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小欢喜：拼搏百天我要上北大》 第一章 第一个世界：小欢喜 陆佰躺在床上，看视频。 钟表走过十二点，时间已经很晚了。 但他不愿意睡觉，因为睡着之后，一睁眼又是白天，又要挣扎起床，洗漱吃饭赶路上班，又是重复着今日一样的枯燥工作。 陆佰叹着气，定上闹钟，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心下一片哀叹。 睡不够的觉，上不完的班，每日的早晨都弥漫着痛苦的困倦，日日重复，他将看不到尽头。 这时，无由来的神异眷顾了他。 陆佰喜欢看小说，他喜欢那些澎湃激荡的故事，他无数次想象忽然觉醒天赋来拯救他的平凡。 现在，他觉醒了。 ……. 这是小欢喜的世界。 星河倒流，天空忽然明亮，陆佰也知道了自己的能力——旅行诸天。 当前他所在就是小欢喜的世界，因为他刚刚在看小欢喜。 下一次，要穿越到武侠的世界里，陆佰想着，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容、 陆佰不知道轮到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其潜意识表示，他会在这里呆一段不短的时间。 既来之，则安之，他的超能力本身是一张通行无阻的护照。 陆佰以旅客的身份进入了有着小欢喜故事的平行宇宙，旅行诸天的超能力虚构了他的身份。 并不存在，却天衣无缝。 陆佰今早就去春风中学报道。 他据说呆在海外的父母安排他到春风中学，提前开学两个周后就让他报道。 陆佰穿着白色的短袖，背着书包，一手拿着啃了一半的包子，忽然在街边商店的玻璃窗前停下，看着玻璃映着的年轻自己，陆佰嘴角忍不住上翘。 “芜湖、”他吃着包子，含糊的欢呼一声。 万万没想到，青春又回来啦！ 想一想，重新上一遍高三也不错！ “这哥们可真够自恋的，看自己竟然看乐了。”路过的方一凡对乔英子说道。 陆佰听见了，看过去。 方一凡知道自己没有控制住音量，乔英子不想惹事，想拉着方一凡快走。 方一凡却一点不尴尬，大大咧咧的说道：“哥们，我觉得我比你帅，我江湖人称春风吴一凡。” 陆佰心情大好，也不以为意，随口应道：“太刑了，久仰，在下燕郊小尊龙。” 于是乔英子左瞧瞧右瞧瞧，她尴尬起来了。 继续往前走，方一凡和乔英子发现，这个人好像跟他们同路，方一凡问：“你跟踪我们？” 陆佰说道：“吴兄，我去春风中学报道。” “咦，你也是春风中学的？” “今天第一天，高三3班，你熟吗？”陆佰明知故问，这两个人跟电视剧里演的非常像，所以他知道二人的身份。 方一凡惊讶：“太巧了！我也是高三3班，我叫方一凡，她叫乔英子。” 陆佰抱拳：“久仰久仰，我是陆佰。” 方一凡拍拍陆佰的肩膀，说道：“客气客气，陆佰是吧，以后都是自己人。英子，咋不说话啊、” 方一凡招呼乔英子，让她跟陆佰打招呼。 乔英子可不像方一凡一样自来熟，她微笑道：“你好，陆佰同学。” 于是三人并肩向春风中学走去。 方一凡问道：“陆佰为什么你提前报道来上学还这么开心啊，你喜欢上学吗？” 陆佰笑道：“因为就在刚刚，我心血来潮，于是立下了一个志向。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我很开心。” 虽然是刚认识，但乔英子隐约觉得此人甚至比方一凡还要离谱。 怎么会有人仅仅因为一闪而过的决心，就兴奋非常，得意洋洋？ 那么他立下了决心呢？乔英子也有点奇怪。 方一凡不愧是她的发小，问道：“有多开心？” 乔英子好悬没跌倒。 陆佰说道：“像天天无所顾虑，想干什么干什么那样的开心。” “哇！”方一凡想了想，羡慕的说道：“那真是非常非常快乐了。” “所以，你现在的志向是什么？”乔英子终于开口问道。 陆佰骄傲的说道：“我决定。” 两个人仔细听。 “决定是，拼搏百天，我要上北大！” 方一凡好悬没跌倒。 “就这，又不是考上了，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啊！你是不是骗我，不说实话？”方一凡质疑道。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傻子，被玩了。 陆佰理直气壮的说道：“就是因为我有这样的愿望，所以才很高兴，如果我想的是去打真人cs，或者去看演唱会，怎么可能会在上学的路上这么开心！” 方一凡觉得自己被震撼到了，他懵懵的自语道：“这，这，这好像说的很对，没毛病啊！可是，这明明不对啊” 乔英子看到陆佰一本正经的理直气壮，竟然把方一凡给震撼住了，这个太少见了，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像悦耳的风铃。 今天早上，她母亲鼓励她时所带来的压抑也随之忘掉了。 方一凡被乔英子开怀的笑声惊扰，一下清醒过来，他喊道：“不对！不对！完全不对！是你这个人有问题！” 方一凡清醒了：“这种志向，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有的！你不正常！” 陆佰张大嘴，食指往前一顶，将剩下半个包子全塞进嘴里，将汤汁丰富的肉包子全吃了。 鼓着腮，他一脸美滋滋的耸耸肩，无暇跟方一凡辩解。 事实是，与方一凡说的恰恰相反，这正是普通人的理想。 很多人在少年时渴望卓尔不群，然后一次次被真实挫败，于是怀念消逝的青春，因为那时意气风发有无限可能。 如果当时好好学习…… 如果当时脚踏实地…… 如果当时心平气和…… 如果，如果……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却有无数人愿意努力学习，在高考时脱颖而出，赢得优秀的第一学历。 然而这些人几乎没有机会了。 陆佰和他们一样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他可以在段旅程重新抓住青春的尾巴。 所以，在这个和往日上班一样的清晨，陆佰吞下热乎乎的包子，踌躇满志，迎着初升的太阳，朝气蓬勃。 “难道你真是一个热爱学习的学霸？”方一凡试图解释陆佰愿望的合理性。 “我以后肯定会是学霸。” “现在呢？” “现在即将成为学霸。” “哦，我明白了，意思是空头支票，那我还说我即将成为大明星呢！” “但我一定会成为学霸。” “你这个‘但’是什么意思？就你的理想能实现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乔英子忍俊不禁，笑声清脆。 三人并肩向着春风中学走去。 第二章 故木受绳则直的下一句是什么 “哇！” 陆佰进入春风中学的教学楼，忍不住感叹。 教学楼里高大明亮，与他以前的高中相比，完全是两个概念，这里不像学校，反而像科技馆。 真想是后浪里所说的： 人类积攒了几千年的财富，所有的知识，见识，智慧和艺术，像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礼物。科技繁荣，文化繁茂，城市繁华，现代文明的成果层层打开，供你们进去享用。 陆佰有些感叹，不愧为祖国的首都，侥幸的是，我也能在这里读书了。 陆佰左顾右盼，眼中的惊讶与艳羡没有掩饰，方一凡与乔英子都看到了。 方一凡于是兴冲冲的拉着陆佰开始挨个熟悉。 “这里是音乐角，这里可以喝咖啡，往那边走，就是社团活动厅，那的音响特别好，音效完全不输给万达影院的imax，以前我们经常在这里看米利坚大片……” 方一凡兴致勃勃，乔英子跟在后面，终于提醒即将早自习。 “你看她这么积极，英子可是我们班的大学霸。” 于是三个人去了教室。 陆佰还没有分座位，方一凡就拉来一把椅子，来和他坐一起。 早自习快要开始的时候，高三3班的班主任来了。 李萌一进来，教室逐渐安静下来，只有方一凡还在冲着他的弟兄们挤眉弄眼。 “方一凡！”李萌喝道，班主任的威风一下就抖了出来。 掌控场面的李萌说道：“今天，我们班里来了一名新同学，陆佰，上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陆佰走到讲台上，心情难免有些激动，他已经五六年没有来到过这种地方了。 台下的同学全都青春洋溢，那是与成人完全不同的面貌。 陆佰还没说话，就先笑了一下，说道：“我叫陆佰，之前在汉东省读书，明年高考，大家一起加油。” 陆佰的介绍中规中矩，李萌点点头，看样子，陆佰应该是一位明白高考重要性，有学习动力的同学，不是刺头。 她微笑，和大家一起鼓掌欢迎他 方一凡可不认，他坐在下面喊道：“陆佰你怎么不说一说你的理想呢！” 同学们好奇，方一凡一脸的搞怪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什么蹊跷吗？ 陆佰说道：“因为我会实现它，在此之前，你能为我保密吗？” 方一凡道：“会不会我永远说不出来？” 陆佰说道：“绝无可能。” “方一凡！”李萌再次控场，随后分配座位，倒数第二排，靠窗。 陆佰坐下后，李萌说道：“今天，是高考倒计时的326天，虽然看着还有一年的时间，但时间如白驹过隙，也许你放下课本一抬头，黑板上的倒计时已经变成了0，所以大家要努力拼搏，厚积薄发，到那时信心满满的迎接高考。” 父母老师们时时刻刻强调高考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学生们已没有特别的激动，看来李萌的鸡血没有效果。 李萌说道：“准备一下，今天上午开始年级考试，上午语文，下午数学，明天是理综和英语，于高考时候一样。” “啊！” “哎！” “不要！” 学生们的表情终于丰富起来，一个个东倒西歪。 名列前茅的学霸们则摩拳擦掌，期望再创新高。 “安静！”李萌扫视每一个人，嗓音冰冷，说道：“拿出书来，早自习！” 陆佰拿出学习资料，这是“旅行诸天”给他准备的，一本高考语文背诵内容的合集。 “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 陆佰卡住壳，这个字怎么念来着？ 随着铃声响起，早自习结束。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之后正式开考。 同学们熟练的清空桌面和桌洞，将课本、辅导书等等放到外面的储物柜里。 陆佰的肩膀突然被拍了几下，抬头，方一凡搬书后路过他。 方一凡说道：“小陆，这就考试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吧。” 他得意洋洋，没想到吧，上来就是考试，让你原形毕露，看你再是一副好学的样子。 陆佰问道：“方一凡，你成绩怎么样？” 方一凡放在陆佰肩膀的手僵住了，他生硬的挠了挠后背，说道：“哈哈，哈哈，考完不就知道了吗。” 陆佰点点头，低下头，心平气和，继续翻教材。 方一凡木木的走回去。 在他看来，陆佰波澜不惊，明明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难免怀疑人生。 难道陆佰之前是骗我的，他其实已经是学霸了？ 不能够啊，和我那么投契的人怎么可能是学霸呢！ 方一凡看来，陆佰说话很对他脾气，物以类聚，他怎么会是学霸呢。 ……. 上午，高三3班，语文模拟考试。 倒春寒的倒，是几声啊？三声还是四声？我不知道啊。 故木受绳则直......下一句是啥？是啥？ 这一情节在文中的意义是什么？这怎么分析来着？ 作文？怎么破题？不管了，先写满就完了。 下午，数学模拟考试。 我知道，这是导数，这是立体几何，这是概率。 好了，我说完我知道的了。 ……. 晚上，放学。 陆佰穿着新发的校服，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感觉怎么样？”出校门的时候，方一凡与乔英子正好遇见他。 陆佰微笑道：“感觉不错，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你呢？” 方一凡张张嘴：“我？我也感觉不错。” 乔英子的表情古怪，不愿意再看他们。 在前面道路路口，乔英子拉了一下方一凡，拽着他往另一边走去。 “哎哎哎！英子你拽我干什么？你不回家了？” 乔英子不说话，身为发小，方一凡看出来乔英子在生气，他对陆佰说道：“你先走，英子有点事，她可能今天没考好，我安慰安慰她。” 方一凡被乔英子拽了十几米，终于受不了，挣脱掉，说道：“你干什么啊？怎么又发脾气啊。” 乔英子说道：“你对陆佰那么热情干什么？” 方一凡奇道：“怎么，难道你真没考好？不要紧吧，下次努力不就行了。” 乔英子快步走着，嘴中说道：“以后少跟陆佰来往，离他远点。” 方一凡惊讶极了，乔英子为人很好，陆佰刚来第一天怎么会惹到她？乔英子很少这样说话。 “你是担心，新来的陆佰威胁到你年级第一的位置？” 乔英子说道：“陆佰满嘴谎话，不知羞耻，你想把他当朋友，他跟你没有一句实话呢！他的数学卷子大题一共才作对一道小题！他却说‘感觉不错’，还焕然一新？？？太虚伪了。” “啊？！”方一凡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 乔英子说道：“我晚上问老师一道数学题，看到他正在批卷子，第五六页一片空白，老师说是新学生的卷子。” 方一凡摸摸下巴，醒悟过来：“原来如此，他竟然比我还菜，那我就不再是班里倒数第一了！” “这是重点吗！”乔英子气的跺脚。 “好好好！”方一凡说道：“那我以后少跟他打交道。” 乔英子说道：“知道就好，离他远点，没想到还有这样虚伪的人，刚才听他说什么感觉不错，我都恶心！” 第三章 陆佰吃了两碗粉 陆佰身为域外来客，一个重返校园的年轻人，心态当然与普通的高中生不同。 阴差阳错之下，引起了乔英子的误会。 陆佰回到家，心里的兴奋依然没有消散。 陆佰所住的房子，属于他并不存在的父母。 虽然只是二居室，但设置温馨齐全，整体上，与电视剧中其他家庭水平一致。 陆佰没住过这样好的房子，他先是挨个房间转了一圈。 客厅，主卧，侧卧，厨房，卫生间等等，无一不是京城中上层次家庭的标准。 陆佰摸着沐浴花洒，高档精钢的材质让他啧啧感叹。 “上流！” 陆佰打量一番，决定今晚沐浴一场，便出来了。 做到书桌前，打开灯，拿出教材，摆好纸笔。 陆佰深知，现在该学习了。 他心中涌动着巨大的动力。 陆佰也不明白，为什么重回高中，他有如此强烈的学习欲望。 “高考改变命运”，对获得异能的他只是玩笑才对。 但再强烈的学习冲动，也改变不了他学渣的本质。 翻开课本，高中所学的知识，陆佰忘得很干净。 陆佰确认了自己的一无所知，毕竟他之前高考的分数就不高，又过了五六年，没剩下多少。 怎么办？ 怎么才能高效充实的度过高三，怎样才不会重复他学渣的往事？ 这个时候，陆佰无比认真的思考。 一二三四五。 陆佰在纸上认真的写下计划，他一定会彻底改变高考的结果！ …… 第二天的考试也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老师讲试卷，然后等待批改试卷后出来成绩。 方一凡果然不再来找陆佰玩了。 这下，班级里就很少有人跟他交流，陆佰显得像是突兀的外来者，与其他人有着无形的隔阂。 陆佰成年人的素质因此显现出来，在班级里表现的安之若素，自顾自的背书学习。 同学们都能看到，下课活动的时候，一个孤单的身影坐在窗边，埋头读书。 “你说他是不是外省来的学霸？”男生在走廊里闲聊。 另一个人说道：“我看是这样，让他们在汉东这样的教育强省，刻苦学习，打牢基础，有关部门真应该管管了，这种人回来京城高考相当于降维打击！ 高瘦的眼镜男说道：“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倒不信，同样学习，他们外省的就比我强。” 说话的，是班级里名列前茅的学霸，而且因为生物竞赛得到了水木大学的减分承诺。 方一凡听他们把陆佰越吹越离谱，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你们这是中了他的空城计了！” “什么空城计？” 方一凡的兄弟们各个疑惑的看向他。 他成为了众人的主角，这下就来了劲头：“你们太傻了！只是看到陆佰像学霸，就像诸葛亮在城头弹琴，但他到底多少兵马？你们根本不知道！” 学霸眼镜男怪道：“那意思就你方一凡聪明，能看出来？” 方一凡解释道：“这是英子跟我说的！陆佰的数学卷子大题一共才得几分，几乎都是空白！” 有人质疑道：“方一凡，他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你们之前关系不挺好，我还看你们一起聊天，一起走呢。” “对啊，我也看见了。” “你这个不地道了，咱京城人就是一个地道！” 方一凡没想到，他好心告诉他们真相，反而被质疑、被污蔑！ 方一凡急了：“好吧，我跟你们说实话！他来报道的路上，我们就遇见了，那时候我还觉得陆佰挺有意思，他还说了他的志向，然后我也被他忽悠了。” “什么理想？” “就是他让你保密的那个？” “对！”方一凡说道：“但我看没有保密的必要，这根本不可能实现，除非他作弊！他说他决定好好学习考北大。” 最重要的是，怕说服力不够，方一凡又将昨晚乔英子的观点重新说了一遍。 “哦，是这样。” “那确实挺虚伪。” “可看他踏踏实实的样子，不像啊。” “所以才说他装腔作势虚伪！” 回到教室，人多嘴杂，关于陆佰的事情，很快扩散出去，除了几个不闻世事的孤僻人，全班都知道了。 少年们大都直来直去，特别讨厌这种虚伪欺骗的人。 于是，陆佰奇怪的发现，突然之间，这个班级很多人好像开始排斥他，从眼神到目光到动作，校园冷暴力，悄无声息的施加在陆佰身上。 在还有一天出成绩的时候，化学课结束，陆佰起身收拾东西回家，刚起身出来，被一个急匆匆的人撞了一下，那人踉跄一下，扶着桌子才站稳。 陆佰也被撞得后退，将后面一个同学的书撞下桌子。 陆佰对后面的同学说：“抱歉。” 放下书包，想把掉落书捡起来。 撞他的人看清是陆佰后，却大声喊道：“陆佰，你撞我干什么？” 陆佰奇怪，明明是他撞我的。 坐在后面的同学也说道：“对啊，你还把我书撞掉了。” 一时间吵闹的教室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陆佰二人身上。 撞人的人瞥了一下周围的同学，他们显然偏向自己，心中底气十足。 其实事情很简单，林靖听老师讲题便知道考得不好，心中郁闷，此时撞到陆佰，本就看不顺眼，就想拿陆佰出气。 由于心中激动，他脸皮变红，呼吸变快，眼睛瞪起来，指着陆佰说道：“你为什么撞我？！道歉！” 陆佰说道：“我没撞你啊，是你撞的我。” 林靖道：“你狡辩什么？你给我道歉！” 陆佰感觉出他的恶意，耸耸肩，重新摆好板凳，背起书包，就要离开。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陆佰无心与他计较。 林靖被陆佰轻描淡写的无视，非常丢脸，心脏猛跳，眼皮一阵抽抽，满脸戾气，上前一把拽住陆佰的袖子。 “道歉！不给我道歉不准走。”林靖涨红了脸说道。 然而陆佰困惑的表情提醒他，挑事的人是他自己。 但全班的同学都在看着，在做题的努力家纷纷抬起了头，聚在一起说小话的女生们都看过来，提起书包要跑回家的人都停下脚步。 所以他说道：“你还想狡辩？你问问现在，谁还相信你这个骗子？数学白卷，还装作考得挺好，还喊着考水木大学？” 陆佰观察其他人的表情，似乎他们都是这样认为，方一凡对上他的眼神，赶紧低下头。 陆佰这才明白过来之前的异样感从何而来。 实际上，老师讲课如天书一般，他上课时努力集中注意力，已疲惫不堪，课后还在攻克基础知识点，他筋疲力尽，哪里有心思再多想这些闲事？ 陆佰看了眼抓住他袖子的手，动了。 第四章 关节技 陆佰另一只手穿过林靖的腋下，脚步向前一错，位置瞬间转换过来，直接反关节擒拿住林靖。 陆佰一用力。 林靖嗷嚎着，被陆佰按在了桌子上。 陆佰再用力，林靖的肘关节，肩关节都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嗷嗷惨嚎。 同学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好像陆佰只是往后一走，就轻易制住林靖了。 “卧槽，关节技！”有人喊出来。 方一凡猛地上前，他觉得是林靖重复他的言论，才惹急陆佰，他想去制止陆佰。 “啊！啊！”脸紧贴在桌子上的林靖发出惨叫。 陆佰扭头对方一凡说道：“你想过来？” “没、没。”方一凡摆着手说道，又不自觉的前进几步。 “啊！啊！啊！”林靖又惨嚎起来。 方一凡吓得连退几步。 “放开他！” “你想干什么！” 林靖要好的同学仗义出言，声讨陆佰。 班长站出来，说道：“陆佰，你敢打人！快放开他，不然可是要记过的！” “都是同学，你放开他，没必要动手。” 陆佰问道：“我这就算动手打人了吗？刚才他拽住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话。” 有人说道：“你被揭穿真面目恼羞成了怒吧！” “嘿呦，转学生急了急了！” 班长解释道：“也是你之前撞人不对。” 陆佰说道：“所以你们相信他？” “就是你撞的我！你放开我！”林靖趴在桌子上喊道。 “转校生，一来就这么狂？” “这种人就是因为心理自卑才装自大，他不敢接受自己的卑劣被人看到！”精通男性心理学的男学生如此说道。 “啊！啊！啊！” 陆佰以林靖的惨叫回应。 班长摆摆手，说道：“你先放开他，别伤人！” “不如先听我说。”陆佰说道。 陆佰双手按住林靖，风轻云淡，仿佛此时手上端着茶杯，面前众人只是寻常草木。 ‘他为什么如此淡定？’ 同学们生出这样的想法，他们不能理解陆佰的心情，眼神平淡，神态松弛，不想是装出来的。 “我的意思是，这位同学……” 陆佰低头：“哎，同学，你叫什么来着。” 林靖从没感到这么耻辱过，他脸按着桌子，口齿不清的说道：“林靖、林靖。” 陆佰重新抬头，说道：“哦，这位林靖同学，可能对我很不满，想找我麻烦，我愿称之为嫉恶如仇。但是你主动挑事的样子更像恶霸，你对我可能也有些误解。大家呢，可能也对我有些误解。” “你们认识的久，心里有偏向，这理所当然。而且林靖同学说得不错，我不仅数学考得很差，语文英语物化生都很差。但是这其实和我心情好不好，目标高不高没什么冲突。” 这还不冲突吗？ 同学们不能理解，忍不住吐槽出来。 教室又变的嗡嗡起来。 陆佰的话还没说完呢。 “啊！啊！啊！” 剧痛之下，林靖再次惨叫起来。 凄厉的声音使教室重归安静。 林靖心中一万个难过，妈了个巴子，你们安稳点不好吗？我还在这个恶棍手上呢！好歹等他放了我在说吧！ 陆佰诚恳的说道：“但是！你不能颠倒黑白，找我麻烦。我又我的逻辑，也许你、你们不能理解，但也不需要理解。就像我不能理解你们颠倒黑白的义正言词，但我愿意尊重你们先入为主的傲慢，那么你们愿意尊重我吗？” 林靖忙说道：“愿意！愿意！” 陆佰点点头，说道：“很好。” 他松开手，林靖猛地抽身出来，一手抱着左臂，痛到面容扭曲。 林靖的好友上前拥着他，林靖恼羞成怒，上前想要还手，然而那对平静的眼神令他动作一顿。 “你们聚在这里不走干什么？！”隔壁班的班主任路过时见教室内一群人站成一团。 看热闹的、愁没台阶的纷纷散开。 方一凡上前低头作揖，打马虎眼，哄走了老师。 陆佰背起书包，走了，这次没有人再敢拦他。 ……. “这小子太狂了！”更多的人看陆佰不顺眼了，尤其是血气方刚的男生。 “一定要找个机会治治他！” “刚来就这么傲？他以后还想干什么！” “哥几个想想办法。” 这是男生。 、、、 “没看出来，陆佰他好厉害，一下就把林靖反杀了。” “这有什么厉害，只是窝里横，他进了社会，等着挨揍！”另一个女生说道。 黄芷陶：“英子你想什么呢？” 乔英子的桌子上合着一本书，她正愣愣的发呆。 她对黄芷陶说道：“没事……你说是谁撞得谁？” “那还用说，肯定是陆佰了。” 乔英子不说话。 黄芷陶说道：“怎么，你还真被他的演技骗过了？一定是装的，还反过来说我们拉偏架！” 乔英子迟疑的点点头。 黄芷陶拉者乔英子的胳膊说道：“想这个干什么，反正跟我们也没关系，我们走吧。” 乔英子说道：“陶子你先走吧，我一会找李老师问一道题。” “行吧，我先走啦。” …… 晚上。 “妈，我回来了。” 乔英子回到家中，就闻到弥漫着的一股中药味。 在客厅收拾的宋倩说道：“回来了，快过来吧，妈妈给你煮的鸡汤，温度刚刚好。” 乔英子无奈一笑。 她不喜欢中药的味道，尤其讨厌原本美味的汤品因为加上几味中药后变得不伦不类。 然而妈妈总是相信中药的益处而不愿舍弃。 乔英子简单收拾后，坐下来，宋倩把精致的勺子递给她。 宋倩微笑，看着乔英子一口一口喝着她亲手做的鸡汤，心中满足。 乔英子低着头，一下一下，机械地喝着。 喝着喝着，乔英子不自觉的走神了。 宋倩皱皱眉头，以为是乔英子嫌弃中药的味道，她说道：“感觉怎么样，今天是我做的新种类，刚刚听上个租客说的秘方，就那个今年儿子考上水木大学的租客。” “虽然味道不是最好，但对你的身体和大脑都有好处！” 乔英子勉强笑道：“没事的妈，今天的味道还可以。” 宋倩点点头，然而她的眉头一会皱了起来。 她起身坐到乔英子身边，握住乔英子的手，说道：“英子你怎么了？” “啊？没、没事啊。”乔英子惊醒。 “还说没事！”宋倩眼神忧虑：“明明都喝完了，你还在哪里一下一下的往嘴里送！” “哦哦，刚才走神了妈妈。” 乔英子看了下碗，然后说道：“好了妈，我喝完了，我回卧室做题了。” “你坐下！”宋倩抓住她的胳膊。 第五章 宋倩：陆佰有点像你爹 高三马上到来，宝贝女儿却突然出现这种异常，宋倩岂能让她马虎过去！ 然而宋倩也注重方式方法。 “咱娘俩也好久没有谈心了吧，跟妈妈说说，怎么了这是？” 乔英子摇摇头说道：“妈，我要回去学习，今天计划要做的卷子还没做完呢。” 宋倩笑道：“没事，我们先把学习的事情放到一边，如果没有良好的心态，做题也是白做的。我们有了好的思想方针，才能把路走得更稳更远。” 乔英子不情愿的坐下，说道：“没什么啊。” 宋倩是资深教师，对学生很有一套方法，她将自己的这套理论同样用在了自己的家庭里，其中得失悲喜自难说。 现在，她先是润物细无声的细节入手，想要一点点的引导乔英子打开心扉。 乔英子当了宋倩十几年的女儿，机灵聪明，知道母亲的套路，见招拆招的坚定自己。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有人给你表白了？”宋倩终于问道。 “没有！妈，你想什么呢！”乔英子反应激烈。 宋倩说道：“真的吗？我打电话问问李萌老师，我们家英子这么漂亮优秀，有人喜欢也不奇怪。” 宋倩拿出杀手锏，乔英子没法子，她说道：“不是这样的。” 宋倩嘴角微微一翘，转瞬平复，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乔英子忧愁的皱眉：“这怎么说呢？我们班里来了一个新学生。” “上学的时候，我碰巧遇见方一凡，然后我们俩又碰见转校生……” “然后我就跟方一凡说，让他少找这人。哎！也是我自找麻烦，我跟方猴儿说什么呢！管我什么事。” “后来，这事就传遍全班了，全班人都看不起他。” “今天林靖诬陷陆佰撞到他不道歉，然后……” “陆佰就说了这些话。” “刚刚微信群里，好几个人说不要把他拉进群里，要大家都不理他！这太幼稚，这是不对的，冷暴力！” 乔英子一个劲的说了一大筐，说完算是出了口气，痛快之后，她又观察妈妈的脸色。 宋倩比其他父母强的地方，至少有一点：很少打断孩子的话，全都细心听完。虽然听不听得进去，愿不愿意理解是另一回事。 宋倩就问道：“你怎么知道林靖诬陷那个插班生呢？” 这就问道乔英子丧气的地方了，她说道：“我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林靖匆忙的冲出去，撞在要起身出去的陆佰。” “哎！当时那么多人都指责陆佰，我、我却没敢站出来替他说话，而且一开始对陆佰揣测也是从我传出来的。我不该乱说话的！” 乔英子是个好女孩，她有良心，有道德感。 宋倩，毫无疑问，为女儿骄傲，但她现在却不能放任乔英子如此自责，在她心中所有的事情都要为高考让路，她不允许女儿因为道德上的自责而分心。 她问道：“难道只有你一个人看到了吗？” 乔英子低头：“不是。”。 “但只有你一个人自责，是不是？”宋倩温柔的抚摸乔英子的头发，将她按在自己没有保护的挺立之处，虽然年近四十，宋倩依然散发着女性的吸引力。 她说道：“这是因为你是一个好孩子，这已经足够了，如果你站出来当英雄才不对呢！” “为什么不对？！”乔英子嗅着母亲身上淡淡的香气，闷声问道。 “这是成年人的道理，等到你高考完了，妈妈一点点跟你说好吗？你是不是还觉得班里的同学都很坏，和你希望的不一样？”宋倩除了高考这个禁脔外，谈起少年问题头头是道。 宋倩说中乔英子魂不守舍的另一大原因，她觉得同学们忽然面目可憎，成为怀揣着恶意的人，乔英子有种认知被颠覆的恍惚。 宋倩说道：“不要凭借一件事来评判人的好坏，人是复杂的，虽然我和你爸爸离了婚，但我们两个把你保护的很好，你还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的复杂，你要有一个开放又封闭的态度去看世界，开放是客观中立的态度，封闭是对自己坚定的守护。