仙人讨药。 这不比土地爷厉害？ “大家莫急莫急，冯妹子没事吧？” 赵嫲嬷连忙安抚众人，目光试图穿过人墙，寻找冯秀兰的身影。 “不行，还癫着呢！” “赵二爷刚求神保佑，也不顶用。” 众人闻言又是七嘴八舌的附和回答。 “俺没事了。” 倏地，一道怪诞的应答声，打断了土地庙的喧嚣。 众人一愣，猛然回头望去，却见方才还扭曲不止的冯秀兰，不知何时，竟然恢复了正常。 就连身上的绳索，也莫名其妙断裂。 第7章 推广 “你、你是大哥，还是冯娃娃？” 看着除了头发有些凌乱，已经恢复正常的冯秀兰，赵二爷结结巴巴的问道，眼神中充满了惊慌之色。 冯秀兰不答，反而一脸认真的看向赵嫲嬷：“赵婆婆，你看我是谁？” 赵嫲嬷一怔，细细打量一眼道：“我看你虽然阴气萦绕，却阳气盈发，双目清明，应该就是冯婶子！” 庙中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关心起来。 “真是冯婶子？” “冯、冯婶子，你没事了？” 冯秀兰一脸复杂之色：“俺没事了，赵长赵太爷想抓俺当俗家弟子，所以仙闹人，磨着俺呢！” “啊？！”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惊得张大嘴巴。 只有赵嫲嬷神色阴沉下来，脸上的法令纹显得更深了。 “后来呢！” 有人迫不及待追问道。 “后来土地爷主持了公道，训斥了赵长太爷，还帮俺打通仙窍，省去捆窍功夫，俺这才得以解脱，可以直接出马了。” 冯秀兰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原来是土地爷出手了，我说咋突然好了！” “可不是？连绳索都断了，你们瞧瞧，这断茬多齐整。” “哎呀呀，真是神仙显灵，神仙保佑啊！” 村民闻言顿时恍然大悟，有人感慨土地爷神通广大； 还有人则关注冯秀兰话里透出的另一层意思。 “冯婶子，你刚刚说什么……出马？你的意思是，以后你也能出马看事了？” 一声好奇询问，打断了村民的议论和感慨，皆下意识看了过去。 “是啊，赵长太爷这几年一直在外面招兵买马，现在回来看俺正合适，所以寻俺立堂口呢！” 冯秀兰说到这，看向赵二爷道：“对了赵二爷，赵长太爷想跟你聊聊。” 赵二爷闻言一愣，表情顿时复杂起来。 不等他应答，冯秀兰神情骤变，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姿态动作也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差别。 “老二，我走这几年家中可好？”冯秀兰语气粗犷。 “啊？！好好好，好的很。”赵二爷慌忙点头，看着眼前冯秀兰，显得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 在村民围观下，冯秀兰和赵二爷说了很多往事，听得村中族老满脸唏嘘，基本肯定来人就是赵长太爷。 许久，“冯秀兰”看向众人道： “各位父老乡亲，今日承蒙土地爷眷顾，赐我立堂之地！赵某必当竭尽全力，恪守土地爷之训诫，庇佑天庵村之安宁。土地爷说了，日后事无巨细，可先找我，不成再寻赵道婆，若还无解，则至土地庙祈求明示。” 此言一出，村民纷纷点头应是，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站在人群中的赵道婆却脸色骤变，本就阴沉的面庞愈发难看。 什么叫事无巨细先找你？ 这分明是要抢我生意啊？ 然而偏偏赵长太爷话说的太漂亮了，令她根本不好反驳，只能补救道： “赵仙家说的对，土地爷日理万机，不要什么鸡毛蒜皮小事都来打扰，有事找我便是。” “对对对，赵婆婆说的有道理。” 村民纷纷点头赞许。 至此，赵长太爷也结束捆窍。 折腾一下午的冯秀兰，再也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她与村民招呼一声，便自顾自回家去了。 众人见状，也纷纷三三两两散去，一路上议论不休。 不少人对于冯秀兰看阴事的本事表示存疑。 不过，不管怎么说，村里多了一个道嫲嬷也是好事。 毕竟万一遇到赵嫲嬷看不好的事情呢？ …… 天庵村民不知道，他们高兴多了一个选择，天庵堂崔三爷却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好你个卜善生，竟然敢吃里扒外跟我争香火，本仙定要让你好看！” 他口中的卜善生，正是附身冯秀兰的厉鬼。 乃是他从外地请来的高手。 目的就是借此一举摧毁顾云礼建立起来的声望。 结果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临阵倒戈，不仅未摧毁顾云礼的声望，反而令他名声更上一层楼。 不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顾伯公借卜善生之口，拒了看事香火，看似绝了以后让他出丑的可能，但也自绝后路。 以后除了大小节日庆典，怕是很难再收到零散香火。 长此以往，声望必衰。 “顾伯公啊顾伯公，你这一招是打算扶持卜善生与我争夺香火？好，我就让你看看，天庵堂究竟是靠什么享誉十里八乡！” 崔三爷眯起眼睛，心中已经酝酿起各种阴谋诡计。 …… …… 与此同时，天庵土地庙地宫中，目送最后一名村民离开的顾云礼，终于将目光落在卜善生身上： “卜善生，你既然决定出马，可曾开马绊拜七星，招兵马立堂口？” 原来，决定抓冯秀兰为俗家弟子，乃是卜善生的投名状。 不得不承认，卜善生也算有急智，一个投名状不仅盘活了局面，更是抱上了“背景通天”的天庵土地爷。 “不曾。不过，卜某知道一个快散的堂口，正准备出售封堂单，若能拿下立堂口将易如反掌。只是……” 卜善生语气迟疑起来。 所谓封堂单，乃是开马绊拜七星的凭证。 此谓：讨封挂号，拜南辰北斗，讨令旗令箭！ 顾云礼眯起眼睛，没有接话，逼得卜善生不得不继续道：“只是那教主售价颇高，要价一千八百柱香火。” “嗯？”顾云礼眉头挑起。 卜善生见状，连忙补充道：“不过，卜某已经凑了八百柱香火，只差一千柱。” 一千柱？ 你是真敢要啊！ 顾云礼心中一沉，面无表情道：“那堂口在哪？堂号何名？” 卜善生连忙道：“回顾伯公，那堂号名曰松寿，就在八百里开外的通县。” 顾云礼点了点头，目光看向麾下众阴差，道：“谁愿意走一趟？” 众阴差面面相觑中，牛勤站了出来，拱手道：“顾伯公，俺愿意走一趟。” 顾云礼满意颔首道：“甚好，此去路途遥远，定要小心谨慎，以安全为重，待寻到松寿堂，立即传讯于我！” 说着，他轻轻一挥手，一缕香火飘了过去。 牛勤接过香火，满脸喜色，连忙拱手道：“俺一定不负顾伯公重望！” 说完，便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顾云礼随即看向卜善生道：“你这段时间，便居住在地宫中吧，那冯秀兰若有所求，赵满仓你且代为处理一二。” 卜善生和赵满仓连忙拱手应是。 此间事了，众阴差随即告辞离去。 看着空空如也的地宫大堂，顾云礼老脸顿时垮了下来。 艹！ 一千柱香火，短时间让我怎么拿？ 有这一千柱香火，我都能破境通灵，直逼装脏之境，还要你作甚？ 不过抱怨归抱怨，顾云礼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还是琢磨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说实话，卜善生的投靠，于他而言利大于弊。 此子虽然摇摆不定，一张名单就把他唬住，但若用得好，未尝不是一大助力。 至少炼阳三境通灵之境的名头，就是一张招牌！ 说到底，还是他底子太薄了。 手下几乎无人可用。 至于天庵堂阴差？ 不过一群胥吏罢了。 正所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县官。 他是官，这些阴差乃是吏，两者在利益上并不一致。 因此他根本不敢重用他们，也不想重用。 既然如此，一时半会上哪搞一千柱香火？ 思绪徜徉间，一支香火渺渺而至，循迹望去，却见流云观弃徒赵存远，又半夜焚香拜神来了。 “真是好毅力！” 顾云礼赞了一声，之前隐隐绰绰冒出的想法，在这一刻，犹如一道灵光划过脑海。 有了！ …… …… 手奉三柱香，蒲团三叩首。 赵存远看着一如往昔浮现于视野中的互联网，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今日发生在土地庙中的事情，再次肯定了他庙中有神的猜测。 可惜，猜对了又如何？ 仙途依旧渺茫啊！ 唉，赵存远心中叹了一口气，叩首三拜之后，便要关闭互联网，准备起身离去。 “叮！” 倏地，一声清脆如钟琴之音，自脑海深处传来。 视野中的互联网，倏然冒出一个弹窗。 【互联网1.1上线：新增“修行”版块。】 “修行？” 赵存远瞳孔骤缩，下意识伸手虚空一点，修行板块立即融化，展现出一个全新页面。 一列书籍名称浮现于上。 《炼精化气初解》 《子阳真人调药讲义》 《伏魔经坛谢恩醮仪》 《太玄养气秘法》 看着眼前页面上一连串书名，赵存远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尤其是当他目光扫过一本名曰《拜斗星沉录》的功法时，他顿时如遭雷击。 “弟子赵存远，叩谢云礼仙君！” 这一刻，赵存远没有点开功法，反而咚一声叩拜在地。 端坐地宫的顾云礼，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心想：“小伙子拜早了，回头别骂我就行了。” 此时，赵存远可不知顾云礼所想。 他重重叩首之后，半晌才起身再次操作起来。 当他点开《拜斗星沉录》时，序言上密密麻麻的功法介绍，令他激动得小脸涨红，连忙向下翻去。 怎料，他刚刚点开第一章，一个弹窗冒了出来。 一行红底黄字冒了出来。 【免费享功法，好友帮砍价】 【已砍998金，还差2金，邀请好友砍一刀。】 【邀请新用户，极速砍成功】 赵存远懵逼了。 饶是他出身书香门第，也被眼前花里胡哨的页面给整傻眼了。 这里面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偏偏组合到一起，却给他一种阅读流云观心法的玄奥晦涩之感。 他犹豫半晌，尝试点击数次，一番摸索之后，终于看到介绍说明，半晌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要传播祈神术啊！” 赵存远一拍大腿，心中不仅没有感到沮丧，反而有种踏实之感。 在流云观呆过的他，深知功法之珍贵。 刚刚突然看到功法时，他狂喜之余，心中多少有种不真实感，眼下发现云礼仙君设下考验，心里反而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才像仙家做法嘛！ 想到这，他感激不已，又是连连叩首，这才告辞离去。 那感激模样，看得顾云礼都有点不好意思……小伙子太实在了！ 其实，顾云礼获取这些书籍也不容易。 别看修行模块书籍众多，关于功法仅有一本。 那就是《拜斗星沉录》。 这还是顾云礼魂穿第三个年头才搞到的功法。 当时他凭着本能吞吐阴气，勉强修至夜游之境，游荡于各大乱葬岗，寻找修行之法，顺便收集灵物药材。 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甚至差点惹恼一些厉鬼。 在这方世界，功法乃不传之秘，孤魂野鬼极难获取，即便意外获得，也会视如珍宝，轻易不会泄露。 鬼市倒有买卖，但价格奇高，且多为残篇。 根本不是顾云礼能买得起的。 顾云礼想要炼阳之法，结果自始至终都未曾得到，倒是被人哄骗，买了不少讲义感悟之类杂书。 而《拜斗星沉录》则是从一名落魄阴魂手中收到。 不仅是拓本，还是残篇，修行内容仅止于炼气一境采药之境。 阴魂修不了，修士看不上，可谓鸡肋。 顾云礼之所以买下，也是瞧着价格便宜，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顺便买下看看能不能有所启发。 结果买来之后，便一直压箱底吃灰。 如今拿出作为“吊在驴前的萝卜”最合适不过。 只希望赵存远足够给力，快些帮他推广，赚足香火。 殊不知，此时的赵存远，已然激动得干劲十足。 他回家之后，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终一咬牙，敲开父亲房门，坦白这段时间的请香拜神！ 不想，父亲对此并不惊讶。 原来，自从离开流云观之后，他颓废太久，看在父亲眼里，也是急在心里。 因此瞧见他请香拜神，也就由他去了，成了最好，败了也希望能断了他最后念想，老老实实过日子。 父亲之言，听得赵存远感动不已，直接请出互联网，希望父亲砍一刀。 待天色蒙亮，赵存远便带上家中所有供香，挨个找人砍一刀去了。 村中识字率很低。 村民大多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顺手的事情，也乐于帮助。 因此没多久赵存远便砍到999.9金。 “只差最后一人。” 赵存远耐着性子，教着刘婶子怎么帮他砍一刀，待刘婶子一刀砍下。 赵存远连忙焚香，打开互联网。 待看到修行界面，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恭喜你获得0.9银，距离免费功法仅差0.1银。】 第8章 怀璧其罪 “小伙子，这才哪到哪？继续努力吧！” 以己土神通观察天庵村的顾云礼，看着一脸便秘表情的赵存远，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上午，赵存远几乎将天庵村民邀请一大半。 等于强制让他们上香祭拜。 然而顾云礼所得香火，却远远少于显圣那天。 粗略一算，不过二十余柱香火。 说实话，香火很少。 不过，这也能理解。 毕竟不是发自内心的祭拜，能够产生香火，已经是一种信仰了。 另外，这方世界的下沉市场显然不太好做。 主要是识字率太低了。 偌大的天庵村，识文断字的也就那三五人，使得砍一刀裂变威力根本发挥不出来。 好在顾云礼遇到了一位好用户。 只见赵存远表情在变了又变之后，一咬牙竟请示父母，出村去了。 看他手中攥着的香火，所去为何？不言而喻。 “好孩子啊，等着啊，等到再多几个传播者，我这就给你解锁功法。” 顾云礼暗暗许诺道。 他正要收回神通，闭目修行，倏地，一连串新增用户，令他眉梢一挑。 循着数据追踪而去，他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这几个新增用户，全部都是以咒语方式登录互联网。 从社交网络分析来看，这些人全部都是由一个名曰“闻人居士”，通过“砍一刀”引流而来。 “倒是聪明，这么快就会用昵称了。” 顾云礼赞了一声，心中一动数据神通链接而去，用户真实相貌立即呈现于他的视野之中。 “是他？” 顾云礼一怔，俄而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 这用户不是别人，赫然正是天庵堂教主崔三爷，看他试图解锁的书籍，正是《拜斗星沉录》。 “这是不知祈神术厉害，还是忍受不了功法诱惑？不过，不管是哪种，看来我都低估了功法的诱惑力！” “可惜，这崔三爷以咒语登录，无法收割香火啊？要不断他网，不上香不给登录？” “不妥不妥，封杀这个手段太低级了，留着才能创造最大价值，哪怕没有香火，用户本身数据也是值钱的！以后说不定能靠这个做做情报生意。” 顾云礼摇了摇头，掐断了自己的激进想法。 话说，他决定传播祈神术互联网的最终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一村一县的香火。 霸道太极端，还是王道更怀柔更有杀伤力，眼下刚刚创业，可不能自毁根基。 思罢，他略微观察一会崔三爷的账号活动轨迹，便退了出来。 其后一天，不停有新用户涌入。 看社交网络几乎都是赵存远“砍”来的。 至于崔三爷在拉了二三十人之后，似乎便意识到了什么，果断不再拉人，倒是让顾云礼颇为遗憾。 第二天，砍一刀裂变效果终于出现。 又有两名用户主动拉人起来。 看这两人在各个书籍介绍页面停留时间来看，应该有着识文断字之能！ 三天后，顾云礼看着手中五百余柱香火，顿时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在纠结是自己吞服这些香火，一举冲击通灵之境？ 还是继续攒着用来购买封堂单？ 掐指算来，阴差牛勤差不多已经抵达通县了，现在估计正在寻访松寿堂。 他现在若是吞了香火，就怕误事啊？ 可自身修为又是最要紧的，这让顾云礼难免犹豫起来。 “顾伯公，大事不好！” 倏然，一名阴差行色匆匆的闯入地宫大堂。 “何事慌慌张张？” 顾云礼眉头暗皱。 “回顾伯公，柳家沟土地、大井村土地、南坡乡土地、还有大方塘池龙王……都在地宫门外，看起来脸色不善，老赵正拦在地宫门外，看样子怕是也拦不住多久。” 阴差急得直跳脚，看起来慌张极了。 顾云礼眉头暗皱，正要开口，门外已经传来怒气冲冲的嚷嚷声。 “顾云礼何在？” 说话间，一群仙庭基层仙神闯了进来。 “本官顾云礼，见过诸位同僚，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顾云礼见状笑眯眯迎了过去。 “你就是顾云礼？” 一名顶着大嘴长须，活似鲶鱼脑袋的妖修，指着鼻子问道。 “正是，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好你个顾云礼，我等自问也未曾有得罪你的地方，你为何派人抢我龙王庙香火？” 大鲶鱼一脸怒气冲冲。 不等顾云礼回话，其他人也嚷嚷起来。 “顾伯公，你我皆为雍县土地同僚，为何未经允许，派人前往我等治下搜刮香火？” “顾云礼，尔身为一方土地，如此飞扬跋扈，就不怕我等状告城隍，打你金身出村门？” 一群人撸袖子摸法器，浑身灵气迸发，看样子仿佛要吃了顾云礼。 那模样骇得天庵阴差们，下意识退后几步，随时准备脚底抹油。 眼看场中气氛剑拔弩张到了极点，一声“呵呵”轻笑，令全场陡然安静了下来。 “你、你笑什么？” 鲶鱼妖修指着顾云礼破防质问。 呵呵轻笑的顾云礼，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大堂高座，毫不客气坐了下来，目光平静的看向堂中众神。 “诸位若是觉得顾某僭越了，大可上县城隍告发于我。实在气不过，也可以杀了那些‘搜刮香火’之人。” 此言一出，大堂霎时陷入了死寂。 一群怒气冲冲而来的土地、池龙王面面相觑，在迟疑间气势已然萎了下来。 “好叫顾伯公知晓，根据《仙庭考成法》严禁各级仙神跨界收敛香火！顾伯公初到天庵为官，不知仙规情有可原，可现在既然知晓，还敢顶风作案，可就莫怪我等不顾同僚之谊！” 南坡乡土地公越众而出，拱手作揖。 瞧着义正言辞，却看得顾云礼直想发笑。 这群人分明就是眼红互联网香火，故意借口赵存远等人拉人，过来找茬。 现在搬出什么《仙庭考成法》，不过是欺他新官上任不懂规矩罢了！ 殊不知，道学中举之后的他，研究的第一本书就是《仙庭考成法》，岂会授人把柄？ “阁下的意思是，传播祈神术，造福一方，违背了仙规？” 顾云礼慢条斯理问道。 “祈、祈神术自然不算……” 南坡乡土地公额头冒汗，纵观仙庭漫天神佛大佬，哪个没有祈神术传下？ 他敢否认祈神术，那就是在找死！ “既然祈神术不算，顾某又何罪之有？”顾云礼抢先问道。 第9章 酒壮人胆 “祈神术虽然不算，但你派人传播祈神术，便是抢夺香火。”大方塘池龙王色厉内荏道。 “是吗？阁下可有证据，那是我派去的人？”顾云礼随手将皮球踢了过去。 “他是你天庵村的人，自然是你派去的人。” “巧了，据我所知，阁下庙祝也在传播互联网，莫非也是我派去的人？” 此言一出，大方塘池龙王气得老脸涨红，差点冒出妖相，偏偏却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的庙祝，真的在传播互联网，就为了上面的《拜斗星沉录》功法。 他总不能说，这是庙祝背叛吧？ 这要是说出口，不仅丢人至极，更要处死庙祝，这影响太大了。 这一刻，众土地爷也傻眼了。 一个个怒气冲冲而来，憋了一肚子火，偏偏到了跟前，却发泄不出来，别提有多憋屈了。 “哼，此事没完。” 一名土地公一甩长袖，就要拂袖而去。 众土地见状，也是气得牙痒痒，不得不转身离去，心中琢磨着来日方长，慢慢斗法。 “慢着！” 顾云礼开了腔，喊住了众人。 “本官地宫，乃仙庭恩赐，岂是尔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之地！” “你要咋滴？” 池龙王气得吹胡子瞪眼，两根鲶须彻底控制不住的冒了出来。 “每人交出百柱香火赔罪！当然，身为同僚，顾某也不占尔等便宜，以后顾某互联网在各位治下获取香火，一律五五分成，诸位以为如何？”顾云礼一脸揶揄道。 众土地龙王刚听到“赔罪”二字时，气得血气翻涌，不想，待后半段话一出口，一个个直接傻眼了。 “敢问顾伯公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 柳家沟土地一脸小心翼翼问道。 “就是字面意思。”顾云礼略一解释，便主动问道：“不知土伯在何方任职，又如何称呼？” “小老儿庄仁举，乃柳家沟土地。” “原来是庄伯公，失敬失敬，最近三日，顾某一共收到柳家沟五柱香火，五五对分，各分两柱半，还请庄伯公收好！” 顾云礼说着，挥手便是送出两柱半香火。 看着飘来的香火，柳家沟土地傻眼了。 聚在大厅里，怒气冲冲的土地龙王也呆住了。 还、还带这样的？ 早知道顾伯公如此仁义，他们哪里还会逼宫？ “哎呀，顾伯公，海涵海涵，小龙有眼无珠，不知顾伯公仁义，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谅解，些许香火，还请顾伯公笑纳，莫要推辞！” 小方塘池龙王突然高声致歉，双手作揖间，躬身到底。 更有百柱香火飘了过来。 “顾伯公高义，小神多有冒犯，还望顾伯公海涵啊！” “人非尧舜，谁能尽善！还请顾伯公体谅则个！” “圣人贵宽，而世人贱众……” 地宫大堂里轰然热闹起来，土地龙王们纷纷拱手致歉，一个个妙语连珠，可谓马屁震天响。 三天就能分红两柱半香火，三十天岂不就有二十五柱？ 虽然他们需要给百柱香火赔罪，但最多四个月就能赚回来，些许马屁，拍之又有何妨？ 顾云礼满脸微笑，应承着诸位仙神的马屁，同时招呼着赵满仓，赶紧设宴开席，招待贵客。 此时，随时准备脚底抹油的赵满仓，看着大堂中“急转直上”的形势，一脸懵逼。 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阴差们准备去了。 没多久，便摆好酒席，邀众神上座。 顾云礼在一众土地龙王的谦让下，高居上首，与众神觥筹交错。 酒宴正酣之际，大井村陈伯公漫不经心问道： “顾伯公，这几日，我看贵村少年几乎拉着大井村所有村民拜了祈神术，不少村民见状，高呼神迹，泪流满面，可谓虔诚至极，怎么香火却十分有限？” 话落，酒席上众土地公，看似喝酒喝酒，吃菜吃菜，一个个却全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顾云礼见状，心中冷笑，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凭白送了一些香火，没想到，还没感激多久，这就怀疑上了。 人性啊，果然丑陋。 “哈哈哈，好叫陈伯公知晓，顾某那祈神术，靡耗甚大，焚香请之，大半香火都要消耗其中。因此看着香火鼎盛，所取不过微薄香火罢了，全靠以量取胜，否则顾某也不会公开炼气之法。” 顾云礼心中鄙夷，脸上却认真解释道。 身为穿越客的他，深知，要把朋友变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正所谓：同利相死，同船合命。 付出九牛一毛代价，就收编一群毛神绑在他的战车上，很划算！ “原来如此！” 众土地公恍然大悟。 ——殊不知，互联网乃是直接呈现于用户视野之中，目的便是减少能量损耗，因此焚香请之，根本损耗不了多少。 总之，有了顾云礼的解释，众土地龙王甭管信还是不信，此时也不得不信。 顾云礼也趁机打了一些预防针。 比如，如果没人使用互联网，香火必衰，因此还要烦劳各位照看一二云云。 众土地龙王自然是拍胸脯保证。 眼看杯盘狼藉，酒席将散之际，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顾云礼的微醺状态。 众人只见顾云礼，倏然眉头一皱，凝神不动，半晌，幽幽叹了一口气。 “顾伯公，何故叹息？” 池龙王连忙问道，试图争取点印象分，抹去之前的冒犯。 “不瞒龙兄，顾某听闻通县有人出售封堂单，故而派人前去打听，没想到刚刚传来消息，封堂单已经售出，倒是可惜了！” 顾云礼叹了一口气，而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众人道： “诸位可知哪里还有封堂单售卖？” 众人面面相觑，皆摇了摇头。 南坡乡土地一脸好奇问道：“顾伯公身为土地，为何要收购封堂单？” 顾云礼微笑道：“卧榻之旁有猛虎酣睡，顾某无可奈何，也只能请尊门神镇守一二。” 众人脸色微变，纷纷想起最近传闻。 再听这话，立即意识到传闻不假，看来顾伯公遭了崔三爷暗算之后，这是要不死不休了！ 否则不会当众说出。 “顾伯公，小龙倒是知道一张封堂单，不知顾伯公敢不敢取？”池龙王起身拱手。 “哦？在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池龙王顿了顿，鲶鱼老脸不知是喝酒上头，还是兴奋涨红，鲶须抖动间，冷冷挤出六个字： “天庵村，天庵堂！” 第10章 登阶通灵之境 一言落，满桌皆惊，更有甚者惊掉筷子。 崔三爷可不是阿猫阿狗。 他在天庵村扎根多年，修为更是早已迈入封炉之境，随时有可能破炉而出。 坊间传闻他早已破境封炉，只是迟迟不曾公开罢了！ 如此更别提，他麾下天庵堂四梁八柱一应齐全，堪称兵强马壮。 向他讨要封堂单，这简直找死！ “哈哈哈，看来龙兄已然不胜酒力，醉言醉语起来！满仓，快扶龙兄下去休息！” 顾云礼不动声色的扫过酒桌众人，见无人回应，随即后哈哈一笑，不留痕迹的圆了过去。 侍候在旁的赵满仓，连忙过来搀扶池龙王。 本就如坐针毡的土地爷们，见状也顺势起来，乌泱泱的或搀扶或关心而去。 没多久，前一刻还热热闹闹的酒席，后一刻杯盘狼藉酒阑宾散。 顾云礼见状摇了摇头，起身离席。 待回到地宫正堂，他随即召来卜善生，坦言道：“本官刚刚收到消息，松寿堂封堂单已经售出，我的人终究还是去迟了一步。” 卜善生闻言一脸遗憾，拱手道：“顾伯公无需挂怀，封堂单本就罕见，松寿堂又急着出售，被人捷足先登不足为奇。” 顾云礼点了点头：“接下来，你可有打算？” 卜善生道：“一切但凭顾伯公安排！” 顾云礼略一沉吟，道：“本官初至此地执掌一方，对诸多事宜尚属生疏，你便暂且在此修行，顺便帮本官照看一二，至于冯秀兰出马之事，就让赵满仓暂代一二。” 说着一挥手，送出二十柱香火。 卜善生接过一脸感激道：“卜某定不负伯公重托！” 说完，随即告辞离去。 看着卜善生离去背影，顾云礼轻轻吐了一口气。 心想，这下倒不用纠结香火了。 他随即返回袇房，吞吐起香火，修炼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苦修，他炼阳日游之境进度已然达到94.1%，距离通灵只差一步之遥。 但不知为何，对香火的需求却日益增多。 或许这就是百尺竿头难进步。 眼下香火充沛，他自然要尝试冲击一下。 随着一缕缕香火吞吐入腹，己土六虚当即运转而起。 己土，乃己土之道意； 六虚，乃四方上下！ 此为勾连四方上下己土之道意，以自身之法力，合天地之造化，固命玉符，熙怡魂身。 “哗啦啦……” 倏地，一阵仿佛淙淙水流之声，从顾云礼体内传来，仿佛百川汇海，闻之悦耳。 “成了！” 顾云礼眉梢一挑，不敢大动心神，又是运转一番，待境界稳固之后，这才睁开双眼。 “这就是通灵之境？” 他自我感受一番，顿时喜上眉梢。 如果说炼阳日游，将不惧日光的话； 那通灵之境则是通灵察微，免遇厄难。 换言之，身为灵体的他，对道的感知将更上一层楼，这不仅是对外界洞若观火，对自我之道也更加洞幽烛微。 与之相比之下，翻一番的法力增长，反倒显得可有可无了。 【数据道意】 顾云礼心中一动，再次以通灵之境，观察本命神通，霎时间，诸多以往不曾洞察的道意，映射于意识之中。 当道意运转而起，他的身体仿佛化为一连串数据。 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血条。 不，应该说，在数据道意的加持下，他的身体已然数据化。 可谓：血条不尽，巅峰永在。 “难怪此境名曰通灵，果然非同一般！” 顾云礼一脸惊喜。 而后他伸手一招，从体内取出执曲木杖，轻轻一点大地，己土道意暗运之下，天庵村景象顿时映入眼帘。 较之日游之境，不仅可洞察的面积变大，观察精度也大幅度提升。 “看来以后巡视的功夫都可以省下了。” 顾云礼暗道，而后他又仔细体悟实验一番，直到彻底熟悉力量之后，这才收回神通。 再一检查香火，发现竟然还剩下四百余柱。 “没想到竟然会剩下这么多，看来我之前的预估偏差很大啊！这倒是个意外之喜。明日正巧雍县鬼市大开，倒是可以去瞧瞧有无五行灵物出售。” 思罢，顾云礼不再多想，转而继续修行，巩固境界起来。 一天无事。 翌日黄昏，顾云礼在安排好土地庙事情之后，随即雍县鬼市行去。 雍县鬼市，位于雍县城西二十里处，那里本来是一个村庄，早年因为河堤决口，整村被淹，待洪水退去，村落已然化为鬼蜮。 当然，对凡人来说，这里蕴含着不祥和恐怖。 但对于阴魂来说，这里堪称风水宝地。 聚集的阴魂多了，一来二去也就成了鬼市。 鬼市类似于乡野小镇。 平时有固定店铺营业，每逢阳数一三五七九，便是鬼市大开日子，居住在十里八乡的阴魂妖邪，都会趁此机会过来交易一二。 当顾云礼抵达鬼市时，鬼市早已开始。 一字排开的街道上，仿佛人类闹市，飘荡着不少冤魂厉鬼。 街道两边，也摆满了地摊。 蕴含念力的纸扎冥器、生于阴间的彼岸花草、妖邪采自阳间的名贵药材、乃至各种乱七八糟的手工法器。 顾云礼漫步其间，目光仔细打量两边地摊。 如今他已至通灵之境，通灵察微之下，商品好坏一眼就能看个七七八八。 蓦地，他在一个正在兜售骨器的摊子前停下脚步。 这个地摊上，零零碎碎摆了不少骨器。 顾云礼蹲下，随手捡起一根肩骨道：“怎么卖？” 摊主是个日游阴魂，看不透顾云礼修为之下，连忙堆笑道：“公子好眼力，此乃上等不化骨所炼，内藏厉鬼，用来看家护院再好不过，只需一百二十柱香火即可。” 顾云礼摇了摇头，随手转动骨器，道：“这根骨头品相倒是不错，可惜阴煞不足，又有裂绺，一百二十柱香火是不是贵了？” 摊主表情一僵，没想到顾云礼还没怎么细看，就发现了其中的弊病。 “这个……摸零凑个整，一百柱香火如何？” “六十！” “公子松松口，九十！” “六十五！” “八十！” “成交！” 顾云礼屈指弹出一缕香火，收起肩骨转身而去。 摊主愣在原地。 好一会儿才嘀咕道：“我是不是贱卖了？” 殊不知，要是搁在一年前，顾云礼能砍价砍得他没脾气。 眼下不过是腰包鼓了，懒得费那口舌。 这根肩骨成色其实非常不错。 区区裂绺无关痛痒。 阴煞不足，也轻易就能养出来。 其内封印着一头失去理性的厉鬼，修为看似不过夜游之境，也几乎难再提升，但诚如摊主所言，用来看家护院再好不过。 以后闭关修炼时放出来，最起码能有个预警。 随后顾云礼在鬼市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令他心动的小物件看到不少，他想要的上品五行灵物却几乎没有。 “看来是捡不到漏子了。” 顾云礼摇了摇头，正要拐入旁边店铺中，一名留着山羊胡的老阴魂鬼鬼祟祟凑了过来。 “小哥可要功法？” “你有？” 顾云礼站住了脚步，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难不成是撞上落魄阴魂，不惜兜售功法回笼资金了？ 第11章 十里红妆迎拜堂 “借一步说话。” “好。” 两人随即走到店铺旁的巷子口，山羊胡贼眉鼠眼道：“不瞒小哥，老头子没有功法，不过，我有关于功法的线索。” 顾云礼听到这话，转身就走。 山羊胡急了：“只要一炷香火。” 顾云礼站住脚步：“线索当真？” 山羊胡竖起手指，指天道：“老头子若是撒谎，当五雷轰顶，神魂俱灭。” “够狠！” 顾云礼指尖凝出一缕香火，道：“说说看。” “好嘞，小哥且记下这段祈神咒：东甲乾元启亨通，正炁流行蓬勃涌，吾受云礼天命重，网络横掌控苍穹。急急如律令声动，神炁速聚福无穷！” 熟悉至极的咒言，听得顾云礼傻眼了。 “好教小哥知晓，此乃祈神术互联网，念咒即可目睹上神天书，其内有诸多典籍，小哥若是不信，念咒便是！” 山羊胡一脸傲然之色。 顾云礼乐了，屈指一弹，送上香火，笑道：“顾某信得过老先生。” 说完转身离去。 山羊胡看着手中香火，一脸茫然。 这就……信了？ 人傻钱多？ …… “钱还是太少了啊！” 顾云礼走出一家店铺，感慨不已。 有钱能使鬼推磨，言之不虚。 他在街道上，逛了几圈没遇到上品五行灵物，进了身后这家《百宝轩》的店铺，略一询问，人家就拿出了两三件，更是直言客官若是需要，留下少许订金，三天之内，就能调货过来。 干！ 感情还是连锁店。 结果一问价格，好家伙，一件上品灵物就要五千柱香火，品相好的，价格还要高。 这一般阴魂根本就买不起啊！ 顾云礼靠着砍一刀，强收香火，三天也不过五百柱香火，凑出五千柱香火至少需要一个月。 他需要五件五行灵物。 换言之，如果他收敛香火效率不变，需要不吃不喝攒五个月才能凑出如此庞大香火。 “修行大不易啊！” 顾云礼感慨不已。 其实，主要是他心气太高了。 如果选择普通点五行灵物，以他财力轻松就能凑出。 可惜，五行灵物关系到炼阳第五境——生阳。 据说，生阳之境修不好，很难踏入下一阶段。 除非打散修为，重新装脏。 但这会伤了神魂。 因此能在装脏之境打好基础，万万不可马虎大意。 前人之鉴，顾云礼自然不敢忽视。 “得，耐心等等吧！” 顾云礼嘀咕一句，正要离开鬼市，一个念咒登陆的用户，令他神色一愣，俄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准备离去的他，想了想，又转身进了店铺。 待离开鬼市，已然时至凌晨。 雍县鬼市距离天庵村，大约一百余里，对于普通人来说的半天脚程，对于顾云礼来说，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 阴间荒凉，出了鬼市，便很少还能看到阴魂游荡。 顾云礼出鬼市，走了大约二十余里，迎面走来一支大红轿队，数十名阴魂小鬼吹吹打打，走在前面。 “十里红妆迎拜堂，红烛长明唢呐响；” “横看成棺竖成轿，官人亦喜亦悲凉。” 领队人一边唱着开道词儿，一边领着大红轿队慢慢悠悠而来。 顾云礼见状，走到道旁让行。 没多久，大红轿队走到近前，一连串纸钱洒了过来。 顾云礼笑着，拱手致贺。 不想，大红轿队竟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姑爷，可算寻到您了，快上轿吧！” 领队人走到顾云礼面前，一脸笑吟吟的拱手作揖。 顾云礼一愣，道：“这位老先生，莫不是认错了？” 领队人上下打量了一眼顾云礼，道： “姑爷可姓顾？” “正是。 “可在天庵村当差？” “没错。” “那就对了，您啊，就是咱姑爷。” 顾云礼笑了：“那敢问顾某娘子是谁？” 领队人笑道：“姑爷，咱家姑娘就在轿中，您亲眼去瞧一下，不就知道了？” 顾云礼赞道：“有道理。” 说着，便走向轿子。 此时，抬轿鬼差们也将轿子落下。 这是一座圆顶素帷花轿，两侧轿帷留有小窗，轿帘绣工冗繁精致，前后四人舁之，端是精致典雅！ 顾云礼走近，轻轻撩开轿帘，轿子内正乖巧端坐着一位盖着红盖头的少女。 少女双手如葱，洁白如玉，正不安的交叠在一起。 “掀开盖头，给我瞧瞧。” 顾云礼说道。 少女有些羞涩，手指搅缠间，还是迟疑的掀开红盖头。 凤冠之下，少女脸庞稚如二八，雏发未燥，而艳媚入骨，睹之心荡神摇。 “顾伯公，这份贺礼可还喜欢？” 领队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贺礼？谁的贺礼？” 顾云礼下意识看向领队人。 “噗！” 一抹寒芒，自轿中奔腾而出，迅疾如电，不过弹指间，便没入顾云礼的胸膛之中。 一股至阳至刚之力量，自剑中喷涌而出，绞杀着至阴鬼体。 此时，领队人咧嘴轻笑：“当然是我的贺礼啊！” 话落，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孔，如水波荡漾，待潋滟敛去，已然化为崔三爷面孔。 顾云礼低头看着胸口长剑，瞋目裂眦，颤颤巍巍的伸出右手，指着崔三爷： “你、你竟然敢袭杀仙庭……命官！” 崔三爷呵呵笑道：“我不杀你，你就要杀我，既然如此，你是谁又有什么意义？” “噗！” 轿中女子拔剑。 顾云礼身影晃了晃，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构成躯壳的灵体，已然开始溃散。 崔三爷如看死狗一般嗤笑一声，转身对着轿内拱手道：“多谢太奶出手相助！” 轿中女子闻言眉梢挑起，陡然拔剑，便是往崔三爷身上刺去。 “太奶……” 崔三爷大惊失色，指尖陡然弹出狐爪，就要抬手格挡，不想，太奶长剑已然从他腋下缝隙穿过，刺向身后。 与此同时，他的后胸窝却陡然一凉。 低头看去，却见一柄纸符剑，穿胸而出。 一股狂暴力量，从纸符剑中疯狂涌入他的妖躯肆意破坏，不过顷刻间，五脏六腑已然尽数搅碎。 “崔三爷，下辈子管好手下，别乱上网，暴露ip地址。” 一声温和声音自身后传来，却给崔三爷带来无穷震惊和迷惑，乃至死不瞑目。 “三儿——” 轿中女子见状，登时失声尖叫，那张绝美面庞立即冒出密密麻麻的毛发，化为一头垂垂老矣的狐妖。 第12章 狡兔暴骇 “都说狐为兽中黠，而淫之尤！果然古诚不欺我！” 看着轿子中张牙舞爪的狐妖，顾云礼一声嗤笑，猛地将崔三爷尸体推了过去。 老狐妖下意识接过尸体！ “轰！” 插在崔三爷体内的符剑轰然爆炸，断肢脏器，如血雨般倾盆而下，染红花轿，亦染红狐妖新娘！ 老狐妖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最得意的后裔就这么死了？ “我要你死——” 刺耳尖叫从轿中传来，俄而老狐妖化为一道灰色光芒，冲出花轿。 此时，推出崔三爷尸体拖延时间的顾云礼，早已拔腿向雍城方向狂奔而去，心中叫苦不迭。 在掀开轿帘之时，他便意识到麻烦了。 这个老狐妖修为绝对远超炼气三境！ 至于具体是什么境界？ 已然超出他通灵之境的洞察范围。 这或许也是她一剑刺入他体内之后，便如此托大的根本原因。 毕竟以她的修为，正面都足以抹杀他，如此更遑论刺杀？ 顾云礼若非本命神通加持，将魂体数据化，血条不尽，巅峰永在，刚刚那一剑足以要了他的命！ 然而即便如此，那凌厉如雷光闪耀的一剑，也足足斩去他一半血条。 还好，血条的削减，对他状态毫无影响。 以至于疯狂逃命起来，速度可以一直维持在巅峰状态。 然而较之发疯的老狐妖，依旧慢了许多。 回首惊鸿一瞥间，他甚至可以清楚看到，老狐妖快如弧光电闪，搅得阴间草木飒飒而动。 那恍如黑云压城之威压，睹之如临深渊，令人骨凛毛寒！ 顾云礼抿唇不言，面沉如水，只顾催动法力，加快速度。 “咻咻咻——” 身后破空声越来越响，迅疾如惊雷追奔，闻之骇神。 “狗贼，纳命来！” 恍神间，一道饱含愤怒的咆哮，在顾云礼耳畔炸响。 他猛然回头之际，便见老狐妖身躯若鸷鸟将击，猛然探出前爪，掏向他的后心窝。 就现在！ 顾云礼如狡兔暴骇，动如猎隼，猛然疾转！ “刺啦！” 狐爪划过顾云礼的后背，在冥土上犁出一道道沟壑，发出隆隆响声。 老狐妖也在疾驰惯性下，向前狂奔十余步，才这止住奔势，调转身形，再次狂追而去。 此时，顾云礼已然再次拉开老狐妖三十多步。 气得老狐妖寒毛直竖，怒吼连连：“好好好，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顾云礼沉默以对。 老狐妖修为果然远超于他，刚刚那一下急转，他仅仅慢了一个节拍，后背就被抓了一下，又被扣去九分之一血条。 这样下去，怕是要不了几次，就要殒命于此！ “呼哧……呼哧……” 顾云礼心中彻寒，意志却愈发清醒，他喘着粗气，竭力摒去杂念，将注意力全部灌注到眼前战局上。 每当老狐妖欺近，便是急转奔逃，像极了猎狗追击下的狡兔。 甚至有过之而不及，各种声东击西的假动作频频冒出，气得看狐妖哇哇乱叫。 但顾云礼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因为老狐妖也在适应他的节奏，甚至也学会使用假动作。 又一次靠近之后，老狐妖如猛虎扑食，高高跃起，浑身毛发瑟瑟而动，有妖气托举其间，仿佛拒空而立。 顾云礼脚步一顿，脚尖一扭，瞻之向左，忽焉往右。 好机会！ 早已适应的老狐妖，眼睛一亮，猛然转身，扬起狐尾，根根毛发收束，如钢鞭一般，狠狠抽了过去。 怎料，也就在刹那间，看似狂奔而去的顾云礼。 竟然猛然转身，双目眯起，死死盯着老狐妖，如伏兽攘据，抬手便是扬起一枚符剑劈砍而来。 “咻！” 已然箭在弦上老狐妖，见状不得不将尾巴狠狠抽了过去。 那符剑也顺着鞭尾，斩向后庭花！ “轰！” “啊——” 电光火石间，顾云礼倒飞出去，老狐妖却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 腥臭鲜血混合着九转大肠，泼洒长空。 可谓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老狐妖落地，疼得后肢抽搐，鲜血横流。却是顾云礼那一剑，赫然捅进了她的后庭花！ “混账——” 老狐妖双眸贯血，张口咆哮，獠牙暴珠间，彻底暴走。 “呔！何方妖孽，也敢袭击仙庭命官！” 恰在这时，一声怒叱洪如惊雷横扫天际，更有紫光如双龙相绞，奔袭而来。 暴怒至极的老狐妖，听到这话，顿时如坠冰窟。 她怨毒的看了一眼顾云礼转身便逃，甚至不惜燃烧精血。 速度之快，远超追击顾云礼之时。 “穆仲述！颜俊安！” “末将在！” “速速缉拿妖孽！” “喏！” 纠察追缉敕令当空响起，当即便见两道遁光划过长空，循着老狐妖的轨迹追击而去。 与此同时，顾云礼身前光线扭曲，一名年约三十，身穿青色官袍的仙吏，仿佛横跨时空而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灰袍阴差。 顾云礼见状，连忙拱手道：“天庵土地顾云礼，拜见上仙！” 心中对于这位仙官的到来，并不惊讶。 因为在逃命时，他就通过互联网，命令麾下阴差焚香上报城隍。 这也是他一开始就往雍县跑的根本原因。 “免礼！没想到我雍县还有你这般俊杰，不过炼阳通灵之境，竟然伤了炼气四境妖邪，好神通！” 来人上下打量着顾云礼，一脸赞叹不已。 “上仙谬赞，卑职有此修为，全赖雍县城隍教导之功。”顾云礼拱手回礼。 来人满意颔首，自我介绍道：“吾乃雍县城隍座下纠察司纠察使，尔既为九品仙官，怎么突然遭到妖邪袭杀？” 顾云礼闻言连忙将崔三爷设伏一事说出。 心想加入仙庭果然是正确选择。 要知道，城隍县君乃七品仙官，座下各司使皆为正八品，至少有着筑基修为。 他一个九品芝麻官能够惊动筑基高手来救，看来仙庭还算清明，至少雍县城隍颇为不错。 “简直荒谬，一个小小出马仙，也敢袭杀仙庭命官，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祁至坚！” “属下在。” “持我令节，调兵遣将，速速前往天庵村，封查天庵堂！” “喏！” 纠察使吩咐完手下，随即看向顾云礼道： “袭杀现场在哪？带本官过去瞧瞧。” “是！” 顾云礼身正不怕影子斜，欣然应允。 第13章 契约 阴间地广人稀。 当顾云礼领着纠察使，来到案发现场时，现场一切如故，只是大红花轿、抬轿轿夫、乃至吹打戏班全变成了一堆纸扎。 纠察使对此见怪不怪。 不过，当他看着轿中碎成肉块的崔三爷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顾云礼一眼。 眼神中充满了惊讶。 虽然他见过顾云礼绝地反击老狐妖的画面，但这依旧难以解释眼前碎尸。 毕竟这可是在老狐妖的眼皮底下的反杀。 “不瞒纠察使，此乃卑职从百宝轩所购纸符剑所为，既有符剑之锋利，也有雷符之爆裂。”顾云礼见状，连忙拱手解释。 纠察使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他一番检查之后，又顺着现场痕迹，询问一番。 顾云礼皆对答如流。 末了，纠察使问道：“你可还有气力赶路？” 顾云礼看着自己只剩下十分之一血量的身体，故意咬牙道：“六十里路还是能走的。” 纠察使颔首：“带路。” 顾云礼点头，引路而去，不过，路上却故意放缓脚步，不时露出几分魂体不稳迹象，省得表现太好，引来怀疑。 一个时辰后，天庵村遥遥在望。 尚未进村，便能感觉到气氛不太对，等到了地宫门前，便见一群阴差正站在门前，战战兢兢的眺望村中。 此时，阴间天庵村中到处都是阴差拿人，睹之胆寒。 “顾伯公，您可回来……” 天庵村阴差们瞧见顾云礼，激动得正要招呼，冷不丁看到后面跟着的青袍仙官，表情顿时一变。 “上仙，请！” 顾云礼冲着属下摆了摆手，邀请纠察使移步地宫。 纠察使也不客气，大方迈入地宫，甚至直接鸠占鹊巢，在地宫中办公起来。 没多久，便有阴差过来汇报，直言，天庵堂总部仙家尽数落网，倒是散在十里八乡的各地仙家，不知为何突然收到风声，几乎逃了一大半！ “本官仅仅是封查，这些妖邪便望风而逃，看来天庵堂猫腻很深啊！” 纠察使一脸意味深长。 顾云礼闻言默不作声。 落井下石固然爽快，但说多了也只会适得其反。 不如作壁上观。 果然，随着天庵堂高层带到，一番审查之下，各种阴私之事，纷纷吐了出来。 大多都是养寇自重之事。 听得纠察使直皱眉头，向下属问道：“可曾问出天庵教主为何要袭杀顾伯公？” 阴差汇报道：“不曾问出，他们皆不知此事，不过，倒是问出一些和顾伯公有关之事。” 纠察使来了兴趣：“哦？” 阴差看了一眼顾云礼，随即低声道：“天庵堂仙家皆言，天庵教主与顾伯公颇为不合，疑似是因为香火之争……” 在阴差的叙述下，顾云礼和天庵教主的冲突，大致被还原了出来。 当纠察使听到顾云礼拒绝天庵教主的同流合污的邀请之时，看向顾云礼的眼神，明显泛起一丝异色。 一个从底层考进仙庭的阴魂，能够忍住送上门的香火，别的不说，这份赤子之心，倒是值得赞许。 不过，当他又听说，顾云礼推出祈神术互联网，数日之内尽扫十里八乡香火之时，看向顾云礼的眼神再起波澜。 不等他追问几句，又有阴差来报。 便见两名身披锐甲的武将一脸难看的走了进来。 “启禀纠察使，末将无能，让那老狐妖走脱了。” 两人单膝下跪，一脸难看。 “走脱了？” 纠察使表情也难看起来，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尔等皆为炼阳五境修为，不该失手啊！莫不是遇到了难处？” “启禀纠察使，那狐妖逃走不久，便遁入阳间，逃至老烛山，钻入一座地窟之中。那地窟四通八达，妖邪暗藏，我等钻入其中，没多久，便失了那狐妖踪迹，甚至迷路其中，不得不施展遁术，遁入阴间返回。” 两名武将一五一十禀告道。 “老烛山？莫非是那条泥鳅的属下？” 纠察使呢喃自语，半晌挥了挥手，两名武将惭愧退出房间。 “敢问上仙，那老烛山莫非颇为不凡？”顾云礼忍不住问道。 “山倒是普通，只是住在里面的妖，颇为不凡。”纠察使随口道。 “妖？什么妖？” “老烛山深处有座寒潭，据说直通大海，潭中住着一条蛟龙，名曰敖海，自称乃真龙后裔，修为颇为了得，已然占山为王！” 纠察使略一介绍，便转移了话题： “此事你无需忧虑，本官回去之后，自会上奏城隍，派人追缉那老狐妖。至于此案，目前来看非顾伯公之过，但仍需阴阳司复审，本官这便回去上报阴阳司，不日或会召见于你，近期莫要离开。” “是。” 顾云礼拱手，手中一翻，取出一节竹筒道：“卑职能够逃脱此番大劫，多亏上仙搭救，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纠察使看着顾云礼手中竹筒，笑了笑道：“你既然拒绝了天庵教主的行贿，此时又为何学他做事？” 顾云礼道：“他是贿赂，卑职乃是谢礼。” 纠察使静静看了一眼顾云礼，俄而轻轻一笑，挥手卷起竹筒，扬长而去。 顾云礼客气礼送出宫。 没多久，驻扎在阴间天庵村的阴差队伍，也随即押解着天庵堂仙家，浩浩汤汤离去。 那场面看得一众阴差，乃至地祇阴民咋舌不已！ 风光天庵村十余年的天庵堂，这就说没就没了？ 等到人烟散去，土地庙阴差们再看向顾云礼的目光彻底变了。 崔三爷和崔家太奶联手绞杀下，不仅逃出生天，还反杀崔三爷，这经历简直不可思议！ 面对众阴差敬畏目光，顾云礼一如往常，甚至还多了几分和蔼。 他重赏一番代他焚香上报城隍的阴差之后，便借口疲倦，回去休息去了。 此番大劫，他看着跟没事人一样，其实血条已经岌岌可危，眼下终于得闲，自然要尽快恢复。 因此入了袇房，他连忙行功打坐，炼香补魂。 不知过去多久，当他再睁开双眸，自我内视一番时，灵体充盈，魂力澎湃，恶战所消耗的血量，已经尽数补充回来。 身体的恢复，令他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次能够死里逃生，还多亏了数据道意。 生命血条化，令他无惧伤势，敢于搏命； 状态数据化，令他始终保持在最巅峰状态。 仅此两点，堪称神技。 不过，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还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还是太大意了，以为有了仙庭仙官身份，便可以高枕无忧。 殊不知，这只会逼仇家下手时，更加谨慎，更加疯狂！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崔三爷之所以突然下手，恐怕就是因为池龙王的提议刺激到了他。 加之他顾云礼以香火笼络周边大大小小仙吏，这自然让崔三爷感到不安。 当然，最本质的原因，乃是他动了他的香火蛋糕。 那么突兀下手，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一想到老狐妖崔太奶已然逃之夭夭，顾云礼心情顿时郁闷起来。 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这以后还让他怎么睡个安稳觉？ “老烛山？真龙后裔？” 想着纠察使的解释，顾云礼心情愈发烦躁，只希望县城隍足够给力，能够早点缉拿老狐妖。 实在不行，那就想个法子调入城隍，先苟起来，把修为提上去再说！ …… 与此同时，在返回雍县城隍路上的纠察使，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索性取出竹节，抹去封口，查看起来，便见其中竟然藏着一卷表文纸。 抽出展开，纠察使眉梢顿时挑了起来。 这竟然是一份契约。 一份关于祈神术互联网分红契约！ 第15章 大版本更新 “啊！” 赵壮吓了一跳，差点失声大叫。 “看来我吓到小哥了。” 来人笑呵呵道，他瞧着年约三十，一副书生打扮。 “哎呦，俺的妈呀，可不是，大半夜的，你都要吓死俺了。” 赵壮说着，互联网陡然降临于他的视野。 唉！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不得不遗憾的关掉互联网，招待眼前客人。 “客官可是要住店？” “不，喝茶。” “啊？” “先喝茶，再住店，赶了一宿的路，口渴的厉害，先歇歇脚再说。” “好嘞！那您先坐着，稍等片刻。” 赵壮闻言转身取茶去了。 待回来，那书生已经寻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赵壮沏好茶，正要离开，不想书生却笑道：“小哥儿刚刚请香拜神，所念祷词倒是新鲜，听着不像是祭拜财神爷？” 赵壮道：“客官好耳力，俺拜的乃是村中土地爷。” 不等书生进一步追问，赵壮倏然压低声音道：“不瞒客官，俺村中土地爷可灵了，有求必应，只要上柱香就能看到。” 书生一脸惊讶：“此言当真？” 赵壮听到这话，顿时急眼了：“俺还能骗你不成？不信你自己上香试试？到时候可别被吓到。” 书生来了兴趣：“吓到？莫非很可怕？” “倒不是可怕，只是突然之间，眼前景色消失，却冒出神仙身影，不知情的，哪能不会被吓到。” 赵壮显得很有经验，因为已经有几人被吓到。 “是吗？那小哥可得给我仔细说说。” “好说好说。” 赵壮拉过凳子，坐了下来，立即唾沫横飞的介绍起来。 “说来你恐怕不信，俺啊，还是进城做工那天，才知道土地爷显灵了。” “那天俺娘送俺进城，路过土地庙，拉俺进去烧柱香，怎料，土地爷竟然显灵了，土地爷告诉俺，以后无论相隔多远，只要烧香就能联系到俺娘。” “俺当初还不信嘞，结果嘞，隔着上百里，俺就能听到俺娘的声音。” “……” 赵壮兴致极高，口若悬河的介绍着相隔两地的通讯之妙，提起老娘时更是情绪激动不已。 听得书生双眼放光，心中却赞叹不已。 难怪天庵教主要杀顾伯公，这顾伯公还真是个天才！ 这香火传讯对于修士来说不值得一提！ 但对于凡人来说不亚于神迹。 焚香即可千里传讯，不知可解多少乡愁，日日焚香之下，岂能少了香火？ ——要问书生咋知道这些？原来，他正是纠察使。 “哎，俺告诉你，最近互联网上还多了很多书，其中还有修仙之法哩！” “什么？修仙之法？”纠察使闻言心神剧震，这听起来，可不像是香火传讯的特性，反而给他一种邪性之感。 话说，他为何不亲自试试祈神术互联网？ 却是身为纠察使的他，见多了因为使用祈神术，而身陷险局的案例，自然谨慎警惕，轻易不会动用。 要知道，一些顶级大妖甚至会将夺舍之法，伪装成扶乩之术，散于人间，欺诈生灵。 因此在未摸清楚祈神术之前，他是轻易不会尝试的。 “不敢相信吧？上面好多书嘞，俺都看不懂，只能迷迷糊糊读个大概。不过，这也难不住俺，俺把它抄下来，寻人打听，基本也能读个七七八八。” “哦，小生可否瞧瞧？” “好啊！” 赵壮大喜，伸手入怀，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 纠察使接过，一眼扫过，顿时笑了：“这看起来，只是序言啊？” “俺知道，土地公正在考验俺，让俺多拉点朋友才能看到正文。” “哦，怎么个拉法？” “就是砍一刀，得金币……” 纠察使表情陡然一僵，半晌才在赵壮连笔带画下，明白所谓的“砍一刀”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纠察使内心愈发震动。 以功法为饵，驱使民众，宣传信仰，如此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这互联网怕不是要扩散整个雍县，乃至蔓延州府。 倘若一切顺利，这得聚拢起何等庞大的香火？ 想到这，纠察使突然想起乾坤袋中的分红契约，顿时怦然心动。 “对了，还不曾知道小哥是哪里人？” “俺是天庵村的。” “原来是天庵村人，说来也巧，小生刚从那路过，倒是个人杰地灵之地。” “呀，那可真是太巧了。” “是啊！” 纠察使说到这，突然一拍脑袋道：“哎呀，瞧我这记性，突然想起家中还有急事，告辞！” 说着，留下一块碎银，便扬长而去。 “哎哎，还没找钱呢？” “剩下的打赏你了。” 追到门前的赵壮，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书生，一脸茫然之色。 真是一位奇怪客人，哪有大半夜跑出来喝茶的？ 看着外面漆黑夜色，他陡然想起一些都市传说，浑身突然打了一个寒颤，连忙退回客栈，钻进神龛隔间。 他又是取出三炷香火，连忙上香念咒。 没多久，熟悉的神仙身影浮现于视野之中，将他心中的胆怯一扫而空。 有土地爷在，哪个鬼怪敢靠近？ “咦！” 倏地，赵壮失声诧异，却见原先纯白色的互联网光幕，此时竟然化为一块四方四正的幕布，四周则清透如琉璃，甚至可以看到眼前的神龛。 换言之，以后焚香请来互联网之后，再也不怕互联网完全遮蔽视野，不见外面景色了。 “这个好！以后守夜，再也不用等到后半夜了。” 赵壮暗暗欢喜不已。 …… …… “没想到，己土道意配合数据道意竟然还能看到用户？” 看着被书生吓一跳的赵壮，顾云礼惊讶不已。 因为这是他首次发掘出新的使用方式。 “也对，己土道意乃是以法力为触手，以大地为眼睛。如今以数据道意为桥梁，横跨百里，也不足为奇！” “可惜，一旦用户退出网络，桥梁也就中断，不然的话，我岂不是能以用户为眼，窥探全世界？” 顾云礼一脸遗憾。 话说，他今晚之所以窥探赵壮，乃是因为最近雍城用户突然多了不少。 从社交网络来看，源头正是赵壮。 因此兴起瞧了一眼，没想到，就是这一眼，竟然看到他被书生吓到的场面，倒是令他莞尔不已。 索性连夜打补丁，进入互联网1.101版本。 不想，1.101刚更新完，顾云礼心中一动，倏然冒出更新大版本的念头。 “如今用户渐多，或许是时候更新版本，增加用户粘性了！” 第16章 1.2社区上线 青山灼灼，星光杳杳。 夜色下的天庵村，在虫鸣螽跃中显得格外安静。 少年赵存远盘膝坐在院落中，默默凝神聚气，冥想修行，皎洁月光潋滟如水，为他镀上一层银辉。 倏地，他睁开双眸，眉头下意识蹙起，一抹挥之不去的焦躁和颓废，在他脸颊上浮现而出。 “呼——”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砍下”炼气功法《拜斗星沉录》的兴奋，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应该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赵存远起身，在院中踱步起来。 两天前，他跑遍周边十里八乡，终于将《拜斗星沉录》砍了下来。 虽然这本功法只有炼气调药一章，依旧令他兴奋得仰天狂笑。 因为这可是修仙之法！ 是他在流云观也未曾见过的修仙之法！ 这两日来，他几乎废寝忘食，白天睡觉，晚上修行，只求入道。 怎料，他越修行越茫然，却是完全找不到半点感觉。 “炼气不调药则真种不生……神栖于心，气寓于肾，神入气穴，始能相抱为一，后有真种发生……” “故先瞑目打坐，断除妄想，而后双目观鼻，如木匠之标线，神行返照两眉之间，待眉中稍热，运金光至绝顶，后双分左右，绕耳至喉间，下重楼，入气穴……” 在踱步中，赵存远再次默背起《拜斗星沉录》。 父亲说过，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他一直如奉圭皋！ 这句话也印证了他求学，乃至求仙生涯。 然而这一次，他却越读越糊涂。 金光是什么？ 重楼是什么？ 气穴又是什么？ 人体穴位？还是法不外传的暗语？ 亦或者纯粹就是他太过驽钝，无法理解？ 在徘徊中，赵存远余光倏然看到门旁站着一道身影，这令他下意识站住脚步。 “爹！？” “啊，没打扰你吧？” “没有！” 赵存远老爹、天庵村唯一童生，披着褂子，一脸温和道：“遇到难处了？” “没有！” 赵存远下意识否认，因为他爹一直不赞同他修仙。 “只是遇到一点疑惑，推敲片刻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 赵童生点了点头，递过来一张纸道： “爹也没啥能帮到你的，这是爹的注释，或有荒谬之处，你权且随意瞧瞧，说不定能触类旁通。” “爹？你、你这是？”赵存远愣住了，迟迟不敢接下。 “以前爹反对你修仙，是因为爹觉得这条路太过虚无缥缈，爹没走过，爹知道的路只有科举！这段时间，爹也想明白了，连神仙都庇佑你，爹又何必反对？见天地，知敬畏；见自己，明归途。挺好挺好。” 赵童生以为这些话很难说出口，然而当他真的说出口时，浑身却有种难言的舒坦。 放眼天下，儿子总是不听老子的，不是吗？ 赵存远浑身微颤，半晌接过父亲注释，嘴唇动了动，道了句：“谢谢爹！” 赵童生拽了拽披肩，道：“谢啥？你忙吧，爹老了，熬不住，睡了。” 说着，转身回屋休息去了，悉悉索索间，还能听到母亲的低语发问。 赵存远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张，那每一个陌生名词旁，都引出了典籍出处，也许驴唇不对马嘴，但终究是一个思路。 不知为何，他心头却突然泛起一抹疲惫，甚至冒出“算了吧”的念头。 这一路走来他太累了。 求仙问道、父怒母泣、村人指点、一事无成……支撑他的或许仅仅是一口气。 一口不甘之气。 如今陡然听到父亲的谅解。 这口气恍惚间随之散去。 ‘也许流云观老道长说的没错，我纵然踏上修行之路，也注定走不远！’ ‘可是，甘心吗？’ 赵存远低头看着写满注释的纸张，略一沉默，离家向村外土地庙行去。 午夜的土地庙，显得阴森诡谲。 不过，当赵存远看到土地神像时，心中无端冒出的恐惧随之消散。 他娴熟的取出供香，焚香拜上。 此来并非求神而来。 在见过冯婶中邪之事的他，已然隐隐意识到云礼道人的飘渺离尘。 所以这一趟没有什么理由。 就是觉得上柱香，心里能舒服一些。 因为他知道，云礼道人是真的怜爱世人。 香火起，光幕现。 一道信息莫名流入脑海。 【互联网1.2上线：新增“社区”版块。】 “社区？” 赵存远一愣，心随念动间，社区板块浮现而出，其内又分出四大板块，分别是： 【江湖秘闻】 【参禅悟道】 【雍县风土】 【闲言碎语】 “这是什么东西？” 赵存远下意识点了一下【参禅悟道】，霎时一连串“帖子”冒了出来。 “重金求购《拜斗星沉录》，砍累死了，不砍了……” “敢问各位前辈，金光是什么意思？” “小生打坐三日，眉心发胀，可是走火入魔？” “吾乃雍县人士，可有雍县同僚，一起参禅悟道？” “……” 看着眼前一连串讨论修行的帖子，赵存远呼吸为之一滞。 因为其中不少发问，正是他心中之疑惑。 他颤颤巍巍点开询问金光帖子，光幕闪烁间，冒出一行行长短不一的文字。 文字之前，皆有账号昵称。 “我认为金光，乃是苦根寂灭之相，正所谓：削灭五苦根，反魂更受荣。金光耀寂至，神烛自然生。” “楼上从哪里抄来的经文？误人子弟。” “那你认为什么是金光？” “我为什么告诉你？” “金光乃精神所聚，映于识海，金光闪耀，故名曰金光。” “敢问楼上前辈，精神所聚何解？” “不知道就别大放厥词，满嘴喷粪！” “孙子，住哪了？有种出来单挑，看爷爷打不死你！” “所谓精神，乃精气所聚，神自孕生。其实，我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大家修行之时，切记睡足觉，养好精神，即可！修行之前，不要吃太多，过饱则伤神，也不要吃太少，过饥则伤气，按照书中所示，将注意力凝于眉心，金光自现。” “这就成了？” “哈哈哈，出来说话啊，孙子怎么不说话了？” …… 赵存远看着一行行略显混乱的对话，再蠢，也立即从细节处意识到什么。 这分明是数人交谈记录。 换言之，这就像是那通讯录，不同的是，大家彼此并不认识，却可以在这留言讨论。 看帖子中情况，显然有人已经修炼有成。 这岂不是说，他的修行疑惑，皆可在此解决？ 思绪至此，赵存远只觉得口干舌燥，头皮发麻，一种难言的悸动自胸膛之中孕育，令他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恍如间有种回到【互联网1.1版本】更新之时。 这一刻，他觉得云礼道人一直在注视着他。 他似乎知道他遇到什么困境，于是总是会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帮他解决。 前有砍一刀送功法； 后有社区参禅悟道。 他下意识仰头看向土地塑像，却发现光幕之外的透明视野，悄然蒙上了一层莹莹水雾。 他连忙伸手抹去眼角的湿润，双手交叠于身前，毕恭毕敬叩拜而下。 “弟子赵存远，叩谢云礼真人！” …… “不是，谢我干啥？” 正在疯狂水贴，充当人形水军的顾云礼，看着土地庙中泫然欲泣的少年，一脸懵逼。 第17章 触犯仙规 经过赵存远这一打断，顾云礼看着已经初具雏形的社区，下意识停下动作。 他略一检索，发现活跃用户已经高达上百人。 要知道，这还是半夜。 且互联网1.2版本才更新，想来等到其他用户发现上线了社区板块，应该会更加活跃。 不过，坏消息是，这些活跃用户基本都是阴魂。 这些人可贡献不了香火。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公，呸，爷忍你们到今天，可不是白养的。” 顾云礼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免费用户不是用户，而是产品的一部分，是时候让这些阴魂发挥产品属性了。 思罢，一个置顶帖出现在各大社区。 【置顶】【加精】·【恭喜互联网1.2版本上线，社区板块全面开放，从即日起，发帖即可获取积分，积分可兑换各类书籍，积分获取规则如下……】 说实话，顾云礼五年积攒下来的书籍，其实十分有限。 其中对于阴魂有用的书籍更少。 但架不住菜鸟多啊！ 要知道，不是每个阴魂都有本命神通，也不是每个阴魂都能出人头地。 大多数阴魂一如人间凡人。 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甚至还不如凡人。 至少凡人作为香火之源，还有仙庭庇护。 阴魂呢？ 啥也没有，犹如路边野草，野蛮生长，死了一茬来一茬。 一个个生存都大不易，又哪有多少余力搜寻书籍功法？ 因此顾云礼置顶帖发布之后，各大社区帖子明显激增起来。 “收凡人之香火，役阴魂之劳力，妙极妙极！” 顾云礼微微一笑，看了一会社区帖子情况，发现多是一些发现新大陆的新奇帖子之后，随即退出网络，修炼去了。 现在他的香火收敛效率，基本维持在每日两百柱左右。 且呈上扬状态。 大多数都是砍一刀裂变而来。 平均香火质量很差。 因为上香之人，大多数都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且事后，大多不知他的名号、不知如何祭拜，而彻底成为休眠账户。 对此顾云礼也很无奈。 他知道这个世界识字率低，所以每位用户初登互联网时，都会触发首登说明。 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知道登陆方法，偏偏他们大多数就是不记得。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之前每次过年回家教爷爷奶奶用手机的经历。 这般看来，或许是他互联网太过超前的缘故。 不会使用也就不足为奇了。 好在识文断字之人虽少，但每个村落总有那么一两个，因此在大量书籍诱惑下，每天不缺少砍一刀之人，因此香火总体呈递增趋势。 之所以增幅十分缓慢，也与此方世界交通不便有关。 不过，眼下这些香火，也足够他修行了。 迈入通灵之境的他，对香火需求陡增。 现在百柱香火，大约可助力0.34%的修行进度。 换算下来，通灵之境至少需要三万柱香火。 这还是保守估计！ 因为百尺竿头难进步，越到跨境之时，所需香火越多，因此具体需要多少，顾云礼也没个谱。 好在眼下不缺香火，倒也不慌。 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顾云礼睁开双眸，看着通灵之境2.1%的修行进度，轻轻吐了一口气。 他正要查看一下互联网，门外传来阴差汇报声。 “顾伯公，纠察司破邪校尉求见！” “快快请进！” 顾云礼闻言连忙起身迎接。 没多久，便见一名颇为眼熟的阴将走了进来。 “破邪校尉颜俊安，拜见天庵顾伯公！” “颜校尉，客气客气！” 顾云礼不敢托大，连忙拱手。 从品阶上来说，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九品武将，不仅地位不输于他，实力更是远超于他。 “狐妖崔家太奶尚未抓捕归案，纠察使担心顾伯公安危，故而派我前来接引，顾伯公若是无事，还请随我即刻前往雍县城隍宫！” “好好好，有劳了。” 顾云礼拱手，连忙通过互联网安排一番天庵土地庙事宜，随即同颜校尉离去。 一路有惊无险。 至城隍宫外，看着眼前绵延成片，恍如神霄绛阙的宫殿，顾云礼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上一次过来，还是登科及第之时。 他还在城隍宫中进修一段时间，没想到，再次过来已然有了官身。 “顾伯公，请！” 在颜校尉的引路下，顾云礼一路来到纠察司后院，在正堂见到了何纠察使。 “卑职顾云礼，拜见纠察使！” 顾云礼拱手作揖。 “哎，何必这么客气？说起来，你我也算是一见如故，如蒙不嫌弃，以后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纠察使起身，一脸浅笑吟吟。 “顾云礼拜见何兄。” “好贤弟！” 两人互拜兄弟速度之快，看得旁边颜校尉一脸懵逼。 ——心想，以后再见顾云礼，岂不是得行大礼了？ 拜完兄弟之后，何纠察使态度明显亲昵几分： “贤弟啊，你那案已经水落石出，天庵教主袭杀仙庭命官，罪该当诛，贤弟将其击杀，乃大功一件，回头随我去阴阳司走个流程即可。” 顾云礼闻言松了一口气，拱手道：“有劳何兄奔波。” “你看你，又跟我客气是吧？” “弟敬兄，理该如此。” 两人客气一番，顾云礼试探着问起封堂单之事。 “贤弟有了祈神术互联网，也差出马仙那点香火？”纠察使诧异问道。 “不瞒何兄，出马仙虽不入流，但对地方也不可或缺，顾某身为一方土地，自然要以民为重，查漏补缺。”顾云礼回道。 纠察使闻言微微动容。 话说仙庭之所以允许出马仙、方士之类存在，就是因为他们几乎构成了仙庭最基层。 须知，土地老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解决的。 譬如：民众丢东西、堪舆寻穴、阳宅阴宅……等等。 这些鸡毛蒜皮小事，土地公不想管，也管不了。 然而交给出马仙，却再合适不过。 顾云礼此时提出，显然是为了民众考虑，也难怪纠察使颇为动容。 “贤弟尽忠职守，为兄佩服，待回头见了李司公，为兄定帮你讨要一番。” “麻烦何兄了。” 顾云礼一脸感激之色。 两人随后又闲聊一番，这才结伴往阴阳司行去。 进了阴阳司，经过纠察使提醒的顾云礼，瞧见两名李司公时，已然做到面惊心不惊。 “天庵土地顾云礼，拜见李司公！” “你就是祈神术互联网之主——顾云礼？” 其中一名李司公抬首望来，目光带着几分深邃和审视。 “正是。” “大胆顾云礼，尔可知已经触犯仙庭仙规？” 李司公突然舌绽惊雷！ 一声怒叱，莫说顾云礼，便是纠察使也是被惊得愕然抬首。 “敢问李司公，卑职触犯了哪条仙规？” 顾云礼古井无波，平静问道。 “你可知仙庭严禁阴魂和凡人交流？” “卑职自然知晓。” “既然知晓，为何还大开方便之门，令阴魂和凡人借由互联网肆意沟通？” 此言一出，纠察使恍然大悟，俄而脸色大变。 坏了！ 顾云礼竟然还真的触犯了仙规！ 第18章 事关百万香火 在仙庭律典《金科玉条正律》中明文规定： ——凡妖魔鬼怪之属，不得妄变形影，讹言谎语，侵害生民，祸乱人间。 然而实际上，阴魂和凡人交流的例子比比皆是。 旁的不说，出马仙就是典型案例。 阴间一些修得神通的阴魂，也会想尽办法托梦家族子嗣，焚香祭拜，收受香火。 对于这些情况，仙庭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至于这条规矩逐渐被人忽视，乃至遗忘。 然而规矩可以不遵守，但是一定要存在。 因为需要用到时，它就是最好的借口。 …… 那么阴阳司李司公借此发难于他的目的会是什么？ 顾云礼思绪流转间，神色平静的拱手作揖：“敢问李司公，可曾亲自使用互联网？” 李司公蹙眉：“自然用过。” 顾云礼又道：“那李司公可曾见凡人用过？” 李司公眉梢一挑：“休要顾左右而言他！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可知罪？” 纠察使闻言心惊肉跳，有心开口申辩两句，但话到嘴边到底咽了下去。 阴阳司，乃城隍县君第一辅吏！ 权势之大，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要是搁在人间王朝，随时可能黄袍加身！ 这也就搁在以实力为尊的仙庭，城隍县君才不惧他架空，权归一司。 “卑职不曾犯法，何来知罪？”顾云礼作揖，语气强硬。 “哦？”李司公目光幽幽：“看来，你有话说？” “好叫李司公知晓，卑职祈神术乃分阴阳，焚香和念咒所登网络，虽界面相同，但所见信息，却截然相反。阴魂之言，绝无可能呈现于凡人视野。还请李司公明察，莫要被小人谗言所误。” 顾云礼斩钉截铁道。 说话间，他轻轻一挥手，两道光幕浮现而出。 正是互联网界面。 看似一样，然而点开社区之后，就会发现各个社区的帖子内容截然相反。 看到这一幕，纠察使和李司公皆一脸惊讶！ 不同的是，惊讶之后，李司公的表情顿时有些难看起来。 “顾伯公，莫要胡言乱语，城隍宫里哪来那么多小人？我看啊，这就是一些阴差少见多怪，加之仙规严禁与凡人交流，这才产生了误会。” 纠察使见状充当起了和事佬，看似在责备顾云礼，实则在给李司公找台阶下。 李司公闻言脸色稍缓，顺势颔首说道： “纠察使所言极是，看来有些阴差是该整顿一下了，结果不明就敢上报！不过，说起来，终究还是这互联网设计过于精妙，以至于连阴差都看走眼了。” 说到这，李司公起身，拱手作揖，以示宽宏道： “此事是我误会顾伯公了，果然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不敢当，李司公谬赞！”顾云礼连忙佯装激动，拱手回礼。 “李司公有所不知，当初顾伯公面对止火境大妖追杀，不仅毫发无伤，更是悍然绝地反击，可谓有勇有谋。” “英雄出少年呐！” 李司公闻言赞许不已。 纠察使连连附和，交口称赞中，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取出一个竹筒递了过去： “对了，此墨宝乃顾伯公所赠，何某乃一介武夫，不喜舞文弄墨，今儿便借花献佛，赠予司公。” 顾云礼看着那眼熟至极的竹筒，心中若有所思。 “你这是做甚？” “文玩雅物而已，司公莫要推辞。” 纠察使说着，将竹筒放在案几上，又补充一句： “司公若是得空，可要好好鉴赏一番，今日就不叨扰了，告辞！” 纠察使随即给顾云礼使了一个眼色，转身告辞离去。 …… …… 待离开阴阳司，纠察使道：“方才为兄擅做主张，贤弟不会怪罪吧？” 顾云礼连忙道：“何兄这是哪里的话？顾某感谢还来不及呢！若非何兄圆场，我岂能轻易脱身？关于何兄那份，顾某记在心里了，每月月底定送上府邸。” 纠察使满意了，想了想压低声音问道：“贤弟，敢问你这祈神术，每月可进账多少香火？” 顾云礼：“不瞒何兄，我这祈神术，看似使用者众多，实际上大多都是阴魂，少数凡人也是冲那免费功法而来，心不诚，意不坚，每月仅有六百柱左右。” “多少？六百柱香火？”纠察使一脸惊讶。 “何兄莫要嫌少……” 顾云礼话还未说完，就被纠察使打断： “六百还少？” “很、很多么？” “贤弟当真是……”纠察使一时找不到词来形容，瞧着路上有人，连忙道：“此地不是说话地方，走，回去再说。” 说完，便脚步匆匆往纠察司行去。 顾云礼紧随其后，满心古怪。 六百还算多？ 要是让你知道我每天就有两百柱，合计每月六千柱香火进账，而且还是呈递增趋势，岂不是得惊掉下巴？ 没多久，两人重回纠察司。 尚未坐定，纠察使便一脸严肃道：“贤弟方才所言，每月六百柱香火，可当真？” 顾云礼道：“自然当真！” “那现在雍县有多少人焚香祭拜？” “大约一千多人。” “一千多人每月便有六百柱香火，雍县人口过二十万，那么合计就有…… 纠察使心中略一合计，蓦地瞪大双眼，一脸震惊：“十二万香火！一个就有十二万，一年岂不是一百四十四万？” 至此，他终于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难怪李司公如此刁难！” 顾云礼笑而不语。 心想，实际数字应该再乘十才对，幸好我在一开始就隐瞒了真实数字，不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之下，岂还有我的份？ 感慨莫名间，纠察使神色凝重道：“贤弟，为兄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以贤弟互联网之便利，传遍雍县不过是时间问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笔香火太烫手，贤弟恐怕很难拿得住，今日之事，便是前车之鉴。” “还请何兄教我。” “眼下雍县能护贤弟者，唯有城隍县君！既然如此，与其等到城隍县君问询，不如主动示之以诚！” “何兄言之有理，还请何兄引介一二。”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便去。” “有劳了。” “贤弟欲献多少香火？” “五成，如何？” “贤弟好魄力！” 纠察使见顾云礼如此上道，神情颇为振奋，当即领着顾云礼往城隍宫深处行去。 建于阴间的城隍宫，大如宫阙，行于其中，更显幽邃。 在穿廊过巷间，两人在一座巍峨大殿前停下脚步。 “纠察使何昌，拜见县君。” 纠察使站在殿门前，朗声求见，殿门之上随即传来咔嚓之声，便见门上衔环兽首突然睁开双眼，咬着铜环，口齿不清道： “县君正在闭关，何事求见？” “事关百万香火，还需县君定夺！”纠察使沉声道。 第19章 普及教育？ “且在外面候着。” 衔环兽首闭上双眼，汇报去了。 没多久，青铜大门悄无声息的缓缓打开。 纠察使一马当先，迈步而去，顾云礼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两人刚刚迈入殿中，殿门随即缓缓闭合，将阴间最后一抹光亮驱散，紧接着大殿烛台上一盏盏蜡烛无风自燃，为大殿镀上一层昏黄光芒。 大殿两侧殿柱如林，金龙环绕其上，显得蔚为壮观。 两人行至深处，便见空荡荡的龙椅上，悄然幻化出一名男子，他身穿绯红官袍，脚蹬云履，在昏暗大殿中，扎眼至极。 “纠察使何昌，拜见县君！” “天庵土地顾云礼，拜见县君！” 两人作揖致礼。 “免礼，何事速报。” 城隍县君语气慵懒，似乎对于“百万”香火并不太感兴趣。 “启禀县君，天庵土地顾云礼独创祈神术互联网，风靡雍县，如今已传道千人，每月得香火六百柱，若传道雍县，所得香火将有百万之巨。雍县上下皆为县君所有，故而献礼县君，还请县君笑纳！” 纠察使朗声汇报，同时奉上一节玉雕竹筒。 城隍县君闻言眉头微皱，这纠察使越级上报，就是这点屁事？ 传道千人，才得六百香火，这也值得夸耀？ 至于传道雍县？ 呵，真是好大的口气。 “有心了！” 城隍道君暗暗皱眉，表面却点了点头，一招手，玉雕竹筒飞起，轻飘飘落入他的手中。 纠察使略微等了一会儿，见县君没有任何表示，抿了抿唇，拱手道： “卑职告退！” “嗯。” 匆匆而来的两人，随即匆匆离去。 身为献礼者的顾云礼，自始至终仿佛透明人一样，被无视。 以至于出了大殿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许久，纠察使才略显尴尬道：“贤弟莫要沮丧，县君日理万机，应该还不曾知道互联网之玄妙，待县君看过互联网，定然不会使明珠蒙尘。” 顾云礼嘿嘿笑道：“无妨，县君收了便好，日后还要麻烦何兄将此事宣扬出去。” “这是自然。” 纠察使笑道，俄而神色一怔，眼神空茫，好似看到了什么东西。 顾云礼知道，他已然登陆互联网。 半晌，纠察使重新恢复过来，感慨道：“贤弟这互联网当真便捷，刚刚阴差来报，天庵教主袭杀仙吏一案，已经结案。阴阳司下发文牒，记贤弟九品功，赐封堂单一张。” 早已提前知道结果的顾云礼，故作惊喜道：“无功不受禄，顾某何来九品功？” 纠察使笑道：“那崔三爷就值一个九品功。” 顾云礼闻言暗暗感叹，一入衙门深似海啊！ 明明他被刺杀，反而还赚了一个九品功。 要知道，按照仙庭规矩，累计三道九品功，且修为足境，即可晋升八品仙吏。 一张空头支票，换来一个九品功，值了！ …… …… 此间事了，顾云礼当即拱手告辞。 临别前，他询问一番崔家太奶之事，结果不太好。 那崔家太奶自从遁入老烛山之后，便不见踪影，县城隍除了挂出悬赏之外，也别无他法。 对此，顾云礼也只能暗暗加强戒备。 而后他又奉上六十柱香火，作为互联网当月分红。 说实话，这点香火很少。 但纠察使收之，心中却感慨不已。 因为这六十柱，显然代表着互联网十分之一的香火分红。 要知道，县君已经分了五成，李司公分了一成，现在他又分一成，留给顾云礼的只有三成。 听说，顾云礼为了安抚十里八乡仙吏，又散了不少香火。 如此算来，顾云礼所得，估计也就一两成左右。 因此能分他一成，属实不错了。 至于顾云礼会不会撒谎，私藏一部分？ 或许有一些，但应该不会太多。 因为那是祈神术，举一反三之下，大致也能推算出几分。 …… …… “恭喜顾伯公，贺喜顾伯公，九品功勋加身，八品仙官有望，从今以后，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九万里！” 在颜校尉的护送下，顾云礼刚刚回到天庵地宫，赵满仓便恭迎而来，贺喜不断。 “你这小子，消息倒是灵通，怎么知道本官赚了九品功？” 顾云礼笑骂道。 “嘿嘿，这还多亏了顾伯公的祈神术，上次纠察司过来办案，小人结识了几位阴差，正是他们发来的消息。” 赵满仓得意道。 “呦，不错，倒有几分手段，以后城隍宫发生什么大事，切记第一时间汇报给我。”顾云礼夸赞道，同时吩咐一声。 虽然执掌互联网的他，随时可以翻阅任何用户数据。 但他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多一双眼睛也挺好的。 “小人谨遵伯公法旨！”赵满仓拱手作揖。 “这些香火拿去，给大家伙分一分，最近辛苦了。”顾云礼屈指一弹，射出一缕香火。 “多谢顾伯公欣赐！”赵满仓大喜过望。 顾云礼摆了摆手，身心愈发舒坦！ 都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古诚不欺我！ 这一趟进城隍，差点没把他憋死，放眼望去，八品遍地走，九品多如狗。 走哪都得小心翼翼。 李司公的刁难，更是不停提醒着他，这就是一个吃人世界。 现在的他，在不少仙吏眼中，恐怕就是一根行走的特大号香火，任谁都想啃一口。 好在，此行收获颇丰，在纠察使的牵线搭桥下，拜了城隍县君的码头，以后打着他的旗号，在雍县应该没人敢索贿了。 哎，小人物生存不易啊！ 顾云礼叹了一口气，当即唤来卜善生。 “卜某拜见顾伯公！” “嗯，最近在地宫中感觉如何？” “宁静祥和，处之怡然自得。” “哦，那可还有进取之心？” “顾伯公的意思是？”卜善生一脸惊疑不定。 “本官已得封堂单，你既然抓了俗家弟子，还不快快招兵买马！” “是，弟子领命！” 卜善生闻言一脸惊喜，甚至直接改了自称。 说着就要告辞离去。 “等等！” 顾云礼喊住卜善生，想了想道：“天庵堂口你也一并撑起来吧！仙家之事，不该牵扯凡人。” 卜善生神情微动，俄而郑重拱手：“弟子谨遵伯公法旨！” 处理完一应琐事的顾云礼，轻轻吐了一口气，瘫坐在官帽椅上，闭眼假寐，手指敲着扶手，陷入沉思。 ‘近有崔家太奶虎视眈眈，远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必须得尽快提升修为，才能在这方吃人世界，站稳脚跟。’ ‘眼下互联网用户多是阴魂，于收敛香火不利，还是得尽快提升阳间用户数量。’ ‘可这方世界识字率这么低，该怎么扩大阳间用户？’ ‘难不成开网课，普及九年义务教育？’ 第20章 赵存远入道 终于离开天庵地宫的卜善生，待走远之后，下意识回头眺望一眼身后的土地官邸，心中陡然冒出一个大胆念头。 ——要不要趁此机会逃之夭夭？ 方才顾伯公问他，最近在地宫中感觉如何？ 他答曰，宁静祥和，处之怡然自得。 狗屁！ 全他妈狗屁！ 天知道，这段时间，他在天庵地宫中是何等的坐立难安。 这与其说是因为戴罪之身，而彷徨不安； 不如说他陡然意识到，他当时似乎被唬住了。 如果天庵土地在城隍宫真有通天背景，岂会被一个小小的封堂单难为住？ 顾伯公的通讯录或许都是真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私交甚笃。 ‘唉，罢了，顾伯公瞧着也不像是卑劣之徒，如今既然已经拿到封堂单，为其效命也未尝不可，他日若能做大做强，装脏有望！’ 思绪百转千回间，卜善生一咬牙，扭头往雍县鬼市而去。 阴间地广人稀，百里之地，须臾便至。 今日赶巧，逢阳开市。 恍如井字街道上熙熙攘攘，阴魂妖邪川流不息，漫步穿行其间，卜善生恍惚间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想想这段时间的遭遇，人生际遇之荒谬，简直令人唏嘘。 他脚步不停，目光游弋于街道两旁，不知过去多久，倏地在一个摊位前站住脚步。 “客官，可是瞧上了什么……” 摊主招呼间，下意识抬头望去，眉梢一挑：“善生？” “聂兄，好久不见！”卜善生拱手微笑。 “这段时间，去哪发财了，怎么没看到你？”聂台笑道。 “自然是办大事去了。” “大事？哈哈哈，你一直嚷嚷着要干一票大的，怎么真去做了？” “哎，还真给你猜对了。” “哦，是什么大事？” “这里不是说话地方，不如出去喝一杯？” “不去，今儿还没开张呢，要不你给我添个开门红？” 聂台摇头拒绝。 作为老相识，他对卜善生知根知底，心知狗嘴吐不出象牙，能有个屁的大事。 说不得是闲极无聊，寻他开心。 卜善生也没强求，随意在旁边蹲了下来： “最近生意怎样？” “还能怎样，混个温饱罢了。” “我准备出马立堂口，正缺大护法，有兴趣吗？” 卜善生一脸漫不经心，余光却瞥向聂台。 “不去！” 聂台想也不想，随口拒绝。 本想欣赏聂台震惊之色的卜善生傻眼了，一字一顿道：“你听清楚了，我说的是出马立堂口。” 聂台看向卜善生，认真道：“我听清楚了，你有封堂单吗？没有吧？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立暗堂吧？不好意思，我生意做的好好的，可不想陪你冒险。” 所谓暗堂，乃是未开马绊，未得仙庭认可的堂口。 这类堂口，俗家弟子往往不设堂单，仅设一口香炉碗，或者挂个风水画。 好处就是隐蔽性强，仙家可以随时跑路； 坏处就是无名无姓，容易被人取而代之。 卜善生闻言急了：“我是没有封堂单，但顾伯公有，他已经将此事全权交由我来处理！” “伯公？原来是投靠了土地公啊！” 聂台听到“伯公”二字，顿时恍然大悟，俄而叹了一口气道： “善生，你应该了解我的性子，我不喜约束，否则的话，早就拜入仙家堂口了。” 卜善生默然无言。 半晌，他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是我唐突了。对了，听说过祈神术互联网吗？加个通讯录吧，他日若是改了主意，我随时欢迎。” “你当我是闭关不出的老僵尸？互联神术早已传遍雍县，岂能不知？” 聂台嗤笑中，忍不住感慨道： “云礼道人当真是旷世奇才，也不知此术是他如何创造而出，简直匪夷所思。听说，此术已得城隍县君背书，就连城隍阴差都在以此术沟通。” 卜善生闻言浑身一震：“你说什么？城隍县君背书？” 聂台一脸鄙夷的看着卜善生：“你不知道？这消息早就传遍雍县，据说县君占了股，不然此术岂能传遍阴阳两界？可惜，云礼道人设了高墙，阴阳两界不能沟通，不然我说不定就能借此联系上不肖子孙，多少也能飨食几柱香火。” 听着聂台吐槽的卜善生，直接懵了。 感情顾伯公没骗他啊！ 难怪通讯录中尽是城隍仙吏。 可既然如此最初为何还要收购封堂单？莫非是顾伯公不愿麻烦城隍县君，故而私下解决。 应该是这样！崔三爷输得不冤啊？！ “我说你何必如此冥顽不化？你若入我堂口，等于拜入顾伯公门下，他日万一入了顾伯公青眼，还用得着联系子孙焚香祭祀？”在感慨莫名中，卜善生忍不住又劝道。 “莫要再说了，我说了，我不喜约束，除非顾伯公乃是云礼道人！”聂台摆手，已然生出几分烦躁。 卜善生陡然愣住了，半晌，满脸揶揄道： “聂台啊，你说，云礼道人会不会就是顾伯公啊？” 聂台一脸不明所以：“啥？” …… …… 顾云礼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暂时放弃推出教育板块。 原因无他，一支袅袅而来的香火，打断了他的沉思。 这支香火微弱如轻烟，却纯粹而透彻，荡漾着道之韵律，嗅之沁人心扉。 “这是……太真天香？” 虽然是第一次嗅闻，但顾云礼还是在刹那间如醍醐灌顶明白过来。 据《上清灵宝》记载，香火亦分三六九等。 除了寻常生灵香火之外，还有八种上等香火，合称太真天香。 这类香火，乃是修行者之心香、戒香。 正所谓： 心香一炷胜沉檀，无相礼仪仙佛欢。 这句话意思是，一柱心香远胜珍贵的沉檀龙麝，即便“无相”“无礼”，仙佛亦十分欢喜！ 由此可见，太真天香是何等的珍贵！ 以前顾云礼只闻其名，不曾亲眼所见，如今终于得见，才知此物之妙。 循香火看去，便见土地庙中，赵存远正请香祭拜，满脸虔诚。 “这是……炼气的气息，莫非他已经踏入炼气之道？” 顾云礼一眼扫过，通灵察微之下，赵存远身上那一丝可有可无的气息根本无所遁形。 ——那含灵藏炁之态，俨然已经踏入修行之路。 “弟子得入仙途，全赖仙君指引，今日上香奉告，愿所求皆如愿！” 赵存远郑重祷告。 这一番礼祈之言，赫然印证了顾云礼的猜测。 第21章 白手套 “果然是踏入了修行之路，如此说来，这香火应该就是太真天香之一的‘道香’了。” 顾云礼微微颔首，心中感慨莫名。 他看着指尖的道香，轻轻一吸，香火入鼻，随即入腹，散入四肢百骸。 霎时，一抹微弱却难以言喻的触感自心尖泛起。 他闭上双眼，细细感悟，半晌睁开双眸，心神微微悸动。 他发现，道香的质量不仅是凡香的数倍； 其香更是道韵暗藏，吞吐之下，如玉敲钟磬，泠然齐鸣，恍恍惚惚间，令他对道意有了更深理解。 “太真天香果然名不虚传！” “可惜只有一缕，对我来说，完全就是可有可无，若是能再多一些，说不定就能借此领悟更深道意！” 顾云礼喟然长叹。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仙庭大佬为何以祈神术传教天下。 原来是为了这上等香火。 “我若能积攒足够多的道香，说不定就能突破修为桎梏，感悟更深道意，尤其是己土之道。传闻，此道精通之下，可遁入地脉，日行万里。” “我若有这神通，还何愁崔家太奶的虎视眈眈？” 想到这，顾云礼顿时怦然心动。 “可是修行之人，莫不传承有序，我若是擅自传播祈神术，只怕会被视之为敌！” “要不自己培养修行者？” “不妥，不说我不懂炼气之道，就是懂，这得培养到什么时候？” “再说了，三五名修行者也毫无意义，等我培养出足够数量的修行者，黄花菜都凉了。” 想到这顾云礼顿时纠结起来。 他看中道香的速成，偏偏这速成珍宝，却又大多有主。 “其实任由互联网发展下去，迟早会传播到修行者中间。因此这个问题我早晚都得面对，既然如此，不如加快进程，城隍县君的香火可不是白给的。” “不过，为了将来扯皮，还是戴个白手套为好。” 顾云礼思绪一转，目光悄然落在赵存远身上。 …… 请香祭拜之后，赵存远心中一块大石也随之落下。 他起身离开土地庙，看着万籁俱寂的夜晚，转身回家去了。 待回家躺在榻上，回想起今晚的成功入道，赵存远恍惚中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整个人更是兴奋得睡不着觉。 翻来覆去间，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起身低声念咒起来。 “东甲乾元启亨通，正炁流行蓬勃涌，吾受云礼天命重，网络横掌控苍穹。急急如律令声动，神炁速聚福无穷！” 声落，熟悉的光幕，霎时出现在视野之中。 “果然可行！” 赵存远一脸兴奋。 他熟门熟路的点开【社区】，进入【参禅悟道】子板块。 顿时无数帖子浮现而出。 说起来，这段时间他除了修炼之外，便沉溺于互联网社区之中。 原因无他，实在是社区所展现而出的信息，远超他的想象，更是令他流连忘返。 去过流云观的他，自诩开眼看世界。 然而进入社区的他，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 “咦？今天的帖子，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倏地，赵存远感觉今天的社区有点怪怪的。 他轻轻翻阅起来，越看越震惊，恍惚间才发现，他竟然又推开了一扇大门。 ——原来，互联网竟分阴阳两面，焚香念咒所见截然不同。 看着社区中不停冒出的“仙庭”、“阴差”、“土地爷”、“县君”之类词汇的帖子，赵存远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知道妖魔鬼怪、神仙佛道存于世间。 但他没想到，他竟然可以这么近的接触到他们。 更没想到，原来他们也是互联网用户。 只是一直隐藏于另一面，不为他所见罢了。 一时间，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不停刷着帖子，从那稀奇古怪的对话中，揣度着修行界的原貌。偶尔遇到不懂地方时，也能壮着胆子询问几句。 他甚至还发帖询问起云礼道人。 可惜帖子发出去之后，便石沉大海，根本无人回应。 很久之后，赵存远才知道，云礼道人乃是互联网禁忌词汇，任何帖子沾到，都会被限流。 对，限流。 ——也不知道这词是谁发明出来的，反正还挺贴切。 搜寻不到云礼道人信息的赵存远，索性在社区里闲逛起来，没多久，一个帖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寻仙问道的帖子，帖子内容无意提到流云观等附近几个修行门派。 有人说，这些门派收徒门槛极高； 也有人好奇发问，不知修炼有成，可否还能拜入？ 后面跟帖则众说纷纭。 有人说不行，有人说行。 值得一提的是，不管行不行，大多数人都认为，若能重新拜入这些门派，自然是极好的。 毕竟是传承有序门派，总比在互联网上砍一刀的功法强多了。 赵存远沉默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 没有功法时，他渴求功法，哪怕修炼不成，证明他真的是废物，他也认了。 有了功法时，他又渴求入道，因为不甘心。 当成功入道时，新的野望又在滋生。 一切过往，皆为序章。 求道之苦，仿佛成了囚居山野的不甘。 唯有长生久视，才能对得起曾经吃下的苦。 许久，赵存远仿佛下定主意般，退出社区，也随之退出互联网。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早起的天庵村民，意外发现赵童生媳妇双眼通红的从村外走来。 上前打听，才知儿行千里母担忧，赵存远竟再次离家寻仙求道而去。 …… …… “各位，过了前面那道坡，天庵村就到了，等进了天庵地宫，莫要东张西望，吵吵嚷嚷，学那一副没出息模样。” “别以为顾伯公不在就不知道。” “顾伯公若是召见尔等，尔等可别忘了礼节，定要好好表现，咱顾伯公可是县君眼前的大红人，入了他的青眼，道途有望！” 快要走到天庵村地界的卜善生，突然站住脚步，仔细叮嘱起招募而来的阴魂仙家。 “卜教主放心，我等自然知晓。” 众阴魂仙家连连颔首。 卜善生见状满意点了点头，自从他发现顾伯公名头之响后，招兵买马起来，可谓极为顺利。 只要报上顾伯公之名，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果不知，那就再报上云礼道人之名！ 如此再傲慢的阴魂仙家也通通拿下。 此时人群中，聂台深深吸了一口气，心知鱼跃龙门的机会到了。 卜善生这厮能入顾伯公法眼； 他也能！ 第22章 积怨成祸 在满心忐忑中，聂台踏入天庵地宫。 因为未得传召，他只能和一众阴魂仙家规规矩矩站在大堂外，恭候随时可能的召见，心中更是反复排练着觐见台词。 对于此番觐见，他颇有几分自信。 别看他只有日游之境，却天生本命神通【闻香识物】，对于阴间各类金石药材，有着超人一等的辨识能力。 这令他常常能够沙里掏金。 关于这一点，他从未与人提起，旁人也只是当他独具慧眼。 现在他决定毛遂自荐，展露锋芒。 互联网是他见过最诡诞，也最实用的祈神术，有县君背书之下，顾伯公必然如日方升前程似锦。 正所谓：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此时若能拜入顾伯公门下，以后少不了他一个从龙之功。 “哒哒哒……” 一阵细微脚步声，打断了聂台的浮想联翩，循声望去，便见卜善生已然退出大堂。 他心中一喜，下意识整理一下衣衫，准备觐见顾伯公。 不想，卜善生却一脸喜色的走过来，朗声宣布： “承蒙顾伯公垂青，诸位姓名已列堂单，从今以后，诸位便是顾伯公的人，还望诸位戒骄戒躁，勿忘伯公福泽之恩。” “喏！” 众阴魂仙家纷纷拱手致礼。 “诸位且随我来。” 卜善生点了点头，随即招呼众人离开。 聂台愣住了。 这、这就结束了。 “善生，顾伯公不再召见我等？”聂台下意识追问道。 “承蒙顾伯公信任，他老人家已经将立堂口之事，全权交予我来处理，自然也就无需再召见尔等。” 卜善生顿了顿，又道： “对了，我等既立堂口，就得按照规矩办事，以后莫要随便称呼。” 聂台闻言脚步顿时一僵。 他看着卜善生有些陌生的背影，半晌忍住退出念头，一咬牙跟了过去。 …… …… “有趣，这是权力使人性异化？还是在建立威信？” 以己土神通，观察卜善生的顾云礼，一脸若有所思。 对于卜善生，他根本谈不上信任。 之所以让他全权负责出马堂口，不仅是因为无人可用，更是因为出马堂口对他本就可有可无。 之所以还要讨要封堂单，除了兑现自己的承诺之外，也是想借此培养嫡系人马。 当然，这些只是他随手落下的闲棋。 成与不成都无所谓。 在这个将天地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个人实力才是关键。 因此顾云礼略一观察，便收回目光，默默吞吐香火修行起来。 修行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 然而对于执掌数据道意的顾云礼来说，修行并不枯燥，反而充满了期待。 因为他能看到每一分努力所带来的进步，哪怕微弱到小数点之后，依旧给他极大激励。 在他默默修行中，通灵之境修炼进度，也在坚定不移的缓缓提升。 修行无岁月，悟道不知年。 在顾云礼醉心修炼之时，互联网也在砍一刀的裂变下，肆意传播。 最初，没人在意这场传播。 这不过是一场显圣的惊叹，一次随手相助的香火，一场人情世故的往来，一次沟通远在县城的子女。 直到越来越多人开始讨论互联网之时，很多人才恍然发现，生活似乎在一夜之间多了一抹异色。 乡民愚钝，会使用互联网的人依旧很少。 很多人甚至仅仅其当做神灵膜拜。 毕竟焚香即显圣的行为，虽然看起来十分廉价，但也总好过请香之后，无动于衷的神灵吧？ 乡民尚且如此，识文断字之人在知道互联网之后，更是彻底沉迷其中。 通讯之能尚在其次。 习惯了慢节奏生活的他们，也没那么多紧急信息交流。 然而社区功能，却令本就娱乐匮乏的识字群体，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信息爆炸。 睡前一炷香，熬到明月光。 很多帖子，明明就是无聊灌水，但依旧令他们看得津津有味。 偶尔分享身边趣事，便引来无数围观，这种关注感，叫人莫名兴奋，甚至不惜编造各种故事，也要吸引大家的关注。 更有人在此寻到了志同道合之辈。 偌大社区，俨然成了“香火瓦子”，叫人恋恋不舍。 如此更别提修行版块所带来的修行热潮。 雍县甚至已经有人公开叫卖《拜斗星沉录》！ 不过，当社区上有人大骂，此乃假货之后，这些二道贩子的生意，基本也就跌到了谷底。 尤其是一些试图走捷径之人，在买书之后，怎么也修炼不出名堂时，顿时气得破口大骂，直言假货云云。 行动力强的，甚至找到二道贩子暴揍一顿！ 根本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没天赋。 一个个为了保证功法安全，只能咬牙找人砍一刀。 死气沉沉的雍县，俨然在互联网的搅动下，焕发出勃勃生机。 殊不知，当民间一片欢呼雀跃时； 各大土地、山神、河神，直接气红了眼，可谓怨气冲天。 他们香火本来就少。 经过互联网这一翻搜刮，直接跌到谷底。 不少村民，为了省下供香，甚至直接克扣“家神”香火。 更有甚者，不再供奉家神，直接将其送入阴庙之中，而后将云礼神像请入家中。 引得无数毛神恨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杀上天庵村，将顾云礼拖出土地庙剥皮吃肉，挫骨扬灰！ 正所谓，积怨成祸。 一时间，偌大雍县犹如火药桶般，岌岌可危。 …… …… 变革的潮水裹挟着无数个体滚滚向前。 有人在潮水中窒息； 也有人拼命爬上浪尖，想要做那弄潮儿。 经过十余日的长途跋涉，赵存远终于抵达流云观山脚下。 流云观，建于云锦山麓，占地千亩有余，一望无际的农田，绵延至视野尽头。翠涛如海的山林，遮住流云观的奢华，几点脊饰翼角点缀其间，更显神秘。 赵存远看着远处的山门，脸色潮红，呼吸急促。 身体在这一刻，仿佛凭空生出几分气力，催促着他快些拜入山门。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曾经弃他如敝履的道人们的惊讶表情！！！ 前往流云观的路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大多都是过来上香祈福的信众。 赵存远混迹其中，不显山不显水。 不过，当他迈入正堂，准备购置香火之时，一名庙祝走了过来。 “道友瞧着面生，敢问此来何事？” 赵存远闻言满心激动，更为得意。 不愧是流云观，一眼便看出他是修行之人。 第23章 知识付费 “弟子赵存远，乃还俗道童，今日修炼有成，欲重回山门，还望前辈接引。” 庙祝眉梢一挑，露出惊讶之色。 在上下打量中，他沉声道：“请随我来！” 在庙祝的指引下，赵存远离开正殿，往后山行去。 在流云观，后山才是真正的修行之地。 “施主且在此等候，贫道去去就来！” 庙祝将赵存远引入客殿之后，随即转身离去。 赵存远老老实实坐下，不敢有任何孟浪冒犯之路。 在耐心等待中，不多时便有一阵嘈杂脚步声传来。 他连忙起身迎接，便见数名道人迈入大殿。 “弟子赵存远，拜见各位师伯师叔。” 赵存远拱手作揖，努力拉进关系，然而换来的却是怀疑目光。 其中一名中年道人站了出来，他上下打量着赵存远，问道： “你就是赵存远？” “正是。” “当初因何还俗下山？” “资质不足，缘分不够。” “当时领你炼心的道长是谁？” “姜世恭，姜殿主！” “……” 一番询问之后，中年道人转身面向诸位师兄弟，暗暗点了点头，表示此人确实就是赵存远。 “赵存远，你既已还俗，为何还要回来？” 一名头戴黄冠，身披黄袍的道人，径直坐在主座上，漫不经心问道。 “弟子受教之后，无时无刻不念师门之德慧，奈何天资有限，无颜拜谒。如今侥幸得入道途，唯恐误入歧途，坠了师门颜面，今日特归山门，望仙师收留。” 赵存远沉声说道，心脏紧张的扑通扑通直跳。 “嗯，倒也言辞恳切。” 黄袍道人点了点头，又问道：“贫道观你含灵藏炁，不知是修炼了什么功法？又是拜何人为师？” 赵存远道：“弟子所修，名曰《拜斗星沉录》，乃是来自祈神术互联网。” 什么？ 殿中道人面面相觑。 有人一脸茫然，有人却眉头暗皱。 “原来是互联网上的功法，难怪……”黄冠道士点了点头，一脸恍然大悟。 “师兄，何为互联网？”旁边一名年轻道士好奇追问道。 “此乃兴起于雍县的祈神术，传闻，乃是一位土地公所创，焚香念咒请之，如观典籍，凡人可借此相互沟通，其上更有不少典籍，包括修行功法。” 黄冠道士随意解释道，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这道祈神术。 “自古以来，法不轻传，道不贱卖，此人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妄传功法？！” 年轻道士一脸震惊。 “不过是一卷残法罢了，仅止于炼药之境。” “那也是离经叛道啊！” “呵呵，你道他是离经叛道，他说你是迂腐不堪，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人如此孟浪行事，不过是想借此功法传播祈神术罢了。据说，此术在雍县颇为盛行，可谓香火鼎盛。” 黄袍道人点评道，眼神中闪过一抹异色。 一番解释更是令小师弟哑口无言。 “赵存远！” “弟子在！” “你既曾为流云观弟子，理应知晓，道法自然，凡事讲究一个缘分，你与流云无缘，此乃天数！你有你的道，莫要执迷这里，且下山去吧！” 黄袍道人拒绝道。 赵存远蓦然抬头，一脸难以置信。 “师伯，弟子……” “休要再称弟子，下山去吧！” 黄袍道人蓦然出言打断，双眸如电，威压如龙，骇得赵存远浑身一颤，冷汗如雨浸湿后背。 “扑通！” 赵存远一咬牙，跪在地上，叩首道：“弟子下山之后，苦寻道法数年，吃尽苦头，如今终于入道，弟子不明白，弟子错在哪里？还请师伯明示！” 黄袍道人眉眼低垂的看着赵存远：“黄牛耕一辈子的田，也吃尽天下苦楚，但它依旧是牛，你明白了吗？” 赵存远浑身颤抖。 经历过互联网洗礼的他，已然不是最初懵懂少年。 他明白了。 资质不行就是不行！ 流云观不愿在他身上花费任何资源。 但他还是不甘心。 “弟子愿为观中杂役，洒扫山道，只求登真之路。”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所求不过是功法罢了，殊不知，不修心何以修道？如此自私自利，流云观又岂敢传法？走吧，再说下去，莫要怪贫道不顾旧情。” 黄袍道人一脸漠然。 附身叩拜的赵存远，闻言浑身一个哆嗦，半晌，勉力起身，摇摇晃晃的转身离去。 客殿安静了下来。 “师兄，这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年轻道人看着赵存远的背影，面带几分不忍。 “无知的善良才是最大的残忍，如果当初就能让他明白资质决定一切，岂还有今日麻烦？做个山野少年郎，不好么？”黄袍道人训斥道。 “那……这般训斥，他会不会怀恨在心，他日……” “他日什么？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黄袍道士语气戏谑起来： “少看民间话本，那正是凡人无力挣扎，才写出来的自我安慰故事。流云观每年还俗弟子成百上千，又有几人一飞冲天？” 看着师弟依旧挣扎脸色，黄袍道士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渡河筏子上天梯，到彼悉皆遗弃。既修大道，莫要被表象所束缚。” …… …… 赵存远不知道是怎么离开流云观的。 他一路浑浑噩噩而走，从白天走到天黑，直到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他才止住步伐。 今晚天公作美。 漫天繁星，皓月隐辉。 赵存远怔怔的看着，大脑仿佛一片空白，又仿佛在自我开解。 都说，悲喜自渡，他人难悟。 许久，他嗓音沙哑的吟诵起来。 “东甲乾元启亨通，正炁流行蓬勃涌，吾受云礼天命重，网络横掌控苍穹。急急如律令声动，神炁速聚……福无穷！” 声落，光幕降临，仿佛覆天之幕，稍稍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他下意识点开社区，漫无目的的浏览着。 本能的在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防止自己陷入无尽悲伤之中。 一个个帖子自视野流淌而过。 不知是不是心情太过沮丧的缘故，他看到了很多人在吐槽生活的不如意。 阴间的朝不保夕； 仙家的忙忙碌碌； 修行之人的磕磕绊绊…… 明明都是一堆糟糕事儿，赵存远的心情却逐渐好转过来。 也许不幸才是人间底色，他这点挫折又算什么？ 许久，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正要关上互联网，一个弹窗陡然浮现。 【互联网1.21上线：新增“网课·知识付费”版块。】 【——还在为赚取香火苦恼吗？还在为无人引路烦闷吗？加入网课吧，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第24章 家有弊帚，享之千金 勉强收拾好心情的赵存远，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弹窗，一脸茫然。 作为互联网第一批用户，他对互联网无疑是十分熟悉的，然而此时他认得弹窗上的每一个字，偏偏组合在一起，却一头雾水。 网课是啥？ 知识付费又是啥？ 在他懵懵懂懂中，弹窗逐渐淡去，熟悉的界面上，冒出一个网课图标及文字。 意念所指之处，网课图表逐渐淡去。 一个奇怪页面呈现而出。 页面中央是一张图片，上书“关于网课介绍及教学视频”几个大字。 中间还有一个竖起食指的手势图形。 赵存远想了想伸手点去，图片竟陡然放大，化为弹窗，一段画中画演绎而出。 【欢迎来到网课版块，在这里，你可以寻找并学习任何感兴趣的内容；也可以成为传道受业解惑的先生，只要你有一技之长。 修行、炼丹、炼器、烁金，百工，商旅、农耕、妇功、礼乐、射御、书数……等等，无所不包。 发布视频即可享受视频激励计划……】 伴随着语音解说，还有动态教学内容。 赵存远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视频教学，直到内容播放完毕，依旧有种数年前第一次踏入流云观时的震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刻，饶是他颇为熟悉互联网，依旧被新内容冲击得头脑发蒙。 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终于明白什么叫“知识付费”。 原来，任何人皆可在网课版块发布网课视频，只要免费视频超过一定观看人数，即可加入视频激励计划，发布付费视频。 想要观看付费视频，需要使用积分才能解锁。至于积分从何而来？每天焚香签到和社区发帖，即可获取不同数值的积分。 值得一提的是，焚香签到获取的积分数量要远超社区发帖的数十倍，且修为越高，香火质量越好，签到获取的积分越多。 最后，付费视频上传者在获取积分之后，可在互联网内部消费，譬如，解锁相关书籍。也可转化为香火，申请提现。 “拜师奉礼，天经地义。” “可是，法不轻传，道不贱卖，会有人为了香火，公开传道天下？” 