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从穿梭1990开始》 第一章 1990 郝莽越是工作,就越觉得绝望。 他已经进厂打了十年螺丝了,上班加班,排泄睡觉。 这十年,厂子附近的荒地里,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 这十年,房子的价格扶摇而上,一平米的售价比他两年的工资加起来还多。 莫名的压力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近窒息。 他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他觉得自己像是行尸走肉。 他拧完产线上的最后一颗螺丝,抬起麻木的屁股,想要回宿舍的床上躺尸。 主管走来说道,“郝莽,厂子倒闭了,这个月的工资就用产品抵债。你拿三大箱。” 郝莽在保安的监视下,回宿舍把少有的几件自有物品装进红桶。 他坐在工厂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左边是红桶,右边是三大箱产品。 他的兜里却只有两枚一元硬币,手机里的钱也只剩两位数。 苍白的路灯照在他的头顶,阴霾的天空淅沥起了小雨。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我一直都很听话啊!” “初中的时候,老师说学技术好,我就上了职高。” “毕业了,亲戚说南方好赚钱,我就出门来打工。” 他把头埋在膝盖里,失声痛哭。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刺痛了他的眼。 他看向手机。 黑色的背景上,显示着三行刺眼的白字。 “你是想苟活当下?还是重生过去拼搏一场?” “选项一:苟活当下。” “选项二:重生过去。” 郝莽扫去脸上的水渍,怒吼道,“我选?我有得选?我全都选,能给我么!?” 手机屏幕一闪,浮现出两个字,“可以。” 郝莽一阵头晕目眩。 他再睁眼时,头顶满天星光,哪还有苍白路灯。 他低下头,原本一年一修的柏油路变成了土路。 他往身后看,面积颇大的厂区,只剩下了一栋小破房子,影影绰绰挂着“新诚电子厂”的牌子。 他再向远眺望,高耸林立的住宅消失了踪影,只有漫无边际的杂草。 “我这是在做梦,还是回到了过去?” 郝莽站起来环顾四周。 远处有个人影窜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防备,就听到谄媚的低声道,“兄弟,兄弟,抽烟不。” “不抽。”郝莽摆了摆手。 “我叫黄威,他们都管我叫大黄。不抽烟好,不抽烟健康。”黄威一边说着,一边点燃了一根烟。 他甩了甩手晃灭了火柴,夹着烟深吸一口,用肩膀碰了下郝莽,烟头的火光指着郝莽身旁的三个写着“新城电子”的大箱子问道: “兄弟,这三大箱里的东西,也是游戏机?” “是。”郝莽点头。 “一箱多少台?” “40台。” “这么多!?”黄威很惊喜。 “多有什么用?”郝莽反问了一句。 他心里想道,“这种仿制任天堂红白机的游戏机,在国内也就我小时候那阵流行。” “我刚进厂子的时候,国内就卖不动了。” “一开始还能卖俄罗斯,后来还能卖印度,最后非洲都卖不下去了,就只能停产等死外加把老子开了。” 黄威见郝莽不说话了,咬了下牙,“兄弟,多好啊!越多越好!多多益善!一台100元怎么样?你有多少,我就要多少!” 他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用烟头的火光照亮,抽出一张纸钞,双指弹了一下道,“这可是今年新出厂带安全线的百元大钞!” “你这里有三大箱,120台是吧!那就一万两千块!” 他干脆把钱包往郝莽怀里一塞,“兄弟你自己数钱,我去点游戏机。” 郝莽借着月光楞楞地与青色纸钞上的四名伟人面面相觑。 他把纸钞翻到背面,中间下方硕大印着硕大的“1990”字样。 “我真回到了过去?现在是1990年?” 郝莽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他蹲下从红色的桶里拽出一盏充电小台灯。 他把钱包里的钱全都拿了出来,在台灯下一张又一张的数着。 “一、二、三……” “五十……六十……一百……” “一百二……” 钱包里的钱正好一百二十张,一万两千块。 那边黄威嘴里叼着一把银色铁皮外壳的手电筒,三个大箱子全都拆开,一台又一台清点完。 他还不忘隔着几台就打开包装检查一下,看里面的配件少不少。 他满头大汗的装上箱,站在三个大箱子旁气喘吁吁。 他朝着郝莽伸出大拇指,咧嘴笑道,“都是好货!” “兄弟您贵姓?我还不知道兄弟的大名呢?” “姓……”郝莽刚要说自己姓氏名谁,又觉得不太礼貌,“免贵姓郝,单字一个莽。” “郝莽兄弟,幸会幸会。”黄威双手递上一张卡片,“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大哥大号码,你再有货第一时间找我。” 他说要从腰间取下大哥大,用牙把天线扯出来,拨通了一个号码,“货收到了,快来接我。” 片刻之后,一辆浑身都响,喷着黑烟的卡车开过来,下来几个人,三两下就把箱子抬上了车。 转瞬间,车又开走了。 这块地方,除了蛐蛐的鸣叫,只剩下了郝莽。 郝莽深深吸了一口热腾腾的空气。 深深地不真实感,笼罩着他的脑海。 “我真的回到了过去?现在是1990年?手机上的信息是真的?” “那我能回到现代么?” 郝莽心念一动。 瞬间,滂沱的大雨就浇在他的身上。 他抬头看,路灯的亮光就在头顶。 他往远眺,高楼里的万家灯火还在亮。 “我回来了!” “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我真的能穿梭在1990年和现代之间!” “我要发财了!” 郝莽在雨中尽情的大吼着。 远处的保安室内的保安,站起来瞧了一眼。 他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郝莽发狂的身影,听到的只是雨水的噪音。 郝莽吼够了。 他不想再淋雨了。 “回到1990。” 湿漉漉的郝莽,回到了九十年代。 他站在黄土路上,看着滴水的钱包和潮湿的钱。 他为自己定下在1990年的第一个任务。 “把这一万两千块钱花出去!” 第二章 一万两千块 “花钱是为了赚钱。” 郝莽想道。 “现代没人要的游戏机能在1990年卖出百元的高价。” “一定也有1990年的东西能在现代更值钱!” “古董?” “不懂买了就是怨种!” “bb机?” “比游戏机还电子垃圾!” “既不考验眼力,买了就没错,还能升值的东西有么?” “有!” “黄金!” 郝莽想起了厂里提桶跑路的前辈脖子上黄澄澄的大金链子。 他也想起了前辈的话,“携带方便,变现容易,能一节节卖,也能整根卖……我九十年代买的金链子,卖的时候翻了好几倍……” “只要我在这边买了黄金,回到现代卖,至少能翻倍!” 郝莽打定了主意。 “就买黄金了!” 可市区才有金店。 郝莽眺望,远处的天际一片橘黄。 那是市区的方向。 从这里到那边,坐公交车也至少要半个小时。 1990年的郊区没有公交车。 郝莽迈开步子丈量土地。 二十五公里的路走了六个小时。 渴了就从红桶里拿出两块钱两公升的大水灌上一口。 累了就把钱包里的钱拿出来数上一遍便动力十足。 只有星光的路渐渐有了灯光。 郝莽沿着灯光又走了两公里,终于看到了一条绵延的商业街。 服装店、手表店、箱包店…… 他略过五花六色的店铺,终于见到了金店。 可惜现在是后半夜店金店没开门。 也不能敲门怕被当成入室抢劫的。 郝莽按捺住消费和赚钱的欲望,坐在金店旁的台阶上,双腿夹着红桶,把钱包埋在桶底,小眯了一会。 卷帘门手动摇升的噪音“吱嘎吱嘎”。 郝莽被吵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身旁的金店开门了。 他提着桶站起来走了进去。 正对门的柜台摆放的是银饰。 胖墩墩看不见腰的女老板,嗓音很尖,“我们家的银饰都是最新款,您是要送谁?您觉得哪款比好,我拿出来您仔细看看?” 郝莽的脚步未停,走向黄金柜台,“今天金子多少钱一克?” “八十一克。”胖墩墩的老板娘说道。 她身子灵活的从银饰柜台后的窄缝里窜到了金戒指的柜台,“您是看男戒还是女戒?” 郝莽脚步没停,他心里算着,“八十一克,一万二能买一百五十克?” 他奔向项链的柜台走。 他弯着腰,隔着玻璃望着柜台里的金项链时不时摇头。 日头高照,气温热了起来。 穿着宽松衣服的女老板皱着眉头,嫌弃郝莽身上浇过雨出过汗的味道。 她看见郝莽低着头一步一摇头,再也没了耐心。 她大嚷道,“不买东西进什么金店?” “这条我看看。”郝莽指着最粗的一条金项链。 “这条?”老板娘嘲讽道,“这条一百三十多克,你买得起?这是我店里最粗的项链,是我店里的镇店之宝,你买不起给我摸脏了,你怎么赔?” 郝莽听了克数摇了摇头,“有点轻。” 他提着桶走出店,看对面也是家店,他直接跨过街,进了对面的店。 鼻子被气歪了的老板娘,站在门口破口大骂,“提着个破桶,身上一股味,和个要饭的一样,还有脸说我店里的链子太轻!你买得起么?” 旁边店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隔壁服装店里的女人出来安慰道,“咱们开店的什么客人碰不到?” “穷逼就别进店。”胖女人不依不饶,“你们开服装店的成本低,我们开金店的,哪天卖不出一万块钱都亏本!压力大着呢!” “是是是,你们金店最难了。”服装店的女人白了一眼,也不和她一般见识,都一条街开店,谁不知道谁呢? 郝莽进了对门,直接问道,“黄金多少钱一克?” “八十一克。” 郝莽怕再碰到狗眼看人低的疯狗,直接从红桶里把钱包拽出来拍在柜台上。 “有没有一百五十克的金项链?” 店里的男人看到钱包里露出的钱角眼前一亮,他搓着手两大步走到门口,“您是要一百五十克整么?” “我只有一万二。”郝莽冷着脸说道。 “我这只有一百二十克的项链,不过,您等一下……”男老板生怕眼前的大客户跑了。 他从柜台里抽出一条一百二十克的大金链子,又从旁边的柜台,抽出一条金手链。 他用剪子在项链和手链上各剪了一刀,手上拿起喷枪点着火解释道,“这店里的金银饰品都是我自己打的。这金项链和手链结构一样,它们接起来就够一百五十克了。” “这年头一个月两百块钱工资都算多,一百五十克的链子普通工人不吃不喝五年才能买起。” “我这一百克以上的链子,小半年都不一定能卖出去一条半条。” 他嘴上说着,手上用镊子夹住链子,撒了一小捏硼砂,喷枪一烤,手链和项链就焊成了一体。 他把链子往水里一浸,“滋啦”一声响过。 他甩几下甩掉上面的水分,放在称上,正正好好一百五十克。 “今天金价八十,一百五十克,一共一万两千块。您是戴上还是装盒?” 郝莽拿过压手的项链,套在了脖子上。 老板数了一遍钱包里的钱,“承惠一万两千元。” 对门店铺的女胖墩,依旧不依不饶的问着,“那臭要饭的在对面那么长时间,能买个锤子?” 道旁卖干果的大娘刚推着车过来,她看向街对面,“对面那个人戴了好大一条金链子啊!” “啊!?” 全力输出的胖女人瞬间熄了声。 她红润的胖脸一阵青一阵白,夹着尾巴钻回了屋里。 郝莽连看都没看。 他转入了一条小巷,低声道,“回现代。” 二层小楼拼凑而成的商业街,瞬间变成了连绵的高端商场。 郝莽随意走入一家金店问道,“收金子么?多少钱一克?” “四百一克,要扣百分之十损耗。带来了么?” “带来了。” 郝莽把脖子上的金链摘了下来。 “您稍等,需要验一下金。” 服务员拿去烧了一下然后再称重。 “一百五十克,五万四千块钱,您确定要卖么?” “卖。” “您是要威信、吱付宝,还是现金?” “现金。” 郝莽把五百四十张红色的一百元放进桶里。 只用了五分钟,一万二千元变五万四千块。 黄金变现策略大成功! 第三章 重返电子厂 郝莽故作镇定的走出金店。 他坐在商场的冷气口吹了足足三分钟才稍微冷静。 “五万四!这可是五万四千块钱啊!” 他知道这些钱对于许多人来说不算什么,可他过往十年的工作里,哪一年赚的钱都没有这么多。 郝莽深呼一口气,衣服雨后熥干的潮味和汗味进入鼻腔,有点上头。 他自言自语道,“身上的味道确实有点大,是该换套衣服了。” 厂子里工友最流行的品牌就是锕迪。 他直接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买了一套。 一共三千多块钱。 他有点心疼,可想到自己还剩下五万多,心情又变好了。 “钱赚来不就是要花的嘛!” “只要我弄一批游戏机回去,就能赚更多!” 他出了商场犹豫了一下,走到了公交站点,等到了前往“新诚电子”的公交车。 郝莽望着窗外的景色,开了一条缝隙,难得的轻松惬意。 天空是那么的蓝,草儿是那么的青,就连汽车尾气的味道都是那么的好闻。 他站在新诚电子厂门口,看着这个往昔对自己像是地狱一样的工厂,都是那么的香甜。 