你看，那个插班生就做得很好，他是从下面来的吧。” 所谓下面，除京城以外都叫下面来到。 乔英子不服气说道：“陆佰哪里做得好了，一个莽夫而已，教室明明有摄像头，他找监控不就行了，完全没必要爆发冲突！” 女儿虽然不服气，但这说明脱离出沉湎愧疚的心情，她的话正在起效果。 宋倩说道：“你口中的那个同学陆佰，正因为没有澄清，我才认为他比你成熟。” “为什么？！”乔英子不服气的直起身来。 宋倩温柔一笑，成熟韵味的脸庞带着一丝宠溺。 女儿身高腿长，充满活力，素面朝天，是少女清甜的脸庞，而且成绩优异，未来有大把的年华可以发挥，然而现在，还需要她这个老妈来引导，这让宋倩感到自己的价值。 宋倩说道：“你有没有想到你的那个同学为什么诬陷他？很简单，年轻人的脾气无处发作，正好借这个由头，朝着初来乍到的插班生发火罢了。林靖还让好多同学出来发声站队，这个时候，跟他讲道理有用吗？” “当时空口无凭，陆佰辩解会获得信任？结果只会激化成一场斗殴，即使后来证明大家都是错误的，也不会有人为当时的错误道歉。最后就是一笔烂账，陆佰自己买单。” 宋倩丰腴有力的长腿交叠一下，摆出一个舒适的姿势。 “所以，那个新同学就是明白事情根本不是谁撞谁的事，直接制住了林靖这个源头，然后干净利落的摆明界限，最后主动把人放了。” “啧啧啧，你这个新同学是个成熟的人。”微笑，成熟女人的风韵。 “有点你爸当年的风采。” “我爸？我爸还成熟？” 宋倩皱了皱眉，纠正道：“虽然我和你爸离婚了，但也要承认你爸可不是没有本事的人。当年啊……” 宋倩陷入沉默。 乔英子笑了，她喜欢自己的爸爸被赞美，更喜欢的是，赞美他的人是老妈，那么，父母直接是不是还有着互相欣赏、互相喜欢的地方？ 也对，如果不喜欢，老妈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愿意嫁给爸爸。 她开始幻想，可不可以唤起当年的美好回忆，他们有没有复合的可能性？ “妈妈，你跟我说说嘛！”乔英子投进宋倩怀里，用绵绵软软的腔调，撒娇一样说道。 “别闹！”宋倩嫌弃的推搡她。 “说说嘛。” 一大一小两个美女靠在沙发上打闹起来，衣服凌乱。 第六章 你也会出轨吗？ 今天，无论期待还是忐忑，成绩已经出来了。 高三3班的成绩单打印出来，长帖在教室的后面。 所以方一凡来的时候，后面围了一大圈。 “可以啊，这一次你竟然考了第9名，你挺能藏啊！” “哪里哪里，还不是在你身后。” “第一名又是乔英子，她霸榜快一年了吧，这次的题那么难，物理竟然102分。” “厉害啊。” 方一凡嚷嚷着让一下，让一下，挤到了最前面。扫了一眼，回头一看，正好乔英子来了。 “英子英子！”方一凡连连挥手：“出成绩了，快过来看。” 乔英子没什么精神，她在犹豫是否提醒陆佰查监控可以证明清白的事情。 至于成绩，老师们都把卷子讲过一遍，她对自己的分数有一个大体的估计，所以她想等人少了再看也不急。 方一凡见乔英子不过来，他急道：“你快过来看，我大有进步！” 乔英子问道：“第几？” “倒数第二！天哪，我终于不是倒数第一了！” 方一凡说的兴高采烈，对于这个历史性的进步，他恬不知耻的那喊出来。 “哈哈哈！” “噫！” “方一凡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你过本科线了吗？还不是因为那个新来的给你垫底。” “我估计啊，以后就是陆佰和方一凡围绕着倒数第一名进行激烈的争夺了。” “那这是两强争霸的格局啊！” “哈哈哈哈！” 方一凡天生乐天，不在乎同学们的笑话，说道：“去去去！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你们知道吗？预示着高三一年我将持续进步！” “大言不惭，大言不惭！”大家说道。 一个人冷冰冰的说道：“嘿，方一凡总比那个要考北大的人强。” 此言一出，周围一静。 毫无疑问，说的是陆佰。 “对啊，对啊。” 背后贬低他人，是违反道德要求的。 但当一个人率先赞同这个说法之后，其他人的顾虑便瞬间消融了。 “他认真的吗？” “哈哈哈，笑死我了，异想天开。” ...... 趴在前排的乔英子直起身来，向后看。 林靖和他的朋友们视陆佰为敌人，毫不留情的讥讽他。 而其他同学，昨日被陆佰的地图炮笼罩，个个在看热闹。 乔英子吸了口气，虽然昨晚她妈妈好好地开解她，乔英子没有顶撞妈妈，却依然觉得，现在这个局面，的确有她的一份原因。 乔英子的善良使她不能忍受自己默默的做一个旁观者，虽然是两年的同学，但是不可以让林靖继续颠倒黑白。 她站起来，走过去，说道：“你们......” 乔英子的声音太小，没有打断他们，勇气使她打开嗓子，准备大声说出来...... “陆佰来了！”站在外围的同学喊道。 于是很多凑热闹的同学散开。 林靖几个人恍如无事，留在原地。 林靖说道：“哟！咱班的第一名来了。” 陆佰看到了成绩单，他很有自知之明，从后往前数，所以一眼看到倒数第一的自己。 仔细看分数。 语文74，数学40，英语110，物理22，化学28，生物32。 总分306分。 差不多，和自己估计的分数。 要说难过，陆佰还真不太难过。 高考这场艰难的游戏，陆佰体验过一次，他充分理解高考对他的难度。 同时，他也充分了解自己的情况。 一年的时间，让大学毕业的他考北大？ 太难！太难！ 但是。 陆佰的目光从下到上，越攀越高，从他的306，到乔英子的677，陆佰的眼中闪过一丝亢奋。 正因为困难，所以才有趣。 过去的他无数次幻想，如果我少错一道选择、如果我写对作文的意义、如果我没有忘记是闭区间、如果我画出那条穿过立方体的辅助线...... 如果、如果...... 能直面遗憾，陆佰深感幸运。 对于自己能否考上北大，他表示怀疑。 正因为怀疑，所以陆佰要重走这条路，重爬这座山。 这一次，全神贯注，我要爬到最高！ “你？”陆佰看到杵在面前的林靖，右手猛地一抬。 林靖瞬间哆嗦着闪避。 陆佰表情疑惑，我只是抬手摸摸头发，你哆嗦什么？ 一直注意这里战况的同学们，忍不住偷笑出声。 乔英子也翘了翘嘴角。 陆佰拍了拍林靖的肩膀：“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你懂，我这个人嘴很笨，动手能力相对强一点。” 什么叫动手能力强一点？ 林靖脸色如同冻住一样。 他懂，他太懂了，回家睡觉前，他的胳膊上还有陆佰五指留下的红印。 “噗嗤。”努力把嘴角压下去的乔英子绷不住了，低头，脸撇到一边，笑了出来。 这次陆佰有点奇怪的看了一眼乔英子，这人杵在这里干什么？ 虽然美女总是想让人多看几眼，但陆佰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成绩搞上去，他从静止的林靖身旁走过去了。 就陆佰穿越之前看过的四集来说，开学就要分班了，他和林靖这样的学生分不到一起，更无所谓与乔英子、黄芷桃等美女凑近乎。 因为学习更重要，而并非因为她们不是大美女。 乔英子为了掩饰刚刚的行为，则上前看起成绩单，粗略的看了下自己的成绩，她的视线便落在了最后。 ‘菜鸡一个。’ 但是...... 乔英子想起昨晚妈妈的话。 “妈，你是不是暗示我爸无耻？我爸可不会这样大言不惭，明明是个差生，还说自己要考北大。” “嗯......”宋倩搂着女儿，想了想，看在女儿的份上，还是实话实说：“你爸做过跟他一样的事情。” “妈，你可不能背着我爸说他坏话。” 宋倩刮了下乔英子的鼻子，叹息：“哎，你说说，女儿一直养在我身边，还搂着呢，心却早飞到外面人那里去了。” “妈！” “这一点，我还挺佩服乔卫东的。” “是吗！”乔英子搂紧宋倩“您说说。” 宋倩向前方望去，追忆往事，刻意被隐藏的记忆翻滚出来。 “你还记得你小学的时候吗？你爸做生意赔光了钱，整天窝在家里。我在春风中学带高三，因为要撑起这个家，费尽心思要把学生成绩带上去。正好赶上同学聚会，把你放在姥姥家里，我们就去了。” “我们不知道，你爸爸赔钱的事情，提前被不喜欢他的同学传遍了，那人拿这件事情挤兑他，挤兑完故意问，怎么样，挣着钱了吗？你猜，你爸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乔英子无比好奇父母的往事。 离婚之后，宋倩对乔卫东的事情绝口不提，哪里跟她说过这些。 宋倩摸摸女儿的头，眼里却好像是当时乔卫东桀骜的身影：“他说他肯定会成为上市老板，身价过亿，让我......让她女儿过上好日子，想买什么买什么。” 乔英子睁大眼睛，惊喜道：“是吗！我爸还有那样英雄的一面？！他说的不全都做到了嘛！” 宋倩心中无声叹息，说道：“是，他都做到了。” “所以您是说新同学也是这样的吗？” 宋倩摇摇头：“我是说，对别人，不要武断下结论，你看你爸，最后不还是出轨了吗。” 所以...... 乔英子走回座位，余光撇过认真背书的陆佰。 所以你也会出轨吗？ “什么出轨？”旁边的方一凡凑过来问道。 “呸呸呸！”乔英子撇嘴。 第七章 一辆法拉利驶进了校园 上午的大课间，同学们一口气的冲出了教室。 只有几个学生留在教室里，做着自己的事情。 陆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仔细看着桌子上的书本。 《学习之道》，一本论述学习方式的畅销书。 磨刀不误砍柴功，陆佰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晚上，京东网搜索关键词“学习”后，购买了排名最靠前的这本书。 陆佰对自己的水平有深切的认知。 他是一个普通人，即使获得异能之后，依然智商平平。 高三的时候，他虽然不是竭尽全力，但也算尽职尽责的学习，结果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本。 这一回，他把油门从70%踩到100%，难道就能从五百七分提升到七百分？ 读了大学，进入社会，上课、考试不再是他的主旋律，陆佰的视角无声无息的提升。 所以他敏感的想到，与那些高考优胜者之间，除了奋斗程度之外，必然有着其他差距。 是智商？习惯？积累？家庭？ 在成年之后，无论是周围环境因素，还是他本身的积极性，都使陆佰没有像高中时用知识塑造大脑。 但当重新回到高中，重新拾起简洁而强悍的知识时，他有了崭新的认识。 “要熟练地掌握数学和科学知识，就应创造一些概念组块。” “组块就是要通过意义将分散的信息碎片组合起来，如此才能利用意义，这是一种心智上的飞跃！” 陆佰读书的眼睛越来越亮，那些隐藏在日常学习中的差距，渐渐浮现出水面。 ...... “好了，都出去，不要总是呆在教室里，出去透透气！” 班主任李萌老师走进教室，往外轰人。 李萌尽管年龄不大，但已经带了多年的高三，教学和脾气都很硬朗，非常镇得住场子。 全班也只有方一凡敢对着她嘻嘻哈哈。 铁棍这个外号不太贴切，当她人的确像生铁一样，又直又硬。 李萌从教室前面走过来，对陆佰说道：“陆佰，出去活动活动，不要总窝在教室里看书，劳逸结合才有效率，你是新同学，更要融入集体，出去跟同学们玩吧。” 李萌连关心都那么别致，语气像是命令一样。 陆佰无所谓，对于他来说，读读这种课外书，本身就是一种放松的方式。 但跟李萌这样的老师讲道理，就像乔英子跟她妈妈宋倩讲道理一样。 一番争论之后，被她怀着“为你好”的坚持，用教师的强权镇压。 所以，陆佰耸耸肩：“好的，谢谢老师。” 陆佰干脆利落的离开，让李萌感到一点异样，在她直觉里，陆佰不像是这么顺从的人。 李萌扫了一眼陆佰桌子上的书，转身的动作停住。 她拿去这本书来，轻声念道：“学习之道？” “从脑科学和心理学的最新研究出发，跨学科解读学习的原理，提供最全面的学习方法和思维模式。” “大脑如何处理图形、文字、数字等信息，不同类型的学习匹配哪种信息通路？各种事物的学习原理有何差异？” “李老师！怎么不下去啊？” 身后的声音吓得李萌一跳。 回头看去，是语文老师潘帅。 李萌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潘帅的确很帅，一来上班，就成为很多女老师们的话题中心，但李萌对高三学生具有深深的使命感，这使得她一向是不屑于此的。 同时，她也不是傻瓜，潘帅对她的追求显而易见，李萌天天忙碌于工作实务，没有心思放在个人感情生活。 她曾明确拒绝潘帅，然而潘帅却置若未闻，对她热情依旧，而李萌却做不出更狠辣的拒绝，她虽然没谈过恋爱，却也知道，喜欢一个人并没有什么错误。 幸亏潘帅大大咧咧，十分热情，所以两人相处也不至于尴尬。 李萌说道：“没什么，我让同学们都出去活动一下。” 潘帅的上身探过来，一字一句念道：“学-习-之-道。” “嚯，这谁的书？还挺专业的。” “陆佰。” “陆佰？就是那个新来的年级倒数第一？” “不要把倒数第一挂在嘴上！”李萌严肃的看着他。 身为老师，虽然引领、教导学生，但也要尊重他们，潘帅这个抖机灵，李萌很不喜欢。 “我错了，我错了。”潘老师轻轻拍嘴，又说道：“但是按理说，有心思买这本书，也不该成绩那么差啊。” “这个.....”说中李萌所奇怪的地方了：“我看陆佰的态度是非常端正的，我上课的时候，他能做到专心的跟下来，这不容易。而且他的基础应该很差，理解起来吃力，这样能保持整节课的认真就更难了。” 作为一个年轻有为的数学老师，李萌有着优秀老师都有的一双眼睛，像鹰一样。 认真还是松懈？困惑还是清楚？桌子底下有没有别的东西？是不是想着一会去打篮球？ 从几十张仰起来的小脸上，她能迅速分辨每一个学生的状态，然后有的放矢的调节教学节奏，以及进行课后的一对一谈话。 所以李萌确信，陆佰基础很不好，可以说全年级垫底，但她也确信，陆佰的努力不同于有些学生一样，一些学生简直是演员，演给自己看，演给父母看，演给老师同学看。而陆佰却是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 李萌确信自己的判断。 但她也因此疑惑，李萌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学生，既然有认真的态度和正常的智商，怎么会学习不好呢？ 难道他过去的几年都没学习？ “是吗？”潘帅挠了挠头，他毫无知觉。 李萌不置可否，潘帅的水平明显差她一筹，李萌的不喜欢是有理由的。 她在心中给陆佰这个学生标了重点记号，将书放回原处。 ...... 陆佰溜达在校园里，花草树木，小路绿荫，设计得雅致。 上午的太阳还不大，阳光照在他的胳膊上，暖和和的，恰到好处的温度很舒服，高中生青春洋溢的嬉闹声四处飞扬，他在校园里走得非常快活，嘴里哼着“我哼着爸爸哼过的曲调，绿绿的草原牧牛羊......” “哇，法拉利！”有人惊讶道。 一辆法拉利缓缓驶进校园，后知后觉的保安赶紧追了过去。 陆佰知道，小欢喜开局的场景来了。 第八章 林靖，我的超人！ “停下，停下。”保安小哥一口浓浓的河北方言，狼狈地追着前方鲜红的法拉利。 周围的学生们稀奇地看着这辆驶入校园的豪华跑车。 在京城，各色豪车琳琅满目，并不稀奇，常常有跑车迎面而来，擦肩而过，然而能开进高中学校的，却是真罕见了。 同学们潮水一样围过来。 咔。 法拉利488的v10引擎一声浑厚低吟，停在大路中央，少年身穿赛车训练服，打开车门，挺身而出。 方一凡给了个仰拍视角，充分拍出季杨杨棱角分明的下颌。 保安小哥气喘吁吁，停在季杨杨身旁，怒问：“你是谁？！谁让你把车开进来的？” 季杨杨说道：“我是这的学生，回来返校的，为什么不能进来？” 保安小哥：“只有教职工才能开进学校，你学生也不行。” “我看校门开着，以为给我开的，我就进来了。”季杨杨语气平淡地说着谁也不信的理由。 他无所谓的说道：“再说，我就放个书包，马上就下来。” 这是何等逻辑鬼才！ 你可真是太牛逼了！ 站在人群外面，翘着脚看热闹的陆佰虽然不理解，但却大受震撼。 陆佰从人群外一点点挤进去，去近距离目击季杨杨这飞扬的青春。 季杨杨的懒散强调，让来自河北乡下的保安小哥感到他的不以为然。 愤怒。 他一把抓住季杨杨，大声喝道：“那也不行！你给我把车开出去！你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 季杨杨撇头，保安小哥那只粗糙不干净的手紧紧揪着他心爱的训练服。 他的瞳孔一缩，逼视保安小哥的双眼。 场景一下冷了。 在这种安静中，保安小哥也看到了自己手和季杨杨训练服上揪起的皴皱，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学校保安和一个法拉利学生之间的鸿沟。 “把手放开。”这个学生压着戾气说道。 “这谁啊！太牛逼竟然开着法拉利！” 林靖耳边传来话，这谁在说行外话啊？ 一扭头，靠，陆佰这煞星，他什么时候挤进来的？ 林靖吓得屁股一夹。 然而陆佰举着手机向前探，眼巴巴的拍摄那辆仿佛散发机械香气的绝色跑车，一副没见过世面小破孩的可怜样。 林靖心中遂冷笑不屑。 到底是转学来的乡下佬，空有一身蛮力而已，这点小事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林靖说道：“真是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一辆跑车又怎样？他父亲可会是我们这新任的实权区长！” 林靖其实不是普通家庭，一些消息多多少少听说了。 说完，他紧盯着陆佰，想看到陆佰自惭形秽的样子，但又警惕着陆佰恼羞成怒对他出手。 这种在得意与恐惧之间摇摆的不确定性，让他感到难以形容的巨大刺激。 林靖心脏猛跳，太刺激啦！ 他紧紧盯着陆佰，一有不对，随时跑向保安哪里求救。 ——我靠你真知道啊。 于是，他看见陆佰脸上古怪的表情一闪而逝，然后听见陆佰洪亮的男高音：“是嘛林靖！原来是区长的儿子啊！怪不得这么牛逼！林靖你太厉害，这也知道！” 世界一瞬间静止了。 林靖也静止了——呼吸消失，心跳停搏。 陆佰，我厉害你xx！！ 他瞳孔放大放大再放大，简直是要散开。 季杨杨看向他，保安小哥看向他，方一凡看向他，黄芷陶看向他，同学们看向他，所有的目光聚焦于他。 关键是，妈了个巴子的，陆佰你这个狗币一脸崇拜的看着我干什么？你他妈还把他妈的镜头对准我？！ 天子脚下，大家都很有敏感性。陆佰这么一嚷嚷，给他们揭开了这里的亮点。 有些事情，不上称不到二两重，上了称千斤都打不住。 他们脸上闪过奇妙的笑容，高中生们更乐呵的看起这场闹剧。 保安小哥的手紧紧攥起来，把季杨杨的衣服拽的更高了，然而保安小哥又深感无力，虽然他比学生们大不了几岁，但保安小哥比他们更知道什么是现实。 保安小哥，缓缓的松开了手，他的脾气好像一下子瘪了。 季杨杨多么希望保安能继续抓着他的衣服，能继续质问他。 他一定会老老实实的把车开出去，他一定会道歉认错，他季杨杨根本就不依仗他的父亲季胜利。 然而保安已经默默退后，转身离开了。 保安眼中的愤怒与无力深深刺痛了他，使季杨杨意识到，他所厌恶的高官父亲，其实一直笼罩着他。 季杨杨比刚才更重十倍百倍的愤怒。 但，季杨杨更不知道他的愤怒给朝向谁。 季杨杨愤怒且迷茫，迷茫且恐惧。 因为他知道，他错了。 一个明晃晃的自拍杆在他眼前晃悠。 “方一凡，让开，不许拍！” 方一凡大大咧咧的，根本没意识到事情变味了，还在兴冲冲拍摄这辆鲜红的跑车。 “不准拍！你给我让开！” “哎，拍摄是我的自由，管你什么事？” “这是我的车，我不准你拍！”季杨杨口不择言。 “大家都听见了啊，这是季杨杨的车！”方一凡一下子抓住破绽。 周围异样的目光让季杨杨非常愤怒和委屈，这真是他舅舅的车，可现在他怎么能解释得请！ 季杨杨吼道：“你让开！” “哎，你推我干什么！” 于是，火星撞地球。 “林靖这都知道，你太牛了！”陆佰一脸崇拜的说道。 林靖怒目而视，陆佰你让我感到恶心！ 然而看到陆佰另一只手正四平八稳的录着法拉利旁边的战况，林靖把所有的话憋在心里。 “嘿，陆佰，可别把我们大林小瞧了，他水可深了，是不是大林！”林靖的基友见到陆佰好像要服软，马上给林靖撑腰。 是你个麻辣香锅棒棒鸡，林靖幽怨的目光像深不见底的水潭。 “我们大林嫉恶如仇，最看不惯像季杨杨这样嚣张跋扈的人，还有你！” 陆佰点点头，心想，现在他最最最看不惯的人，可能就是你了。 林靖沉默着，转身离去，背向众生，只留下一个深沉而萧索的背影。 林靖那愤怒与无力交织的眼神，陆佰心疼的想道，刚刚好像在哪见过。 之后，当发现方一凡和季杨杨的拳头越来越慢、越来越无力，陆佰知道，他们打得酣畅淋漓，快尽兴了。 陆佰轻轻笑了笑，收起手机，算是捋顺了心中的不平。 其实，虽然只看了前4集，但陆佰在抖音还零零散散看过一些小欢喜的剪辑。 所以他知道季杨杨开局跋扈，却并非什么恶人，而小欢喜里的所有人终会迎向满满的正能量。 陆佰把手揣进兜里，摇摇摆摆的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嘴中哼着“哼着爸爸哼过的曲调，绿绿的草原上牧牛羊......” 至于最后怎么收场，牵扯到他该怎么办？ 陆佰哼着歌，悠闲的走回去，一边眺望蔚蓝的天际线，心想，到时候，看季爸的表演喽。 刚刚说过，这是一个基调正能量的世界，一切都会迎向小欢喜。 这才是陆佰轻松的原因。 在这个艰险稀少的阳光世界，陆佰认为，能阻碍他成为学霸的人只有他自己。 所以，陆佰并不知道，从他一挤进来，乔英子的目光紧紧捉住了他。 他也不知道，乔英子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 第九章 铁棍你看看他！ 李萌在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赶到，俘虏了季杨杨和方一凡。 教师办公室。 李萌放下季杨杨的驾驶证，火力对向方一凡：“方一凡，你好大的能耐，学校的秩序有老师，有保卫处维持，你该上心的是你的成绩，你看着学校被你闹得沸沸扬扬的！” 方一凡嘟囔道：“我学习有提高了。” “什么？你嘟囔什么啊？” “没、没什么。” “还有你季杨杨，你一个学生把车开进来干什么？严重违反了校纪校规！你......”李萌欲言又止，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 季杨杨的父亲可是高官啊，如果有什么牵扯，影响可就太不好了。 “对、对不起，老师......” 李萌眉头一抬，个性十足的季杨杨没有顶嘴，反而这么一说就道歉了？ 季杨杨埋着头，看不见他的脸，整个人一股萎靡的气息。 “哟！竟然道歉了！这可不像你啊，季杨杨。”站在旁边的方一凡瞪大眼睛，十分稀奇。 他弯下腰，扭头向上，瞅季杨杨的脸：“怎么？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胯下出现方一凡贱兮兮的脸，季杨杨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方一凡踉跄一下，扶着桌子才站稳，却一点不生气，他吆喝道：“干什么！干什么！老师面前你还敢打架！铁棍你看看他！” “方一凡！你给我安静！” 铁棍的称呼让李萌满头黑线，但已无心在意这个。 她也没有批评季杨杨再次动手，因为身为优秀教师的她，敏锐发现季杨杨的异常状态。 李萌放缓了语气，苦口婆心：“季杨杨，你是对不起我吗？你是对不起你自己，你已经十八岁了，都有驾驶证了，你不应该为你自己负责吗？” “对不起老师。”季杨杨闷闷地说道。 当他发现，在别人眼中，自己是因为父亲而傲慢后，委屈愤怒懊悔，万般情绪心中翻腾，季杨杨没法冷静思考，只会说对不起。 李萌看出来，眼前的学生不知道因为什么，明白了一些东西，态度诚恳，而且心情波动极大。 这种状态也听不进去她多说道理了，李萌点点头，说道：“行，你们回去吧，好好想想。” “嗯？”一边看热闹的方一凡一激灵，“这就完了？这么快，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你给我留下！” “算了，算了，老师再见！” 说着，方一凡推搡着季杨杨，离开了教师办公室。 李萌头大，你方一凡怎么就不学学季杨杨。 出了办公室，方一凡乐呵呵的往教室走，他没想到李萌轻易放过了他，感觉美滋滋。 “季杨杨，你要去哪里？不放书包了？” 过了教室，季杨杨没进去，闷着头往前走，不理方一凡。 方一凡挑了挑眉头：“哦，是要开法拉利去兜风啊。” 季杨杨停了下来，下垂的双手紧紧握拳。 方一凡心中一乐，停下来了吧——他也不是个笨比。 季杨杨深吸一口气，回头说：“我去找刚才的保安。” “干什么？你要报仇啊！” 季杨杨再次深吸一口气，解释道：“道歉。” “道歉？什么道歉。”方一凡一听，有热闹看，乐呵呵地追了上去。 季杨杨埋头快步，下定决心，绝不跟他说话。 “你欺人太甚，还想让保安给你道歉！” “难道你是要给保安道歉？” “天哪，这还是你季杨杨吗！” 方一凡跟在季杨杨旁边聒噪。 ...... “.......我没有尊重你们的工作。对不起，对不起！”季杨杨认认真真跟保安小哥道歉。 保安小哥推回了季杨杨给他的赛车模型，道：“没关系，但你给我这个，我也不可能让你进来。” 季杨杨认真地说道：“我不会再开进来，但这个模型你收下吧。” “不不不，我不会要你东西。” 季杨杨给他的，是一个赛车模型，虽然只有一掌之宽，却极为精致，绝不是便宜货，是那辆法拉利上的摆件。 “你拿着吧，我真心向你道歉。” 季杨杨不擅长认错，说话干干巴巴。 两个人推拉起来。 “保安老哥，你就收下算了，这东西只是个玩具又不值钱，季杨杨他有的是，他还要送我几辆呢，你拿回去给你弟弟玩也行啊。” 方一凡手插裤兜，姿势扭曲的朝着他们，侧着不像侧着，正着不像正着。 最终在他助攻下，季杨杨完成了他的道歉。 方一凡搂着季杨杨出来：“小伙子行啊，不愧是官宦之家，道歉还知道送人东西。” 季杨杨挣开他：“跟官不官没关系。” “那你小子是不是该把说好的模型给我。” “谁跟你说好了？” “你！” 季杨杨跑去打篮球，方一凡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击，关闭了录制。 “季杨杨啊季杨杨，没想到心高气傲的你也会低声下气道歉，有了这个视频，你再给我傲个看看，我当面播放，让你社死！” ...... 因为季杨杨态度的转变，李萌只是客观描述了当时情况，没有再多纠缠，接着说起另一件事。 “蹲班？！”刘静和童文洁异口同声。 童文洁：“不行，方一凡本来就生日大，他不能再蹲班了，会影响他心理的！” 刘静：“杨杨他小学时候身体不好，本就蹲过一年，不能再留级了！” 李萌耐心说道：“两位妈妈，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这个建议的确是从实际出发的考虑，有些同学的心理和能力也许还不足以应付一年后的高考，多上一年，情况会好很多。这样的学生光我们班里就有三个。” 童文洁立马问道：“不是有三个吗，另外那一个的父母呢，他不用蹲班吗？” 他？李萌脑海里浮现出陆佰奇怪的表现。 她解释道：“另外一个同学，是新来的转学生，也许不是很适应这里的做题模式，我们还要继续观察他的情况再说，而且他的父母都在常年国外工作，也没法联系。” 童文洁泄了气，说道：“也就是说，方一凡是，你们已经充分评估，他没有希望了，应该蹲班吗？” 李萌安慰道：“我们也是基于高一高二两年的情况，但最终还是要你们家长考虑决定。” 第十章 开门，英子，爹地！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余虽好修姱以......” 少年如此好学，即使走路也在心中默背，然而磕磕绊绊不成段落，皱巴起小脸，不高兴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放学，陆佰去了学校旁的书屋，按照《学习之道》的方法论买了六本书。 《高中语文基础知识手册》、《高中数学基础知识手册》、《高中英语......》...... 陆佰把六本厚厚的教材摞一起，抱在胸口，晃晃悠悠往家里走。 ....... “英子，开门，爹地！” 乔卫东抱着望远镜，把鼻孔对向收音孔。 “你怎么来了？”对讲机传出宋倩的声音。 乔卫东硬着头皮说道：“宋倩，你把门打开，我给孩子送点东西。” “咱说好了，一个月来一次，你不要坏了规矩，而且我这也有学生，都很忙，你先回去吧。” “别别别，宋倩，宋......” 宋倩已经把电话挂了。 乔卫东拿起手机，给女儿发语音：“英子，爸爸到了，你给爸爸开开门，你妈不让我进。” 刚发完，一个住户开了门禁。 乔卫东想混进去，却被住户拦住了：“你谁啊，跟着我干什么？” “我也是这里的住户，这双手拿着东西，不方便嘛。” “你住几楼啊，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我住这，你管我住几楼干什么？” 一个想进去，一个不让进。 保安快步过来，拉着乔文东往外走。 “哎！” 陆佰侧身撑开门，刚往里进，就被两人迎面撞上，怀里的书掉到地上。 乔卫东皱眉推开保安：“你看看，把人孩子的书撞到地上。” 望远镜放一边，弯腰把书重新捡起来，摞在陆佰怀里。 “哎，《高中物理基础知识手册》，你读高中啊，我家英子也在春风中学。”乔卫东一边捡，一边念念道。 “咦？白展堂？！”陆佰惊讶道。 保安撞到业主，也有些理不直气不壮：“你认识他？” 陆佰抬头看了眼大楼，心道原来英子家跟我住一楼。 他说道：“认识啊。” 