刚刚才被流云观拒之门外的赵存远，一脸茫然。 事实上，不止他这么想； 绝大多数修行之人，皆这么认为。 此时，随着网课版块的更新，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社区论坛瞬间轰动，一片哗然。 帖子数量随之激增！ “敢问各位道友，这网课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会为了区区几柱道香贱卖传承，漏了底细？” “若是真有授课视频出现，我第一个付费观看。” “傻子才会传授独门道法。” “你说，传授《拜斗星沉录》如何？” “哈哈哈，反正我是不会为此付费。” …… …… 此时，天庵地宫内，看着赵存远那茫然表情，以及社区论坛的反馈，顾云礼眉头微微皱起。 他本来只想开通“人间网课”，教人识文断字便足矣。 不曾想，赵存远的一柱道香，改变了他的想法； 这才令他临时起意，决定将网课版块对修行者开放，甚至不惜诱惑赵存远，前往流云观，深度传播互联网。 可惜，功亏一篑。 好在，无心插柳柳成荫。 流云观已然知晓互联网，以互联网现在爆发式扩散速度，用不多久，流云观普通弟子应该也会知道。 正因此，顾云礼才决定上线网课。 不想，这一次版本更新，结果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法不轻传，道不贱卖。 当真如此根深蒂固？ 身为穿越客的顾云礼，对此有些无法理解。 他能理解“经不轻传，法无空取”的慎重。 但传播基础功法，对于提升整个社会生产力，无疑功德无量。 也能遴选出真正天才。 可既然如此，为何社会风气如此？ 这是未经变革？ 还是有些人担心，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故意压制修士数量？ “罢了罢了，再观察看看。” 在百思不得其解中，顾云礼无奈摇了摇头，对于眼前的不利舆论，并未放在心上。 若非用户激增，使数据愈发冗繁，令他有些担心魂体容纳不了，坏了互联网口碑，他早就祭出收割平民香火的顶级大杀器【短视频】了。 眼下网课版块，也算是一种试水。 他幽幽吐了一口气，不再关注互联网，转而内视魂体而去。 此时，他通灵之境的修行进度已达86%，进展颇为喜人。 香火也积攒了三万之巨。 如今他每天都能收到接近三千柱香火，效率堪称恐怖。 “是时候购买装脏的五行灵物了。” 顾云礼沉吟中，就要唤来赵满仓，差他去请《百宝轩》掌柜，让他们送货上门。 话到嘴边，他心中一动，又生生咽下。 “不对！” “我要是请了《百宝轩》，手里巨额香火可就解释不清了。” “纠察使和我再怎么亲近，也是看在香火的面子上，要是让他知道我隐去了十分之九的香火，后果不堪设想。” 猛然意识到纰漏的顾云礼，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现在的他，就是小儿持金过闹市。 可千万不能露富！ 思绪百转间，他连忙打开互联网，给纠察使发去一条消息。 “何兄可在？” “贤弟，有何吩咐？” “何兄客气！顾某还真有一事，求何兄帮忙一二。” “但说无妨。” “顾某欲买几件法器，何兄可否能借我一笔香火？” 顾云礼说着，又连忙解释道： “目前互联网每月香火可达九千柱，不过，因为要预留给县君，顾某不敢妄动，所以还请何兄帮我，最多三五月，必连本带利偿还。” 这段话一出，纠察使直接秒回。 “贤弟，这是瞧不起我？你稍等片刻，何某速速便到。” 话落，便不再回信息。 顾云礼一脸懵逼，啥情况，这是要亲自送上门？ 他猜对了。 没多久，有阴差来报，纠察使登门拜访。 还真来了？！ 顾云礼连忙起身迎接，至院中，便见纠察使在阴差的恭请下，龙行虎步而来。 “何兄怎么亲自来了？” “贤弟之事，便是何某之事，岂能耽搁？” 纠察使拱手作揖，那姿态哪里还有城隍宫中大佬模样？ 这一幕也看得地宫阴差们暗暗咋舌，传言果然属实，咱家顾伯公品阶不高，背后却全是高人撑腰。 “惭愧惭愧！”顾云礼连连拱手。 “哎，如此客气，拿我当外人不是？且说说你需要什么法器？为兄收藏不敢言多，但也有不少趁手之物，或许满足贤弟所需。”纠察使转移话题，一副热心肠模样。 “这……不瞒何兄，顾某最近修行略有所得，故而想提前采购五行灵物，以备不时之需。” “未雨绸缪，好想法！” 纠察使赞道：“这样，正好我今日无事，不如一起去挑选一二？” 顾云礼闻言大喜，大大方方拱手道：“那就麻烦何兄了。” 纠察使抬手虚扶：“哎，你我兄弟，客气作甚？！” 当下两人不再停留，径直往鬼市行去。 一路上，两人随意闲聊起来，话题不可避免的绕上互联网。 纠察使显然对此颇感兴趣，几番打听之后，忽然忍不住问道：“我看贤弟刚刚上线了网课版块，当真能够赚取香火？” 顾云礼颔首：“自然当真！” 纠察使脸色微微一变：“贤弟啊，互联网香火本就有限，再分给他人，岂不是亏了？” 顾云礼闻言哑然失笑：“不亏，恰恰相反，这是一笔赚钱买卖。” 纠察使一脸疑惑：“哦？此话怎讲？” 顾云礼笑道：“互联网用户高达数万人，每月香火却仅有九千柱，何兄不觉得奇怪？” 纠察使眼中闪过一抹精芒：“确实有些奇怪。” 他私下调查过，知道顾云礼此言不虚。 互联网如今在雍县，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月九千柱香火很多，但还是有些对不上。 顾云礼侃侃而谈道：“原因很简单，只有少数人有着识文断字的能力，因此互联网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仅止于显圣。” “虽然我以功法为诱惑，驱使了一部分人焚香拜神，但功法终究有限，《拜斗星沉录》也逐渐成了大白菜，我思来想去觉得与其重金收购功法，不如以民养民。” “这世上，多的是上不起私塾的学子，也多的是渴求技术的学徒。对于不识字的人来说，这些网课视频，可比功法更有吸引力。” 纠察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问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只怕无人愿意在上面传道受业啊？” 顾云礼笑道：“何兄说的没错，莫说修炼之法，便是寻常打铁木匠，轻易也不会教授他人，可是他们不教，不代表别人不教。” 纠察使愣住了：“谁会教？” 顾云礼抬了抬下巴：“这些死人。” 纠察使愕然抬头望着周围一望无际的阴间，俄而恍然大悟的一拍大腿：“妙哉！这些阴魂可不怕饿死师傅！” 顾云礼微笑：“没错，现在就看谁能反应过来，独占鳌头了。” 纠察使闻言心中一动，立马意识到这是顾云礼的提醒。 他下意识看向顾云礼，正要感谢，目之所见，精神却为之一恍。 却见这位土地公，修为虽然羸弱，抬头远眺苍穹时，那风轻云淡模样，却像极了以天下为棋的离尘仙君。 ‘此子定非池中之物！’ 纠察使下意识冒出这句评价，心中既振奋，又冒出几分酸楚和嫉妒。 英雄出少年呐！ 在讨论中，两人步入鬼市。 有纠察使开道，顾云礼受到各大商家最高规格礼遇。 顾云礼在挑挑选选中，选择了五件五行灵物，分别是金晶石、回春千年根、石中重水、扶桑叶、地生胎。 皆是一等一的上等五行灵物，足足需要六万柱香火，这还是看在纠察使面子上打折的结果。 成功拿下五行灵物的顾云礼，轻轻松了一口气。 以他目前状况，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日，应该足以登阶装脏！ …… 且说纠察使送佛送到西，将顾云礼送回天庵地宫之后，便火急火燎而去。 待回到城隍宫后，他便立即召集手下，问道： “烁金百工，木匠打铁，尔等可擅长？” 众阴差闻言面面相觑，半晌，一名阴差拱手道：“卑职属下倒是有一名木匠出身。” 纠察使眼睛一亮：“哦？修为几何？” 那阴差答：“装脏不久！” 纠察使一拍手：“妙极，快快召他过来！” “喏！” 这阴差也不离开，语气极快的低声念咒，打开互联网便是一个消息甩了过去。 这一幕，看得纠察使愈发感慨。 这才多久，麾下人马已然习惯了互联网。 可惜，都是修行之人，提供不了香火，不然香火收益少则暴涨十倍。 在纠察使浮想联翩中，那木匠阴差提心吊胆迈入大殿。 “卑职桂保庆，拜见何使公！” “嗯，你可会木匠手艺？” “卑职家族乃世代木匠，卑职三岁推刨，五岁摸锯，不敢言匠师，但寻常木器也绝难不倒卑职。” “好！” 纠察使大喜：“我有一件差事，你可敢接下？” 桂保庆心中激动，但还是保留一丝理智问道：“敢问使公，是何差事？” 纠察使笑道：“当一回孪生兄弟的哥哥——先生！” 哈？ 纠察司内，一片懵逼。 …… …… 回家途中，满心期待等了整整两天的赵存远，自始至终也没看到有人上传关于修行的网课视频。 不知是心存忌惮； 还是因为法不外传。 “古语有言，家有弊帚，享之千金。古诚不欺我。流云观如此，天下亦如此。” 赵存远叹了一口气，满心期待悄然落空。 所有人都在敝帚自珍。 所有人都想捡便宜，花一柱道香，便学来别人的本事。 唯独没人愿意分享。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人性果然自私！ 等等！ 走在官道上的赵存远，突然停下脚步，喃喃自语道： “我嫌弃别人食古不化，殊不知，自己也在抱残守缺，我为什么一定要等别人传道受业？我也可以传道受业啊？” “我虽然只有炼气一境，但天下定然不缺我这般渴求入道却不得其法之人，我若能引他们入道，不失功德一桩！” “云礼道人如此眷顾于我，我又岂能学那嗟食之辈？” 心中思罢，赵存远满心震动，脚步一拐，直接偏离官道，往深山老林而去，打算寻个风水宝地，直接开讲。 谁说只有得道高人才能传道受业解惑？ 达者为师，咱先达一步，也能做一回先生！ 第25章 红炉雪作照夜灯 天庵地宫内，顾云礼盘膝而坐，气息飘渺虚浮，静如止水，穆如清风，仿佛从画中走出的道人。 周身氲氤升腾的香火，如丝如缕，萦绕左右，为他凭添三分离尘之意。 倏地，他睁开双眸，胸膛鼓起，轻轻吐了一口气。 “呼——” 吐气如剑间，竟破空三尺，如洪炉融雪发出滋滋声响，蒸腾得香火四散滚卷，恰如惊涛拍岸。 凝神看去，这一口吐息竟炙热如龙，阳气暗藏！！！ “这就是装脏之境？！” 顾云礼眼中闪过一抹振奋之色。 在无限量香火的供应下，通灵之境的修行速度比他预估的还要快。 此时此刻，已然登阶装脏。 内视而去，五行灵物以相生之序，环绕于体内，在魂力的推动下，递相资生，循环不休。 一缕缕阳气自五行循环中孕育而出，与魂体至阴之力，衔尾追逐，宛如太极双鱼，构成一幅完美平衡！ “五行乘之以致度，万物禀之以得生！” “哈哈哈，妙极妙极！” 顾云礼哈哈大笑，精神为之一振。 正式踏入装脏之境的他，等若补全身为阴魂的弊端，修为看似提升并不明显，生命本质却已然趋于“完美”，拥有冲击更高境界的基础和可能。 换言之，此时的他已经无限接近于人。 最直观的变化就是，在数据道意的显化下，他的血条变长了，而且长得还不是一点半点。 足足是通灵之境的五倍！ 说实话，这血条长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怀疑，这应该是那价值六万柱香火的上等五行灵物所致。 六万柱香火啊！ 要知道天庵村一年香火贡赋也就不到三百柱。 由此便可知其之价值。 “现在的我，再碰上崔家太奶，纵然不敌，这么长的血条，也足够放风筝耗死她！” 顾云礼暗暗自忖，心情如拨云见日，格外晴朗。 “叮咚——” 倏地，一条新消息打断了他的兴奋。 心随意动间，互联网自眸中闪现而出，待看到通讯录，顾云礼顿时满脸讶色。 只见纠察使竟然给他发了六十多条信息。 打开一看： “敢问贤弟，这视频如何录制？为何我开了半天，不见视频？” “勿回，已解决。” “又得打扰贤弟一下，我这视频为何没有声音？” “……明白了。” “这视频怎么只有我，没有木匠？” “……” 顾云礼翻看着纠察使发来的消息，一脸黑人问号。 难怪网课没什么动静，感情是太难上手了？ 毕竟能坐上纠察司司使之位之人，理解能力应该没问题，连他都有这么多使用问题，其他人可想而知。 可是，我设计的已经很傻瓜式了啊？ 还要怎么精简？ 顾云礼一脸懵逼，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于跨时代产物出现水土不服是正常现象。 想想他过年回家，也有些看不懂小朋友玩的手机游戏界面，一切似乎也就能理解了。 “慢慢来吧，我的步子还是迈得太大扯着蛋了，如果先2g文字，再3g图片，最后4g视频，情况或许能好一点。” “不过，也无所谓。文字也好，视频也罢，对于这个世界都是划时代产物，该冲击一样冲击。” 顾云礼暗暗想着，随即一目十行划过纠察使的询问： “视频已经上传，贤弟看看怎么样？” “贤弟，你老实告诉我，这一万观看量是不是你安慰何某的？” “不对，这些评论，看着不像是贤弟所为，是兄弟糊涂了！” “贤弟目光灼灼，咱这果然是独占鳌头！” “呀呀呀，气死我了，贤弟可否能删了那些评论，混账东西，竟然敢辱骂本使！” 顾云礼听着纠察使的咆哮，一脸黑线，什么评论能气成这样？ 不等他好奇翻看，纠察使下面几条信息，令他眉头暗皱！ “贤弟，我这付费视频为何观看者寥寥？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看一条说文解字视频，都有数千人观看，我这教授木匠技艺，应该不差啊？” 这最后一条语音，正是刚刚才发来。 顾云礼心中一动，随即进入网课版块。 便见他修行之前，还一片空空如也的网课界面，此时已经填满了视频。 当然了，说是满了，数来数去，也就二三十条而已。 因此顾云礼连搜索都不用，一眼便找到了纠察使发布的木匠视频。 目前，纠察使一共发布了两条视频。 第一条视频，足有三万播放量，已然自动加入视频激励计划，开通付费功能。 第二条视频，播放量却瞬间跌到谷底，仅有一千多播放量。 顾云礼略一沉吟，进视频查看起来。 视频中，一名中年男子正站在一座猎人小屋面前，一本正经的介绍着各类木头，以及木匠工具。 以顾云礼眼光来看，这个视频无疑枯燥至极。 但考虑到眼下环境，没道理没人付费。 要知道，他之所以推出网课版块，就是为了维持用户活跃度，强迫他们养成焚香签到的好习惯。 普通人每天焚香签到获取的积分，足够他们观看十几条付费视频。 那么问题出在哪呢？ 顾云礼扫了一眼其他视频，发现纠察使所言不虚，其他付费视频，内容质量虽然很差，观看数量却不少。 毕竟互联网流量在这摆着。 在翻看中，一个视频吸引了顾云礼的注意力。 他看到了老熟人： ——赵存远！ 赵存远仅仅发布了一个免费视频，播放量却足足有十万之多。 远超互联网用户之和。 换言之，绝对有人在反复观看，否则不会有如此夸张的数字。 点进去一看。 便见赵存远，坐在一条小溪旁侃侃而谈，所讲内容正是《拜斗星沉录》。 顾云礼不懂炼气之法，但也翻看过类似讲义，两相对比起来，只能说赵存远所讲粗糙且稚嫩。 打开评论区，果然一片嘲讽之言。 什么基础名词讲错； 运功之法颠倒； 地方口音太重……等等，不一而足。 但相较于嘲讽，夸奖的评论亦多如潮水。 “谢谢小先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困扰我多日的疑团，终于迎刃而解。” “小先生，可否能仔细讲解一下金光？为何我冥想之时，总是看不到？” “小先生，当真是德行如翠竹，修为似明月！” 顾云礼看着赵存远的侃侃而谈，从头到尾没有加速视频，直至视频播放完毕，才轻轻一笑。 思绪徜徉间，数据道意荡漾而起，念头落笔泼墨，留下一段评价： ——好将一点红炉雪，散作人间照夜灯。 落笔之后，他随即退出视频。 他已经找到纠察使付费视频播放量大跌的原因了。 第26章 酬神戏 ‘没想到，阴阳司给我出的难题，竟然会影响到网课。’ 顾云礼叹了一口气。 原来，为了避开阴阳司的刁难，他将互联网一分为二，设了阴阳两面。 焚香登阳面。 念咒登阴面。 通过这个手段，正好将凡人和修士分开。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造成纠察使的视频仅流通于阴面，自然没有人愿意花费积分观看。 “倒是麻烦！” 顾云礼皱起眉头，心中一番利弊权衡之后，干脆打补丁，更新1.22版本。 【互联网1.22上线：新增“网课·分发平台选择”。】 【警告：互联网严格遵守《金科玉条正律》，为防止妖魔鬼怪，讹言谎语，侵害生民，故分阴阳两面。 阳为人间，阴为阴间，凡阴间内容不得流入阳间。 为方便部分修士用户发布阳间视频，特增设分发平台选择，可选择将网课发布在阳间或阴间。】 “叮咚——” 顾云礼刚刚上线1.22版本，通讯录便传来虚幻提示音。 打开一看，不出意外是纠察使的消息。 “贤弟，我那付费视频香火之所以稀少，莫非是因为发到了阴面？” “没错。” “这么说，得发到阳面才行？” “最好不要。我会审查所有在阳面发布的视频，重点根据使用真实面孔，夹藏暗语，展示阴间景物……等特征来甄别。” “哈？” 纠察使一脸懵逼，正要追问，聊天记录陡然全部清空。 这一幕，令他心中一跳，正要发送消息询问，一道灵光陡然划过脑海。 他连忙翻看一下1.22更新内容。 看着那含沙射影之言，满心荒谬之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与此同时，随着1.22版本的更新，社区论坛随之热闹起来。 “各位道友，1.22版本是什么意思？这是云礼道人的警告吗？” “应该是了！” “无趣，一共几十个网课视频，哪里用得着如此郑重警告？” “有人制作网课视频了吗？” “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香火，都是积分。” “弱弱问一句，我怎么发布不到阳面？” “我怀疑视频有审查，注意不要露脸，不要露出阴间景色，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云礼道人赶紧更新一下修行书库吧，那些书我都翻烂了。” 一时间，社区板块，帖子狂刷，放眼望去，一片吐槽之声。 少数几个第一个吃螃蟹之人，因为换来的皆是积分缘故，气得抱怨不止，也让论坛愈发热闹。 以至于将几条关键信息淹没。 当然了，如果有心的话，就会发现这几条关键信息，总是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且有问必有答。 …… “哎，步子还是迈得太大了，我应该老老实实走文字路线，等到实力强大之后再说。” 顾云礼看着社区里乱哄哄的气氛，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做都做了，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循规蹈矩虽好，但也太没意思了！ 解决完bug的顾云礼，当即身影一闪，离开地宫。 下一秒，天庵土地庙前浮现出一道年轻身影。 他头插道簪，身披道袍，脚蹬云履，皮肤苍白得透明，正午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能穿透而过。 顾云礼抬起手臂，仔细感受着阳光落在身上的感觉，暖洋洋的，仿佛带着荡邪涤秽的力量，将他压抑五年多的霉气，一扫而空。 “不愧是装脏之境，现在的我，才算是拥有真正意义上的日游能力！” 顾云礼呢喃道。 之前他修至日游之境时，虽然不惧阳光，但阳光照在身上，依旧令他感到恐惧和不舒服。 他知道，那是至阴魂体的本能反应。 如今装脏五行，阳气自生，自然再也不惧阳光。 这种感觉令他酣畅淋漓，有种重生为人之感！ “痛快！” “据说，修至生阳之境后，魂体将近乎于人，也不知真假？” 顾云礼浮想联翩中，一阵悦耳马铃声，隐隐约约从远处官道上传了过来。 循声望去，便见十几人赶着一辆驴车，拖着厚厚物资，沿着官道叮叮当当而来。 顾云礼见状，身影随即隐入阴间。 没多久，驴车走了过来。 “咦，刚刚还看到人嘞，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驴车上，一个半大小子，垫着脚尖，四处眺望，满脸疑惑。 正当这时，一位扛着锄头的老汉，从茂密杂草中钻了出来，一脸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们。 “你们找谁？” “老伯，我们乃是平口窝班，过来演戏，讨口饭吃。” 年约五十的老班主，越众而出，拱手应道。 “啊？你们要在这演戏？”老汉一脸惊喜。 “不知此地周围还有几个村落？”老班主问道。 “多着哩，南面三个，北面两个，往东走个三五里，还有三四座。” 老汉连忙道，说完，又不敢相信的确认道： “你们真要在这演戏？” 老班主眺望四周，点了点头：“我看这四周颇为开阔，今晚就在这唱戏！” 老汉大喜过望：“好好好，俺这就告诉村里人。” 说着，不等老班主应声，便火急火燎的往村中跑去。 乡野生活，枯燥乏味。 但凡一点新鲜事情，都会轰动全村。 以至于每家鸡毛蒜皮点小事，都会被拿来反复咀嚼，以至于酿出长舌妇的恶名。 如此更别提戏班的到来。 有道是，怀揣窝头几根葱，撵着剧团听半冬！ 说的就是村民对听戏的狂热。 果然没多久，便见三三两两的村民从村庄里冒了出来，眺望村头。 更有稚童欢天喜地跑了过来，满脸稀奇的看着窝班搭建戏台，更有甚者自来熟的帮忙跑前跑后。 本来戏班还想依老规矩，派人敲锣打鼓，到附近村寨宣传一番。 不想，天庵村民直言不需要，揣着几炷香往土地庙中一插，直接互联网摇人。 平口窝班对此倒是见怪不怪。 没多久，便有附近村民，三五成群，云集而来，抢占着看戏好位置。 待到日头西斜，天庵村外空地上，已然人满为患，有些调皮抢不到位置的顽童，干脆爬上树梢，骑在枝桠间，瞧着好不潇洒。 远处乡道上，还能看到姗姗来迟的村民。 此时，窝班戏台已经搭了起来，两盆篝火点在戏台两侧，将现场照得如亮如白昼。 眼看良辰吉时已到，老班主当即领着一众戏子，在后台拜上神龛，上香拜神，净手净口，祈求顺利。 没人看到，人山人海的观众后面，顾云礼悄无声息冒了出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戏班所拜神灵，眼中若有所思。 第27章 戏已开腔，八方来听 平口窝班所拜神灵，乃仙庭四品仙官，二十八星宿之一的翼宿星君，民间俗称老郎神！ 《翼宿神祠碑记》曰： ——星之精各有所司，而翼，天之乐府也！ 故而翼宿星君，权掌人间百戏。 又名梨园神、戏神。 听着名声不显，实际上，乃是垄断垂直细分领域所致。 在百戏领域如雷贯耳，出了这个领域，自然鲜有人关心。 顾云礼在想，若互联网能顺利发展下去，他是不是也能凭借执掌人间网络之权柄，荣登星君之位？ 可是，看到戏神神龛的他，第一反应却是想在互联网里开个tv戏曲”频道！ 真的，戏神不在互联网里传播，简直亏大了。 要不，请香联系一下？ 在顾云礼浮想联翩中，平口窝班戏子们也完成了焚香拜神，随着一阵锣鼓声起，各色角色粉墨登场。 咿咿呀呀的唱腔响彻乡野静夜。 本来还热热闹闹的观众，霎时陷入一片安静，摇曳的火光照亮戏台，亦如泉水般流向四面八方，滋养着贫瘠的精神世界。 稚童仗着身小，团雀似的挤在前排； 老人身子骨弱，坐在马扎上，眯着老花眼，瞧着戏台上人影晃动； 再往后，青壮们你挨着我，我挨着你，谁也不让着谁。 顾云礼站在最后面，瞧着聚精会神的人群，心中泛起一丝恬静喜悦。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自打入了这方天地，他已经很久没有停下脚步。 生存压力，成仙欲望，归乡之情……逼着他不停奔跑！ 赶巧今儿登阶装脏，心中最紧绷的那根弦终于能松上一松，再看此情此景，由衷欢喜。 倏地，他似有所感，扭头望去，便见天庵土地庙阴差们，竟齐刷刷聚在后面，再往后看，还能看到三五名仙家，跟着凑热闹。 “来看戏？”顾云礼问道。 “是啊，顾伯公，很久没有戏班来俺这唱戏了。” 赵满仓眼神不离戏台，脸上难得没了谄媚之色，摇曳火光映得他双眼迷离失神，不知是不是想起当年坐在父亲肩头，打盹等着戏子翻跟头的时光。 顾云礼点了点头，回头继续看戏。 平口窝班虽然名不经传，乃是一支走南闯北的流动班子，表演起来却格外卖力。 英雄气宇，秋娘情味，在方寸戏台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轰隆隆——” 不知何时，一阵绵延起伏的闷雷从夜空中传来。 顾云礼皱眉，仰头望天。 “刺啦——” 正好瞧见一道闪电，划过厚厚云层，少顷，又有沉闷雷声传来。 “呀，打雷了？” “不是要下雨了吧？” “这鬼天气，怎么说风就是雨？” 沉闷雷声，惊动了沉迷戏中的看戏人。 有人仰头看天； 有人骂骂咧咧； 还有人已经未雨绸缪，起身离去。 “呀，这不是要下雨吧？” 戏班后台，几名正在补妆，准备登台的戏子，闻雷面面相觑。 他们流动窝班，除了偶尔接到邀请包场之外，平时全靠看客打赏生存。 瓜果蔬菜、鸡蛋咸菜……不管什么东西他们都收。 乡民这要是走了，今晚可就白唱了。 一时间，一个个下意识看向老班主。 “看我干啥，赶紧补妆，登台。” “祖宗定下的规矩忘啦？戏已开腔，八方来听，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神明，他们不听，还有鬼神在听嘞！” 老班主话音刚落。 “轰隆——”、“轰隆隆——” 闷雷声再次响起，且愈发频繁，看戏人也愈发踌躇，满心祈求老天爷不要下雨。 “啪嗒！” 一点雨水落在顾云礼的额头，少顷，又是三五滴落下，驱散了盛夏酷暑。 “呀，真下了。” “唉！” “娘，咱回家吧，你身子骨弱。” 人群骚动起来，抱怨声四起，都说三天不吃饭，也得把戏看，可是在夏日雨夜面前，看戏人还是满脸恼色，不得不三三两两散去。 “哗啦——” 不等村民散去，瓢泼大雨便是倾盆而下。 哗啦啦—— 天地间顿时成了雨海，远远望去，仿佛雨幕覆盖人间。 戏台前的两个火盆，在雨幕下，发出滋滋哀鸣，蒸腾起滚滚浓烟，为戏台拢上一层仙气。 可看戏人再也坚持不下去，顿时一哄而散。 不过须臾间，熙熙攘攘的戏台，已然人去楼空，门可罗雀。 只有少数青壮，仗着身强体壮，一把抹去脸上雨水，看着黑暗中，在微弱光芒下，翩翩舞袖的戏子。 戏台上，唱腔不断。 可是雨势却愈发滂沱，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剩下青壮，看着黑漆漆的戏台，坚持片刻，也不得不转身离去。 台下静，声小也能听得清。 如今天地一片安静，咿呀唱腔穿过雨幕传遍山野。 “都说‘玩艺儿是假的，精气神是真的’，今儿当真见识到了。” 站在顾云礼身旁的赵满仓，看着在一片漆黑戏台上卖力表演的戏子，满脸唏嘘。 顾云礼不吱声，静静看着。 难得瞧见热闹的阴差们，也终于凑到近前观礼。 当雨势渐收之时，这一幕曲，也在铿锵锣鼓中缓缓收场。 雨停了。 戏子们也成了落汤鸡。 一个个退台之后，沉默不语。 “赶紧卸妆换衣服，别受了风寒，今晚雷雨刚过，明晚肯定没雨，咱们再唱两晚，有今晚打底，明儿肯定人多。” 老班主吆喝着，给班子鼓劲打气。 戏子们闻言这才舒服一些，连忙卸妆换衣去了。 老班主转过头去，却黯然神伤。 他是能连唱几晚，可那大老远赶来的老人，还愿意冒风险过来吗？ 唉！ 转头间，老班主又悄然敛去沮丧之色，指挥着戏班子收拾起来。 待一切收拾妥当，随即将马车拉到土地庙前，一群人挤进土地庙，打算在这挨过这颗粒无收的一晚。 事实上，老班主之所以选择在这摆台唱戏，就是考虑后半夜正好可以借宿土地庙。 老班主进了庙之后，第一时间焚香上敬，低声念道： “窝班夜宿伯公庙，借神片瓦以栖身，老郎神明快递声，庇佑弟子度艰辛，愿神恩赐吉祥气，驱散阴霾留温馨。” 香火奉上，互联网光幕悄然降临老班主视野。 老班主顿时一脸莫名其妙。 得亏他接触过互联网，因此并不慌张，只是有些奇怪，互联网咋冒出来了？ 他没想通。 今晚糟心事，也令他无心多想。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走到门口，寻个地方，蜷缩下来。 “班主，咱什么时候能在县城开个戏楼？” 被戏班大人护在庙里面的半大小子，突然抬头没头没尾问道。 “快了。” 老班主一如既往的答案，声落没多久，疲惫鼾声便微微响起。 土地庙安静了下来。 互联网却在这一刻悄无声息的沸腾起来。 因为在互联网社区【雍县风土】版块，悄然冒出有史以来第一个视频帖子。 帖子写道：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那无人可以注册的“云礼道人”昵称，赫然出现在用户位置。 第28章 声名鹊起 天公不作美，半夜突然下起了小雨，将正在酣睡的赵存远惊醒。 他抬头看着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的雨势，有心寻个避雨地方，怎想荒郊野外，一览无余。 索性寻个大树盘膝坐下。 盛夏小雨，初时清凉，但淋多了，湿了衣衫，也就黏黏糊糊的惹人讨厌。 赵存远有心修炼，奈何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他知道心乱的缘由。 自从他兴之所至，上传了讲述《拜斗星沉录》的网课视频之后，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评论，直接将他尚显稚嫩的心智所淹没。 诚然他的视频下方有很多鼓励夸赞言论； 但更多的却是恶意嘲讽和辱骂。 从未经历过网络洗礼的赵存远，哪里能受得了这般羞辱？ 重创之下，已然有些郁郁寡欢。 说到底，他终究只是一名十六岁少年，纵然见过几分世面，有位颇有几分文化的老爹，但少年终究是少年。 他太在乎别人的评价！ 尤其是很多评价，一针见血的撕开了他耿耿于怀的“愚钝”伤疤之后，更是令他如遭暴击。 细数他人生这几年坎坷，一切缘由都要归功于“天资驽钝”。 因为天资驽钝，他被流云观两度拒收。 好容易靠着入道炼气积攒而出的几分自信，也被打击得七零八落，如今又在网上被人如此冷嘲热讽，难免意志消沉，甚至不敢上网查看评论。 长夜漫漫路迢迢。 不知过去多久，赵存远终究还是低声念咒，登上了互联网。 网课图表下，猩红符号，提醒着他又新增了无数评论。 他念头移向【修行】，鬼使神差的又点开【网课】。 他的视频又新增了两万点击。 他目光移向下面评论，印入眼帘的首评，令他蓦然怔神。 评论很短，乃是一句古诗。 诗曰： ——好将一点红炉雪，散作人间照夜灯。 从小接受良好文化教育的他，一眼便看出此诗含义，无暇，微小，充满希望……恰如他此时此刻！ “红炉雪……照夜灯……” 赵存远呢喃着，两点意象唤醒无数记忆，那是稚嫩尚不能言时，跟着父亲念下的“红掌拨清波”； 也是无数寒窗下，辛苦背诵的诗词。 那独属于诸夏文化，恍如汹涌激流一扫心中阴霾。 他怔怔的看着评论页面，失神许久。 待回过神来，再看到评论人昵称时，他愣住了。 “云礼道人？” 他连忙点开评论，便见这条评论之下，早已沸反盈天！ “云礼道人？祈神术互联网之主的云礼道人？” “假的吧？” “应该是的，社区上有人实验过，关于仙庭一切神职、仙人之名，皆不可注册。” “还真是云礼道人？” “好诗好诗！云礼道人胸怀天下，佩服佩服！” “敢问云礼道人，《拜斗星沉录》可还有下篇？” 各种各样的评论，填满页面。 有人惊叹； 有人夸奖； 还有人趁机询问不休。 赵存远怔然失神，有水珠从脸颊滑落，那是从天而降的雨水。 许久，他咧嘴一笑，退出了互联网。 一时间，难言的痛快充斥身心。 他起身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准备盘膝修行时，鬼使神差的又念起祈神咒，登陆互联网，看了一眼云礼道人的评论，心中充盈着莫大满足。 他反复吟诵几遍，这才退出互联网，趁着胸膛升腾而起的热血，默默修行起来。 红日初露，日光微洒。 温暖阳光将赵存远从冥想中唤醒。 他睁眼看了一眼荒芜山野，鬼使神差的又是念起祈神咒，登陆互联网，再看一眼云礼道人的评论。 俄而乐得嘴角上翘，浑身充满活力。 心中琢磨着，这一路上正好再构思构思，等回到家，再录一个视频。 嗯，这次是付费视频。 叫你骂我，有种付费来骂我呀！ 想到这，赵存远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随意点开【参禅悟道】板块，想看看有啥新消息。 不想，整个页面，十条有九条，竟然都在讨论一件事情。 他懵了。 连忙退出【参禅悟道】板块，进入【雍县风土】。 那迥异于所有帖子的视频贴，令他瞳孔舒张，俄而整个人“啪”得一下弹了起来，发疯似的往天庵村方向跑去。 心中那个后悔啊！ 赵存远啊赵存远，昨晚你咋就不看一眼社区呢？ 耽误了一晚上啊！ 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天黑前，赶回天庵村，他也想亲眼看看云礼道人看过的戏曲。 …… …… 天色蒙亮，平口窝班老班主便已经起来，将昨晚费力打包好的驴车，又小心翼翼打开，将一应物什，均匀摊在庙外，晾晒起来。 没多久，戏班众人也纷纷被惊醒。 大家默契的各自忙碌起来。 有人生火做饭； 有人支起架子，晾晒昨晚被打湿的戏服； 还有人四处割草，给驴喂食。 平日四下寂然的土地庙，今儿倒是热闹起来。 没多久，有村民赶来，送来几颗鸡蛋，喜得老班主连连感谢。 “老班主，今晚还唱不？” 送完鸡蛋，老太太一脸眼巴巴问道。 “唱！” 老班主掷地有声道：“下雨也唱！” 老太太顿时喜上眉梢：“好嘞，有你这话俺就安心了。” 昨晚暴雨似乎下尽九天瑶池。 今日放晴，万里无云，不过一上午，便将淋湿的戏服晒干。 大概是昨晚的宣传预热。 日头刚刚西倾，土地庙前便聚拢起不少村民。 眼前一幕，令老班主老怀甚慰，连忙组织戏班子，搭建戏台，收集柴火。 待夕阳西斜，戏班前的看客也越聚越多，大人们趁此机会闲聊一二，儿童们追逐打闹，热闹无比。 倏地，人群抬头看向官道，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起来。 老班主察觉到这异样骚动，连忙垫脚眺望而去，便见官道上，几辆马车风驰电掣而来。 没多久，马车便在众人面前停了下来。 一位大腹便便，年近五十的乡绅，身形笨重的挪下马车。 “敢问各位可是平口窝班？”乡绅拱手抱拳，目光已然直勾勾的看向老班主。 “在下不才，正是平口窝班班主，不知先生所来何事？”老班主作揖回礼，满心疑惑。 心想，自己都走街串巷到乡下了，怎么会有这般老先生来寻他呢？ 即便是包场，也没必要亲自来通知吧？ “哎呀，还真是平口窝班，久仰久仰！”得了确凿之言的乡绅，连连作揖，激动莫名。 “客气客气！”老班主一脸茫然。 “哎呀，班主近来可否有空？鄙人老母亲七十大寿，最喜唱念做打，班主可否能去搭台唱上一曲？”乡绅连忙道。 话音未落，便见四周乡民又抬头往官道望去。 不用回头，便听到隆隆马蹄声。 循声望去，只见几名官差纵马而来，马未停，领头之人便跃然而下，拱手道：“敢问哪位是平口窝班班主？” 老班主懵了，还未应答。 官道另一边，竟然又又传来隆隆车辙声，车至人前，一位老儒生掀帘而出，行古礼，作揖道： “鄙人古继宁，久仰平口窝班，敢问刘班主可在？” 第29章 传承之法 应接不暇的邀请，让老班主一脸茫然不安。 早年投身梨园之时，他也曾幻想过一步值千金，赢得满堂喝彩万众追捧！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梦想越来越小，最终止步于能够领着戏班子养家糊口，他便心满意足了。 可现在……莫不是南柯一梦？ 此时莫说他了，便是窝班戏子看着接踵而来的客人，也是一脸惊疑不定。 以前一年半载能接到一两个场子就算不错了。 哪会有今日这般夸张？ “仰仗诸位先生关照，平口窝班小班小底，走的多是乡里小场，不知是什么风把诸位吹来了？”刘班主一脸惶恐问道。 要是搁在以往，哪会这么谦虚？ 少说也得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几句。 但今儿他实在是自夸不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敢问刘班主，昨晚可是在这冒雨唱戏？”老儒生笑吟吟问道。 “是有这回事，戏唱到一半，突然下起雨了，没法子只能唱下去。”老班主颔首，神情愈发糊涂。 “疾风知劲草，严霜识贞木！刘班主当真是阜丘之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老儒生挑起大拇指，啧啧称赞。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戏已开腔，八方来听，人不听，鬼神还听嘞，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咱也得把它唱完！” 老班主挺起腰杆，谦卑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傲骨。 虽是下九流，但也有自己的坚持！ “说的好！” 一直没插上话的乡绅，大声赞道，俄而一脸揶揄道：“刘班主可知昨晚真有神仙在看戏？” “啊？” 老班主愕然，下意识看向戏班子众人，换来的同样是一脸茫然。 “哈哈哈，看来咱们刘班主还不知情嘞！” 老儒生见状哈哈大笑。 “还请先生教我！” 老班主连忙拱手作揖。 “你啊，焚香祭拜云礼道人便知。” 老儒生还想卖个关子，不想，乡绅已然迫不及待漏底。 “嘿嘿，昨晚互联网之主云礼仙君就在这瞧了你们一宿呢，还录了视频，就在互联网社区里。” “还、还有这事？” 老班主一脸不可思议，心荡神摇中，猛然想到昨晚上香借宿土地庙时，莫名其妙冒出的互联网，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明白了什么。 “各位怠慢，我、我得去瞧瞧，不然这心里不踏实。” 老班主闻言连忙拱手道歉，俄而转身取香火求证去了。 这一去，便是好一会儿。 隐隐绰绰还能听到戏班子成员的惊呼声！ 待刘班主回来时，已然神色如常，只是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让诸位先生久等了，包场之事咱们错开个时间可行？” “好说好说！刘班主，我家老母亲寿宴在即，不如先赶我的场子，你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明晚可行？咱已经跟村民说好了，今儿在这唱，不为别的，云礼仙君既然喜欢，咱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 老班主一脸诚恳道。 “好说好说，今儿既然来了，那咱就先睹为快！”乡绅连连应道。 “与神同乐，妙极妙极！”老儒生附和大笑。 日暮西垂，天光翳翳。 在平口窝班开唱之时，赵存远也终于踩着夕阳尾巴，赶回了生他养他的天庵村。 大老远他便看到村头黑压压一片人潮，几点篝火，灿烂如金，将四周映照得格外热闹。 他正要迈步而去，眸光倏然一凝。 却见人潮外，乡道柳树下，站着两道孤零零的身影，在他们身后是一片熙熙攘攘的看戏人。 “存远？” 远远的，便有试探声音传来。 赵存远浑身一颤，连忙应道：“是我，娘！” 说着连忙跑去。 那两道身影也迎了过来。 “娘！爹！” 赵存远走近，看着这孤身于人群之外等他的爹娘，鼻尖倏然一酸。 “哎呀，还真是你，你爹说你要回来了，俺还以为是诓我哩！”借着远处戏台火光，赵母上下打量着儿子，满脸不舍。 “娘，怎么不去看戏啊？我不是说了嘛，今晚不一定能到。” “唉，你这小子跟你爹一样，说话向来收着，说今晚不到，那今晚肯定到。”知子莫若母，赵母一脸责备之色。 “这次回来，还出去吗？”一直不说话的赵父问道。 “不了，孩儿也想通了，有互联网，什么本事学不到，以后就呆在家里，哪也不去。”赵存远沉声道。 “真的？”赵母闻言顿时大喜过望。 “真的，爹娘，走吧，看戏去！”赵存远不喜儿女情长，连忙转移话题。 “好好好。”赵母连连应道。 身后玉兔替了金乌，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投下皎皎月光，在一家三口脚下拉出一道长长月影。 游子归乡，灯火可亲。 站在人群外的顾云礼，瞧着迎面而来的一家三口，轻轻笑了笑，下意识抬头仰望漫天星沉。 也不知那其中有没有他的家乡？ 好一会儿，才有些意兴阑珊的转身离去。 “顾伯公，不看了？” 阴差赵满仓瞧见，连忙追问。 “本官倦了，你们看吧！” 顾云礼摆了摆手，身影逐渐淡去，隐入阴间。 地宫雄伟，袇房幽静。 盘膝坐在蒲团上的他，却显得有些思绪不宁。 据说，人间之上还有九重天，乃是仙庭一众神灵居所。 他没去过，不知这九重天究竟是何般模样？ 更有些嘀咕，这九重天之上是否是他熟悉的星沉大海。 那星沉大海之中，又是否有他的家乡？ 然而想要知道这一切，唯有修为！ “叮咚！” 一声虚幻铃声，打断了顾云礼的沉思，是纠察使发来的消息。 “贤弟，《拜斗星沉录》有眉目了。” “哦？” 顾云礼脸色一喜。 他互联网能够如此快速推广开来，砍一刀的裂变推广功不可没。 但根本原因，还是《拜斗星沉录》的诱惑。 因此顾云礼早就委托纠察使帮他搜寻一下后续功法。 顺便查查这功法还有没有传承？ 提前规避一下麻烦。 “此为拜斗瞻星宫传承之法，不过，此宫早在百年之前，灭于汝南王叛乱之中，功法也随之散于天下。” “可还能寻到后续？” “不好说，这恐怕得找当时的平叛将军尹中理的后人。我委托州城隍好友查了当地卷宗，尹中理平叛不久，便暴毙而亡，后续功法也不知所踪，想要追查，难如登天！” 顾云礼闻言暗暗皱眉，略一沉吟间，问道： “何兄，可还能寻到其他拥有完整传承的功法？” 第30章 李三郎 “难！” 纠察使仅仅回了一个字。 顾云礼默然。 其实以他如今财力，想要收购功法，不难。 难的是传承有序的功法！ 譬如： 炼气之道，始有六阶，六阶尽登，即证金仙。 分别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斩三尸！ 其中，炼精化气，又分五大境界； 炼气化神则分四大境界； 炼神还虚乃是三大境界。 三大阶合计十二小境界，环环相扣，不可大意。 修行者理论上随时可以改换功法，但换得了功法，却换不了“道”，而“道”乃是修行的结果。 一旦更换功法，等于要从头修“道”，因此非必要，轻易不可改换门庭。 由此可见，传承有序的功法何其重要。 “贤弟何必寻找传承之法？随便公开一些残篇，一样推广互联网。”纠察使忍不住回道。 “何兄所言有理。”顾云礼应道。 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儿，便掐断了通讯。 顾云礼心神一动，以“尹中理”为关键词，进行全网搜索。 不一会，便有几条数据冒出。 他仔细查看一番，皆是无关紧要的垃圾数据。 索性更换词条，再次搜索起来。 如此反反复复数次之后，他不得不喟然长叹，互联网规模终究有限，仅局限于雍县一地，使得数据十分有限。 “在等等吧，不急于这一时。” 顾云礼摇了摇头，暂且作罢。 他之所以要寻找传承之法，与其说是为了互联网用户，不如说也是为了他自己。 自从见识到这方世界对传承功法的严防死守之后，他有些担心他修炼到最后，会不会也会受到仙庭的掣肘？ 有些事不得不防啊？ 好在他除了己土道意，还有数据道意，也不知这门道意推演至最终形态，能否比得上漫天神佛？ 不管怎么说，眼下做两手准备总归不会错的。 思罢，他不再多想，吞吐起香火修行起来。 …… …… 修行无岁月，悟道不知年。 在顾云礼沉浸在修行之中时，修行半辈子的平口窝班，也迎来了事业爆发。 自从云礼道人那视频贴子一出，雍县乡绅士族无一不以聘请到平口窝班为荣！ 毕竟这可是神灵亲眼看过的戏曲！ 甭管好看不好看，神看过，咱也看过，那就是与神同乐，与有荣焉！ 一时间，平口窝班的包场，直接排到三个月之后。 不知羡煞多少戏班！ 可谓： 唱戏十年无人问，一朝视频天下知。 互联网的影响力，也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天下不缺头脑灵活之辈。 这不，没多久，就有人有样学样，在互联网上宣传起自家的戏剧。 你别说，还真的吸引了不少人。 更有甚者专门跑去天庵村土地庙前唱戏。 可把天庵村民乐坏了。 天天跟过年似的，锣鼓声不绝于耳，以至于都要听腻了。 可惜，云礼道人再也没有因此发帖。 不知引得多少人黯然神伤！ 只能说，平口窝班撞上了天时地利人和。 一场大雨，令他入了云礼道人的法眼，又因互联网流量爆红于雍县。 不管怎么说，经过互联网这一波发酵，倒是让雍县戏曲迎来了一波小阳春。 毕竟平口窝班名气再大，也不是谁都能看到。 在这一波现象级戏曲热度下，不知多少人被勾起了情怀，为此专门去看一场大戏也不足为奇。 戏曲的壮大，也意味着老郎神香火的鼎盛！ 这日，雍县悄然来了一位中年道人。 他说是道人，瞧着更像是皇帝，一身明晃晃的黄袍，端是富贵华丽，气质非凡。 他进了城，便直奔雍县最大戏楼： ——怀瑾戏曲社。 进了戏楼，他随意挑了个位置，便在大堂小厮的茶水伺候下，看戏听曲起来。 怀瑾戏曲社不愧是雍城最富盛名的戏楼。 一曲唱腔委婉高亢，听得这位黄袍道人摇头晃脑，端是享受。 “好！” 一曲罢，漫天铜钱，碎银打赏上台。 台下更是议论纷纷。 “不愧是康先生，这女儿腔绝了！” “是啊，假寐闻之，声音婉转滑烈，动耳心摇，若不睁眼，还当是女人嘞！” “哎，我听说那平口窝班的老班主，也会女儿腔？” “咦！乡野戏班，哪有康先生厉害？不过是云礼道人抬举罢了，一群附庸风雅之人，还真以为看了平口窝班，就是神仙了？告诉你，咱这才是真正懂戏听戏之人！” “说得好！” 黄袍道人听着身旁酸溜溜的议论声，眸光闪烁。 半晌，起身离去。 出了戏楼，身影落入人群，须臾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寻那平口窝班去了。 平常人想要寻找平口窝班，恐怕不太容易； 不过，搁现在倒是不难，互联网上吆喝一声，准有人应和。 对于黄袍道人来说，找个戏班就更简单了。 天下万里一柱香，弹指须臾落身旁！ 物换星移间，锣鼓声起，唱腔袭来。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种福得福如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如诗戏腔拂过耳畔，少了几分婉转动听，却多了几分生活粗粝。 “好腔调！” 黄袍道人看着戏台上，咿咿呀呀唱个不停的戏子，忍不住赞了一句。 一眼扫过现场。 这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井字院。 此时，偌大庭院中，坐满了听众，皆聚精会神，沉浸其中。 “咦！” 黄袍道人一声轻咦，却见第一排还空着一个位置，随即微微一笑，漫步走了过去。 待至椅旁，撩起袍子，便要坐下。 “且慢！” 旁边老太爷余光瞥见，连忙开腔阻拦：“这位贵客，此乃云礼道人专座，我等凡人可不能冒犯了。” 黄袍道人怔了怔，指着空椅道：“老先生说，这是云礼道人的专座？” 老太爷道：“是啊！” 黄袍道人道：“人间百戏何时出了这种规矩？” 老太爷压低声音道：“其他戏班自然是没这规矩，这是平口窝班的规矩，云礼道人爱看他家的戏，平口窝班受了他老人家的恩惠，走哪都留着位置。” 说着，老太爷眯起眼睛，一脸不确定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老头子老眼昏花，倒是不认得贵客了？” 黄袍道人呵呵一笑道：“鄙人姓李，家中最小，排行老三，老先生称呼我三郎便可。” 第31章 老郎神拜访 一曲《锁麟囊》唱完，井字院老太爷也没想起家族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姓李的亲戚？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以礼相待。 人老成精。 这位李三郎温文尔雅的气质，可不是一般家族能够培养而出，好言相待总不会错的。 可惜，不等他打探清楚，李三郎已然告辞离去。 事后，老太爷召集亲眷一番打听，家族子孙皆摇头直言不认识。 倒是老太爷二子，闻言笑道：“我听说，梨园神老郎神就姓李，家中排行老三，人称三郎，俗称行老。” 话音刚落，他表情蓦然一僵，一脸见鬼似的看向老太爷。 …… …… 且说翼宿星君老郎神出了井字院之后，便径直往天庵村土地庙行去，心中已然波澜暗起！ 别看他乃四品仙官，与四大天王、九耀星君平起平坐。 实际上，不过是个清水衙门罢了。 权掌人间百戏，听着倒是威风，可这人间又有多少戏班子？ 又能有几柱太真天香？ 以至于雍县香火不过翻上一番，他便立即敏锐察觉。 如今既然了解事情原委，自然要见一见这位始作俑者。 百里之地，弹指即至。 眼看天庵土地庙遥遥在望之时，老郎神倏然放缓脚步。 心想： 我乃四品仙官，登门拜访九品官吏，是不是有失体统？ 这要是让仙庭那帮神仙瞧见了，还道我饥不择食连九品官吏的香火都抢？ 想到这，老郎神蓦然站住脚步，下意识转身欲走，可是最近那暴增香火，又令他心生踌躇。 思绪百转千回之际，老郎神袖子一抖，一柄折扇穿袖而出，落入掌中，啪的一声，蓦然展开，如戏子变脸抹过脸颊。 霎时，仪表堂堂的黄袍道人，竟摇身一变化为年方弱冠的青衣道童。 此乃梨园一折九变化身也！ 老郎神合上折扇，笑吟吟遁阴间，前往天庵土地地宫。 “来者何人？” 守门阴差，一眼便瞧见老郎神，连忙厉声喝道。 “吾乃翼宿星君座下童子，特奉星君之命，前来拜会天庵土地！”老郎神拱手作揖。 “可有文牒？”守门阴差闻言一惊，不忘本职问道。 “自然。”老郎神满心尴尬，多长时间没演童子，倒是忘了这茬。 心中想着，伸手探入袖中，摸出一张文牒递了过去。 守门阴差接过，一眼扫过，便知此乃货真价值的仙庭文牒，连忙作揖见礼： “原来是翼宿星君座下仙童，多有得罪，快快请进！” 在守门阴差的引路下，老郎神一路慢条斯理来到客房。 自有阴差好茶好水奉上。 茶水稍温，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抬头间，便见一位身着素服，脚蹬云履的年轻道人，龙行虎步而来。 “天庵土地顾云礼，见过九天仙童，天庵偏僻，若有怠慢之处，还望仙童宽恕！”顾云礼进屋便是拱手作揖。 “客气客气。”老郎神连忙回礼。 “还不知仙童如何称呼？” “小生姓杨，名如川，乃翼宿星君座下焚香童子。” “失敬失敬。” 老郎神一番自我介绍之后，两人又是一番寒暄客气。 末了，顾云礼主动问道： “不知仙童此来何事？” “我家星君近日突感雍县香火有异，故而特遣杨某前来查看一番，源头疑似源于祈神术互联网，顾伯公可否能为杨某答疑解惑一番？” 老郎神模棱两可的将问题抛给顾云礼。 “原来如此，没想到，顾某兴之所至，竟惊动星君，真是罪过！” 顾云礼一脸自责之色。 俄而将平口窝班之事叙述一遍，末了道： “……顾某也是瞧着那平口窝班颇为勤恳，故而相助一二，没想到，竟引得雍县戏班竞相争逐，倒是始料未及。” “原来如此。” 老郎神点了点头，道：“顾伯公互联神术，当真是旷世之术，一术互联千万人，世所罕见，也难怪一个帖子，便引得全县轰动。” 顾云礼道：“谬赞！” 老郎神道：“顾伯公谦虚了！我家星君说了，雍县这几日香火，胜过寻常两三旬，若是能长此下去，何愁戏道不昌？” 啧！ 这是为戏道吗？ 这是为香火啊！ 顾云礼心中揶揄，轻笑道：“发帖营造热度乃小道耳，顾某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壮大百戏之道。” 老郎神心中一颤，他屁颠屁颠跑来，不就是在等这句话？ “愿闻其详！” “百戏之道，民间一直喜闻乐见，顾某犹记得那日平口窝班，初来天庵村时，十里八乡百姓那是闻风而动欣喜若狂，便是天降大雨，也有不少人固执留守。” “由此可见，百姓对百戏之欢迎。” “然而是何原因，造成百戏之道一直不温不火？” 顾云礼反问之言，令老郎君拧眉不言，陷入沉思。 “有道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又有言曰，饱暖思淫欲。” “在顾某看来，掣肘百戏之道的根源，乃是田少民多。戏子若多，定少田耕，精神需求虽高，但肚皮之苦更甚。” “因此无论是增加戏班，还是吸引看客，都不过是竭泽而渔。” 一番话听得老郎神浑身剧震，忍不住喟然长叹道： “说的好，天下兴则百戏兴！否则百戏所助之兴，不过是庙堂九鼎欢宴，与天下百姓无关。” “正是这个理。” “那敢问，顾伯公所言的法子是何？” “无他，唯有共享！” “何解？” “顾某可以在互联网上，为翼宿星君开辟百戏版块，专门挑选各类百戏视频放在上面，恰如那网课视频，一应香火收益，去除成本之后，俱归翼宿星君所有，仙童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老郎神瞳孔舒张，如凉水泼面，将见良友知音的激动，尽数浇灭。 “若按照顾伯公所言，长此以往，天下戏班岂不是得纷纷关门歇业？” 可不是？ 大家都在互联网上看戏了，谁还去线下捧场？ 到那时，只怕戏班会越来越少？ 而翼宿星君的香火，皆来自戏班供奉，戏班若少，这岂不是在自掘坟墓？ 至于互联网分红？ 呵！ 香火受制人手，那还是自己的香火吗？ 顾云礼摇头道：“此言谬矣！此举一出，天下戏班只会愈发兴盛。” 老郎神闻言不吱声，目光如烛，幽幽看着顾云礼，等着他的解释。 第32章 天庵井枯 顾云礼见状，不慌不慌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纵是珍馐美味，天天享用，也会吃腻吃吐！因此百戏版块需要常常推陈出新。” “百姓看得多了，自然就会学习模仿，自娱自乐。届时，再在百戏频道推出社区互动版块，一家戏千人学万人唱，到那时，人人皆是戏子，何愁百戏不兴？” 老郎君闻言却心中愈寒，声音幽幽道： “只怕到那时，百姓只认云礼道人，而不知翼宿星君！” 《仙庭洞渊集》曾言： ——翼宿天都星君，掌人间乐府、调五音六律、水府鱼龙、飞走群毛万类。 现如今翼宿星君的权柄，已然只剩下人间百戏，余下权柄早已被诸神蚕食殆尽！ 香火之争太残酷了。 仅仅是财神一司，便有文财神、武财神、君财神、财帛星君、中斌财神、五路财神、九路财神…… 如此更别提其他领域！ 他翼宿星君这最后百戏权柄若是丢了，星君之位也不用坐了。 “非也，顾某只需开通一个功能，不仅可保住天下戏班，更可使戏班壮大。” “哦？” 老郎神语气平静，对此不抱任何希望，倒是想看看此子能舌绽出什么莲花来？ 顾云礼不以为意，轻飘飘道：“仙童觉得互联网积分若能自由交易，将会是何等盛景？” 老郎神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 话未落，他双眸陡然寒光乍起，如星耀世。 身为四品仙官，老郎神修为自然不必说，思绪自是十分敏捷。 他立即便意识到，这个举措的可怕之处。 积分即香火。 若能自由交易，必然有人出资收购。 那么这将意味着，积分亦等于银钱！ 如此天下戏班岂能不心动？ 以前做的是一县一乡的生意，有了互联网做的就是天下生意。 身为行老梨园神，何愁香火不旺？ 思绪至此，老郎神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已然怦然心动。 但他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是了，一旦走到这一步，百戏兴衰将系于云礼道人一身。 