换了班的保安还不知道郝莽已经被开除,看着他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郝莽步伐轻松的走进厂子,直奔厂长办公室,敲了下门,直接走了进去,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谢顶厂长。 “你是?”厂长于康永摘下老花镜,“是郝莽啊……”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从咱们厂毕业了吧?” “是,昨天才开除。”郝莽回答道。 “你想要赔偿?”于康永厂长问道。 郝莽摇头,“我要游戏机,咱们厂的游戏机。” “你要这滞销的产品干吗?”厂长好奇道。 “我喜欢。”郝莽不愿透露半个字,他反问道,“多少钱一台?” “你要多少?” “五万块钱的。” 于康永抄起计算器按了好多下,“二十元一台。” “可以。” “什么时候提货?” “现在。”郝莽把五万块钱从红桶里摆在桌子上。 于康永老厂长数着钱,一副缅怀的样子,“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笔的货款了。” “还记得九十年代初的时候,那时候厂子刚成立没多久,游戏机还是抢手货。” “那些拿货的都像是疯了一样,挥舞着钞票有一台抢一台,闹出好多乱子。” “最后迫不得已,只能在半夜的时候趁着夜色交易。” “那时候一天产能也就二十台,不是少壳子,就是少芯片,哪像现在……” 于康永老厂长唠唠叨叨的把郝莽带到仓库。 郝莽这才明白,为什么昨天半夜遇到的黄威,会在那时候出现,还问箱子里是不是游戏机。 “都在这了,两千五百台,六十二箱半,就算你六十三箱。你自己点好了,什么时候拉走都行。” 老厂长慢吞吞地走出了库房。 郝莽清点完六十三个箱子,看左右无人,直接低声道,“1990。” 仓库猛然消失。 郝莽和六十三箱游戏机,暴露在了露天中。 太阳有些毒辣。 远处传来争吵的声音。 “你们不说没货么?你们不说没货么!?黄威那个小子怎么昨天一口气拿到了一百二十台?” “我……” “我们真没货啊!” “看!那边堆着的是什么!?” 一群人看向了郝莽这边。 “你这些都是游戏机?”气喘吁吁跑在最前头的老徐问道。 郝莽点头,“一共六十三箱,两千五百二十台。” “什么!?”老徐长大了嘴巴。 他指着堆在地上的游戏机,回头质问道于康永,“这就是你说的没货?” “我……我……” 年轻版本的于康永看着六十三大箱整齐排列的大箱子说不上话。 因为箱子上面都印着“新诚电子”四个大字,他百口莫辩啊! 郝莽不愿他们在这一点上多纠缠。 他直接撕开一个箱子,露出里面游戏机的包装问道,“你们谁想要?” “我要!” “我要!” “我也要!” …… 场面瞬间混乱。 人群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黄威挤了一身汗,有些埋怨道,“老弟你怎么不先给我打电话?” 郝莽看着混乱的场面,想起了曾经有一年失业潮。 厂子的空地上站着比现在多了数十倍的工人,只求厂子用自己,让自己打工。 于康永厂长那时候想了一条毒计,“谁时薪低,谁计件工资低就要谁。” 工人们自己就互相压价争了起来。 眼前这情况不和那时候一样。 郝莽心中有了数,他高声喊道,“谁出价高,游戏机就卖谁!” 他又觉得一台台卖两千五百台得卖到猴年马月,他又道,“以箱为基础出价,一箱四千块钱起,只收现金。” 叫嚷的进货商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老徐见黄威那小子要说什么,先下嘴为强,“这是拍卖!这是港城都流行的拍卖!价高者得!这最公平了,大家说是不是!” “是!” “是啊!” “说的对!” “谁出钱多就归谁!” 要说比谁钱多,他们可不虚,谁腰上没挂个大哥大啊?谁没有支援啊? 一台游戏机正常进货价小两百元左右。 若是直接零售,不同地区能卖五百到八百元不等。 若是批发,也能翻个倍轻松卖出去。 入行只要过了一年,谁不是个富豪? “安静,安静。”郝莽拍了拍手掌,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第一箱开始拍卖!起拍价四千,每次最少加价一百!举手喊价,现在开始!” “四千一!” “就加一百,有意思么?” “不要说无关内容!”郝莽拍了拍手,“四千一,一次……” “四千五!” “四千八!” “五千!” 第四章 拍卖白热化 “六千!” “六千五!” “七千!” …… 于康永看着这些挣得面红耳赤的进货商人都麻了。 “他们怎么这么上头?” “一箱四十台,拍到七千块钱一台可就是一百七十五了。我一台直接买也才卖一百五啊?后边不还是有六十二箱么?” “七千二!” “七千六!” “八千!” 场面霎时一静。 进货商们面面相觑,互相神色提防,但却再没有一个人抬手。 “这都相当于一台两百块钱了啊!只有湾岛小天才出货价才能卖到两百啊!” 于康永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他望着头顶的烈日,他觉得他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一台游戏机的利润是有数的。 芯片来自于湾岛的华联电子,一套在五十块钱上下浮动。 塑料外壳附近的厂子有产,加上两个手柄,也得三十块钱左右。 电路板厂内就能蚀刻,也得十多块钱。 再加上包装、人工、水电等等,一台游戏机的出厂成本最少也得一百块钱。 所以,他昨天听说有人一百一台就进到了新城电子的游戏机,于康永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可他同样不信除了湾岛的小天才,国内有任何一家电子厂有实力一口气出货两千多台电子游戏机。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啊!”烈日耀眼到头晕,于康永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郝莽站在高台上,目光略过每一个进货商,确定没人有再喊价的意愿,他高声道。 “八千,一次……” “八千,二次……” “八千,三次……” “成交!” “请拿着现金来取货。” 老徐美滋滋地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沓青色的钞票。 他一路看着周围同行们或是嫉妒,或是看傻子的表情,暗暗自爽,“你们这群小年轻懂什么。两百一台的价格确实略贵,可这小老弟一次就能拿出两千五百二十台。” “这是什么?这是实力啊!” “与其在乎眼前这一点蝇头小利,还不如先混个眼熟结个善缘,以后说不准赚上多少钱!” “这是八千块钱!” 