弯着腰的乔卫东惊喜抬头，眼前清秀的少年竟然帮他证明身份。 他直起身来，一把将陆佰怀里的书夺过来，挺直腰说道：“对！我就是这的业主！” 保安：“你们认识，你知道他是谁？” 陆佰忍着笑点头：“盗圣啊，你不知道吗？” “盗圣？”x2 陆佰反问：“怎么？你不知道他的身份，你还抓他？” 保安：“最近小区里有人丢东西，我怀疑可能是他。” “那你小瞧他了，肯定不是，我认识他。” 保安将信将疑的放开了：“行，注意个人财产安全。” 陆佰：“辛苦了。” 接着，陆佰扭身拿门禁卡，乔卫东看他麻烦，把书全接了过来。 “滴！” “书我给你拿着，你帮我把这个拿着就行。”乔卫东殷勤道。 进了电梯，乔卫东说道：“谢谢你啊，同学。” 陆佰笑道：“你是乔英子的父亲？” “啊？对！对！”有人承认他是乔英子的父亲，乔卫东很开心：“你认识英子？” “我跟乔英子是同学。” “哦！巧了，我是她爸爸。”乔卫东强调这一点。 女儿有个同学和她住在一个楼，要是关系搞好了。那以后进出岂不更方便了。 乔卫东快活的笑了。 三楼，下电梯。 “乔叔叔，咱两换回来吧，我快到家了。” 乔卫东欣喜道：“你也住三楼？” “对啊，刚搬过来几天。” 乔卫东暗暗谋算：如果把他发展成下线，以后了解英子情况不就更方便了吗！ “那没事，我也在三楼，我给你报到家门口，还别说，这些书挺沉。” “你也住三楼？怎么没看见过你啊？” “你学生，上学得早，回来的晚，不得见的街坊。” “是嘛！”陆佰暗笑。 “到了。” 乔卫东抬头一看门牌号，然后一扭头，英子的家就在旁边，这是隔壁！ 太好了！ 必须把他发展成下线，成为英子旁边的我的间谍！ “乔叔叔再见。” “哎！哎！同学，咱两加个微信吧......” ...... 咚咚咚。 “开门！宋倩！开门！” 乔卫东喊道，一边松了松衣领，笑得如同一只得意的猴子：今天，因祸得福。宋倩，你没想到吧！ 宋倩：“乔卫东？你怎么进来的？” 乔卫东挤进来，得意说道：“没想到吧，宋倩！吉人自有天相！” 宋倩抱起胳膊，飘了个白眼：“切。” “英子！英子！”乔卫东一边往里走，一边喊道。 他扫了眼客厅，还扭头对宋倩说道：“你这哪有学生，就是不想让我见英子。” 宋倩把他揪过来：“你给我换上拖鞋！” 乔卫东顺从的回到门口，弯腰换鞋。 “爸！”英子出来，看到妈妈抱臂站在哪里，爸爸嘟嘟囔囔却乖乖换拖鞋，仿佛有种一家人的错觉，她不由笑了出来。 “英子，看爸给你带什么来了？” “望远镜！哇，我喜欢的型号！” “喜欢？喜欢就行！” “但是......”乔英子话说到一半。 乔英子太了解她的妈妈了，进入高三，妈妈肯定不会放任她分散注意力。 “崔老师？”宋倩接起电话：“好嘞，好嘞，那我过去一趟。” 宋倩穿起鞋来，说道：“英子，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乔卫东别给我出幺蛾子！” 宋倩语气比滑动变阻器还顺滑，温柔的语调说到乔卫东那里，不知不觉见，变成严词厉色。 乔卫东皮太厚实了，眉头不皱一下，仿佛宋倩呲得不是他，笑呵呵道：“行，你放心的去吧，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多玩会啊。” 宋倩拿起手袋，开门离开，嘟囔一句：“毛病！” 乔英子打开了望远镜包装，转头羡慕道：“爸，您一点不怕我妈啊。” 乔卫东笑道：“不怕，都离婚了，还怕老婆？那不太丢人了！” “哦。” 乔英子笑容实在难以维持，黯然下来，小小一个人，闷头蹲成一团，摸着望远镜，长发落下挡住了脸，看不到表情。 乔卫东见女儿默然无语，也知道她心中难过。 虽然英子总是笑着说爸妈是爸妈，夫妻是夫妻，离婚了，他们依然是自己的父母。 但乔卫东和宋倩两人都默契地避免提到这件事。 因为他们都知道，父母在她小学毕业后离婚，最伤心、最受伤的，就是刚刚进入青春期的英子。 英子是个小女孩，她说没关系，难道心里就真是没关系吗？ 离婚对英子的伤害，二人心知肚明，但只能默不作声。 乔卫东的笑容收起来，又挂出来，他拿来板凳说道：“别蹲着，坐板凳玩，爸爸陪你组装起来。” “谢谢爸爸。”乔英子扬起小脸，笑着说道。 可她的眉眼中却带着一丝难言的忧伤。 乔卫东心里难受。 英子，你要是不那么懂事就好了。 “哎对了，英子你知道爸爸是怎么进来的吗？”乔卫东想以此引开她的郁闷。 “怎么进来的？” “陆佰你知道吧？他带我进来的。” “陆佰？！”女儿抬起头来，双眼亮晶晶。 太好了！ 见女儿恢复神采，乔卫东心中高兴。 但或许，他未来会希望女儿能懂事一点。 第十一章 但是，我拒绝 乔英子惊讶问道：“陆佰？他也在这个单元？” 乔卫东笑道：“对啊，而且他就在咱隔壁，你说巧不巧！” “真的？！”乔英子猛地起身，小跑到卧室，趴在窗边，向侧边看去。 原来，隔壁沉寂多年忽然亮起的灯光，竟然是陆佰点亮的！ 想到那个奇怪的少年竟然住在自己隔壁，乔英子愣愣的微笑，而她发现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笑，所以表情十分微妙。 她回到客厅，乔卫东让她快点组装。 乔英子摇摇脑袋，说道：“不了，爸，您拿回去吧，上高三了，我妈肯定不让我玩，会收起来，然后说：等你高考完就还给你。” “爸爸想想怎么办......”乔卫东拍拍脑袋：“有办法了！我把它给小陆，送给他，等你想玩，再借回来不就行了！” “我跟他不熟，他不会要的。” “绝不可能！哪个男孩能拒绝天文望远镜！” 乔卫东一拍大腿，起身就走：“我这就给他。” “爸......我去送吧，你跟他也不熟。” ...... 咚咚咚！敲门。 然后一个大望远镜被抱起来，乔英子的脸藏在后面，有些发丝贴在微红的脸颊，痒痒的，让她有些心慌。乔英子却不愿放下抱着的望远镜，因为可以挡住她紧张的脸。 这时候，她又后悔了，不知道怎的，就冲动了。 自己跟陆佰不熟，这样忽然举着望远镜给他，人家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哎！都怪老爹，我怎么就信了他的不靠谱计策！ 咔。 门开了。 陆佰看到一个望远镜大盒子站在面前。 然后，看到乔英子忽然从盒子后面探出头，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让开！让开！我快拿不动了！” 乔英子仿佛支撑不住，踉跄几步，擦着陆佰的肩膀，窜进他家里。 她心中暗笑：漂亮英子！太机灵了！ 乔英子假装力竭，将望远镜放到地上，直起腰开始打量陆佰的家。 怎么不开灯呢？ 咔。 屋子彻底昏暗下来。 乔英子吓得一激灵，陆佰怎么把门关上了！ 他整个人站在门口，他的面容藏在阴影里，连他的身影都模糊不清。 乔英子心惊肉跳，她害怕了。是的，陆佰刚刚转学几天，所以她并不熟悉陆佰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他是坏人，如果他是不良少年...... 短短时间，乔英子心率飙升，脑子里浮想联翩，那画面不堪入目，她不自觉后退几步。 乔英子：“你......” 咔。 陆佰打开灯，客厅一下明亮了，瞅了下门框，自语：“这门怎么带上了？” 是乔英子冲得太急，带起的风将门关上了。 他又问：“乔英子？你干什么？” “我？”乔英子理了理微微乱掉的头发，指着望远镜：“望远镜，帅吧！” 乔英子的假笑表情包让陆佰十分疑惑，况且，这不是乔卫东送给她的礼物么。 空气一片安静。 乔英子开口说道：“这款-ipc199望远镜，用的牛顿反射式望远镜，150的大口径抛物面主镜，采用铝介质镀膜，十分耐用，eq3赤道仪也便于天体的定位于追踪，配备高精度单轴电跟，能够长时间跟踪天体的轨迹，观测天体、行星、星云、摄影都完全胜任。可以说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了，怎么样心动吗？” 乔英子果真热爱天文，对这款望远镜的特点要点分明，如数家珍，越说越流畅自在，说道最后，挺胸抬头，神采飞扬了。 陆佰必须承认，眼前滔滔不绝的乔英子散发着那种热爱的力量，他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乔英子：“很好！现在只要你点头，我就将这款仰望宇宙的望远镜交付给你！条件就是，我以后偶尔会要来玩几次。” 果然，谁能拒绝美少女推销的望远镜呢！ “但是，我拒绝。” “什么！” 陆佰打开门，手向门外一指：“请出去吧，我该学习了。” “哦、哦。”乔英子僵住，结结巴巴的，好像十分难堪，缓慢抱起望远镜，一点点走出去了。 陆佰早反应过来了，这一集他看过！ 应该是乔卫东跟她说自己在隔壁，乔英子不想宋倩把望远镜没收，就起了注意，藏到他这里，就在隔壁，一接一拿也方便。 我跟她很熟吗她就过来？ 不过，那也不是很重吧？ 陆佰关了客厅的灯，深吸一口气，把这些无所谓的东西抛之脑后，重新坐回书桌前，摊开纸，继续之前的演算，这个函数的定义域怎么求！ 然而出门的一瞬，她脸上已看不到半点尴尬的表情，嘴角轻轻一翘，倒显出有些得意来了。 在乔英子心中，天文望远镜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她要弄明白这个新来的古怪同学！ 乔英子想，我应该写篇记录，就叫《我的隔壁来了个神秘人》。 鞋柜没有拖鞋，都是运动鞋，而客厅设置齐全，却好像少了一些东西，好像是，缺少充满生活气息的个人物品！ 乔英子眼睛一亮，大胆的想，很可能这个房子是他一个人住！高三了，却没有父母陪伴，这是为什么，是抽不出身吗？ 而他在美少女的热情推销下都没有动容，他很可能喜欢男的，或者，还有一种极小极小极小的概率，他想专心学习，当然，这种概率极小。 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要坚定学习？ 渐渐丰满陆佰的人物画像，她眯起眼思考。 “英子？你在外面干什么？” “文洁阿姨？” 童文洁一家三口大包小包，出现在乔英子的家门口。 方一凡冲上来，接过望远镜，惊喜道：“哇，太酷了！英子，你一定要借我玩玩！” ...... 童文洁进来，看到了乔卫东，惊讶的问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宋倩呢？” 乔卫东笑道：“咋了，这是我家！我不能回？宋倩她马上回来。” 童文洁是宋倩的铁杆，不给他好脸色：“我倒要问问宋倩，这里什么时候成你家了！” 乔卫东说道：“方圆你管管你媳妇！” 方圆拉着乔卫东进厨房：“走走，跟我去把这菜洗了。” 乔卫东冲进门的女儿示意，意思是怎么望远镜在方一凡手里，见乔英子耸耸肩，做无奈状，他就懂了。 第十二章 破碎的气球与做不会的题 宋倩回来之后，不让乔卫东留下，乔卫东便要离开，跟方圆告别：“方圆，我走了，咱们就明天那个誓师大会见。” 宋倩皱眉，将乔卫东扯到英子卧室，严厉质问他凭什么去明天的誓师大会。 乔卫东认为，身为乔英子的爸爸，当然有资格出现在孩子的高考誓师大会上。 宋倩心中委屈与愤怒，一个离婚的女人，工作赚钱养家是她，照顾女儿是她，将女儿养育得极为优秀是她，生活里纷至沓来的艰辛滋味，宋倩一人彻夜独尝。 而你乔卫东离婚后，却流连花丛，潇洒自在，未免太不公道。 她性格强硬，压下心中委屈，严厉质问他，既然是孩子的爸爸，在这六年，哪给过孩子一点帮助？ 乔卫东知道自己对不起宋倩，他说道：“我想，如果我出现在她的誓师大会上，英子会很开心。” 绝杀。 与丈夫离婚之后，乔英子已经成为宋倩的生命所系。 油炸食品、火锅、辣椒、游戏乃至天文、乐高，宋倩将任何妨害乔英子身体与学业的东西，都视为寇仇。不管乔英子是否反感，她武断的阻止乔英子接近这些东西。 同时，宋倩愿意为乔英子付出一切，这个单身母亲愿为女儿付出一切。 两人坐在乔英子的卧室里，沉默良久。 乔卫东开口：“你同意了？” 宋倩无力的叹了口气，为了乔英子，她不得不忍受这个背叛家庭的男人：“英子知道你去，难道我要拦着吗？” “再见，明天见。” 乔卫东在前妻面前说不出什么俏皮话，他羞愧得脸要烧起来，他只想快点从这个密闭的房间逃走。 乔卫东走后，宋倩乔英子与方圆一家吃了晚饭。 虽然爸爸走了，乔英子有些伤心，宋倩看在眼里，却暗叹一声，如果让乔卫东留下吃饭，那把她当什么了？ ...... 天黑了，乔英子他们吃得宾主尽欢，一墙之隔的陆佰头疼欲裂。 “太难了！一元二次方程是怎么解的，我忘干净了！” 一元二次方程，初中就已经讲过，它在高中的圆锥曲线单元发挥极其重要的作用，是解圆锥曲线的基本功。 然而，陆佰抛弃数学有五年之久，他忘得干干净净。 在《高中数学基础知识手册》上，对于一元二次方程的解法，有两种，一种是因式分解，一种是配方法。 配方法是通解，而因式分解，虽然简便，却有使用条件，需要方程的常数项能够进行因式分解，难以普遍使用。 陆佰通过书上的例题，很快回忆起因式分解解一元二次方程的方法。 可到了配方法的时候，陆佰卡主了。 他依稀记得，在八九年前，初中老师曾在黑板上推导过一遍一元二次方程的公式。 “通过凑完全平方解方程。” 陆佰沉思，看了几遍书上的推导，他合上书，在草稿纸上写字： 1.ax2+bx+c=0 然后写完全平方的公式： 2.(x+y)2=x2+2xy+y2 要把1式构造成2式。 一盏台灯之下，陆佰拿着笔，一点一点，重建数学体系..... ...... 春风中学的操场，家长们坐满观众席，学生们站在草地上。 黄芷陶作为学生代表，站在演讲台上：“我代表2017级全体同学宣誓，向这场战役，誓师宣誓！” 她的声音通过喇叭传出来，在操场上，回响、回响。 是否所有高中演讲人的声音都一样？陆佰在队列里，百无聊赖的想道，从初中到高中，六年，六年里，每周升旗都有学生演讲，学生周周换，然而她们的语调却全都相同，偶尔有他认识的同学上了台，平时的大胆泼辣全变成刻板的腔调了。 没想到，即使是在这里，也免不了那种充满了廉价激情的语气。 从学生代表，到季胜利，到校长，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队伍终于快要解散。 最后，英俊的潘老师拿着话筒说道：“将高考的心愿写在气球上，一起放飞希望和梦想，请家长学生们以家庭为单位，各领取一个气球，请排队领取。” 乔英子用马克笔在气球上写sa。 “这是什么东西？”宋倩走过来问道。 乔英子撅撅嘴：“这是我的梦想，不是东西。” 乔卫东说道：sa，中国国家航天局嘛！” 乔英子听到爸爸知道它的含义，有种被理解的幸福，开心的说道：“对对，里面都是院士和大科学家，我太向往那里了！” 乔卫东得意：“我知道，最近的嫦娥4号......” 聪明的乔卫东抓住了女儿的兴趣，两人围着航天这个共同话题聊得热火朝天。 宋倩站在中间，抱着写有女儿梦想的气球，却想一个局外人。 理智上，这只是女儿和父亲的一次交流。但宋倩不能抑制的产生排斥情绪，她不能让乔卫东夺走女儿，哪怕是一分钟，她都感到恐惧和心慌。作为单身妈妈，乔英子倾注了她全部的心血，是她的生命所系，她不能承受任何乔英子被夺走的风险。 于是，宋倩强行打断父女聊天，说道：“高考之际，应该写心愿，爱好什么的，先放一边，来，我给你写。” 宋倩从说话，到写字，一直注视着气球。 也许，她清楚，这不会让女儿开心，但这个可怜的女人，宁愿女儿埋怨她，也不愿看女儿在一边和爸爸聊的火热。 “你看，这多好啊。”宋倩举起气球笑着说道。 粉色的气球上写着：清华北大取其一。 女儿果然不高兴了，但宋倩必须挂着微笑，像没看见一样。 女儿的不开心，前妻的微笑，气氛从融洽到索然，乔卫东全看到了。 他夺过气球，打着笑说道：“那我也来写，我也写一个。” “祝英子考上航天专业！” 乔英子又笑了出来，这是真心的微笑，宋倩没看错。 “那再添一句，高考超过七百分，英子，你来写。” “不，我不写，哪有写分数的啊。” “可是，不超过七百分，怎么上清华北大呢，那不就是你的愿望么！” “那是您的愿望，不！我不写！” 乔卫东：“别闹了，宋倩，孩子不想写，就别写了！” 腾的，宋倩的火又上来了！ “你别多管闲事！” 三人动作逐渐激烈。 “啪！” 写着梦想的气球破了，破成一片片胶皮掉在地上。 三人顿住。 本就怏然不乐的乔英子，被妈妈逼迫得难受，又看到梦想破碎，她觉得万般委屈，鼻子一酸，眼眶一下红了，她带着哭腔对妈妈说道：“您自己写吧！” 乔英子转身跑了。 ...... 乔英子跑了，却不知道跑去哪里，她只想离开宋倩，不知道为什么，随着高考越来越近，妈妈越来越让她感到窒息了。 乔英子跑进了教学楼，一层一层往上爬，她要到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在那里，她才能感到自由。 刚到天台，她看到一只漂着的蓝色气球，顺着气球向下看，一个男孩背对着她，抱膝蹲坐在地上，气球的线就拽在他手里。 “不！不！这道题我不会做！”那男孩忽然仰天，痛苦的呻吟。 乔英子听出来了，这是陆佰的声音。 第十三章 怦然心动 身为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不会对誓师大会感到兴趣，所以陆佰领了只气球就跑到天台了。 陆佰坐下，从兜里掏出一叠纸，展开，是一张数学卷子，关于一道数列题，他苦恨于如何凑出一个式子来。 乔英子走过去：“这并不难。” “谁！”陆佰精神集中，根本没注意到有人靠近，被吓了一跳。 手中的线也松开了，气球飘上天空。 乔英子抬手，抓住了线。 陆佰回头仰看，乔英子贴在他身后，一手牵着他的气球。 突然，他看到有什么晶莹从乔英子钝钝的鼻尖落下，然后滴到陆佰的嘴唇上。 陆佰下意识的伸舌头。 酸酸的。 两人陷入诡异的安静。 乔英子脸颊升起一丝红色，天台的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沉默良久，陆佰才迟疑的说道：“鼻、鼻涕？” 乔英子的脸立刻红到发紫，愤怒嘭的爆炸，将刚刚自怨自怜的情绪挤进角落，她失态的怒吼道：“眼泪！眼泪！不是鼻涕！” 她弯下腰，清秀的脸贴到陆佰面前，眉毛细长，双眸泪水盈盈，抿着薄唇，少女的悲伤冷淡地展露出来。 身为正常人的陆佰承认，这样的容颜很有冲击力。 陆佰愣了愣，乔英子反应过来，我跟他说这有什么必要，他根本就不懂！ 心中苦恼难以排解，乔英子只觉得天地之大，她却一人独行，刚刚忘却的悲伤加倍席卷上来。 她起身扭头，眼泪难以控制的流了出来，她用肥大的校服袖子掩住落泪的双眼，可啜泣的声音依然透过袖子闷闷的传出来。 陆佰恍然记起剧情，大概是乔英子的父母争执中弄碎了气球，乔英子负气离开，他依稀记得，一会她的朋友们会找来安慰她。 陆佰折叠卷子收进兜里，拿着马克笔给她：“给你。” 乔英子泪眼朦胧：“什么？” 陆佰错身离开：“笔，在气球写上你的梦想吧。” 乔英子“你、你看到了？” “加油。” 乔英子说道：“等等！” 但陆佰脚步不停。 乔英子抽泣着说道：“你、你这样是、是学不好的！”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乔英子出身名师家庭、未来高考足以考上北大清华，她的否定让陆佰停下了脚步：“为什么！” 陆佰实际年龄大乔英子五岁，电视剧里乔英子的行为让他觉得幼稚，但在学习上，他都看不到乔英子的背影。 打个比方，陆佰相当于弃游五年，从黄金掉落黑铁段位。而乔英子目前大师段，将来更是登顶高考竞技场的最强王者。 这样一位顶级强者的否定，陆佰不得不重视。 陆佰快步上前，牢牢盯着乔英子的脸，他想知道，在这位超一线高手的眼中，他不该做什么。 乔英子咧开嘴，露出泪光里的笑：“给我拧开笔帽。” “你拧得开。” “拧不拧！” “好的。” 好像终于制住陆佰了，乔英子露出得逞的笑容：“给我拿着气球。” 比哭还难看！但陆佰闭嘴，乖乖拿住。 乔英子用两个衣袖胡乱抹了抹眼泪，鼻子仍然发红，还时不时难以控制的抽啜，眼睛却有了亮光，薄唇弯起弧度，拿起笔，要在气球上写字。 陆佰忽然心跳加快。 眼前这个穿着校服的女孩，额头有些大，眼距有点宽，鼻子也不够精巧，所以算不上什么大美人，但她素面朝天的容颜上，未褪去的泪痕和可爱气的笑靥混合起来，是一种陆佰从未见过的迷人色彩。 乔英子说道：“往前点。” 陆佰迟钝的反应过来：“哦。” 乔英子欲写又止，把气球翻过来，另一面有陆佰写的字：拼搏百天，我要上北大。 乔英子问：“你认为你能做到吗？” 陆佰：“希望渺茫。” 陆佰没有强悍的头脑，没有超人的精力，甚至没有成功的经验，他很清楚，一个多年黄金，如何上得了王者？ 乔英子：“既然没有希望，你为什么写这个？” 陆佰能找出很多理由，但想到最后却只剩下一句话：“我必须要做到。” 乔英子盯着陆佰笃定的眼睛，笃定道：“那我告诉你，你绝无可能。” ...... “方圆，你看见我家英子了吗？” “英子？”方圆奇怪：“你女儿，你来问我？你们不是一起写气球么？” 乔卫东难受：“本来我们好好的，宋倩非逼着孩子写高考要考七百分，孩子不乐意，她还非要写，这不胡闹吗，最后把气球给弄破了。” 宋倩：“乔卫东你别光说我，不是你......” 童文洁说道：“好了，别说了宋倩，方一凡你去找找英子跑哪里去了。” 方一凡在操场上转起来，找到了黄芷陶，然后他们出了操场，一起找起来。 ...... 乔英子认真的说道：“把你的情绪收起来！专注于学习，而不是大呼小叫！如果心沉不下去，永远不会有成绩。”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你的情绪太多了！遇到难的地方，为什么去张望而不是沉思？或者说，根本上，你应该远离高难度题型。当务之急，首先恶补基础知识，更高的内容放到一边，基础知识学扎实就没有做不出的题，基础是一切之根本。” “《基础知识手册》买得不错，但你用的不对，记忆才是当务之急，你首先要扫清忙点。” 乔英子一口气说下来。不错，她对陆佰的观察可不只一次两次，她不自觉的考量过了。 陆佰在数学卷子的空白处写下来，他问道：“还有吗？” 乔英子反问：“你觉得呢？” 陆佰恭敬道：“请您继续说下去！” 达者为先，陆佰受益匪浅，乔英子所说的，他之前都没意识到是错误的。 “你先做到这些再说吧。” 陆佰抬头，眼中深深不舍。 乔英子狡黠一笑：“气球拿好。” 她拿起马克笔，在气球上写下心愿。 “哇！” “wow！” 楼下的操场传来欢呼声。 一个红色的气球从操场下面飞了上来，渐渐超过陆佰的头顶。 然后又是一个、两个...... 一千个气球热热闹闹地升了上来，操场的欢呼声连绵不绝。 “写完了吗？” “写完了。” “飞吧。” 乔英子用力的点点头：“嗯！” ...... 她在这里！ 心急女儿的乔卫东首先爬上天台，他气喘吁吁地推开天台的大门，却看见穿着校服的两个人的背影。 少年双手插兜，抬头望着天空中一片载着愿望的气球。 少女站在少年的旁边，用力踮着脚尖，细长的胳膊伸直到最高，才不舍的放开手。 蓝色的气球，便脱离了他们，随风上升。 少年问道：“你写得什么？” 少女踮了踮脚，冲着飘向辽远天空的气球，挥了挥手，说道：sa。” “哦。” 少女穷追不舍：“哦是什么意思？你知sa吗？” “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是中......” “不用了。”少年打断她。 “总有一天，它会重新飞回我们手中，那个写着梦想的气球。” 少女怦然心动。 第十四章 陆佰好像一条狗啊 “爸！” 乔英子回头看见爸爸扶着膝盖喘气，她快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爸爸。 乔卫东被女儿抱住，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他轻轻的拍着女儿的肩膀，安抚道：“没事，有爸爸呢，英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爸爸都支持你！” 同时，乔卫东对着陆佰挤眉弄眼，以表示赞誉，在他想来，是陆佰和女儿一同放飞梦想，才安慰住女儿，才让女儿投入自己温暖的怀抱。 陆佰感到莫名其妙，轻轻点头，要走下去，和拥抱的父女擦肩而过时，衣领却被挣了一下，回头看去，乔英子对他眨了眨眼。 陆佰对她一抱拳，便头也不回的下去了。 下楼梯时，一串人逆着跑上来，宋倩、黄芷陶，方一凡和他的父母。 ...... 誓师大会结束，乔卫东再不舍，也被宋倩拽走了。 方一凡问道：“英子，我怎么看刚才陆佰也在上面？” 黄芷陶说道：“他的父母是不是也没来？”黄芷陶的父母是援外医生，都不在身边，所以她对此尤为敏感，总是下意识的打量他人的父母。 乔英子：“对，他的父母也在国外。” “那他在上面干什么？”方一凡又问。 乔英子说道：“他在看昨天做的试卷。” 方一凡惊讶道：“他真的。” 乔英子叹了口气：“是我当时说三道四，妄议是非。” 乔英子她这些日的观察，包括林靖与陆佰的是非，一一说了，但住在隔壁、今天相遇的事却被她下意识的隐去。 方一凡恍然道：“我就说，陆佰不像是虚伪的人，原来他言行一致，是个诚实人，倒是我们误会他了。” “走！找铁棍山药去。” 乔英子拦住他：“为什么找李老师？” 方一凡说道：“当然是请铁棍将当时的监控录像找出来，还陆佰一个清白。” 黄芷陶眼神复杂，她记起来，乔英子曾问她认为是谁撞的，她认定是陆佰。却没想到，乔英子那时候知道谁对谁错。 乔英子知道黄芷陶心意，握住她的手，笑道：“不管你的事，全是方一凡在班里乱传惹的祸，我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也不会起疑，肯定也一直误会下去了。” 方一凡为自己鸣不平：“那也是你先说的坏话。” 乔英子眨眨眼，脑子一转，说道：“我已经向他道歉了，你呢？” 方一凡一口咬定：“我不信！除非陆佰承认。” 乔英子笑道：“好啊，那去找他吧。” 乔英子说干就干，因为，她忍了几天了。 她生性善良，认为同学们有意无意冷暴力针对陆佰，她有很大的责任，所以想对陆佰道歉。 同时，计划和方一凡一起站出来，向班里其他同学们澄清自己的错误，纠正大家的认知。 ...... 她拉着方一凡，把陆佰从教室里叫出来。 乔英子劈脸就说对不起。 陆佰奇怪，乔英子却给他使眼色，陆佰有求于她，所以只好装着面无表情。 接着就看到方一凡扭捏的道歉。 乔英子和方一凡把事情跟陆佰说清楚。 陆佰才知道，非议和谣言是从何而起。 乔英子说晚上在班级群里澄清，希望陆佰能加群看着，他说道：“不需要再跟其他人解释。” “为什么？”方一凡不理解：“难道你是受虐狂吗？” 陆佰说道：“这会适得其反。” 方一凡奇道：“我是误会了你，但你不要把我我当白痴好不好，监控录像铁证如山，怎么会适得其反？” 整件事从他的嘴里越传越大，但至多是无心之过，谁也不会太指责他，方一凡却愿意给陆佰赔话，这已是难得，况且那些学生的学生气，陆佰并不在乎。 所以陆佰耐心解释：“设想在电梯里，一个女孩被摸了屁股，伸手扇了身后男同事一巴掌，最后调出监控，却发现是被皮包擦到，女孩会如何反应？” “她很难诚恳的道歉，以后更难客观诚恳的对待那个同事。” 方一凡反对：“我怎么不会客观诚恳的对待你！” “额.....” 方一凡把陆佰问住了，方一凡拿得起放得下，一等一的磊落人，绝对不会像陆佰例子里那样狭隘。 乔英子说道：“陆佰你说的有道理，但咱班的人大多都挺好的。” 陆佰哑然，他从成人社会归来，之前做的是寻常工作，见的都是些普通人的勾心斗角，所以他固然比同学们成熟，但比他们也太世故了些。 “不过，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这事，你们千万不要做了，我安安静静的，很不错。况且，等到气球飞回来的时候，让一切不言自明吧。” “唔。”乔英子理解了，也不必高考，等到陆佰的成绩提升几百分，一切就不言自明了；反之，如果陆佰始终提不上分，说再多，大家只会觉得他是个痴人，白日做梦。 方一凡叫道：“你们打什么哑谜？什么气球？” 陆佰已经走了，乔英子不说，只让他奇怪得抓耳挠腮，最后，他只好暂放一边，邀请黄芷陶还有乔英子等人去看电影了。 ...... 又是几天过去，林磊儿要来了。 林磊儿货真价实是个顶级学霸，智商和努力值都很高，唯一的缺陷是他的家庭，母亲病逝之后，不负责任的父亲迅速再婚，林磊儿感受不到爱，孤苦伶仃，他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一个能够依靠的锚点，所以当高考来临的时候，没有安全感的林磊儿兵荒马乱，最后发挥失常。 但陆佰真是艳羡林磊儿的智商，逛商场的时候能进行高深的研究忘乎所以，还能自己跟自己下围棋。人跟人的差距，比人跟狗的差距还大。 陆佰这几天过得就像狗一样。 因为自从乔英子点出他的问题之后，陆佰便强迫自己专注于学习。 但他就像是巴普洛夫的狗！ 每当他深入认真的学习一段时间之后，仿佛就有一只无形的铃铛摇起来，于是他就难以抑制地情绪活跃、杂念丛生。 陆佰听乔英子的，强迫自己潜下心，专注桌案上的学习。 然后陆佰就会感受到莫名剧烈的抗拒，浮躁、焦虑。 仿佛脑海里有一只铃铛叮叮作响，胸膛里有五个指甲扣着他的肋条一根根往下划，他难以保持专注。 “我好像无法控制自己！” 在一个休息日的下午陆佰终于忍不住给乔英子发短信，他想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弱点吗，他想让这位顶级高手告诉他，该怎么办。 “叮铃铃！” 