他若是心怀不轨，百戏兴衰危矣！ 可是，退一万步来说，他纵是心怀不轨，百戏也不过退回到现在这般状态，又有何妨？ 老郎神犹豫了。 半晌，他吸了一口气，拱手道：“顾伯公，独具匠心，惊才绝艳，杨某佩服！顾伯公之建议，杨某定禀告翼宿星君，由星君定夺。” 顾云礼回礼：“理该如此。” 至此，两人默契地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聊起其他。 顾云礼打听起九天消息； 老郎神则追问起互联网秘辛。 一番闲聊之后，也算各有收获。 好一会儿，老郎神才告辞离去，直言禀告星君去了。 顾云礼挽留一番，赠些薄礼，礼送出宫。 待老郎神走远，顾云礼轻轻吐了一口气，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对于开设百戏频道，他虽然早有腹案，如今看杨如川模样，也颇为心动，但具体是否可行，他还真不敢打包票。 毕竟翼宿星君可是四品仙官。 天知道，他能不能看得上他这点香火？ 又能不能舍下老脸，挂在他互联网名下？ 总之任何一个因素都有可能功败垂成。 因此还是放宽心态为好。 有百戏频道最好； 没有也无所谓，眼下香火够他修行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走。 “呼——”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正要转身返回地宫，不想数支香火袅袅而来，便见数名村民正跪在土地庙中，上香祈祷。 他正要凝神细听，余光倏然又见一道人影从天庵村方向疾驰而来。 抬头望去，便见卜善生一脸焦急赶来。 “弟子卜善生拜见顾伯公！” “何事如此匆忙？为何不以互联网传讯？” “天庵村出大事了，弟子心中一急，便赶来了。” “何事？” “村口水井……没水了。” 听到这话，顾云礼心头一惊！ 此时无需求证，便见跪在土地庙中村民，果然在为这事祈求土地公。 还真是出大事了！别忘了，他现在可是天庵土地，收敛香火只是收税之责，庇护一方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才是本职。 天庵水井没水，看似小事，实则乃是天大的事情。 这极有可能意味着地脉或水脉出了问题。 若是解决不好，天庵村都有可能迁村不存。 若村子不存，他这个天庵土地还有什么意义？ 如此更遑论城隍降罪！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刚。” 卜善生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听冯秀兰说，今早还能打上来水，只是水桶放深了些，谁也没想到，一个白天的功夫，水井竟然就枯了。” “走！” 顾云礼沉着脸，快步奔向现场。 此时，天庵村口，已然三三两两聚满了人。 一个个满脸忧愁议论纷纷。 还有几名青壮不死心的一遍又一遍的落桶打水。 顾云礼行于阴间，伸手虚空一握，从魂体中抽出执曲木杖，轻轻一点地面，己土道意涣耀而起。 以水井为中心，偌大村落尽数归于眼底。 只消一眼，顾云礼心神剧震。 地脉乱了！ 水脉也乱了！ 天庵村乃是贫下村寨，地脉纤细，水脉羸弱，宛如淙淙溪流，均匀流淌过村外薄田，勉强维持几分土地收成。 如今地脉水脉紊乱如泥鳅受惊，四下蟒钻，若处理不好，只怕阴阳失调，烂根，枯叶，败庄稼！ 顾云礼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急着探查原因，直接打开互联网便是摇人。 “江湖救急，天庵水枯，地脉紊乱，速来！” 一个群发消息，将受他互联网分红的大方塘池龙王、柳家沟土地、大井村土地、南坡乡土地，统统喊上。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真当他是散财童子啊？ 回头要是解决不了，再摇人。 堂堂互联网之主，还用得着亲自解决问题？ 简直笑话！ 能用钱砸，绝不逼逼。 果然，群发消息刚落，“叮咚”、“叮咚”之声不绝于耳。 “顾伯公稍安勿躁，庄某即刻便到！” “顾兄稍等，马上到。” “发生了何事？” 顾云礼扫了一眼，懒得回消息，静静等候。 看看回头能到几位？ 谁又先到？ 以前修为低，那是能拉拢便拉拢，如今修为起来，虽不会做那过河拆桥之事，但若待我如小丑，那也只能清出分红之列。 没多久，便见一道身影风驰电掣而来。 仔细一瞧，正是酒后狂言的大方塘池龙王！ “顾兄，莫慌，咱带了水盂，可要现在放水，先稳住局势？” 大方塘池龙王走近，也不废话，捧着一个水盂法器，便是问道。 第33章 蝇随骥尾宜千里 看着有备而来的大方塘池龙王，顾云礼暗暗点头，拱手道：“那就有劳龙兄了！” “顾兄太客气了。” 池龙王一脸受宠若惊，连忙走到水井旁，捧起水盂倾斜倒水，顿时有泉水自盂中潺潺流出，落入阴间井中。 与此同时，一道法力波动荡漾而去，打开阴阳门户。 霎时，汩汩泉水凭空从阳间井底冒出。 “咦，来水了，来水了！” “太好了！” “可吓死我了。” 聚拢在水井旁的乡民们，瞧着突然打上了来的井水，顿时激动莫名大声嚷嚷。 十里崎岖半里平，九山微水一分田。 这句话说的便是天庵水土之贫瘠，如今见井水失而复得，一个个能不激动万分？ “土地爷显灵了！” “感谢土地爷大显神通，救苦救难！” 人群中，冯秀兰和道嫲嬷纷纷嚷道，引来村民的附和感恩。 瞧见这一幕的顾云礼，心中虽不以为意，但还是给卜善生投去一个赞许眼神，看得卜善生老脸涨红，振奋不已。 “顾兄，情况不太好，此处水脉移位，根本兜不住水，眼下这点泉水不过是杯水车薪，怕是只能坚持三五天。” 池龙王一脸凝重的看向顾云礼。 “可有解决办法？” “想要治本，必须得重新梳理水脉，龙某法力低微，怕是难以为继。不过，龙某认识几位朋友，一起出手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那就麻烦龙兄广邀豪杰助拳，若有所需，但说无妨。”顾云礼抱拳道。 “顾兄客气，我这就邀请他们助拳。” 大方塘池龙王说着，便是急急念咒，登陆互联网摇人去了。 心中既振奋又得意。 ——他这几位朋友早就想认识一下顾伯公。可惜，名不正言不顺，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儿正好借故拉来，两头赚人情，简直妙哉！ 与此同时，又有几道身影从远处疾驰而来，瞧着正是柳家沟土地、大井村土地、以及南坡乡土地。 “顾伯公，这是发生了何事？” 柳家沟土地走近，连忙抱拳追问。 顾云礼言简意赅介绍一番，末了道：“顾某任职土地之职不过数月，论经验资历远不及诸位，还望诸位帮我。” 众土地公连忙热情回应： “顾伯公言重了！”、“身为同僚，岂能袖手旁观！”、“顾伯公且安心，我等定不负重托。” 在众土地公的核查之下，地脉紊乱问题迅速找到。 却是从老烛山过来的地脉支流出了意外，只要扶正固本，治了源头，余下支脉，费心梳理一番即可无碍。 找到问题所在，众土地公二话不说，立即忙活起来。 与此同时，池龙王的亲朋好友也依次赶到，都是一些鳞虫精怪。 在众毛神的忙碌下，仅仅半个晚上，天庵村地脉水脉便修复完毕。 甚至比以前还要好上三分。 却是集思广益之下重新设计了一番。 顾云礼全程作壁上观，倒不是他惫懒，而是这些人不允，索性不再插手。 待一切完成，顾云礼拱手道：“今日之事，多亏诸位鼎力相助，顾某已设酒宴，还请诸位移步地宫把酒言欢。” 众人大喜，正要应答，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突兀传来。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名阴魂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聂台？”【第20章】 跟在顾云礼身后的卜善生，瞧见来人顿时一脸惊讶，连忙解释道： “顾伯公，此人乃弟子堂口大护法聂台。” 此时，聂台也越众而出，拱手见礼： “顾伯公，地脉紊乱之事，乃是人祸，而非天灾，还请顾伯公明查！” 那一脸笃定模样，看得卜善生一脸不善……这小子，竟然敢越级上报，这是要争宠啊！ 顾云礼面无表情：“何以见得？” 聂台拱手道：“好叫顾伯公知晓，弟子天生本命神通【闻香识物】，可嗅察常人难以发现的气息。弟子发现，从老烛山而来的支脉处有陌生妖气出没，时间不超过一日，联想到地脉事发时间，弟子有理由认为此乃人祸，还望顾伯公明鉴！” 声落，众人面面相觑，皆一脸惊疑不定。 顾云礼看向众土地公，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众土地公彼此对视一眼，不敢下结论。毕竟他们要是察觉到异样，早就上报了。正因为没察觉，反而不敢乱说，生怕自己技不如人，丢了颜面。 倒是柳家沟土地公站了出来： “不瞒顾伯公，庄某修为浅薄，倒是未曾发现人为痕迹。不过，这种情况并非没有可能，能够搅乱老烛山支脉，又能避开顾伯公视线，此人神通定然不可小觑，有此神通又何必为难顾伯公，说不定只是无意路过。” 顾云礼眯起眼睛，半晌点了点头：“有道理。” 随即看向聂台道：“有劳聂兄弟费心了。” 说着，屈指一弹，送去一缕香火。 聂台看着飞来香火，满心失望。 他要的可不是香火，而是擢升近臣。 然而此情此景之下，他也无法拒绝，只能无奈收下。 此间事了，顾云礼随即招呼众人移步地宫饮酒作乐。 卜善生身为顾云礼近臣，且上报有功，也跟着一起去了，临走时，他故意落在最后，意味深长的对聂台道： “聂兄弟当真是好本事，我跟你认识了这么久，竟然不知你竟有本命神通傍身！” “雕虫薄技，不敢张扬，恐贻笑大方。” “是吗？可今儿没人比你还张扬！” 聂台一怔，正要琢磨如何回话，卜善生已经换上笑容，追上众人。 没多久，天庵村外，只剩下聂台一人。 他脸色难看起来。 他观察过顾伯公诸多事迹，本以为是位贤明之君，没想到，竟然也会心怀侥幸。 可悲可叹！ 罢了罢了，如今卜善生已然容不下他，或许是时候离开了。 想到这，聂台叹了一口气，转身欲走，可余光瞥见远处巍峨地宫，不甘之心又冒了出来。 互联网传播愈发广泛，最近百戏热便是明证。 因此失之交臂，甘心吗？ 不甘心啊！ 蝇随骥尾宜千里！ 顾伯公只是被小人蒙蔽罢了，若有证据摆在面前，定可叫他高看一眼。 想到这，聂台心中一动，径直往支脉断裂处奔去，他打算亲自找出凶手。 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诚如柳家沟土地公所言，如果这是人为，此人修为定然远超顾云礼，否则众人不可能察觉不到异常。 他即便仗着【闻香识物】神通，察觉到一丝异样，也无法保证一定是真的。 说不定就是某个妖怪路过呢？ 不过，事关他的前途，再难也得查下去。 第34章 见龙在田，或跃在渊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一番仔细调查之后，聂台还真的找到一些丝蛛丝马迹。 他发现，这缕妖气总是和一缕香火之气纠缠出现，妖气很淡，香火之气也很淡。 但注意到之后，却格外醒目。 他甚至能从香气中，辨别出这支香火的材料。 ——柳木灰染色，石斛敛邪，辅以降真香、松香、紫苏安神。方子有点像坐禅供香，不过，里面还有一味材料闻着像是骨灰，令他有些云里雾里。 不管怎么说，有线索就好。 他振奋精神，循着这缕香火，离开天庵村，径直追踪而去。 阴间辽阔，聂台追了不过十余里，便蓦然停下脚步。 却是香火断了。 断得干干净净。 “不对劲！” 聂台不甘心的搜遍周围，依旧不见踪迹，正苦恼之际，一道灵光划过脑海。 他蓦然穿阴踏阳，遁入阳间。 果然那熟悉的香火气息再次出现。 “好心机！” 聂台赞了一声，继续追踪而去。 一路上，或遁阴间，或行阳间，如此走了百余里，终于停下脚步。 看着远处的乱葬岗，聂台面露几分迟疑。 刚刚他已经绕着乱葬岗溜达一圈，确定香火断在这里。 换言之，他要找的人就在乱葬岗中。 虽然发现目标，但他却迟疑了。 对于生人来说，乱葬岗藏污纳垢，乃不祥之地。 但对于阴魂妖邪来说，此乃藏阴聚煞的风水宝地，因此常常沦为阴魂聚居点。 所以这里面阴魂妖邪必然极多。 他贸然进去，恐遇不测。 可若是离开，顾伯公会相信吗？ 另外，乱葬岗魑魅魍魉云集，气息交织汇聚，下次再来，还能找到凶手吗？ 思绪徜徉间，聂台一咬牙，幻化出身形，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作为出马仙家，为了给人看阴事，营造出无所不通的形象，出马仙家往往会事先打探情报。 因此聂台进入乱葬岗之后，便以出马仙家为掩护，打探起死去老人的秘闻，同时催发本命神通，仔细辨别香火来源。 没多久，他便察觉到香火源头。 那是一座四合院，瞧着金碧辉煌，三进三出，却缺乏几分厚重之感。稍有几分眼力，便能看出此乃纸扎所化。 聂台按捺住心中激动，又是佯装打探一番无关紧要信息，这才不慌不忙的转身离去。 不想，他刚刚走出乱葬岗范围，正要提速，便见一名白脸道童身形笔直的杵立在路旁，直勾勾的看着他。 一缕若有若无却熟悉至极的香火，从白脸道童身上逸散而出，直钻聂台鼻翼，令他心神剧震，有心逃跑，又恐露馅，只能强装镇定，拱手问道： “阁下如此看我，莫不是认识？” “自然认得，你是天庵出马仙。”白脸道童咧嘴笑道。 “那倒是奇了，我怎么瞧阁下颇为面生？不知阁下如何称呼？”聂台故意装傻充愣。 “修行路上，都是过客，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卜教主今日不去伺候着顾伯公，怎么得闲差你过来了？” “顾伯公很重要，但堂口亦重要，不是么？” “呵呵，此地距离天庵村过百里，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卜教主在伺候顾伯公？” “有互联网在，千里消息也是弹指即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有道理。” 白脸道童点了点头，倏然一脸认真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聂台一愣，俄而脸色煞白，法力狂飙而起，便是疯狂逃命而去。 “嘻嘻——” 白脸道童嘻嘻一笑，任由聂台狂奔逃命，身子却悄然遁入地脉之中。 下一刻，地脉涌动间，白脸道童蓦然自聂台身旁闪现，五指如戈，削向聂台脑袋。 只消一眼，聂台便脸色大变，呼吸为之一窒。 心中狂呼，我命休矣！ 他试图躲避，奈何速度太慢，已然无力回天。 “刺啦！” 利刃划过血肉！ 已然准备引颈受戮的聂台，瞳孔舒张，心头狂跳。 便见白脸道童的手腕，竟闪过一道刺眼寒芒，刺向他的五指径直抛了过来。 “谁？” 白脸道童脸色大变，疾声厉喝。 “僵尸？有点意思。” 一道高高在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光影变幻间，便见一道中年男子走出。 “纠察使？！” 白脸道童见状脸色大变，转身便逃。 “这点本事，也敢辱我贤弟？” 纠察使一声厉喝，抬起右手，袖中锁链如龙，咆哮而出，不过顷刻间便追上白脸道童，哗啦啦将其捆成了粽子。 又有两道符纸飞去，轻飘飘贴在白脸道童额头及胸膛。 挣扎不休的白脸道童，顿时安静下来。 这一切说着慢，实则不过弹指一挥间。 看得聂台目瞪口呆。 直到纠察使看过来，才如梦初醒。 “云恩堂大护法聂台，拜见纠察使！”聂台连忙拱手。 “免礼！贤弟说你可能追查凶手去了，没想到，你还真来了，幸亏贤弟招呼我一声，不然，这就是你的脑袋。” 纠察使笑吟吟持剑挑起白脸道童的断手。 聂台睹之，不见后怕之色，反而一脸惊喜道：“顾伯公知道我在追查凶手？” “不然呢？” 纠察使反问，随手将断手丢进锁链之中。 “可是，弟子上报顾伯公时，顾伯公为何不置一词？” “呵呵，夸你能干？让卜善生乃至众土地公丢脸？还是打草惊蛇？” 纠察使一句反问，直接令聂台愣住了。 “小伙子，想要出人头地能理解，可也要注意他人的颜面，贤弟心善护你一二，放在他人身上，你已经得罪了所有人。” 纠察使的补刀，让聂台恍然大悟，心中顿时泛起一丝后怕。 半晌，拱手道：“聂某多谢纠察使指点。” 纠察使满意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他日跟了贤弟，莫忘了何某。” “嗯？” 聂台一脸惊愕。 “走吧！贤弟正等着呢！” 纠察使招呼一声，不愿细说。 有些话提点一两句就够了，若是不开窍，说多了，反而是在害他。 毕竟他也不确定，顾云礼会不会收下此人。 至于方才点拨之言，不过是结个善缘罢了。 他这位贤弟现在是见龙在田，或跃在渊，为了未来，他不仅要交好贤弟，更要交好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尤其是可能入他法眼之人。 “敢问纠察使，顾伯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回去路上，聂台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 第35章 酒后狂徒池龙王 “寻踪觅迹，溯流穷源，不算什么大本事；能够遁迹潜形，无影无踪，才是真功夫！” 正在赶路的纠察使答非所问道。 聂台闻言一怔，俄而若有所思，心中隐隐意识到【闻香识物】的新用途。 一路无话。 待两人回到天庵地宫时，守门阴差瞧见纠察使，顿时脸色一惊，连忙道： “天庵土地庙不知纠察使造访，有失远迎，还望纠察使见谅！小人这就通知顾伯公……” “且慢！” 纠察使喊住欲念咒上网的守门阴差，笑道： “你这小子，简直是扁担砸缸子——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好叫你知晓，我乃顾伯公义兄，这般客气，可是拿我当外人？” 守门阴差目瞪口呆，俄而连忙掌嘴道：“看我这嘴，该打！” 纠察使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阴差，随手赏了两柱香火，道：“我自己进去便是。” “是，何使公。” 阴差连忙应道，待纠察使走远，连忙低声念咒，传讯顾伯公。 省得纠察使诓他，打得顾伯公措手不及。 …… 此时，顾云礼正在宴请诸位土地公，觥筹交错间，便闻一声爽朗大笑传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蹭上酒席！” 众人闻声望去，纷纷大惊失色，连忙起身。 顾云礼也佯装不知情模样，惊讶道： “何兄怎么来了？” “不欢迎？” “欢迎欢迎，来，上座！” 坐在顾云礼身旁的池龙王，连忙让出自己位置，一个挨一个的错一下位置，直接把最后一位化形的鲤鱼精挤到了门边。 倒是让他窘迫不已。 “哈哈，说来也巧，本使今儿外出巡视，凑巧瞧见僵尸滥杀无辜，索性出手拿下，这才知道这位小兄弟乃是贤弟的人，索性一起过来凑凑热闹。” 纠察使落座之后，指了指身旁的聂台。 众人见状皆面面相觑。 陪坐席间的卜善生更是一脸惊疑不定。 “还有这事？” 顾云礼一脸惊讶的看向聂台。 聂台连忙拱手道：“启禀顾伯公，弟子外出办事，不料遭遇袭击，多亏纠察使出面拿下，不然凶多吉少！” 此言一出，酒桌上众土地公，乃至卜善生皆面露几分惊讶。 难不成是他们想错了？ “原来如此，还不拜谢纠察使！” 顾云礼点了点头，聂台也连忙听话的拱手拜谢。 经过纠察使点拨的聂台，心中已然明悟几分。 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他做错了。 发现疑点应该第一时间上报，且最好私下报告，留有腾挪空间。 毕竟万一看走眼了呢？ 是他想要出人头地，非要踩着众人出头，更是在打草惊蛇，如此也难怪顾伯公反应冷淡。 “赵满仓，给聂兄弟看座。” 顾云礼招呼道。 侍候在旁的赵满仓，闻言连忙搬来椅子，给聂台加座，挤得敬陪末座的鲤鱼小妖愈发窘迫。 纠察使的加入，令酒席愈发热闹。 顾云礼和纠察使的称兄道弟，不仅印证了江湖传闻，更是令众土地公激动莫名，看向顾云礼的眼神也愈发热切。 酒酣耳热之际，顾云礼举起酒杯，遥敬诸公道： “今日之事，承蒙诸公鼎力相助，顾某感激不尽，一切尽在这杯酒中。” 说着，一饮而尽。 众公连忙起身回敬，嘈嘈杂杂好不热闹。 “这第二杯酒，顾某要敬龙兄，更要敬龙兄的诸位兄弟，大方塘距离天庵村数十里，龙兄不仅第一时间赶到，更是急顾某之所急，如此义薄云天，实属难得！” 顾云礼又遥敬池龙王。 池龙王闻言满脸涨红，连忙起身，双手捧杯道：“能为顾伯公效力，此乃我等福分。” 一众敬陪末座的水妖们，也是纷纷起身应道：“是啊是啊！” “哎，既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以后若有所需，但说无妨。” 顾云礼笑道，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只见池龙王闻言，激动得鲶鱼须舞动而起，涨红老脸道：“不瞒顾伯公，我还真有一事，想请顾伯公帮忙。” 众人闻言顿时满脸古怪，更有人忍住露出笑容。 这夯货还真是会打蛇随棍上啊？ 这般大庭广众之下提要求，这是要把顾伯公架在火上烤啊！ 要求若是简单还好； 若是太难，你让顾伯公如何处置？ 一脸笑吟吟的纠察使，也是一脸乐呵呵的看向池龙王。 早就听说，天庵堂崔三爷之所以突然袭击顾云礼，就是因为这夯货酒后狂言，没想到，今儿总算见识到了。 顾云礼眉头暗皱，但还是道：“说来听听。” ——话说他高高捧起池龙王，本想千金买马骨，没想到倒是把自己架住了。 以后酒桌上，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池龙王闻言愈发亢奋，腆着脸道： “顾伯公，我这一帮兄弟镇守雍县川河井池，日子过得甚是清苦，大家都知道您神通广大，可否能给兄弟们指条明路？” 话落，众人皆暗暗感叹，你这夯货是真敢提要求啊！ 这是指条明路吗？ 这是指条财路啊！ 谁有财路轻易给你？ 一时间，众人目光纷纷落到顾云礼身上，倒要看看顾伯公如何应对？ 心想，顾伯公多半会撒钱了事。 纠察使见状，也是下意识微微摇头，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一个个简直太没眼力劲了。 也难为贤弟了。 不过，他也心知，这就是仙庭底层情况。 香火越少，斗得越凶，见到机缘便会不顾一切的争夺。 聂台如此。 池龙王也如此。 在万众瞩目中，顾云礼端起酒杯，凑到唇边，小呷一口，道： “巧了，我还真有一件差事正缺人，只是此事繁琐不堪，收益甚少，龙兄和各位兄弟，可愿吃苦？” 众人皆一脸惊讶。 还真有财路？ 只是听这描述，莫不是个为难人的苦差事吧？ 池龙王闻言却几乎想也不想，连连点头道：“愿意！愿意！顾伯公介绍的差事，什么样我们都愿意。” 世人都晓神仙好，哪知神仙亦烦恼。 尤其是他们水神之属，虽不缺香火，但也极其有限，缴了贡赋之后，几无剩余。 川河水神还好些，靠水吃水的摆渡人打鱼人，总少不了他们几柱香火。 若是井龙王之属，那可就是十足的苦差事。 穷困潦倒于方寸之间，逢年过节才有几柱香火，日子可谓凄惨。 自打大方塘池龙王搭上顾云礼这条线，麾下治民看似因为祭拜互联网少了他几柱香火，但顾云礼分给他的香火，却远超往日所得。 可把一众难兄难弟羡慕坏了。 如今瞧见顾伯公愿意指路，哪里还有挑肥拣瘦的道理？ 第36章 抠脚小姐姐 顾云礼笑了笑，问道：“龙兄及各位兄弟，既是鳞物出身，想必皆十分了解五行水道吧？” 池龙王一脸傲然：“这是自然。” “好！” 顾云礼赞了一声，旋即沉声道： “顾某欲在互联网上，新增天气预报版块，专门预测未来之天气，以解百姓农耕、出行之困苦。尔等既为鳞物之属，观云相雨想必手到擒来。各位只需驻守各乡，每日占候风雨之变，上报互联网即可，每月三十柱香火，诸位可愿一试？” 话落，酒桌众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愕之色，一个祈神术还能这么玩？ ——更没想到，顾伯公竟然还真给了一个差事，看样子还不错。 本来一脸微笑的纠察使，却越听越心惊，越想越觉得这一招之精妙！ 他不是蠢货，顾伯公说得又如此清楚，哪能不知其中厉害？ 天下百姓，莫不是以农耕为生，依天时而动。 虽然有各种古老观测经验传下，但终究过于粗糙，不甚精准。 百姓若能通过互联网，实时查看天气，好处将不言而喻。 到那时互联网还缺香火吗？ “龙某愿为顾伯公，排忧解难！” 大方塘池龙王闻言豁然起身，拱手抱拳，激动不已。 每月三十柱香火啊！ 一年便是三百六十柱！ 天庵村一年香火贡赋都没有三百柱，这笔香火对于他们来说，堪称久旱逢甘露。 “我等愿意为顾伯公排忧解难！” 酒桌上，池龙王喊来的水妖们，亦振奋得跟着起身作揖。 都要坐到门边的鲤鱼精，喜得都要收不住妖相，鲤须乱舞，心中直呼，今天这一趟来对了，来得太值了！ “坐坐坐！” 顾云礼满意的抬手虚按，又对池龙王道：“龙兄，雍县天气预报，便交由你来负责，酒宴过后来我书房！” 池龙王大喜过望，连连颔首：“多谢顾伯公垂青！” 那口舌伶俐模样看得顾云礼笑骂道：“以后不准在我酒席上喝醉。” 呃？ 众人愕然，思绪流转间，俄而恍然大悟。 鳞物之属，天生善水，岂会轻易喝醉？ 人家这分明是大智若愚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纠察使，也是满心惊讶，半晌才发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贤弟当真是好本事，谈笑间便是天下生计！” “不敢当，不敢当！” 顾云礼连连摆手，随手放下酒杯间，叹了一口气道： “不瞒何兄，那日顾某在天庵村外看戏，瞧着人间烟火，甚是欢喜！不想，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熄了人间火，也灭了烟火气……” 说到这，顾云礼顿了顿，似乎陷入某种情绪之中。 半晌，顾云礼才继续道： “当时顾某便想做点什么，如今也算遂了心愿。” 此时酒桌上，自打入席之后，便未发一言的聂台，看着神色平静的顾云礼，暗暗攥紧拳头。 他知道，他跟对人了！ …… 此间事了，酒席愈发热闹，只是顾云礼却少了三分酒意。 他借口疲倦，离席而去。 纠察使和聂台见状，随之亦步亦趋而去。 出了客房，一行三人径直来到地宫书房。 顾云礼捏了个法术，驱散身上酒气，邀请两人入座，随即问道： “何兄，可曾拷问出幕后凶手？” 纠察使摇了摇头： “急着赶路，倒是不曾。” 他很聪明，这种审问之事，涉及顾云礼个人隐私，怎能轻易打探？ 顾云礼点了点头道：“那就现在拷问一番！对了，顾某一介书生，不懂刑讯之道，回头此獠若是拒不招供，还要有劳何兄帮忙审问一二。” 纠察使笑道：“好说。” 说着，他一抖锁链，贴在白脸道童身上的两张符纸，立即无风自燃。 原本恍如熟睡的白脸道童，蓦然睁开双眸，待看到顾云礼，脸色大变！ “看来阁下果然认识我，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顾云礼神色严厉问道。 “将死之人，又何必留名留姓？” “是吗？顾某自认为不认识阁下，也未曾有得罪之处，敢问阁下为何要陷害于我？” “不曾有得罪之处？哈哈哈……” 白脸道童桀桀笑了起来，俄而神色一收，怒斥道：“狗贼，为了香火，你滥杀无辜，毁我数十年基业，也敢说不曾有得罪之处！？” 顾云礼眼睛眯了起来：“你是……崔家太奶？” “哈哈哈，认得老娘就好！” “如此三番五次加害于我，真以为敖海就能护得住你？” “有种你来呀！县君都奈何不得大王，你一个小小芝麻官，又能奈我何？” 白脸道童在一脸挖苦中，冷笑道：“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从无千日防贼的道理，等着吧，老娘会慢慢折磨死你！” 声落，白脸道童脸色陡然一僵，俄而有无数虫豸从其七窍之内爬出，啃食血肉。 不过顷刻间，锁链之内只剩下一具白花花的骸骨。 “咦，竟然不是僵尸？” 纠察使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变。 “何兄可是看出什么了？” “如果我没猜错，这具僵尸非天地所诞，乃是人为炼制而出，以蛊术控之，如今见事情败露，这才不惜毁尸灭迹。” 顾云礼点了点头。 总感觉这件事有点蹊跷。 崔家太奶真要陷害于他，搅乱地脉水脉之后，不该远走高飞么？ 为何还要隐于附近？ 莫非是像大多数凶手一样，喜欢重回现场，查漏补缺？或者回味享受？ “何兄县城隍可否能联系得上敖海？” “贤弟的意思是？” “找他确认一下。” “这法子恐怕行不通，敖海此人占山为王，又广纳流寇恶徒，崔家太奶无论是否拜入其门下，他都不会承认。” “若是花钱疏通呢？” “难！敖海所谋甚大，他不会为了一些香火，葬送自己的名望。” “那敢问敖海所谋又是什么？” “不清楚。” 顾云礼沉默了，还真是一桩麻烦事啊！ 本以为加入仙庭能够避免麻烦，没想到，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竟然惹了这一块滚刀肉！ 对了，老烛山倒是有不少互联网用户，也不知道有没有敖海的部下，乃至他本人？ 要不，安排个抠脚小姐姐撩骚一下，打探一二？ 第37章 万柱悬赏 看着陷入沉思的顾云礼，纠察使笑着安慰道： “贤弟其实大可不必忧虑，那敖海不过是耗子扛枪窝里横，根本不敢离开老烛山。” “至于那崔家太奶，看似虎视眈眈，实则不过是过街老鼠，根本不敢抛头露面，否则想割她脑袋领赏之人，那是比比皆是。” “另外，贤弟当初不过通灵之境，便能伤这老狐狸，如今已然登阶装脏，又有何惧？” 顾云礼闻言一怔，俄而茅塞顿开，意识到自己钻牛角尖了。 他忌惮敖海，敖海难道就能奈何得了他？ 他可是互联网之主，背后依靠县君的土财主，他敢为了一个手下，不惜和县君撕破脸，离开老烛山？ 想到这，顾云礼一扫愁容，笑道：“何兄所言有理，是顾某杞人忧天了。” 纠察使呵呵笑道：“说起来，为兄有位朋友，乃江湖好手，已然修至炼气五境，对贤弟也是仰慕已久，要不要为兄请他过来，为贤弟护法？” 顾云礼眉梢一挑，摆手道：“罢了罢了，让这等高手纡尊降贵，顾某可承受不起！” 纠察使笑了笑，不再多言。 顾云礼不是没想过雇佣保镖，只是思来想去之后，还是作罢！ 原因无他，这世道唯有自己的力量才值得信任，其他任何人都靠不住。 保镖虽好，奈何人心叵测。 若生歹意，防不胜防。 不过，经过纠察使这一番提醒，他已经想到了一劳永逸之法。 随后，顾云礼耐着性子，作陪纠察使一番，聊了些下个月分红之后，便礼送纠察使离去。 …… 地宫门前，看着纠察使离去背影的顾云礼，转身回府间，正好看到一直跟在身后，仿佛透明人的聂台，似笑非笑道： “聂护法，你上报有功，本官却置若罔闻，可有怨言？” 聂台闻言，满脸羞愧的拱手道：“弟子莽撞行事，险些打草惊蛇，悔不当初，岂敢生出怨言！” 顾云礼点了点头，随意问道：“说说你【闻香识物】的本事。” “是！” 聂台闻言连忙将本命神通一五一十说出。 原来，他生而为人时，乃是一家当铺伙计，死后不知为何觉醒了这本命神通，其后便一直仗着这神通，在阴间靠着低买高卖做些小本生意，直到被卜善生招募而来。 顾云礼听完，略一沉吟道：“本官身边正缺一位采买仆人，你可愿留下？” 聂台大喜：“弟子愿意。” 顾云礼颔首，屈指弹出一缕香火，道：“你累了一天了，早点下去休息，有事我自会召你。” “是，顾伯公。” 聂台躬身作揖，待顾云礼离去，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下意识攥紧拳头，喜上眉梢。 没多久，阴差赵满仓走了过来，笑容满面的拱手道： “恭喜聂兄，得入伯公青眼，未来可期！” “同喜同喜，小弟初入伯公高墙，两眼一抹黑，还要赵兄多多提携。” “好说好说。” 谈笑间，两人结伴而去。 在赵满仓的安排下，聂台正式脱离云恩堂，在天庵地宫中住了下来。 袇房简陋，聂台却振奋不已，几次试图坐禅冥想，奈何心情却激动得静不下来。 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辗转反侧之际，干脆上网安抚心猿意马。 或者说，自打互联网出来之后，他几乎每天都会花费一两个时辰泡在网上。 尤其是社区板块，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堪称奇术也！ 哪怕明知大部分事情与他无关，也忍不住内心的好奇，登上去翻看那么几眼。 偶尔与人争论起来，甚至能气得吹胡子瞪眼，争吵上一整天。 若是在现实中，他断然不敢这样。 至于互联网嘛，隔着网络，谁又能奈他何？ “咦，这是？” 进入社区板块的聂台，一眼便看到新出的置顶帖。 待看到发帖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发帖人不是别人，赫然正是顾伯公！ ——【置顶】·【加精】·【斩首狐妖崔琼兰，赏香火万柱，即刻到账】 聂台眨了眨眼睛，连忙点开帖子，一眼扫过，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顾伯公这是疯了？ 帖子内容，以严厉口吻，怒斥崔家太奶崔琼兰目无仙规，袭杀仙庭命官，祸乱天庵地脉！ 同时宣布，任何人只要登陆互联网，且在揭榜状态下，击杀崔家太奶，立即支付万柱香火，事后永久保密。 帖子最后，还贴心的详细列举了崔家太奶的个人信息及神通。 看到最后一句“永久保密”之言的聂台，心头剧震。 这分明是暗示敖海部下出手啊！ 毕竟这可不需要跑到城隍领赏，只要手脚干净，谁也查不出来。 问题是，顾伯公这么做，就不怕激怒敖海？ 聂台想不通，但这并不妨碍互联网上的狂欢！ “不愧是云礼道人，大手笔啊！” “万柱香火悬赏，纵观雍县历史也十分罕见！” “据说，天庵村一年香火供奉不足三百，云礼道人这么有钱？” “不然县君岂会背书？” “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去吧！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刀硬，还是敖海的潭深。” “笑话，敖海那缩头乌龟，不过是仗着那直通大海的寒潭，讨了个九品龙王的官帽，他要是敢出头，正好一箭双雕！” “啧啧，说不定已经有大佬黄雀在后。” 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时间，无数经过顾云礼水军洗礼的乐子人，纷纷冒了出来。 更有甚者，已然吆喝着组队狩猎。 看得一些初入网络之人，怦然心动，跃跃欲试。 “老妖狐，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躲得过鬼蜮人心。” 随意以水军马甲发帖拱火的顾云礼，瞧着疯狂盖楼的置顶帖，心中冷笑不已。 今天，经过纠察使一番提点，他才意识到，他的心态还未从“苟”道之中转变过来。 实际上，手握互联网的他，已然执掌一件大杀器。 该低调时低调； 该展露锋芒时，也要重拳出击。 打得一拳出，免得百拳来。 否则谁都敢来欺负他一下，这还得了？ 这张悬赏令，就是要告诉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想动他，得掂量着点。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顾云礼的回帖拱火。 “大方塘池龙王拜见顾伯公！” “进来吧！” 池龙王轻轻推开房门，满脸笑容道：“敢问顾伯公，那天气预报板块什么时候上线？我又该做哪些准备？” 那急不可耐模样，生怕顾云礼食言而肥。 顾云礼笑道：“不急，此事事关团队配合，先试营几日，待一切步入正轨，再对外公开，你先打开互联网，我拉你进入先行版。” 关于天气预报，顾云礼早有腹案。 执行方案也十分简单，只需授权一部分终端账号，拥有上传数据能力，即可。 唯一麻烦的是，这是他第一次在异界组建项目团队。 虽然他们每日只需输入数据即可，但他依旧有些担心。 毕竟时代代差太大了。 所以他打算先试运营几天，天气预报内容仅在内测用户终端显现，等到一切运转无碍，再对外公开。 池龙王颇为聪慧，顾云礼教了两三遍，便学了个有模有样。 接下来，他只需要教会团队成员，每日按时按点上传数据即可。 而他则主要负责监督考核，每月享百柱香火。 报酬看似不多，却也远超他平日所得，再加上手握肥差，不愁没有外快。 因此学会操作后台之后，池龙王便欢天喜地组建团队去了。 第二天，池龙王发来草拟名单。 顾云礼审批通过。 第三天，互联网先行版天气预报上线。 池龙王看起来颇为上心。 先行版没有任何问题，倒是顾云礼在检查页面之后，修改了一些细节。 譬如，天气预报除了文字展示之外，更多的设为动画图像，方便普通人辨认。 在细微调整中，顾云礼悬赏令中的揭榜按钮，倏然激发。 “这么快？” 顾云礼心中一惊，神念沿着数据道意扶摇而去，却是要看看第一刺杀现场。 …… …… 老烛山深处有座寒潭，这是雍县修行界人尽皆知之事。 却很少有人知道，在寒潭深处，有座寒冰宫。 崔家太奶幻化为妙龄女子，赤脚踏在寒冷刺骨的冰砖上，眉眼低垂的步入宫殿中央。 “妾身崔琼兰，拜见幽潭龙王。” “起来吧！” 大殿尽头，寒冰铸就的王座上，坐着一名俊朗青年，云锦长袍遮不住他脖颈间的幽蓝鳞片。 “你去刺杀云礼道人了？” “妾身不敢。” “不敢，那云礼道人为何发布悬赏令，买你人头？” “什么？” 崔家太奶豁然抬头，一脸难以置信之色。 “敢问龙王，此事当真？” “你上网一查便知。” “这祈神术源自云礼道人，妾身不敢。” “呵呵，不敢上网，却敢使坏，一个徒子徒孙有那么重要？” 崔家太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惊悚不安之色。 半晌，声音颤抖道：“崔源，乃是妾身最出色的后裔，激发了九尾血脉，妾身不甘心，妾身……恨啊！” 大殿安静了下来。 “云礼道人已经发了悬赏令，赏金万柱香火，老烛山对你来说，恐怕也不安全了，你我好聚好散，离开这里吧，去没有互联网的地方。” 敖海声音缓和下来。 崔家太奶轻轻松了一口气，郑重叩首道：“妾身拜谢龙王开恩！” “嗯，去吧，下辈子投个好胎。” “嗯？” 崔家太奶愕然抬头，不见敖海龙王，视野却瞬间模糊起来。 润色透亮的狐眸上，在这一刻悄然蒙上一层晶莹剔透的冰晶，冰晶沿着脸颊蔓延而去，不消片刻，便将崔家太奶化为一具惟妙惟肖的冰雕。 “咔嚓！” 少顷，一道道裂纹爬满冰雕身躯，一阵风来，冰雕碎裂，崩裂为满地碎屑。 “顾伯公，满意了吗？” 大殿上，敖海面无表情。 少顷，万柱香火从虚空中落下，萦绕上他的身躯，从寒冰王座之上倾泻而下。 “倒是守约。” 敖海嗤笑一声，一挥长袖卷起香火，而后鼓起腮帮，射出一道水箭。 水箭落地，堆叠成型，竟在弹指间化为“崔家太奶”。 崔家太奶扭动了一下腰肢，表情在扭曲抽搐中，逐渐调整成正常模样。 她朝着敖海盈盈一拜，随即起身走到敖海身后，侍立在侧。 做完这一切的敖海，看着毫无反应的互联网，皮笑肉不笑道： “顾伯公，你我也算有缘，他日得空，可要来我幽潭坐坐！” …… …… “倒是有枭雄之姿！” 顾云礼看着敖海的表演，轻轻摇了摇头。 说实话，他想到崔家太奶的各种死法，唯独没想到，她竟然会死在敖海手里。 够狠啊！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招，既安抚了他，也收买了人心，更赚了万柱香火。 早知道，事情这么容易解决，早就该发布悬赏令，害得他小心翼翼这么久！ 说到底，是他把崔家太奶想得太重要了，也把自己看得太轻了。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去了心头大患！” 顾云礼轻轻吐了一口气……眼下天气预报板块也调整得差不多了，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双喜临门。 随即，他神念一动，点击发布。 【互联网1.23上线：新增“天气预报”板块。】 …… …… 大方塘池底泥宫中，池龙王幻化为本体，瘫坐在一枚泡泡中，心神正徜徉于互联网世界。 倏然，一道弹窗，令他浑身一颤。 这么快？ “大哥，快看，天气预报发布了！” 与此同时，已然有小妖激动的吆喝起来。 “我知道，别嚷嚷！” 池龙王怒斥一声，连忙回到主页，只见在一堆板块的右上角，赫然出现了一个方块。 方块内，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瞧着格外喜人！ 池龙王呆呆看着，嘴角不知不觉咧到了耳后根。 ——这尘埃落定的感觉真好啊！ 原来，自从他从顾伯公手来讨来这个肥差之后，他在雍县水妖之中，可谓声名鹊起！ 谁不知道，他是顾伯公眼前手握肥差的大红人？ 眼下只有雍县天气预报，瞧着不太起眼，但别忘了，世界可不止雍县，随着互联网的扩张，各地必然需要大量的“预报员”。 到时候，这得是多少肥差？ 一些聪慧水妖，甚至已然看不上“预报员”了。 毕竟天气预报需要监察监管，各州各县都得设置长官，他们不敢奢求州府长官，混个县级长官当当，也是极好的。 而这也是池龙王的野望！ ——他想成为州府省，乃至整个王朝的预报长官。 月子弯弯照九州，有人欢喜有人愁。 随着天气预报的上线，雍县水妖欢呼雀跃，雍县底层仙吏却一片哗然！ ——原先的互联网已经将他们的香火挤压到了最低水平，如今再出现一个天气预报，这还让他们怎么活？ 第38章 香火分红 “老头子，咱家鸡子攒了也有十几颗了，明儿大集给卖了吧？买点菜籽，赶秋前，家前屋后种点秋白菜，大寒冬饭桌上也能见点绿星子。” 梭罗村肖老太一边烧着地锅，一边看着忙前忙后的老头道。 “下回大集去吧！俺听梅婶子说，后天有小雨，小雨好啊，干了大半月的，咱家西那块地，正好给翻一翻，喝喝水，等下回大集换来菜籽，往上一撒，都不用浇水了。” 老头子闻言应和道。 烧锅的肖老太惊讶道：“梅婶子什么时候能掐会算，知道后天有雨？” 老头子道：“咦，她又不是神婆，能掐会算个啥？这是那个云老神仙弄的那个什么胡连网，上面说是能看未来天气了！” 肖老太愈发惊讶：“还有这事？” 老头子：“村里都这么说。” 肖老太：“你没烧香瞧瞧？” 老头子嘿嘿一笑，一边拢着手边碎柴火，一边道：“俺都问好几人了，错不了。” 肖老太显然十分了解老头子，笑骂道： “你看你这老头子，该省时不省，不该省又瞎省，老神仙告你要下雨，合着一炷香也没有？回头烧一柱瞧瞧，也有个准头，说不准是他们拿你老头寻开心呢？” 老头子一脸狐疑：“怎么会呢？” 肖老太：“看看又不打紧，还能差这一支香火？” 夕阳西下，昏暗的偏屋中，传来肖老太絮絮叨叨的唠叨声。 没多久，一支请神香冉冉而起。 与此同时，阴间，土地庙地宫中，梭罗村土地公收回执曲木杖，脸色阴沉得厉害。 互联网更新天气预报时，他就感觉不太妙。 如今瞧见村中最吝啬的老夫妻都焚香请神，心情彻底沉到了谷底。 自打雍县冒出互联网之后，他土地庙中的香火是越来越少。 已然是入不敷出。 再这样下去，别说香火贡赋，怕是连自己都要养不起了。 “顾云礼，你有种去抢各大宫观的太真天香，跟咱们抢这老百姓的香火算什么本事？好，你厉害，你有仙君撑腰，但咱也不是好欺负的。” 梭罗村土地公脸色阴沉中，一咬牙，起身而去。 再不做点什么，年底城隍考成，难过矣！ 若过不了，轻则罚俸，重则贬官。 按照眼下这趋势，他纵然自掏腰包凑出今年的香火供奉，也凑不出下一年。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不如拼了！ …… 有人为百柱香火愁得狗急跳墙； 有人却香火多的收不过来。 …… 天气预报板块上线没多久，香火分红日子便到了。 之前顾云礼已经分红过两次，仅仅分了几千柱香火，因此县君那份一直没分，这次不一样，香火已经攒到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所以他打算见县君一面。 因此日头刚升，他便早早动身，赶往城隍宫。 阴阳司李司公，纠察使何使公，也不摆架子，更是早早便在书房中等候。 尤其是李司公一脸喜色。 前些日子，何使公因故去过天庵地宫一次，回来就跟他说，这个月互联网香火收益，少说也有两万柱。 县君拿五成，他和何使公各拿一成，落到手里，怎么说也有两千柱香火。 啧啧，两千柱香火啊，相当于十个贫下村寨的香火年供。 这让他如何不高兴？ “天庵顾云礼，拜见李司公、何使公。” 顾云礼进屋，便是拱手作揖。 “哎呀，顾伯公太客气了，来来来，快坐快坐，小夏啊，快给顾伯公上茶，上我那珍藏的那个龙云尖儿。” 李司公瞧见顾云礼便是高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纠察使也振奋不已。 不过，因为早就通过气的缘故，显得镇定不少。 三人一番寒暄之后，随即屏退左右，合作分红起来。 “好叫二位知晓，这月香火收益截止昨日子时，正好有四万三千零六十柱，县君分得两万一千五百三十柱，二位各占一成干股，共分四千三百零六柱。顾某做主，补上四柱，合计四千三百一十柱，已经凝为香火丸，二位收好。” 顾云礼早有准备，一番侃侃而谈而谈中，取出两个瓷瓶递了过去。 李司公呆住了。 纠察使更是瞪大眼睛。 两人面面相觑间，纠察使道：“贤弟，上次你不是说，两万多柱吗？怎么几日不见，就变成四万柱了？” 顾云礼笑道：“数日之前，确实是两万多柱，这不赶巧，上线了天气预报，好家伙，你们猜怎么着？” 李司公纠察使齐声道：“怎么说？” 顾云礼道：“几天时间，凭空多了一万柱香火。我原先还道雍县香火增长空间已经到头，现在才知道，市场大得很，只是我们没服务到老百姓心坎上。” 李司公纠察使下意识忽略顾云礼后一句话，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之色。 “一个天气预报，数日时间，当真便有万柱香火？” “早知二位不知，我就该昧下这香火。” 顾云礼眨了眨眼，开玩笑道。 此言一出，李司公两人哑然失笑，才发现，香火多不是好事吗？ “二位久居高位怕是不知，百姓农耕打鱼出行做买卖，哪个不得看天气吃饭？以前只能凭经验，稀里糊涂，现在有了天气预报，哪有不提前获悉的道理？” 顾云礼解释道。 李司公纠察使恍然大悟，才知是他们脱离人间太久，已然忘了百姓生活之艰。 “不对啊，这多了一万柱香火，还有一万柱香火哪来的？” 李司公突然反应过来。 “不瞒二位，互联网扩张到他县了。”顾云礼低声道。 雍县隶属于云州，位于云州最西边，和通县、山阳毗邻，又与商州白水、永寿两县交接。 民间交通不便，且鲜少沟通，造成互联网传播一直十分缓慢。 其实，在半月前，互联网已经蔓延而去，只是仅限于少数人使用。 直到近日，不知道是不是砍一刀裂变到了临界值，一夜之间，互联网风靡周遭四县，以至于短短数日，便有一万柱香火入账。 当然了，这仅仅是顾云礼对外公开的账目。 实际上，他早已隐下九成香火。 换言之，这个月香火收益足足有四十万，去掉分红的四万柱香火，真正落入他手里的香火，乃是三十六万柱。 另外，他实际可以调动的香火，远超这个数字，乃是五十万柱。 因为还有一部分香火，属于网课积分准备金，随时供给用户申请兑换之用。 说实话，这股香火之庞大，拿得顾云礼都有些烫手。 更不敢乱花！ 深怕被外人看出来。 他怀疑，雍县一年香火收益，怕是都没他一个月的收益多！ 第39章 县君的震动 “扩张到他县？好好好，如此一来，下一次香火分红，岂不是能翻上数倍？”李司公闻言大喜过望。 “只怕也会引来有心人的注意。”顾云礼幽幽道。 “怕什么？县官不如现管，顾伯公乃雍县土地，其他州县还能因此过来拿人不成？有本事，他们也搞一个互联网啊！”李司公冷笑道。 顾云礼闻言心中微微一沉。 这厮果然是贪婪之辈！ 他刚刚那话，其实就是故意试探之意，若是有人打秋风，一旦县君扛不住，利益恐怕还得出让。 事实上，他现在考虑的，已经不仅仅是互联网的扩张，而是如何保住这座金山。 他可不想被人囚禁起来，成为攫取香火的傀儡。 “李司公言之有理！说起来，县君这份香火还未奉上，二位可要随行？” 顾云礼转移了话题。 “正有此意！” 纠察使连忙应道，如此露脸机会，岂能错过？ 李司公亦欣然允之。 一行三人随即出书房，径直往城隍宫深处走去。 这次有李司公领路，守门兽首态度好上不少，也不问缘由，便直接请示去了。 没多久，殿门大开。 一行人迈步而入。 大殿尽头，身穿绯红官袍，脚蹬云履，不怒自威的雍县城隍县君，不知何时端坐在大殿上。 那模样与顾云礼上次过来一模一样。 令他恍惚间有种县君一直端坐在此，俯瞰雍县一般。 “阴阳司李亨（纠察司何昌、天庵顾云礼），拜见县君。” “两司同访，雍县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县君眯起眼睛，语气平静。 “承蒙县君福泽，雍县民康物阜，路不拾遗，不曾出现岔子。今日我等同来，乃是为贺喜而来。” “哦，何喜之有？” “天庵土地顾云礼，拜见县君。今日乃卑职祈神术互联网月敬之日，还请县君笑纳！” 顾云礼终于说上话了，双手奉上一枚瓷瓶。 “月敬？” 县君语气疑惑，搜肠刮肚间，恍惚间想起之前纠察使是带过一个小吏来过。 当时，还号称百万香火来着。 如今，这是终于分红来了？ 想到这，县君漫不经心的一招手，瓷瓶腾空而起，落入他的掌中。 神念扫过。 “咦？” 县君漫不经心之色，蓦然收敛而起，神色凝重起来。 “这里有几柱香火啊？” “两万四千柱！” 顾云礼补了零头。 “你是天庵土地？” “正是！” “一个九品土地公，仅靠一个祈神术，便攫取两万柱香火？” “正是。” 县君神色凝重起来。 都说，修行无岁月，悟道不知年。 这话对于境界越高的修士来说越贴切。 他仅仅闭关的功夫，雍县便冒出了如此恐怖的祈神术？ 究竟是什么祈神术，能够攫取如此恐怖的香火？ 他有心追问，但碍于县君威严，想了想，轻声道：“不错。” 李司公察言观色本事一绝，见县君心不在焉模样，连忙暗示顾云礼两人拱手告辞。 出了大殿，顾云礼一脸懵逼。 卧槽，两万柱的香火，也不当回事？ “敢问李司公，雍县一年香火，大概是多少柱？”顾云礼忍不住问道。 “嘘！” 李司公比划了一个噤声手势，直到走出主殿范围，这才笑道： “不瞒顾伯公，雍县所辖八乡合两百一十九个村子，每年大约有十五万柱香火贡赋，算上县城隍、流云观、各大堂口十方人，总计能有二十六万柱香火。” 面对顾云礼这个土财主，李司公说得很细，听得顾云礼愈发震动。 还真给他猜对了。 雍县一年香火贡赋，不如他一个月的香火收入。 既然如此，两万柱外快收入，县君怎么还跟欠他八百万似的？ 难不成两万多柱香火还不满意？ 这私下捞了多少，胃口撑得这么大？ 在顾云礼满心嘀咕之际，殊不知，县君哪里是不满意，分明是被惊吓到了。 在顾云礼几人出去之后，他闭上眼睛，己土道意肆意展开。 刹那间，雍县尽数落入他的视野。 …… 城南，天德书院。 临近正午的书院一片安静，只有教书先生口若悬河的授道之声，衬得初秋白日愈发安静。 “今日课程我已经全部录下，回头便上传互联网，尔等回去若有不明白之处，可以回看课程，若还有疑惑，明日上课提问。” “肃静！我再说一遍，太阳落山，酉时之后，莫要再发消息给我！” 教书先生神情严厉的吩咐着。 晚上乃是他修炼时光，可不想被这群乳臭未干的小子打扰。 不过，这群学生出身非富即贵。 效果恐怕极为有限，主要是拦不住孩子父母的询问。 这让他对互联网简直又爱又恨！ 以前散学之后，便是他个人自由时光。如今倒好，总有学生父母发来消息，烦不胜烦！ …… 城北，瓦子散市。 时至正午，瓦子却一片热闹，不少村民才刚刚入城，努力兜售着瓜果蔬菜。 瓦子口，有家茶摊。 此时，茶摊周围挤满了乡民，一个个就着茶摊热水，吃着家里带来的烙饼，唠着碎嗑。 十句话里竟然五句是互联网。 “老韩头，明日下雨，柴火可别捂在手里，等湿了潮了可就卖不上价了！” “你咋知道下雨？” “我咋知道，神仙告诉我的。” “去去去，满嘴大话，也不怕闪着舌头。” “你看看，说了你还不相信？告诉你，现在云礼老神仙那啥互联网能看天气预报了！” “啥天气预报？” “老张，听说你家娃子识字了？在哪发财啊？” “发什么财啊，跟天德书院先生学的。” “啥玩意儿？你这怂样，能把娃子送进天德书院？” “瞧不起人是不？俺告诉你，俺娃子就跟天德书院先生学的字，来，娃子，写几个字给这个睁眼瞎瞧瞧！” …… 城北，一座小院中。 一名闲汉，躺在躺椅上，优哉游哉晒着太阳。 倏然，他脸色大变，从椅子上弹跳而起，便是破口大骂：“孙贼，当我怕你不成，有种来县城会会！” 动作之激烈，差点把石桌上祭香台碰倒。 …… 人间百态，众生百相，尽数落入县君眼中。 不知过去多久，县君蓦然睁开双眼，一道精芒自眸中掠过，脸色震动不已。 “这就是互联网？” 呢喃间，他猛然想到什么似的，神念连忙探入乾坤袋中，便是一阵搜索，半晌，终于找到纠察使上次觐见时，呈上的玉雕竹筒。 打开一看，一份契约文书赫然呈现其中。 第40章 越级状告顾云礼 县君展开契约文书，半晌，哑然失笑：“两万柱香火倒也舍得，是个聪明人啊！” 他略一沉吟，低声念咒起来。 “东甲乾元启亨通，正炁流行蓬勃涌，吾受云礼天命重，网络横掌控苍穹。急急如律令声动，神炁速聚福无穷！” 声落，一道光幕，自视野之中展开。 “这互联网果然不一般！” 随着首登说明流入识海，县君立即便发现互联网的特殊。 纵观天下祈神术，不是攻伐破邪之术，便是荡污赐福之法。 像互联网这般信息交流之法，可谓城隍庙的旗杆——独一无二！ 随着“开机”画面隐去，作为互联网名义上“股东”的县君，终于第一次看到互联网真容！ 最引人注目的，便属于右上角的天气预报模块。 天气预报共分三块，像是三幅横幅卷轴，最上面一幅图展示的是今天天气。 中间是明天天气。 最下面一幅则是后天天气。 三幅图皆以动态图像展示一天时间的天气变化，辅以蝇头小字说明。 可以说，哪怕是目不识丁，也能轻易看懂。 “妙啊！仅此一点，便不知超过多少祈神术。” 县君心中惊叹，饶有兴趣的逐个板块查看起来。 这一看，便令他流连忘返。 通讯的简洁方便； 网课的五花八门； 社区的鱼龙混杂。 无一不在冲击着他的三观，甚至令他有种怪异的、难以言明的诡吊感。 这东西仿佛来自异域他乡，带着一种别样的异域风情。 实在是这玩意儿与他平日所见之物的割裂感太强了！ “不得不承认，此术堪称独辟蹊径，别出心裁！若能成长起来，说不得就能在各大仙君眼皮底下，抢下一口肥肉。” 匆匆看完互联网的县君，心中不得不承认祈神术互联网的特殊。 甚至生出几分羡慕嫉妒。 如此奇术，无法据为己有，难受啊！ 思绪流转间，县君猛然想到了解决之法。 “此子未来定然不可限量，不如趁此机会收为弟子，他日也好乘风登仙。”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只要将其收之为徒，这互联网还不等于他的？ 想到这，县君眼睛骤然一亮，正要琢磨寻个什么理由收徒时，一道传讯符倏然自身前闪现。 “嗯？” 县君伸手接过，神念一扫，登时脸色大变。 “速至州城隍，不得有误！” 这传讯符，赫然乃是云州州君私信。 县君不敢耽误，身影一闪，遁入幽冥，风驰电掣而去。 州城隍位于五县之中央，汇四方之阴气，聚八方之地煞，控五县八山十一河，堪称真正意义上的裂土封疆。 