郝莽接过老徐的钱数都没数,随意从地上捡起来一个胶丝袋,把它们扔了进去。 他随便抱了一个箱子,“这是你的游戏机!” 老徐接过箱子,可他肚子太大了,捧着箱子既像个不倒翁,又像个小丑。 下面的进货商看到他搞笑的样子,哄笑一团。 他也不生气,喜滋滋地挪了下去。 黄威见老徐的样子,一时间也摸不到头脑,“这老小子从来不做少赚钱的生意,这里头有事!这里头一定有事!” 他盯着老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但他看向郝莽的那一刻,看到他身边的几十个大箱子,恍然大悟。 他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真蠢,真的!” “能一口气就卖给自己一百二十台游戏机的人能是傻子么?” “他昨天晚上一口气卖给自己一百二十台游戏机,很可能是想要测试传统的销售渠道。他发现卖的价格太低了!” “结果,他今天电话都没有给自己打,直接摆出来了两千多台游戏机!” “这是在秀肌肉啊!” “也是在对我表达不满啊!” “对于我们这帮进货的,什么都不怕,最怕别人有货我没货。” “可我……已经得罪莽兄弟了啊……” 黄威虽然站在烈日之下,可却冷汗淋淋。 他已经想到了别人都接上了郝莽的渠道,自己却没货拿,最后闹得钱财两空,众叛亲离的悲惨境地。 “不行!不能这样!我要补救!我把昨天的游戏机也按照两百块钱一台给莽兄弟补上!” 黄威眼神异常坚定。 郝莽见老徐安定好了,就说道,“起拍价四千!第二箱拍卖开始!” 于康永望着下面的进货商心想,“他们这回不会把价格拍的那么高了吧。” 他的思绪还没有落下,就听到黄威举起手来高喊。 “八千!” “啊!?”于康永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鹅蛋。 老徐回头瞥了一眼黄威,“这小子也反应过来了!我今天为了接上这条线,就算是一分不赚,也不能让他抢了风头。” “八千五!”他举起手说道。 其余的进货商都看傻了。 他们的脑袋瓜上全是问号,“这是怎么了?” 无商不奸。 他们可知道黄威和老徐这俩货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 这俩货今天怎么往不赚钱的方向狂奔。 转性了? 不能啊! 这里头有事儿! 一众进货商都皱起了眉头开始思索。 很快,有一个进货商想通了,他难以抑制脸上喜悦的表情,大喊道,“九千!” 其他还是一头雾水的进货商,又接连想通了。 “我懂了!我懂了!现在拍卖的不是游戏机,而是未来的进货权。” “他们都这么踊跃的参拍加价,上面那个小兄弟可能记不住!可他能记住谁没加价拍啊!” “阳谋!这是阳谋啊!” “好深的心机!” “好狠的套路!” 下面的进货商们,看着台上那个面容白皙,一看就常年在室内“养尊处优”的青年,放下了轻视的心思。 “九千五!” “一万!” 于康永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这!这!” 他还是不懂为什么这些进货商那么疯狂! “我的游戏机虽然不愁卖,但也不能无限加价啊……一百五就是一百五,想要多卖一块钱,他们都敢不要……” 郝莽也不理解下面那些进货商的疯狂,更是想不明白里头几个年轻的进货商,看向自己的目光竟然有了崇拜的意味。 “我不是乔伯斯,也不是土屋博士,崇拜我是有病吧!” “一万,一次……” “一万,两次……” “一万,三次……” “成交!” “请拿着现金来取货。” 黄威手里拿着一沓现金,开开心心的上前,愉愉快快的捧下了一箱游戏机。 他走下去的时候,头都是昂着的。 台下的人都是羡慕的眼神。 没有一个觉得他用两百五一台的价格进货所以是个二百五。 郝莽顺手把一万块钱扔进了胶丝袋里。 忽然有人明悟,“这场拍卖要现金!” 醒悟的人连自己揣了多少现金都不数,赶忙从裤腰上取下大哥大,怕信号不好那头听不清高声喊道,“快拿钱来!” 第五章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疯了!都疯了!” 于康永失魂落魄的看着火热的拍卖场面。 他觉得自己这两年的厂子都白开了,自己这几十年的人生都白活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郝莽身旁那个小胶丝袋从干瘪到饱满,再到快要撑的爆开。 时间已经临近中午,露天场地已经热的不像是人能站住的程度了。 郝莽见进货商们的钱包也渐渐干瘪,他们呼朋唤友送钱的速度也算不上快,索性指着凉棚说道,“休息一个小时,搬到棚子里继续。”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黄威的声音,“我来帮忙搬!我来帮忙搬!” 其他进货商也纷纷醒悟。 手脚麻利,面色献媚的把一个个还没拍出去的箱子搬到了阴凉的地方。 “您喝水!” “您抽烟!” “我带您趁着休息时间去放松一下!?” 郝莽从来没有想到有钱的老板,竟然有如此殷勤的一面。 他接过一个水壶喝了一口。 顶着个大太阳喊了好几个小时嗓子确实要冒烟了。 于康永神色复杂的看着郝莽。 明明这是他的厂子,别人却是主角。 不过,他也没纠结多长时间。张罗着厂子里已经看了好久热闹,小猫两三只的员工用饭碗给各位进货商倒水。 郝莽渐渐无视了进货商们的热情,他提了提手里的小胶丝袋,这个看起来顶多能装五千克大米的袋子,此刻的分量却是特别的重。 他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厂子,忽然有了个想法。 他提着袋子,走到于康永面前,把一袋子钱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问道,“厂子卖么?” “啊?”于康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郝莽并不着急,他再次问道,“这个厂子卖么?” “我……我……”于康永这回听清楚了,他看着眼前这一大袋钱,脑子有些乱。 郝莽都可能不清楚这里头有多少钱,于康永却记得丝毫不差,里头足足有三十二万五千块钱! 自己的厂子平均每天能生产二十台游戏机,一台游戏机说破天赚个五十块钱,一年也最多这个数。 再加上上下打点,意外花销,购买新设备。 一年到手里能剩下十万都是烧高香。 可眼前竟然摆着三十多万的现金! “卖还是不卖?” 