乔英子竟然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陆佰：“喂，是我。” 乔英子抽泣着说道：“我在恒泰广场，你想知道怎么办，就来找我！” 第十五章 我不想回家 恒泰广场属于叫都市综合体，涵盖了商业中心、步行街、五星级酒店、写字楼等等，集购物、餐饮、文化、娱乐等多种功能于一体。 今天是休息日，宋倩带着女儿来看《碟中谍6》，乔英子却在评论剧情时不小心说漏嘴了。宋倩发现女儿竟然已经和同学看过一遍，她勃然作色，冲出了电影院。 乔英子追在后面：“妈、妈，后面还很精彩呢，您看完再走吧。” 宋倩挣开女儿的手，质问道：“你都看过一遍了，何必在这浪费时间？” 第一，女儿欺骗她，第二，女儿浪费宝贵的时间。 这两点，宋倩都不能容忍，她觉得自己的良苦用心被女儿糟蹋了。 乔英子说道：“你不是让我出来放松一下吗？” 宋倩道：“高三时间多么宝贵！你一部电影看两遍，闲的啊！有意义吗！” 乔英子说道：“这不是让你高兴吗！” 难道我陪你出来玩，是为了我自己吗？宋倩瞬间感到一种巨大的侮辱，她感觉乔英子在侮辱她的良苦用心！ 她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喊道：“我不需要！” 周围许多等待下一场电影的人，他们纷纷注目。 乔英子极为难堪，可是她还是想挽回妈妈，她上去拉妈妈的手，却被狠狠挣开。 “你继续看去吧！” 宋倩说着快步离开，高跟鞋踩得噔噔作响，消失在拐角。 在偌大的电影等候区，弥漫着爆米花的香甜味道，结伴而来的情侣肩靠着肩，小朋友拿着娃娃高兴地牵起妈妈的手，他们身前的抓娃娃机此时正欢快的唱着：“叮叮叮，叮叮叮，你是抓娃娃的小行家，你太棒了！” 旁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这个被妈妈扔下的女孩。 乔英子无助的抱起胳膊，鼻子的酸楚直冲双眼，可她咬着牙忍住，她不要眼泪在人们面前掉下来。 “嗡嗡嗡。” 陆佰传来短信。 ...... 恒泰广场距离书香雅苑差不多一公里，陆佰披上外套，骑车十分钟就到了。 他短信问乔英子在哪里，被回复在a座二层的某某位置。 陆佰找过去，看到乔英子的身影，孤零零坐在一家插花小铺外面的座位上，无神望着桌上的花瓶。 陆佰沉默坐到对面，他买了两杯奶茶，一杯红豆奶茶递给她。 乔英子说了声谢谢。 可能是因为陆佰买来的红豆奶茶温暖而甜香，她的眼眶又默默的红了。 陆佰安静如鸡，第四集看到一半，他就来到了这里，所以不知道这些剧情。 他不问，不代表乔英子不说。有时候，沉默的人就是一个好的听众。 乔英子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怎么做都是错的！我该怎么办！” 陆佰知道怎么办。 乔英子母女的矛盾显而易见，宋倩想把女儿捏成设想的模样，乔英子却要长出自己的枝丫。只要两人互相包容，当然就海阔天空。 可他能说什么？难道要居高临下的说乔英子你听你妈的话，对你都是好处，难道要劝宋倩，阿姨你该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辜负你？ 难道改变一个人很简单吗？ 他现在连让自己变得专注都做不到。 乔英子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陆佰叹了口气，说道：“走吧，回去吧。” 乔英子胸口一堵，可她一想，对自己说道：乔英子，陆佰只是刚认识几天的新同学，本来就是你把他骗出来的，凭什么要听你废话，凭什么要开解你？不要浪费人家时间了。 叫陆佰出来，是她无助的一时冲动，现在理智告诉她，她没有资格要求陆佰。 两人刚走出大楼，乔英子的手机震动，宋倩发来消息：电影结束了快回家。 乔英子仿佛听到了妈妈隐含着命令的语气，歇斯底里质问她的样子又浮现眼前。 乔英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将手机打成静音，扔到兜里，乔英子不想回家。 陆佰的衣服下摆被拽了一下，回头看去，乔英子拽着他的衣角，眼巴巴的看着他，怯弱哀求道：“能先不回去吗？” ...... 乔英子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所以陆佰原谅自己的心软。他们折回去，就近找了烘焙坊坐下了。 乔英子上去买了一盒海苔小贝，一盒司康，一碟提子酥，殷勤的端过来，和陆佰一起吃。 她一口奶茶，一口点心，美味的零食安抚了她的胃，也安抚了她的心。 陆佰吃不动，他有很多话要说——如果你想上分，身边的人还是最强王者，怎么会没话说！ 陆佰：“......就是这样。” “你的这种情况，我没遇到过。”乔英子含含糊糊的说道，她把山竹大小的海苔小贝一口吃下，两个腮鼓鼓的，像只进食的仓鼠。 乔英子不知道，陆佰便换了个思路，问问她的情况，两者相对比来发现问题。 “你能保持专注多长时间？” “两三个小时？”乔英子想了想：“我也不太清楚。如果在学校，下课铃响了我就走了，在家里学的时间长了，我妈会进来让我休息一下，吃吃水果什么的。所以我也不知道。” “那你会因此疲惫吗？” “没有，难道你会觉得很累？仅仅是学了半个小时？”乔英子有些不可思议。 ...... “如果我没猜错，你成绩不太好吧？” 熟悉的声音从乔英子的身后传来。 “妈！”乔英子身子一颤，差点跌倒在地上。 宋倩就走过来，笑着问道：“你们是在干什么？” 她大发雷霆自己回到家后，慢慢平静下来，又后悔刚才说话太伤女儿的心了，女儿又不回她消息，她忍耐不住，过来找她，没想到，却见到女儿和一个男生坐在一起。 妈妈的脸上笑容可掬，但乔英子仿佛听见了妈妈眼中的寒光，她忙站起身，拉着妈妈的手，匆忙的解释道：“妈，他是我同学，陆佰，您走了之后，我正好遇见他了，就坐下聊聊天。” 眼前的女人极有风韵，陆佰站起身说道：“阿姨，您好。” 宋倩从上到下，打量了陆佰一遍，才从嘴里挤出一句：“嗯，你好。” 第十六章 此子恐怖如斯 宋倩大发雷霆自己回家后，慢慢平静下来，又后悔刚才说话太伤女儿的心了，她就发了消息让女儿快点回家，但乔英子迟迟不回消息，她终究有些愧疚，放心不下，找了过来，乔英子所在的地方就在一进门，宋倩就很快找到了。 她见女儿和一个陌生的男生坐在一起，两人手里各自一杯奶茶，吃着甜点时，宋倩气得咬牙。 她在家里多么自责，多么担心乔英子，乔英子却不回消息，竟然在这里跟一个男生谈笑风生。 宋倩感到自己的一片衷心都被女儿践踏。 但想到来是为了带女儿回家，宋倩强压下火气，轻步靠过去，坐到乔英子身后的位置，先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如果是在打情骂俏，她绝不会轻饶了乔英子。 却没想到，这个男生竟然干巴巴的只问学习的事情，倒是自己的女儿，喝口奶茶吃口点心的，不亦乐乎。 ...... “妈，我知道错了，我跟你回家。”乔英子摇着宋倩的手，想让妈妈快点走，余光里注意着陆佰的表情，她有些在意陆佰的想法。 “知道错了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啊，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乔英子道歉，宋倩反而生气了。 “对不起，之前看电影把手机打到静音上了，后面也没去看手机。走吧，妈妈。”在陆佰面前被妈妈训斥，乔英子难堪极了，她再三央求让妈妈回去。 可她说着，宋倩竟然坐下了。 “妈，走吧，我们回去吧，还有卷子要回去做呢。”乔英子拉着妈妈要走，她深知妈妈不是好相处的人，恐怕连累陆佰受诘问，同时也不想在陆佰面前丢面子。 宋倩说道：“没事，不差这点时间，年轻人聊聊天也挺好。你，坐下。” 乔英子拗不过她，低头嘟着嘴，她已不敢看陆佰的脸了。 可接着，宋倩温言问陆佰：“你总是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吗？” 问到他致命的问题了，陆佰眼睛一下亮起来，说道：“是的阿姨，我好像有一个无形的枷锁。比如说，因为基础差，于是我要习背物理的基础知识，在自由落体运动这一部小节，我阅读自由落体运动概念，揣摩书本的推导过程，以及思考在例题中的具体应用，通过这些方式，来掌握这个概念。” 宋倩点点头，平静的问道：“你的学习方法只有这半截子吗？” 她靠在椅子上，翘起脚来，材质细密的长裤柔顺贴合着她的腿直到脚腕，穿着黑色高跟鞋的小脚露出雪白的脚背，几条淡淡青色的血管一直隐没到足趾根部。 一边听陆佰说着，她从女儿身前捻起一块海苔小贝，小口吃起来。 陆佰听到宋倩的问话，恭敬说道：“是的，还有后半截，就是通过回忆默写来巩固知识。这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从《学习之道》里总结的办法。” “《学习之道》？”宋倩想了想说道：“芭芭拉还是joshwaitzkin写的？” “额，芭芭拉。” “哦，那还可以，josh的那本梦呓多过真诚，芭芭拉虽然废话多了些，可写得都是实实在在的道理，很了不起。小陆，你挺有眼光的。” 宋倩的语气居高临下，但除此之外，她的话里隐含着，她对于教育、学习的书籍涉猎广的意思。 金牌教师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 于是，陆佰不自觉的改了称谓，敬称道：“老师，问题就出现在后半截，当我认识理解了这部分知识点之后，我当然要试着回忆刚才学习的知识体系，然后再试着在稿纸上重现一遍，可是接下来，在默忆默写中，我频频走神，当我有意识的去要求自己集中精神，却发现根本做不到，胸中一股非常明显的焦躁根本无法抹去，这样，本来集中精力，半个小时就能回忆两遍的事情，我却断断续续，拖成一个小时才完成一遍！” “当我进入下一个章节的时候，这种情况甚至更加严重，甚至在阅读推导过程的时候，就出现了频频走神的情况！” 宋倩吃完了一枚海苔小贝，擦了擦白皙柔软的手指，离开高中多年，宋倩很少用粉笔了，双手不像辛苦的老师那样被粉笔侵蚀的皮肤粗糙皲裂，反而保养得非常娇嫩。 “你两个章节之间，没有休息？” “是的。”陆佰手放到膝上，上身前倾，认真的看着宋倩，她又说对了。 “一方面理智上，你应该眼睛盯着课本，但另一方面，你有种本能，就是远离书本，远离学习，去玩游戏，或者是打篮球，总之，有种本能让你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对吗？” “是的！这就是我的状态，您说得非常精准。” 宋倩点点头，说道：“接着你就放下书本，去玩手机，或者看杂书去了，但是你玩手机之后，却会感到焦虑对吗，甚至觉得愧疚，对吗？” 她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很确定。 陆佰却说道：“没有。” “没有？” 按照她多年的经验，陆佰属于那种有心无力的类型。 渴望上进，但由于过去的不良习惯，积重难返，很容易重新沦落到以往习惯的娱乐上，不管是玩游戏还是刷微博，总之大把时间被消磨。 然后当为时已晚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在犯罪。 于是，在睡着之前就一直被自己的愧疚所折磨，并立志明日重整旗鼓振山河，然而第二天，强大的惯性，积重难返，又重蹈覆辙，恶性循环，人生就这样日复一日的空耗。 “你是什么感觉？” 陆佰：“不，我没有去玩，我继续着熬下去。” 宋倩皱眉，意识到不对：“你每天是怎么过的？” “早上七点半开始，习背基础知识，然后除去中午吃饭睡觉的两个小时，下午两点继续到六点，然后吃饭活动，接着学到晚上十一点结束睡觉。” 陆佰粗暴的日程表，让宋倩瞳孔一缩。 对面的男孩态度认真，以她看来，说的真话，她收起了对陆佰的小视。 能做到一学一整天的人有得是！ 但学习与学习是不一样的。 简单的例子，背一整天英语单词，和抄写一天英语单词，其难易程度天差地别！ 而陆佰所使用的学习方法，非常高效有用，但也极其耗费脑力。 但陆佰被理智与本能所撕扯，已然被焦躁不安充斥，他还硬逼着自己去思考、去推导，这真能说是绞尽脑汁，是把自己放在心火上苦熬啊！ 此人意志力绝强，恐怕近乎偏执的程度！ 可他小小年纪，衣食无忧，哪里来的决心？ 第十七章 习惯而非天赋 然而当宋倩再次看向眼前的男孩时，她被吓了一跳。 陆佰说完后，仍为自己的无能而痛苦且愤怒，不自觉咬住了牙，两个腮紧紧绷起，目光低低落在桌子上，却是翻滚着狠厉决然之色。 难道，他终究无法掌握历代人杰从无序的自然中所历练出的知识吗？ 陆佰的态度让宋倩不再泛泛而谈，她认真问道：“我教学生的时候，说以他们的努力程度，还轮不到拼天赋的地步，鼓励他们努力学习。现在的孩子接触的也广了，反驳说我灌鸡汤，因为只有努力过，才知道天赋有多重要。你也这样想吗？” “是否努力也是一种天赋？像乔英子，比我更有努力的天赋。” “她呀？”宋倩瞥了乔英子一眼，这会她乖巧得像只鹌鹑：“她不算，在我教过的学生里，算是正常水平吧。” “嗯嗯。”乔英子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说道：“都是妈妈教我教的好。” 宋倩转而对着陆佰正色道：“天赋，具体的说有数字敏感性、文本记忆力等等等，的确会有先天上差距，但智商分配符合正态分布，具有超凡天赋的人终究少见，甚至绝大部分人上一辈子学都没遇见过，然而他们却将许多比他们强的人归因于天赋。” “比如有的学生上课不听下课不学，只是偶尔翻翻书，考试就名列前茅，而普通人上课认真，下课及时写作业，课余还要上辅导班，最终还比不上前一种人。于是，学生们就认为这是天赋。” “他们只是想安慰自己而已。安慰自己：不是因为自己不认真不用心，只是生来就比别人笨，天生的没办法！于是，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试图逃避自己差人一等的责任，然后到处宣传，此乃非战之罪，天赋比努力重要。” “甚至还有学生跟我说，学习是先拼天赋后拼努力，天赋输了再努力有什么用。” 说着，宋倩摇了摇头。 “错了，他们认知水平不够，其实大多数的天赋都是后天慢慢形成的，隐藏在现象之下的形成机制是可以被分析解释的，但这里的机制和原因十分复杂，变量极其之多，专业性和难度堪比个体心理学。这不是他们的错。相反，教育他们、纠正他们正是我作为老师的意义。” “两个学生同样新学习了一个知识点，比如万有引力定律，然后一个人二十分钟看完概念和例题，就可以做对真题，而另一个人，我给他讲几个小时，刷了一遍题，再做真题，还是错。这是天赋差距吗？” “不是！让人脱颖而出，显得天赋非凡的，往往不是天赋，而是习惯！” “进而分为两类：学习习惯和思维习惯。” “而你疑惑的，为什么英子认认真真学习两个小时都不累，而你，半个小时就心烦意乱。原因就在于学习习惯。” 陆佰心脏砰砰猛跳，握紧的双手已满是汗水，从宋倩的侃侃而谈中，隐约触摸到了他从未想象过的境界，这使得他感到一种胸闷压抑，憋得喘不过气来。 他强烈的想知道束缚他专注的真相是什么，所以问道：“学习习惯？您是指我从《学习之道》上总结的方法不适合我吗？” 宋倩道：“学习方法，只是构成学习习惯中最浅显的一层，如果一个人想改变学习方法，上午知道，下午就能使用，毫无难度。而更深刻的学习习惯，改正起来，却像拆了骨肉重塑形体一样困难。” “一个学习习惯差的人，可能从小缺乏管教。人类天性好逸恶劳，缺乏外界引导的小孩，自然就会‘排斥枯燥，追逐快感’。” “过去是看电视、玩耍，现在是玩手机玩游戏，这些活动能轻易刺激大脑，产生很高的快感，而他们的家长或因为工作或因为溺爱，多是放任他们。这会导致什么？” 宋倩顿了顿，说道：“这种主观行为会导致客观物理层面的改变！如此成长的人，天天放弃枯燥追逐快感，由此产生的神经径路得到反复锻炼，大脑中形成一条强壮的神经链接，寻找高刺激强快感成为了本能，成为埋藏在他脑海里的无形枷锁！” “当学习抽象的内容时，当进行枯燥的脑力活动时，他们脑中那条神经通路不断被点亮，不断放电，产生强烈的信号：快放弃吧，让我们痛快去玩。这样的电流流窜在大脑里，严重干扰他们的学习，他们很容易去想那些容易带来快感的事情，比如玩游戏、刷微博等等等等，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人说，一开始学习，本来玩够的游戏又好玩了。” “他们本能的走神开小差，因此，本来半个小时就能学完的东西，他们要学两个小时才能完成，而且断断续续，质量堪忧。” 宋倩娓娓道来，辞职春风中学之后开辅导班，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这是为什么？ 因为每年高考放榜，都证明这位刚柔并济的女老师有真本事。 宋倩在教学上，不只是教学态度认真，也不只是知识点考点抓得透彻。宋倩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就成为了有口皆碑的金牌教师，不仅因为她有教学技巧，在“道”的层面，更有着普通教师难以企及的深度。 所以她的教学，从本质上提高学生，进而实现成绩彻底的飞跃。 “英子呢，因为从小习惯了低刺激的学习，同时我给予鼓励满足她的愿望，她就形成了与之完全相反的正面的神经通路。面对学习，英子要比别人更专注更认真更长时间的钻研，她当然会名列前茅。” “所以不是普通人所想像的，学不进去就是思想不端正，阻止他学习的，不是思想，是真正客观意义上的物质枷锁！” 仿佛晴空一道霹雳，陆佰震耳欲聋，胸中的憋闷骤然消失，如同溺水者破开水面，陡然吸入了鲜甜的空气，宋倩千金不换的金玉良言给他打开一方崭新的境界，困扰他多日的疑惑终于被解开，他终于对自己的感知有了本质上的解释。 旁边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的乔英子听到妈妈说到自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说道：“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啦。” “臭美，我是表扬你吗！”虽然这么说，宋倩的语气却很温柔，她伸手摸了摸女儿乌黑的长发。 之前她被气得肺都快炸了，可再怎么生气，宋倩也是深爱着女儿的。 不知不觉，生下来肉乎乎的小家伙也长那么大了，出落的美丽清秀，学习也那么好，这是自己养大的女儿啊。 宋倩觉得骄傲且自豪。 陆佰紧紧追问：“老师，该才能打碎脑中存在的神经通路？” 第十八章 没有伞的孩子 陆佰心如擂鼓，急切问：“老师我怎么能纠正这个习惯？” 宋倩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了。 这让陆佰倍感不安，他就像一名体检完的病号对着欲言又止的医生，陆佰张了张嘴，却没有勇气去催促。 空气沉下来。 “妈？怎么了，您教教他呗。”乔英子仗义出言。 宋倩温和说道：“实际上，你仅仅认识到这个道理，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了，如果一朝一夕就能颠覆你十几年建立的习惯，那才不现实。现在高三，首要是提高成绩，人的习惯根深蒂固，让它放在哪里，我们不去管它，去绕过它。” 陆佰看向她。 宋倩道：“替代不良习惯的东西说白了很简单，就是靠外界的力量。” “正如我说的，学不进去，难以专注，是大脑结构决定的，想凭学生自我的力量来改变，近乎于用手把自己提起来，所以要外力帮助。这就需要老师家长监督，尤其高三最重要一年，家长最不能掉以轻心，光凭时不时吆喝几句不可能改变学生。” “所以，如果真想实现成绩的提升，让家长下狠手，采取强力措施，手机小说篮球，一切干扰你学习的东西全部清空，这样当神经通路闪烁，渴望获得高刺激，却长久得不到回应后，慢慢的，这条通路就会沉寂下去。” “当然，家长对学生的监督不只这么简单，有很多注意的地方，可以让你爸妈加一下我微信，我跟他们说一下细节。” 陆佰拿出手机加了宋倩的微信，说谢谢宋老师。宋倩助人为乐，笑着说无所谓。 乔英子却担心的望着陆佰，因为她知道，陆佰孤身一人，何来父母帮助？ “可是......难道真的没有根本改变的办法吗？”陆佰不愿放弃。 “习惯，并非天赋，然而，文学名著和言情小说，言传身教和放纵溺爱，书法钢琴和游戏玩乐，种种这些，是隐形而坚固的壁垒，想要重铸习惯霸权，太难太难。事实上，我所教的学生，虽然个个成绩突飞猛进，但他们进入大学以后呢？老师、家长、晚自习以及百舸争流的紧张气氛，当这些外部束缚骤然消失，他们会不会重蹈覆辙？销声匿迹的那条神经链接是否重新响应？多少人从高中升入大学后就陡然堕落？” 宋倩摇了摇头，说道：“其实，认识到问题所在，你已经比别人强出很多了。” 宋倩的话已说得很明白了，陆佰苦笑着。 “谢谢......谢谢宋老师。” 宋倩微笑，整了整手包，这是要走的意思。 乔英子忙起身，说道：“行，天也黑了，陆佰你再玩会吧，我先回去了。” 陆佰心情沉重，没有多想，点了点头，与宋倩礼貌道别。 他没有意识到，乔英子并不想让宋倩知道他就住在隔壁。 ...... 乔英子携着宋倩的胳膊走了，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下着雨。 宋倩说道：“幸亏我开车过来的，绕路去地下停车场吧。” 到了车上，宋倩扭头问：“你怎么不系安全带？” 乔英子说道：“妈，我拿把伞，给陆佰送去。” 说完，乔英子拿起座椅后面的雨伞，打开门就要下去。 “停下。” “妈？” 宋倩面沉如水，丝毫不见刚才的和颜悦色。 乔英子慌乱解释道：“妈，你可别多想，我跟陆......” “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宋倩打断道。 “佰......嗯？” “你不想和我一起回去是吧？”女儿刚刚跟她道歉，但宋倩觉得女儿不可能轻易理解她，刚才女儿在同学面前不愿出丑，才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所以一见乔英子要下车，就认为乔英子仍在生气。 “你知不知道高三的时间有多宝贵？我出来看电影是为了自己吗？还不是为了让你劳逸结合......” 乔英子虚惊一场，还以为你误会什么了呢。 乔英子非常懂事，她也知道妈妈的不容易，所以母女之间冲突，最终都是蜷缩起来，退让一步。而偷偷把一个男生叫出来陪她，很是出格，为了让自己不内疚，她当然选择原谅妈妈了，一正一负，不就抵消了！ “是是是，是我不对，但我真是送个伞而已，算了让他淋雨去吧。”乔英子点头称是，手撑着座椅，探过身去，要亲宋倩一口。 “起来。”宋倩轻轻推她，却露出笑容：“你去送吧，快点回来。” “嗯。”乔英子点点头。 以退为进，欧耶！ “等等，忘了，这里下雨发一次性伞。”宋倩说道。 乔英子着地的脚又收回去，强颜欢笑：“是、是哦。” “系上安全带，走吧。” 车子行驶在雨里，车内一片安静。 乔英子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宋倩看了看，没话找话：“妈妈不是不让你帮助别人，你愿意跟谁交朋友，就跟谁交朋友，我不会管你，甚至如果你跟这个新来的同学成为朋友，妈妈反而会赞成呢。” “啊？为什么？” 宋倩却说起另一件事：“今天我跟他说的话，你都听见吗？” “听见了，妈，你心机好深啊，想想你小时候给我买的课外书，不是科学家的故事，就是文学名著，而故事会什么的杂志您碰都不让我碰，原来是这个原因。” 宋倩道：“那你知道，这些道理我为什么不跟你文洁阿姨说吗？” 乔英子歪了歪脑袋，恍然大悟：“哦，你们是塑料姐妹花！” “去！什么塑料姐妹花。我和你文洁阿姨认识六年了，铁得不能再铁，但是这些道理我跟她说了只会适得其反，她看着脾气急，其实对别人狠不下心，尤其是方一凡，而且我认识她时，方一凡已经初中了，多么皮猴儿一个小孩，最难管教。如果我把这些道理跟她说了，就凭文洁那种急性子有心软的人，他们家不得安宁不说，还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乔英子好奇道：“那你为什么跟陆佰说啊？” “你觉得他听懂了吗？” “听懂了。” “他放弃了吗？” “没有！”宋倩自问自答：“这就是我告诉他的原因！” 宋倩一双眼睛看过了几千名学生，所以她笃定。 ...... 陆佰不知不觉静坐良久，直到烘焙坊停止营业。 他忽然发现，外面哗啦啦下开大雨。 有小姐姐一身西式工作服坐在大门边上，身旁一箱的透明雨伞，听到脚步声，她瞥了一眼，嘴里说道：“先生，外面下雨了，您拿一把雨伞吧。” “您知道吗，我绝不甘心。” “您说什么？” 小姐姐没有听清，抬头看去，陆佰已冲出旋转的大门，她只记得这位顾客的双眼好像大雨中飘着的火焰。 距离高考二百七十四天，陆佰走在大雨里，没有伞。 第十九章 就选C 乔英子回到卧室，做完妈妈给她的试卷之后，一头埋进床上，一动不动，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是没有睡觉，忽然余光里一抹亮色闪过，她翻身看去，是隔壁的灯亮了，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的开心，竟这样躺在床上，稀里糊涂睡着了。 还是宋倩进来送热牛奶，才给她盖了被子。 宋倩走到床边，嘀咕着为什么不拉窗帘啊，伸手拉上了，最后却不舍得关门，站在门口，女儿的轮廓干净而清秀，宋倩看着乔英子睡得憨甜，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 ...... 乔英子睡起来已闻到阵阵饭香，她喝了两口粥，跟宋倩说要走了，宋倩让吃完，乔英子就卖萌的哄她，叼着肉包子急匆匆就走了，全然不见昨天被妈妈当众呵斥抛弃的痛苦。 宋倩一个人对着丰盛的早饭，反而觉得不错，因为乔英子表现的毫无介怀，她可以解除心中的愧疚了。 为什么轻易就放下呢？乔英子自己想，可能是因为她接着干了妈妈绝不允许的事情，算作两两抵消了。 其实这样也不错。 乔英子觉得以后可以多这么做，因为每每冲突都要她忍耐下去，其实很痛苦的。 她到得很早，班里零星来了几个人，放下书包，找出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李萌给的题，乔英子抄写到教室后面的黑板上。 这是一道导数题，比较有难度，乔英子还没研究出来。 可她刚抄写完，放下的粉笔就被一个陌生的男生拿起来了。 在她抄写的时候，林磊儿就站在旁边，他一眼没看出思路，所以起了兴趣，仔细思考，等乔英子放下笔，他已想到了解题的诀窍，心中秒赞，忍不住写下来。 同学们慢慢到了。 教室后面的小黑板，是李萌设置的每日一题，面向尖子生的拔高题，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直接在上面写。 林磊儿一行行式子写下来，同学们也不是草包，看得出一步步的思路逻辑清晰，他们轻佻的表情消失。 林磊儿放下粉笔，不知不觉身边聚了一团人，方一凡搂住他。 乔英子说道：“他做对了。原来最关键是构造h(x)=g(x)-2-ax，然后求一阶、二阶导数，再分情况讨论就行了。” 方一凡带动着大家鼓掌，然后宣扬林磊儿的身份。 同学们的掌声很给面子。 “大清早让人给上了一课，这下一点不瞌睡了。” “这次是来了个真学霸喽。” “嗨，你这是意有所指哦。” 心中有意才懂其指，乔英子听见了，有些不开心，眼睛偷偷看去，陆佰坐在位子上，背影沉着，应该是在看书。 ...... 上完早自习，李萌让林磊儿上台自我介绍，方一凡跟着起哄，众人算是认识了这个新同学。 林磊儿分到了陆佰的前桌。 说完这个，李萌说道：“接下来两天进行语数英以及理综四门考试，形式完全模拟高考，根据这次考试成绩我们将重新分班，一个火箭班，一个保本班，十个平行班，大家好好加油！” “哎！” “又考试！” “完了大林，要分到火箭班了，我将离你而去了。” “滚你妈的！” 李萌喝道：“好了，高三就是这样，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你们都做好心理准备，把东西都搬出去吧，手机、课本、学习资料都不准留！” 众人纷纷抱着东西往外搬。 方一凡帮着林磊儿放东西，哀叹：“完了要分班了，我肯定要到保本班了，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林磊儿说道：“没事的表哥，我们还一起上下学呢。” “没说你，我是说我和陶子，心痛啊，我的陶子。” “哦。”林磊儿低头推了下眼镜：“你是在想桃子呢。” “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将远离铁棍了啊？这是祸是福，还说不好了呢！”方一凡在那里自言自语，一会悲一会笑。 “加油，证明自己！”乔英子在教室边上和陆佰擦肩而过，她轻声说道。 ...... 