别看州城隍州君品秩六品，仅高七品县君一品，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 因此县君不敢有一刻耽误，一路上更是不停思索着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让州君语气如此严厉？ 在浮想联翩中，他终于抵达州城隍宫正殿之外。 “雍县县君尹志端，到——” 在侍卫唱名声中，雍县尹县君轻轻吸了一口气，迈入殿中。 他一眼扫过大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却见大殿空旷，仅有一名九品绿袍土地公战战兢兢的立于殿中。 大殿之上，身披官袍，面净无须的州君，面无表情的闭眼假寐，似乎一直在等他到来。 这让他心中咯噔一下。 “雍县县君尹志端，拜见州君！” “嗯，近来雍县可好？” 州君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 “不知州君所指是哪方面？” 尹志端心中愈发忐忑，不敢正面回答。 “本官听说，雍县出了一位天才，一道祈神术尽扫雍县香火，可有此事？” 州君见尹县君装糊涂，索性开门见山。 “确有此事。” “本官听说，你还入了股？” 尹志端闻言脸色发白，后背冷汗直冒……州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欲横插一手？ 还是互联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回州君，确有此事。” 尹志端咬牙道，此时固然否认最为保险，可问题是那互联网太赚钱了，万一是州君想要插手，此时否认，那是自讨苦吃。 最重要的是，他亲眼见过互联网，自认为此术应该不会闯祸。 纵然闯祸，也是小错。 使些香火斡旋一番，应该无碍。 “是吗？那我怎么听说，此术已然惹得天怒人怨？”州君似有所指。 “卑职不知，还请州君明示。” “好一个不知，那你可还认得眼前这人？” 县君尹志端闻言连忙看向身旁的土地公，不等他细细打量，那土地公便颤颤巍巍的拱手道： “梭罗村土地公伍延赏，见过县君！” “梭罗村？” 县君一愣，这不是他治下村落？莫非此人乃是他麾下土地公？ 再看此情此景……尹县君恍然大悟，眼下这分明是越级上报！ “敢问可是阴阳司渎职，让伍伯公受了委屈？” 县君和颜悦色道，话中满是暗示之言。 “这、这……卑职确有几分冤屈。” 梭罗村土地公瞧见县君问话，心知难以脱身，顿时悲从心来，语气戚戚。 “还请伍伯公明言。” “喏！好叫县君知晓，自从那祈神术互联网出来之后，雍县百姓可谓目无城隍土地，治下香火与日俱减，照此下去，莫说香火贡赋，怕是连土地庙中的阴差都要养活不起，还请县君为卑职做主。” 梭罗村土地公悲从心来，已然带上哭腔。 “原来如此。” 县君听罢，忐忑不安的心情登时一扫而空！ 他转身面向州君，拱手道： “启禀州君，伍伯公之言，多有误会。祈神术互联网乃利国利民之术，不谈其焚香通讯之便捷，仅仅是天气预报一项，便解决无数百姓耕种出行之苦，因此深受百姓喜爱！” “至于影响土地公香火之事，更是无稽之谈。” “祈神术互联网与土地之职并不冲突，眼下纵然有所影响，也不过是类似出马堂的查漏补缺。” 说到这，县君尹志端转头对梭罗村土地公和蔼可亲道： “正所谓：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伍伯公看来不擅长土地之职，既然这样，回去便担任城隍宫书吏，可好？” 此言一出，梭罗村土地公浑身一个哆嗦。 这哪里是出任书吏？ 这是要请君入瓮啊？ “还请州君明察！互联网影响香火之事，绝非卑职一人。雍县早已天怒人怨，只是……只是碍于那顾云礼横行霸道，敢怒不敢言！” 梭罗村土地公也是拼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扯着嗓子便是喊道。 只是话到最后，他还是收了三分锋芒，不敢直指县君。 第41章 卑职不敢不认罪！ “好胆！州君座下，也敢搬弄是非，污蔑仙庭命官！”县君冷冷看向伍伯公，已然变了脸色……真是给脸不要脸！ “卑职岂敢污蔑同僚？州君只要召集雍县众土地公，有州君主持大局，大家定然会直言切谏，还雍县一个朗朗乾坤。” 伍伯公根本不敢看向县君，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州君身上。 “州君，雍县大小土地愈两百多人，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召集而来？我看……” 县君眉头暗皱，正要反驳，不想州君突然抬手虚压，令他后面的话生生噎在喉中。 “一家之言，不足为信。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这互联网究竟是何成色？” 此言一出，县君心神剧震。 不对！ 州君若想横插一手，没必要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 是了，一个小小九品土地，怎么可能越级拜入六品仙官府邸？ 莫非这是州君借故在整他？ 思绪至此，县君登时心神大乱。 “尹县君。” “卑职在。” “速速召集雍县土地公，于县城隍宫议事。” “喏！” “来人啊，摆驾雍县城隍宫！” 州君有条不紊吩咐下去，动静之大，令尹县君心中愈发忐忑。 没多久，一支规模庞大的州君官轿自州城隍宫中起驾，往雍县行去。 一路上，车如雷兮马如龙，鬼神辟易不敢害。 尹县君本来还想私下通知顾云礼做些准备。 奈何还没找到机会，便被州君抓进轿中问话，根本找不到半点机会。 官轿浩浩汤汤，却也风驰电掣。 不过，一个时辰，便抵达雍县城隍宫。 此时，雍县城隍宫早已沸反盈天，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土地公们，一脸茫然的窃窃私语，相互打听。 当州君迈入正殿，殿中土地公们顿时一片哗然，乱哄哄的作揖致礼。 顾云礼混在其中，看着跟在州君身后的县君，一脸疑惑之色。 这突然召集诸公而来，莫不是仙庭出了什么大事？ 在满心疑窦中，州君坐上大殿主座，县君委屈如小媳妇坐在旁边新搬来的杌凳上。 “肃静！” 霎时，大殿落针可闻，一片死寂。 “伍伯公，本官已经按你的要求，将雍县诸公尽数召集而来，有什么话，尽管直言。” 州君朗声道，声传大殿，仿佛化为伍伯公的脊梁骨。 “喏。” 伍伯公拱手作揖，双手微微颤抖，声音更是发颤。 他转身扫过殿中密密麻麻的土地公，一股浩然之气自胸膛之中滋生。 他朗声宣告道： “鄙人乃梭罗村土地公伍延赏，今日承蒙州君信任，召集诸公而来，乃是为求州君，为仙庭，为诸公，主持公道！” “好叫诸公知晓，自从天庵村土地公顾云礼私自散播祈神术互联网以来，雍县各村香火便是日益减少，如今更是可有可无。” “长此以往下去，莫说香火贡赋，只怕雍县香火也将尽归顾云礼私人所有。” “看看顾云礼都做了什么事？” “为了一己私怨，悬赏万柱香火，只求崔氏脑袋，如此行径，何其奢侈？” “这般欺上瞒下，窃夺神权，掠夺香火行为，简直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一家之言不足信，还请诸公仗义执言，州君定然会为我们做主！” 说开天地怕，道破鬼神惊。 混于人群之中的顾云礼，听罢心神剧震。 ——却是没想到，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得罪既得利益阶层。 周围一道道投注过来的目光，更是令他寒芒在背！ 这一刻，伍伯公慷慨之言，如惊雷鸣于大殿，震得众土地公心惊肉跳，魂惊魄骇。 “哗——” 偌大宫殿先是一静，俄而一片哗然。 不知多少众土地公被惊得失声惊呼，私下议论纷纷。 再看向殿前郑重躬身作揖，消瘦肩头似承载雍县希冀的伍伯公，不知多少人震撼得心生佩服！ 互联网一出，早已惹得无数人怨声载道。 只是大多数人皆敢怒不敢言。 有能力的纷纷上下活动，试图调入城隍宫； 没能力的只能在抱怨中，期待奇迹发生。 谁也没想到，伍伯公竟然敢挺身而出，直言进谏！ 这简直就是在拿个人性命和前途，为诸位博前程啊！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能够成为土地公者，多是道学进士，哪有不明白这个道理？ 当即便是热血奋勇之辈，挺身而出。 “州君，伍伯公所言非虚，自从祈神术互联网出现之后，卑职庙中香火便日益零落，已然入不敷出！” “州君，互联网之弊病远不止于此！此术焚香即显，以至于雍县百姓，已然只知云礼道人，而不知州君仙庭。” “是啊，雍县不知有多少百姓，为了祭祀顾云礼，甚至遗弃家神祖先，可谓礼崩乐坏，瓦釜雷鸣！” “州君，顾云礼所作所为不止于此，他仗着互联网之利，私下结党营私，网罗雍县各路水神水妖，为其卖命，我看他这是要再造乾坤，架空城隍。” “互联网之毒，尤甚于邪道，还请州君明鉴，封查互联网！” 伍伯公之言，如铜山西崩，引来群雄相应，恰如那洛钟东应，滔滔不绝。 这一刻，偌大宫殿已然沸反盈天。 不知多少土地公加入讨伐之列！ 一条条罪名罗列而出。 小至偷盗，大至欺君。 不过顷刻之间，顾云礼仿佛成为十恶不赦之恶徒，遭受天下之唾弃！ 大殿之上，尹县君看着殿中群起而攻之的土地公们，如临深渊，骨凛毛寒。 他神色幽幽，眼下这场口诛笔伐，莫说能不能保住顾云礼，他想要脱身而出，恐怕都难！ 州君这是要他死啊！ 不知过去多久，大殿逐渐安静了下来。 众土地公将能够想到的罪名罗列个遍！ 眼下只差州君的一锤定音。 在万众瞩目下，州君面无表情，沉声道：“顾云礼何在？” 人群中，顾云礼越众而出，拱手道：“天庵土地顾云礼，拜见州君！” 州君目光落了下来，道：“你可认罪？” 顾云礼略一沉默，道：“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卑职不敢不认罪！” 此言一出，场中一片哗然。 这哪里是认罪？ 这分明是嘲讽！ 嘲讽在民意汹涌之下，他不得不屈打成招！ 第42章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放肆！顾云礼，你这话含沙射影骂谁呢？” 顾云礼声音刚落，便有一名土地公跃然站出，指鼻子破口大骂。 “骂的就是你！” 一声怒叱，自人群中传来。 惊得顾云礼眉梢一挑，循声望去，却见柳家沟庄伯公越众而出，向州君拱手道： “州君，顾伯公话糙理不糙，顾伯公不过是传播祈神术，何错之有？若顾伯公有错，那仙庭谁又无辜？顾伯公若说有罪，那唯一的罪名便是怀璧其罪！” 一句怀璧其罪，恍如雷落九天，振聋发聩。 惊得满殿土地公愕然失色！ “说得好，汝等鼠辈，穷极龌龊之能事。恨人有，笑人无，眼红顾伯公之祈神术，群起而攻之，也不嫌害臊？” 又有一名土地公站了出来，仔细一看赫然是南坡乡土地公。 原来，在看到庄伯公仗义执言之后，他也反应过来。 ——如果顾伯公垮台，他们不仅将失去一大香火收入，更会被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永世不得翻身。 这一刻，随着两名土地公的挺身而出，殿中一边倒局势顿时微妙起来。 不过，“伐顾派”土地公见状也立即反应过来！ 当即就有土地公站出，一语道破天机，指出两人身份。 “启禀州君，莫要被这些卑鄙小人所蒙蔽，他们乃顾云礼所豢养的食腐爪牙，每月享有互联网分红，自然为其诡辩！” 可不是，这率先诡辩之人，不正是顾云礼最初收买的土地公？ “休要血口喷人，我等助力顾伯公传播祈神术，顾伯公支付香火为报酬，这何错之有？” 庄伯公早有准备，直接对骂过去。 不过，他这理由终究太过牵强，显得有些站不住脚，更是引来群嘲： “为顾云礼传播祈神术，不正是他的鹰爪？” “哈哈哈，此子慌了，已然口不择言！” 这一刻，庄伯公两人有心争辩，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已然节节败退。 “肃静！” 一声低喝，令乱糟糟的大殿安静少许。 却见又一名土地公站了出来。 “伐顾派”瞧见此人非顾云礼收买之人，顿时微微放下心来，并未阻拦。 “启禀州君，卑职有一句公道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名土地公拱手见礼。 “但说无妨。” 州君古井无波道，自始至终不曾表露出偏向态度，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令人惴惴不安。 “启禀州君、县君，卑职乃大方村土地——卫辅，这大方村位于洪峰岗中，四面环山，民寡而地贫，自卑职上任以来，纵然勤勤恳恳，也难享几柱香火。直到祈神术互联网传播而来，情况这才大为改善。” “卑职借互联网网课之利，传授村民狩猎耕种之道，不仅令村民处境大为改观，更是得享诸多香火，卑职以为互联网虽挤占不少香火，但也道济天下，利大于弊。” 声落，殿中土地公面面相觑。 一人高呼，群雄响应。 不等“伐顾派”反应过来，又有土地公站了出来。 “卑职以为卫伯公言之有理，卑职治下多猎户，进山沟通大不易，自从互联网传播而来，已经有数人因互联网通讯之法而得救，以至于现在人人携香火入山，卑职以为互联网救人之功不可抹杀！” “卑职治下多渔夫，常常日升而去，大雨而归，轻则落得满身暗疾，重则葬身鱼腹。如今有了天气预报，不知救苦救难多少性命。” “卑职村中多妇人，自从互联网上线网课以来，不知有多少人从上面学得编篾手艺，闲暇时编织草席簸箕，售于城中，购得鸡子，补贴孩童，卑职睹之不胜欣喜，卑职以为互联网教化之功，功不可没，万万不可封杀！” “……” 莫名其妙间，越来越多的土地公站了出来，细数互联网之好处。 从通讯之救命，到天气预报之便捷，乃至网课之教化……一桩桩，一件件，有鼻子有眼，令听者无不动容！ 一时间，堂上惊雷怒涛，余出不绝。 直接把“伐顾派”看得目瞪口呆。 如果说三五人垂死挣扎，还能说是顾云礼的收买和安排； 然而数十成百人，这又如何收买？ 更关键的是，其中不少都是他们的亲朋好友。 瞧着昨日还觥筹交错，称兄道弟之人； 今日却突然倒戈相向，不少土地公甚至怀疑自己难不成真的错怪顾伯公了？ 大殿上，本来琢磨着如何切割的尹县君，瞧着殿中万众拥趸场面，心中波澜暗起！ 这顾云礼究竟使何手段，竟然让这么多土地公为他开口说话？ 尹县君懵了。 此时，除了极少数人，恐怕也只有顾云礼最为心知肚明。 眼前这场争端，与其说是“伐顾派”和“保顾派”的斗法； 不如说是“旧利益集团”和“新利益集团”的斗争！ 换言之，此乃十四万积分香火之利。 面对互联网的攻城略地，有人选择誓死抵抗，抱残守缺； 有人却选择加入，以网课视频之利，教化百姓之余，赚取积分，兑换香火。 实际上，眼下玩得动网课的，大多都是知识分子，尤其是以土地公之类为最。 且因为竞争者稀少，大多数人都吃到了第一波红利。 那十四万香火准备金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一刻，殿中所有人看向顾云礼的目光都变了。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很多人根本看不懂眼前局势，亦不知背后的利益纠葛和斗争，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意识到这一切皆出自顾云礼之手。 这个新晋道学进士，初入仙庭官场，便以一道祈神术搅得雍县风起云涌，州君下场，数百土地公为其斗法，其之手段堪称高深莫测！ “肃静！” 一声低喝传来，争吵不休的大殿安静了下来。 众土地公浑身一颤，连忙停下争吵，躬身作揖聆听君意。 便见高居大殿之上的州君，目光如炬落在顾云礼身上。 “百万漕工衣食所系，你叫本官如何定罪？” 一番熟悉至极的言辞，令大殿众人满心错愕，心荡神摇。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逢魔遇佛，皆为度化！卑职灯台不自照，恳请州君教诲！” 顾云礼拱手回礼，不卑不亢。 第43章 祸水东引 “好一个台灯不自照，也算有几分自知之明！” 州官一声怒斥，却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今日之事，暂且到此为止！都散了吧，顾云礼留下。” 众土地公闻言面面相觑，这就……完了？ 梭罗村伍伯公急了：“州君……” 话未出口，便被州君抬手打断：“此事本官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下去吧！” 梭罗村伍伯公看着州君严厉眼神，不得不将剩下之言咽下去。 心中简直恨死了那些“保顾派”土地公！ 如果不是这些人，凭一开始一片倒局面，定然可以扳倒顾云礼。 眼下各执一词，州君也不好拿下顾云礼。 万般无奈之下，众土地公也只能躬身而退，待离开正殿，却无人离去，纷纷聚在殿外，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因为方才斗法之事，人群俨然在不知不觉间分为两派。 不少吵架之后深感没发挥好的土地公，甚至干脆在殿外，再续嘴炮，吵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也有人三五成群，私下讨论对策； 更有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打听“保顾派”。 当然了，其中也不乏“保顾派”份子，紧急登陆互联网，提现积分，做两手准备。 在所有人都在为自己利益谋划之时； 此时，已经人去楼空的正殿中，顾云礼亦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迎接州君的诘问。 “顾伯公，近前说话。” “喏。” 州君招了招手，顾云礼不得不走到州君近前。 “方才殿中争吵，你也听到了，有何感想？” 州君心平气和问道，刚刚那场争吵对他而言，仿佛只是一场精彩戏剧。 “卑职不敢妄评！” 顾云礼敷衍道，却是懒得回答。 他算是看出来了，其他人说啥都没用，关键还得看州君的态度。 “人心叵测，私欲惑尔，你可知本官为何大动干戈？”州君又问道。 “卑职不知。”顾云礼又道。 “哈哈哈，好一个不知，那你可知互联网已经传至云州之外？” 州官猛然敛去笑容，一脸意味深长道： “今日殿中之状告，便是其他州县土地之控诉，你可知，已经有州县之君，将你告到本官案前，讨要说法了？” 坐在一旁的尹县君，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区区一个伍伯公能状告到州君案前，原来此事早已牵扯甚广。 州君这分明是先借伍伯公之案，提前打探情报罢了！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州君这一招堪称妙极，略施小计，便将互联网利弊打探个清清楚楚。 此时，不等顾云礼回话，州君又道： “按理来说，传播祈神术并无过错，但你这祈神术堪称惊才绝艳，已然挤占太多土地香火，他们索要说法，本官也不能置之不理，既然互联网是你传出来的，你说该如何处置？” 话落，尹县君也眉头暗蹙起来。 思索对策。 他毕竟占着五成干股，事关自身利益，自然难以袖手旁观。 “回州君的话，想要解决此事，其实不难。”顾云礼想也不想便道。 “哦？说来听听。”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其他州县土地所求，不过是香火罢了，只要补全他们所差香火，足矣。” “这？” 尹县君闻言一脸错愕的看向顾云礼。 州君更是露出惊讶之色。 “那你还赚什么？” “不瞒州君，雍县每年香火总贡赋大约为二十六万柱，目前互联网每月香火收益大概在四万柱，去掉雍县之外香火收入，大约有三万柱，每年合计三十六万柱，覆盖香火贡赋绰绰有余。” “以此推之，互联网完全可以补全各地香火损失。对于各地城隍而言，这也算是一笔意外收入。” 顾云礼侃侃而谈道。 州君闻言眼睛一亮，县君则脸色有些难看。 这是要拿他的分红，补全其他州县啊！ 不等他出口反驳，顾云礼又道：“对此，卑职倒有个不成熟方案。” 州君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根据雍县情况，卑职以为不如拿出七成香火，作为各州县分红，余下三成作为股东分红。” 此言一出，县君脸色一青。 按照这分法，他五成香火，可就只剩下三成了！不，这是连三成都没有！ 不等他找理由反驳，顾云礼又道。 “股东分红虽少，但考虑到互联网一旦推广至全天下，庞大用户基数之下，香火利润依旧不容小觑。” 听到这话的县君，顿时又豁然开朗。 脸色由阴转晴。 这才发现，自己竟如此目光短浅，只顾着盯着分红比例，浑然忘了盘子也在增大。 “除此以外，再设立股东准入制度，准许任何人加入互联网，成为股东。当然，前提是得经过原股东同意，至于占股比例，则由原股东共同商讨决定。” 顾云礼云淡风轻道。 他这是要以名义上的七成股份，平息天下怨愤。 再以三成分红，祸水东引。 试想，随着互联网的壮大，谁不眼红？ 到时候与其让各路大佬找他麻烦，不如将股东会推到前面。 想要分红？ 可以，过了股东会这关就行了。 “不可！” 本来心情大好的县君，脸色再次难看起来，下意识反驳道。 顾云礼拱手道：“还请县君斧正。” 县君脸色阴沉，道：“如此放任天下人加入，这、这还成何体统？” 此时，州君却轻轻舒展身体，面露喜色道：“顾伯公这个提议很好嘛！” 县君闻言一怔，后背陡然冒出一股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窥觊互联网？ 州君就不窥觊了？ 否则何必折腾这一出？ 这就是要让顾云礼知难而退！ 到时候，随便暗示几句，足以拿下股权。 只是顾云礼太聪明了，不等州君开口，便主动拱手相让。 想通这一点的县君，才猛然意识到，他现在要考虑的，已经不是能不能保住股份。 而是还有没有股份！ 随着互联网传遍天下，到时候岂止州君窥觊？ 只怕各路大佬纷纷下场。 到时候，岂还有他说话的份？ “州君看好，卑职就放心了，这是草拟方案，还请州君过目。” 顾云礼见状，拱手递上一枚玉笏。 州君接过，神念一扫而过，眉头暗皱道：“经股东大会同意，呈递顾云礼批阅……顾伯公，这是什么意思？” 顾云礼道：“互联网毕竟是卑职之术，总要走个流程。” 州君想了想，又一脸认真问道：“有道理。不知本官若想入股，需要什么条件？” 第44章 千金买马骨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面对州君的开门见山，尹县君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按规矩，这得召开股东大会共同商讨一下。不过，互联网五成股份在县君之手，只要县君同意，卑职没有意见，到时候再开个股东大会走个流程即可。” 顾云礼轻飘飘的将皮球踢给了县君。 “互联网能有州君加入，堪称如虎添翼，属下喜不自胜，愿献三成股份，奉于州君。” 县君在满心不甘中，不得不献上大头股权，话未说完，他又看向顾云礼道： “不知顾伯公愿出多少？” 顾云礼闻言顿时被恶心到了，这般损人不利己有意思吗？ 更何况我还是互联网之主？ 莫不是怨恨我提议股东准入制度？ 还是慷他人之慨，讨好州君？ 罢了，这种蠢货留之无益，找机会踢出股东大会。 “县君如此慷慨，卑职也不好落于人后。卑职正好占股两成，便献予州君一成。” 顾云礼轻飘飘道。 “好！顾伯公果然深明大义。” 县君赞道，心里顿时舒坦多了，俄而他又想起来一事：“不知互联网余下三成股份在谁的手里？” 顾云礼向州君拱手道：“州君既然决定入股互联网，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召开股东大会走完流程。余下几位股东，县君马上就能见到。” 州君满意点了点头：“那便依你的意思去办吧！” …… …… 在雍县城隍正殿中众人谈笑风生之际； 此时殿外众土地公亦争论不休。 倏地，正殿大门上的衔环兽首，睁开双眸，朗声道：“州君法旨，宣，柳家沟土地公庄仁举觐见！” 人群中，庄伯公闻言心中一惊，怎么突然召他一人觐见？莫不是因为他强出头，遭了连带责任？ 心中忧虑之际，再抬头四顾，周围众土地公皆投来意味深长之色。 有担忧；有嘲讽；也有几分兔死狐悲。 庄伯公深深吸了一口气，匆匆整理一番仪表，在众人注视下迈入正殿。 大殿幽邃。 失去同僚掩护的庄伯公，孤身走入大殿，如临寒渊，心惊肉跳。 没多久，他走到殿前，拱手作揖道：“柳家沟土地庄仁举，拜见州君、县君。” “嗯，起来吧！”州君轻飘飘道。 “顾伯公，庄仁举也是互联网股东？”县君一脸难以置信。 “正是。”顾云礼轻笑道。 庄仁举闻言愕然。 互联网股东……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琢磨明白，殿中又传来匆忙脚步声，却见阴阳司李司公、纠察使何使公行色匆匆而来。 待两人见礼之后，顾云礼道： “今日召集三位股东，乃是因为互联网即将推行股东准入制度，同时召开股东大会，商讨股东变更一事，这是具体内容，三位请过目。” 顾云礼说着，递出三枚玉笏。 庄仁举懵懂接过，待神念扫过玉笏，顿时心荡神摇。 他不是惊讶互联网所谓的股东准入制度。 而是震惊于……他竟然莫名其妙成了互联网股东？！ 赫然占据一成股份。 这股份竟然和顾伯公一模一样，这、这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看向顾云礼，换来顾云礼微微一笑。 那笑容似乎在告诉他，不用担心。 “今日，互联网能得州君加入，乃互联网之幸，也是我等之幸，本官和顾伯公已经各献部分股权奉予州君，三位以为如何？” 县君又开始了他的表演。 李司公和何使公都是老油条，闻弦而知雅意，连忙一通奉承，纷纷献出一半股权。 庄仁举看了一眼顾云礼，也跟着献上一半股权。 至此，州君股权扩张至五成半，成了互联网名副其实的大股东。 众人签订契约之后，随即商讨起补贴各州县香火事宜。 当然了，主要是州君和县君在讨论。 顾云礼等人旁听。 当州君坐上互联网大股东之位后，大手一挥，将顾云礼原先设想的七成补贴，削减至三成。 换言之，互联网将仅仅拿出三成利润作为各州县补贴。 至于怎么谈？ 那就是州君的事情了。 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啊……顾云礼听得暗暗摇头。 对此，他也能理解。 毕竟是落进自己口袋中的钱，再掏出去，谁不肉疼？ 他表现得如此大方，乃是因为借运营成本，昧下了九成香火。 余下一成，自然无所谓大家怎么分。 话说，眼下局面也正是他想要的，有州君扛住各方压力，他做个“打工人”挺好。 此间事了，州君当即离开大殿，对外宣布免去各土地公三成香火贡赋，所差份额由互联网补全。 消息一出，众土地公无不欢呼雀跃。 梭罗伍伯公更是激动得双目通红，大声疾呼州君开恩。 便是“保顾派”也是欣喜不已，眼下这个结果无疑最好不过。 名利双收的州君，满意摆驾回宫。 顾云礼也无心滞留，转身离去。 不过，他尚未走远，便被庄仁举追上，恭敬奉上一式六份之一的股权契约。 “庄某承领顾伯公分红，岂能贪得无厌？此乃物归原主，还望顾伯公收下。” 顾云礼看着眼前契约，微笑道： “今日殿前，庄伯公仗义执言，值得此物，收下吧！” 庄仁举心头一震，正要再次开口，顾云礼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扬长而去。 没多久，数名与之交好的土地公走了过来，其中，南坡乡土地公一脸好奇问道： “庄兄方才入殿，发生了何事？” 庄仁举满脸复杂：“此事说来话长，回头容我慢慢细说。” 众土地公颔首，正要结伴离去，便见纠察使笑吟吟走了过来：“庄伯公当真是大隐于朝，颇具隐士之风，没想到竟然也是互联网股东之一，失敬失敬！” 众土地公闻言皆大惊失色。 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庄仁举。 庄仁举满脸惭愧道：“何使公谬赞，说来惭愧，庄某其实在入殿之后，才知还有股权。” 纠察使闻言大奇：“还有这事？” 庄仁举道：“不瞒何使公，庄某不过是在殿上打抱不平几句，没想到竟得顾伯公如此谢礼，受之有愧啊！” 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众人愈发惊讶，甚至有种荒谬之感。 “庄伯公的意思是，你手里的股权，乃是顾伯公刚刚才赠予的？”纠察使确认道。 第45章 舆论霸权 “正是！庄某方才正要物归原主，不料却被顾伯公拒绝。”庄仁举一脸不安道。 县君才拿了两成股权，他一个土地公何德何能占了半成？ 要知道，李司公和何使公也不过半成股权罢了。 “敢问李伯公，可有互联网股份？”此时，旁边有土地公连忙问向南坡乡土地公。 “李某何德何能，哪能得此珍宝。”南坡乡李伯公连忙道，看向庄仁举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 那是震惊，也是嫉妒，更怀有几分希冀。 “这就奇了怪了，李伯公方才在殿上也曾仗义执言，为何没有股权？”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土地公们故意狐疑道。 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李伯公愈发难受。 庄仁举也愈发惭愧，乃至感到烫手！ “哈哈哈……妙极妙极！” 纠察使闻言却开怀大笑起来，笑声充满了喜悦！ “敢问何使公，何故发笑？”庄仁举忐忑不安问道。 “庄伯公，互联网股权且安心拿着，此乃逆千万箭矢，虽千万人而往矣之首功，当得此赏！” 纠察使一语道破天机。 古有破城首功，名曰先登，率先登上城头，站稳脚跟者，连升三级，赏万户侯！ 其功劳远高于斩将夺旗！ 此乃激励将士奋勇冲锋！ 为了防止有人犹豫、权衡利弊、耍聪明……等等，故先登之功有且只有一人。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先登者将面临多么恐怖的攻击。 很显然，顾云礼所赏，正是先登之功。 面对一面倒的口诛笔伐，还敢挺身而出，不管心中如何权衡，这就是泼天之功！ 这是明晃晃的告诉世人。 为他顾云礼先登破城者，重赏！ 此为赏罚分明，这让纠察使如何不喜？ 如此人物，可放心交往。 众土地公皆为道学进士，学识不差，闻言终于恍然大悟，心中震动之际，别提有多后悔了。 早知道率先发言，那这先登之功便属于他们的了。 尤其是南坡乡李伯公，看向庄仁举的表情顿时凝固。 仅仅一步之差，便错失泼天机缘。 后悔呀！ 但这又有何用？ 在胆怯、犹豫，乃至权衡利弊之时，一切都晚了。 顾伯公要的就是毫不犹豫的忠诚和勇气！ …… …… 没多久，雍县削减土地公三成香火贡赋、以及互联网开放股东准入制度，乃至云州城隍州君入股之事，便传遍互联网。 引得雍县及周边州县一片哗然。 不知多少州君县君闻风而动。 然而对于大多数网民来说，相较于这些事不关己的大事件； 柳家沟庄伯公得赐互联网股权之事，则更加接地气而引人好奇！ “不瞒诸位，我就在现场，身份就不透露了。只能说，当时情况堪称凶险，无数人发难顾伯公，就连州君也问罪而来，眼看顾伯公岌岌可危之际，是庄伯公挺身而出，一句‘骂的就是你！’震得众土地哑口无言！” “可不是？正是在庄伯公振臂高呼之下，满殿有识之士才反应过来，纷纷发起反击，不然的话，我们现在哪里还有互联网？早滚回以前大眼瞪小眼状态了。” “真的被这群官吏恶心到了，自己没本事，不找自身问题，还有脸找互联网麻烦，也不看看自打互联网出现之后，造福了多少人。” “这就是一群贱骨头！我就奇了怪了，互联网乃祈神术何错之有？有本事逼宫顾伯公，咋没本事去逼宫三清殿呢？” “楼上慎言！慎言！” “哈哈哈，壮哉壮哉！” “庄伯公真乃壮士也！” “虽千万人吾往矣！” “虽千万人吾往矣！” “……” 在还无人意识到的舆论霸权下，互联网上的舆论风评几乎一面倒。 偶尔冒出几条不利言论，也是“限流”、“雪藏”、“水军掩杀”一条龙伺候！ 庄伯公不畏权贵，仗义执言的形象，已然在互联网上立了起来！ 看得众网民热血沸腾，纷纷叫好！ “虽千万人吾往矣”之言，更是刷屏社区。 其后顾云礼慧眼识人，欣赐股权之事，看得众人那叫一个怦然心动，眼热不已。 只恨自己不在现场，否则这先登之功，怎么说也会落在自己身上。 相信若是再有类似场面，怕是会有无数人为顾伯公摇旗呐喊，奋勇冲锋！ …… …… 柳家沟土地庙地宫中，庄伯公坐在官帽椅上，微阖双眼，浏览着社区板块。 他看着随手一刷，便是大片夸赞之言，只觉胸膛义气鼓荡，浑身热血沸腾，满脸呵呵傻笑！ 我有这么厉害吗？ 话说，我当时到底在想啥来着？ 好像……也没想啥，就是热血上涌，便冲上去了。 不！ 咱这怎么能叫热血上涌？ 咱这就是忠肝义胆！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 …… 然而并非所有的勇者，都熠熠生辉，引人崇拜。 当柳家沟庄伯公在互联网上引来万众瞩目之时； 为天下土地公争取到利益的梭罗村伍伯公，却只能孤零零的返回香火寥落的土地庙。 地宫清冷。 按理来说，伍伯公应该早已习惯才是。 然而对于刚经历大起大落的他来说，此情此景，却令他有种难言的伤感。 明明大胜而归，却无人庆贺，甚至连门下阴差，也用一种怪异眼神看着他，这种感觉令他多少有些心灰意冷。 乃至心寒！ 他知道，为何无人敢来？ 县官不如现管。 他越级状告顾云礼，告的不仅仅是顾云礼，还有互联网大股东尹县君，如今看似得胜而归，实际上已经得罪了尹县君。 前途危矣！ “前途险阻不堪行，顺处安身道乃亨。” 伍伯公轻轻叹了一口气，隐隐生出辞官归乡之意。 然而念头一转，他又将其否决。 失去这层官身庇护，只怕他将死得更惨，眼下的他，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希望，这些人顾忌州君，不敢下手。 “哒哒哒……” 思绪徜徉间，一阵脚步声传来，却见阴差进门禀报： “启禀伍伯公，大周乡土地、翠峰坪土地、小赵庄土地……正在宫外求见。” “嗯？” 伍伯公一惊，连忙道：“快快有请！” 阴差得令而去，没多久，便见四五名土地公结伴而来。 “今日承蒙伍伯公敢为人先，为天下社公争取喘息之机，我等感激涕零，今日姗姗来迟，还望伍伯公勿要见怪！”众土地公进屋之后，便是拱手致歉。 “诸位言重了！”伍伯公连忙道，眼眶忍不住为之一红，泫然欲泣。 他要的不多，一句认同足矣！ 第46章 财帛动人心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 几位土地公的到来，令梭罗伍伯公宽慰不已，连忙热情设宴款待。 推杯换盏间，才知大家都是在城隍正殿中，并肩奋战过的袍泽战友。 聊起当时情景，不免又是一阵慷慨激昂，只恨当时没发挥好，若是重来一次，定能驳得对方哑口无言。 同袍之谊令几人愈发惺惺相惜。 话题兜兜转转间，不免骂起那些临阵倒戈的土地公。 在他们看来，若非这些人的倒打一耙，这场斗争必然大获全胜！ “可惜了，功亏一篑啊！” 伍伯公在恨铁不成钢中，喟然长叹道： “州君虽然免了三成香火贡赋，可对于我等来说，余下七成依旧不是小数目！以如今世道，取之，大不易！” “是啊，尤其是那网课出来之后，不少村民，有事没事便是登上去瞧一瞧，供香损耗甚是厉害，就连我托梦求香，也不过是拿一柱敷衍了事。” 石西村楚伯公满脸郁闷之色。 “唉，以往百姓遇到头疼脑热，还知道上香祈福几句，现在倒好，皆在家里求那互联网去了，那互联网是厉害，可对治病驱邪又有什么作用？” 一群土地公借着酒劲，发着牢骚，感慨职场不易。 半晌，一道弱弱声音响起：“我听说，那些临阵倒戈的土地公，皆是因为在那网课上赚了不少香火，不少人一个月甚至能有上千柱香火收入。你们说，我们要不也录些网课，赚些香火？” 此言一出，酒桌陡然冷场。 众土地公面面相觑间，不少人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大家都是九品仙官。 那些人能在互联网上赚香火，凭什么他们就不能？ 旁的不说，作为道学进士，识文断字的本事总是有的，做个教书先生完全绰绰有余。 “那顾云礼不会刁难我们吧？” “那天那么多人他能记住几个？退一万步，那就狸猫换太子，推个傀儡到前台，对我等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听说，纠察使何使公便是借了属下名义开了网课。” 看着几位怦然心动的同僚，伍伯公急了，连忙道： “诸公何必为了五斗米折腰？只要我们矜矜业业，百姓定然会投桃报李，届时还差这几柱香火？” 众土地公闻言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无力感，这世道从来就不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石西村楚伯公见席间有些冷场，索性转移话题道：“伍伯公言之有理，酒桌不谈政事，来，喝酒喝酒！” 众人默契不再交流，挂上脸颊的酡红中，却悄然多了一抹心事。 事实上，此时反应过来的，又岂止这些土地公？ 别看私下一片骂骂咧咧； 网上激增的网课视频，却骗不了人。 还好互联网正处于高速增长期，不怕僧多粥少，不然原先的“保顾派”怕是要开始骂娘了。 …… …… 在同一时间，完成舆论引导的顾云礼，也终于闲了下来。 他注意到网课视频的激增。 不过，对此并不在意。 这场声势浩大的越级状告案，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成了互联网网课的最好广告。 吸引观望者加入捞金，再正常不过。 相较于互联网的扩张，他此时心中琢磨的，更多的是如何自镀金身？ 眼下不过数月时间，互联网便传出县城，引来州君注意，天知道再传播下去，会不会引来更多大佬窥觊！ 所以他必须得尽快捆绑更多大佬，形成利益共同体，才能护他周全。 事实证明，大多数人只有在触碰到切身利益之后，才会奋起反抗。 因此说什么仁义道德都是虚的。 “或许是时候开通积分交易功能了。” 顾云礼在沉吟中有了想法。 这个功能，他本来是打算留给四品仙官翼宿星君的百戏频道。 然而自从杨如川道童拜访之后，便迟迟不见回信，也不知翼宿星君在顾忌什么？ “算了，不等了，先上线，权当为百戏频道预热。” 思绪定，顾云礼随即微阖双眼，在识海中编撰起新功能。 然而编着编着，他倏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不对！积分交易功能，暂时不能开启。” “我只顾着好处，却浑然忘了弊端。” “一旦贸然开启，积分将炙手可热，必然会有旁门左道流窜乡里，诓骗百姓手中积分。到时候，这些积分，我是认还是不认？” “我总不能命令仙庭所有土地公监察此事吧？” “纵然能做到，又如何定义‘诈骗’？” “毕竟若是以货郎面孔，拿些不值钱的针线盐巴交换，我总不能全部定义为诈骗吧？” “更何况，防得了厕鼠，防不了官鼠啊？！” 想到这，顾云礼大感头疼，苦思冥想间，起身在袇房中踱步起来。 来自前世的无数案例在他脑海中闪现碰撞。 不知过去多久，一道灵光蓦然划过他的脑海。 有了！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 …… 袇房幽静，焚香袅袅。 不大禅室里，坐满了流云观道人。 仔细一瞧，观主高功，八大执事，一应俱全。 此时，客堂执事谷道人正在侃侃而谈。 所谈之事，正是最近轰动雍县修道界的越级状告顾云礼事件！ 正所谓： 仙庭隐于世，宗门显人间。 作为仙庭在人间势力的延伸，各大宗门对于仙庭的一举一动自然极为上心。 如此也难怪流云观召集高层集议。 末了，谷道人做了总结性发言，道：“……如今顾云礼已经妥协，通过补贴三成香火，平息众土地公怒火。” 经堂执事一脸惊讶道：“没想到，一个小小土地创造的祈神术，竟然能挤占一县香火？” 传经执事感叹道：“草莽出英雄，可不能小觑天下人啊！” 掐指一算，互联网的出现，也就数月时间。 说实话，流云观虽然早有注意，但并未太在意，甚至颇为不屑。 ——一个小小土地公又能创造出什么祈神术？ 他们甚至懒得学习咒语尝试祈神施术。 毕竟祈神之时，亦被神灵注视，这是身为正统道派、有着专门供奉对象的流云观所不能容忍的。 然而谁也想不到，便是这一晃神的功夫，互联网已然成长为庞然大物。 甚至引得州君下场。 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在众人感慨中，账房执事突然开口道：“贫道听说，那互联网设了股东准入制度？” 禅室众人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第47章 互联网2.1上线 谷道人颔首：“没错，州君已经入股，传闻占股五成以上。” 话落，禅室众人面面相觑！ “难怪那顾云礼能渡过此劫，原来是壮士断腕啊！” “简直匪夷所思，连州君都如此不顾颜面，这互联网香火当真如此鼎盛？” “坊间传闻，互联网目前每月便有四万柱香火，按照眼下发展趋势，只会越来越多！” “什么？” “其实，互联网香火不止于此。” 经堂执事一句话，将众人目光吸引了过来。 “据我所知，任何人在互联网上传网课，皆可赚取积分，兑换香火。那日之所以有那么多土地公仗义执言，袒护顾云礼，根本原因便是他们在网课上赚到了香火。” “若是三五柱香火，可驱使不了这么多人！坊间传闻，互联网每月向网课上传人支付的香火报酬，就有十几万柱。” 众执事闻言顿时眩目惊心：“一个小小网课也能赚这么多香火？” 经堂执事苦笑道： “那可不是小小网课。贫道上去看过一眼，上至讲经授道识文断字；下至三缝九佬十八匠，各种秘不外传的技艺，在上面皆有传授，不知引得多少人观摩学习。” “雍县人口愈二十万，每人每天一炷香，即便心不诚意不挚，少说也有三万柱香火，即便去掉运营成本，每月十几万柱香火报酬，完全合情合理。” 禅室众道人如遭雷击，简直怀疑人生！ 经堂执事见状，趁热打铁道：“眼下入股互联网，已然不太可行。但若是开设网课，大有可为，观主以为如何？” 流云观主闻言眉头暗皱，不等他开口，已然有人察觉到他的态度，跳了出来。 “不妥！” 十方堂执事慷慨激昂道：“我流云观乃名门正派，岂能随意妄传道统？” 客堂执事附和：“是啊，法不轻传，道不贱卖，若让天下瞧见，还道我流云观没落至斯，连这点香火也要争抢！” 经堂执事心中叹了一口气，耐住性子道： “各位师兄弟，贫道的意思是，仅仅传授一些基础养心之法。这类法决早已泛滥，且无关道统。如此一来，既能借互联网东风，广纳州县之外天才，也能赚取香火，补贴弟子修行。” “贫道观察过那些网课视频，多是三教九流之辈在大言不惭，谬误颇多，简直在误人子弟。贫道以为，以我流云观之正统，若是开设网课，定可横扫魑魅魍魉。届时，既是道济天下，也是救人子弟。” 一番侃侃而谈之言，听得不少道人眉头舒展，怦然心动。 经堂执事说的很隐晦。 现在互联网上的网课都是野路子出身。 他们若是能趁机出山，以他们名门大派的正统出身，定可一扫乾坤，广纳香火。 这一刻，即便是观主的拥趸者，也闭上了嘴巴。 流云观主在略一沉吟，道：“此事暂且放下，待贫道仔细斟酌之后，再说。” 经堂执事闻言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自然是越早越好，万一有其他宗门反应过来，抢占先机，他们将落于人后。 到时候，不知得需要多少努力，才能补救回来。 罢了！ 观主有观主的顾虑，回头私下劝诫一番好了。 经堂执事思罢，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谷道人眉梢一挑，倏然伸手虚空一抓，摘下一枚传讯符。 待神念扫过，他脸色大变。 “观主，出大事了，互联网刚刚更新，上线了积分交易板块。” “积分交易？” 流云观主一怔，略一咀嚼间，便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经堂执事已然失声惊呼：“顾云礼这是要公然买卖香火？” 话落，他再也不顾及颜面，急急念咒起来。 “东甲乾元启亨通，正炁流行蓬勃涌，吾受云礼天命重，网络横掌控苍穹。急急如律令声动，神炁速聚福无穷！” 咒言落，网络出。 他刚刚登陆上去，果然便见更新弹窗出现。 【互联网2.1上线：新增“积分交易”板块，修复少量错误。】 【注意】 一，除了网课积分可直接提现外，其他交易积分一律只能通过网络银行（钱庄）提现。 二，所有网络银行必须取得互联网营业执照，方可营业。 三，所有网络银行必须遵守《网络银行协议》，如有违背，轻则罚款，重则取消营业执照。 四，…… 【网络银行协议】 一，所有网络银行需遵循统一定价原则，原则上可根据各地方情况，上下浮动不超过20%汇率。 二，所有网络银行有责任和义务打击非法集资。 三，所有网络银行，可使用“太真天香”、“金银贵金属”、“通用货币”、“粮食”收存积分。 四，网络银行营业执照获取资格及流程如下：…… …… 看着密密麻麻的条款，经堂执事终于明白，为何一个“积分兑换”板块，能够成为一个大版本更新了。 因为它牵扯之大，简直超乎想象。 他掐指一算，略一推演发展，便激动得呼吸急促起来。 尤其是《网络银行协议》第三条，显然是明摆着暗示各大钱庄，可以通过世俗银钱换取积分。 这对于普通人、乃至修行者来说，不亚于开天辟地。 这意味着，普通老百姓的香火将明码标价！ 各大宗门的香火，必将受到进一步挤压。 但对于各大宗门来说，他们获取香火的手段，也将更加快捷。 要知道，世俗银钱对于各大宗门来说，取之易如反掌。 譬如，流云观外仅万亩良田，便供养着偌大流云观的吃穿用度，根本原因在于修行者和普通人的生产力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 犁地、灌水、播种……等等，以修士手段，旦夕之间便可完成。 若是马力全开，出动长老级人物，开山开荒，呼风唤雨，不过是一个法术的事情！ 如此一来，各大宗门岂还缺少世俗银钱？ “简直疯了！” “这个顾云礼，这是要把天下百姓当猪养吗？” “仙庭会准许他这么做？” 流云观高层可不傻，一眼便看穿其中本质，顿时惊得心荡神摇。 “天下修士不是一直视百姓如蝼蚁虫豸吗？” 经堂执事突然幽幽说道。 众人一怔，皆哑口无言。 “观主，依贫道之见，无论仙庭反应如何，这银行营业执照拍卖大会，我们必须得去参加！” 经堂执事一脸认真的看向流云观主。 “这世道，怕是要变天了。” 流云观主闻言幽幽长叹，有些无奈的摆手：“去吧！” 第48章 天江水帝的邀请 互联网2.1版本发布没多久，顾云礼便陷入了忙碌之中。 却是州君县君，乃至何使公纷纷发来消息询问。 顾云礼虽然早有准备，但反反复复的解释，还是令他有些无奈和烦躁。 他有心扮高冷，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心中琢磨着，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他的实力和地位太低了。 倒是一直称兄道弟的柳家沟庄伯公、大方塘池龙王……等等，颇为识趣，无一发来消息。 “叮咚……” 顾云礼正想着，池龙王发来了消息。 得！ 顾云礼一脸无奈，神念扫过，眉头又渐渐舒展开来。 “顾伯公可在？多有打扰，还请见谅！时值秋收，十月蟹肥，天江水帝久闻顾伯公威名，欲邀顾伯公泛舟品蟹，不知可否能赏光一二？” 天江水帝，乃九江水帝之一，六品仙官。 与州君同级。 按理来说，如此人物相邀，理应先递拜帖才对。 这位却兜了个圈子，让池龙王发消息，显然是走了池龙王的人情。 不管见与不见，面子上都过得去。 毕竟人家地位在那摆着。 “什么时候？”顾云礼想了想，发了个消息过去。 “顾伯公您来定！”池龙王几乎秒回，怕是天江水帝就在他旁边。 顾云礼有心想透过互联网窥探一眼，想想还是作罢。 如此人物，莫说窥探，以推演之术算他，都有可能被察觉，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后天吧，地点由天江水帝来定。” “那便定在天江坝子县鹦嘴港。” 顾云礼下意识就要回个“ok”手势，却发现根本没有表情包。 “无趣！” “算了，下次再更新吧！” 顾云礼摇了摇头，懒得回应，随即盘膝而坐，默默修行起来。 他之所以将时间定在后天，乃是因为他的装脏之境突破在即，自然无心他物。 说起装脏之境，堪称炼阳五境中最为简单境界，只需源源不断借助五行灵物，将阴气转化为阳气，令魂体阴阳平衡，累如山倾，即可迈入炼阳第五境——生阳。 此谓： ——阴化阳生，九转变景，下降兆身，通真镇灵。 对于其他阴魂来说，这个境界需要漫长的水磨功夫； 然而对于不缺修行资源的顾云礼来说，这个过程完全受限于自身的转化效率。 眼下距离“累如山倾”只余下一步之遥。 在海量香火的转化下，顾云礼身如烘炉，阳气喷薄，阴气上托，衔尾追逐间，越转越快，此谓阴阳交泰。 体内五行灵物，也在阴阳循环中，逐渐溶解，归于一体。 随着阴阳平衡，顾云礼赤红身躯也迅速归于平凡。 “这就是生阳？” 顾云礼仔细感受自身，发现此时的他，已然凝聚出了实体。 睹之，酷似肉身； 细瞧，又有几分区别。 “此时的我，算是补全了修行路上的最后一块拼图，修为变化不大，却再无明显弱点。” 顾云礼忖度道，心中振奋不已。 这几个月的修行进度，远超他穿越过来的前五年。究其原因归，还是因为传播互联网，狂敛香火资源的缘故。 时至今日，经历诸多风风雨雨的他，已然不知道这一步走得究竟对不对？ 不过，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机会，他还是会走这条路。 传播互联网，他如临深渊，战战兢兢。 苟在底层，也是如履薄冰，身边冷不丁就会有阴魂冒出，为了蝇头小利，杀人夺宝。 生如芥子，心藏须弥。 左右都是凶险路，索性走这条最凶险，也是收益最大的独木桥。 “呼——” 顾云礼轻呼一口气，随即登陆互联网，查看一番闭关之后的舆论情况。 不出他所料，2.1版本的更新，令无数人兴奋至极。 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抛头露面，做那网课先生。 积分交易无疑给这些人提供了一个获取香火的新渠道。 不过，大家对于网络银行的开设，有些不太感冒。 “无法理解，云礼道人为何多此一举再开设网络银行？像网课那般直接转化为香火不好吗？” “感觉这网络银行就是为了赚取太真天香！看到网络银行协议了吗？营业执照只接受太真天香拍卖！” “云礼道人也缺太真天香？这怕是为了拉拢各大宗门吧？” “烦死了，照这规矩，咱们弄来积分之后，岂不是还得跑去网络银行才能提现成香火？” “身正不怕影斜！还看不懂云礼道人的布局吗？在我看来，网络银行才是最妙的一手棋，防的就是你们这些旁门左道！有本事去骗，骗来之后，看看有没有本事提现？” “可笑，换个面孔很难吗？” “换张脸自然容易，问题是，有网络银行统一定价在，你能骗得了一时，可能骗得了一世？” “惨啊，道爷才夜游之境，怎么去网络银行？” “你傻啊，到时候肯定阳间阴间一起开啊！” 不得不承认，网络真的是个好东西。 虽然真假参半，但也不乏真知灼见，顾云礼随意翻看一圈，便发现，他的目的基本被人猜的七七八八。 这样也好，省得有人自作聪明。 他在网上溜达一圈，随手限流了一些看不顺眼的帖子，又加大曝光了一批，稍稍引导一下舆论，这才退出网络。 掐指一算，差不多也到了赴约时间。 他随即悄无声息离开地宫，飘然而去。 …… 天江，横跨两府之地，乃云州第一大江，贯穿商州、云州、祁州、开州四洲，支流无数，不知养活多少百姓。 天江水帝，正是这条天河水神。 看似六品，实际上，论实权远超四品翼宿星君。 沿途州县哪个不得仰其鼻息？ 不然一个不高兴，随便削点水流量，影响得便是一地百姓的生计和香火。 天江水帝定下的坝子县，乃是距离雍县最近的水港。 不过，即便如此，距离天庵村还是远了些。 顾云礼也不急，慢慢悠悠而去。路上，偶遇一支商队，许是瞧他衣着颇为华丽，热情相邀。 顾云礼也不客气，坐上商队货车，随车而行。 闲聊间，领队得知顾云礼目的地，笑道：“道爷要去坝子县，走陆路最慢，您啊，不如乘船走拒马河，半日功夫便到。” 顾云礼闻言拱手感谢：“是吗？多谢老哥指路，不知这拒马河怎么走？” 领队也不吝啬，一番坦言相告。 顾云礼听罢，随即拱手告辞，离开官道，往拒马河方向行去。 小道荒芜。 顾云礼越走越觉得不方便，心想，要是能有个地图导航就好了。 可惜，他数据道意虽然厉害，但也取代不了卫星功能。 想到卫星，顾云礼下意识抬头望天。 第49章 二维码 今日多云，云层皑皑，莫说星星，连太阳也看不到。 “也不知北斗七星君有没有定位导航的本事？” “不过，这几位乃三品大佬，面都见不上，怕是难以说服。”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顾云礼摇了摇头。 心知，心急吃不到热豆腐，一切还得慢慢来吧！ 在炼阳五境修为下，在避开人群之后，不过一炷香时间，顾云礼便抵达拒马河渡口。 时至正午，渡口竟聚集了不少人。 仔细看去，多是附近村民，大多挑着扁担，两头箩筐中密密麻麻摆满了瓜果蔬菜。 一个个伸着脖子，眺望河口尽头，翘首以盼艄公身影。 顾云礼走近，搭话道：“敢问婆婆，这渡口可去坝子县？” 那面色黝黑的妇人，操着方言道：“去的去的，往常早该来了，今日不知怎么的，迟了一个时辰。” 老妇人的话，引来一阵抱怨声： “哎呦，平日最多迟半个时辰，今儿这是怎么了？” “不会出事了吧？” “不至于吧？瘦竹竿可是跑了二十年的船，经验丰富着嘞！” 顾云礼听了半天，插口道：“怎么不焚香上网，问上一句？” 众人一愣，显然根本没想到这回事儿。 “上网啥意思？” “就是那啥胡连网？烧香就能看到神仙的那个。” “哦哦！” “哎呀，俺怎么忘了这茬？你们谁带了供香？” “出来卖菜，谁带那玩意儿？” 渡口村民一阵七嘴八舌。 看得顾云礼暗暗摇头。 显然互联网对于这些村民来说，还是过于陌生。 看得出来，他们大多都听说过，但也仅限于知道，很多人恐怕根本想不到，甚至不知道使用通讯功能。 用户习惯还得培养啊！ 好在其中还是有少数与时俱进之人。 这般想着，顾云礼手一翻，取出一柱供香递了过去：“老哥，贫道这有供香。” “好好好。”那老哥也不客气，接过供香便插在渡口焚香上网，没多久，直接对着空气道： “瘦竹竿，等你半天了都，咋还没来呢？啥？漏了？呀，那今儿还能来吗？已经来了啊，好好好，等着嘞，行行行。” 那古怪模样，看得渡口不少村民一脸瞠目结舌。 显然不少人根本没经历过。 看得顾云礼愈发郁闷。 光顾着乱七八糟的板块更新，却浑然忘了，占据人口最庞大的百姓，大多数根本就适应不了互联网。 这情况必须得改变。 唔，等拍卖网络银行营业执照时，倒是可以跟各大宗门招呼一声，多派人下去宣传宣传。 事关切身香火，到时候不愁他们不办。 想到这，顾云礼松了一口气，心中感慨，有空还得多下来转转！ 不然，根本无法了解实际情况。 社区论坛上的情况，只能代表少数精英阶层。 “各位老乡，瘦竹竿说了，船漏了，补了半天，耽误了，现在已经在路上，估计半个时辰就到。” “哎呀，还得半个时辰啊，这一来一回，今儿还能卖成菜吗？” “没法子，这菜不卖，明儿可就蔫了！” “唉，贱卖吧！” “老吴啊，你刚刚那是咋回事？咋对荒郊野外说话呢？怪吓人的。” 随着老吴的吆喝，渡口乘客顿时沸腾起来。 有人抱怨错过最佳卖菜时间； 也有人满脸好奇老吴那神秘莫测，隔空沟通的本事。 