于康永稍微有些犹豫,“这是我发家的地方,厂子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亲自经手的……” 郝莽没听他继续唠叨,直接道,“再加五万。” “成交!”于康永回答的干脆利落。 他脸上多少带着点羞愧的神色,黯然神伤,心中碎碎念道,“我刚才说那些可不是为了加钱……可……他给得实在是太多了啊!” 于康永捧着钱袋子万分小心,丝毫不敢学郝莽那样随意。 他找了地方把钱妥帖放好,也拿出来了两页白纸,在上面起草起了厂子的交易协定书。 郝莽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就在两张纸上都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恭喜!恭喜!” “恭喜王老弟!” “恭喜莽兄弟!” 进货商们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思上更是活泛,他们一个个掏出红包,开始恭贺郝莽。 郝莽竟然一箱新的游戏机都没有卖,手里就又多了五万块。 他把这五万块甩给于康永,于康永眼神里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 时间到了下午,进货商们的现金陆陆续续到位。 郝莽开始了继续拍卖。 “九千五!” “成交!” “八千八!” “成交!” “八千五!” “成交!” …… 进货商们该刷的存在感也都刷完了,价格也逐渐回归“理性”。 于康永记得清清楚楚。 剩下的二十五箱游戏机,一共拍卖了十五万八千块钱,算下来每一台的价格,比最贵的湾岛小天才,都还要贵出十几块。 “太羡慕了!” “可惜,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他就像是局外人,看着这场狂欢。 拍卖结束了。 拍了十多箱的老徐搂着郝莽的肩膀热情道,“角老弟,老哥晚上带你去按按摩,放松放松?” 黄威也凑了上来,“老徐,你去的厂子品味太差了!莽兄弟,跟我走,咱们年轻人,有咱们年轻人玩的地方。” 其他进货商也纷纷起哄。 郝莽却不愿这么吵闹。 他说道,“我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大家先请回吧。” 进货商们又缠着说了一大堆,留下了一大堆门片,才稀稀拉拉连人带货全走。 郝莽坐在椅子上,看着喧嚣过后的厂子,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再次袭来。 他把胳膊抬起,五指张开对着场地,目光透过指缝,“厂子这就成我的了?” 休息了片刻,他忽然反应过来。 天要黑了! “我还得去买黄金呢!”郝莽提着新找来的小胶丝袋。 他才发现,这玩意装钱比红桶方便还更能装。 他走出厂子,想要打个车,却连个车影都看不到。 就在他想要回厂子拿一壶水,继续丈量进市区的时候。 一辆尼桑牌的公爵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他身边。 后排的窗户打开,钻出了老徐的大脑袋,“角老弟是要进城么?我正好顺路。” “那就谢了” 郝莽上了车,一开始的时候,老徐还东扯西聊,见郝莽似乎不太爱说话,渐渐也就安静了下来。 他下海经商已经十多年了,看人下菜碟已经掌握的炉火纯青。 “莽兄弟这个小老弟,拍卖这种新奇玩法信手拈来看似毒辣,可愣头愣脑的样子又涉世未深。” “说不得是对岸那边或者海外归国的过江雏龙。” “这样的人阅尽繁华,既不适合投放各种诱惑,也不适合蒙骗糊弄。” “只能徐徐图之……” 他把郝莽载到市区,没有试探他要做什么,也没有问他要去哪,就直接把车开走了。 郝莽循着记忆走到商业街,此刻日暮西山,店铺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关门。 郝莽见早上买金链子的那家店还亮着灯,就推门进去。 “老板,买十五万的黄金。” 第六章 金条 “啊?” 金店老板猫着腰,正在收柜。 他直起腰板,看到来人是早上买了一百五克大金链子的顾客,脸上瞬间挂满了笑容。 他扶起贴着镜子的柜台门,抽身从柜台后面狭小的缝隙钻了出来,走到郝莽身前。 “您刚才说来多少钱的黄金?” “十五万。”郝莽抡起胳膊,手中颇具重量的胶丝袋落在门旁的柜台上。 老板还没来得及心疼颤颤巍巍的柜台,就被胶丝袋开口露出来的蓝青色大钞迷住了眼睛。 “十……十五万?现金?”老板的声音尖锐到失声。 郝莽点点头。 “您等等。”老板抄起一块算盘,上下晃动一下,手指一滑把珠子清零,嘴里念叨着,“十五万……八十一克……” “一共一千八百七十五克。”老板声音依旧颤抖。 他做金店这一行已经很多年了,从学徒开始,到成手,到打金师傅,再到在市区开一家自己的店。 每一天黄金手中敲,现金眼前过。 要说他没见过钱,那可不是。 但早上做成一万两千块大单,晚上同一个顾客又要再来十五万的,他可见都没见过。 十五万现金,他也就在开店前的那几天才看到。 可那十几万,是他抬的钱。 一分五的利息,一个月一万块钱就要给一百五十块钱的利息,这钱虽多,但也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哪像眼前这十五万,赚到手了一分钱都不用往出掏,多香呐! 老板看向郝莽的眼神更加炙热了。 这可是行走在世间的财神爷啊! “您坐,您请坐!” 老板热络的搬来一张椅子,“您等等,我这就把保险柜里的首饰都拿出来,您随便挑!” 老板像是只辛勤的小蜜蜂一样进进出出,他打开所有灯,一盒又一盒铺在红绸里金灿灿的首饰出来了。 郝莽看着这些光彩四溢的首饰,脑海里却想着另一件事。 “我把这些首饰带回去,直接在一家店出售,人家会不会报警?” 他站起来照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不像个悍匪,但也不像个好人呐!” “那要不要多窜一些店,每家店就放上卖一两件?” 郝莽摇了摇头,“一千八百多克,三斤多小四斤的重量,我得走多少店,搞多长时间?太麻烦了!” 老板手脚小心翼翼,额头上满头大汗,估摸着店里的黄金差不多应该够一千八百七十五克。 他一边揉着腰,一边问道,“我都给您装盒您带走?” “不。”郝莽伸手组织。 老板额头上都冒虚汗了,心情不停地下落,无数思绪充斥着他的脑海。 他声音有些颤抖道,“您……您不买了?” “我买……”郝莽思索到了答案,“你能把他们熔成金条么?” 老板低落到谷底的心情,又一下到了封顶,他欢快道,“行!