语文： 陆游在《书愤》中也提到了雪和风：____，____ 陆佰舔了舔嘴唇，写道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陋室铭》中，刘禹锡借清幽淡雅的环境表明自己的情趣高雅：斯是陋室，惟吾德馨。___，___。 陆佰写：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轻生本为国，重气不管私”使用了互文的修辞手法，下列诗句采用这一手法的是？ 选a，烟笼寒水月笼沙。 接下里，是现代文阅读：根据材料1，下列表述正确的是？ 陆佰看着茫茫多的阅读材料，陷入苦战...... 上午语文，下午数学，都是按照高考的规矩。 做数学可比做语文轻松多了。 语文题即使再难，也能苦思冥想往上写。 数学不会就是不会，不必搜肠刮肚填满试卷去糊弄老师。 陆佰哪部分不会？ 除了集合部分都不会。 得幸，卷子上集合的两道题都没有牵扯太多其他单元的知识，陆佰填上了。 剩下的时间，他试着找找有没有凭着五年前残留记忆能做出来的题。 这道利用第一个正视图，从四个选项中选出两个侧视图和俯视图来构成一个三棱锥的三视图，陆佰仔细想了想，在脑中构建了出来，选b。 ...... 数学考试两个小时，卷子收上去后，大家哄的讨论起来了。 林靖问道：“阿黄，这张卷子这么难，你能上火箭班吗？” 阿黄说道：“justsoso。” 林靖问道：“最后一道选择题你做出来了，硬算吗？” 阿黄：“选c，别问，问就是直觉。” 林靖：“你妈的，老子的直觉就是他妈选b。” 阿黄：“你那没用，我级部前二十，我这有用。” 林靖拍了桌子：“妈的，老子就是对的！” 两个人互相逼视，谁也不落下风。两人面对面近距离，不说是一衣带水吧，也得是鸡犬相闻。 黄芷陶问道：“英子，最后一道选择题怎么做？” 英子伸了伸懒腰，也皱着眉头说道：“我也不确定，有点太难了，凭感觉选了c，你呢？” 黄芷陶说道：“你看，比较大小，a=2ln1.01，b=ln1.02，c=√1.04-1，比较abc三个的大小关系，a肯定＞b，a排除了，但剩下3个我真比不出来，蒙了个b。” “是吗？”方一凡窜过来，说道：“心有灵犀哎，我也选了b！” 黄芷陶痛吟：“完了，这道题肯定错了。” “你什么意思嘛！要不问问我表弟。” “对，问问林磊儿。”乔英子跑过去。 林磊儿：“这道题？这个我选b。” “耶！第12题选b！”方一凡高兴。 “听见了吗！选b！老子是对的。”林靖摇着阿黄的衣领说道，说完他转身一拍旁边陆佰的桌子，怒道：“老子是对的！我牛逼不牛逼！” 陆佰抬头，说道：“选c。” “今天后面的黑板不刚构造了？构造f(x)=ln(1+x)-√(1+2x)+1，然后b-c=f(0.02)，然后求导，单调递减的，f(0.02)＜f(0)，f(0)=0，所以b-c＜0，然后同理构造a-c的函数，结果选c。” 林磊儿听了，当即撕下习题册的背面，拿笔演算起来，片刻他说道：“没错，选c！” 林靖抢过林磊儿的演算，扫了几秒，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倒数第一怎么会做对！” “怎么能歧视人家呢！兄弟，这次我站你这边，选c！”阿黄说道。 “没错，我只是不会，不是学不会！”陆佰畅快的笑了。 就是这种感觉！ 一步步，把题目解出来的感觉，太美妙了！ 他简直要吹口哨了！ “啧啧啧，英子，你看你笑的，不就是做对一道题吗，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有必要吗？” “是吗？”乔英子眉眼弯弯，笑意盈盈，伸手搂住黄芷陶：“太有必要了！” 第二十章 你或许可以尝试冲击一本线 从陆佰的解题思路中可以明白，这道选择题放在最后的大题也不为过。 刚刚陆佰说得行云如流水，班里其他的同学大多没听利索，所以好些同学聚到林靖身边，从林磊儿的演算中具体看看是如何解的。 “哦，是这样！” “噫！我对了！” “我靠，最后一道选择题至于难到这种程度？” “这函数构造的对吗？它后面怎么出来的？” “没问题，原来是这么解的！对数函数太难比较，想办法给它求导，太妙了！” “这里构造加求导，连着两步，天秀！” 有学霸扫了一眼，便明白过来，连连称赞。 林靖左瞧瞧，右瞧瞧，围着的人全看向他手里的稿纸，心中恨恨，可恶，为什么不是我做出来的，那样就是我装逼了！ “你们干什么呢？”李萌走进来，看到学生们聚在一团。 一个和李萌亲近的同学说道：“老师，今天这卷子谁出的啊，怎么这么难啊？尤其是最后一道选择，谁能想出来要构造加求导啊！” 方一凡说道：“就是，太缺德了！” 李萌朝他一瞪眼：“我出的！怎么了，我缺德？” 方一凡赔笑道：“没有没有，是......” “最后一道题是拔高题，你们谁做出来了？”李萌走过去，却从林靖手上拿过纸条，翻到背面，有林磊儿的名字。 “林磊儿同学写的？”李萌看了看过程，高兴说道：“很不错嘛，条理清晰，非常标准，就是这么做。” 林磊儿摇头：“老师，是陆佰同学告诉我的，我照着演算了一遍。” 陆佰？ 他做出来的？ 李萌大吃一惊。 这一道题，是李萌独立设计出来的，她对此题很是满意，所以陆佰也绝无抄袭的可能。 只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陆佰解释道：“今早林磊儿在后面小黑板上解的那道题，有相似的思路，所以......” “嗯，不错，很好！”李萌表扬了一句。 其实，她对陆佰大为改观。 看来陆佰虽然基础特别差，但有灵性，而且态度极为端正，是个可造之材。 给他定的目标可以稍微高一点，不仅保本，或许还可以尝试着冲击一下一本院校。 李萌心中可惜，教书育人最是让她欢喜，只是马上分班了，自己去火箭班任教，再也教不了他了，倒是要跟齐老师说一下，让她多关注陆佰。 “ok，同学们！”李萌站在讲台上，说道：“我宣布个事儿！” “大家这一天的考试都很辛苦，为了犒劳大家，学校支持大家上晚自习！” “这可是学校专门提供给咱们高三学生的福利！” 下面的同学们人仰马翻，这叫福利吗？ 但在学校里学习，的确比在家里学习更有氛围。 所以尽管不情愿，大部分同学还是留了下来。 ...... “你在群里知道今天不用来，你跑这儿干嘛来了？”方圆问道。 门口围着的家长差不多都走了。 宋倩微笑道：“给英子送饭，营养餐，她吃得饭都是我做的。” 她对女儿的细致照顾，让方圆连连感叹。 宋倩被说得很开心，于是道：“你知道明天考理综吗？这里，我给英子准备了试卷，让她提前复习复习，一会儿让英子给方一凡一份。” “那感情好，让方一凡也练练。” “妈！”乔英子小跑过来，跟方叔叔打过招呼，拿了妈妈的饭就要跑。 说实在，乔英子也不小了，有点不想被妈妈照顾，想快点回去，在学校甚至比在家里还舒服。 宋倩拽她的袖子把她拽回来。 乔英子尴尬的小表情一闪而逝。 “明天理综，我提前准备了卷子，你复习一下，记得给方一凡一份。” “谢谢妈，那我走了走了，拜拜。” “记得把汤喝了！这孩子。”宋倩感叹道。 方圆表情却有些奇怪。 十六岁的乔英子还不会隐藏自己的态度，从她躲闪妈妈的抚摸和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以及急匆匆的言语和动作，老于世故的方圆能看到，她的尴尬和不情愿非常明显。 为什么宋倩仿佛丝毫都没有发现呢？ 是因为沉浸在对女儿的关心中吗？ ....... 能上晚自习还回什么家？ 陆佰喜欢晚自习，因为在学校里，周围人都在奋笔疾书，很有学习的氛围，这让他更容易专注。 《学习之道》中提及，学习氛围并非幻觉，而是经过对照实验证明的，实实在在有利于学习。 陆佰很清楚，自己过去的行径致使他的大脑形成浮躁、追求刺激的神经模式，所以他不放过任何能促使他专注的因素。 虽然没人给他送饭，但他也没出去吃，在学校的超市买了盒泡面加零食，加了开水凑活一顿就是。 “哇，英子你妈太好了，有鱼有虾，刺给你挑出来，虾还给你扒好了，你太幸福了。”黄芷陶拿着舅舅潘帅给她的饭盒，坐在乔英子的前桌，感叹道。 乔英子用筷子夹着西蓝花一戳一戳的蘸着沙拉酱，却不入口：“我妈根本不舍得放盐，鱼肉根本没有味道，嘴里淡出个鸟儿来，要吃你吃。” 黄芷陶笑道：“女孩子家家，怎么还说荤话呢？” 乔英子白了她一眼：“怎么学的，淡出个鸟来，淡是蛋呐！” 黄芷陶说道：“什么味？好香。” 忽然一股浓香飘满教室。 林靖的父母都很忙，后知后觉嘱托保姆给他送饭，却还没有到，低头玩手机的他张张鼻孔。 抬头看去，陆佰捧着一盒香辣味泡面走了进来。 他刚在教室外接了开水泡上面。 其他几位同学的饭菜尽管是父母精心烹饪，都被陆佰的一碗泡面压了下去。 林靖暗恼，教室里吃泡面有没有公德心？！ 他马上给保姆发消息，不要炒菜，到忠进烧烤，买二十串羊肉，十串烤羊排，两串虾酱烤馒头，嘱咐烧烤师傅孜然辣椒放得多多的，在火上烤出香味来，热热得给我送过来！ 妈的，看看谁吃得更香！ 陆佰打开了泡面盖纸，热气腾腾的冒出来，本就饥饿的林靖咽了口唾沫。 陆佰将两根火腿肠折断了放进去，又扔进一个卤蛋，翻搅一下，热气冒的更厉害，陆佰挑起面来吹吹气，一大口面吸下去，然后咬了一口卤蛋。 香辣味的泡面真是够味，吃了两口，额头冒了一层汗。 身前忽然多了一个人，林靖过来了。 林靖终于忍不了了，沉默看他片刻，伸手将旁边的窗户拉开一些，然后决然离开。 他这是无言的抗争，让陆佰知道自己多没有公德。 林靖坐下，泡面的香味被风吹到他脸上。 妈的！ 林靖深吸一口气，编辑微信：不要烧烤了，给我带两盒泡面，要康师傅红烧牛肉。 “他怎么吃泡面啊？” “可能想多学会儿吧。”乔英子说完，低头吃起西蓝花。 ...... “喂！”乔英子跑出去叫住出去扔泡面盒的陆佰：“我妈多准备了一份资料，理综之前看看吧。” “是吗！太谢谢宋老师了！” ...... “方猴儿，有份理综题，我妈给你的。” “哦，不！” 第二十一章 英子，那道题答案错了 天色黑下来了，春风中学里有一层亮起了灯，那是高三年级的楼层。 高三3班的教室里没有人说话，他们埋头沙沙写着字，沉默中涌动着奋发进取的力量和泡面的味道。 陆佰翻了翻宋倩设计的卷子，最后还是放到了一边。 宋倩的卷子完全不适合他，因为他不会。 有多大的肚子吃多少饭，陆佰很清楚，他甚至说不出某某题目是哪部分知识点，做这些题除了重复确定自己的无知外，别无意义。 但有人能愿意伸手帮他一把，陆佰不愿拒了好意，所以才接了。现在做不了，以后再做。 但要等到多久以后？ 陆佰决定，晚自习结束后，回到家里纵览六大学科，制定一个有的放矢的计划。 ....... “叮叮咚，叮叮咚。” 悠扬的下课铃在校园回荡，教室里一下热闹起来，陆佰收拾书包，他面上并不轻松，晚自习他学习变速运动单元的基础知识，他学得很吃力。 晚上回家，去设定整体计划。 距离高考还有二百七十三天，时间宝贵，任务艰巨，他浪费不起。 今晚要给出一个正确的大方向，绝不能走错路，一旦出现战略性错误，紧迫的时间根本不会给他缓冲的余地，他将绝望的等待失败。 “咦？你也有这份卷子啊？”方一凡惊讶道。 他在旁边等待林磊儿收拾好东西回家，却发现陆佰摆在桌头的试卷，和乔英子交给他的一样。 “嗯，宋老师让乔英子给我的。” “你报了宋倩阿姨的小班吗？她的小班可只收几个人，多少人想抢抢不到。” “额没有......” “方猴，你哪来这么多话！”乔英子远远看到方一凡站在陆佰桌旁拿着卷子，她急忙过来打断他。 方一凡看到英子过来，笑道：“英子，我妈今晚说要带我们去找你妈呢，一块儿先吃个夜宵？” “我妈肯定已经做好夜宵了，我可不想惹我妈生气。” “宋阿姨多好啊，和和气气的，哪里会生气？你不看看我妈。” “你是没看到而已。” 林磊儿也整理好东西，乔英子怕方一凡和陆佰多说，便与林磊儿和方一凡两人结伴出了校门。 ...... 乔英子回到家里，果然，餐桌上放着一碗宋倩精心做的粥品。 “快喝了吧，加了核桃仁，补脑！” 她坐下用勺子轻轻一翻，薏米、核桃仁、银耳、枸杞、红枣，杏仁。 宋倩真是苦心了。 宋倩坐到乔英子对面，看着她喝下去。 乔英子扯出个笑，乖乖的说道：“谢谢妈妈！” 吃了几口，她的眉头忽然苦苦皱起来：“哎呀！杏仁是苦的，坏了！” “没坏，我特意买的苦杏仁，你放心吃。”宋倩解释道。 “我不吃苦杏仁！”乔英子心中直叫讨厌，可是妈妈总是汤里加中药，炒菜加苦瓜，现在连喝粥都要加苦杏仁了，可是她明明不喜欢苦涩的味道啊！ “苦杏仁才好呢，良药苦口利于病，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更补脑！” “喔。” 乔英子不跟宋倩辩经，反正在妈妈眼里只要有益处吃点苦不算什么。她悄悄用勺子将杏仁拨到一边，然后一勺一勺的吃着，她打定主意，最后一口把杏仁全闷了，然后偷偷吐到卧室垃圾桶里。 “我给你的复习卷子你都看了吗？” “咳咳咳！看了，看了。”乔英子差点呛到。 当时陆佰伶仃一人，她起了怜惜之情，一冲动就把老妈给她的卷子送他了，她哪里看了！ 乔英子举起笑脸，装作崇拜的样子，说道：“妈，你出得题真好，你太厉害了！” 宋倩一乐：“你就会拍马屁，我有道物理选择题的答案标错了，你看出来了吗？” “啊？”乔英子的笑容僵住了。 妈，你多么细心的人，怎么这时候给我犯错误？ “没，没，没有吧。” “没有？”宋倩眉头立即皱起来，她质疑道：“物理选择题第八题，那个求摩擦系数的，你跟答案一样吗？” “应，应该是吧。”乔英子咽了口唾沫。 宋倩把学习看得极重，不可能让乔英子敷衍过去，她严肃说道：“你难道也选了1/4？这道题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受力分析做的不对，按理说你不该犯这种错误啊。你快点吃，吃完了把卷子拿出来。” 乔英子快蚌埠住了，她哪里有卷子拿的出来？ “妈，等我吃完了再说吧。” 乔英子珍惜起每一勺粥，她在拖延时间，开始一口一口的细细品尝。 她一个一个的吃着杏仁，咬碎杏仁，苦涩在嘴里化开，却食之无味。 果然，和我的人生比起来，杏仁的苦涩根本不算什么。 “爱吃啊？”宋倩笑眯眯的看着乔英子品尝，说道：“你愿意吃，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别别别！妈，太麻烦了。” “这点麻烦算什么，只要你能好好学习考上清华，再麻烦妈妈也愿意。”宋倩笑着说，为女儿付出，她乐在其中。 “不，不用了。” “吃完了？走我们去你卧室。” 乔英子在书包里翻找试卷，然后抬起头，疑惑道：“坏了，妈，我好像把卷子放学校了。” “没有吗？你再找找。” 乔英子又是一通翻找，再次给妈妈确认真的没有。 “真是的，幸亏我这还有好几份，我去找找，咱两再对一对。” 宋倩起身，找卷子去了。 乔英子呆立原地，一动不动，她咽了口唾沫。 怎么办？ 她对于试卷都有什么题一无所知，到时候只要稍微问问做题的细节，她不就露馅了！ 妈妈又会作何反应？ 想到这里，乔英子无比恐惧，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文洁！来了，坐坐坐！” 门外一阵嬉闹声，乔英子撩起帘子，偷偷看去，是方一凡一家人来了。 太好了！ 不亏是好哥们，方一凡来得太是时候了。 乔英子大喘了一口气，再没有力气支撑，无力的摔坐在椅子上。 “英子，来，给你们三个做个小测验。” 劫后余生啊！ 乔英子撑起身子走出去，可是她心有余悸，双手仍在微微颤抖。 出门就听见方一凡在说：“宋阿姨您出的题真有水平，就是太难了点。” 啊啊啊！ 第二十二章 三步走 乔英子的惊悸尚未完全消去，就听见方一凡哪壶不开提哪壶，汗毛立即炸起，一股凉意直冲心窝。 怎么办？方一凡可是看见陆佰手里拿着老妈出的卷子，一不小心，他可能就顺嘴提到这件事了。 乔英子做了宋倩女儿十几年，深知教师出身的老妈，一双火眼金睛能洞察秋毫。 如果直接喝住方一凡，以老妈的警惕性，必然会起疑心，老妈一旦有了疑心，不彻底弄明白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乔英子脑子急转起来。 绝不能直接打断。 也不能突兀的出声转移话题。 要不向文洁阿姨大声问好？ 刹那间，乔英子闪过无数方法，却没有一个良策。绝望，她甚至想闭上眼等待暴雨雷霆了。 “呀！” 乔英子惶然之下，没有注意脚下，让桌腿推绊着了，踉跄两下，绊倒在地上，所幸扶了一旁的沙发，没有摔得太狠。 “哎呀！没摔着吧！”童文洁忙过来拉起乔英子。 “没，没事。” 宋倩过去掸了掸乔英子的裤子，问道：“磕着哪了？膝盖没事吗？” 乔英子本就惊悸，加上这一摔，心脏砰砰砰乱跳，然而见妈妈紧张的神情，她知道方一凡带来的险情竟阴差阳错的化解了，她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没事。” 宋倩责怪道：“多大年纪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乔英子说道：“刚刚一站起来，就感觉头晕了一下，没站稳。” 方一凡说道：“英子，你不会低血糖了吧？” “不能呀，她回来刚喝的粥。”宋倩皱眉质疑，询问道：“你是什么感觉？有黑蒙吗？心脏有不舒服吗？” 乔英子哪里说得上来，她摇摇头说道：“我也不太清楚。” “刚发生的，怎么能不清楚呢？你要是考试的时候昏这么一下可怎么办！”宋倩追问道。 宋倩当然是将心血全倾注到女儿身上，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爱乔英子。 但是，方圆站在一边却看得清楚，宋倩固然是无比在乎乔英子，可她急促的语气近乎质问，而且宋倩有些太在乎高考了，女儿发晕，首先想到的竟是如果高考时这样怎么办。 如同一个工人受了工伤，上司却问生产线有没有影响。 这着实让人心寒。 可是单亲妈妈与女儿之间的相处，他没有资格去说，这些只是埋在心里。 宋倩又说道：“会不会是今天苦杏仁加多了的原因？要不明天我们去看看医生。” “不行。”宋倩转瞬否决：“明天还要考试，等考完了再去吧。” 乔英子只是装的，看医生要挂号要排队要做检查，能生许多事，她急忙道：“可能就是杏仁的原因，我之前从没吃过这么多，就别看医生了吧，没必要。” 宋倩说道：“如果再发作，可一定跟我说，这不是小事！” 乔英子说是没事，可是一走路，便觉得左膝剧痛，伸手轻轻一摸，顿时咬牙。 痛得厉害，想必是青紫了。 她坐到桌旁，双手撑着桌子，不让膝盖受力。 宋倩跟他们三个高中生说了今晚的任务和目的，就把测试题发下了，然后宋倩与童文洁夫妇去了乔英子的房间。 在宋倩给童文洁两人分析方一凡历年成绩时，林磊儿首先做完了题。 “厉害！全对！”宋倩给童文洁竖了个大拇指。 在宋倩分析林磊儿成绩数据时，林磊儿做完了第二份题。 “真行啊，你外甥！”宋倩赞叹道，说完，出去给林磊儿发第三份了。 童文洁留在乔英子的卧室，叹道：“要是方一凡有林磊一半水平就好了。” “嗯嗯。”方圆仰着头，有点心不在焉。 童文洁不满意他的敷衍，厉声说道：“方圆！你看看你儿子！” 透过玻璃，两人看到方一凡在那里玩笔、啃手指。 “心不在焉！跟你一样！” 方圆不生气，笑道：“我儿子嘛，跟我一样就对了。他要是有磊儿一半水平，不比英子还快了吗！” “是啊，英子怎么第一份也没做完啊？” “英子啊......”方圆叹了口气。 客厅里，宋倩也发觉了，她站到乔英子旁边，乔英子却没有发现。 宋倩不做声，拿开乔英子的手，乔英子才悚然惊觉。 宋倩心下凝重，纸上的题才做了一半，还有两处错误，这不是她的水平，怎么回事？！ “有点头疼，口里太涩了，我想吃块糖。” 宋倩从收起来的零食里拿出浓郁巧克力给了乔英子，这是乔卫东今天给英子买的。 妈妈给了糖，她是相信我的理由吗？ 乔英子含着糖，暗暗苦笑，陆佰因为你，我受太多罪了，你可要报答我。 ...... 陆佰就在隔壁。 越是学习，越是知道面临的难度。 把人分出强弱高低是很难的。 让人信服的承认自身的段位更难。 最难的是，每年要把千万人细致的区分出个一二三四。 高考可算作世间最强个人赛事。设下了一层层障碍，如同升级打怪，突破的层数越多，拥有的天地就越广阔。 而万万千千的知识点构成这森罗万象。 书房里，一方巨大白板覆盖了整个墙面，陆佰一手拿着考纲，一手用马克笔写出庞大的知识网络。 理综分为物理、化学、生物。 物理粗分成力学、电学、选修和实验四个部分。 其中力学里就有直线运动，有牛顿三定律，有抛物线和圆周运动，机械能做功，万有引力定律，碰撞与动量守恒等等。 如果牛顿定律再往下分，就有摩擦力，胡克定律，矢量，力的合成分解。 摩擦力再往下分，有滑动摩擦力，动摩擦因数，静摩擦力，最大静摩擦力等等等等。 诸如此类，仅仅理综知识点，密密麻麻占据了满面墙。 乌黑的压迫力扑面而来。 时间紧迫，路在何方？ 三步走。 陆佰攥着笔，在白板上写了。 第一步，深根固本。 第二步，升堂入室。 第三步，登峰造极。 外面夜景璀璨，灯火万家。 这里，一盏台灯亮着，书房半明半暗。 陆佰静面此墙，细细做完了第一步的计划。 看了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十二点，他坐下，将匀变速运动的五个公式又次序推导了一遍，才洗漱睡觉。 明日又是一个晴天。 第二十三章 陆佰的在乎与不在乎 陆佰怀着踌躇壮志沉沉睡去。 一墙之隔。 在方一凡他们走后，乔英子应付完宋倩的关心，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了半夜，才慢慢睡去。 第二天，陆佰醒来一拉窗帘，嗯，果真天朗气清。 乔英子没拉窗帘，却是被阳光晒到脸上才醒的，哎，又是一个热天。 “海参？”乔英子震惊道。 她的桌前，白瓷的小碟子上趴着一条黑褐色的海参。 “生的？蘸芥末吃？” “放心吃，内脏什么的我都料理过了，很干净，专家说这样更有营养，来，蘸着芥末吃了，芥末还能杀菌呢。” 乔英子难以接受。 海参她在丰泽园吃过许多次，确实美味。 但生海参？它会不会在胃里蠕动？ 想想就恶心。 看出女儿的抗拒，宋倩以身作则，表情狰狞的吃下一只。 太狠了，宋倩先对自己下狠手，逼的乔英子只能夹起海参，囫囵个吞了下去。 乔英子只觉得软软的海参顺着食道滑了下去，掉进胃里乱弹，腥味一下子逆着顶上来。 她冲着宋倩勉强一笑，拿起粥就往嘴里灌，将腥味勉强压下去，她又胡乱吃了些早餐，生怕老妈再祭出什么黑暗料理，赶紧背起书包撤了。 一出门，恰巧陆佰也要上学，她说道：“早上好。” 却意识到，就算她不说，隔壁邻里，老妈很难不会遇到陆佰。 陆佰笑道：“早啊。” 乔英子问道：“这个点去吃饭，会不会有点来不及？”她知道陆佰一人独居，没人给他准备早餐。 陆佰道：“我吃过了。” “自己做的？” “嗯。” “厉害！” 推开单元门，两人走出去。 乔英子道：“不过......也挺好，至少自己能选择，不会找罪受，你是不知道我妈，不知道哪里看的偏方，竟然让我生吃海参，还要我天天吃，天哪，想想就难受。” 以往这些家事，她都憋在心里，甚至很少跟黄芷陶说，现在却跟陆佰吐槽，不知为什么，和陆佰相处时，她心情很轻松。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她的马尾辫轻轻跳跃，陆佰感到青春的美好，然而她的话却让陆佰有些感慨。 早饭吃海参，还是生吃级别的海参，还要天天吃，这种消费水平真是非常高了。 他早餐吃得什么？ 昨晚煮好的两个鸡蛋，几片面包。 不过，陆佰的感慨也是一闪而过，若要吃好的，凭他每月万元的生活费，尽可以在北京享受美食了。 他不在乎这些。 或许，他曾经在乎眼前的苟且、一时的享受，但现在，正如《送东阳马生序》中说的：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 ....... 下午四点，便结束了英语考试，比高考的时间表要提前一个小时。 这是因为要加急将全年级的卷子批出来，今晚就列出名次，明早公布并以此分班。 晚上九点，老师们都留在办公室没有走，他们的电脑上刷新出一张成绩列表。 英语的成绩录上去后，全年级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齐老师，你任务重大啊！重点难点都在你班上啊。”一个女教师过来拍拍齐老师的肩膀。 齐老师，教物理的，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学校选定了他担任保本班的班主任。 保本班，意思是争取班里的学生能考上本科，实际上，年纪倒数五十名都在这个班里，也就是差生班。 这种班级，教学难度大，可想而知。 但同时，保本班非常重要，因为这个班有多少没考上本科，基本决定着春风中学2017级有多少没考上本科。 齐老师能被选中，是因为他老成练达，教学水平扎实。 齐老师看着年级成绩单上的最下五十人，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这一级的分数格外低。” 李萌把成绩单拉到最下。 倒数第一名，陆佰。 语文79，数学42，英语102，理综103，总分326. “齐老师。”李萌过去。 ....... “李老师，您找我？”陆佰走到办公室。 “成绩已经出来了，你看一下吧。” 李萌把陆佰叫道身旁。 陆佰俯身看向屏幕。 高高在上的第一名，林磊儿，691分。然后是乔英子、黄芷陶......往下长长一列。 陆佰当然不可能和他们在一页。 “你在这。” 倒数第一陆佰，倒数第二方一凡，倒数第三季杨杨。 “当然，你也不要灰心，你的成绩比上一次高了20分，这说明你有进步......” 李萌说着可能她也不信的鬼话，鬼话不鬼话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安抚住学生的心态，然后才好展开教育，这是当老师的技巧。 然而，她转头看陆佰时，陆佰却是面色平和，丝毫不见颓丧萎靡之气，仿佛他并不在乎成绩一样。 他当然在乎，李萌知道。 一个人如果不在乎成绩，不可能看《学习之道》，不可能两个周埋头苦读，不可能两天用完一支笔芯——陆佰勤奋且认真。 这正是李萌找他来的原因。 但似乎，陆佰除了积极勤奋，还有不同常人的沉稳心性。 “看来你也有数，我就不多说了，你会被分到保本班，但不必气馁，如果期中期末成绩好了也会转到平行班。” “来，坐，齐老师以后就是你的班主任了，放轻松，我们谈谈你的情况。” “齐老师，他就是我说的陆佰，非常用功的同学，只是之前基础不太好，所以成绩不理想。” 齐老师的办公桌紧邻着李萌，他转身过来。 刚刚李萌已经跟他说了，陆佰是转学生，可造之材，所以要特别的交待给他。李萌做了好几年的高三组组长，教学理念可能与他有冲突，但水平与眼光，齐老师是绝对认可的。 所以齐老师审视着陆佰，身为老师的本能让他从第一眼开始就分析学生的特质。 ——沉稳，坚定，不同寻常的成熟。 陆佰坐下，神意自若，面对新旧两位班主任，既没有局促矜持，也不桀骜逆反，这种平和在学生中是极少见的。 “齐老师，您好。” 如果可以，陆佰还真想申请一点特权。 他的情况和老师教过的所有高中生都不一样。 第二十四章 你想考哪个大学？ 齐老师片刻间便想出了许多谈话角度。 比如，以前在哪里上学，成绩如何？转学来这里是否适应？父母还是爷爷奶奶在照料呢？ 作为好老师一定要了解学生的心理，逐步卸下学生的戒备隔阂，才能循循善诱，诲人不倦。 但陆佰先开口说道：“老师，其实我还真有不情之请。” 齐老师奇道：“你想干什么？” 陆佰说道：“老师，您和李老师已经知道了，我的成绩的确一塌糊涂，这是基础太差的原因，我不愿就这样落榜，正有蹈厉奋发之心，然而沉疴不能用猛药，所以我希望老师能允许我在上课的时候少听讲，先自行夯实基础。” 两个老师都听明白了，陆佰是要申请选择性听课的权利。 齐老师说道：“夯实基础的事情，你到不必担心，我们保本班其实也叫基础班，本就是先弥补你们的基础，而拔高的事情当然不急。如果你想夯实基础，反而更应该听课了。” 陆佰解释道：“老师，我的情况可能和大家不太一样。” 齐老师还没说话。 李萌严肃道：“陆佰，你以为老师们是干什么的？不要太自大，难道老师的教学还比不上你的自学吗？保本班就是为你们基础不好的人量身定做的！” 李萌疾言厉色，她有些不快，好意让齐老师了解陆佰的情况以便因材施教，没想到他竟然先来了个非常出格的请求。 堂而皇之要求不听讲，几乎算是不尊重老师了。 连带着，她对陆佰的印象也差了几分，看来陆佰不像表面上那么成熟，有些自高自大。 陆佰沉默。 李萌一想，少年人难免轻狂，该将他引向正道来，放缓语气说道：“你放心的跟着老师们的进度走就是了，保本班的节奏不同于其他班级，会照顾到你们的接受程度，你只要按部就班，必然会考上本科，希望你对自己也有信心，如果你足够刻苦，甚至可以冲击一本。” 冲击一本？ 这正是陆佰选择性听课的原因，他不能跟着老师走，他必须要运动出自己的节奏，才有一丝机会触摸到遥不可及的目标。 而且他的情况真不同于老师们教过的所有学生。 陆佰毕竟上过三年高中。 当年在高考大省，他勉强过了一本线，因为投档失误等原因，最后去了个二本院校。 五六年，他的数学和理综完全荒废了，而英语倒是因为多次四六级考试，单词和阅读还维持在一个勉强的水平，这也是他英语能过百的原因。 陆佰分析过，数学和理综，公式之类是全然忘了，别说化学方程式之类，他甚至连cosx、sinx、tanx的函数图像都无法分辨。 但高中的三年正是青葱岁月，怎能不留痕迹？陆佰重新学习，要比初学时更快更容易。 