一时间，渡口吵吵嚷嚷，甚是热闹。 顾云礼看着眼前乱糟糟场面，笑而不言，满心欢喜。 ——对于普通人来说，互联网终究还是有用的。 “道爷，来根萝卜，自家种的。” 等船时，老吴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递上一根紫花大根白萝卜。 已经洗地干净。 顾云礼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剥皮而食。 老吴看着顾云礼娴熟剥皮姿态，心里有些可惜，心想，这位道爷真是富贵人，吃萝卜还剥皮。 “道爷哪里人？这是要往哪里去？” “雍县人，准备去往坝子县。” “呦，巧了，同路同路。” 正说着，有人兴奋吆喝着“船来了”，抬头望去，便见一艘平口蓬船慢慢悠悠划了过来。 待蓬船靠岸，渡口乘客连忙争先恐后抬起扁担登船。 顾云礼排在最后，挤在船头，索性褪去鞋袜，坐在船首，双足掠水，倒也怡然自得。 耳后，满船喧嚣。 有人抱怨；有人打趣；还有人议论着互联网，仿佛才推开世界大门。 艄公人如绰号，是个消瘦汉子，竹篙轻轻一撑，便掌着蓬船顺流而去。 他听着众人抱怨，也忍不住跟着抱怨几句。 直言做这行，赚的就是个辛苦钱。 有人没人都得行船。 旁人休息他看不见，他若休息，准有人记着！ “说起来，有一会儿下大暴雨，泼天的雨幕啊，遮得天地白蒙蒙的看不见，河水足足淹没河岸，俺寻思着这天气肯定没人，也就没出船，等雨停了再走，好家伙，你猜怎么着？” “大老远就瞧见一个人挂在树上等着咱，说是家里人捎信来，老母亲要不行了，急着回家。唉，早知道这情况，下刀子俺也行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瞧见他母亲最后一面。” 艄公说到这，揉了揉眼睛，情绪低落不少。 满船乘客也是唏嘘不已。 “老伯，想要避开这事，其实也简单。”游戏人间的顾云礼，倏然插口道。 “道爷有法子？”艄公一脸好奇。 “你啊，在各大渡口摆块石头，刻上你的互联网编号，谁有急事，焚香联系不就成了。” 艄公还未开口，老吴在旁边激动得一拍大腿，道： “道爷这主意好，这就跟咱今儿联系你一样。” 艄公闻言面色一喜，连连点头： “是呀，是呀，俺怎么没想到呢？” 正在这时，一道弱弱声音传来：“你们说的编号是啥呀？俺也不识字呀！” 艄公闻言顿时皱起眉头：“这倒是个麻烦！” 他从小跟着父亲学跑船，为了算账，学了三五个字，勉强称得上识文断字。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这三五个字，便足以难倒很多人。 一时间，船上气氛沉闷不少。 “没事，认得图片也行！赶明儿，就让互联网更新个二维码图片，看一下图片就行。”顾云礼一脸认真道。 “道爷说笑了，互联网可是云礼仙人的仙术，哪是咱能使唤的？”老吴下意识道。 走南闯北的艄公闻言却面露几分奇怪，惊疑不定的试探道： “道爷莫非供奉着云礼仙人？” “哈哈哈，这倒不曾。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人间私语，天闻若雷，云礼仙人会听到的。”顾云礼笑道。 第50章 九龙化骨水 因为蓬船漏底耽误的缘故，艄公瘦竹竿收船时，已然繁星满天。 好在他家就在拒马河岸。 倒也不用摸黑赶路。 在微弱烛光的指引下，他熟门熟路推开家门。 微弱油灯下，一位老妇人正眯着眼睛补着渔网。 “今儿怎么这么晚？” 老妇人抬头看了一眼，随口问道。 “船漏了个窟窿，半道才发现，耽误了好半天时间。” 艄公随手放下买来的蔬菜，娴熟钻进东屋取碗盛饭，混着荠菜的粟粥，熬得稀烂，搭配上半条清蒸鲤鱼，便是他的晚餐了。 不过，饭菜上桌，他却转身向西屋走去。 “这么晚了，还上网啊？早点吃完，睡觉吧！” 老妇人见状，一脸不快的劝诫道。 “俺就吃饭瞧一瞧。” 艄公应了一句，从挂在墙上的神龛下，抽出一支供香，以烛火点燃，满脸虔诚的念叨着什么。 没多久，便转身而来，笑呵呵的对妇人道：“嘿嘿，瞧着下饭。” 老妇人笑骂道：“小心鱼刺扎死你。” 艄公一脸傲然：“俺就是大鱼托生，哪个小鱼敢放肆？” 可不是？ 打小就在河边长大的他，还没学会走，就已经学会了游泳。 论水性，在十里八乡，那是一顶一的好手。 因此从小到大，家里就没缺过鱼获，瞧着精瘦，一膀子全是力气。 “哐当！” 倏地，不正常的筷子落桌声，突兀传来。 老妇人惊得下意识抬头望去。 便见艄公老脸竟憋成了绛紫色，喉中发出“咯咯”声响。 “哎呀！” 老妇人脸色大变，丢下渔网，便是跑过去，连忙拍着艄公背部，焦急道： “没事吧你？快快咳出来。” 艄公老脸憋得通红，拼命呼吸咳嗽，偏偏却使不上劲儿。 老妇人见状连忙手忙脚乱取过陶碗，倒上一杯白开水，便是疾声念咒： “狗骨丹，鬼骨丹，九龙化你下深潭，此碗水化如东洋大海，喉咙化如万丈深潭，九龙入洞。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老妇人一边念咒，一边在碗上虚画符箓，待咒语念完，便连忙送到艄公面前。 艄公端碗便喝。 白水入腹，绛紫色脸庞迅速退去。 “好了？”老妇人问道。 “咳咳，好、好了！”艄公一脸余悸未消。 老妇人见状，伸出食指，便是戳了艄公一个脑瓜子：“叫你说大话，看看，卡着了吧？” 艄公嘀咕道：“还不是你咒俺。” “你说啥？” “不是，不是，老太婆，你听俺说，俺、俺今天见到神仙了。” 艄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激动得老脸再次涨红起来。 “神仙？” “真的，俺没诓你，今天马村渡口来了位道爷，瞧着便是气度不凡，他说，云礼道人会更新啥图片，结果你猜俺看到了啥？” 艄公激动得近乎语无伦次： “刚刚互联网真的出现了那图片，叫什么二什么马？不信，你去瞧瞧。” 老妇人看着手舞足蹈的艄公，一脸莫名其妙。 …… …… 与此同时，盘膝坐在客栈中的顾云礼，却下意识睁开双眸，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之色。 大概是出于某种戏谑心理。 下船之后，他便随手给老艄公id挂了个特别关注。 因此老艄公上线时，他几乎第一时间关注而去。 结果没想到，竟给他瞧见颇为神奇的一幕。 “这是祝由术九龙化骨水？” 凡间医术共有十三科，这其中之一，便是祝由科。 此乃巫术也。 传闻祝由术极容易掌握，只要念对咒语，观想所求神仙，便是寻常妇人，也能轻易施展。 顾云礼以前仅仅是听过，并未在意。 如今亲眼瞧见，在数据道意的观察下，他分明察觉到一丝酷似香火的波动，随着老妇人的念咒，直通九霄。 这个发现，令他惊叹不已。 “莫非这也是一种祈神术？只是寻常祈神术需要香火为助，祝由术则不需要？” “还是说，传下此术的太上老君已经强大到‘提其名，即洞察’的境界？” “对了，这妇人念咒时，疑似有香火波动，莫非这也是一种‘香火’？太真天香中提到的心香，难不成不是虔诚香火，而是这无香火的‘心香’？” 在数据道意的推演下，无数种可能在顾云礼的脑海中碰撞而出。 许久，穷搜互联网也不得真相的顾云礼，不得不遗憾的停下思考。 心中却悄然多了一个任务。 如果可以的话，这祝由术一定要拿下。 寻常百姓无需香火，念咒即成，这对于互联网来说简直不要太方便。 挂上心事的顾云礼，一宿没怎么睡好。 翌日清晨，天色蒙亮，他便早早离开客栈，在坝子县闲逛起来，寻找特色美食。 结果溜达一圈，早起的市民瞧见满大街，愣是没看到几家早餐铺子。 寻人一打听，才知道坝子县自有特殊风土人情。 所有吃食铺子，全开在漕运渡口了。 原来，作为天江重要漕运节点，坝子县堪称物流中转站，每天早市都是热闹非凡。 吃食铺子，自然开在人多地方。 顾云礼闻言循迹而去，果然便见坝子渡口，人山人海，来自四面八方的货物，堆满了港口。 待寻觅到吃食铺子，顾云礼便是眉头暗皱。 原因无他，这里的吃食太过油腻。 偏偏各个摊位都是爆满，瞧着满脸疲惫的漕运卸货人员，大口嚼着油饼油条，眯着昏昏欲睡的眼睛，呷着劣酒。 顾云礼恍然大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敢问先生可是顾伯公？”顾云礼正寻觅着美食，一名衣冠朴素的弱冠青年迎面而来。 “阁下是？” “天江水帝欧阳陵。” “失敬失敬！” 顾云礼讶然，连忙拱手。 “顾伯公可是被这人间烟火吸引？” “正是。” “既然如此，我倒是知道个好去处？若无心仪之处，不如去见识一番？” “那就打扰了。” 在天江水帝的引路下，两人悄然离开渡口，往旁边深巷走去，在转角处，遇到一家挂着黄旗的吃食铺子。 此时，铺子已经上了不少人。 不过较之港口，还是少了很多。 这家铺子只卖粉蒸肉，售价颇高，看来只服务于一些老顾客。 两人进店，轻易便寻到了位置。 没多久，一碗铺着油汪汪的粉蒸肉，便端了上来，肉是鱼肉，裹着米粉，伴着不知名调料，一筷子下去，甜中带咸，口感颇为爽滑。 “顾伯公，感觉如何？” “别有一番滋味！” “哈哈，顾伯公喜欢便好，坝子县有句俗言，三蒸九扣十大碗，不是蒸笼不请客，说的便是这粉蒸肉。” “承蒙水帝费心了。” “客气客气，该是我感谢顾伯公费心照顾我那不成器的侄儿才对。” “侄儿？” 第51章 龙女欧阳宓 “大方塘池龙王。” “原来是他呀？” 顾云礼佯装一脸惊讶之色，心想，池龙王要是你侄子，至于在乡下混成水塘龙王？ 两人在心照不宣中，用了早餐。 而后，在天江水帝盛情邀请下，顾云礼随之往天江水帝宫行去。 在天江水帝水意神通带动下，远隔千里的水帝宫弹指即到。 入了江水，天江水帝平平无奇的外表迅速发生剧烈变化，长袍披上重彩，蟒带缠腰之际，一对龙角峥嵘而出。 待行至水底宫门前，无数虾兵蟹将列队而出，欢迎顾云礼的造访。 可谓规格拉满！ “爹爹，您回来啦！” 穿廊过巷间，忽有一位少女，顺着水流，飘然而至。 仔细一瞧，便见其年方及笄，雏发未燥，若荷粉露垂，鹅黄色罗裙在水波抚弄下，飘飘若谪仙，一双赤足晶莹剔透，脚踝处隐见鳞光闪耀。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她额头微微冒出的一对泛着冰晶的龙角。 “顾伯公，这是小女欧阳宓。” “欧阳宓，还不见过顾伯公。” 少女闻言这才注意到境界低微的顾云礼，乖巧作福道：“龙女欧阳宓，见过顾伯公。” 话音刚落，便向天江水帝道：“爹爹既然在招待客人，欧阳宓就不打扰了。” “站住！” 转身欲逃的欧阳宓，立即被天江水帝喝止住。 “三百岁的人了，天天就知道玩，成何体统？看看顾伯公，起于微澜，闻达九霄，过来跟着好好学学。” “爹——” “别叫我爹，今儿贵客登门，你就是这般态度？今儿哪也别去。” 顾云礼站在旁边，一脸尴尬。 ——心想，你训斥子女，带上我干嘛？ 龙女欧阳宓被训得低着头，不吱声，只顾绞弄着葱白手指。 “让顾伯公笑话了。” “没有没有。” 顾云礼摆手，有心宽慰几句，想想还是作罢，毕竟言多必失。 随后，两人继续往客殿行去。 欧阳宓似乎很怕父亲，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只是没多久，顾云礼眼中便闪过一道古怪之色。 却见跟在后面的欧阳宓，嘴唇微动，在悄无声息的唇语中，念咒登陆了互联网。 下一刻，她便给一个叫“天香小公主”的id发去信息。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又被我爹抓住了！” “又咋了？” “我爹传讯叫我过来一下，谁知道，他正在招待客人，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现在哪也走不了，气死我了！唉，你寻了理由过来一趟，让管家传个讯，救救我。” “我不敢，我胆小。” “叛徒！” “我才不是叛徒。”天香小公主转移了话题：“哎，对了，那客人是谁啊？估计是贵客吧，所以水帝才会让你作陪。” “什么呀！不过是炼阳五境的土地公而已，也不知道我爹请他干嘛？说不得是个马屁精，献了宝物，想转为水神。” 欧阳宓腹诽道，显然见多了各色贿赂。 “或许吧！” “好无聊啊，叛徒快来救我啊！” “我的姑奶奶，你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实在无聊，那就上社区瞧瞧，或者去看看网课？” “昨晚看了一宿，累了。” “那我陪你聊聊天？” “嘻嘻，还是小公主最好了。” “嗯，对了，费盛做的那个网课，你看了吗？” “观察水势鱼群那个？” “对，点击量已经破万了，昨天就上传了付费视频，据说，赚了十一柱香火呢！” “这么快？” “是呀！谁能想到，这么无趣的东西也有人看诶！宓宓，我们也做个网课吧？” “我倒是想，可是教啥呀？” “我也不知道诶，好像都要被人教完了。” “……” 顾云礼窥探着龙女的对话，心中愈发古怪。 谁能想到，瞧着乖乖巧巧的龙女，背后竟然也有如此“暴躁”一面？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此时，在天江水帝的引导下，两人步入客殿。 主宾落座之后，两人随即寒暄起来。 话题不知不觉扯到两人掮客——池龙王身上。 天江水帝道： “说起我那不成器的侄儿，还要多谢顾伯公的照顾！此物乃千年玄武甲所炼，小可化为甲胄，万邪不侵；大可变为渡船，日行千里。今日赠予顾伯公，以表拳拳之心，还望顾伯公，莫要推辞。” 话音未落，天江水帝取出一枚小巧玲珑的龟甲，送到顾云礼面前。 正在网上聊得火热的欧阳宓，余光透过聊天界面看到玄武甲，顿时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之色。 “欧阳水帝客气了，池龙王乃顾某兄弟，照顾一二，理所当然，何须客气？” “哎，顾伯公与我侄儿私交归私交，我这做前辈的，岂能毫无表示？不然旁人还道我天江水帝不懂规矩。” 欧阳宓看着有些陌生的父亲，又看了看修为低微至极，自己随手就能捏死的土地公，眼神愈发古怪？ 难不成这是仙庭哪位大佬的私生子？ 这是下凡镀金来了？ 在欧阳宓浮想联翩中，顾云礼终究没推辞过去，收下了玄武甲。 至此话题也从池龙王身上转了出去。 两人又是一阵闲聊，天江水帝突然叹了一口气。 顾云礼见状，连忙发问，何故叹气？ 天江水帝道：“不怕顾伯公笑话，我侄儿走了正道，我这做舅舅的自然是心生欢喜，可一想到自己的闺女却整日没脸没皮，便是忍不住悲从心来啊！” 正在讨论“开什么网课”的欧阳宓，闻言一脸懵逼。 “爹——女儿怎么没脸没皮了？” “你看看，大呼小叫，哪有女孩子样子，以后我看你怎么嫁人？” “爹——” 眼看父女俩要闹起来，顾云礼连忙道： “欧阳水帝言重了，欧阳姑娘古灵精怪，修为高深，乃天之骄女，莫说人间水域，便是九霄仙庭能与之婚配者，都寥寥无几。” “哼！” 欧阳宓闻言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顾伯公你可别夸她了，不瞒顾伯公，我呀，最担心的便是小女，所以想给小女找个事情做做。你看，我这天江横跨两府四州，能否揽下这两府之地天气预报板块？” 在一番自贬子女中，天江水帝终于露出了真实目的。 欧阳宓闻言却愣住了。 天气预报版块？ 这不是祈神术互联网上的版块吗？ 这跟眼前这位土地公有什么关系？ 第52章 恶龙咆哮~嗷呜~ 天江水帝的讨差，完全在顾云礼的意料之中。 唯一令他没想到的是，天江水帝不仅借口池龙王给足了面子，更是厚礼相酬赠予千年玄武甲。 事实上，天江水帝只要开口，他根本不会拒绝，甚至欢迎至极。 要知道，天气预报项目看似不显山不显水； 实际上，在所有版块中，它恰恰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它所服务的是最庞大的凡人用户群体。 这是在培养用户习惯，提高用户黏性！ 偏偏这个项目很难一键搞定，需要调动大量人力物力。 而人力资源的调动，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地方利益纷争，极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顾云礼没有那么多精力处理，手下也无人堪当大任。 因此将业务外包出去，无疑是最省心省力结果。 这也是他欣然赴约的根本原因。 “既然帝君开口，顾某自然没有敝帚自珍的道理。只是……” 顾云礼心中巴不得外包业务，落在嘴边却露出为难之色。 “只是什么？” 天江帝君连忙发问。 “只是有句丑话，我得说在前面，天气预报乃互联网核心版块，不知多少百姓上网就是为了看一眼明日天气，顺便看看网课，逛逛社区。” “因此天气预报宁缺毋滥，若是预报出了岔子，一次两次还好说，三次四次，顾某能理解，几位股东恐怕也会大发雷霆，到时候，轻则罚薪，重则除名。” 顾云礼一脸严肃道。 天江帝君闻言松了一口气：“难怪互联网能有如今横扫州府之势，顾伯公做事果然严谨！还请顾伯公放心，此事本帝定会仔细照看，绝然不会惹出岔子。” 顾云礼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顾某也就放心交给帝君了。” 天江帝君闻言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此时，坐在一旁的欧阳宓，那是越听越震惊，仿佛第一次见面，上上下下打量着顾云礼。 “爹，你们都在谈什么？什么天气预报？”欧阳宓故作糊涂道。 “还听不明白吗？今儿顾伯公赏光，赐你一份差事，你可要尽心尽力，万万不可辜负顾伯公的信赖。”天江水帝训斥道。 “知道了，爹！” 欧阳宓乖巧应道，想了想，又忍不住确认道：“爹，互联网之主不是云礼道人吗？” “云礼道人即是顾伯公！” “啊？” 欧阳宓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怎么也没想到，传遍天江两岸的互联网，竟然出自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土地公之手？ 随后天江水帝和顾云礼的讨论，欧阳宓已然置若罔闻。 却是激动得忙着和朋友分享。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小宓宓？” “你一定想不到我爹招待的客人是谁？难怪我爹今天跟吃错药似的，咋看我咋不顺眼？” “谁呀？” 欧阳宓神随念动，瞬间打出“互联网之主云礼道人”几个字，然而在点击发送按钮时，她又瞬间犹豫了。 等等！ 这炫耀起来多没意思？ 若是能带到她们面前…… 欧阳宓已经不敢想象自己到时候将赚到多少羡慕嫉妒的目光！ “不告诉你！” “好宓宓，我们是最好朋友对不对？” “那得看你的表现。” “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打你哦，我是那样的人吗？” 正在和天江水帝协商具体事宜的顾云礼，忍不住瞧了几眼欧阳宓的聊天记录，心头莞尔。 回到正题。有雍县天气预报经验的顾云礼，很快同天江水帝敲定了具体合作方案。 只需天江水帝递交观测人员id，顾云礼这边随时可以开通工作后台。 唯一和雍县不同的是，关于香火支付，顾云礼不再亲自拨付，而是直接发给天江水帝，再由天江水帝支付下去。 说实话，这套流程有点繁琐。 顾云礼打算回头再精简一下，下放部分人事任命权，方便天江水帝自由更换观测人员。 省得屁大点事情都找他处理。 到时候，也方便全国推广。 待一切敲定完毕，顾云礼随即起身告辞： “今日承蒙帝君招待，顾某感激不尽，他日有缘再会，告辞！” 天江水帝起身挽留： “顾伯公何必急着回去？天江虽小，亦有几处风景绝妙之处，不如在此游览几日，让本帝尽些地主之谊。待本帝拟定名单，正好还要讨教一番。” 正在网上聊得不亦乐乎的欧阳宓，见状也是“噌”得站了起来，温言软语道： “顾伯公千里迢迢而来，如此匆忙离去，若让外人知晓，还道爹爹不懂礼数。说起来，妾身方才虽然旁听不少，但亦有几分不甚了解的地方，还望顾伯公能够答疑解惑。” 欧阳宓的挽留，令天江水帝一怔，俄而嘴角泛起一丝“姨母笑”。 “不瞒帝君、欧阳姑娘，互联网最近正在筹拍网络银行一事，顾某实在忙得脱不开身。关于天气预报，二位若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发消息给我即可。”顾云礼委婉拒绝。 “半天时间也抽不出来？”欧阳宓一脸幽怨之色。 那神态看得天江水帝笑容微敛，心头竟泛起一丝酸酸的味道。 “这个……” 顾云礼见状，略一踟蹰，还是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多有打扰了。” “哪里哪里，顾伯公愿意留下，这是妾身福分。” 欧阳宓说着，又转身对天江水帝道：“爹爹你先忙吧，顾伯公就交给我来招待。” 天江水帝颔首：“好好好，莫要乱使小性子。” “知道啦，爹爹！” 欧阳宓在撒娇中，已然迫不及待的对顾云礼道：“顾伯公，请随我来！” 顾云礼颔首，亦步亦趋而去。 待出了大殿，欧阳宓直接成了闷葫芦，自顾自的闷头往前走。 已然将殿中知书达理模样抛掷脑后。 若是不知情，还道是两面三刀之人。 然而顾云礼却知道，此时这位龙女正在互联网呼朋引伴！ “快来快来，给你看个宝贝！” “速来！” “我有个宝贝，想不想看？” “……” 欧阳宓一口气，发了七八条信息。 然而这不招呼还好，这一招呼，差点把顾云礼看笑了。 “不去！” “骗人，我可不想被你爹凶！” “我不去，娘亲看得紧。” 欧阳宓见状气得直跺脚，直接在网上恶龙咆哮起来！ “安安你个叛徒，大家怎么全知道了？是不是你说的？” “人家也是想救你出来嘛！” “真的？” “真的！” “算了，今日本姑娘心情好，暂且饶你小命！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你逃出来了？” “那是！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谁！” “好耶，那老地方见？” “等我！把其他人也叫上。” 回完最后一条信息的欧阳宓，终于想起跟在后面的顾云礼，想起之前跺脚动作，身体顿时一僵，俄而强压心中尴尬，飘然转身，莹莹福礼道： “天江有处奇景，美不胜收，顾伯公既然来了一趟，不去瞧瞧着实可惜，不如一起去欣赏一番？”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顾云礼颔首，心中暗暗摇头，这是准备去找朋友炫耀一番？ 第53章 网课空白领域 考虑到顾云礼修为低微，在水中行动颇为不便，欧阳宓随手唤来一支水辇仪仗队。 队伍规格不大，却五脏俱全。 前有虾兵蟹将开道，后有龟子鳖孙衔尾，水辇两侧跟着鼋将军、蚌元帅。 仔细一扫，实力俱在炼气三境以上，六品仙官家底可见一斑。 男女有别之下，顾云礼和欧阳宓分坐两辆水辇。 倒是让顾云礼松了一口气，正好趁机炼化起千年玄武甲。 他取出玄武甲，法力浸润而去，铭刻于法器之中的烙印，随之映入识海。 “这是……灵器？” 只消一眼，顾云礼便是心头剧震。 此物灵性暗藏，已然不能称之为法器。 说是灵器毫不为过。 仔细感悟而去，其灵如雀，警惕四方；甲壳如山，坚不可摧；内部篆有冗繁符箓，赋予此物变化之能。 随着法力逐渐淹没所有符箓，待将其彻底掌握之后，玄武甲随之一闪，隐入顾云礼体内。 化为一件贴身甲胄！ “好东西啊！” 顾云礼睁开双眸，心中颇为感慨，以他如今财力，在鬼市上，也没见过这般宝物。 看来天江水帝确实是下了血本。 更是投他所好。 如今有了这玄武甲，他安全指数再上一个等级。 在熟悉玄武甲中，水辇逐渐停了下来。 “顾伯公，翡翠湖岛到了。” 顾云礼睁开双眼，踏出水辇，便见水辇不知不觉竟然来了江心一座大裂谷之中。 裂谷两侧壁立千仞，水体不见浑浊之色，反而呈现出晶莹剔透之感。 裂谷深处，笼罩着一枚巨大水泡。 水泡内，鸟语花香，恍如皇家园林。 “顾伯公，请！” 欧阳宓迎了过来，瞧着依旧端庄贤惠，只是眉眼间掩不去的跃跃欲试。 “请！” 顾云礼应了一声，跟着欧阳宓踏入泡沫。 霎时，游荡于水体之中的阻尼感，顷刻消失，周身为之一轻。 “宓宓，你来了！” “哇，竟然真的逃出来了。” 一群叽叽喳喳燕语莺声扑面而来。 顾云礼循声望去，便见七八名少女，迎面而来，香风扑鼻间，环肥燕瘦，令人目不暇接。 “安安，你个小叛徒！” 欧阳宓见状，却咬牙切齿，伸手便要去掐一名少女的脸蛋。 那少女嬉笑躲开，引得欧阳宓娇嗔追打。 看得顾云礼赏心悦目！ 好一会儿，少女们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欧阳宓恍然想起顾云礼，连忙招手道： “顾伯公，这边来！” 一声招呼，引来无数好奇目光。 待顾云礼穿花而过，走到花园深处，才发现花园中还坐着几名年轻男子。 “宓宓，带了贵客，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名为安安的少女，一脸好奇的看向顾云礼。 虽然顾云礼修为很低，但能被欧阳宓带来，定然有其特殊之处。 “这位是顾伯公，爹爹的贵客，爹爹让我招待一下，各位可要代我好生款待哦！” 欧阳宓笑吟吟道。 “原来是顾伯公，失敬失敬！” 少女们闻言盈盈福礼，眼中好奇迅速退去。 心中估摸着，应该是哪位仙家的后人。 瞧这炼阳五境模样，说不得是遭了横祸，身死道消，化鬼重修。 这身份若是搁在其他地方，或许值得重点关照一二。 偏偏在场之人皆非富即贵，对于顾云礼自然也就不甚在意。 欧阳宓见无人认出，心中暗笑。 果然不是只有她不知情嘛！ “哎，小宓宓，你不是说有好宝贝吗？在哪了？” 一位少女转移了话题，也将众人目光拉在欧阳宓身上。 欧阳宓挺起胸脯，一脸傲娇道： “本姑娘难道不是宝贝吗？” “啊？” “好呀你，竟然耍我们！” “我就知道这其中有诈！” 少女们叽叽喳喳闲聊起来，不时传来咯咯笑声。 话题也如少女心性般飘忽不定。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十句话中倒是有五句扯到了互联网。 什么：“今天我看到一个帖子，可有趣了。”、“好想养只兔子，我看到有人教养兔子诶！”云云。 没人知道，互联网的出现，对于这群无事可做的仙二代，是何等解闷神器！ 没事上去随便看看，一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看到。 可谓胜过无数八卦！ 聊着聊着，不免提起费盛最近开通的网课。 “哎，费盛，今天你那网课赚了多少？” “不多，仅二十一柱香火，比昨天略有增长。” 名叫费盛的男子，也是一位龙子，生得相貌堂堂，温润如玉。 瞧着寡言少语模样。 然而提起网课时，眼睛却陡然一亮，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二十一柱香火对于在座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值得一提。 但就是这点香火，却没人亲手赚过。 在这个圈子堪称质的跨越。 最重要的是，这仅仅才开始，未来无限可期！ 希望才是最昂贵的，不是吗？ “哇，是同一个视频吗？” “没错！” “好厉害诶，这岂不是说，只要有人看，便一直有香火？” “是的，所以我打算，多拍几个视频，将江河湖泊上的各种暗流、鱼群征兆、观水看纹，逐一说明，造福百姓！” 费盛显得自信满满。 “哇！一个视频每天都有二十柱香火，若是拍十个，岂不是能有两百柱？江边龙王庙，香火也没这么旺盛吧？” 龙女们不傻，稍稍一算，顿时比费盛还要激动。 费盛笑而不语，傲骨暗藏。 当别人还在教识文断字、修行功法、三缝九佬十八匠时，唯有他另辟蹊径，独占鳌头。 这让他如何不自傲？ “我们也做网课吧？”有龙女激动提议道。 “说的简单，做什么呀？” “不瞒大家，我其实悄悄拍过一些识文断字的视频，可惜，这类视频太多了，我的连视频激励门槛都没到。” “好难啊！网课好像都被人拍尽了。” 在议论中，少女们不免垂头丧气起来。 更有甚者登陆互联网，随意翻看着网课，试图寻找灵感。 “顾伯公，你说我们拍什么网课好呀？” 欧阳宓看向顾云礼，一脸希冀之色。 众人闻言也不在意，依旧旁若无人的低声议论。 “其实你们能拍的内容还有不少，很多领域依旧一片空白，现在入局，不敢言大红大火，独占鳌头，应该没问题！” 顾云礼闻言笑道。 心想，若能培养一条鲶鱼进去，刺激一下市场，不失为良策！ “好大的口气，那你说说，还有什么领域是一片空白？” 欧阳宓故作激将之言。 众少女完全置若罔闻，不以为意，甚至鲜少有人看来，依旧自顾自的咬耳朵，窃窃私语。 她们想破脑瓜子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点子，自然不觉得这位顾伯公能有什么好想法？ 估摸着是故作惊世骇俗之言，吸引大家注意吧！ 很多男生都这样，她们都已经习惯了。 第54章 地官召见 面对欧阳宓的询问，顾云礼漫不经心道： “大家其实一直都想错了方向。” “网课不一定要多么有用，在现实生活中，私塾书院需要奉送束脩，网课可不需要，因此生活中方方面面，其实都可以拿来传授，也必然会有人感兴趣。” “比如说，我看诸位姑娘，衣着华丽，品味独特，可曾想过，穿衣打扮也是一门学问？” 本来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少女们，闻言眼睛陡然一亮。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平日我们还相互讨论呢，若是做成网课，定然可以吸引无数姑娘观看。” 顾云礼心想，吸引老色批的可能性更大。 “还有吗？” 欧阳宓眼睛放光，忍不住又追问道。 “有啊，生活中，处处皆学问。你们看这里鲜花盛开，美不胜收，这是天生如此吗？显然不是，因此园艺修建、室内插花，也是一门学问。” “百姓生活离不可衣食住行，衣有了，那食物是不是可以做点文章？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教人做菜，也是一门学问。” “人间美食虽多，但每一次菜谱的拓宽，都是天灾人祸的逼迫。既然如此，我等神仙之流，为何不学那神农尝百草，主动为人间百姓拓宽食谱呢？” “因此如何更节省的做饭做菜？又如何用身边随处可见的食材做饭，也是一门学问。” “由此推之，如何辨别野菜、药材、毒物，又是一门学问。” “衣食有了，住行同样大有内容可挖。” “如果觉得这些不适合女孩子，那就教人游泳，跳舞，饲养宠物，美妆美容，甚至如何坐月子，养育婴儿。” “对了，江畔多珍珠，如何采珠，鉴别珍珠，乃至其他名贵宝石，同样也可以作为学问。” “总之，万物皆学问，你们觉得常识性的东西，对于人间百姓来说，可能是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珍奇，做成网课，让大家开开眼，不也挺好？” 顾云礼想到什么说什么。 在侃侃而谈中，原先还不以为然的少女们，神情逐渐严肃，看向顾云礼的眼神仿佛在发光。 她们想破脑瓜子都挖掘不到一个新鲜点子，怎么落到他嘴中竟会如此简单？ 不过，寥寥几句话已然透露出十几个授课方向。 “好厉害！经你这么一说，网课领域好像还真的一片空白。” “哎，可以重新说一下吗？刚刚说太快了，我都没记下来。” “顾伯公，我能用你的想法吗？” “顾伯公，你刚刚说穿衣打扮，也是一门学问，那我们该怎么做？难不成要试穿各种衣服？” “哎呀，听起来，简直羞死人了。” 少女们霎时激动起来，七嘴八舌的追问，乃至讨论起顾云礼提到的授课方向。 看着众星捧月的顾云礼，欧阳宓已然插不上话来。 本来最多将顾云礼当做炫耀之物的她，突然意识到，父亲为何如此礼遇此人？！ 细微之处见真章。 如果说互联网的创造，还能归结于天道眷顾，觉醒了旁人没有的本命神通； 而眼下网课方向，已然与本命神通无关。 这就是一种真才实学。 难怪他总能在互联网上，更新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好东西。 她简直怀疑，他的本命神通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互联网，而是某种寻常神通，只是在他的奇思妙想下，才化腐朽为神奇！ “哎，小宓宓，顾伯公究竟是谁呀？” 在众女注意力全在顾云礼身上时，安安凑了过来，鬼鬼祟祟问道。 “你问这个干嘛？” 欧阳宓陡然警惕起来。 之前巴不得炫耀的她，此时竟莫名其妙的不想告诉好姊妹了。 “感觉他挺不一般的，见识广博，说话风趣，不会是哪位仙家，兵解重修吧？” 安安目光如炬，试探不易。 “应该是吧，这般修为能有这般见识，想来是兵解重修了。” 欧阳宓顺着闺蜜话道。 心想，这顾伯公不会真的是兵解重修吧？ 正琢磨着，人群中的顾云礼，倏然拱手道： “诸位不好意思，有人找我，失陪一下。” 众少女左顾右盼：“没人啊？” 顾云礼指了指天空：“网上。” 说完，便避开人群，走向一边，目光空茫，显然注意力全在网上。 没多久，顾云礼转身，走到欧阳宓面前，拱手道：“欧阳姑娘，顾某有事先行离开，还请姑娘替顾某转告帝君一声，告辞！” “等等！” 名叫安安的少女，跑了过来，连忙道：“交换一下通讯录吧！我还有好多问题，还没来得及请教呢！” 顾云礼道：“八个八。” 声落，随即飘然而去。 待冲出气泡之后，随即催发玄武甲，化为飞梭，消失于茫茫天江之中，留下一脸茫然的众人。 “怎么突然走了？我还有好多问题没问呢！” “顾伯公刚刚说他编号是多少来着？” “好像是……八个八。” 众人正讨论着，龙女安安倏然“啊”得一声，失声惊呼，俄而立马反应过来，捂住嘴巴。 “怎么了？” 众人下意识看去。 安安一脸不确定道：“这好像是……云礼道人的通讯编号？” …… …… 天江水帝所言不虚，玄武甲幻化为船时，果然日行万里。 不过，顷刻之间便顺着天江，驶入拒马河。 顾云礼却来不及感慨玄武甲之玄妙，抵达马村渡口之后，便是遁入阴间，往云州城隍宫行去。 然而快行至云州城隍宫时，他又下意识放缓脚步，眉头暗皱，冥思苦想起来。 ——他之所以如此火急火燎而来，却是州君突然发来消息，仙庭三官之一的赦罪地官——清虚大帝，降下法旨，召他入宫觐见。 在仙庭，清虚大帝位列二品，乃是一等一的实权大佬。 主管三界十方九地，握五岳八极四维。 天下城隍俱归清虚大帝执掌！ 顾云礼想过，面见清虚大帝的可能，但他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 “呼——” 许久，顾云礼轻轻吐了一口气，加快脚步，没入云州城隍宫。 “卑职来迟，还请州君恕罪。” “无妨无妨。” 州君摆了摆手，一脸紧张的吩咐道： “一会儿上了仙庭之后，莫要东张西望，跟着接引仙官便是，待见了清虚大帝，可要小心说话，莫要口无遮拦。” 说到这，州君突然露出几分谄媚微笑：“顾伯公，见了清虚大帝之后，可别忘了为本官美言几句。” 顾云礼拱手：“卑职明白。” 州君还想吩咐几句，突然想着自己也没见过清虚大帝，顿时黯然长叹，不再多言。 随后，州君领着顾云礼，见了接引仙官，在验明正身之后，接引仙官招来一朵云彩，托起众人，飞升而去。 第55章 自成一脉 乘兴而去，兴尽而归的欧阳宓，回到天江水帝宫之后，便小心翼翼来到父亲书房之外，捏着腔调问道：“爹爹，在吗？” “不在。” 欧阳宓闻言顿时高兴了，连忙推开房门，便见父亲正坐在书桌之后，手握一枚玉笏，皱眉审阅。 “爹，忙了一天累了吧！” 欧阳宓笑嘻嘻的跑到父亲身后，手脚麻利的捏肩捶背，看起来乖巧极了。 “啪！” 不想，天江水帝将玉笏往桌上一扔，怒斥道：“我让你招待好顾伯公，你就是这么招待的？” 欧阳宓立马在旁边站好，一脸委屈巴巴道：“顾伯公玩得也挺开心的呀！” 天江水帝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人家是给我面子，哄你开心，你倒好……你呀你，简直要气死我了！” 欧阳宓嘟着嘴：“爹，我承认顾伯公很厉害，可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九品仙官，纵然前途无量，也没必要这般……奉承吧？” 天江水帝看着女儿一脸认真模样，心中怒火，反而散去了几分。 “我把你终究是保护得太好了。你说的没错，顾伯公不过九品仙官，纵然前途无量，恐怕也难登六品。” “为什么？” 这下反而轮到欧阳宓惊讶起来。 “我问你，九江水帝多久不曾换人了？” “好像……没换过人吧？” “我告诉你，已经有七百年不曾换人了。九江水帝如此，州府城隍亦如此，知道我为何舍下老脸，为你讨要天气预报之职吗？” “爹的意思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仙庭已经没有官位了？” 面对欧阳宓试探回答，天江水帝露出欣慰笑容。 “是啊，你去仙庭瞧瞧，多少仙官升至仙庭之后，候补仙职，苦等至死。眼下仙庭，连都厕、弼马温都成了香饽饽。” “你再看天下，多少妖魔鬼怪占山为王，你真当仙庭眼瞎，瞧不见？” 欧阳宓似懂非懂：“爹，我有些糊涂了。” “糊涂点也好！你只需要记得，这互联网不成则已，若成少不得自成一脉，容纳千万仙官。” “而你现在已然占据一席之地。” 欧阳宓一脸若有所思，许久，好奇问道：“对了，爹爹，顾伯公不会是哪位仙家兵解重修吧？” 天江水帝眉梢挑起：“为何这么说？” 欧阳宓道：“今日，我见他谈吐颇为不俗，不像是普通土地公。” 天江水帝颔首，意味深长道：“我算过他的跟脚，不在三界，跳出五行，疑似指向……九重天！说不得，便是哪位仙君落下的棋子。” …… …… 如果说阴间乃是隔绝凡人的天然门槛；那么九重天便是隔绝修行者的高墙。 顾云礼无数次仰望星空，始终不知这九重仙庭究竟以何种形态俯瞰人间？ 现在他隐隐明白了几分。 脚踩祥云的他，身影不停拔高，山川地脉越来越小，直至没入云层，杳然不可见。 再往上飞行许久，忽然有万道金光，投射而下。 抬头望去，便见一座仿佛由琉璃所铸的庞大牌楼，跃然于云层之上，千条紫气萦绕其上。 牌楼下，有仙兵仙将镇守。 “来者何人？” “接引仙官贺济，遵清虚大帝法旨，接引九品仙官顾云礼入宫觐见。” 接引仙官朗声道，说着，递上身份文牒。 仙兵仙将堪核无误之后，随即换了个笑容，道：“果然是贺道友，职责在身，见谅见谅。” 接引仙官摆了摆手，连称“无妨”。 俄而领着顾云礼迈入南天门。 刹那间，天地轮转，世界换颜。 顾云礼浑身一震，看着眼前突兀冒出的无数浮岛宫殿，纵然见识过阴阳转换的他，依旧惊得心荡神摇。 “莫要东张西望，仙庭贵人不喜窥探，多有仙家法阵守护，瞧多了，小心被吸了魂魄，沦为行尸走肉。” 接引仙官招呼一声，唬得顾云礼一跳，连忙收回心神。 仙庭极大，更是望山跑死马。 一路上几乎鲜见仙人出没，直到一次头顶传来法力波动之时，顾云礼仰头望去，这才隐隐发现，他们走的好像是“下水道”。 仙庭已然等级森严至斯？ 顾云礼在狐疑中，又行了许久，这才在一座庞大宫殿群中落下脚步。 直到这时，他才感受到仙家气派。 一眼扫去，神霄绛阙，飞阁流丹，云层掩映下，一檐一角，莫不精雕细琢。 望天吼、獬豸雕、狻猊尊……不一而足。 连廊凉亭间，也终于能看到仙人活动迹象。 可惜，他不好细看，只能跟着接引使者，闷着头往前走。 最终在一片云层之前停下脚步。 “顾伯公，本官便送你到这了。” 接引仙官站住脚步，客客气气道。 “有劳了。” 顾云礼拱手，往前望去，便见天地笼罩在一片云层之中，在云霭流动中，隐见一条天阶，直通白云深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踏上天阶，往前行去。 天阶漫长，行于其间，叫人好生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掉下天梯。 顾云礼本来还有些提心吊胆。 一边小心翼翼行走，一边满脑子设想各种见面场景，然而久不见尽头之后，他在极致忐忑中，倏然洒然一笑，一颗心不知不觉平静下来。 余生遥遥，天命昭昭。 既然如此，又何必忐忑不安？ 干就完了！ 思罢，他瞥了一眼，早已深藏于灵魂之中的自毁程序，脚步轻快而去。 不想，下一秒天阶悄然已至尽头。 一座古朴石亭立于尽头。 亭中，一位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随意坐在石凳上，细观亭中石桌。 “天庵土地顾云礼，拜见清虚大帝！” 顾云礼走近，拱手致礼，躬身时，忍不住瞥了一眼那石桌。 便见石桌上，山河地貌清晰可见。 “免礼，坐！” 清虚大帝终于抬头看了过来。 “多谢帝君赐座！” 顾云礼不卑不亢起身，走到清虚大帝对面，微拢官袍坐了下来。 清虚大帝看着眼前风轻云淡的顾云礼，看着他身上虚无缥缈的命数，眼神仿佛穿越时空，看向九重天更深处。 “你就是互联网之主顾云礼？” “正是！” “既能创造如此奇术，身死为鬼时不该籍籍无名，不知你诞于何方？父母又是谁啊？” 第56章 天下大同 顾云礼清楚记得，参加道学考试时，所填写的籍贯： ——顾云礼，顺天府云州雍县，民籍。 顺利参加道学考试之后，他还暗呼侥幸，事后才知，不是仙庭纲纪废弛，而是仙庭自有手段审查。 典籍司官差只需掐指一算，便知此人是否出身本地，是否违法违纪？ 这般审查手段，既是神通耀世的必然结果，也是户籍管理混乱的无奈之举。 本以为已经蒙混过关的顾云礼，没想到，此时突然又被清虚大帝问起，心中一惊之余，猛然意识到，清虚大帝怕是以大神通溯本求源，查了他的前世今生。 既然已经查了，还如此发问，只怕……并未查出个子丑寅卯。 “启禀帝君，卑职也不知自身来历。” “哦？” “大概在五年前，卑职在老烛山下一座乱葬岗中凝聚形体，于懵懵懂懂中修行至今，虽有几分宿慧傍身，但记忆却与当今世道大相径庭。不知是沉睡了千万年，还是从域外漂泊而来。” 顾云礼不卑不亢道。 人死为鬼。 但并不是所有人死后都能做鬼。 只有极少数人，因缘和合之下，才有可能化为阴魂。 在这个过程中，若怨气太重，则会化为厉鬼； 若缺了魂魄，则会失去记忆。 甚至还有一些极端个例，会在聚形过程中，吸纳了他人灵魂，最终出现认知障碍。 因此顾云礼说他记忆混乱，完全情有可原。 然而话虽如此，顾云礼还是在不动声色间，调动本命神通数据化记忆，并将其转化为不可直接读取的密文，进行数据加密。 同时销毁解密秘钥。 至此，除非执掌数据道意，否则很难暴力破解加密数据。 “这般看来，也算是天地所诞！” 清虚大帝闻言微微颔首，古井无波的外表下，识海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正所谓： 念头一动性杨波，鬼面神头见许多。 不过刹那，仙人指路，超出阴阳，顾云礼简简单单一句话，已然令清虚大帝从卦象中，看到他想要的结果。 ——顾云礼所言非虚。 ——若是强行搜魂，将一无所得。 占卜结果，令清虚大帝若有所思。 “祈神术互联网可是来自本命神通？” “没错。卑职将其命名为网络神通，可连接多人，进行信息交换。” “你以互联网攫取天下香火，虽然剑走偏锋，但也无可指摘，只是为何开通网络银行？你可知，此计若出，天下百姓恐沦为牲畜，这与魔道有何区别？” 清虚大帝语气平静，只是言辞之凌厉，令人脊背发寒。 顾云礼闻言，在刹那间，意识到清虚大帝为何突然召见于他了。 积分的自由兑换，或将是直接诱因。 其实，关于网络银行的弊端，在互联网上多有讨论，讨论的最终结果都是人类极有可能沦为提供香火的牲畜。 只是在巨大的香火诱惑面前，没人愿意站出来反对罢了。 然而这份诱惑在仙庭面前已然可有可无。 怎么办？ 收回网络银行构想？ 顾云礼思绪如电中，平静道：“帝君，卑职以为，网络银行才是互联网的核心，将是造福天下的仁义之举。” 清虚大帝来了三分兴趣：“哦？说说看。” 顾云礼微微吸了一口气。 “卑职以为当今天下之所以矛盾重重，归根结底，乃是资源错配的结果。” “拥有强大生产力的修士，高高在上，不事生产。” “能力卑微的凡人，却要躬身于田地之间，面朝黄土背朝天，供养高高在上的修士，闲暇之余，还要供奉香火。” “这一幕，何其荒谬？” “卑职以为只有共产主义，才能拯救天下苍生！！！” 一番狂瞽之言，如星星之火，闪耀于九重云霄。 “共产主义？” 清虚大帝眯起眼睛，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疑惑。 “所谓共产主义，乃是在彻底解放生产力的前提下，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修士创造物质，平民提供香火。” “到那时，丰富的物质生活，将使得百姓不必再为生计发愁；探索世界、创造艺术、享受生活、参悟道法，将会成为主流，世界将会迎来新的大繁荣。” “以如今修真界力量，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只是无人尝试，也缺乏合适路径，更缺少分配手段。” “故而卑职以为，以互联网之利，穷搜天下香火，再以香火为准，分配物资，完全可行。” “这将使得不善于获取香火的修士，有了获取香火的渠道，也让百姓获利生存。” 顾云礼侃侃而谈。 当然，为了简洁易懂，他隐去不少内容，尤其是互联网将控制资源分配这一点，更是轻描淡写一笔略过。 清虚大帝听罢，久久无言。 这共产主义之言，听起来像极了诡辩，但细细咀嚼，又觉得大道暗藏其间。 令他心潮起伏中，忍不住微阖双眼，以神通推演而去。 许久，他睁开双眸：“长此以往下去，只怕人口越来越多，天下将不堪重负。” 顾云礼笑道：“卑职以为还有另一個可能，随着个体不再为生计发愁，自我实现将成为主流，到时候，只怕无人再传宗接代，反而选择修行之道，以求长生久视。” “当然，人口也有可能越来越多。当天下不堪重负时，还有阴间；若阴间若不够，那便建造大厦浮岛，取天之有余，补地之不足。再不济，星辰大海亦是归途。” 说到这，顾云礼咬牙僭越道： “帝君，这天下承平已久，已然死水一潭。纵无互联网出现，修士数量亦在增多，以史为鉴，早晚都是一场天地浩劫。既然如此，何不试一试共产主义，为众生，也为自己争一份可能？” 这一次，清虚帝君脸上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是啊，共产主义之道，或许将面临人口暴增压力。 可现在天下也绝非完美。 甚至可以说，相较于共产主义的不确定，如今天下已然是睹始知终！ 想到这，清虚帝君豁然起身，走到凉亭边，眺望云海。 实则遮掩内心的激荡不安。 这一刻，他无比肯定，这顾云礼乃是一枚棋子。 一枚搅动天下的棋子。 只是不知道，这执棋者究竟是谁？ 三清六御？ 五方五老？ 金母木公？ 清虚大帝将在他之上的仙官数了遍，发现谁都有可能。 哪怕是玉皇大帝！ 第57章 股权证券化 天道有盈虚，智者乘时作；取果半青黄，不如待自落。 …… 在思绪徜徉中，清虚大帝有了决断。 他转身笑道：“好一个共产主义，只是你可知，一旦走向这条道路，将会引来多少窥觊和杀心？” 顾云礼闻言，顺势起身拱手道：“卑职愿献九成香火于仙庭，余下一成，拆分为千万股权，供天下苍生买卖，以平天下窥觊。” 说着，手一翻，取出一枚玉笏，双手呈上。 清虚大帝凭空摄入掌中，神念扫过，心中恍然，忍不住戏谑道： “按照这划分，你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顾云礼不慌不忙道： “卑职即是互联网，互联网即是卑职，那么卑职一应修行所需，即是互联网的运营成本，又何必谋私？” 清虚大帝笑骂道：“你倒是尖牙利齿，能言善辩！” 顾云礼拱手见礼，仿佛应下清虚大帝的评价，又仿佛无声抗议。 将互联网证券化，乃是他的终极设想。 之前之所以不提，乃是因为县君也好，州君也罢，都不值得他开口。 他们也没资格决定拍板这件事。 贸然提及，凭添变数。 如今既见赦罪地官，仙庭一等一的实权大佬，自然是献言献策的好机会。 如今若能定下框架，也好为金融战略铺平道路。 “九成香火太多，城隍宫收取七成便好，余下三成便散为天下吧！”清虚大帝略微修改分配方案，正式点头，允了顾云礼的计划。 “卑职谨遵帝君法旨！” 顾云礼大喜，连忙拱手。 “尔既为互联网之主，这阴魂之躯多有不便，如今既然来了，本君便送你一具躯壳。” 清虚大帝说着，伸手抓向石桌。 霎时，石桌上位于东胜神洲的一条山脉腾空而起，化为龙形，在张牙舞爪中，褪去龙象，化为一具人形仙胎。 仔细一看，赫然与顾云礼一般无二。 顾云礼看着那地脉人身，瞳孔舒张，心中不喜反惊。 只怕这不是肉身，而是囚笼啊？ 思绪如电间，顾云礼还是拱手道：“卑职多谢帝君欣赐肉身！” 说完，身躯散而为气，没入地脉肉身。 当灵魂完全没入的刹那间，顾云礼只觉得仿佛进入自己的肉身，契合无比。 尤其是他主修功法，乃己土之道，与这肉身，可谓珠联璧合！ 然而肉身即便如此契合，顾云礼还是维持灵魂的数据化，不愿完全融入其中。 “此乃混灵结黄之道，包含己土之道，于你大有裨益，有地脉肉胎相助，可事半功倍，且拿去好生修炼！” “这是北都宫出入文牒，允你自由出入北都宫！” 在顾云礼感受肉身之际，清虚大帝又丢下两件东西，旋即踩着厚厚云层，飘然而去。 顾云礼见状，连忙拱手送行。 再抬首，清虚大帝已然渺无踪影。 一望无际的天地间，只余下观地亭孤零零悬于云海之间。 顾云礼看着桌上的玉笏、文牒，精神为之一晃。 混灵结黄之道？ 这分明是清虚大帝所修之道，仅次于后土娘娘的三千大道。 这就送给他了？ 顾云礼思绪万千中，咬牙收起玉笏文牒。 与此同时，亭中石桌也暴露而出，低头看去，石桌所呈现而出的纹路，赫然是四大部洲。 初见如地图，然而若是细观，便会发现，隐隐有地脉流动之象。 联想到清虚大帝为了凝聚他肉身，抽取的地脉之龙，顾云礼顿时怦然心动。 这石桌简直就是宝贝啊！ 如此照观天下地脉，不知能不能作为地图导航之用？ 顾云礼观察许久，最终恋恋不舍而去。 来时，石阶遥无尽头； 归去，三两步便至边缘。 便见接引仙官贺济，正守在石阶尽头，望眼欲穿。 “顾伯公，您可是让我久等啊！” 看见顾云礼，贺济一改来时冷冰冰姿态，满脸笑容，拱手作揖。 “失礼失礼，帝君走得匆忙，顾某第一次过来，云里雾里不知如何是好，故而在亭中徘徊了一段时间。”顾云礼连忙道。 “原来如此。”贺济闻言暗暗咋舌。 两人略微寒暄一番，贺济便主动领着顾云礼离去。 这一次，一如来时走的是仙庭下半层，一路上，鲜少碰到人烟仙迹，倒也省去见到大佬致礼的麻烦。 待过了南天门，待回头望去，仙气飘飘的仙庭，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让顾云礼愈发好奇，这九重天究竟是以什么形态存在？ “顾伯公，接下来咱们要去哪里？” 接引仙官贺济客气问道。 “云州城隍宫。” “好说。” 贺济颔首，随即架着祥云，托着顾云礼缓缓落下人间。 “敢问仙官，这腾云驾雾之术，顾某可方便修行？” 顾云礼试探问道。 清虚大帝可是赐了他北都宫出入文牒。 换言之，凭此文牒，他可以自由出入仙庭，这是一种荣誉，更是一种特权。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他不会飞啊？ “以顾伯公炼阳之境，恐怕很难修行，除非借助法器之利。” 贺济笑呵呵道。 “原来还有境界要求？” “这是自然，南天门距离人间太远，纵然习得飞行之法，法力不足，也绝难飞至南天门。” “原来如此。” 两人在闲聊中，没多久，便落入人间，遁入阴间。 州君几乎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接引仙官的到来，立即迎了过去。 待看到接引仙官和顾云礼有说有笑模样，心中立即有了几分判断。 将顾云礼送到目的之后，接引仙官还要回去述职，不敢过多停留，略微寒暄一番，收了州君赠送的薄礼，便再次飞升而去。 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敢问顾伯公，不知帝君召见，所为何事呀？” 州君笑吟吟问道，说着，还以退为进道：“当然，若是涉及仙庭机密，就当本官不曾发问。” 顾云礼笑道：“州君多虑了，帝君相召，并无要事，只是询问一番互联网罢了！” 州君闻言紧张道：“是吗？那不知帝君对此有何看法？” 顾云礼道：“帝君大为赞赏，决定将互联网七成股权，收归城隍，余下三成，设为股票，发行天下。” 州君连忙道：“何为股票？” 顾云礼道：“州君可以理解为股权票据。换言之，余下三成，将拆分为三千万份，上市互联网，任由天下苍生自由买卖。” 州君脸色大变，几乎失声尖叫：“那我等股权呢？” 第58章 前倨后恭 看着近乎失态的州君，顾云礼真不知道他这是大权在握，喜怒随心？ 还是窃居高位，名不副实？ “承蒙清虚大帝开恩，降下敕谕，命卑职以市价回购股权。” 顾云礼沉声道。 这可不是他假传法旨，而是他递交给清虚大帝的玉笏中，详细记载了股权证券化流程。 包括股权回购。 这与其说是给予诸位股东的补偿，不如说为了平天下悠悠之口。 ——清虚大帝的颜面，终究还是要顾及一二。 眼下清虚大帝既然已经点头，那么他提交的方案，自然也就是清虚大帝的法旨！ 州君闻言呼吸急促，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头不满，问道：“敢问顾伯公，这股权市价是多少？” 顾云礼道：“一万柱香火，一成股权。” 州君闻言面色骤寒，一股骇人至极的威压，从身上席卷而出，恍如江河倒卷，徜徉恣肆。 骇得远处阴差噗通跪地！ 更是惊得偌大城隍宫中不知多少阴差眺望而来！ “吼！” 也就在这一刻，一声高亢龙吟自顾云礼体内传来，俄而大殿震颤，地脉翻滚，一道庞大的地脉龙相，自顾云礼身后摇山振岳而出，气吞星河万里。 “地脉龙相？！” 满腔怒火的州君，睹之如坠深渊，遍体生寒。 此乃地脉之精，化形龙相，乃天生山神。 观其威能只怕远超炼炁化神之境！ 区区一个九品土地公，怎么突然冒出了地脉龙相之身？ 在州君刿目怵心中，顾云礼也是惊诧莫名。 仔细感悟而去，这才发现，此乃肉身受外界刺激，本能激发血脉神通，待顾云礼驱使己土道意，安抚而去，惊人龙相随之渺渺散去。 “顾伯公，你、你何时有了地脉龙相之身？”州君迟疑问道。 “此乃清虚大帝所赐，卑职刚刚入手，驱使还不甚娴熟，倒是让州君见笑了。”顾云礼收起龙相，一脸歉意。 “无妨……” 州君干巴巴应道，心中恍然大悟之余，更是猛然意识到，眼前的土地公已然得入清虚大帝青眼，扶摇直上九重霄。 早已不是他能迁怒的对象！ 想到这，州君后背顿时一阵发凉，这才意识到自己犯蠢了，连忙拱手道： “本官心情激荡，法力不受控制，惊扰顾伯公，多有失礼，还请见谅！” “州君言重了。” 州君深深吸了一口气：“顾伯公方才说，互联网将有三成股权，拆分三千万份，任由天下自由买卖，不知是何自由买卖法？” 顾云礼递过去一枚玉笏道：“此乃互联网股权证券新规，州君若有需要，可提前做些准备，卑职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了。” 州君接过玉笏，回礼道：“清虚大帝之事要紧，顾伯公慢走！” 顾云礼回礼，转身离去。 州君深深吸了一口气，神念扫过玉笏，脸色顿时愈发难看。 …… …… 出了云州城隍宫，顾云礼一路不紧不慢的往天庵土地庙行去。 行至半途，他突然咧嘴大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越来越痛快！ 不知是在笑州君的前倨后恭； 还是在笑他终于闯过清虚大帝这一关。 长路漫漫，终有尽头。 待行至天庵土地庙，村外景色如故，村中却住了不少外乡人。 