行!我这就熔!” 老板划着一根火柴,点燃汽油喷枪,脚下的风箱踩的绵长稳健。 一件件他辛辛苦苦一锤又一锤敲出来的黄金,被他毫不留情的丢进了坩埚中。 本来因为傍晚而略微凉快的空气,现在又热腾了起来。 街对面。 胖女人神色暴躁。 “对面怎么还没关门!怎么还没关门!?我还就不信了,他能比我晚关门!” 一个身材瘦小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女孩,费力的托着首饰盘。 来回踱步的胖女人,瞥到对面的灯光又全亮了,把气撒在女孩身上,“都怪你!都特么怪你!老娘自从收留了你,生意就特么没好过!你特么就是个赔钱货!” 女孩低着头没有回应,依旧做着手上的事。 胖女人见到女孩楚楚可怜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老娘收留你!你连暂住证都没有!早就被抓到收容所了!” 她眺望对面门口似乎有个人影,里面好像又有火光。 她等女孩把手上的托盘放入保险柜说道,“你,去那边看看!” 女孩低着头,挪向了对面的金店。 胖女人才不怕女孩逃跑,没有暂住证还敢跑?笑话! 郝莽再往门口挪了挪,火热朝天的店内,竟然有了些缺氧的感觉。 里面的老板好像丝毫没有感觉。 他把熔化了的黄金,倒入一个个小磨具中。 关掉火,等稍微冷却,就把它们投入到了凉水盆中。 “咝咝啦啦”的冷却声,“咕咚咕咚”的冒泡声。 老板冒着一片雾气从水盆里把东西取出来。 一根根金条摆在了柜台上。 老板见一切顺利,松了一口气。 他又怕主顾等急了,连忙补充道,“我这里没有那种大的金条模具。只有打金铸胚用的小模具。您等等,别着急,马上好!” 他说着就继续点燃喷枪,红红火火的干了起来。 屋内的气温再度升高,升到了郝莽都忍耐不了的程度。 他转身拉门,想出去透一口气,却差点撞到什么东西。 有些软,有些膈人。 他定睛一看,是个女人。 “你是谁?”郝莽问道。 “我叫陈爱。”女孩怯生生地答道。 陈爱见眼前的陌生男性凶狠狠地盯着自己,连忙狡辩道,“我……我不是对面派来的……” “对面?”郝莽看向街的那一头,正好看到了胖女人朝这边张望的样子。 “你是胖女人的间谍?” “我……我不是间谍!”陈爱急得直跺脚,她抬起头,双眼泪汪汪地看着郝莽,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狗。 郝莽刚有抚摸狗头的冲动,忽然就想起来,“当初厂里刚捡到保卫科科长大黄的时候,我看了它可爱想摸一摸,就被咬了。” “狂犬病疫苗又贵又疼……”他咧着嘴一脸肉疼的模样,“可不能根据外表,判断狗是不是乖狗,人是不是好人!” 郝莽恶狠狠地盯着陈爱,仿佛要把她吃了一样。 可是他越看,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这个妹妹,我好像见过……” 第七章 买厂 郝莽竭尽脑汁。 他在无数打螺丝的记忆里,终于翻出来了一个画面。 那还是他还是十年前他刚进厂的时候,自己惊鸿一瞥到的风韵熟妇。 那时候头还没有那么秃的厂长于康永,活像一只哈巴狗摇着尾巴绕前绕后。 吃饭的时候听工友扯淡,好像说那个女人是个李家坡的大老板,姓陈…… “等等……姓陈?” 郝莽狐疑的盯着眼前的女孩,“这玩意能在几十年后变得那么强势?” 他问道,“你有没有姐妹?” 吓呆了的陈爱道,“没有……” “你是哪里人?” “我……我……”陈爱听了连连摇头,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郝莽还想问些什么,突然一拍脑门,“我问这些干嘛,我回到现代问老于不就结了?” 陈爱听着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越听越怕,她也顾不得回去会挨骂,小碎步飞也似的退回了对面。 “看到什么了?”胖女人压低嗓子问道。 陈爱摇头。 “什么都没看到?”胖女人拉出了一个尖锐的高音,坦克一样健硕的身躯连喘了几大口气,“那个男的和你说什么了?” “他……问我有没有姐妹……还问我是哪里人?” “哼!”胖女人鼻子里哼气,没好气道,“你还真是个狐狸精!” “我……”陈爱抬头想要争辩,只见胖女人磨盘一般大的巴掌,便没了声响。 “还得看老娘亲自出马!”胖女人踩在地面上的脚,这才穿进拖鞋。 街对面。 “嘶啦!” 炙热的金条又一次下水。 老板驱散水雾高喊道,“先生!进来吧!都弄好了!” 郝莽往里走,扑面的热气让他几近无法呼吸。 他坚持走到屋内最里侧的柜台上,便看到了筷子粗细黄澄澄地金条躺在那里。 老板看到郝莽拿起了一根,也来不及擦拭快要进入眼睛的汗水,赶忙解释道,“一根五十克。一千八百七十五克,一共三十七根半。我这就给您上称……” 他说着就把三十多根金条放入称中。 郝莽也把手中的那根放到了称里。 正好一千八百七十五克。 郝莽掏出一个崭新的胶丝袋,把三十七根半的金条,放进去包了起来,就朝着门口走去。 老板这时候恍然大悟,“先生,我叫邓国赢,您以后还记得找我啊!” 郝莽出了店,他才想起来钱还没有数,一张又一张的数了起来。 胖女人正好看到邓国赢数钱的样子,她用独有的阴阳怪气声线问道,“老邓,今天赚了不少钱啊!” “哪有哪有。”邓国赢搭完话才抬头,发现是对面金店的章玉,钱也不数了直接全收起来了。 “看你那小气样!”胖女人章玉嘲讽了一句,就往店里走。 她心里寻思,“那个男的今天早上刚买了一条大金链子,刚才老邓至少又收了十几万。他还问小狐狸精有没有姐妹,家是哪里人。有了……” 章玉大饼一样的脸,骤然掀起了笑容,她回去柔声道,“小爱呀,你是不是很久没排骨了。咱们晚上排骨?” 陈爱听到这黄数量一样的声音,更怕了。 她好想逃离这里,好想。 郝莽这回走的稍远了一些,才拐入一条寂静黑暗的小胡同。 “现代。” 他话音刚落,身旁就闪烁起了霓虹色的光芒。 他走到主路见到商场还在营业,走进门口的店里,“你们回收黄金么?” “……” “带来了。” “……” “三百六一克?” “……” “你们验吧。” 服务员无语的接过郝莽手中卷成一个卷的胶丝袋,眼前这个顾客全程在抢答,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 “还递给我这么土的袋子,也不知道脏不脏……” 她心里还在吐槽。 可当她把袋子完全展开,看到里面好几十根金灿灿的玩意的时候,她手上的动作都是一顿。 她连忙搬过来一张椅子,微笑着说道,“您坐。您是喝家雀咖啡?还是喝逸云矿泉水?” “你们快点验。”