所以，如果他想考上一本，跟着老师走，按部就班，恢复当年水平，加上京城本身优越的分数线，有机会考上好点的一本。 但是，他不想。 “陆佰，你对自己的预期是什么？”齐老师温和道：“或者说，你有高考的目标吗？是哪个学校？” 陆佰：“我还没想好。” 李萌劝道：“没事，你说就行了，我们一起朝着一个方向努力。” “真没有。” 李萌眉头微皱：“怎么会没有？是过本科线，还是争取一本？是本地学校，还是外面学校？你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 李萌不自觉加重了语气，她不相信陆佰没有目标，陆佰绝对是一个有目的有计划的人，从他买书、学习中就可以看出。 陆佰摇头。 他的志向坚定不移，但如果说要考北大，两位老师要么会觉得他疯了，要么觉得他开玩笑。 他进入班级的第一场是非，便是因为他穿越后神清气爽的脱口而出，他知道，目标，与其跟别人坦诚直陈，不如记在心底刻在骨上，实现之后，不言自明。 “好。”齐老师打断两人的僵持：“既然你这么勇敢，我准许你的要求，但注意，我随时可能收回许可，我们每周每月都会有大大小小的考试，我会注意你的成绩，如果你达不到班级的平均线，那么就说明你闭门造车不行，你就要认真听课，跟着老师来。” 李萌想到陆佰以后是他的学生，便没反对。 “好的！谢谢老师！” 陆佰走后，李萌疑问齐老师为什么同意陆佰荒诞的要求。 齐老师笑道：“他能请求我们，其实是一种尊重，依我看，这个同学意志坚定，即使我们不允许，他还会我行我素。” 李萌不同意：“他执拗，我们才应该把他掰正，让他走正路在对。” 李萌认为，玉不琢不成器，大多高中生好逸恶劳，稍不管教，就自我松懈了，应该严格要求他们才对，她也正是这样做的。 齐老师说道：“看看下次月考，如果他成绩差，我就不许了。” 其实，齐老师与李萌的教学理念是有冲突的，他认为，大部分学生知道学习的重要性，只是行为出了偏差，老师更应该激发出他们好的一面、向上的一面。 当然，他也看出陆佰这小子言不由衷。 “可能，这小子是想考个双一流也说不定。” ....... 过了一天，放榜。 八个告示栏，按着顺序排列。 乌泱泱全年级的人围了过去。 “第一名哪冒出来的？没听过有这人。” “我们班的，刚转来的，闽省学霸。” “厉害啊！” 黄芷陶挤进去，在第一个告示牌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三名。 “英子，你的第一名让人抢走了。”黄芷陶说道，转头一看，乔英子不见了。 黄芷陶穿过人群，找到了她：“你怎么在这儿啊！从左往右排，这是最后面的。” “我知道。”乔英子盯着最后一张告知牌，头也不回的说道。 黄芷陶打趣道：“怎么，知道第一名被人抢了，伤心了？” “没有。” “哎？陆佰倒数第一，我不是？太好了！”旁边的方一凡欢呼道。 “好什么。”乔英子低声说道，一副清冷的小表情。 方一凡以为再说他，大大咧咧道：“哎呀，你不要以为我没志气，跟你比起来是不行，但你放心，我前进的脚步从未停止！” 乔英子又看了几眼，和黄芷陶携手走了。 阿黄：“奈斯！火箭班！大林，爷牛逼不牛逼！” 林靖翻了个白眼：“运气，我也就差一点。” 阿黄道：“你这一点，是不是得往右挪两位啊？” 旁边的人讨论。 “大新闻，咱年级的第一名和倒数第一都让转学生抢走了！” “得了吧，第一名是抢走的，倒数第一还用抢吗？” 阿黄与林靖听了，对视一眼，往最后面赶去。 “哈哈哈哈哈！果然，原形毕露了吧，陆佰！”林靖仰天大笑，他考上火箭班都不可能这样开心。 阿黄道：“你别瞧不起人家，人家会做数学题，说明智商上限比你高！” “那是歪打正着罢了！”林靖嘴硬。 阿黄惊恐道：“我靠，陆佰找你来了。” “什么！”林靖立马转头。 “骗你的！哈哈哈哈！怂炮！”阿黄大笑。 “你以为我怕他？他一倒数，我凭什么怕他啊？”林靖嘴太硬了。 “他还在教室学习？走，让他赶紧收拾书包，该去哪去哪！” 第二十五章 所谓深根固蒂 “进去啊！”阿黄怂恿：“你不说把他赶出去嘛，上啊！” 林靖站在教室门外，一手扪着墙，阿黄推不动他。 “切，怂炮！” “你是我亲兄弟！”林靖怒瞪他一眼，整了整衣领，走了进去。 “我说，哥们儿，知道你考了多少名么？” 陆佰抬头看了他一眼，啪的把笔拍到桌子上。 林靖一下软了：“你是不是没去看成绩，我替你看了。” 他说着，不敢盯着陆佰，眼睛往外飘，却触到周围好些个同学的目光，这是看热闹的。 那阿黄，站的老远，脸上更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再看，陆佰的目光，像他爸看公司下属一样。 林靖涌起一股意气。 你一倒数第一神气什么呢！ 还什么北大清华，痴人说梦！ 林靖清了清嗓子，正要大声把陆佰的排名公之于众，忽然被紧紧勒住了脖子。 他这就动手了，不按套路出牌啊！ “嗯？方一凡你干什么？” “咱过去聊。” 方一凡箍着林靖往一边往外走，低声说道：“你知道监控视频多久被覆盖吗？”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初你跟陆佰谁挑衅，谁颠倒黑白，你知他知，我也知。” “你知什么知！” “呵，别嘴硬，监控很清楚，如果你惹急了陆佰，他把监控找出来，那当初班里那么多人替你说话，结果发现你骗了他们，你会怎么样？” “切，怎么样嘛？” 你是真他妈嘴硬。 方一凡盯着林靖不说话。 林靖摆手：“好吧，好吧，你说监控视频覆盖是什么意思？” “学校的监控视频十四天一覆盖，现在距离当初的冲突，正是第十四天。” “所以......今晚五点一过，死无对证？！”林靖悟了，反搂方一凡，惊喜道：“没想到你才是我的好兄弟！” 方一凡点头笑道：“是啊，为了防止被覆盖，我把监控拷下来了。” 他掏出手机伸，小视频点击播放。 林靖：“我尼玛！” 方一凡松了手，拍拍他的肩膀：“耗子喂汁，好好反思。” 方一凡回教室之后，直接把手机视频传给了陆佰：“怎么样，爷们儿办事妥帖吧，绝杀。” 陆佰笑道：“多谢！” 方一凡说道：“谢什么！这是我们的阶级友谊，把你办倒了，我不就成倒数第一了。” “要我说，我们仨应该团结起来，共同扶持共同进步，你说是不是，倒数第三的季杨杨同学？” 季杨杨就在陆佰的后面，一手转笔，一手拿着试卷看，听到方一凡说他，眉毛一皱：“切！” “哎，季杨杨！”方一凡过去，把手机上的视频秀给他：“你看，监控上的，林靖诬陷人是不！” 方一凡又把来龙去脉给季杨杨一说，得意：“咱做事地道不地道？” 季杨杨慢慢摇头，好像不屑一顾。 方一凡道：“季杨杨，你猜猜监控视频我是怎么拿到的？” 季杨杨道：“我怎么知道。” “保安小哥，就是那个保安小哥，我一说季大公子派我来的，他乖乖让我拷视频了。” 季杨杨眼睛瞬间瞪大：“你！” “开玩笑的啦！” ...... 高三的节奏非常紧，放榜后没有给同学们多少时间讨论，各班主任将分班情况投影到屏幕上，一年的同窗到此结束，同学们收拾东西各自离开。 分完班，新的班主任给新的同学做讲话。大概就是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差的同学不要气馁，好的同学不要骄傲，踏踏实实继续努力，不留遗憾的迎接高考。 保本班，齐老师就不像昨天那样温和了，他严肃强调高考的重要性，力图让同学们意识到他们面临的严峻现状。 整肃班级气氛之后，他简单任命如各班干部与课代表之类，做完这些，他便开讲理综卷子。 陆佰听了听，保本班的教学方式的确不同。 齐老师先在黑板上列出卷子上物理题的分布，把这些题目的难易度做了一个分析，跟同学们点明，只要基础知识学的好，保证基础题都对了，即使难题一点不会做，物理也能拿到七十分。 给后进生们看到希望，激起他们的学习动力后，他便用卷子上运动学题目展开教学。 而陆佰早已低头学习了。 老师讲课与自学的效果不能相提并论。 讲课的绝对强点在于，老师的视野远比学生广阔，教学的纵深更强。 如果答案解析只是教怎么解题，老师却不局限于一道题上。 从某道题如何做，到某类题如何做，然后再到此类题在高考中出现的形式。 以点破面，广泛联系，体系化梳理，便是老师对于学生的意义。 但陆佰却选择自学。 当前，陆佰要走第一个阶段：深根固蒂。顾名思义，深厚其根基。 保本班老师的教学重点都是夯实学生的基础，但陆佰所谓的“深根固蒂”与他们截然不同。 老师们倡导，在理解的基础上记忆，至少理科是这样。 而陆佰反其道而行之，在记忆的基础上理解！ 比如当前这一章节，力学。 老师在台上讲着，陆佰合上了《高中物理基础知识手册》（以后省略为《高物基》、《高化基》等等）。 他展开稿纸，默写。 力的概念：物体间的相互作用。 继续，力的分类、性质、效果、作用方式。 再往下分，力的概念是物体间的相互作用。拆解开，“物体间”是指多个物体才能产生力，那么在实际题目中，两个相叠的物体，何时看成两个物体，何时看成一个整体...... 稿纸上的字迹缭乱，陆佰逐渐理解一切。 ...... 晚自习结束，方一凡正巧碰见了乔英子。 “方一凡！” 乔英子在车上喊道。 方一凡与林磊儿停下，乔英子跳下车，她正愁着老爸送给她的星球大战藏哪里，就看见方一凡了。 “星球大战？牛逼啊！” “行吧，帮我藏你们家。” “藏我这儿？藏我这儿你什么时候来玩？” “你帮不帮！” 方一凡想开个玩笑逗逗她：“不是，这么大一乐高抱回去，很容易让我妈发现，我这风险很高的，除非......” “算了。”乔英子打断他，砰的合上后备箱。 “除非......怎么算了？”方一凡奇道，难道她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求陆佰去。” 第二十六章 你鞋带开了 乔英子往回走：“你说的也是，放你那里，你藏着麻烦，我去拿也麻烦。” “可是真跟陆佰有什么关系？” “哦，他也住在书香雅苑，我让他给我藏着，我玩的时候也方便。” 方一凡笑问：“人家能同意吗？” 乔英子的主意转了转，上一次望远镜被拒绝了，但已经过去好些天了，我还帮过他呢！两人的关系总不能和之前一样吧！ 她想了想说道：“我试试再说。” 方一凡紧问道：“你跟他很熟吗？” 乔英子说道：“他不能老是拒绝我，好了，拜拜，我回去了。” 乔英子上了车，方一凡留在原地。 “走了，表哥。”林磊儿扯了扯方一凡的袖子。 乔英子的车已走远，方一凡反应过来，他挠了挠头：“奇怪，奇怪，都挺奇怪。” ...... 同一片夜色下，陆佰提着两袋书往小区走。 一边走，陆佰一边回忆，复习前日所学的知识点。 ‘速度-时间图像，横轴是t，竖轴是v，也就是速度随时间变化的规律，数学上，可以当做f(t)=v。’ ‘从v-t图像，我能得到什么？有v0，有vt，还可以求δv，还可以通过做斜率反应加速度......’ ‘速度是一个矢量，图像如何表现的？当然是，v正轴是正向，负轴是负向。’ ‘等等，那么说，这个图像只能解释直线运动了，那么曲线运动怎么办？’陆佰忽然意识到问题。 他皱眉。 这就是自学的坏处。 如果老师在，自然轻松解答，告诉他v-t图像当然只用来表达直线运动，而陆佰只能自己思考。 ‘比如，一个平抛的v-t图像如何表达？’ ‘必不可能按照时刻与时刻速度数值进行对应作图，因为这种图像面积不可能等于运动的距离。这样说来，f(t)=v的函数也不对了，v是一个矢量，而不是数值，这个函数要引入cos、sin来修正？’ ‘或者说，把速度，当力一样的矢量，来做平行四边形的分析？’ 陆佰思考深入，利用他仅有的那点基础知识推导下去。 这就是自学的好处。 老师，尤其好老师，能回答一切教学范围内的问题。 但为什么很多人上课觉得听的很明白了，课后做题却依然懵懵懂懂？ 因为，就算再好的老师，回答的再详细再周全，也比不上学生自己的思考。 只有自己的重复加工，才能将外来的编码为自己的，这是内化知识的第一步。 陆佰并不知道，在他百思不得其解，走入死角而苦闷的时候，他无意触及了那黄金一般的梦想的一角。 ——明年高考，理综第十九题，正是一道关于某曲线运动其竖直方向速度的v-t图像。 而它的核心考点，与陆佰一线之差。 “小心！” “砰！” 瞬间天旋地转。 ...... “怎么不接电话呢？” 乔英子坐在副驾驶，司机陈叔叔照她说的，在路边慢慢的开着。 乔英子给陆佰打了好几个电话，却一直没接通。 算了，乔英子想道，不打电话了，开到楼下，她去偷偷上楼把陆佰叫下来。住在隔壁，就是方便。 她放下手机，刚想说话，便看到了前面的身影，陆佰走在路边。 “陈叔叔，到那个男生前面停一下吧。” 太巧了，乔英子心想，脸上也带了笑容。 突然，路口逆行窜出一辆自行车，眼见就要撞到陆佰，骑车的人大惊失措，急忙闪避。 陆佰竟仿佛没看见，仍正常往前走路。 自行车躲过了陆佰的躯干，却碾到陆佰迈出的左脚。 陆佰摔倒在地，才意识到有车子逆行。 袋子的书跟着摔了出来。 骑手刹车，一脚撑地，扭头朝陆佰叫道：“走路怎么不看路！” 骑手说完，一蹬车子，溜了。 “危险！别下去！”陈叔叔叫道。 却是乔英子竟不等汽车停稳，便推开车门跳下去。 她冲陆佰跑过去，还冲骑手喊道：“不准跑！” 陆佰已经爬了起来，他缓缓将裤腿卷上去，一侧膝盖磕破一大块，鲜血顺着流到小腿上。 “没事吧！”乔英子扶住他的胳膊。 陆佰拍了拍衣服，说道：“没事。”说着，弯腰去捡他的书。 “怎么没事！”乔英子扯着他，不让他捡，把陆佰的左手拉倒眼前，路灯照着，陆佰左前臂尺侧的皮肤擦破了，因为摔倒时，他下意识用这个位置支撑了一下，他左手手腕豌豆骨周围皮肤鲜血淋漓，乔英子的手都沾上了血。 “这叫没事？快去医院包扎一下。”乔英子拉着他往车上去。 “没事。”陆佰不去，无所谓道：“回去用水冲一下就行，又不影响写字。” 乔英子顿住。 陆佰挣开她，笑道：“谢谢啦，没事儿，小时候比这狠的多的是。” 他要过去捡书，却又被拉住。 “喂！你鞋带开了。” “谢谢。” 他低头，就要蹲下。 少女却已经蹲下身来，给他系上鞋带。 夜晚九点多，汽车密如织，打着车灯如流光一般奔驰路上，少年呆呆站在一旁的人行道上，晚风长长吹过，扬起路旁花木的清香，陆佰的鞋上开出了一朵蝴蝶结。 陆佰的心忽然跳好快。 乔英子站起身，冲他轻轻的笑：“膝盖磕得那么厉害，就别乱动了。” 陆佰说不出话来，一种难于言喻的情绪在他胸中乱撞，陆佰只是直直盯着她。 乔英子也不笑了，她偏头看向远方，抬手将吹散的头发撩到耳后。 两人相距一臂，无限安静。 这时，停好车的陈叔叔，书也捡起来放回袋里，他提过来，递给陆佰。 “走吧，旁边有个社区医院。”乔英子说道。 陆佰沉默着跟了上去。 ...... “嘘！轻声。”乔英子压低声音说道。 两人轻轻将大乐高放到地上。 陆佰打开门，还没转身，乔英子一个人抱着乐高迫不及待的冲进来了。 “快关门！快关门！”她叫道。 咔。 室内一片黑暗，乔英子摸着黑走进客厅，把乐高放到地上，然后哈哈笑起来。 陆佰打开灯，转身听见乔英子的欢呼：“耶，乐高计划作战成功！” 乔英子冲着星球大战的箱子转了两圈，还是不舍的回来了，说道：“我就把它放这儿了，你可不要一个人偷偷的拼！” 说完，她又蹑手蹑脚关门出去了。 陆佰在原地静止良久，长长出了一口气。 “呼......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他走到一边，将新买的教辅放到吧台，换上拖鞋。 把运动鞋放到鞋柜上时，他却顿住了。 玄关灯柔和的照着，陆佰雪白的鞋带上，染了一丝鲜红。 那是乔英子系鞋带时沾上的。 第二十七章 节省意志力的小技巧 另一边，方一凡和林磊儿回家了，一进卧室，方一凡大叫起来：“妈，您这是干什么！” 原来，卧室地上的收纳盒里，装满了他的玩具和课外书。 童文洁与方圆闻声赶来。 儿子很着急，夫妻俩对视一眼，对于儿子的反应，两人早有预案。 童文洁说道：“你也高三了，该收收心好好学习了，人家王一迪的妈妈连王一迪的化妆品都全收起来了。” 方圆配合说道：“没错，爸爸妈妈也是考虑了一下，高三，确实应该紧张起来了，这些东西啊，我们就先替你收着，等高考完，再还给你。而且手机上的游戏，你也该删删了，不要再玩游戏了。” 方一凡不满的吆喝道：“可是，你们至少要跟我商量一下吧，怎么能随便就把我的东西翻出来收走呢！” 方圆眼神动了动。 儿子的反应远比他想象中的激烈。 方圆遇事从不冲动，他脑子转了转，思考儿子怎么了。 童文洁的急脾气却等不了了。 因为方一凡本次考试的成绩，她本就压着火，儿子却不懂她的苦心，她怎能不怒。 “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次考了第几名？倒数第二啊！真有出息啊方一凡！我当然可以让你玩游戏，让你看动漫，可是你以后到了社会上怎么办？也去玩游戏吗？！” 方一凡思维敏捷，反唇相讥：“那要是考倒数第一就不用活了吗？成绩差就不配活着吗？” 童文洁没想到，一向嬉皮笑脸的儿子竟然直接顶撞她，这是从未有过的事，童文洁大动肝火，脸上涌起不正常的红色，她指着方一凡说道：“难道是我不让你活吗？我这样都是为了谁啊！你打架惹了事，即使人家冷嘲热讽，我还是硬着头皮跟她请假，这不是为了你吗？你却......呜呜......” 说着，职场上的委屈与最心爱儿子的不理解，让童文洁悲伤至极，她眼圈一红，呜呜的哭了。 方圆搂过妻子，抚着她的后背，冲儿子喝道：“方一凡，给你妈妈道歉！你知道她为你操了多少心吗？” 而且，看到妈妈哭了，方一凡也是慌了。 他是个善良的人，却无意伤害了自己的妈妈，这是错的。 方一凡蓦然清醒过来，说道：“妈，我错了妈，是我不对，你别哭了。” 他上前，安抚童文洁，童文洁却抹着眼泪，不让他过来。 方圆嘴上安慰着，拉着童文洁往回走，却转头表情非常严肃，张口无声的说道：‘等会找你！’ 方一凡点点头，坐倒在椅子上。 爸爸虽然总是和颜悦色，但他如果生气比妈妈更让方一凡害怕。 林磊儿在旁边全程ob，他寄人篱下，本就敏感，这突然的冲突吓得他说不出话。 “得搬家。” 林磊儿听到方一凡自言自语。 “搬到书香雅苑去，省去赶路的时间，才好把成绩提上去。” 随后，方一凡跟父亲解释，他因为成绩太差而心情不好以至于说话不过脑子，方圆采取了他的理由去安慰妻子。 方圆一家四个人，度过了一个并不美好的夜晚。 ...... 早上六点，铃声刺耳的叮叮响起。 酣睡的陆佰一下被惊醒，原本50bmp的心率瞬间升到了110，他不愿意睁眼，但他都能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心脏乱跳的感觉并不好受。 陆佰伸手，去关床头的闹铃，他迷迷糊糊间，却将闹铃碰到了地上。 “咚隆隆。”闹铃在地下滚了几圈，滚到了床下面。 “铃铃铃！铃铃铃！”纯机械的铃声依然刺耳得让他心慌。 陆佰头脑发昏，摇晃着下床，贴在地板上，伸直了胳膊，从床底下将闹钟摸了出来，一把摁死。 他第一次用机械闹钟，这是他在书里看到的技巧。 如果用手机定闹钟，手机必然要放在他的身边，他就要面临睡前玩会手机的诱惑。 陆佰从大学开始，已经坚持连续六年的睡前玩手机了。 这近乎形成了条件反射。 所以，他要额外用很多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不玩手机。 而用机械闹钟，手机就放到了卧室外面，从根本上解决了纠结。 只是，这闹钟的声音是不是太刺耳了？ 他心脏有些受不了。 陆佰坐在地板上没立即起身，几个深呼吸后，渐渐平复心跳，他起身洗漱。 吃饭时，有人敲门，竟是乔卫东。 乔卫东笑道：“小陆，起了啊，吃早饭了没？” 他探头，陆佰手上的三明治吃了一半。 说是三明治，其实只是两片面包夹着一个压碎的煮鸡蛋。 乔卫东说道：“高三了，怎么能吃这个呢？！来，拿着。” “谢谢乔叔叔，不用了。”陆佰说道。 面包加煮鸡蛋，虽然味道不好，但营养足够，尤其是制作简单，不浪费时间，最是适合他了。 乔卫东说道：“拿着吧，给英子带的早餐多买了一份！” 他直接将早餐挂到内侧的门把手上了。 陆佰实在是不理解乔卫东的盛情，他无奈的点点头，感谢了乔卫东。 只能说，这是一个“小欢喜”的世界吧，要么，是因为他身边的这些人都是好人。 也可能有一部分“富长良心”的原因吧。 陆佰坐回去，重新拿起单词书，一边吃饭，一边背着。 “abandon......” 不对，翻回第一页了。 “essential，本质的，基本的。本质的......” ...... “爸，你竟然给他了？” “给了，这有什么，他还很感谢我呢！”乔卫东拍拍胸脯，跟女儿说道。 乔卫东想着把陆佰，这位女儿的邻居加同学，搞成自己人，以后英子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做个助力。 比如乐高的这个事，因为这位邻居，女儿方便许多。 而多带一份早餐，只是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 “人家有饭吃，干嘛要吃你的呢！” “嘿，英子。”乔卫东不同意了，他说道：“我跟你说，虽然只是油条豆脑茶叶蛋，可也比陆佰吃得强，他爸妈早餐给他面包加鸡蛋，还是煮的鸡蛋，太简陋了，这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下去，比你吃得还乏味。” “啊？哦、哦......” 乔英子知道，陆佰独居，早饭是自己做的。 原来，他就吃这个呀。 “英子，我躺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叫醒我哈！” 第二十八章 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挽救 主卧。 乔卫东小心翼翼地躺下。 窗外的阳光一如六年前般明媚，而他却只能做片刻的停留了。 暖暖的晨光晒着，乔卫东升上一阵困意。 他亿万身家，向来是睡到自然醒，今天为了能给女儿带上早餐，他五点半便硬撑着起了。 摘下眼镜，他困倦的合上眼。 “爸？您怎么真睡了？” 乔英子轻步走到门边。 她家客厅与主卧之间的墙壁被打掉撤去，是用四张滑动的玻璃门做的隔断。 乔英子一手倚着玻璃门，一手来回戳着玻璃门的滑锁，忽然说道：“您要是能经常回来就好了。” 乔卫东说道：“这有什么，爸想回来就回来，只要你妈不在家。” 乔英子也坐到床边，噘了噘嘴。 她就是想要妈妈在家的时候爸爸能来，而且随便来——那样，就像是一个完整的家了。 “这是你妈的手机？”乔卫东的声音忽然打颤。 “啊？”乔英子傻眼了。 一个黑影出现在玻璃门前。 乔卫东吓得滚下床去，连忙捋平他躺在床上压出的褶皱。 宋倩看着他，眼中的利芒快要将他剁碎了。 乔卫东清了清嗓子，走出去，若无其事地递给她手机：“多大人了，手机忘拿了。” 乔卫东打响了宋倩爆发的第一枪，宋倩夺过手机，开始狂风暴雨般输出。 “你送早餐？”宋倩不能理解：“我用着你来给英子送早餐？这些年我都是饿着她了？” 更让她难受的是，桌子上，她早早起床，为女儿熬的药粥被推到一边，海参更是连动未动，英子吃得是乔卫东从外面早餐摊买的东西。 “我难道不知道英子喜欢吃这些？这些有营养吗？用的油干净吗？它炸过多少遍了你知道吗？英子正是高三关键的时候，你过来捣乱？！” “妈。”乔英子拉着宋倩的胳膊，不想他们两人争吵，说道：“我知道这些不营养，但我这不也就吃这一次嘛，没事的。” 宋倩听了更觉悲凉，认为女儿是在替父亲说话。 是不是我这六年的含辛茹苦，就是用来衬托他乔卫东廉价的关心？ 比起自己这个总是严格要求她的母亲，女儿是不是更喜欢出现时总顺着她意的父亲？ 宋倩倍感愤怒。 明明你乔卫东要离婚，为什么现在还要打扰我们母女的生活？ 我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 她叫住想要溜走的乔卫东：“你手里拿的什么？” “相册。我的相册。怎么？你舍不得这些照片？我再给你复印一份。” “我舍不得？”宋倩抢过来，翻开一看。 那是乔卫东年轻时的照片，有他在故宫里拍的，那是大学时候，班里一起出游，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 还有她和乔卫东携手的照片，身后是缀满了铁锁的石栏，那是在泰山通天石旁，据说只要情侣一起锁上，便永远不会分开，那时他们在为第一套房子打贷款，日子过得很紧，因为些小事，乔卫东总惹她生气，但他嬉皮笑脸，也会浪漫，最后总能把她哄笑，重归于好。 在泰山顶上，省吃俭用的宋倩并不埋怨丈夫花了正常十倍的价格买下了铁锁，她在香火弥漫中虔诚许愿。 那时候，她以为，她会和乔卫东这样磕磕绊绊说说笑笑永远在一起...... 再往后翻，就是小小的乔英子，骑在乔卫东的头上，被摇摇晃晃的爸爸吓得直哭，乔卫东正第一次失业，找不到工作，胡子拉碴，可还是灿烂的笑着。 再往后翻...... 翻不下去了。 “拿走吧！拿走吧！谁稀罕啊！” 宋倩把乔卫东推出去。 然后打开相册，一张一张，一张一张，她把照片抽出来，甩到地上。 “你干什么？宋倩，你疯了？！”乔卫东大声道。 他理解不了宋倩疯狂的行为。 “乔卫东！”宋倩咬牙切齿：“要不是照片上有英子，我早给你撕了！烧了！你不是要么，拿去吧！我怎么不舍得！” “我告诉你，乔卫东，现在英子高三了，上了火箭班，正是最要紧的一年，你能不能给我消停会，别来打扰我们！以后这个家不允许你登门！” 说完，宋倩把整个相册摔到了地上，砰的关上了门。 宋倩关上门后，乔卫东才注意到，隔壁的陆佰就站在那里。 陆佰要去上学，出门便听见隔壁门后传来宋老师的声音，那愤怒的声音，完全不像前几日听到的那般温文尔雅。 而一扇门隔着，宋倩也没发现他。 乔卫东和陆佰打了个招呼，仿佛没事儿人一样，撅着屁股捡起照片，追上陆佰，一起下楼了。 ...... 夏天的早晨，天气明媚，空气清爽。 早读时间，从七点十分到七点五十五，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用来早读。 学生们一般用来背语文，背英语。 但基础班毕竟是基础班，汇聚了春风中学一个年级的精华。 他们的早读大多是打瞌睡，或者偷着玩手机、看小说。 所以齐老师没有坐在讲台上不下来，他几分钟便下来巡视一遍。 如果有人瞌睡了，就叫醒他，如果有人在看闲书，就先没收。 其实，这也是了解学生的过程。 每一个学生的底色就在这些日常小事中体现出来。 精力是否充沛，昨晚是否好好休息，看他有多困就可以猜到。 有没有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就看他是否有小动作，是否偷偷看手机。 如果一个学生瞌睡，困得连连点头，却依然倔强的继续背书，就多少能说明他的积极性，或许他的困倦，是因为昨夜的学习。 本来陌生的学生们，随着一点一滴的观察，齐老师把他们分门别类。 是可教之才？还是粪土之墙？ 这里可是基础班，汇集了全年级倒数五十人，齐老师不会天真以为自己能教好所有人。 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挽救，他只能把注意力放到那些希望改变自己的学生。 而另外那些，孺子不可教，齐老师不说，但实际上不对他们抱希望，管理他们不生事打扰到其他要学习的同学就行了。 咦？ 齐老师看到陆佰。 陆佰选位置时，坐在最后最角落。 他左边一本打开的《高物基》倒扣桌上，而他低头在稿纸上默写着什么。 齐老师走到他的桌边，眯眼细看。 第二十九章 做正确的事 在齐老师的名单中，陆佰属于“特别类”。 李萌特意把陆佰交待给齐老师，而且陆佰的特别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他不像那些幡然悔悟的学生，上课双眼瞪得像灯笼，下课缠着老师问题，也不像无视高考，上课睡觉，下课精神。 齐老师站住，俯视陆佰。 纸上的物理知识点罗列得井井有条。 ‘重力’ ‘概念：地球一切物体受地球吸引作用，重力由地球吸引产生。（吸引作用，应该是万有引力，具体等后面章节再返回来看，标记！）’ ‘重力的大小：g=mg；方向：竖直向下。’ 在“竖直向下”的四个字下，陆佰重重划了线：‘竖直而非垂直’ ‘重心：物体各部分所受重力等效集中于一点，即重心——此人为定义也。’ ‘质量均匀者，重心在几何中心上。’ 往后，是弹力，一样的格式，陆佰默写弹力的概念、弹力产生的条件、方向等等。 再往后，是胡克定律、滑动摩擦力、静摩擦力等等。 陆佰写得密密麻麻，背这些东西是很枯燥的，说明他的确下了功夫。 然而..... 齐老师叹了口气。比如，陆佰在重力的概念旁写下的‘万有引力’云云，这足见陆佰基础之差。 物理老师在讲万有引力一节的时候，必然会联系重力，陆佰上高一的时候只要稍稍听课就不会不知道，重力只是地球与物体之间产生的万有引力的分力，万有引力的另一个分力，则是自转产生的向心力，所以除了赤道上，重力并不指向地心。 只是，在正常题目里，都近似看做指向地心。 有些事情为什么不问问老师呢？ 重力的概念细说下去，要联系万有引力和向心力，凭他自己闭门造车，要猴年马月才能理解。 齐老师轻敲陆佰的桌子。 陆佰停下笔。 齐老师俯身，压低声音问道：“力学第一章看完了？” “是的。” “我问你，重心一定在物体上？” “不，比如易拉罐。” “动摩擦力一定是阻力吗？” “不是。”陆佰立即回答：“比如在滑动带上......” “好的。”齐老师点点头，他明白意思。 然后，齐老师拿过笔，在陆佰的草稿纸上画了一个半圆，一块细长直的木条搭在圆上，一大半在圆里，一小半在圆外。 “你做一下它们的弹力。” “这......”