赵满仓曾汇报过，都是一些大大小小宗门势力派来的使节，乃是为网络银行营业执照而来。 其实，为了防止打扰村民，顾云礼早已将拍卖场所设在雍县鬼市之外。 且现在并非拍卖时间。 至于村中之人，自然是想走些旁门左道。 对此，顾云礼一概回绝。 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见的。 他不可能为了蝇头小利坏了自己的名声。 更何况，他也不差钱。 “顾伯公，您回来了！” 顾云礼刚刚踏入地宫大门，赵满仓便火急火燎而来，满脸奉承阿谀。 “嗯，本官离去这几日，天庵村可有要事？” “承伯公之福，天庵一切安好，倒是那些修行之人，在入住天庵村之后，主动治好了不少村民。对了，还有人欲收……赵存远为徒！” 赵满仓说着，目光不留痕迹的观察着顾云礼的神态。 “无事便好，本官要闭关一些时日，无要紧事，莫要打扰。” 顾云礼点了点头，随口吩咐一句，便往袇房行去。 “满仓谨遵伯公法旨！” 赵满仓连忙拱手致礼。 再抬首看着顾云礼远去背影，那若即若离的疏离之感，令他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叹息。 他虽生于乡野，眼界不高； 但也意识到顾伯公的青云直上。 只怕天庵土地公的位置坐不了多久了。 以前他只想守着这个乡下胥吏位置，凭借衙门关系，吃着人事孝敬，偶尔还能照拂一下子孙。 但现在看着前程似锦的顾伯公，那安于现状之心，已然怦然心动。 可任凭他如何努力，顾伯公似乎永远都是波澜不惊。 唉！ 终究是小人物，难入大人物的法眼啊！ …… …… 此时，回到袇房的顾云礼，可不知道，他在一些人眼中，已然跻身大人物之列。 他毫无形象的躺在软榻上怅然失神。 脑海中回荡着离开这几日的经历，仔细盘算着利弊得失，不知过去多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才起身盘膝而坐，默默冥想起来。 ——既是恢复精神，也是在观察着新得的地脉龙躯。 他发现，这具龙躯仿佛就是为他而生，与他魂魄简直天衣无缝。 然而越是这般，反而令他愈发忐忑。 “罢了！权当穿个人形外骨骼好了。” 顾云礼摇了摇头。 转而翻看起清虚大帝赐予的《混灵结黄之道》。 这与其说是功法； 不如说是道脉传承。 仔细翻阅而去，此法赫然记录了“炼精化气”、“炼炁化神”、“炼神还虚”三大境界。 包含“混灵”、“结黄”两大道脉。 顾云礼以数据道意推演而去，越算越心惊，半晌喟然长叹。 以他眼下的数据道意，自然无法完全推演这门道脉，但也能判断個七七八八。 如果他没看错，这门道脉传承应该没有问题！ 然而没有问题，也是最大问题。 因为欲修此法，必先塑肉身。 换言之，顾云礼只有彻底熔炼这具肉身，才能修行混灵结黄之道。 这让他如何不投鼠忌器？ 第59章 跑偏的网课版块 “罢了，借口天资驽钝，先耗着吧！” 顾云礼摇了摇头，不再琢磨混灵结黄之道，转而将注意力投注到互联网上。 本想顺手更新【股市板块】的他，心随意动间，倏然又戛然而止。 等等！ 眼下正值网络银行营业执照拍卖前夕，这时候上线股市板块，不等于搬石头砸自己脚，直接告诉某些人收着点气力，省点钱购买股权吗？ 还是先等等吧！ 等到营业执照拍卖完毕，狠狠搜刮一笔香火之后，再更新股市板块。 想到这，顾云礼随即将【股市】板块雪藏。 他正要进社区里逛逛，看看最近舆论动向，倏然瞧见通讯录页面，多了几个好友申请。 仔细一看，正是欧阳宓等人。 看看申请时间，在他离开翡翠湖岛时，她们就已经加了好友。 可惜，他当时一心扑在清虚大帝召见之事上，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下意识给忽略了。 如今瞧见，顾云礼想了想，还是点了同意。 殊不知，他这随手之举，却在千里之外的翡翠湖岛，引起轩然大波。 …… …… “呀！” 一声惊呼，将翡翠湖岛上，正在排练舞蹈的龙女们，惊得齐刷刷停了下来。 “安安，你干嘛？” “马上就要拍完了！” 龙女们一脸埋怨，看样子，竟然真的有些生气了。 “他同意了，他同意了！” 躺在一株珊瑚椅上的安安几乎跳了起来。 “谁呀？” “谁同意了？” “他呀！” 龙女安安看着一脸茫然的同伴，急声道：“顾伯公！” “八个八？” “对！” 众龙女顿时面面相觑，下意识看向领舞的欧阳宓。 欧阳宓摊开双手，肩上霞帔飘飘若谪仙：“看我干嘛，我早就说了，他就是云礼道人，你们偏不信？！” “呀，我的也同意了。” “我的也是！” 不等众龙女应话，她们的好友申请也纷纷通过。 一个個神情激动，连忙登陆互联网查看起来。 便见通讯录名单中，一个平平无奇，仿佛和其他好友并无本质区别的账号，浮了出来。 只是那【云礼道人】四个大字，却令人无法忽视。 “竟然真的是他哎！” 这一刻，哪怕早有欧阳宓、安安的证实，亲眼所见之下，众龙女依旧激动不已。 得亏现在通讯录没有朋友圈，无法截图。 不然怕是分分钟传遍社交圈。 龙女欧阳宓看着朋友激动不已，窃窃私语模样，再看着刚刚才浮现而出的【云礼道人】，有些幽怨的撇了撇嘴。 ——哼，竟然最后才同意我的好友申请。 心中不快之际，她还是鬼使神差的发了个消息过去。 “忙完了？” “嗯。” “再来翡翠湖岛玩玩吧？大家对你的想法挺感兴趣的。” “不了，有事，下回吧！” “好吧！” 欧阳宓咬了咬唇，心中略一纠结，又回道：“我们上传了一个跳舞视频，你看看怎么样？” 打出这句话时，她像极了正在等待老师评价的学生。 心中更是泛起几分得意。 原来，在顾云礼走后，精力旺盛的龙女们，在一番讨论之后，干脆趁热打铁，直接实践起来。 在欧阳宓回家汇报的功夫里。 她的姊妹们便找来宫廷舞女，挑好了舞蹈曲目。 在修行者强大记忆下，纵然从未学过舞蹈的她们，从生疏走向娴熟，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情。 眼下，已然上传了一支视频。 出乎她们意料。 视频刚刚上传，便吸引大批看客，播放量节节攀高。 评论区更是一片赞美。 这可把龙女们激动坏了！ 看样子，今天就能加入视频激励计划。 已然决定趁热打铁再拍一部！ 这便有了刚刚发生的一幕。 “大多数用户喜欢就好，少数人的看法无关紧要。”顾云礼回道。 “有道理。” 欧阳宓赞了一句，等了半天不见回应，忍不住就要回道：‘那你也看看，我跳得好看吗？’ 看着随着念头弹跳而出的文字，欧阳宓又连忙将后半句删去。 后半句好像孟浪了些。 哪有女孩子直接问人家好不好看的？ 她想了想，又换了一句话，然而细细思索，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反复修改数次之后，陡然有些抓狂。 正要改回第一句时，刚刚打出字幕的她，精神却为之一晃。 她什么时候不会聊天了？ 尤记得互联网刚刚传播过来时，她可是和好姊妹聊了一整晚。 而后也是随时随地，想起便聊。 感觉在上面聊天，比现实中面对面还要有意思多了。 至少，现实中很多无法表达的语气，在上面轻而易举的可以用文字表达出来。 然而眼下，她仿佛失去了这项能力。 以至于产生胆怯心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看向其他人，却发现大家皆是一副沉迷互联网姿态。 “哎，你们在干嘛？不会是在聊天吧？” “啊？” “没有没有！” 几名龙女纷纷摆手，一脸慌张之色。 引得欧阳宓愈发狐疑。 …… “好奇心还真强啊，这问的都是什么问题？” 顾云礼看着通讯录列表上，一连串乱七八糟的问题，一脸问号。 他随意敷衍几句，便不再理会。 不过，在鬼使神差中，他还是打开网课版块，找到龙女们所拍摄的舞蹈视频。 待一念扫过，顾云礼顿时感慨不已。 到底是女孩子，审美果然在线。 这个视频很惊艳！ 这里的惊艳，不是运镜多么流畅，拍摄技巧多么的厉害。 恰恰相反，这就是一个一镜到底的视频。 之所以觉得惊艳，乃是因为翡翠湖岛的绝美背景，以及她们远超常人的颜值。 再看视频评论区，已然化身大型舔狗现场！ “坏了，再这样下去，这还能是网课版块？这简直要成小红书了。” 顾云礼摇了摇头。 感觉网课版块已然要逐渐背离初衷，成为各类视频孵化基地了。 也好，百家争鸣之后，再顺势分门别类。 现在先挂个网课名头，省得乱七八糟视频都涌进来。 顾云礼心中想着，又抱着批判精神，看着几遍曼妙舞姿，这才心满意足的修行去了。 现在他的修为，已然快要追不上互联网的扩张速度。 必须得快点把修为提起来，不然他真怀疑，再这样几何倍数扩张下去，他的数据化身体还能不能处理得过来这么多数据？ 第60章 村民的希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雍县刮起一股荒唐至极的谣言。 说是再过一段时间，互联网上的积分就能随便换钱花了！ 最初这个谣言毫无市场。 谁信谁傻子。 毕竟互联网积分获取多简单啊，每天第一柱香火，即可自动签到，获取1—10个积分。 这要是能换钱使，那以后谁还种地？ 可随着时间流逝，这个谣言越传越广，越传越邪乎，听得大家也是愈发狐疑！ 这不，就连偏远的天庵村也听说了。 大晌午的，一群村民，聚在村口，议论纷纷。 还有人以闲谈为菜，捧着碗，蹲在村口，竖着耳朵，边听边吃！ “昨儿俺进城卖鸡子，也听说了这互联网积分能换钱花哩！” “真的假的？” “俺还能唬你不成，县城都传疯了，说的是有鼻子有眼。据说，以后凭互联网上积分，就能不愁吃喝！” “啊，那岂不是不用种地了？” “俺不信，都拿积分换钱，谁还来种地？没人种地，哪来的粮食？” “仙人有粮食啊，人家一個法术就能变出粮食。” “净扯淡，仙人能变出粮食，以前咋不变？” “因为云礼仙君啊！他让变，谁敢不变？” “云礼仙人能比玉皇大帝还好使？” “好不好使俺不知道，反正人家能让仙人乖乖听话。” “不知道就别瞎说，俺可听说了，这积分能换香火，人家拿粮食换积分，是为了香火，那句话咋说的，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嘛！” “哎，经你这一说，俺好像懂了，俺们能有积分，不就是因为上香吗？” “有道理！” “你们说这香火有啥好的，仙人为啥要这香火呢？” “俺也不知道，估摸着就是仙人的粮食吧？” “……” 村民们热火朝天的议论着，虽然内心深处依旧觉得不太可能，但依旧不妨碍他们满怀憧憬。 甚至一遍遍寻找可能性。 “哎，那不是赵存远么？” 倏地，人群静了下来，扭头望去，却见赵存远正扛着锄头，从村外走来。 “呦，没想到这小子开窍了，也知道干活了！” “俺听说，他不是在修炼什么仙法吗？还在网上拍视频讲课哩，怎么还干起农活了？” “噫！他真有本事修仙，人家流云观怎么不要他？” “是这个理儿！” “小声点！” 待赵存远走近，嚼舌根的村民们默契的闭上了嘴巴，有妇人笑嘻嘻问道： “存远啊，下地干活呐？” “是啊！” “你识字，婶子问你个事儿，人家说互联网积分能换粮食，真的假的？” “真的。” “啊？真是真的？” 赵存远停下脚步，想了想认真道： “这是云礼道人亲自颁下的法旨，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换了。不过，大家还是不要抱有太大期待，换是能换，估计也换不了多少，说不定只能抵个香火钱。” “哎呀，能换就好，香火钱也是钱啊！” “也是！” 赵存远点了点头，也不停留，抬脚便走。 妇人却不打算放过他，抬高嗓音道：“哎，存远，啥时候讨个媳妇回来啊？” 赵存远随口应道：“等俺攒够了钱再说！” 妇人道：“可别让互联网迷花了眼，趁年轻，赶紧的。” 赵存远敷衍应了几句，逃也似的离开了村口。 引得村民一阵嘻嘻哈哈。 更有人听到媳妇，联想到女人，呵呵笑道： “哎哎，你看那网课了吗？哎呀妈呀，那跳舞的大姑娘，俊得跟仙女似的，看得俺忒硬……” “姓赵的，怪不得伱这几晚跟吃药似的，晚晚上香，晚晚折腾，敢情看人跳舞去了？！” “哎呦，疼疼疼，不是，俺就瞄了一眼……” “哈哈哈……” 看着被婆娘追打的汉子，众人哄堂大笑，一时间，村口充满了快活气氛。 已经走远的赵存远，听着村口传来的哄笑声，轻轻摇了摇头。 刚刚婶子的发问，令他有些唏嘘感慨。 网课出来那么久了，教人识文断字的视频一大堆，偏偏却没几个人去看，村里不识字的依旧不识字。 倒是教人跳舞、穿衣打扮的一大堆观看。 他真怀疑，随着网络银行开设之后，大家会不会被养成废物？ 唉！ 不过，这不是他能左右的，眼下，他只想顾好自己，养好父母。 在思绪徜徉中，赵存远进了家门，却惊讶发现，租住在他家的两位道人，背着褡裢，一副准备告辞模样。 “司徒道长，您这是要离开了？” 赵存远放下锄头，连忙问道。 身穿蓝色道袍，年约五十的司徒道长，笑道： “是啊！那网络银行营业执照拍卖在即，贫道得走了。”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本书籍递了过去。 “你我虽无师徒缘分，但能同一屋檐下生活也算是有缘，这里面记载几门耕耘法术，你且收着，好生练习。” “道长，无功不受禄……” “哎，你且听贫道一言，待积分自由兑换之后，地价必然大跌，你或可将村子周边田地租赁下来，凭这些法术，广建福田，上可积累修行资本，下可保住天庵口粮，此事若成，当为大功德！” 赵存远闻言浑身一震： “道长的意思是……传闻是真的？” “云礼道人不开金口，谁也不敢肯定？不过，此事可能性很大，收下吧，莫要推辞，咱们有缘再会。” 司徒道人将道经塞到赵存远手中，便领着道童扬长而去。 这一次，赵存远没有推辞，转身作揖，躬身到底： “赵存远恭送司徒道长！” 司徒道长没有回头，抬手扬了扬，算是回应了。 倒是身旁童子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问道：“师傅，那法术就白送他了？” 司徒道长笑道：“怎么，当你师父是赊刀人，先赊物后要账啊？” “弟子就是觉得……他一介乡下白丁，不识好歹拒了师傅的邀请也就罢了，现在还这般礼遇有加，值得吗？” “也许值得，也许不值得，相见即是缘，以几个法术结个善缘，吃不了亏！” 说话间，司徒道长已然走出天庵村，看着孤零零立于村外，仿佛守护神的土地庙，意味深长的点拨道： “记住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休把婬心杂道心。” 道童闻言一怔，下意识看向土地庙，俄而一脸若有所思。 也不知是将重点落在前半句？ 还是后半句？ 第61章 这很互联网！ 当司徒道人领着弟子，赶到雍县鬼市之时，这里已然人满为患。 阴魂和生魂交织在一起，搅得天空中阴风滚滚，残魂呼啸。 更有大能修士凭肉身横渡阴间，瞧着或残灯无焰，或阳气冲天，令人不敢靠近！ 司徒道人登陆互联网，确定了一下好友位置，四周打量一眼，当即找到参照物，寻了过去。 没多久，便在一株大树下，找到正在等候的友人。 “诸位，贫道来迟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听说，你最近一直在天庵村徘徊，可曾见到云礼道人？” “唉，云礼道人拒不见客，贫道也不敢强行登门。” “不见也好，既然设了拍卖会，又何必再循私情？” “也是！” “贫道听说，此次拍卖会已然惊动了云州之外的势力？” “确有此事，贫道方才赶巧瞧见了子阳门弟子？” “这岂不是说，我等机会更加渺茫？” “尽人事，听天命吧！” “……” 司徒道人等人窃窃私语着，相互交换着情报，以及制定拍卖策略。 他们都是云州不起眼的小宗门，此番见面，却是打算联手而为，只是看眼前局势，情况恐怕不太好。 在漫长等待中，参与拍卖之人越聚越多。 偏偏却不见互联网之人现身，引得现场议论纷纷。 眼看拍卖会时间将至，现场愈发喧嚣。 甚至有大能修士，祭起大神通，横扫鬼市，试图寻找踪迹。 ——却是以为互联网玩了一手“拍卖门槛”，修为不达标，不得入内！ 然而任他们如何搜寻，也不见踪迹。 入夜，戌时。 所有人突然浑身一震。 却是同时收到一条“未知好友”消息。 待登陆互联网，界面大变，正中央赫然冒出一个弹窗。 【第一届网络银行营业执照拍卖会，即将开始！】 【请参拍人员准备验资。】 【验资流程如下……】 【本次拍卖会将拍卖二十张营业执照，起拍价一千柱太真天香，每次加价不得低于百柱太真天香！】 【警告：请详细阅读网络银行经营守则，参与拍卖即视为认同并遵守规则。】 【……】 看着突兀冒出来的弹窗，所有人呆住了。 还带这样拍卖的？ 连个场地桌椅茶水都不提供？ 果然很“互联网”啊！ 众修士目瞪口呆之余，还是抓紧查看验资流程，以及网络银行经营守则。 越看现场越热闹。 没多久，已然一片喧哗之声！ 不仅是因为验资需要上传太真天香，更是因为网络银行经营守则十分严苛。 譬如，其中规定各大网络银行积分收购价，不得低于每300积分5文钱，或1斗精粮。 且各大网络银行必须得提供“精粮兑换”服务，由储户选择兑换钱财，还是精粮。 这个兑换率，十分惊人。 这意味着平民百姓，几乎可以依靠焚香养活自己。 须知，每天第一柱香火，即可自动签到，获取1—10個积分。 这是根据虔诚程度自动计算。 大多数人签到积分，大约在中位数5点。 一个月便有150积分。 换言之，普通人每两个月便能获得1斗白米。 而成年人每月消耗也就1斗白米。 这看起来，似乎仅解决了一半口粮。 实则不然，这兑换率足以解决普通人温饱口粮。 因为大多数百姓根本舍不得吃精粮白米，如果将精粮换为粗粮的话，按照市价，1斗精粮能换2斗以上粗粮。 因此每月150积分，绝对足够养活一个成年人。 面对如此苛刻的条件，众修士看完之后，在抱怨中，依旧按照要求，上传太真天香，完成验资。 原因无他，相较于粮食，还是香火更为重要。 在一片喧嚣中，至亥时，现场大多数人已经完成了验资。 拍卖会正式开始！ 相较于传统拍卖会的一声声报价，这场拍卖会显得别开生面。 现场鸦雀无声。 只有一片抑制不住的急促呼吸声，以及偶尔传来的一两句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间或夹杂几句窃窃私语。 时间在紧张拍卖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去多久。 随着最后一张营业执照拍卖出去，所有人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第一届网络银行营业执照拍卖会正式结束，请竞拍成功者耐心等待后续通知。】 随着最后一条通知弹窗的缓缓淡去，参会人员紧绷的心情，终于舒缓了下来，无论成功还是失败。 “贫道宋印心，乃翠峰观观主，愿以重金入股网络银行，敢问哪位道友愿与贫道共谋大计？” 不想，一名道士突兀浮空而起，朗声宣告之音，犹如石掷镜湖，再次引来一片哗然。 “贫道林也，乃祁州天境阁长老，也愿以重金入股网络银行！祁州山高路远，民风彪悍，若有本地宗门为引导，定可事半功倍！” “……” 一人领先，群起效仿。 无数竞争失败势力，见状眼睛一亮，纷纷嚷嚷起来，寻求合伙人。 要知道，网络银行营业执照可没有地域之分！ 看样子还鼓励各大分支银行相互竞争，省得哄抬物价，以次充好。 因此若是合作，完全大有可为。 毕竟互联网横跨范围太广了，且还在以惊人速度扩张。这么大盘子，根本就不是一宗一门能吃得下的。 若是合作，可谓利大于弊。 一时间，不少成功竞拍者怦然心动，更有甚者已经私下联络上，商讨起来。 直到这时，大家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明明能在线上拍卖的事情，云礼道人还偏偏将大家集中而来？ 原来是为了这一刻啊！ 真乃深思熟虑也！ 殊不知，以互联网观察到这一切的顾云礼，也是惊讶不已。 他将众人集中过来，只是为了拍卖结束之后，召集众人开开会，相互认识一下，顺便敲定一下行业细则罢了！ 没想到，这些修行者反应这么快。 纵然拍卖失败，失去机会，也迅速创造机会，试图翻身。 如此也好，参与者越多，互联网盘子也将越大，身为掌握核心技术的他，也将越来越重要。 到时候，无论是谁想要动他，都得考虑一下这些人同不同意！ 毕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想到这，顾云礼索性将早已定好的见面日期，推迟到三天之后，推送到成功竞拍者后台。 再将竞拍者验资香火退还之后，随即吞吐起刚刚到手的太真天香。 “不知道这些太真天香，能不能让我数据道意更进一步？” 第62章 飞来楼 夜笼楼阁，月照江湖。 时至深夜的雍县，静得像是一潭秋水，只有几点烛火闪烁其间，点缀着人间烟火。 将最后一桌客人送上楼的客栈伙计赵壮，在转身下楼之后，脚步蓦然轻快了不少。 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收拾着客人的残羹剩饭，满是疲惫的脸上，却绽放出不一样的精气神儿。 后半夜如无意外，将彻底成为他的个人时间。 以往守夜可是个辛苦活儿，根本没人愿意干。 可自打互联网出来之后，守夜这活儿反倒成了香饽饽。 试想，夜深人静，无人打扰，一个人守在店里，浏览着互联网，一看便是半個晚上，那感觉简直别提有多痛快了！ 想到这，累了一天的赵壮，凭添几分气力。 他手脚麻利的收拾好桌椅，待一切搞定，连忙钻进柜台后面，焚香礼祈，随着熟悉的互联网界面降临视野，一股难言的安宁涌上心头。 “呼——” 赵壮深深吐了一口气，连忙在客栈外寻了个桌椅，这才点开网课版块，寻找感兴趣的视频。 昨晚，他看到一个跳舞视频，七八个姑娘漂亮得跟仙女似的，站在花园中，翩翩起舞，一举一动莫不勾魂摄魄！ 赵壮发誓，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一个个白得发光，美得惊心动魄。 他反反复复看了不下十几遍。 大白天看到女人时，都会一个恍神想起一二。 也终于明白，为啥一些店伙计会在半夜“咯吱咯吱”直摇床。 “狗日幺子，不会在骗人吧？不是说点了星星就能在头像里找到吗？这也没有啊？” 赵壮不识字，对于网课界面的操控仅止于“播放”和“退出”。 鼓捣半天，也没找到昨天“收藏”的视频，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只能在偌大界面上胡乱寻找。 没多久，他便找到类似的跳舞视频，虽然不如昨晚所见那般惊艳，但依旧漂亮极了，一颦一笑，撩人心弦。 更看得人气血上涌。 赵壮一脸痴痴的看着，心想，不知道自己啥时候也能讨到这般婆娘？ “刷！” 倏地，一道刺眼强光陡然从客栈外传来。 惊得他瞳孔骤缩，再也顾不得跳舞的小姐姐，透过半透明的网络界面看去，便见客栈格子窗外已然一片白光。 他连忙冲出客栈，只见街道已然亮如白昼，煌煌日光从空中照射而下。 仰头看去，他浑身一颤，下意识张大嘴巴，全身血液仿佛尽数凝固！ 天啊！ 他看到了什么？ 他竟然看到了一座巍峨楼阁，在祥云托举下横空而飞，四周有仙人护持左右，紫气环绕，端是气势磅礴！ 这一刻，赵壮大脑近乎一片空白。 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见那神霄绛阙竟当空而落，缓缓落在客栈不远处的空地上。 一名仙人目光如炬，豁然扭头看了过来。 惊得他如遭雷击，寒意直冲脑际。 不过，那仙人仅仅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双手掐诀，金光涣耀。 “天啊，这、这楼什么时候出现的？” 掌柜披着外套，匆匆从后院走来，待看到眼前巍峨楼阁，惊得呆若木鸡。 客栈里，更是有无数住客惊醒，或趴在窗边，或跑下客栈。 在众人围观中，仙人们不紧不慢的忙碌起来。 “看这红彩头，仙人这难不成是要开店？！” 掌柜看着盖在牌匾上的红彩头，失声惊叹之余，更是满心错愕。 仙人也开店？ 这一夜，思源堂客栈的掌柜伙计，乃至客人们彻夜未眠。 无数人聚在客栈门口，看着一群仙人来去如风，进进出出，忙前忙后。 不知多久，东方既白。 县城终于从漫长黑夜中逐渐醒来。 越来越多的人流涌向街道。 深夜睹之已然巍峨壮观的楼阁，在白天看去，更加气势恢弘。 在众人议论声中，赵壮这才知道，昨晚雍县共飞来三座大楼。 分别坐落在雍县主城门天门，以及东西两门街道上。 “哎呀，昨儿还没看见这大楼，今儿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昨晚飞来的！仙人使法术飞来的。” “啊？” “这是要干嘛呀？” “看着牌匾上的红彩头，这是要开店呐！” 人群议论纷纷，却谁也不敢靠近。 至巳时，日上三竿。 仙家楼阁露台上，倏然房门大开，一名仙气飘飘的中年道士，踱步而出，拱手四方，朗声道： “流云观谷道人，见过诸位父老乡亲，昨夜多有打扰，还请恕罪！” 人群一片安静，无人敢应声。 谷道人看着聚拢而来的百姓，笑了笑，意气风发道： “本观承蒙云礼道人特许，特在雍县设下网络银行一座，三日后，正式开业！” “届时，每三百积分，可换五文大钱，或者一斗精粮，还请诸位父老乡亲相互转告，莫要错失良机。” 声落，街道上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众人面面相觑，很多人听得云里雾里，还没明白个所以然来。 然而已然有人失声惊呼而起！ “天啊，莫非传闻当真？” “互联网积分真的能换钱花？” “听这意思，以后积分在这换？” “仙人刚刚说了，三百积分，可换五文大钱哩！” 刹那间，人群炸开了锅，如惊涛骇浪，沸反盈天。 有人激动的议论纷纷； 还有人一脸茫然，到处打探。 站在客栈外的赵壮，扭头便是钻进客栈，焚香礼祈，登陆互联网，就是向母亲冯秀兰发去消息： “娘，互联网积分真能换钱，云礼道人已经派仙人过来了。” …… 谷道人看着沸腾的人群，嘴角含笑，仿佛看到疯狂涌来的香火。 雍县作为互联网发源地，民众手里积攒大量积分。 以前这些积分只能用来观看网课，现在可以兑换成银钱，不知多少百姓会欣喜若狂，踏平银行门槛。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是，宗门储备的铜钱和精粮够不够？ 尤其是小额铜钱。 两天前会议上，顾伯公可是敲桌子警告，任何银行皆不得以“剪边钱”、“铁钱”、“布帛”、“半两钱”之类劣币充数。 哪怕是按照市价等比例兑换也不行！ 至于民众出了银行大门，会不会把手里“大钱”换成面值更小的劣币？ 云礼道人管不了，也不想管。 但在网络银行，不准支付劣钱。 这是定下的死规矩，防止有人钻空子。 一经查出，轻则罚款，重则取消营业执照。 为此，顾伯公同时降下法旨，要求各家银行组建联合执法队伍，监察各大分支银行。 这一手“以夷制夷”的招数，可谓用的是炉火纯青。 在谷道人兴奋和忧心并存时，西门和天门两大分支银行，也几乎在同时宣布了积分换钱消息。 更有分支银行，抬出绿油油的铜钱，蛊惑着围观百姓。 俨然将仙人风姿丢了一地。 殊不知，此时哪里还用得着蛊惑？ 全城百姓已然传疯。 消息更是随着互联网，传遍雍县各大乡村，乃至云州、顺天府。 第63章 网络银行开业 天色尚黑，梭罗村老侉子便早早爬了起来。 他将用草绳将草鞋捆了一遍又一遍，又站起来跺跺脚，感觉颇为衬脚，这才心满意足。 今天他要出趟远门，鞋子要是半道坏了，那脚板可要遭罪了。 因此可马虎不得！ “老头子，菜饼给你装好了，可别掉了。” 老侉子婆娘走了过来，递过来一个用麻布包裹的菜饼。 老头子接过，小心藏在胸口衣衫里。 这将是他今天一天的伙食，捂在胸口，心里踏实，吃的时候还热乎。 “老婆子，俺走了啊！” 老侉子招呼一声，便抓起桌上盛鸡子的包头油篓，推开房门，准备离去。 “唉，老头子，村里说那积分你多打听打听，可别被人家骗了，这世上哪有平白无故给钱的道理？卖了鸡子才是正事。” 老婆子忍不住叮嘱道。 “知道了，你搁家注意点，腰不好，就别去挖野菜。” “晓得，去吧去吧！” 老婆子敷衍点头，挥手驱赶。 “哎！” 老侉子颔首，紧了紧手里的包头油篓，抬脚没入凌晨夜色之中。 行至村外土地庙，老侉子停下脚步，走进庙中，从油篓中抽出昨晚就准备好的香火，焚香道： “土地公啊土地爷，保佑小老儿早卖鸡子，一路顺遂，平平安安。” 老侉子反复念了好几遍，这才插上香火，拎起油篓转身离去。 在香火缭绕中，梭罗村伍伯公自门口浮现而出，看着渐行渐远的老侉子，满脸复杂之色。 老侉子，是梭罗村民对这个可怜老头的蔑称。 他不是本地人。 乃是逃荒流落到梭罗村的外乡人，因为操着一口难以分辨的方言口音，遂有了老侉子的绰号。 这一喊就是二十几年。 以至于本名已然无人知晓。 老侉子勤奋能干，奈何是外乡人，没有土地，全靠给人当佃农过活，过得很是穷困潦倒。 家里养了七八只母鸡，却从未尝过鸡蛋的滋味。 如今人之将老，虽将两个儿子拉扯成人，奈何名下无田，两個儿子也如他一般，给人当佃农，日子过得很是清贫。 便是这样吃不饱饭的人，却时常给他上供香火。 叫他好生惭愧。 因为他受之香火，却爱莫能助。 如今看他再次进城，想着今日网络银行正式营业的日子，如果不出意外，老侉子说不定就能换回几斗粮食。 这让他欣喜之余，又有种难言痛苦。 他不明白，顾云礼公然贩卖香火，如此亵渎信仰，为何他却无力反驳？ 这让他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坚持，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 …… 人啊，没吃饱时，只有一个烦恼；吃饱了，却终日被烦恼所扰。 老侉子便是如此。 趁夜而走的他，没多久，便感觉到了饥饿。 他摸了摸胸口的菜饼，腹中饥饿仿佛褪去了三分。 毕竟兜里有粮，心中不慌。 他看着逐渐泛青的天际，咬牙继续走着，心中充满了希望。 坚持到中午，他就能走到县城。 到时候，正好一边卖鸡子，一边吃菜饼，运气好，还能在茶摊上讨口茶水喝喝。 终究是饿不着的。 比起当年逃荒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强多了。 随着太阳渐渐升起。 官道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老侉子脚步慢了很多，额头冒出不少冷汗。 他不得不放缓脚步，缓解身体的疲惫，如此木愣愣的不知走了多久，县城终于遥遥在望。 不知为何，今日县城门口人流显得特别多。 “这是啥日子？咋这么多人？” 老侉子在一脸茫然中，振奋精神，加快脚步。 待进了城门，他浑身陡然一震。 却震惊发现东门街道旁，不知何时冒出一座巍峨楼阁，楼阁外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热闹如过年。 老侉子满心好奇之际，将包头油篓抱在怀里，走近一看，便无数人聚在门口，在几名仙风道骨之人的维持下，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 不时有人满脸兴奋从楼中出来； 或空手，或扛着布袋。 “小哥儿，这是出了啥事？”老侉子凑近，打听道。 “啥？” “这，啥事？” 老侉子知道自己口音有问题，指了指楼阁，重复问道。 “呦，老伯还不知道？网络银行啊，积分换钱的地儿！” 老侉子听得迷迷糊糊，还想追问几句，一名器宇轩昂的年轻道人走了过来，呵斥道： “排队，排队！别插队！” 老侉子懵懵懂懂被人群裹挟着排上了队伍。 他有心离开，瞧着那光鲜亮丽，烨然若神人的道门弟子，心中胆怯极了，又不敢离开。 心想，咱老得快走不动路，总不至于抓俺做苦力吧？ 再瞧瞧队伍前后，老人、少年、妇女应有尽有，顿时心安不少。 耳旁叽叽喳喳的喧嚣声，加之又累又饿的眩晕感，听得老侉子迷迷迷糊糊。 不过，好歹明白了点什么。 在队伍挪动中，不知过去多久，老侉子终于进了金碧辉煌的巍峨楼阁之中，那光可鉴人的地板，照着他那佝偻身子，令他愈发忐忑不安。 在各种或招呼或呵斥声中，进了一个房间。 “焚香，登陆互联网。” 房间里，一位年轻道童嗓音沙哑的递上一根香火。 眉宇间充斥着不耐烦。 这样的流程，他已经重复了一个早上，可谓身心俱疲。 “啊？” “焚香——登陆互联网——” 看着老汉一脸茫然，道童皱眉，提高嗓音。 老侉子听懂了关键词，连忙焚香礼祈，登陆了互联网。 “你有432积分，根据凑整规则，可兑换五文大钱，或者一斗精粮，剩132积分，你要换什么？” “啊？啥意思？俺、俺没听明白？” 老侉子满脸窘迫，双手不安的搓着怀里的油篓。 见过无数类似场面的道童，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道： “换钱，还是换粮食？” “真、真给俺粮食？” “给！” “那、那俺换粮食。” “点一下红色按钮，就是那个圆形图标，表示同意。” “……” 老侉子在不明所以中，磕磕碰碰完成了验证操作。 道童随即拉开移门，从里间拎出一袋粮食递了过来。 老侉子看着道童递了过来的粮食，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胸口：“给俺的？不不要钱？” “给你的，不要钱。” 老侉子难以置信的抱过粮食，感受着那沉甸甸的重量，混乱思绪在这一刻愈发混乱。 在几经确定可以离开之后，他一手拎着油篓，一手扛着麻袋，佝偻着身子转身欲离开之际，突然放下粮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哐哐磕头。 满脸不耐烦的道童蓦然呆住了。 一股难言情绪，恍如闪电击穿胸膛，令他心旌摇曳！ 第64章 营业额 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时至黄昏，梭罗村口聚起了几分人气。 那是捧碗吃饭的村民，抽着焊烟的老汉，叽叽喳喳的妇人，还有追逐打闹的稚童。 忙了一天的村民们，终于有了些许喘息时间，趁着落日余晖，聚在村口聊着家长里短，身后炊烟袅袅，暮色笼罩。 不时有人离开，也不时有人加入。 远远的，家里做豆腐的红梅嫂子，便瞧见了老侉子婆娘，扶着腰，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老婶子，吃过没？” “还没呢，等俺家老头子。” 侉婆娘应了一声，努力睁大浑浊双眼，瞧着愈发昏暗的乡道尽头，满脸忧虑之色。 “老侉子又去县城卖鸡子了？” “是啊，往日早该回来了，今儿不知怎么的，太阳都落山了，还不见个人影。” “现在昼短夜长，瞧着天黑了，搁夏天，太阳还挂多高的嘞！多等等，一会儿人准到。”红梅安慰道。 “俺也是这么想的！” 侉婆娘说着，扶着腰，在村口石头上坐了下来。 “呦，腰又疼了？” 红梅见状一脸关切。 “没事，老毛病了，估摸着快下雨了吧！” 侉婆娘漫不经心道，眉宇间的沟壑却更深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她必须得赶在落霜之前摘足野菜，不然这个冬天可就要难熬了。 “老婶子，你瞧那是不是老侉子？” 红梅突然抬了抬下巴，遥指乡道尽头。 侉婆娘眯着眼睛瞧去，一脸不确定道：“不像是他，他去卖个鸡子，咋会挑着担子回来？” 可不是？ 朦胧黄昏下，便见那行人挑着担子，一摇一晃，赶着路儿。 红梅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关注。 不想，随着那行人越来越近，闲聊的村民却突然惊呼起来：“哎，那不是老侉子吗？” 侉婆娘满脸狐疑的仔细打量着，越看越眼熟。 半晌，猛地一拍大腿： “哎呦，还真是老头子！” 此时，老侉子也挑着担子，摇摇晃晃走到村口，累得气喘吁吁，脸色煞白。 “老头子，卖個鸡子，咋挑着担回来了？” 侉婆娘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呼哧……呼哧……让俺缓缓！” 老侉子气喘不止的放下担子，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是……麦子？咋这么多麦子？你、你干啥了？” 侉婆娘走近打开麻袋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老侉子。 这两担子麦子，瞧着足足有两斗之多，老头子从哪弄来的？ 闲聊的村民见状，也下意识看了过来，更有人羡慕嫉妒道：“老侉子，不会是半道捡的吧？” 老侉子急眼了：“谁半道捡的？这是仙人给俺的。” 众村民面面相觑：“啥玩意儿，仙人给的？” 老侉子一屁股坐在麻袋上，一脸傲然道：“那可不？” 村民们一脸不信：“净唬人！” “谁唬人了？俺告诉你，云礼仙君派了一群仙人在县城发粮食咧！还盖了三座大楼，可气派了。” 老侉子说着，拍了拍屁股下的麻袋，仿佛得胜归来的将军，炫耀着他的战利品： “瞧见没，这就是仙人给的，不然俺一个老头子，上哪弄这么多粮食？” “还有这事？” “老侉子，快仔细跟俺们说道说道。” “仙人还发粮食吗？在哪领啊？” 村民在面面相觑中，连忙簇拥而来，夜色也掩盖不住那熠熠生辉的双眼。 老侉子何曾被人这般簇拥过？ 顿时老脸涨红，一脸神秘兮兮道：“今儿一早，俺就去县城了，刚进城门，你们猜瞧见了啥？” “瞧见啥了？” “哎呦，别卖关子！” 老侉子挥舞着双臂，极尽辞藻描述着： “俺就瞧见一座大楼高得跟山似的，杵在城门口，比县城老爷宅子还要好看无数倍，大街上挨挨挤挤都是人啊！” “俺刚过去，就有仙人叫俺进去领粮食嘞！进了那大楼，嚯，亮堂得跟进了皇宫似的……” 在村民的包围下，老侉子唾沫横飞的诉说着今天的遭遇。 在他的口吻下，仙人和蔼可亲，尊老爱幼，给足了礼遇！ “……俺就照着仙人的吩咐，鼓捣了半晌，再后来，仙人直接就给了俺一斗粮食，一个铜子都没花。你们说说，这不是云礼仙人给的，还能是谁给的？” 许久，老侉子终于事无巨细的讲完了。 村民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老侉子口中所谓的仙人给的，乃是用互联网积分换的。 然而即便如此，众人依旧有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这可是粮食啊？ 云礼仙人就这么平白无故的送给他们了？ “原来谣传都是真的啊？” “哎哎，那积分咋看啊？” “不对啊，老侉子，伱不是说仙人给了你一斗粮食吗？怎么又变成了两斗？” 听到质疑声的老侉子，不仅没生气，反而一脸得意道：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仙人给的是白花花的精粮，俺拿了精粮，去瓦子集市换成了粗粮，一斗变两斗，正好冬天没事干，慢慢磨成细面，和上蒲公丁下面疙瘩汤，嘿嘿，足够吃上一冬天。” 众村民恍然大悟，也愈发激动起来。 叽叽喳喳议论不休。 更有人不厌其烦的追问着领粮细节，生怕冒犯了仙人，惹得仙人不高兴，被赶了出去。 老侉子也颇为享受这万众瞩目时刻。 不厌其烦的诉说着自身经历。 不知过去多久，宝贝似的打量着另一袋麦子的侉婆子，忍不住道： “老头子，你说，俺能去领粮不？” 老侉子一怔，俄而生气道： “云礼仙人送俺们粮食已经是大恩大德，哪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贪得无厌？” 侉婆子讪讪一笑，满脸不好意思。 眉眼间却尽是抚不平的满足褶子。 这个冬天，终于不用愁了。 这一夜，梭罗村不知有多少村民失眠了，他们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遍遍看着外面时辰，期待着太阳的升起。 这一夜，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各大宗门修士，乃至仙庭大小仙官。 …… …… 流云观，养心阁。 忙了一天的谷道人，终于在凌晨子时，踏入议事袇房。 他刚刚迈过门槛，便有无数道目光看了过来。 一眼扫去，流云观高层皆齐聚于此，一个个目光中充满了亢奋和期待。 “观主，云州营业额出来了。” 谷道人拱手禀告，听得流云观主下意识坐直身体。 围在四周的流云观道人们，也是下意识前倾身子，一副洗耳恭听模样。 第65章 加封网络里域真宰 “截至酉时，云州各县分行，共收入五十八万八千积分，合计五千八百八十柱香火。” 谷道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朗声宣告道。 声落，议事袇房内霎时一片死寂，俄而呼吸急促声交织如雨。 “小六千柱香火，这么多？” “谷师弟，你没看错？这是一天的香火？” 流云观道人们激动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笔香火之庞大，已然远超他们的想象。 要知道，雍县一年的香火贡赋也就二十六万柱。 眼下他们一天就有小六千柱香火，按照这趋势，等于一个半月便足以媲美一县收入，这对于流云观来说，简直不敢想象！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天下宗门的香火收入，完全受限于周围人口密度。 最大辐射范围，也就方圆一百里左右。 因此便是密密麻麻住满了人。 又能有多少香火？ 互联网则不然，再偏僻的地方，也能覆盖过去，在日积月累之下，突然爆发兑换，自然十分惊人。 “诸位勿要过于乐观，眼下乃是乡民数月积累的厚积薄发，香火自然多些。贫道估计，再过十天半个月，香火收入应该就会大幅度衰减下来。” 谷道人显得十分冷静。 “那也不少了。” “一天便有六千柱，十天便是六万柱，再往后就是只剩下十分之一，也依旧十分可观啊！” “是极是极！” “诸位别忘了，这还仅仅是云州一地，若是放眼顺天府，乃至天下呢？” 一时间，袇房内议论声四起，众道士哪里还有仙风道骨模样？ 俨然化为市侩商人，那颗七窍玲珑心，已然将心中的算盘珠子拨得啪啪直响。 “诸位师兄师弟，眼下银行遇到了一个大麻烦，恐怕要烦劳诸位一番。”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谷道人突然拱手四方道。 “大麻烦？！银行出了何事？” 众道人闻言神色一肃，不少人眼中甚至冒出腾腾杀气。 利益当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银行精粮已然告急，我等必须得尽快筹集更多精粮，防患于未然。”谷道人一脸无奈。 “嗯？” 众道士一脸古怪之色：“贫道记得之前不是调了一千石精粮吗？” “按照眼下趋势，这一千石精粮足够支撑五天，贫道也差遣弟子，在瓦子集市收集精粮。” “但是诸位别忘了，这只是第一天，银行办事弟子多有生疏，再过两天，待手熟之际，粮食消耗必然更快！且贫道收到风声，已经有人在高价囤积精粮。” 谷道人脸上露出一抹忧虑之色。 利益当前，人心叵测。一旦银行粮食供应不上，只怕尚未积累的商誉，将会毁于一旦，这是流云观无法承受的损失。 须知，眼下乃是大考，后面细水长流才是关键。 “莫慌，互联网眼下只在顺天府传播，府外还甚少流传，我等走一遭，多多采购便是。” “如此便有劳了。” “采购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观外万亩良田也得尽快耕种起来！沙师兄，贫道记得你修得一门枯木逢春术，不知在这冬日可行？” “三五亩薄田轻而易举，万亩良田倒是不曾试过，回头贫道就去试验一二。” “……” 在香火诱惑下，流云观道士们俨然拧成了一股绳子，纷纷献言献策。 直至凌晨寅时，各大执事才领着各自任务匆匆离去。 袇房内安静了下来。 只余下观主、高功、传经……等几位核心人物。 “我等一天便有六千柱香火，想来其他银行也低不到哪里。窥一斑而知全豹，难怪顾伯公能入清虚大帝法眼，其香火之盛，已然不可揣度。有邻如此，福祸难料啊！” 流云观主在感慨万千中，看向高功道：“宋师弟，天庵动向，我等不可不知，此事还要拜托你留心一二。” 高功微微颔首：“师弟明白。” …… …… 雍县城隍宫，纠察司内，酒宴正酣。 阴阳司李司公坐在主座，一杯接一杯的喝個不停，心情显得十分糟糕。 纠察使作陪在旁，满脸苦笑。 他知道李司公为何如此苦闷？ 任谁下金蛋的鸡飞了，都会糟心不已。 尤其是再看今日雍县各大银行，疯狂收购积分，那心情别提多郁闷了。 “何使公，你说白纸黑字的契约，怎么说不认就不认了呢？” 李司公忍不住抱怨道。 “李司公你喝多了，慎言，慎言呐！” 纠察使眼皮突突直跳，心想，你还怨上了，人家祈神术跟伱有关系吗？ 凭白分你几个月分红，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失去的股份，纠察使内心也是肉疼不已。 ——清虚大帝也真是的，要股份便要股份，好歹给我们留一点啊？ “我没喝多！” 李司公嘟囔一句，仿佛借着酒劲道： “何使公，你与顾伯公关系最好，我等股份既失，你说能不能弄一张网络银行营业执照出来？” 纠察使闻言顿时怦然心动。 见识过网络银行吞吐香火能力的他，已然清楚认识到这玩意的金贵？ 若能搞到一张，随便找个宗门，以营业执照占股，都是源源不断的香火。 “这恐怕……不行吧？” “有何不行？凭白夺了我们的股份，补偿我等一张营业执照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这玩意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大不了，将我这阴阳司位置奉上便是。” 李司公醉醺醺道。 “阴阳司？这是县君的意思？” 纠察使浑身一僵，半晌幽幽试探道。 李司公不说话，直勾勾看着纠察使。 纠察使见状心中长叹一口气，心知这一遭不走也得走了。 “也罢，李司公既然这么说了，何某便舍命陪君子，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何使公大义！” 李司公赞道，换来纠察使略显苦涩的笑容。 两人略一商议，索性择日不如撞日，撤了酒席，出城隍宫，便是往天庵村方向行去。 一路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以往荒凉无比的阴间，眼下竟然热闹了几分，沿途总能碰见一些阴魂，徘徊于荒野之间。 待行至天庵土地庙地宫前，两人略一整理官袍，正要登门拜访，突然神色大变，骇然仰天望去。 只见阴沉沉的阴间上空，仿佛天漏一般，绽放出一道绚烂光芒。 有无数仙官，脚踩祥云，于万道霞光中，从天而降。 “天庵土地顾云礼听宣！” 一道朗声宣告，如铜山西倾，洛钟东应，在阴间激起道道回音，亦惊得无数阴魂侧目。 “微臣听旨。” 天庵地宫中，蓦然冲出一道身影，正是互联网之主顾伯公。 “地官敕令：” “玄都元阳，北都宫中，部三十六曹，偕九千万众，考校大千世界之内，录籍十方国土之中。” “顺天府云州雍县天庵土地顾云礼，修炼得道，功成圆满，福佑群生，诚感咸孚，特加封为网络里域真宰，福被万灵，救拔幽苦。” “——中元七炁赦罪地官，清虚大帝，青灵帝君，平等应善天尊！” 第66章 万物信息化 声如惊雷的加封敕令，惊得阴间阴魂意动神摇，亦令顾云礼眩目惊心！ 网络里域真宰？ 清虚大帝这是要他另立门户啊！ 须知，仙庭基层土地众多，依职能司掌范围不同，称号亦有许多区别。 在寺观谓之护庙土地； 在园林谓之园林土地； 在道场谓之功曹土地……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其封号之严苛，代表的乃是官方对其职能权柄的认可。 再看他封号，其“里域”，乃是里巷界墙之意，代表着边界的意思。 真宰，乃唯一主宰之意。 在仙庭，能冠以“真宰”称号者少之又少。 譬如，仙庭至高统治者玉皇大帝的尊号，便是“天地三界十方万灵真宰”！ 但这并不意味着“真宰”封号十分珍贵。 一旦加上“里域”作为限制，那么这个称号往往就会成为荣誉称号，象征意义大于实权。 因此一般常作为庙宇土地的封号。 即，某某土地公在这个寺庙之内，乃是唯一主宰。 名头很响，却无实权。 如此听来，顾云礼的封号仿佛又落入凡尘。 实则不然！ 因为在里域真宰之前，又冠以“网络”二字。 这范围可就大了。 这已经不止于殊荣，更是在开天辟地！ ‘里域二字还是有些碍眼了，若是网络真宰，这才具有唯一性！清虚大帝终究还是留了一手。’ 顾云礼心中长长嘘了一口气，躬身抬手接旨： “微臣顾云礼，拜谢帝君欣赐！” 在众人眼热至极的目光中，一团金光从天而降，缓缓落入顾云礼掌中。 也意味着网络职能落入他的掌中。 这是来自仙庭的认可和授封！ 正当这时，一道身披金色官袍的仙人，缓缓从天而降，落到顾云礼面前，拱手笑道： “南极洞阳宫宗灵右府府主——尉迟光宏，拜见网络里域真宰，恭喜道友加封真宰，名垂仙史。” 顾云礼一惊，连忙拱手回道： “同喜同喜，微臣能得尉迟府君亲奉法旨，诚感万幸，喜不自胜。” 须知，清虚大帝之下设三宫九府四十二曹，主管三界十方九地，五岳八极四维。 眼前这位府主，名不经传，但也是四品仙官。 乃是一等一的实权大佬。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帝君亲下口谕，令本君点齐兵马，为道友加盖官邸，不知道友欲将官邸选在哪里？” 尉迟光宏笑眯眯道，和蔼可亲的仿佛邻家大伯。 “还有这事？”顾云礼一怔。 “哈哈哈，道友第一次授封，不知情也属正常，可要本君介绍一二？” “如此再好不过。” 顾云礼大喜，连忙恭请尉迟光宏进宫细聊。 待进了书房，一番客气打点之后，顾云礼才明白其中细节。 作为开山立派的“网络里域真宰”，哪怕仅仅是八品仙官，也不能坠了仙庭的威严。 因此府邸必须要建。 且规格不能太低。 位置随顾云礼选择，可阳间，可阴间。 不过，若选在阳间，那就只能按照“道宫”规格，好处是可以建祠传教，广纳香火。 “顾某既是阴魂出身，理该身居阴间，那便在阴间吧！” 顾云礼略一沉吟，主动选择阴间。 至于阳间？好处虽多，但行动多有不便，更何况他也不缺建庙那点香火。 “阴间辽阔，自由自在，如此也好！不知位置选在何处？” “还可以在这雍县么？” 顾云礼问道，其他地方他也不熟悉，不如呆在本地。 “自然可以，既然这样，不如就建在这天庵土地庙之旁，回头本君知会谅事左府一声，将天庵土地擢升为护庙土地，也算是为顾真宰分忧。” 尉迟光宏笑吟吟提议道。 “如此就有劳尉迟府君了！” “客气，职责所在，理当如此。” 双方闲聊一阵，在敲定具体细节之后，尉迟光宏随即传讯天兵天将，修建网络里域真宰官邸。 当下，便见天空飘来一朵白云，有无数天兵天将隐于其中，结法布阵，拢地脉而改山河。 “轰隆隆！” 顷刻间，大地隆起，仿佛群山拔擢，又若地龙破土，有玄青石壁破土而出，化为千仞孤峰，孤峰之上，飞阁流丹，神霄绛阙。 规模之大，远超州府。 原先天庵土地宫，已然落在山脚下，成了门房之属。 待宫殿落成，又有九炁曹仙官，梳理地脉，规划阴气，使得孤峰凭添九分灵气，云遮雾罩之下，纵是在阴间，也多了几分飘渺仙境之感。 顾云礼看罢，心中愈发感慨。 不是感慨升官发财，鸟枪换炮； 而是感慨仙庭这生产力，不拿来搞生产实在浪费啊！ 待网络官邸建设完毕，尉迟光宏随即告辞离去。 顾云礼出宫礼送，又是奉上一笔薄礼以示感谢，喜得尉迟光宏满脸微笑，主动登陆互联网，互换通讯录。 显然对于顾云礼的薄礼十分满意。 待一切尘埃落定，顾云礼落入网络宫摘星楼露台上，俯瞰方圆百里，心中百感交集。 这几天，他一直忙于网络银行之事，没想到清虚大帝突然加封。 倒是让他又惊又喜。 如此也好，随着互联网的扩张，网络银行的崛起，他再以天庵土地公身份办事，多少缺了几分威严。 如今这封号，虽无实权，但跟他倒也相得益彰。 从此以后，他将直属清虚大帝管辖，直达天听，位极人臣。 想到这，顾云礼数据道意涣耀而起，道意掠过肉身，一道道信息呈现于视野之内。 …… 【外置灵器·地脉龙相】 ——绝地脉而结胎，结七炁而化龙，禀一气之所生，分万殊而通灵。 ——混元无移，万象之端。 ——旦夕结黄云，千载成圣胎！ …… 看着数据道意反馈来的信息，顾云礼脸上闪过一抹郁结。 拍卖会之后，他便吞了数万柱太真天香，借修士之灵光，衍数据之道意。 在修士灵光加持下，他终于将数据道意再度向前推演一步，衍化出新的神通。 他将其命名为： ——【万物信息化】 即，凭此道意可感应万物之数据。 类似于鉴定神通。 顾云礼试验过，它几乎可以鉴定任何东西，至少顾云礼没遇到它无法鉴定之物。 不过，鉴定之物质量越高，反馈而来的信息便越模糊。 顾云礼怀疑这与他修为有关。 也与他数据道意推衍不够精深有关。 总之，关于清虚大帝赐给他的肉身，他只能鉴定出这寥寥几句信息。 信息虽少，但他依旧发现了关键信息。 ——这肉身并非单纯由地脉凝聚而出，它还包含了“混元”、“结黄”两道，正是清虚大帝所修道脉。 由此可见，这肉身如他猜测一般，不太干净。 “唉——” 顾云礼摇了摇头。 “哒哒哒！” 恰在此时，一阵轻微脚步声从旋梯处传来。 是赵满仓！ 身为阴魂的他，此时竟脸色涨红，呼吸急促，也不知是不是一路从土地宫奔驰而来所累？ “小人赵满仓，拜见顾真宰！” “起来吧，方才我瞧见纠察使在外面，你去瞧瞧还在不在，若在，请他过来。” “喏！” 赵满仓颔首，转身欲走之际，忍不住停下脚步，眼巴巴道：“顾真宰，以后……小的可还跟着您？” 顾云礼笑道：“顾某念旧，都留下来吧，省得变成骄兵悍将为难天庵新伯公。” 赵满仓大喜过望，噗通一声跪下：“赵满仓代诸位同僚，叩谢真宰眷顾！” 待三叩九拜之后，这才乖巧退去。 第67章 摇号为准 “李司公，您瞧，咱还登堂拜谒么？” 千仞孤峰下，纠察使看向李司公，一脸试探问道。 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答案。 县君欲以“阴阳司”之职为诱饵，拿下一张网络银行营业执照。 不曾想，人家旦夕之间，便被清虚大帝加封为网络里域真宰。 如此殊荣之下，即便只有八品，见了州君府君也都无需行礼。 他们再登门，不过是自取其辱。 想通这一点，纠察使松了一口气之余，又生出浓浓的落差感。 数月前，还被一头老狐妖追杀，随时可能身死的阴魂，转眼间，位极人臣，直达天听，这让他心理落差如何不大？ 从今以后，他们恐怕都再难有交集。 原本看着泼天富贵来了又走，已经让人难以接受； 如今再看昔日友人，青云直上…… 唉…… 纠察使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话？既然已经来了，岂有再回去的道理？”李司公面露几分兴奋之色。 “嗯？” “何使公，顾伯公加封真宰，你我身为昔日同僚，岂有不恭贺一番的道理？”李司公笑眯眯问道。 纠察使一怔，他还真忘了这茬。 就在这时，赵满仓从山上疾驰而来，走近拱手道：“李司公何使公，我家真宰有请！” 李司公和纠察使闻言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狂喜之色。 登堂拜谒和主人相邀，可是两个待遇！ 两人连忙整理一番官袍，随着赵满仓登阶而去。 网络宫所据山峦极为高耸，山道更为绵长，一路行去，令人不免又是一番感慨。 待见了顾云礼，又是见礼，又是恭喜，少不得笑脸奉上厚礼！ 顾云礼欣然笑纳。 当初位卑人微时，他可是没少孝敬，如今算是收了回来。 一番寒暄之后，纠察使和李司公随即拱手告辞。 算是巩固了一番旧情。 这旧情或许一辈子都用不到，但若用到，千金难买。 出了网络宫，纠察使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心知，这极有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登临宫阙。 “叮咚！” 倏地，一道虚幻之音，自脑海中传来。 