郝莽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他望着外头已经黑了的天色,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末班公交车。” “好。”服务员乖巧地站到了一旁。 那边检验的人员说道,“一共一千八百七十五克。” 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走了过来,“您好,我是店长,您看一下我们店的商品?都是最新款,换购很划算的。” “我要现金。”郝莽说道。 “您要换现金的话,一共是六十四万两千两百四十元。我们店里没有这么多现金,您看……” “那给我,我换一家。” “您等等。等十分钟!” 十分钟后,六十五沓粉红色的人民币堆在了郝莽面前。 “把袋子还我。” “好……好。” 郝莽接过袋子,把六十四万多的钱塞了进去。 他走出店的时候,服务员问道,“店长,他一下卖了这么多,不要记录他的身份信息么?” 店长笑着摇了摇头。 郝莽背着一大坨重物还差两百米走到公交站点,就见到最后一班公交车缓缓开走。 “今天我就奢侈一把,打辆出租吧。” 他咬着牙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去新诚电子。” 他皱着眉头看着出租车的里程表,寻思着,“这一趟得一百多……” 这时候车碾过减速带颠簸了一下。 他手中的胶丝袋弹了起来,又重重落下。 这沉甸甸地感觉才让他略微心安。 他抱紧袋子,“我现在有钱了……” 郝莽抱着装满钱的袋子,望着新诚电子的厂牌。 除了保安几乎全部工人都已经毕业的厂子,比往日看起来更萧条了一些。 保安似乎也知道了自己即将失业的事实,趴在保安室的桌子上百无聊赖的刷着视频。 郝莽抬起头,见到楼上厂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直接上了楼。 他推开厂长室的门。 于康永的背影站在落地窗前,似乎有些萧瑟。 于康永转过身,“是郝莽啊……” 他叹了口气,“你又要干什么?” “我还要游戏机。” 郝莽把胶丝袋扔到办公过上,粉红色的纸币露了出来。 于康永问道,“这一共多少钱?” “六十四万两千两百四十。”郝莽回答。 “没有那么多游戏机卖你。”于康永头摇了一半突然定住。 他盯住郝莽问道,“你要不要把厂子买了?” 第八章 赢 “买……厂子?”郝莽愣住了。 他寻思,“九零年的厂子三十多万能到手,那是因为是九十年代啊。” “平房两三万一栋,三十多万买个十来栋等将来拆迁都能当个房东财富自由。” “可在现代六十多万算啥啊。十多平的厕所都买不下来,还买厂子?” 郝莽狐疑。 于康永笑着试图打消郝莽的疑虑。 他搓着手,绕过老板桌,提起茶台上的瓶瓶罐罐,“小王呐,咱们边喝茶边聊。你喜欢喝什么?下关沱茶?陆安瓜片?” “哎呀,你不总喝茶吧。那咱们就喝正山小种吧,这是红茶,养胃。” 他按下了烧水键,撕开了茶包,思考道,“这小子五万块钱买游戏机都不讲价的,卖厂子这事儿有门!看我怎么包装!” 他脑海里浮现出了巩翰林和赵俪蓉的面容,闪过《如此包装》的经典片段。 “那时候的日子真好啊……” 于康永的追忆着往昔的峥嵘,身上的狼狈都去了几分,恢复了二十余年前的从容和自信。 “这笑的和黄鼠狼一样,肯定想着怎么坑我。”郝莽越发确定于康永没什么好心思。 他预防道,“厂长,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哎呀,我怎么能骗你呢!”于康永强调完,紧接着道,“咱们这新城电子厂呐……” “一百八一杯?”郝莽接道,“厂长,这小品我看过,小时候电视台成天循环播放。” “什么一百八一杯?你听我给你吹!” 气氛瞬间尴尬。 “呸!” 于康永掏出一张蓝白条纹的手巾擦掉口水。 他脸也没红一下继续道,“咱们新诚电子厂,马上就要四十年了。” “郭嘉规定工业用地的使用年限就是四十年,到期了就得续费。” “我年纪大了,干不动了。” “现在地价很贵很贵,我留的那点养老钱,哪怕都拿出来,也不够续费。” “你呢,今天来找我两次,我看你也是真的爱这一行,把它当成了事业。” “我就在想啊,这土地和上面的附着物郭嘉要收走。可厂子里这么多机器,这么多原料,我都让给你怎么样?” “你跟我来……” 于康永茶也没顾得上的泡,拉着郝莽就站到了落地窗前。 “你看,那边是芯片车间,咱们厂的芯片都能自给自足生产,用不着不求人。” “可是……”郝莽有些疑问,“厂长,我记得芯片车间就我刚进厂子那年开工过三个月。” “您那时候风风火火的三班倒着干,产出来的芯片您推销也没推销出去,咱们用到今年可都才用了一小半。” “这……”于康永有些尬住了,他酝酿了几秒才说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他拽着郝莽走到另一边,“你看,这边是咱们的蚀刻车间。当年游戏机那个火啊,连外壳都短缺,全靠我打好提前量,弄了这么一个电路板车间,才……” “厂长,您醒醒。注塑车间五年前就说不符合排放标准,让您安装一套环保设备您没安,那之后就停工了啊!” “呸!那套破环保指定厂商最便宜的一套也要五百万,我安我是冬瓜!” “呼呼……”于康永压下火气,又拉着王莽换了个方向,“你看那边是咱们的注塑车间,咱们厂的游戏机外壳,质量好是有原因的……” “厂长,两年前改革,注塑车间机器老旧能耗超标,也关停了啊!” 王角提醒道。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于康永忽然歇斯底里了起来。 “我建这个厂,今年是整整第四十年了。我从当初找配件拧螺丝,弄下了一条又一条产线,一个又一个车间。” “早上五点起,凌晨一点睡。我拼搏努力挣下的这个厂子,凭什么今天说这个得停,明天说那个不行!” “凭什么!” “这里的一切,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啊!” 于康永红着眼双手抓住郝莽的肩膀,“小子,你能理解我这种心情么!” 郝莽眼前也掠过了自己的人生。 小时候家长告诉要听话,被别人欺负了回家还要被打。 小学时兄长告诉要谦让,偷偷藏下来的糖块就这样被拿走。 初中时老师说学技术好,所以就上了技校。 毕业了亲戚说南方好赚钱,于是就进了厂。 工作了线上组长说好好打螺丝就能升职加薪,接下来拧了十年螺丝。 凭什么! 凭什么听话就要挨欺负! 凭什么踏实肯干就要牛马不如! 难道这个世界越不缺幸福的人越幸福? 越不缺钱的人越有钱? 越不缺少苦难的人苦难越多? “我懂!”