陆佰端详了一下。 在《高物基》的弹力一节，列了七种常见的弹力方向。 第一种，弹簧两端的弹力方向，与弹簧中心轴线相重合，指向弹簧回复原装的方向。 第二种，轻绳对物体的弹力方向...... 陆佰回忆起来。 这个题，应属于点与面接触的弹力，具体是...... 思考着，陆佰忽然走了神，想别的事情了——以后仍需多加默写，否则只是背过了，回想起来却很慢。 “好的。”齐老师见陆佰只是看，以为他不知怎么下笔。 通过依次递进的三个问题，差不多掂量出陆佰的水平了。 基础的确差，过去两年大概没怎么学。 知道自己基础差，所以在这方面非常用功。 不只是死板的背诵，对于概念背后的意义，他也做一定程度的探究。 但是，陆佰如同一个小白，没有人指导，自学如盲人摸象一般，很多努力都做了无用功。 对于如何教导陆佰学习，齐老师有了大体的轮廓——他承诺让放任陆佰自学，但身为老师，眼睁睁看着陆佰陷入自学的泥淖？这于心何忍？ “这个。”齐老师指着陆佰的‘万有引力’：“下早自习过来找我，我跟你讲讲。” “哦，哦，好的老师。” 齐老师走开了。 陆佰反应过来，他又走神了，那束在他头上的金箍再次收紧了。 学习不是水到渠成的事，背化学方程式背各细胞器的特点枯燥无味，理解各种概念的内涵更是要殚精竭虑，最后再默写复述出来。 这太难了！ 在这种时刻都在思考的强度下，他不能始终保持专注，一而再，再而三，难以抑制走神，以至于效率低下。 难道真如宋倩老师说的那样，一遇到困难，就想着去玩去逃避，过去二十几年的玩乐注定我终生的枷锁？ 难道，即使我有着惊天动地的异能，也要承认，承认我本质就是一个会沉迷刷抖音玩游戏的废物？ 难道我要承认自己只有一颗孱弱不堪的心灵？ 咔！ 陆佰握紧的拳头折断了手中的水笔，破裂的外壳挤掉了笔胆，墨水流满他的手掌。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拿起抽纸，一下，一下，擦干净手上的墨水，因为擦得太过用力了，手掌变得通红，。 ‘不经历痛苦，怎能不断进化！’ ‘这一段时间来，我所学习的内容，物理、化学、数学、生物，每一段，每一页，我都扎扎实实学了，我对知识的理解和掌握断然超过当年！’ ‘况且，假如只要想学，就能一帆风顺的学下去，岂不是所有人都是北大清华？’ ‘所以，我的所做所行绝对没错！’ ‘对抗困难，对抗痛苦，正是我来此学习的目的！’ ‘所以，越是容易忘越是要背，越是走神越是要学，越是难受越是要干！’ 陆佰握紧拳，手心红通通，传来灼热的痛楚。 他露出一个微笑。 ‘从这痛苦中，我感受到力量！’ 陆佰换了一只新笔，将七种常见的弹力模型默写了一遍。 过了五分钟，他翻出纸来，又默写一遍七种常见弹力模型。 ...... 下了早自习之后，齐老师在一侧黑板，为陆佰讲解了万有引力与重力的关系。 陆佰说道：“原来是这样！” 齐老师说道：“这些，我都会在课堂上讲，而你自己学，效率太低，事倍功半。” “谢谢老师。”陆佰直言：“但是太轻松了。” “什么太轻松了？” “跟着老师的思路和进度，太轻松了。” “你，你。”齐老师一时说不出话，还有学生嫌弃听讲比自学效率高？ “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好，我说了，看期中成绩，我接到消息，两个月后的期中考试，全区统考，会照往年数据排分数线，如果你不过本科线，就别再犟了，跟着老师好好学，那时候还来得及！” “谢谢老师！” 陆佰深感齐老师的开明和用心良苦，但他必须走自己的节奏！ 同时，经过齐老师的讲解，他也知道一些短板可以再老师那里补齐。 陆佰又问：“老师，我有问题还能来问你吗？” “额，当然！”齐老师为这个问题绝倒：“哪有老师不给学生解惑的道理！” ...... 下早自习后，开窗通风，将陆佰桌上的稿纸吹到地上。 季杨杨坐在前桌，俯身捡起，瞄了一眼。 陆佰早自习竟然在写物理概念？ 他好奇的仔细看了看。 重力弹力摩擦力，分力合力共点力。 好周全。 只是，这个弹力模型不知陆佰从哪里抄来的，似乎抄了好几遍。 陆佰回来了。 季杨杨将稿纸递给他。 陆佰沉默看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 其中，弹力模型，他写了十遍。 ‘我的所做所行，正确无误！’ 陆佰告诉自己。 第三十章 总要舍弃一些东西 进入高三，父母、老师以及整个社会环境的期许，带给所有同学浓重的紧迫感，他们或多或少有些不适应。 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竟没有一个人下去，全在学习，连方一凡都在像模像样做题。 陆佰轻轻起身，从后门出去。 经过时，方一凡拉了他一下：“你干什么去？” “上体育课。” “你这人真是奇怪，都在学习呢，你去玩？” 陆佰说道：“放松放松。” “好啊！” 方一凡腾也站起来，既然陆佰能出去玩，他自然也可以。 方一凡性格活跃躁动，因为看同学们都坐在教室里，他才强按住心情，留下学习，实际上，他排斥班级里紧张的气氛。 桌椅摩擦的声音，引得同学们回头。 这时齐老师来了：“怎么都不去上体育课啊？学习不急于一时，别老呆教室里，出去活动活动。” 方一凡撞了一下陆佰的肩膀。 “你打篮球怎么样？挑一下啊？” 陆佰摇摇头：“不去，我伤着呢。” 他的前臂结了几块血痂，昨天消毒清理过，倒也不必担心继发感染。 方一凡说道：“皮外伤，打球又碰不到，大不了，我不突你左边。” 陆佰还是不打。 “没劲，季杨杨，走，跟我单挑！” “你？”季杨杨坐在座位上，上下打量方一凡，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嘿，还端着呢？来不来，季小区长？” “你！”季杨杨额头顶过来。 方一凡和他额头顶着额头，不怂：“赢了，你随便叫我什么我都认，输了，我就一直叫你小区长！” “好！你别后悔，走！” 飞扬啊，你们的青春。 陆佰一笑，转身上了天台。 就像齐老师说的，劳逸结合。 陆佰学了一个白天，学完物理学数学，学完数学学化学。 主观上，陆佰主动积极，但客观上，他已经学得头脑发紧，思维滞涩的厉害。 一般人，打七八个小时的高强度竞技游戏，都会非常疲惫，何况是高强度的学习。 《学习之道》中提到，运动、散步和睡眠，实际上对学习都有促进作用，在这种缓和的节奏中，大脑会对之前学过的知识进行加工，并且运动产生的多巴胺、去甲肾、五羟色胺都是正向激动大脑，对情绪和学习都有好处。 其实，不必专门读这本书，陆佰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在b站，在抖音，都有许多关于运动对学习好处的科普。 但是，陆佰之前没有机会去实践，因为之前他不学习。 少年的身体，充满了活力。 从大楼的天台上，能望到偏移西边的暖阳，和辽阔的天空，还有京城的天际线。 陆佰打开了keep，先进行自体力量锻炼，再进行hit燃脂。 ...... 1v1，solo赛，最是刺激，因为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找不到任何借口，比如说队友不行，比如说配合不好。 方一凡与季杨杨的solo引来众多观众。 同学们要看他们决出胜负，谁才是s赛冠军。 季杨杨左腿后撤，假意投篮，骗得方一凡起跳后，调整姿势，打进一球。 “再来！”方一凡不服气。 季杨杨笑道：“ok，先喝口水。” 两人向场边走去。 “怎么样，我这交叉步可以吧。”方一凡一手拍着球，一边说道。 “9比7，小芳姑娘。”季杨杨提醒道。 方一凡恼道：“什么小芳姑娘！你还没赢呢！” “那你就，快使用交叉步，哼哼哈嘿。”季杨杨用《双截棍》的音调半说半唱，唱完就笑了。 球品见人品，方一凡虽然口无遮拦，但为人豁达开朗直肠子，季杨杨桀骜叛逆，但本质也不坏，两人打过一架，又打了篮球，多少有些意气相投的感觉。 “你等着！”方一凡撂完话，去乔英子那边了。 乔英子她们也在上体育课，黄芷陶见季杨杨在打篮球，便拉着乔英子给他们买了饮料。 “接着。”乔英子扔给他。 方一凡说道：“咋样英子，我过人帅不帅！” “还好。”乔英子左顾右看，问道：“陆佰没下来吗？” “陆佰？”方一凡一愣：“他？他不在教室，好像往上走了。” ...... “再坚持五秒，五、四、三、二、一！” “休息一下吧！” “呼！”陆佰大口喘息，汗水落到地上。 “哎呀！”乔英子惊慌。 陆佰叉着腰喘息：“你怎么上来了？” 乔英子嗔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穿了就湿透了。” 陆佰光着上身，汗珠一道道顺着他的胸膛滑下。 陆佰又问：“你怎么上来了？” “怎么？只能你来吗？我就不能上来看看风景了吗？” “风景？”陆佰笑道：“那我算风景吗？” 说着，他摆了一个健美先生的姿势。 刚做完，陆佰就哈哈大笑起来，他被自己逗笑了。 虽然自己不胖，却也没有明显的肌肉，这个动作实在滑稽。 “无耻！”乔英子指着他，但也没忍住，抿着嘴笑了。 一旁的手机传来声音：“下一个动作，标准俯卧撑，12次，三、二、一，开始！” 陆佰说道：“你赏你的景，我继续练了。” “嗯。”乔英子点点头。 陆佰继续哼哧哼哧做俯卧撑，这是第三组俯卧撑了，他做得很吃力了，必须要绷紧全身，才能艰难撑起来。 12个俯卧撑之后，他揉了揉双臂的肌肉，回头却看到乔英子正坐在后侧看着他。 “我锻炼喊的声音太大了吗？”陆佰问道。 因为太过吃力，他难免会喊出一些语气词。 乔英子摇摇头：“我的乐高还好吗？” “当然，你什么时候去拿？” “哎，可能真要等高考完了。” “那不如直接交给宋老师。” “谁能想到我妈变的那么严啊！”乔英子十分烦恼：“这个周六，天文馆有嫦娥探月工程的科普，我争取到宣讲的机会，可是我妈却突然变卦，不让我去。太讨厌了！” 乔英子已经闷了一天，她滔滔不绝的抱怨：“之前高二我也一直当讲解员，也没耽误学习啊，一到了高三，我妈就像变了个人，压得我喘不过气。” “就听宋老师的，不去就不去呗。”陆佰说着，一边做肩部拉伸。 “你怎么也这样说！这可是我的兴趣爱好！”乔英子气道。 “兴趣爱好而已。”陆佰说道。“你不能亲情学业乐高天文什么的全都兼顾，你总得放弃一些东西。” “那如果我说，现在我就是要去！” “那非常简单。”陆佰盯着乔英子的眼睛说道。 第三十一章 母爱的不可承受之重 “你有办法？！” “你和她谈明白不就好了。” 乔英子一下子萎靡：“还以为你有什么锦囊妙计呢，如果和她讲道理有用，我还烦什么！” 陆佰问道：“你怎么跟她说的？” 乔英子嘟着嘴，挨着数：“我跟她说这是我的爱好，我还保证这是高三的最后一次，她还不同意。我怎么哀求，我妈都不同意，她完全不讲理的！任何影响高考的风吹草动都让她鹤唳风声。” “你这样说，宋老师当然不明白了。” 陆佰觉得，在宋倩看来，这只是一次天文讲座，而且是面对普通人的简单科普，本身的意义不是很大，而乔英子的理由又毫无说服力，宋倩不会改变想法。 乔英子奇了：“那怎么说？” 陆佰说道：“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你有多想去，它对你多重要。如果宋老师认识到，即使你被锁在屋子里，也要从窗户跳出去，她就不会拦你。宋老师最关心你不过，如果你非去不可，她不会拦你。” “这算什么办法啊！”乔英子叫道。 陆佰说道：“那看来，你也不是非去不可。” 乔英子气笑了：“你哪头的啊！宋老师宋老师的叫，比我还亲啊！” 陆佰说道：“你想让宋老师向你妥协，就必须显示出你的诚意，否则，她只会以为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怎么可能为了一件小事向你妥协呢？” 乔英子叹了口气：“你这人真是有点怪呢！” 陆佰耸耸肩，开始进行keep上的hiit训练。 乔英子就在旁边看着，她也不走。 过了十几分钟，手机传来声音。 “恭喜你，完成训练！” 陆佰蹲在地上，大口喘息，他双腿酸软，扶着膝盖才起身。 高强度的运动过后，不易立即停止，陆佰又开始小碎步轻跳。 “好吧！”乔英子终于说道：“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 “嗯？”陆佰喘着粗气，露出疑问的眼神。 “我承认！”乔英子大声的说道：“我承认我并不是非去不可！” 陆佰点点头，示意听见了，他说不出句子。 “但是，我必须要去！”乔英子喊道，她仿佛不是对陆佰说的，更像是对她自己说，对她妈妈说。 “为......呼......为什么？” “我有我自己的爱好和兴趣，我不能事事都听她的！”乔英子带着哭腔说道。 这才是乔英子周六一定要去的原因。 乔英子喜欢火锅烧烤，可是妈妈只会给她熬又苦又涩的药粥，她喜欢天文，可是妈妈收起了乔卫东送来的望远镜。她也喜欢乐高，但连方一凡送给她的小乐高都被宋倩收走。 最痛苦的事情，在于妈妈永远是对的，是大义凛然的。 高考至关重要，一切都不能影响高考。 宋倩举着“为你好”和“高考”两柄尚方宝剑，要彻底掌控乔英子的生活。 乔英子有自己的独立意志，但宋倩仿佛一条绞住她越缠越紧的巨蟒，让她透不过气。 所以，乔英子要反抗。 陆佰看出来了，这个小姑娘憋得不轻。 他平复呼吸，说道：“那也简单。” “真的吗？” “你会骗你妈妈么？” “不会！” “......” “好吧，如果有用的话。” ....... “太牛了！准行！”乔英子感叹道。 陆佰套上衣服。 “你不练了吗？” “不了。”陆佰朝楼下走去：“下课了，我的外卖也到了。” “那你先下去吧，我跟我爸说一声。”乔英子笑嘻嘻的说道。 陆佰晚上在学校自习，但也不可能天天晚上吃速食。 而且，京城汇集了国内外的知名美食，陆佰每个月都有充裕的生活费，他尽可以随便点着吃。 今晚，他花了二百多，点了两只炖鸽子，一份小炒皇，两张野菜饼。 走过篮球场。 方一凡和季杨杨不知进行到了第几轮pk。 第一轮是方一凡赢了，在他的挑衅下，季杨杨跟他打第二轮，第二轮季杨杨又赢了，这样二人打了好几轮。 两人打得痛快，都是汗流浃背，体力也快不行了。 面对方一凡的防守，季杨杨伸手一推，过人上篮，球进。 然而方一凡早已体力不支，没有站住，往后踉跄几步，撞到了表弟林磊儿身上。 林磊儿摔倒了，他的手机更是摔出去老远，旋转着，擦着地面，滑到了陆佰的脚下。 陆佰拾起手机，这款本就破旧的手机前后分离，后盖彻底破裂，电池脱落。 林磊儿鼻涕眼泪已经出来了，他连滚带爬，四肢并用的奔到陆佰身边，小心翼翼的接过手机。 然而他的动作再小心，手机也已经彻底破坏了。 林磊儿嚎啕大哭。 “对不起啊。”季杨杨说道：“对不起啊林磊儿同学，我赔你一个新手机吧！” “这......这里面......有我妈妈......有我妈妈......”林磊儿快哭断气了，说不清话了。 这块手机是母亲给他买的，他的妈妈把所有想跟儿子说的话，却又来不及说的话，全都录进了手机里。 林磊儿的母亲已经不在了，而父亲也再婚不管他，即使童文洁再好，也比不了母亲，所以林磊儿的孤独无助挥之不去。 每当感到孤独时，林磊儿就听母亲的录音，听听母亲对他毫无保留无微不至的爱。 翻来覆去他已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可是他还是翻来覆去的听，因为母亲能对他说的，只有这些了。 但现在...... 林磊儿一下一下的摁着开机键，手机毫无反应。 方一凡听懂了表弟的话，他说道：“这里面有我大姨留给磊儿的声音，可是我大姨她已经......” 季杨杨瞪大了眼睛，他能想象这对林磊儿的重要性。 陆佰说道：“应该能修，数据应该丢不了。” 方一凡惊喜道：“什么？真的吗！” 陆佰说道：“我看看你的手机。” 陆佰拿出电池，指着内部暴露出的元件：“这里应该就是数据储存rom，比较抗造，一般没事，如果嫌麻烦，可以不用修电路板，直接把它取下来，放到新的电路板上就可以，不过这得需要这方面的高手来才行。” 第三十二章 你的习题做得很好！ “真的吗！”林磊儿拽着陆佰的手。 陆佰拍拍他的肩膀：“这个还是比较抗摔的，而且它在电路板上，不是直接摔倒地上，所以一般没问题。” “太好了！”方一凡说道。 陆佰补充道：“即使这个储存器摔坏了，也是可以进行恢复的，只是需要大厂的高工来修复。” 方一凡说道：“没事儿，这个就交给季杨杨！他先推的人，就让他把手机修复原样！” 季杨杨也说道：“交给我吧！我一定给你修好！” 林磊儿吸着鼻子，犹豫着，不愿让妈妈的手机离开身边。 方一凡劝道：“磊儿，给他吧，我替你看着，保准让他完完整整送回来！” 季杨杨这才拿到了手机，小心的把手机归拢好，放进衣兜里。 他们处理好了，陆佰继续去拿他的外卖。 “谢谢你啊！”季杨杨追上来说道。 “没事，你给他修好就行。”陆佰笑着说道。 他只是适逢其会，出言安慰林磊儿而已。 难道季杨杨堂堂高官之子，法拉利驾驶者，还能修不好一个手机？ 季杨杨问道：“我想问一下，去哪里找人修啊？” 陆佰说道：“一般的渠道，是你打这个手机品牌的客服电话，跟她说一下，让他们售后解决。” “不一般的呢？” “让你家里人出出力，毕竟，看人下菜碟的情况无处不在。”陆佰耸耸肩。 季杨杨停在原地，脸色变换。 尽管不愿意，但他必须承认，他的身份比起其他人的确更有优势。 ....... 在上个月之前，陆佰还是996的社畜，但他会尽一切可能的摸鱼，他在枯燥、冰冷的都市生活里尽可能的获得一点自由的空气。 但是，他自由吗？ 团建、和同事聊天、回家做饭、刷抖音、打游戏、和网友对线，这些是自由的吗？ 这些短暂的碎片的娱乐充斥工作以外的时间。 他因为游戏里的胜利或失败而快乐或难受，因为视频的滑稽或煽情而大笑或悲伤，随着同事嘴里的八卦而想入非非。 就像防风林里的一棵树。 他平庸平凡碌碌之辈。 他当然与世界上其他所有的树都不一样。 世界上既然没有完全一样的叶子，那自然也就没有完全一样的树。 可是这有什么可骄傲的？ 这种独特有什么可骄傲的吗？ 难道有人能从那茫茫看不到边的防风林中找到他吗？ 风来了，他当然会哗哗的响。 雨来了，他的根须当然会自由的吸取水分。 光来了，他当然会展开叶子，让阳光尽情的照射。 这是一棵自由的树吗？ 所以，在获得神异的异能后，陆佰十一点半睡，六点半起。 早起洗漱后，对着早晨的阳光背单词，再吃完早餐赶去学校，早自习上默写昨日所学。 上课后，数物化生，他被铺天盖地的知识轮番蹂躏。陆佰苦思冥想，殚精竭虑，然后他对抗不断袭来的疲惫与分神。 中午，陆佰常常吃一顿丰盛午餐，然后倒头就睡。 下午，赶到学校，又是一轮紧张的学习。 在晚自习之前，陆佰进行hiit训练，他感到疲惫，却又感到充实。 陆佰远比工作时辛苦与紧张，他不刷手机不玩游戏不聊八卦。 可他无比自由。。 毫无疑问，从地面飞往天上的水滴，比从天而降的雨滴更加自由，因为在本能和惯性以外，他用强有力的意志与自我主导人生。 “谁是陆佰同学？”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问道。 分班后一个周，数学老师还没有把同学认全，而陆佰坐在最角落，表情木讷，寡言少语，整日低头，所以数学老师更无从认识他。 季杨杨推了推陆佰的桌子。 “嗯？” “谁是陆佰同学？难道不是我们班的吗？”数学老师又问一遍，开玩笑一般的说道。 “我是陆佰，老师！”陆佰举手。 数学老师笑道：“怎么不好意思承认吗？难道我会吃人吗？” 数学老师姓王，是个刚来两年的年轻女老师，脸蛋圆圆的，马尾辫，素面朝天，样子有些可爱。 她还年轻，更无意当个灭绝师太，所以很亲和。 陆佰放下手，笑了笑。 王老师说道：“嗯，陆佰，我认识了。以后有人问陆佰是谁，你大胆承认，为什么不承认，你的习题做得很好！” 同学们一下子回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的陆佰。 陆佰点了点头，朗声道：“是，谢谢老师。” 王老师说道：“虽然大家都是基础班的学生，这听起来并不好听，但是也请大家不要气馁，不要放弃高考，要坚持的向上走，老师们会一直陪着你们走完高考。” 王老师将陆佰的卷子投影到屏幕上。 “大家看一下陆佰同学的作业和卷子。首先要表扬一下，这几天的作业，他全做对了，一个不错。” “这很不容易，即使对平行班的同学来说，也非常不容易，因为我出得这些题都深入到概念的细节。” “看起来这些题并没有复杂的计算没有涉及多个单元，但如果对基本概念没有周到的理解和分辨能力，是不可能全做对的。” “这说明陆佰是绝对下了功夫的。” “我想，陆佰并不比你们各位同学基础更好，因为我看了手里的花名册，他是最后一个。但是现在呢。” 王老师当然不是吃饱撑了，突然要表扬陆佰。 作为一名新老师，王老师干劲满满生气勃勃，被分配到基础班虽然无奈，但她也不气馁，也想着带领学生们走出一片天空。 而陆佰，就是她找的榜样。 “看一下这位同学的学习态度。比如这道题，要求用韦恩图法。” “根据交集和补集的定义，他非常规矩画了图。” “我知道很多同学觉得这个方法很幼稚，要画图列举，难道在脑海里不更方便吗？” “你们不要这么想，不要把眼光局限于这一道题上。” “有的集合问题比较抽象，解题时借助韦恩图进行数形分析，或者利用数轴、图象采取数形结合的思想方法，能把问题直观化、形象化，能把问题灵活直观简捷准确地解决。” “比如......” 王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题目。 陆佰仔细听着，思维随着王老师的节奏延展。 王老师身为北师大毕业的教师，对于教学有着成熟的方法论，她现在所讲的这一点，正是陆佰所欠缺的。 第三十三章 天文馆的电话 “......大家明白了吗？” 王老师在黑板上洋洋洒洒的写完讲完。 台下的学生大半眼神迷茫，小半略有所思。 王老师说道：“先把笔记记下来，以后有合适的题目，我们再讲。” “总之，”王老师总结道：“老师和父母都不会放弃你们，你们不要先放弃自己，还有二百多天的时间，打好基础，步步为营，我们一起努力！” 说完，王老师把陆佰的习题本从投影机拿下来，下讲台，走到最后，还给了陆佰。 “加油，好好努力，不要松懈。”她鼓励道。 ...... 周五的中午。 乔英子回家路上，左看看右看看，陆佰是会瞬移吗？ “嘿！英子！”方一凡追上来：“陶子没和你一起吗？” “她去找季杨杨了。” “什么！”方一凡怒道，然后便找到前面桥上的季黄二人。 怒瞪了一会，说道：“可恶，等着吧，这周末我就搬过来了。” 乔英子说道：“真的？” “听我妈说，好像就在你家楼下那套。” 乔英子点点头。 “兄弟借助你们小区，你怎么兴致不高啊？” “切！” 乔英子自己一人回了家，还没敲门，门就打开了。 “妈？” 宋倩围着围裙，头发扎在脑后，笑意盈盈的站在门边，一副素净的贤妻良母模样。 “来。”宋倩敞开门，把乔英子迎进来，“我就知道你快回来了，到门口一看，果然来了。” 乔英子一进来，便闻到屋里飘着的饭香气，在一看妈妈殷勤的模样，她问道：“妈？怎么了？” “怎么了？什么怎么了？”宋倩眼睛带着笑：“没什么啊。” 忽然，厨房转来呜呜的声音。 “坏了，忘了调小火。” 宋倩转身跑向厨房。 乔英子莫名其妙的摇摇头，低头换下了拖鞋。 到了客厅，乔英子瞪大了眼睛。 桌子上，摆着五六道菜。 排骨炖豆角、红烧萝卜...... 都腾腾冒着热气。 还有乔英子想吃，妈妈却不让吃，然后她更想吃的——西街电烤串。 乔英子冲着厨房的妈妈问道：“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难道有人要来吗？” 自从宋倩和乔卫东离婚后，乔英子的家就冷清了起来，连年夜饭都是只有她们两个人过。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吃饭吃不多的，多了也是浪费，所以极少做这样五六样菜。 “没有啊，就咱娘俩吃，不行啊？”宋倩笑道。 乔英子不可置信：“这电烤串是我能吃的吗？” “吃啊，当然是给你吃的。” “太好了！”乔英子叫道。 “别看了，你先去洗手，菜马上就都好了！” 乔英子洗过手，坐在桌前，看着满桌子的菜，嘴馋眼馋。 但妈妈还没上桌，她没动，只是一个劲的咽口水。 妈妈从厨房出来。 宋倩戴着大厚的隔热手套，提着青白色砂锅的耳朵，把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 “齐了，吃吧。”宋倩骄傲的说道。 乔英子探头。 满满一锅的牛肉块，浇着浓稠的汤汁，洋葱香葱香菇红枣敷在上面，浓郁的香气混合着热气扑鼻而来。 “哇！好香啊！这是什么？” “罐焖牛肉，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宋倩摘下手套，转身拿了筷子，递给乔英子。 她期待的看着乔英子。 乔英子夹起一块牛肉，吹了两下，迫不及待的吃进去。 “唔！” 女儿鼓着嘴，手一个劲儿的扇着。 “烫！”女儿支支吾吾的说道。 “好吃！”女儿咽下去后，给妈妈竖了一个大拇指。 宋倩跟女儿邀功：“这可是国宴菜，做的可费劲了。” “其实只要您不放中药，做得菜我都爱吃。”乔英子耍滑头的说道。 宋倩宠溺的责怪道：“得得得，以后不放了行吗？” “真哒？”乔英子惊喜道。 妈妈今天为什么这样好？ 叮铃铃！ 宋倩还没来及回答，手机便响了。 她拿起手机。 “你好？” “对，对，我是乔英子的家长......” 她坐到乔英子的旁边。 乔英子便也能听到了手机里的声音。 “我是京城天文馆宣传科，是这样，乔英子同学说放弃周六的演讲了，您知道吗？” 宋倩看了乔英子一眼，左手绞了绞围裙，却没有躲开乔英子听电话。 “知道。” “乔英子同学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这次活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可以，希望英子同学还是尽量来参加吧，她真是一个很优秀的讲解员......” “不用了。”宋倩干脆的打断，“她今年升了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时间宝贵，这件事是我跟英子商量后决定了，就把这个机会让给其他人吧。” “是吗？”电话里的工作人员有些不甘心：“这真的是很好的机会，我也知道乔英子是一个特别优秀的同学，对嫦娥探月工程很感兴趣......” 宋倩笑着，却再打断她：“不用，不用了！这个机会就让给其他人吧，谢谢您的好意和对英子的关心，但她现在真的没有宝贵的时间去浪费了。” “嗯，嗯，好吧，我们了解了。”电话里说道。 “好的，谢谢您对英子的关心。”宋倩客气完，通话就结束了。 她放下手机，对女儿表扬道：“我的女儿就是优秀呢，天文馆的人舍不得你呢！” 然而乔英子神色莫名，她低下头，支支吾吾：“嗯......嗯。” 宋倩以为女儿还在难过，她摸摸女儿乌黑的长发，安慰：“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你能理解，妈妈很高兴，等你高考结束了，妈妈陪你一起去天文馆的活动！” “嗯。”乔英子点点头。 她明白妈妈今天为什么如此反常了。 原来是因为昨晚告诉她，自己拒绝了周六的活动，妈妈为了安慰自己才做了一席盛宴，同意“不放中药”也是为了补偿自己。 可是...... 宋倩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女儿的表情，她温言道：“好了，不要多想了，快吃吧。” “嗯，谢谢妈妈。” 乔英子满怀激动，神思不属，妈妈精心准备的美味，食不知味，囫囵就吞下去了。 吃完午饭，乔英子和妈妈一起收拾完碟碗，说道：“妈妈，我吃撑了，能下去走走吗？” 宋倩笑道：“我陪你？” 乔英子连忙摆手：“不用了，妈妈你也辛苦了。” 宋倩笑道：“为了你，都不辛苦啊。” 乔英子换了鞋子，轻轻关上门，走出两步，便紧紧贴在墙上，心脏砰砰的跳着，她强抑着欢呼的渴望，确定门内没有异响，她猫步快走。 “嘣嘣嘣。” 她压抑着雀跃，敲着陆佰的家门。 第三十三章 天文馆的电话 “......大家明白了吗？” 王老师在黑板上洋洋洒洒的写完讲完。 台下的学生大半眼神迷茫，小半略有所思。 王老师说道：“先把笔记记下来，以后有合适的题目，我们再讲。” “总之，”王老师总结道：“老师和父母都不会放弃你们，你们不要先放弃自己，还有二百多天的时间，打好基础，步步为营，我们一起努力！” 说完，王老师把陆佰的习题本从投影机拿下来，下讲台，走到最后，还给了陆佰。 “加油，好好努力，不要松懈。”她鼓励道。 ...... 周五的中午。 乔英子回家路上，左看看右看看，陆佰是会瞬移吗？ “嘿！英子！”方一凡追上来：“陶子没和你一起吗？” “她去找季杨杨了。” “什么！”方一凡怒道，然后便找到前面桥上的季黄二人。 怒瞪了一会，说道：“可恶，等着吧，这周末我就搬过来了。” 乔英子说道：“真的？” “听我妈说，好像就在你家楼下那套。” 乔英子点点头。 “兄弟借助你们小区，你怎么兴致不高啊？” “切！” 乔英子自己一人回了家，还没敲门，门就打开了。 “妈？” 宋倩围着围裙，头发扎在脑后，笑意盈盈的站在门边，一副素净的贤妻良母模样。 “来。”宋倩敞开门，把乔英子迎进来，“我就知道你快回来了，到门口一看，果然来了。” 乔英子一进来，便闻到屋里飘着的饭香气，在一看妈妈殷勤的模样，她问道：“妈？怎么了？” “怎么了？