他登陆互联网一看，浑身陡然一颤，双目微微泛红。 “方才人多，不便提及，不日互联网将公开售卖股权，以摇号为准，记得预约，此事勿与他人提起，切记。” 留言持续三息之后，便逐渐淡去，仿佛从未出现。 …… …… 不出意外，清虚大帝加封顾云礼之事，几乎在一夜之间随着互联网传遍雍县、云州，乃至顺天府。 有人震惊于顾云礼之殊荣； 有人感叹互联网之殊胜； 更有人喟然长叹，心知无人还能奈何顾云礼。 要知道，随着各大网络银行的开业，互联网的疯狂撒币，不知道引来多少窥觊目光。 虽然大家知道顾云礼入了清虚大帝的法眼； 但他们又不是去夺股权？ 使些手段，花些代价，弄一张营业执照应该不难。 现在看来，清虚大帝怕是早已料到这般情况，趁着网络银行反哺百姓之际，直接盖棺定论，升官加爵。 此举更是在昭告天下，顾真宰乃北都宫之人，不怕死的尽管试试！ 眼下怕是无过硬关系，绝难再拿到营业执照。 这一刻，天下窥觊目光，不得不放在那已发的二十张存量上。 既然拿不到新的营业执照； 那就合作入股。 天下这么大，哪个宗门能全部吃下？ 一时间，二十张营业执照，俨然化为武林秘籍，引得天下纷争不已。 …… 殊不知，此时有人争营业执照； 有人却再次盯上不显山不显水的天气预报。 今日天江水帝宫，显得异常肃穆，穿梭于宫廷殿宇之间的虾兵蟹将，脚步轻慢，动作温柔。 正殿之外，护法如林，龙蛇共轭。 殿中，天江水帝高居上座，左右两列，分别坐着四位头生龙角，身披龙袍的仙官。 仔细一看，赫然正是九江水帝！ “诸位所求，何尝不是欧阳所愿？只是若是放在数十日前，此事倒也简单，如今顾云礼加封真宰，网络银行更是炙手可热，那网络宫门槛怕是都要被踏烂了，我等此时求见，恐怕不容易。” 天江水帝高居上座，一副不骄不躁模样。 他当然不骄不躁。 他已经拿了两府之地的天气预报项目，眼下已经开始试运营，要不了多久，就是源源不断的香火进账，堪称铁饭碗。 可把其他八位水帝急坏了。 “欧阳老哥，我等正是知道顾真宰门庭若市，不易求见，所以才来求您呀！” “是啊，正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欧阳老哥结交顾真宰于青萍之末，可谓目光灼灼，我等钦佩不已，还望欧阳老哥莫要抛下我等兄弟。” “不瞒欧阳老弟，我听说五湖大神最近颇有几分意动，若是让他们捷足先登，只怕会弱了我九江水帝的名头。” “是极是极！” 一时间，殿中沸反盈天，八名水帝半点帝君威严也无，纷纷舍下老脸恳求天江水帝出面。 “诸位同僚既然这么说了，那本君也只能试一试了，不过……” 不等诸位同僚露出喜色，天江水帝话锋一转： “本君可以舍下老脸求见顾真宰，能不能谈成，可就要看各位的功力了！” 话落，殿中顿时传来哈哈大笑： “有欧阳老哥这番话，此番必然马到成功！” “天下谁不知道欧阳老哥面子好使？” “可不是，咱们侄女欧阳宓可是网课版块一绝，香火千万，顾真宰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给欧阳老哥面子啊！” 终于说服天江水帝的八大帝君，顿时喜上眉梢，又是一通彩虹屁。 天江水帝君闻之颇为受用。 然而听着听着他表情倏然一变：“等等，段大哥，你方才说什么？欧阳宓怎么成了网课版块一绝？” 众水帝闻言面面相觑。 有人一脸茫然，有人露出几分诧异。 五川水帝一脸惊疑不定道：“你还不知道？” 天江水帝心中咯噔一下，顿感不妙：“知道什么？” 五川水帝微微吸了一口气，心中顿生几分恍然。 他就说嘛，天江水帝不是见钱眼开之辈，怎么会让闺女做那放荡不堪的事情？ 看来这其中另有隐情啊！ “欧阳三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自己去那网课版块瞧上一眼便知道了。”五川水帝不好明言，主动提醒道。 天江水帝闻言眉头蹙起，咬牙低声念咒起来。 第68章 父女反目 “唔，已经天亮了么？” 慵懒声音从五彩斑斓的砗磲中传来，随着弯曲如荷叶的贝壳边沿张开，一截葱白如玉的胳膊伸了出来。 “是的，小姐，已经辰时了！” 砗磲外，欧阳宓贴身侍女，早已静静等候。 “啊……好累啊！” 砗磲大开，露出身披藻帔，四仰八叉而睡的欧阳宓。 她长长伸了个懒腰，下意识便念起互联网咒语。 “小姐既然身体抱恙，不如多休息一会儿，今天八江水帝齐聚帝君宫邸集议，想来不会召见小姐。” 侍女温言软语道，看着睡姿颇为不雅的小姐，有心想盖好藻帔，却又不敢伸手。 小姐这寝具砗磲，乃是帝君远赴东海讨来的灵器，目的便是庇护小姐的睡眠，看着不起眼，一旦闭合，天仙难破。 “唔，那可不成，今天还要排练‘十六天魔舞’呢！” 欧阳宓几乎想也不想的便否定了侍女的提议。 说话间，她眼神已然露出几分空茫之色，侍女对此很熟悉，知道小姐已经登陆了互联网。 没人知道，小姐知道互联网之后，是何等的痴迷？！ 醒来第一件事，必然是登陆互联网。 她可不止一次瞧见，小姐迷迷糊糊半醒半睡间，迷瞪念咒的场面。 “呀，已经一百万播放了呢！哈哈哈，我就知道《剑舞》受欢迎。” 欧阳宓倏然失声惊呼，继而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没多久便麻利爬了起来，嚷嚷道：“快快快，给我更衣，让水辇准备好。” 贴身侍女微微躬身：“是！” 旋即拍了拍手，立即有一队十余名侍女走了进来，为欧阳宓清洁身体，更衣梳妆。 在这个过程中，欧阳宓也没闲着。 任由侍女摆弄之余，也在不停刷着评论。 各种舔狗评论，看得她心花怒放，虚荣心爆棚。 可谓成就感满满！ 偶尔刷到下流猥琐评论，眉头也忍不住皱起，不过，在大量好评的淹没下，这几分不快，迅速抹去。 誉满天下，谤亦随之。 你们啊，就是求而不得，嫉妒，愤怒！ 本姑娘才不在乎呢！ 然而当她看到几条拉踩评论，指名道姓说隔壁“狐女”、“小郡主”舞姿更妖娆时，没被差评破防的她，此时却气的目露几分杀气！ 待梳妆完毕，便是火急火燎的出门去了。 甚至连早餐都未享用。 路上更是几次催促水辇快一点。 待水辇风驰电掣来到翡翠湖岛，欧阳宓冲进空泡，便是嚷嚷起来。 “喂喂喂，大家看到评论了吗？气死我了，有人竟然说那狐狸精，还有那什么小郡主，跳得比我们还好看？简直笑话！” 翡翠湖心岛上，其他龙女早就来了。 听闻欧阳宓嚷嚷，纷纷加入讨伐之列。 “嘁，不用猜，这几条评论恐怕就是她们自己发的，故意跑来引流吸粉呢！” “没错，我也听说了。” “什么？吸粉！简直不可饶恕。” “姐妹们，快快快，准备排练，小小狐狸精也敢挑衅咱们？” 众龙女在口诛笔伐中战意高昂，摩拳擦掌。 这已经不是香火之争； 更不是流量之争； 这是代表龙女和其他女人之争！ 侍候一旁的贴身侍女，看着叽叽喳喳，却格外卖力排练的小姐，脸上浮现出一抹异色。 她服侍小姐近百年，从未见过小姐在一件事上如此上心。 哪怕每晚练得腰酸背痛，嘴上抱怨不止，第二天依旧会生龙活虎爬起来。 互联网真的改变小姐很多呢！ 想到这，贴身侍女面露微笑，静静看着不远处排练不止的龙女们，心中泛起几分恬静。 “咻！” 倏地，一道刺耳破空声，打断龙女们的排练。 循声望去，便见一道剑符，仿佛凭空出现在空气泡中，径直飞向欧阳宓。 欧阳宓伸手接过，神念扫过，表情顿时露出几分不自然。 “我家老头子找我，你们先排练吧，我去去就来！” 欧阳宓面带微笑，故作轻松道。 “好！” “那你快去快回哦！” “有事网上联系。” 众龙女颔首，没怎么在意。 欧阳宓微微吸了一口气，随即行色匆匆的离开了翡翠湖岛。 水辇返程，风驰电掣。 待回到水帝宫，不知是不是错觉，欧阳宓总觉得水帝宫气氛有些凝重。 往来仆人更是颔首低眉，大气也不敢喘息。 这让欧阳宓心中咯噔一下，待来到父亲书房前，她酝酿一番情绪，敲门道： “爹爹，在吗？” “滚进来！” 房门无风自动，哐当一声大开。 吓得欧阳宓浑身一颤，踌躇半晌，还是低眉顺眼的走了进去。 “哐当！” 房门随之闭合。 略显昏暗的书房内，天江水帝背对房门，压抑的龙息充斥书房的边边角角。 “知道你错哪了吗？” 天江水帝缓缓转过身子，目光死死盯着欧阳宓，眼神中充斥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女儿……不知。” 欧阳宓低着脑袋，双手不安的搓着衣角。 打小受宠的她，从未见过父亲发如此大火。 “不知？” 天江水帝的嗓音陡然提了起来，指着欧阳宓咆哮起来： “好哇你，真以为装傻充愣就能蒙混过关？” “本君为了你的前途，舍下老脸，求那九品小官，为伱布局将来！这几日更是跑遍天江，不知求爷爷告奶奶，妥协多少利益，只是为了让你能拿稳两府天气预报香火。” “你倒好，趁我不在，竟学那勾栏歌伎，搔首弄姿，还上传互联网，传得天下皆知，你、你真是嫌我天江水帝丢得脸还不够？！” 天江水帝厉声咆哮，双目贯血。 被吓得浑身颤抖的欧阳宓，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猛然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父亲。 “爹、我、我怎么学勾栏歌伎了？” “别叫我爹！我没你这个卖弄风骚的女儿！” “你是说我跳舞？” 欧阳宓终于反应过来，俄而一股难言怒火直冲脑际： “女儿只是跳個舞，怎么就成卖弄风骚了？你嫌弃女儿不如顾伯公，只知道吃喝玩乐，好，女儿改！” “女儿以舞姿名动天下，每日香火千万，试问天江谁能与我比肩？” “顾伯公开创互联网是起于微澜，闻达九霄！女儿跳个舞，就成了歪门邪道，卖弄风骚？！” “顾伯公也支持女儿，为什么到你这就成了勾栏歌伎？！” 第69章 九江水帝讨差 天江水帝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闺女。 在他印象中，闺女向来乖巧可人，秀外慧中。 从未想过，她竟然敢忤逆于她，更是扯起顾伯公这张大旗！ 天江水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大毅力平复内心的怒火，冷声道： “本君起于微末，峥嵘千载，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你不必卑躬屈膝，蠖屈鼠伏！” “看看你做了什么？为了区区几柱香火奴颜婢色，搔首弄姿！哪里还有水帝之女的雍容华贵？这让天下人瞧见了还道我卖女求荣？！” 欧阳宓登登退后几步，看向父亲眼神中满是陌生： “你果然承认了，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女儿好，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伱自己所谓的颜面？！” “闭嘴！你我既为父女，荣辱与共，何来为了我自己？你瞧瞧，有几个大家闺秀学这侍候人的舞蹈？你若是想赚这香火，完全可以差使下人，何必亲自登场？” “好一个差使下人！你既然嫌弃女儿给你丢人，那就断绝关系！” “混账！” “……” 书房关得住争吵，却关不住人心的猜想。 “哐当！” 书房大门轰然大开，天江水帝如同暴怒的老龙，咆哮如雷。 “来人呐，将这个逆子打进水牢！” 这一天，偌大的天江水帝宫中，气氛压抑如寒潭，所有人皆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生怕一個不注意，引来帝君迁怒。 登堂拜谒的八江水帝，也是满脸尴尬，不知是走，是留？ 走吧，事情还没办完？ 留吧，这事还是他们不小心捅出来的，多少有些尴尬。 一时间，别提都多窘迫了。 相较于八江水帝的窘迫，天江水帝更为颜面无光，气得躲在寝宫里，暴跳如雷。 “夫君，消消气，她呀，毕竟还是个孩子，一时被狐朋狗友迷了心智，也在情理之中……” 寝宫内，欧阳宓的母亲阮歆，轻言软语的安抚着帝君怒火。 “慈母多败儿，她已经三百岁了！不要什么事情都推到朋友身上，我看她才是害群之马！” 天江水帝怒不可遏，根本不给正妻一脸好脸色。 “是是是，你说的对。” 阮歆心知夫君就是个倔毛驴，顺毛抚道： “咱家小宓宓，毕竟是个女孩子嘛！女孩子哪有不虚荣的？你也知道那互联网的厉害，一个视频便有千万人观看，你一句吹捧，我一句夸赞，难免遭了捧杀！” “说来说去，还是夫君闺女太优秀了不是？你看在上面跳舞的人那么多，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王公贵族，神仙精怪，无所不包，便是那么多人，却只有咱家闺女脱颖而出，引得万千追捧，说来说去，还不是夫君血脉优秀培养的好？” “你要知道，那可不是天江水帝宫，人人敬着你畏着你，不得不捧着你奉着你。在互联网上，可没人知道咱家宓宓身份，可即便如此，也引得争相追捧，说到底，还是宓宓优秀呀！只是路子走错了，现在发现的早，及早纠正过来不就好了？” 本来还怒火冲天的天江水帝，听到妻子这么一说，嘿，心中怒火竟不知不觉去了七七八八。 甚至还生出几分得意？ 仔细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歌舞终究不是大家闺秀所为，否则我何必辛苦谋划这天气预报香火？” 天江水帝冷哼一声，语气放缓了几分。 “妾身知道夫君的良苦用心，可这天气预报终究不如那网课，更出风头。我看啊，她怕是不会同意。” 阮歆故意试探道。 “她敢？信不信我打断她的腿！” 天江水帝粗眉竖起，隐隐又有爆发之势。 “哎呀，你收点脾气，你那一帮兄弟还在外面看着呢！” 阮歆瞪了夫君一眼，略一沉吟道： “天气预报事关九江水帝香火，夫君可不能因为私情耽误了正事。这样，你先去处理正事，宓宓那我再劝劝。” 天江水帝陷入沉默，许久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妻子柔荑：“有些事，你们女人好说话，那就辛苦你多劝劝。” 阮歆颔首：“嗯，都是为了孩子。” 天江水帝点了点头，起身离去。 阮歆目睹夫君离去，满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见过女儿，知道女儿态度之强硬！ 强行否定她的努力，让她老老实实走夫君安排的道路，只怕心生怨愤。 可若是忤逆了夫君…… 唉！ 真是依了媳妇得罪娘——两头为难。 …… …… 天江水帝不愧是起于微末之辈。 前一刻，还怒不可遏； 后一刻，回到九江水帝群中，立马成了没事人。 其他几位水帝，自然也不是毫无眼力之辈，皆佯装不知，谈起正事。 众人敲定计划之后，随即出天江，往雍县而去。 至天庵村外溪水，随即遁入阴间。 霎时，那耸立于一马平川之上的千仞孤峰，顿时引来九江水帝的啧啧惊叹。 这孤峰放在天下名山大川面前，或许毫不起眼。 但凡事乃是对比而出。 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却显现出独一份的尊贵和殊胜。 真宰称号，名副其实啊！ 在感慨中，九江水帝抵达互联宫山脚下，递上名帖，没多久，一阵大笑声传来。 “久闻九江水帝之名，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顾云礼从山上悠然飘下，亲身恭迎。 “顾真宰客气，我等冒昧叨扰，还望顾真宰恕罪！” 九江水帝拱手回礼。 双方一阵寒暄之后，随即在顾云礼的邀请下，往互联宫行去。 至正殿，主宾落座，自有阴差奉上香茗招待。 “本君听闻顾道友，加封真宰，真乃可喜可贺，特备薄礼，略表拳拳之心，还望顾真宰收下！” 天江水帝随即借恭贺之言，奉上厚礼。 有天江水帝带头，余下八位水帝，也是纷纷慷慨解囊。 礼物是一件比一件珍贵！ 饶是以顾云礼如今财富地位，依旧看得暗暗咋舌，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果然，当他笑纳之后没多久，天江水帝便主动开口道： “顾道友加封网络里域真宰，殊胜天下，万灵欣喜，互联网也该福泽九江四海，不知顾真宰可要我等相助一二？” 第70章 纯、纯狱风？ “好一个福泽九江四海！” 顾云礼闻言喜不自胜，起身拱手致礼四方： “不瞒诸位帝君，顾某正有此意，奈何修为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若能得诸位帝君相助，共禳盛举，顾某感激不尽！” 天下水脉半数归于九江水帝之手，治下水脉更是四通八达，近乎覆盖整个南瞻部洲，属于官小权重的典范。 眼下看似是九江水帝讨差，然而实际上，这又何尝不是顾云礼所求？ 若能得九江水帝相助，对互联网的传播将如虎添翼。 事实上，天气预报板块，也没有比九江水帝更加专业对口的神仙。 “顾真宰客气，能为顾真宰排忧解难，实乃我等荣幸！” “是极是极，能与顾真宰同行，并乘天衢，三生有幸。” 九江水帝闻言大喜，没想到事情进展会如此顺利，亦连忙起身回礼致谢。 一时间，阿谀奉承之言响彻大殿。 顾云礼大笑：“斗酒彘肩，风雨渡江，诸位今晚不醉不归。” 九江水帝齐声应道：“不醉不归。” 当下，顾云礼随即差人，大摆宴席，盛情招待。 席间，九江水帝自觉讨了便宜，多有奉承之言； 顾云礼也觉得此乃合作共赢，心情大好。 双方在心照不宣中，举杯畅饮把酒言欢。 诸位水帝在敬酒顾真宰之际，也不忘把天江水帝捧上。 毕竟能有眼前机缘，还多亏了天江水帝的情面，这让天江水帝一扫郁闷心情。 在他看来，天气预报涉及千万香火，必然有无数人虎视眈眈。 地官水官又分属两脉。 他因为距离雍县太近，意外截取了天气预报机缘。 但这不代表其他八江也能有此机缘。 结果忐忑不安而来，不仅得了盛情款待，事情更是办得顺风顺水，着实让他在同僚间大涨颜面，心情如何不喜？ 觥筹交错间，已然酒饮微醺！ “咻——” 蓦地，一道符剑破空而来。 “嗯？” 天江水帝伸手接过，神念扫过，眉飞色舞之色倏然僵硬下来。 俄而颔首攒眉，神色抑郁。 “欧阳老哥，怎么突然闷闷不乐？” 盛江水帝连忙问道。 “唉！家门不幸啊！” 天江水帝重重叹了一口气，神色阴晴不定中，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突然看向顾云礼道：“顾真宰，有件事还望真宰帮我！” 顾云礼谨慎问道：“何事？” 天江水帝道：“还请顾真宰封杀小女欧阳宓，莫要使她任何跳舞视频流入互联网。” 顾云礼愕然：“跳舞视频？” 天江水帝一脸恨铁不成钢道： “本君教子无方，竟生养出这般逆子！身为水帝之女，竟不知廉耻，学那勾栏歌伎，在网上卖弄风骚，赚几句夸耀，便昏了头脑，简直要把本君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本君一气之下，将她关入水牢，本想让她好好反思一二，谁曾想，这混账竟然……竟然……” 说到后面，天江水帝气得老脸涨红，破罐子破摔道：“……竟然在水牢中跳舞，简直要把本君气死！” 顾云礼听罢，满脸惊讶，更为心虚。 ——因为跳舞这个主意貌似还是他出的。 他心神一动，果然在网课版块看到欧阳宓新上传的视频。 那是一间昏暗牢房，斑驳不堪的墙壁上，涂抹着大量不明污垢，脚下是一潭泛着诡异绿色泡沫的污水，油腻为其织上一层罗绮。 便是这肮脏不堪的环境中，欧阳宓背靠如山铁栏，身着一身精致罗裙，赤着脚翩翩起舞。 仿佛在淤泥中盛开的莲花。 污秽而圣洁！ 看得顾云礼满心古怪，这算什么？ 纯、纯狱风？！ 顾云礼沉默了，许久道： “封杀欧阳宓容易，但顾某做不到。” “为什么？” “先河一开，后患无穷。” 天江水帝闻言急了，下意识反驳道：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不说，谁又知道？” “天地知晓就足够了。” 其余几位水帝见状，连忙安抚天江水帝，生怕两人吵起来。 “欧阳老哥，莫让顾真宰为难。” “我看侄女就是贪玩了些，好好教导一番，定能浪子回头。” “不瞒欧阳兄，小女纪夏也曾跳舞网上，一番训诫之后，不也改过自新？你啊，稍安勿躁，回头我让小女过来劝劝侄女。” 天江水帝闻言一脸愤懑无奈。 “顾真宰，不是本君为难于你，实在是小女性子倔强至极。这般关进水牢，还敢跳舞，分明是跳给我看，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砍了四肢封印起来？” “本君就这一位女儿，从小是视若珍宝，如今宠成这般骄横性子，只怕不下猛药，治不过来，还请顾真宰帮我！” 天江水帝也被逼急了，一脸恳求之色。 他深知女儿最听母亲的话，结果他前脚刚走，后脚就上传了视频，显然就连她母亲都未劝诫成功。 这般耗下去，只怕父女决裂！ 其他几位水帝见状面面相觑，将目光投向顾云礼。 在他们看来，封杀欧阳宓确实是眼下最快捷手段！ 没了互联网，欧阳宓又能跳给谁看？ 顾云礼略一沉默道：“帝君是为了令千金好，只怕令千金不会这么认为！强行封杀，就不怕令千金记恨在心，从此形同陌路？” 天江水帝道：“眼下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你管不了，那就让我为难？ 顾云礼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其余几位水帝，心中倏然一动，冒出一個大胆想法。 “封杀之事，涉及网络公正，唯有清虚大帝才能降罚！帝君既然如此坚持，顾某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一起往北都宫走上一遭，求大帝开恩。” 顾云礼心中有了想法，却不动声色间，将此事推到清虚大帝身上。 有些事，不让你明白其严重性，还真以为我顾云礼好说话？ 说起来，将天气预报外包给九江水帝，不应该答应得那么爽快！ 这事应该公开招标走个流程才对。 看似多此一举，实则多了一层拿捏手段。 想到这，顾云礼懊悔的直拍大腿。 之前满脑子全想着合作共赢，却浑然忘了，自己才是甲方。 唉，还是太善良了。 罢了罢了，以后九江水帝若是不听话的话，就找借口重新招标吧！ 第71章 上市公告 天江水帝傻眼了。 为了女儿跳舞这点屁事，求见清虚大帝，这要是让天下知道，只怕比女儿跳舞更加可笑。 “欧阳陵，莫要糊涂！” “天江水帝你喝多了！” 其他水帝急眼了，纷纷七嘴八舌，拉住天江水帝，生怕这厮倚酒三分醉，胡言乱语。 “还望顾真宰见谅，是欧阳醉酒妄言了。” 天江水帝心中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拱手赔礼道歉。 眼下九江水帝皆要仰仗互联网香火，哪敢轻易得罪？ 再说下去，无需顾真宰出手，几位水帝恐怕就会把他架出互联宫，塞进天江醒酒去了。 “有道是易作神仙侣，难忘父子情。帝君如此怜爱千金，顾某也是感同身受。在顾某看来，堵不如疏，与其网络封杀，不如循循善诱。” 在酒席气氛沉闷之际，顾云礼终于露出他的大胆想法。 “哦？” 天江水帝一怔，俄而满脸希冀道：“还望顾真宰教我？” 顾云礼笑道：“不瞒帝君，顾某倒是有个剑走偏锋之法，只是此法仍需抛头露面，不知帝君可能接受？” 天江水帝闻言顿时一脸惊疑不定。 …… …… 看着播放率激增的舞蹈，欧阳宓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报复快感！ 你不让我跳？ 你嫌我丢人？ 好，那我就丢人到底！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初的快感逐渐淡去之后，不安又逐渐爬满心头。 她知道，父亲性子是何其爆裂。 若看到这视频，怕是能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不知又要如何凶她？ 一想到父亲那贯血双眸，她心中顿时又泛起几分不安，越想越有些害怕。 然而视频已经上传，断然没有撤下的道理，眼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等待那疾风骤雨的到来。 不知过去多久，水牢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欧阳宓浑身一颤，咬牙静静等待着。 没多久，脚步声靠近。 循声望去，天江水帝脸色阴沉的站在栏杆之外，在他身后是一脸焦急的阮歆。 此时，有水妖走近打开地牢。 欧阳宓默不作声，强装镇定的看着父亲。 “都说女大不中留，既然留不住，那就不留了，你不是要断绝关系吗？好，本君成全你，你走吧！” 天江水帝面无表情道。 欧阳宓浑身一震，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父亲！ “欧阳宓，快跟爹爹认错！” 阮歆一脸焦急的提醒道。 欧阳宓见状，虽然已经意识到一丝不对劲，但娇生惯养而出的性子，依旧令她下意识扭过头去。 “强扭的瓜不甜，何必呢！” 天江水帝冷哼一声，随即转身离去。 阮歆急了，连忙冲进地牢，冲着欧阳宓道：“快跟爹爹认错啊！快啊！” 欧阳宓置气道：“我没错，凭什么认错？” 阮歆愈发焦急：“伱这孩子，你爹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知不知道你那个视频，让你爹在九江水帝面前丢尽颜面？” 欧阳宓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愈发恼火，任由母亲如何劝说拉扯，也不愿低下脑袋认错。 “哒哒哒……” 随着天江水帝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本来还规劝不止的阮歆，陡然像抽离了灵魂一般，瘫软坐在地上。 许久，声音沙哑道： “你爹说的没错，慈母多败儿，都怪我太宠你了！你爹已经下了口谕，从此恩断义绝，你走吧，去找顾云礼，眼下还愿意收留你的，恐怕也只有他了，毕竟你为他赚了不少香火。” 欧阳宓愣住了。 “娘——” “以后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阮歆深深叹了一口气，身影萧索的离开了水牢。 欧阳宓呆呆的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 许久一咬牙，随即离开水牢。 她去了一趟寝宫，想拿一些私人物品，不想却被家仆拦在门外，声称外人不得入内。 气得她暴跳如雷。 不堪其辱的她，也懒得争执，转身离去。 她本想招来水辇代步，结果偌大水帝宫，皆将她视若无睹。 这令她无法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联系闺中好友，然而得到的尽是敷衍至极的回应。 只有安安答应跟她碰面。 当她抵达约定地点时，便见安安包裹得严严实实，递过来一個乾坤袋。 “天江水帝下了法旨，不准任何人接纳你，你不要怪我，我不能给爹爹惹麻烦！这是我的私房钱，应该够你支撑一段时间，如果不够，网课香火也全部归你，你去网络银行应该也能换些东西。” 说完，龙女安安便转身离去。 “安安——” 欧阳宓急了，然而任她如何呼喊，好友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早已习惯前呼后拥的欧阳宓呆呆的怔立当场。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问题似乎远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 …… …… “不愧是天江水帝，倒也有几分魄力！” 看着欧阳宓和好友的私聊信息，顾云礼轻轻摇了摇头。 他准备要做的事情十分重要。 与其说是帮助天江水帝，不如说是顺势而为，借九江水帝的势力，将项目团队搭建起来。 为了保证团队的可控性。 他必须得挫一挫欧阳宓的锐气，省得请来一尊大小姐，还得哄着干活。 “人手还是太少了啊！” 顾云礼摇了摇头，神念一动，喊来了聂台。 没多久，一阵轻微脚步声传来，便见聂台小心翼翼走近，拱手道： “真宰，您唤我？” “嗯，采买之职做的可还舒心？” 聂台闻言冷汗直冒，疯狂回忆着自己是不是哪点做错了什么？ “属下承蒙真宰眷顾，一直以来矜矜业业，不敢有半点怠慢。只是主贵仆荣，免不了一些礼尚往来，但属下绝不拿不该拿的东西，互联宫一应开销，皆有账目可查，还请真宰明鉴！” 顾云礼闻言眉头一皱，心想，这么激动，莫不是真的吃了什么回扣？ 不过，人性本私。 收受一些礼物，他也能理解。 一毛不拔那是圣人。 不过，若是吃得狠了，误了他的事，这就休怪他翻脸不认了。 “账目好查，人心难测，自己心里要有个账本！” “属下明白。” 聂台低眉颔首，冷汗直冒。 “我需要招募一些人手，审查网课视频，此事交给你了。记住了，不要修为太高，夜游境即可。” “是，不知真宰要多少人？” “先拟定两百人！” “属下明白！” “去吧！” 顾云礼挥了挥手，看着聂台离去背影，心中已然生出培养嫡系力量的想法。 许久，他轻轻吐了一口气，唤出互联网后台，将早已编辑好的【互联网上市公告】发了出去。 第72章 口诛笔伐 雍县城隍宫，阴阳司内，以分魂之法一分为二的李司公，一魂处理着政务，一魂闭眼假寐，不知是在推演道法；还是在运功修行？ “咚咚咚……” 敲门声起时，纠察使拜会之声，随之传来： “纠察使何昌，拜见李司公！” “进来吧！” 李司公开口，依旧闭着眼睛。 没多久，纠察使走了进来，瞧见李司公模样，拱手道：“李司公果然勤勉，参禅悟道之际，依旧不忘公务。” 李司公似笑非笑的睁开双眸：“参什么禅悟什么道？不过是在网上瞎溜达罢了。” 纠察使面露几分古怪，俄而一脸促狭道：“原来李司公也是同道中人。” 李司公一怔，两人面面相觑中，顿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直笑得前仰后合，拍案不止。 许久，笑痛快的李司公，一脸唏嘘道： “顾真宰好本事啊！一个小小祈神术，瞧着不起眼，却妙趣横生，连这枯燥政务都分外可爱起来！可惜啊……” 说到后面，李司公摇头叹息。 “那互联网连州君都求而不得，你我又能有什么法子？李司公，还是看开些吧！” 纠察使宽慰道。 “不用宽慰我，我也想明白了，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早晚也会以另一种方式还回去。眼下不过是空欢喜一场，总比怀璧其罪强多了。” 李司公一脸释然之色。 上一次，县君为了拿到营业执照，差点没把他阴阳司之位送出去。 仅此一遭，他才发现，莫说互联网利益，他能保住眼下的地位，已然实属不易。 “司公大度！” 纠察使奉承道。 俄而两人一阵闲聊之后，不知不觉聊到顾云礼右迁之后，留下的天庵土地位置。 “这位置你是别想了，莫说本司公，怕是县君也决定不了。” 李司公意味深长道。 纠察使眼神暗淡几分，轻轻叹了一口气。 本来他还想寻思着安排一位子侄调任履职呢，看来他能想到的，旁人也早就想到了。 “咦！” 李司公倏然发出一声轻咦。 “司公何故惊疑？”纠察使问道。 “互联网发了一条公告，更新了新板块。” 李司公呢喃道，表情已然空茫起来，显然注意力尽数在互联网上。 纠察使闻言呼吸急促，连忙念咒登陆而去。 待一眼扫过公告，呼吸登时为之一顿。 顾真宰果然一言九鼎！ 公告内容及新增板块，赫然正是互联网股权上市内容。 【互联网2.2板块：新增“股市”板块。】 【关于互联网上市公告】 点开公告内容，密密麻麻的说明和条款，列举而出。 纠察使一眼扫过，心中愈发感叹。 顾真宰当真是大气魄！ 三成股权，竟舍得散予天下，这是何等的气度？ 难怪人家能够小儿持金过闹市？ 这份气度学不来啊。 仔细想想，顾真宰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独占互联网，否则两人刚见面时，他也不会主动赠送股权。 “何使公，这股市是什么意思？” 李司公一脸震惊的看向纠察使，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确认。 “李司公不是一直颇为可惜失了互联网股权吗？眼下机会来了。” 纠察使笑吟吟道。 “一份股权一柱香火，三千万份便要三千万柱，咱们这位顾真宰可是真敢定价啊！” 李司公神色幽幽，不知是否在肉疼自己失去的股权。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互联网值这个价！” “话虽如此，买下之后，猴年马月才能回本？” 李司公面露几分踟蹰之色。 “李司公与其考虑能否回本，还不如先考虑一下能否申购到股权！” 李司公闻言一愣，正要开口，两道符剑凭空冒出，一道落在他面前，还有一道则飞向纠察使。 两人接过符剑，神念扫过，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却是县君传令各司，敕令城隍宫阴差，申购互联网新股，若得股票，县令皆以市价收购！ “何使公，这股票好像不能私下交易吧？” 李司公一脸古怪的看向纠察使。 “看来县君并未细看公告！” 纠察使低声道。 ——原来在上市公告中，赫然白纸黑字表明，每一个账户只能认购1000股，且私下不得交易。不过，待股票正式上市之后，即可在股市板块随意买卖，不限数量。 李司公点了点头，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公告，确定自己并未看错之后，连忙给县君发了一道符剑，提醒一二，省得闹出笑话。 果然没多久，县君又发来一道符剑，取消了方才敕令。 经此一事，两人对视一眼，皆默契不言，连忙预约起来。 只是相较于李司公的忐忑犹豫。 纠察使则满心庆幸，还好顾真宰高瞻远瞩，未曾开通私下交易功能，否则他好容易赚来的一点机缘，也要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殊不知，心生庆幸的只有极少数人。 大多数人则是一脸茫然，质疑之声更是此起彼伏。 “三成股权竟然卖三千万柱香火？香火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有人知道互联网每年分红有多少吗？” “花费千柱香火买一千股，等着每年分红几十柱，甚至几柱香火，值得吗？” “我听说，拥有半成股权的柳家沟土地退股时，也不过补偿五千柱香火，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就翻了一千倍？” 一时间，社区论坛沸反盈天，舆论几乎一面倒的抨击顾云礼。 网络社区如此； 私下更是大张挞伐。 有人扬言，互联网能以万柱香火回购一成股权，那么以后也就能用万柱香火，回购这一千万柱股票。 顾真宰已然毫无信誉可言，谁信谁傻子！ 面对天下口诛笔伐，便是顾云礼也有点懵逼。 他甚至都来不及引导舆论，便被网上口水彻底淹没！ “没想到，咱这终日打雁，却也被雁啄了眼？” 顾云礼看着全网臭骂，满心错愕之极，也猛然意识到，他犯了大忌。 ——步子又跨太大了。 股票这個概念对于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太新颖了。 大多数人还是将其盈利模式理解为股权分红。 殊不知，股票卖的乃是预期，玩的乃是击鼓传花。 当然，对顾云礼来说，它更是一个资金蓄水池。 这也是他强推股市板块上线的根本原因。 随着他将积分和香火挂钩。 大量香火外流之余，也令市场货币猛增。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旦形成恶性通货膨胀，他真怕把这个世界给霍霍崩了。 所以他得尽快想办法回收货币。 股市就是个不错路子。 等他将互联网成功运作上市，让其他势力看到好处之后，各种企业随之可以上马。 到时候既回收了货币； 也能成为他的摇钱树。 然而看眼下趋势，显然步子迈大了，民众不买账啊？ 顾云礼摇了摇头，懒得再引导舆论。 骂就骂吧！ 人性逐利。 等到他们发现能在股市赚到钱之后，自然就会疯狂涌入。 到时候，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事实上，眼下这场舆论，未尝不是好事。 黑红也是红嘛！ 舆论炒起来，不愁没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买上百来柱？ 思罢，顾云礼不再关注舆论，转而默默修炼起来。 眼下他虽然无法修炼混灵结黄之道，但原本的己土六虚诀依旧能够修行。 或许此法十分普通； 但总比止步不前强多了。 先修行下去再说。 至于他法，他现在也在借助互联网大数据搜寻之中，可惜，线索虽多，但大多数意义并不大。 在无尽香火的加持下，顾云礼境界进展神速。 目前生阳之境推演进度已至69%。 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一阶，迈入二阶筑基之境。 修行无岁月，悟道不知年。 不知过去多久，一声通报惊醒了顾云礼。 “顾真宰，宫外有贵客造访！” 赵满仓忐忑不安的声音，在袇房外响起。 “谁？” “属下眼拙，看不出来跟脚，只是瞧着雍容华贵，颇为不俗！故而不敢怠慢，特来通报。” 顾云礼眉头暗皱，想了想，还是起身见客而去。 第73章 玉帝之谋？ 出了袇房，至迎客殿，便见一位头戴高冠，面黑如碳，壮实似铁搭的汉子，正坐在堂前，吹茶品茗。 “网络宫真宰顾云礼，不知贵客登门，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刚刚踏入迎客殿，顾云礼便是朗声抱拳。 “哪里哪里，贫道冒昧打扰，还望顾真宰莫要怪罪！” 铁塔汉子见状，连忙起身回礼。 “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贫道乃正一玄坛元帅——赵晋元，久闻顾真宰威名，特来拜会！” “原来武财神，久仰！久仰！” 顾云礼一脸惊讶，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竟然是官居五品，位列四大元帅之一的武财神！ 难怪赵满仓说，瞧着雍容华贵，倒是颇有眼力！ 只是…… 既为仙庭仙官，登门拜谒为何不报名号？ 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是见不得光？ 在满心疑窦中，主宾落座。 待阴差奉上茶水之后，武财神开门见山道： “不瞒顾真宰，贫道此来乃是欲求联合之事。” “哦？愿闻其详。” “贫道司掌正财，役雷驭电，除瘟禳灾，庙宇遍及天下，信徒无数，可为网络银行，若你我联手而为，定可造福天下！顾真宰以为如何？” 武财神语气不像是商量，更像是通知。 或者说，此时他没有诘问发难，已经是给清虚大帝面子了。 没人知道，网络银行的横空出世，已然将财神权柄再度切割，甚至隐隐有取而代之的趋势。 在天下势力趋之若鹜之际，赵晋元感受到的只有恐惧和愤怒。 偏偏他却无可奈何。 因为福德正神，也有偏财权柄。 人家师出有名！ 这也是眼下仙庭普遍存在的情况。 除了极少数道脉特殊之辈，大多数仙官权柄都有重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就好比他虽是武财神，但也身兼武将之职。 “若设网络银行需持有营业执照，此乃清虚大帝定下的规矩，顾某也不好忤逆大帝之意，还望道友见谅！” 顾云礼想也不想，便委婉拒绝。 营业执照已经发了下去。 岂能因为你一句话就网开一面？ 要知道，仙庭执掌财神权柄的可不在少数。 先例一开，后患无穷。 “顾真宰乃网络里域真宰，网络之事还不是顾真宰一句话的事情？” “道友高看顾某了！若无清虚大帝栽培，哪有顾某人真宰之名？道友若真想开设网络银行，不如寻人合作，也不失为上策。” 顾云礼可不吃捧杀。 不过，在拒绝之时，还是指了条明路。 他发行二十张营业执照，只要肯用心去谈，总能找到一家愿意合作的宗门。 更何况武财神还是五品仙官？ 殊不知，他张口闭口清虚大帝，已然听得武财神怒火中烧。 ——他自诩登门拜谒，已经算是给面子了，没想到这顾真宰竟然如此不识好歹，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贫道若是敕令天下，百姓焚香，即送银钱，顾真宰以为如何？” 武财神神色冷峻起来，语气之中威胁暗藏。 ——那潜台词分明在说，你不给我营业执照，我就不能开设银行？ 话说，他既然可以私设银行，为何还来找顾云礼？ 原来，却是想赚两份香火。 一份是互联网积分兑换的香火； 一份则是百姓顺手香火。 毕竟百姓进庙取钱，岂有不顺手烧香的道理？ “妙极，此事大有可为！” 顾云礼抚掌而笑，对于武财神的威胁根本不放在心上。 “好好好，看来是贫道自作多情了！告辞。” 武财神怒极而笑，蓦然起身，愤懑而去。 “慢走，不送！” 顾云礼起身作揖，却懒得送行。 心中冷笑连连。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空口白牙便想要我一张营业执照？ 我发行营业执照的时候，你在哪里？ 学那高人作壁上观，瞧着赚钱，便腆着逼脸，登门索要？ 登门索要也就罢了。 偏偏求人办事也没个态度。 瞧瞧人家九江大帝，哪个不是卑辞厚礼？ 难怪藏头藏尾而来，原来也知廉耻。 …… 且说武财神离开网络宫之后，返回仙庭便是召集心腹，共谋大计。 一番商议之后，当即令出四方，倾巢而动。 武财神这番动静，自然瞒不住仙庭仙官，一番打听之后，皆惊讶万分。 “武财神这是闹得哪出？莫非是讨来了营业执照，也要开设网络银行？” “非也！据说，武财神私下讨要，遭到拒绝，已然恼羞成怒。这是要效仿互联网，私设银行，焚香送钱。” “荒谬！身为堂堂五品仙官，竟学商贾贩夫之举，不觉得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也总比权柄消亡强多了。” “以钱粮换香火，如此开天辟地之举，让武财神试试也好，若成，对伱我也有好处。” 顾云礼没把武财神的要挟当回事； 却不想，武财神的一举一动已然引起无数仙官的注意。 …… …… 渺渺玄紫炁，洞虚青灵宫。 在千万玄瑞紫炁笼罩下，一座座宫殿在金光中若隐若现，只余下一宫宫脊吞金稳兽，在紫炁云海中默默聆听着仙庭秘密。 “……互联网设网络银行之时，贫道就该上书陛下，将其封杀，如今倒好，又引来仙人效仿，长此以往与魔道何异？再这样下去，恐成大气候！道友，你我不如一起联名上书恳请陛下，将其封杀，以肃朝纲！” “西牛贺洲诸天佛子豢养妖邪，以苦难滋养香火，天下称颂，怎么到了南瞻部洲，道济天下却成了魔道？” “嗯？道友这是何意？” “清虚大帝若是这么说，道友该如何反驳？” “凡事过犹不及，此乃道统之毒，岂能与佛道之争相提并论？” “所以陛下只会觉得这是道统之争。” “这……” “道友稍安勿躁，那互联网系于顾云礼一身，若要封杀，轻而易举。眼下封杀一个顾云礼容易，可若是再冒出更多顾云礼，道友该如何处置？” “互联网乃顾云礼本命神通，岂能轻易重现？嗯？道友的意思是，那顾云礼不过是一枚棋子？” “不，贫道的意思是，正因为是本命神通，所以才更显珍贵啊！在尚未参悟之前，杀之岂不可惜？” “有人在参悟互联网道意？！” “祈神术收敛香火如此容易，陛下为何不传播祈神术？凡事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仙庭也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了，有些人有些事该变一变了，陛下恐怕也乐见其成。” 第74章 癫狂世界 天色蒙亮，陈二狗便背着皮货，往县城瓦子集市而去。 深秋的风，已然初显凛冬之意，灌入脖颈间令人好生难捱！ 不过，相较于往年，今年的陈二狗却显得轻松不少。 县城开了几家网络银行，凭积分就能兑换粮食，他接触互联网时间较短，积分并不多，兑换的粮食也很少。 不过，在他最近勤勉签到之下，积分也是迅速增长，瞧着跟田里麦子似的，教人心安。 按照眼下趋势，估摸着入冬之后，就能再换一斗粮食。到时候，整个冬天的口粮都不用担心了。 所以他打算将皮货卖了之后，换点布匹回家，给婆娘孩子换身新衣服。 日上三竿之际，陈二狗终于抵达县城。 进了县城，城门口的网络银行，已然不复开业之初人流如织的模样。 不过，门口还是能看到行人进进出出。 只是无需排队而已。 在银行正门口，摆着一座青铜所铸的祭香台，里面插满了供香。 ——却是一些老百姓总是自发的在银行门口焚香感谢，逼得网络银行不得不设一个祭香台，省得香火插得遍地都是。 陈二狗摸了摸皮货，心想，回头正好得买点香火回去，路过银行门前，也烧柱香，求个心安。 在胡思乱想中，他拐过一個转角，踏入瓦子集市。 目之所及，倏然愣住了。 只见集市门口的财神庙外，竟然排起了长龙。 “大娘，这是咋回事？” 陈二狗看着熟悉场面，连忙拉过一位刚刚离开的大娘。 “财神爷发下宏愿，救苦救难，烧香就发粮发钱哩！” “啊？还、还有这事？” 陈二狗懵了。 这世界怎么了？ 互联网发钱发粮已经让他不可思议，怎么财神庙也跟着发钱发粮了？粮食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满心疑窦中，四下一打听，才知道烧柱香火就有半升粗粮。 眼前情况属实，陈二狗再也无心卖货，连忙跟在队伍后面，排起了长龙。 相较于网络银行的队伍移动速度，财神庙前的队伍移动速度可快了不少。 没多久，便轮到了陈二狗。 陈二狗领过香火，一番念念有词，插上祭香台之后，旁边果然有人以木钵舀来半升粗粮。 喜得他连忙扯过皮货，接过粮食，已然乐不可支。 出了财神庙之后，他看着长长队伍，心中一动，又鬼鬼祟祟排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这一天，县城再现网络银行开业盛景。 瓦子集市口的财神庙，直接被挤得水泄不通。 惊得天下哗然！ 网络社区更是沸反盈天。 “天呐，财神爷竟然也发钱发粮了？” “云礼道人开了个好头啊！” “虽然云礼道人股票卖得贵，但积分换粮这事没得说！” “漂亮，我看要不了多久，其他庙宇也会加入吧？” “香火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引得天下神仙竟折腰？” “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古诚不欺我！” 不出意外，面对天降财富，舆论几乎一面倒的支持，更有不少人将其归功到云礼道人身上。 毕竟第一个吃螃蟹的是英雄！ 然而天下欢呼雀跃，各大网络银行却怒火中烧。 这是抢生意来了啊？ 就在各大银行快要坐不住时，一道来自云礼道人的口谕，令各大银行皆陷入沉默之中。 …… 流云观谷道人阴沉着脸，脚步匆匆来到天庵村外，随即掐诀念咒，遁入阴间。 目之所及，熟悉的土地庙消失。 映入眼帘的千仞孤峰，惊得他意动神摇。 早就听说，顾伯公加封网络里域真宰，仙庭更是在阴间为其修筑其华贵宫殿。 如今得见，才知顾真宰已然青云直上！ 不过，眼下不是感慨这些之时，他匆匆踏上山道，在守山阴差的指引下，穿廊过巷，踏入网络宫最高建筑——摘星楼。 摘星楼高愈百尺，绕梯而上，恍如登天之梯。 待踏入露台，空旷静室内，顾真宰正盘膝而坐，闭目参禅。 “流云观谷坤，拜见顾真宰！” “如此行色匆匆而来，可是有事？” “贫道乃是为了网络银行而来。” 谷道人顿了顿，一咬牙，忧心忡忡道：“财神庙外，长队如龙，长此以往，恐无人再来兑换积分！” 顾云礼睁开双眼，问道：“哦，为什么这么说？” 谷道人道：“财神庙外，焚香一柱，便有半升粗粮，二十柱便是一斗粗粮，四十柱便是一斗精粮，远比互联网要划算多了，长此以往，谁还会来兑换？” 按照谷道人算法，普通人在财神庙，最多一个半月就能得一斗精粮。 而互联网，焚香签到两个月，也未必能换一斗精粮，因为互联网签到积分并不固定在。 每日焚香，只得一点积分之辈也是大有人在。 顾云礼笑了：“那眼下网络银行受影响了吗？” 谷道人略一沉默道：“暂时并未受到影响！” 顾云礼又道：“百姓每天并非只能焚香一柱，在我互联网焚香和在财神庙焚香并不冲突，甚至无需前往财神庙，便能积攒积分，那么为何不继续焚香？” 所谓香火，乃是心诚所致，发乎于心，因此焚香次数并没有限制。 只是连续焚香，效果会越来越差，虔诚心力也终究是有限的。 谷道人抿了抿唇，有些话，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顾云礼仿佛猜出谷道人的担忧，一针见血道：“你这是担心香火被分润出去，白花了拍卖营业执照的钱？” 百姓是可以连续焚香。 可多了财神爷这个兑换钱粮渠道之后，还能对互联网保持多少虔诚？ 一天七八点积分和一两点积分，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最重要的是，谷道人为了赚取这些香火，可是花了重金拍卖营业执照，瞧着别人一毛不花，甚至用更少粮食，便换来大把香火，这心里能舒服？ “你啊，莫要自乱阵脚，不出一个月，财神庙便会后继乏力，功亏一篑。” “顾真宰此言当真？” “财神庙如此作为，只会引得天下庙宇争先效仿，你猜，若天下庙宇纷纷发粮，那天下粮食还够吗？” “自然不够。” “那到时候会发生何事？” “天下如此之大，此地粮食不够，外地调拨便是。” “可天下都在争粮食呢？” “那便发钱。” “钱都买不起粮食，又该怎么办？” “涨价便是，对仙家来说，俗世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随便一颗丹药便能换来无数。” “好一个涨价！” 顾云礼长长叹了一口气：“若天下粮食缺少一成，你猜会涨价多少？” 谷道人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涨价一成！” 顾云礼摇了摇头：“不，是涨价到一成人口买不起粮食饿死为止。” 谷道人闻言一怔，俄而脸色大变。 第75章 天下唾骂 仙庭丹天风火院，冠名为院，实则大如城市，院内宫廷殿宇无数。 这里正是正一玄坛元帅赵晋元的官邸。 其麾下将帅皆居住于此。 倏地，各大宫殿之中冒出一道道流光，便见无数将帅冲出府邸，往正殿而去。 没多久，众人齐聚正殿门之前。 打眼瞧去，八王猛将、五方雷王、五方猖兵元帅、二十八宿神王、四大丁神、六毒大神……各路将帅几乎齐聚于此。 仙庭四大元帅之兵强马壮，可见一斑！ 众将帅按照品秩高低，依次排列之余，更是议论不休。 有人四下打听； 有人怦然心动，暗暗琢磨如何讨差； 更有人攀龙附凤而去。 “恭喜南猖元帅，首征大捷，扬我正一玄坛威名！” “此乃玄坛元帅指挥之功，本帅只是俯首听命罢了！” 南猖元帅往正殿方向抱拳，口颂赵晋元，却满脸得意之色。 身为正一玄坛麾下五猖大元帅之一，他是少有在人间传道的仙官，道门法派五猖兵马皆源于他们麾下兵马。 法派弟子斗法请猖，请的正是五猖大元帅麾下兵马。 极少数优秀弟子死后，化为鬼仙，也多归于他们麾下。 因此在凡间颇有影响力。 此番赵晋元欲散粮抢夺香火，所派前锋正是南猖大元帅麾下势力，首战告捷，可谓大功！ “诸位将帅，休得喧哗！” 赞礼官员一声低喝，打断议论纷纷的将帅，随即打开殿门。 众将帅精神一凛，连忙鱼贯而入。 待众人入殿，赵晋元随之驾到。 “正一玄坛元帅到——” 在谒者唱名声中，赵晋元满脸喜气，迈入大殿之中。 “末将恭迎玄坛元帅！” 满殿将帅齐声作揖见礼之后，都伤王随即越众而出，拱手贺礼：“恭喜元帅，贺喜元帅！首征大捷，名传天下，百姓无不交口称赞，顶礼膜拜！” “哈哈哈，好好好，此战南猖大元帅居功甚伟，记大功！” “末将拜谢玄坛元帅！” 南猖大元帅一脸喜色，连忙出列，拱手作揖。 赵晋元颔首，黝黑脸庞掩不住的喜色。 身为仙庭五品武将，瞧着脾气火爆，五大三粗，实际上也是粗中有细之辈。 虽然决定焚香送粮，但这事毕竟从未做过，他也不太确定局势走向。 故而先挑选了几个县城实验一番。 不想，效果远远超乎他的想象，绵延不绝的香火，令他从未如此痛快！ “如今首战大捷，当再接再厉，扩大战果，五猖大元帅何在？” “属下在！” “尔等速速敕令人间，依策行事。” “末将领命！” “冲天风火院部将何在？” “末将在！” “尔等立即托梦庙祝，搬运钱粮。” “末将领命！” “……” 霎时间，一道道命令传下，正一玄坛诸部这座战争机器，迅速运转起来！ “玄坛元帅，焚香送粮古今未有，您看是否稳扎稳打一些为好？万一上面怪罪下来……” 副将金轮大元帅越众而出，谏言道。 “哼，那顾云礼既然已开先河，我等又何必顾忌？再说了，哪条仙规禁止送粮百姓？法无禁止皆可为，这话不要再说了。” 赵晋元一脸不快道。 “是！” 金轮大元帅不喜不悲，退入队伍。 或者说，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公开谏言，以后出事，也有几分斡旋余地。 “玄坛元帅，此番焚香送粮，恐粮草不够，还需早做打算。” “此言极是，二十八宿神王尔等镇守天下，正好以职务之便，广纳钱粮。” “末将领命！” “玄坛元帅，仅仅广纳天下钱粮，恐怕坚持不了多久。末将以为，应该将院中福田划出一块，差猖兵屯粮积草。另外，再使钱财，礼请仙官仙吏种粮纳粮。”都伤王进谏道。 “都伤王，此举是不是矫枉过正了？”报仇王反驳道。 “非也，末将听说，仙庭仙官蠢蠢欲动，恐有效仿之举，因此还是早做打算为好。”都伤王沉声道。 话音刚落，一道符剑落入地合神将之手。 他一眼扫过，浑身一颤，连忙疾声喊道：“玄坛元帅，大事不妙，五方财神也焚香送粮了！” “嗯？” 赵晋元脸色微变，不等他了解详情，一道道符剑浮现而出。 一名名将帅脸色大变，纷纷疾声上报。 “玄坛元帅，四大天师也在焚香送粮！” “五岳大帝麾下宫观，也在行效仿之举！” …… …… 随着正一玄坛的成功，不知多少仙官蠢蠢欲动起来。 人乃万物之灵，发乎于心的香火，对于修行者来说，就是最好的修行资粮。 正所谓：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哪怕是已然瞧不上普通香火的大能之辈，也无法无视香火。 毕竟他们也有弟子、有属下、有仆从。 没多久，便有人忍受不了诱惑，亲自下场。 一鸟出林，百鸟群飞。 不过数日，仙庭三成神仙下场。 人间庙宇，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在开仓放粮！ 更有甚者直接发钱！ 一时间，天下哗然，九州震动。 互联网社区更是沸腾如海啸，汹涌澎湃！ “疯了疯了！粮食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难不成天下都在送粮？” “我在云州安县，当地是这般情况。” “我在商州，也是如此。” “开州也如此！” “……” “照此送下去，哪来那么多粮食？”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各大庙宇送粮也在收粮啊！如此循环往复，无穷无尽，真乃天大的妙事！！！” “凡人愚见，好叫你们知晓，流云观外，良田万亩，仙师一個神通下去，粮食节节拔高，以往三五月方可成熟的粮食，现在不足一月便可以收割！” “这般下去粮食只会越来越贱，这可不是好事，谷贱伤农啊！” “狗屁，有神仙代劳，以后谁还种地？不种地，还伤什么农？大家正好种棉花，养蚕缫丝多好？” “民康物阜，千年盛世！” “真好，遇到了千年未有之盛世。” 在人间，乃至互联网上欢呼雀跃，议论纷纷之际。 云礼道人突然弹窗一封倡议书，顷刻间，引来天下唾骂和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