郝莽把住了于康永的肩膀,“厂长!我懂!” 郝莽摇晃着厂长,“我买了!厂长我买了!” “芯片车间我要!蚀刻车间我要!注塑车间我要!组装车间我也要!” “厂长,我全都要!” “好!好!好!”于康永好不容易脱离开郝莽的魔掌。 他说道,“都给你!都给你!” 他虽然向后撤着步子,但嘴上说道,“小郝啊,这些设备在你手里一定能再创辉煌!” 于康永一边说着,一边挪到了胶丝袋旁。 他提起袋子说道,“小郝,这钱我就收了。厂子的土地还有十五个小时就到期了,你要搬走设备要抓紧呐。” “我就先回家了,四十年了,终于能随个好觉了……” 于康永背着钱,消失在悠长而寂静的楼道中。 他擦去了眼角挤出来的泪珠,忍住大笑的冲动,在心里狂笑道,“哈哈哈!赚到了最后一笔!投资移民坦桑尼亚的钱终于够了!” “阳光!沙滩!人类起源之地!我来了!” 郝莽等待于康永消失不见后也笑了。 没加钱就拿到了厂子的一切设备和物料。 一个字。 值! 这一波,双赢! 第九章 要要要 郝莽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新诚电子厂。 “我要把这些全部带回一九九零。” “造芯、蚀刻、注塑、整装……” “每一个生产游戏机的重要环节都能自己搞定,根本不用惧怕物料的短缺和蓄意卡脖子。” “日产一千台,不!日产三千台根本没有一点难度。” “一台游戏机就算只赚一百元,一天都能赚三十万!” “一个月就能赚九百万!” “一年就能赚一个亿!” “换成黄金拿回现代,至少也值四亿五千万呐!” 郝莽心中澎湃难以自己。 “昨天我还为一年工资有没有四万五千块而发愁,现在一年赚四点五个亿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了!” “厂子还有十五个小时就到期了,我得赶紧把设备运回在九零年!” 郝莽下楼,一头钻入芯片车间。 “90。” 场景变换。 郝莽和身旁的机器出现在了新诚电子厂九十年代那不太大的厂房里。 再接再厉。 “现代。” 除了整装车间之外,其它车间的设备郝莽虽然都会操作,可却谈不上熟悉。 他也不知道哪台机器哪个零件到底起啥作用。 “那就全带过去!” 他索性就放弃了思考,地毯式的将一些除了土地和建筑之外的事物,都带到了九十年代。 他连灰尘都没放过。 他身后的芯片车间只剩下了水泥浇筑的框体,窗子没了,墙里的电线没了,就连空气中的尘埃都消失一空。 从天际洒落的清冷月光,覆盖在芯片车间的暗灰色的混凝土框架上,竟有一种后工业时代,人类消失之后遗世独立的醍醐味。 厂外脖子上挂着沉重相机的旅人,不经意瞥到这般景色嘴唇都兴奋地在颤抖,他抄起手中的摄影法器,拍下了他人生中关注度讨论度最高的照片。 郝莽还不知道自己把车间从内到外舔的一干而净的行为,铸成了一款流传数年之久的都市传说。 他更不知道这里将来会成为摄影圣地,无数摄影师从世界各地而来,像是朝拜先锋艺术圣地一般鱼贯而来。 郝莽只知道自己只有十五个小时,要抓紧时间,大干特干! 太阳攀到了地平线。 他在第二日的曦光中,终于把车间里一切能带走的事物全部带走。 搬运完成。 几大车间加上库房,就像是一个五百天没吃肉的人撞见了烧鸡,除了骨架别无他物。 初升的日头亮起了橘色的光芒。 门卫室里的保安大叔后背顶开门,双手一抖,泼掉盆子里的水。 “小郝,弄完了啊!” 保安沐浴着阳光笑着和郝莽打着招呼。 “你都看到了?”郝莽问道。 “看到什么?”保安大叔愣了一下,“昨天老于和我说完我就睡觉了。” 他把水盆倒扣,沥尽最后一滴水,“你别看我一值班每天就是在刷手机。老于让我干啥我可从不含糊。你别看我眼袋黑,我睡眠质量好着呢!” “想当初我刚来这边的时候,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大学旁边的小旅馆打更。上上下下炮火连天都不影响我睡眠,照样吃嘛嘛香!” 郝莽听到这里一想也是,自己进厂十年来,每次厂里丢东西,都是眼前这个保安大叔值班之后发现的,他老人家的睡眠质量绝对没得挑。 “身体好才重要!”他附和道。 他隐约地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他仔细寻思了一会才回想起来,“我忘了问老于陈爱的事情了。” 他掏出手机才发现自己没有于康永的电话号。 他问道保安,“叔,你知道于厂长的联系方式么?” “知道。”保安肯定回答,但随即道,“肯定联系不上。” “?”郝莽的头上冒出了个问号。 “他啊,现在九成九在飞机上。你不知道么……”保安大叔卖了关子,“他早就办完移民,等厂子一到期,就再也不回来了!” “啊?移民到哪?” “听说是尼什么亚……” “尼日利亚?” “对对对!” “那是非洲吧!” “老于说非洲好,谁知道呢。” 郝莽消化着听到的消息,他心里想,“要是于康永真去了非洲,我还真就联系不上了。” “小郝,你找老于还有事儿?” “我想问问……”郝莽忽然拍了一下脑门,他寻思着,“保安大叔连于康永去非洲的消息都知道,我为啥舍近求远问于康永呢?保安大叔说不定就知道陈爱的事情。” “叔,你在厂子里干了这么多年,一定什么都知道吧!” “那当然!” “那您还记得差不多十年前,有个叫陈爱的女老板么?她那时候来咱们厂子干嘛,怎么后来没动静了?” “陈……爱……”保安大叔卤蛋一样的脑袋摆来摆去,他一拍脑门,“你是说陈大老板吧!” “她啊!可是个女强人!”保安大叔夸赞道,“那时候她来咱们厂子说是要投资扩产,但我后来听说,是想要搞房地产。好像出了什么茬子没搞成……” “叔,那知道她的来历么?” 卤蛋大叔思索道,“据说是李家坡人,好像学历还很高……” 卤蛋大叔忽然醒悟,“小郝啊!你不会对她有意思吧!” “叔在手机里看过这种小说,小年轻抱住富婆大腿直喊,‘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小郝啊!听叔一句劝,女人是魔鬼!” “特别是这些年岁大的阿姨!” “能吸土,能吸土你懂不!” “身体最重要!身体垮了可什么都没了!” 郝莽见再也问不出什么,直接说道,“叔,我去看看还有什么没处理干净。” “小郝,小心看太阳都是绿色的啊!” 保安大叔的声音在身后回荡。 郝莽找了个最远处的厂房,靠在混凝土骨架上面,低声默念,“1990。” “噗!” 场景转换。 漫天的扬尘里,起了大早的老板们,指着远处的郝莽大喊,“郝厂长在这!” “郝厂长!游戏机!我们要游戏机!” “我们要要要!” 第十章 深不可测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