什么怎么了？”宋倩眼睛带着笑：“没什么啊。” 忽然，厨房转来呜呜的声音。 “坏了，忘了调小火。” 宋倩转身跑向厨房。 乔英子莫名其妙的摇摇头，低头换下了拖鞋。 到了客厅，乔英子瞪大了眼睛。 桌子上，摆着五六道菜。 排骨炖豆角、红烧萝卜...... 都腾腾冒着热气。 还有乔英子想吃，妈妈却不让吃，然后她更想吃的——西街电烤串。 乔英子冲着厨房的妈妈问道：“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难道有人要来吗？” 自从宋倩和乔卫东离婚后，乔英子的家就冷清了起来，连年夜饭都是只有她们两个人过。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吃饭吃不多的，多了也是浪费，所以极少做这样五六样菜。 “没有啊，就咱娘俩吃，不行啊？”宋倩笑道。 乔英子不可置信：“这电烤串是我能吃的吗？” “吃啊，当然是给你吃的。” “太好了！”乔英子叫道。 “别看了，你先去洗手，菜马上就都好了！” 乔英子洗过手，坐在桌前，看着满桌子的菜，嘴馋眼馋。 但妈妈还没上桌，她没动，只是一个劲的咽口水。 妈妈从厨房出来。 宋倩戴着大厚的隔热手套，提着青白色砂锅的耳朵，把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 “齐了，吃吧。”宋倩骄傲的说道。 乔英子探头。 满满一锅的牛肉块，浇着浓稠的汤汁，洋葱香葱香菇红枣敷在上面，浓郁的香气混合着热气扑鼻而来。 “哇！好香啊！这是什么？” “罐焖牛肉，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宋倩摘下手套，转身拿了筷子，递给乔英子。 她期待的看着乔英子。 乔英子夹起一块牛肉，吹了两下，迫不及待的吃进去。 “唔！” 女儿鼓着嘴，手一个劲儿的扇着。 “烫！”女儿支支吾吾的说道。 “好吃！”女儿咽下去后，给妈妈竖了一个大拇指。 宋倩跟女儿邀功：“这可是国宴菜，做的可费劲了。” “其实只要您不放中药，做得菜我都爱吃。”乔英子耍滑头的说道。 宋倩宠溺的责怪道：“得得得，以后不放了行吗？” “真哒？”乔英子惊喜道。 妈妈今天为什么这样好？ 叮铃铃！ 宋倩还没来及回答，手机便响了。 她拿起手机。 “你好？” “对，对，我是乔英子的家长......” 她坐到乔英子的旁边。 乔英子便也能听到了手机里的声音。 “我是京城天文馆宣传科，是这样，乔英子同学说放弃周六的演讲了，您知道吗？” 宋倩看了乔英子一眼，左手绞了绞围裙，却没有躲开乔英子听电话。 “知道。” “乔英子同学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这次活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可以，希望英子同学还是尽量来参加吧，她真是一个很优秀的讲解员......” “不用了。”宋倩干脆的打断，“她今年升了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时间宝贵，这件事是我跟英子商量后决定了，就把这个机会让给其他人吧。” “是吗？”电话里的工作人员有些不甘心：“这真的是很好的机会，我也知道乔英子是一个特别优秀的同学，对嫦娥探月工程很感兴趣......” 宋倩笑着，却再打断她：“不用，不用了！这个机会就让给其他人吧，谢谢您的好意和对英子的关心，但她现在真的没有宝贵的时间去浪费了。” “嗯，嗯，好吧，我们了解了。”电话里说道。 “好的，谢谢您对英子的关心。”宋倩客气完，通话就结束了。 她放下手机，对女儿表扬道：“我的女儿就是优秀呢，天文馆的人舍不得你呢！” 然而乔英子神色莫名，她低下头，支支吾吾：“嗯......嗯。” 宋倩以为女儿还在难过，她摸摸女儿乌黑的长发，安慰：“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你能理解，妈妈很高兴，等你高考结束了，妈妈陪你一起去天文馆的活动！” “嗯。”乔英子点点头。 她明白妈妈今天为什么如此反常了。 原来是因为昨晚告诉她，自己拒绝了周六的活动，妈妈为了安慰自己才做了一席盛宴，同意“不放中药”也是为了补偿自己。 可是...... 宋倩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女儿的表情，她温言道：“好了，不要多想了，快吃吧。” “嗯，谢谢妈妈。” 乔英子满怀激动，神思不属，妈妈精心准备的美味，食不知味，囫囵就吞下去了。 吃完午饭，乔英子和妈妈一起收拾完碟碗，说道：“妈妈，我吃撑了，能下去走走吗？” 宋倩笑道：“我陪你？” 乔英子连忙摆手：“不用了，妈妈你也辛苦了。” 宋倩笑道：“为了你，都不辛苦啊。” 乔英子换了鞋子，轻轻关上门，走出两步，便紧紧贴在墙上，心脏砰砰的跳着，她强抑着欢呼的渴望，确定门内没有异响，她猫步快走。 “嘣嘣嘣。” 她压抑着雀跃，敲着陆佰的家门。 第三十四章 真幸福啊 “怎么了？”陆佰开了一道门缝问道。 “让让让。”乔英子推开他挤进去。 乔英子转身推上门，然后欢呼一声：“欧耶！我妈信了那通电话，计划通！” 窗外的阳光澄澈明丽和暖，少女摆出一个基纽特战队的古怪造型，然后又蹦蹦跳跳的欢呼，明媚烂漫，光彩照人，连客厅都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陆佰忍不住露出笑容，坐下继续吃外卖。 “喂，爸，太厉害了，我妈完全信了！”乔英子坐到陆佰旁边，给乔卫东打电话。 “那是！”乔卫东在另一头得意的说道：“你不看看你爸是谁，想骗你妈还不手到擒来。” “切，那也不是您自己打的电话啊。” “这是我找的啊。” “您找的谁啊，那语气腔调拿捏的太到位了！要不是天文馆里没有姓陈的老师，我都以为是真的了呢！” 我找的谁...... 乔卫东抬头看了一眼对面。 在一家口碑不错的牛排店，他正和女朋友小梦午餐。 小梦低头切着牛排。 但乔卫东知道，她正竖着耳朵，仔细要听清楚他和女儿的对话。 乔卫东扯着嗓门说道：“咳，这你别管，你就说专业不专业吧！” “专业，专业。”乔英子应道，但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爸，不会让我妈发现吧？如果让我妈发现我们合伙骗她，她肯定会炸了！” “你别害怕了！她肯定发现不了！”乔卫东安慰道，然而他自己却打了个冷战。 爸爸笃定的语气安慰了乔英子的不安，乔英子说道：“行吧，那我就放心了。” “好嘞。”乔卫东露出女儿奴的笑容，说道：“那我们就周六见。” “好的爸，周六见。” 挂了电话，乔卫东笑意不见，浮现一副愁容。 “奇怪啊，怎么你和女儿打完电话还哭丧起脸了？”女友小梦问道。 乔卫东：“没事......没事......” 他可没女儿那么乐观天真。 他太明白宋倩发怒的威力了，即使离婚六年，直刺内心的尖锐话语，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青紫，这些记忆让他心有余悸。 而且，如果宋倩知道直接欺骗她的那通电话是小梦打的....... 自己的尊严定然被她扔到地上狠狠践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发现的！”乔卫东哆嗦的自语道。 小梦取笑道：“瞧你那样。” “你不知道。”乔卫东为自己解释，“宋倩那个女人不可以常理度之，要是真被她发现......” 英子啊，爸爸这次可是为了你把命压上了，你妈聪明的跟个鬼似的，知道我们联伙骗她，可能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恐怕你以后就见不到你爸了。 小梦把乔卫东身前的牛排拿自己一边，给他切成一块一块。 她说道：“你就放心吧，刚刚你就在我旁边，说的什么你都很清楚，难道有破绽吗？” “没有。”乔卫东呆呆的摇头。 “我的语气不对吗？” “没有。其实我没想到你这么会骗人，英子差点以为是真的，你是怎么做到声音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好呆也是京城电影学院出来的，正经的圈内人，电视上电影上好些明星都是我的同学，你不要小瞧人！” “你学得太像了！”乔卫东还是感叹道。 小梦低下头，给乔卫东切着牛排，却翘起了嘴角。 乔卫东说道：“如果你骗我，我会不会也不知道。” 小梦恼道：“我还用骗你，有什么我就说了。” “嘿嘿嘿。”乔卫东安慰道：“开玩笑，开玩笑，这不说明你演技高超么。” 顿了顿，乔卫东还是问道：“你的电话号码......” “工作号！工作号！”小梦有些不耐烦了：“假使真有那么一天，你把我介绍给你女儿的妈妈，我也不会把工作号给她的！” “哦，哦，这我就放心了。” 乔卫东接过小梦为他处理后的牛排，一口一口吃起来。 ...... “陆佰，那个大大乐高在哪里啊？”乔英子挂了电话后问道。 陆佰指了指电视旁的矮柜，继续埋头干饭。 嘶，这红油牛蛙太辣了，不行，吃不下了。 “你真没动啊。” 乔英子把乐高拖出来，乐高包装的封条还在。 陆佰擦了擦嘴，纸巾上红通通一片。 他说道：“没有，而且，我建议你现在也不要玩。” “为什么？” “午睡时间到。” “扫兴扫兴扫兴！”乔英子娇憨的叫道。 但她转头一看陆佰，哈哈笑起来。 “你看你的嘴，红的像被蜜蜂蛰了一样。” 陆佰无奈摊手。 “你去吗，明天？”乔英子握着门把手，回头问道。 “不去。”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乔英子说道：“那我走了。” 乔英子走后，陆佰收拾完垃圾，去卫生间洗脸，看眼镜子他也笑了，嘴巴红通通的肥了。 “真幸福啊。” 陆佰自语道。 刷完牙后，他很快入睡了。 下午依然有繁复的任务等着他。 ...... 周六清晨。 还不到六点，乔英子就睁开眼睛，她睡不着了。 清晨还是有点冷，她拿起手机，在被窝里看她所准备的ppt。 “thepreliminaryresearchonchina''snewgenerationofmannedspacecraft-carryingrockethasconcludedsessfully......”她轻轻背道。 语音标准，气息平稳，吐字流畅。 渐渐地，心中的紧张与慌乱消失不见，学霸专注而认真的气质展现出来，乔英子完全投入到演讲的准备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乔英子将ppt来回说了三遍，越发的胸有成竹。 “英子起床了。”宋倩敲门进来。 她看见女儿在看手机，便说道：“起来了？别趴床上看手机，对眼睛不好。” “嗯，我也是刚醒。” “起来快收拾一下吃饭吧，你一会儿不和陶子约的补习课么。” “哦哦，对。”乔英子翻身起床。 所谓补习课之类的，只是借口，她黄芷陶那儿拿了一张宣传单，跟老妈说去上个小课补习。 洗漱吃饭之后，乔英子回到卧室，拿起椅子上的书包。 她昨晚睡前就整理好了要用的资料，就收拾在书包里。 “妈，再见！” 不等回答，她就跳出了门。 第三十五章 不代表你懵懂 天文馆的停车场。 “我跟你说。”乔卫东在车上郑重的对小梦说道，“你可千万收敛点。” 小梦嗔道：“难道我算你的小老婆，见不得人吗？” 小梦和乔卫东恋爱是冲着结婚去的，她深知乔英子对乔卫东的重要性，所以她便跟着来了，在乔英子面前刷刷存在感。 “不是，”乔卫东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解释道：“你别看我和英子合伙骗了她妈妈，但她妈妈在她心里的地位绝对比我高，英子肯定希望坐在台下为她鼓掌的人是宋倩，她要是看到是我带着你来，她会有不舒服。” 小梦讽刺道：“乔卫东你可真是人间清醒！” 乔英子在天文馆的大厅里看见了并肩进来的乔卫东和小梦阿姨，她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小了几分。 “英子，准备的怎么样？”乔卫东快步迎上来，声音洪亮，全大厅的人都看过来。 “还行。”说着，乔英子不等乔卫东跟上，就转身往二楼的演播厅走去。 乔卫东殷勤跟上。 带着女友来参加女儿的演讲并不十分妥帖，但人生在世哪有事事妥帖。 女儿固然是他今生最珍视的人，但另一边也是他的女友，总不至于她刚出了力，就拒绝她跟过来吧。 乔卫东问道：“你妈没有发现吧？” “没有，您找的人很好，我妈以为今天我出来和陶子学习呢。” 乔卫东感叹道：“你的聪明脑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竟然轮到宋倩被耍得团团转了。” “......嗯。”乔英子隐去了陆佰，默认这是自己想出的花招。 领着老爸到了位置坐下，乔英子便去后面准备了。 小梦看着四周，说道：“这个演播厅真不小呢，你看来的人，有老有少，连外国人都有。” “哼！”乔卫东骄傲说道：“那是，你不看看这是谁的女儿，前面出席的人，都是天文方面的名流。” 两人在上面低语，终于轮到乔英子上台的环节。 演播厅的灯全灭了，前面，imax幕布一样大的屏幕亮起来，天顶的墙壁也变成屏幕，星河的深邃颜色放射出来，使人仿佛置身宇宙。 乔英子站在大幕前，显得那样瘦小。 但她却丝毫没有慌乱，落落大方的，用清脆的声音表现嫦娥工程的浪漫，向身后月球挥手时仿佛都带着星辉。 中文说完，ppt变成英文。 “thechang''e-4rovergelykepttheshapeandconditionsofitspredecessor，yutu，china''sfirstlunarroverforthechang''e-3lunarprobein2013.” “however，italsohasadaptablepartsandanadjustablepayloadconfigurationtodealwiththplexterrainonthefarsideofthemoon，thedemandofrmunication，andtheactualneedsofthescientificobjectives，ordingtospacescientists.” 乔卫东听不懂女儿专业的词汇。 但是她的自信与热爱，让乔卫东感到了无穷的生命力。 乔卫东喜欢女儿眼睛里闪着的光彩。 这一刻，欺骗前妻所产生的愧疚、犹豫、恐惧，乔卫东通通抛之脑后。 ——一切都值得了。 看着女儿成长得如此优秀，乔卫东抹了抹眼泪。 乔卫东发誓，他要守护女儿眼中的神采。 他过去人生中所吃过的苦受过的累，绝不可以再发生在女儿身上，他要女儿永远的幸福快乐。 人过四十，父母已逝，男人本该有一个家庭继续作为他生命的轴心，但他在壮年的时候搞丢了。 随着岁数增长，乔卫东越来越后悔越来越懊恼，但某种执拗让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因为承认错误意味否认了他六年的选择，在经济学上，这叫做沉没成本。 借着高考的名义，他再次靠近母女两人，靠近这艘离他越来越远的小船。 小梦最近总是说起结婚的事情，他有意无意的推脱开，但是，能推脱多久呢？ ...... 乔英子结束之后，还有不少人过去和她细聊，等别人都散了，乔卫东走上去，搂住英子，大声的表扬道：“太棒了英子！不愧是爸爸的女儿！” 小梦也说道：“英子你可真厉害，你爸在台下都看哭了。” 乔英子笑着：“没那么好啦，还是有缺点的，中继卫星和探测器的关系没说明白呢。” 一个工作人员在旁边，说道：“英子同学，合个影吧。” 他们和屏幕上的嫦娥四号探测器一起合影留念。 拍完之后，乔卫东说道：“没事儿，下次，下次你再讲这个什么......什么中继站。” 接着他对工作人员说道：“你们这个宣传节收不收赞助啊，我可以赞助的！” 乔英子立即说道：“这是公益活动，您要是赞助了，我也不来了。” “好好好。”乔卫东乖乖应道，赞道：“还是我女儿觉悟高！” “好了爸，我要回去了。” “回去了？”乔卫东问道：“这就回去了？你带我们逛逛天文馆呗，爸之前也没来过这儿，中午我们吃个饭再回去。” 乔英子摇摇头：“我得回去了，而且这也是高三的最后一次了，以后我就听我妈的，不来参加这些活动了。” “行吧，行吧......”乔卫东看了一眼小梦，“老爸送你回去。” “不用了，您不是没来过么，您和小梦阿姨一起逛逛吧。” ...... 客厅里，手机嗡嗡震动。 陆佰在书房埋头沉思。 乔英子藏在四楼的消防通道里，拿着手机轻轻跺脚。 “哎呀陆佰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终于，她鼓着勇气，敲响陆佰的家门，一边神经紧张的注意着隔壁的情况，一旦有开门的声音，她会以最快的速度闪避到拐角。 “嘣-嘣-嘣” 轻轻的敲。 没用。 乔英子深吸气。 “嘣嘣嘣” 还是没用。 乔英子咬牙，陆佰你这家伙，别骗我不在家。 “嘣！嘣！嘣！” “又是你？” 乔英子再次挤进去。 “大功告成但是我跟我妈说和陶子上课要上一天所以晚上才能回去但是陶子真去上补习班了所以我没有去的地方了既然是你出的注意你就必须要负责所以我要呆到晚上。” 乔英子深谋远虑处心积虑想好的理由，绕口令一样一口气说出来。 她坐进沙发里大喘了口气，问道：“懂了吗？” “什么？”陆佰懵懵懂懂。 “好吧，我是说......”乔英子重复道。 但陆佰没有憋住笑。 “你！”乔英子指着他无语。 “反正留不留我吧！” 陆佰挑了挑眉：“你要来给我补习？我求之不得呀。” “你有冇听懂啊？什么补习班，我是跟我妈说我要去上补习......” 陆佰已经转身抱着一摞《必刷题》出来，撂到桌子上，然后眼神懵懂，一脸无辜的看着她，仿佛听不懂她说的话。 这位少女可是高考的最强王者啊，既然落到他手里了，岂能不人尽其才？ “不！我的乐高！”乔英子被打败了，仰倒在沙发上。 她想起王菲的一句歌词：所以你一脸无辜，不代表你懵懂。 第三十六章 少了一分灵性 虽然说是要去拼乐高，乔英子还是坐到桌前。 陆佰家客厅的大桌子和她家的样式差不多，摆的开许多书。 乔英子拿出一本《高考必刷题》仔细看起来。 “啧啧啧。” “这还错呢。” “啧啧啧。” “这不应该的啊。” 她一边翻，一边点头咂嘴的，很是评头论足的样子。 陆佰乖乖坐在她的身旁，将纸笔整理好。 过了十几分钟，乔英子便略略看完了。 “先看的数学题，那就先讲数学吧，你是要我给你梳理一遍知识呢，还是要做答疑课呢？” 无论是讲解基础知识，还是做难点解答，乔英子让陆佰挑选，反正她自认为都能讲好。 因为她对高中的知识已经达到了圆通的地步。 乔英子随意捏着必刷题的一角，表情轻佻，并不代表态度轻佻，翻过陆佰错的题目，她大概窥察到陆佰的薄弱处。 陆佰指了指她手中的习题册，说道：“这一章的错题多的出乎意料。” “好的。”乔英子点点头。 摊开必刷题，翻到第一处错题，她拿起一叠稿纸和一支红笔，先是认真读题，再看陆佰在空处的解法，表情认真起来。 陆佰拉近椅子，上身探过去，和乔英子只有两拳的距离。 乔英子察觉到，抬头看了他一眼，仿佛能感受到陆佰散出的温度，她捋了捋耳边的发梢，说道：“靠近点，不然你能听明白吗？” “嗯。” 乔英子翻完这道题，然后又把后几节后面的题给看了一下，心中有数了。 她挑出一道题抄在白纸上。 已知函数f(x)满足条件：f(x)＋2f(1/x)=x，则f(x)=____ “看看这道题，还有印象吗？” 陆佰点点头。 乔英子接着说道：“你知道正确的是怎么解吗？” 陆佰说道：“x换成1/x，把f(x)和f(1/x)当做整体量，联立两个式子解。” 乔英子讲道：“出题人的意思，大概是要让你领会‘函数与方程思想’，所以只要想通这一点，这道题便迎刃而解了，高考是不会这么轻易把分给你的。” “但你却好像总是差那么一点，这本习题册里好些错题都是这样，转不过弯来。” 乔英子叹气：“你呀，真是有点笨呢。” 看了眼陆佰，他的目光毫无偏移，坚定且认真，好像一块顽石，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乔英子意识到，她必须把这块顽石劈开，才能真正的教会他。 她说道：“所谓的函数与方程思想，其实要分开看，函数的思想，与方程的思想。函数的思想就是利用初等函数的性质来求值、解不等式、解方程还有讨论取值、求定义域等等，再一个就是通过建立函数关系式，构造中间函数，达到化繁为简的目的。” “而方程的思想，就是分析变量间的等量关系，建立方程，构造方程，然后解方程或者运用方程的性质去分析、转化问题。” 乔英子陈述概念，因为太过抽象，砸的陆佰有些迷茫。 陆佰直言道：“我听不懂。” 乔英子暗自点头，有了起伏变化就是好的。 “那好，今天的教学目的找到了，给你开一个‘函数与方程思想’的专题课。” 说着，乔英子便出了一个题。 乔英子的水平果真非常之高。 即使现在高考，也是保5争3的水准，5是指top5高校，3是指top3高校。 尤其宋倩用最正统的方式培养乔英子，所以她体系化的掌握了全部高中知识，可谓掌上观文。 要用“函数与方程思想”出题，乔英子走笔成文。 “你看这个。” 奇函数f(x)，偶函数g(x)，且f(x)+g(x)=3x^2-5x-7，求f(x)，g(x)的表达式。 陆佰看了看题目，低头在草纸上演算起来。 乔英子看了两眼，心中叹了口气。 陆佰似乎真的少一分灵性。 这样的题，其实一眼便出答案了。 不过，如果一眼秒杀，也便起不了教他解题思路的作用了。 陆佰做题的时候，乔英子也没有发呆，她沉思一会，另拿一张草稿纸。 由易到难，出浅入深，如何让陆佰鞭辟入里的掌握这个方法呢？ 乔英子开始认真的编写教案。 ...... 少年少女，两人挤在一块，进行激烈的学术交流。 少女教训道：“设t，换元，再构造，不就得解了嘛！” “哦！哦！”少年点头称是。 陆佰的手机再次震动。 乔英子听不太清，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啊？”她问道。 “外卖到了。” “你快去拿去，饿死我了。” “她送上来的。” 陆佰在草稿纸上简单标记后，门铃响了，他打开楼下大门，片刻，外卖员敲了敲门。 陆佰接了过来。 乔英子已经仰躺在沙发上，说道：“累死我了，给你上课比上去演讲还累呢！” 她顺着饭香看过去，嘴里说道：“你点的什么外卖？有没有我的份？如果不好吃，我可不愿意了啊。” 陆佰道：“五斤牛蛙，如果不好吃再点。” “哼哼。”乔英子哼了一声：“我跟你讲，如果不好吃，我真跟你翻脸的！” ...... “哇，真香！”乔英子叫道。 眼前满满一盆牛蛙已经被干掉了一半。 乔英子和陆佰对坐两边，各自的餐碟前都堆了一个小山的牛蛙骨头。 “嘶，”乔英子一手呼扇呼扇脸，“好辣，好过瘾！” 辣出的汗水顺着她的下颌，落到她精巧的锁骨上，顺着滑到衣领的深处。 乔英子爱吃辣，但宋倩总是担心辣椒对胃肠不好，总给她清淡饮食，所以乔英子越发想吃的厉害，这次在陆佰这里过瘾解馋了。 埋头干饭的陆佰恍然道：“诶？！之前你给我出的题，既然一个奇函数，一个偶函数，当然是f(x)=-5x，g(x)=3x^2-7了！” 乔英子翻了个白眼：“笨啊，才反应过来，但是现在吃饭啊，能不能安心吃饭啊？” 说着乔英子大笑起来，指着陆佰的脸说道：“o(n_n)o哈哈~，你看你的嘴，又肿了。” 陆佰灌下一口冰镇雪碧，拿起手机对准她：“还说我呢！” 乔英子一看手机屏幕，上面自拍模式，正是自己的脸。 原本薄薄的嘴唇，现在比陆佰的还肥。 “啊！不准拍。” 她用手去挡，咔嚓一声，碰到了拍摄键。 陆佰立即收回手机：“这是你自己拍的。” 手机拍下的照片，乔英子前伸着一只手，要推开手机，脸上带笑，嘴却又红又肥，滑稽得可爱。 乔英子委屈道：“我明白了陆佰，昨天我嘲笑过你，你怀恨在心，所以今天要我同归于尽。” 第三十七章 高山仰止 饱餐之后，乔英子半窝在沙发里，看陆佰走来走去收拾垃圾。 “哼，我可是老师，哪有老师收拾餐桌的？而且，我还要拼乐高呢！”她刚刚对陆佰这样说。 但她没法拼乐高了。 乔英子给老妈发了一张早已拍好的照片，获得老妈的回复后发下心来，握着小拳头，用力地抻了个懒腰。 “呵~~~” 乔英子早早醒了，天文馆讲演后又给陆佰讲课，都是很费精神的事，饱餐之后，也快到了下午一点，她的困意一下子上来了。 “陆佰，我困了。”她喊道。 “你去睡吧，我先换床新被。” 陆佰进了卧室。 他家的格局与乔英子家是一样的，两个卧室，一个客厅，其中一个卧室被建成了书房，所以只有一张床。 乔英子又打了一个哈欠。 陆佰进去收拾了，她想，他或许是要去收拾自己的卧室里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什么东西见不得人呢？ 困倦的乔英子在小脑瓜里胡思乱想，却因为发困而想不出什么东西。 管它呢...... “喂！别睡沙发里啊。”陆佰叫醒她，“喏！给你收拾好了。” 把乔英子领进卧室，陆佰就离开了，顺便把门带上了。 乔英子起身去把窗帘全都拉上，却看到了她卧室的一角窗户。（她卧室的结构像阳台那样突出一块，墙的折角镶了玻璃窗，平时她可以坐在矮矮的窗台上向外望。） 乔英子甚至隐约看到靠着窗的座椅。 她第一次真切意识到二人的距离之近。 也许...... 这就是缘分吧。 她坐到床边，四处打量。 窗帘拉上后，卧室昏沉。 卧室简约而舒适，只有衣柜，床柜，台灯，闹铃，一张床，床边还有几本小册子。 这里甚至比她妈妈的卧室都要干净。 床单被折了成了三分之一，另外的三分之二换上了新的床单，上面叠着一床新的被子。 床头并排放着两个枕头，有妙蛙种子图案的那个想必就是陆佰枕的了，另一个纯灰色的应该就是给她拿的了。 她躺下，侧身躺着，陆佰的枕头就在旁边。 他晚上就是睡这里吧。 乔英子摸了摸热乎乎的小脸儿。 每天晚上，虽然他们互不相见，但如果仅算空间的距离，其实他们头对着头，相隔只有几十厘米。 如果真有脑电波的话，会不会每天晚上他们两个靠近的脑袋都在互相放电？ 她的脑海里浮现一出画面，酣睡的两人毫不知觉，他们脑袋霹雳啪啦互相放着蓝色的电光...... 乔英子信马由缰的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 “睡过头了！”乔英子猛地扎起身，揉了揉眼睛，才缓缓意识过来，她是在陆佰的家里。 她拉开窗帘，果然，太阳已经偏到了西边。 “睡懒觉真爽啊。” 乔英子悄悄的想。 从高二的暑假，不仅课外活动取消了，宋倩连她睡懒觉的权利都剥夺了，即使周六周日，宋倩也会准时把她叫醒，她好久没午睡得这么爽了。 她推开门，陆佰从书本上抬头，目光幽怨。 乔英子小脸一红。 在别人家的床上睡了两个多小时，人家还眼巴巴等着，好像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咳，”乔英子清了清嗓子，“今天上午讲到哪里了？我们接着往下。” 乔英子拿起她草写的教案看了看：“唔......讲完函数思想在数列里的应用了，那就该讲三角函数与函数思想了。” 乔英子想了想，便在纸上出了一道题。 “老规矩，你先做题，然后我再给你讲。” 陆佰接过纸。 sinxcosx+sinx+cosx的取值问题。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 她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眼神放空，甚至让人怀疑她是否神游天外。 陆佰却不得不敬佩她。 乔英子往这一坐，说的越多，越是显示出她的强大，陆佰从未想象过的强大。 他也瞧见乔英子手边简略的教案，可他什么看不出来。 而她却能条理清晰的挥洒出来，一生二，二生三。 例题难题，乔英子信手拈来。 陆佰的各种疑问，乔英子旁征博引，回答的无懈可击。 就像三十级的大斗师一出新手村，就碰见了九星斗圣，难免生出高山仰止的震撼。 他甚至生出一些绝望，这种天衣无缝雄浑磅礴的境界，他真能达到吗？ “不会吗？”陆佰不动笔，乔英子轻轻的问道。 “没，没。” 陆佰吞下一口气，心神凝聚，按部就班开始解题。 对于这种题的思路，他已经有了轮廓。 ...... 太阳彻底下去，天色已黑，客厅的灯十分明亮。 陆佰埋头解题，乔英子坐在一边，刷着陆佰的手机。 “做完了。”陆佰把草稿纸递过去。 乔英子点点头：“不错，不错，都对了，这样函数与方程思想在整个高中数学的应用你就全学完了。但是你在数列、解析几何还有立体几何的具体使用做得都不好，我也知道，因为你对这几块知识本就不熟练，所以等到你掌握这几块知识后，还要再加强应用的练习。” “还有，一开始也说过了，高考真正的难题不会只考这一方面，它可能会综合考核你的运算求解能力，” 太阳彻底下去，天色已黑，客厅的灯十分明亮。 陆佰埋头解题，乔英子坐在一边，刷着陆佰的手机。 “做完了。”陆佰把草稿纸递过去。 乔英子点点头：“不错，不错，都对了，这样函数与方程思想在整个高中数学的应用你就全学完了。但是你在数列、解析几何还有立体几何的具体使用做得都不好，我也知道，因为你对这几块知识本就不熟练，所以等到你掌握这几块知识后，还要再加强应用的练习。” “还有，一开始也说过了，高考真正的难题不会只考这一方面，它可能会综合考核你的运算求解能力，” 太阳彻底下去，天色已黑，客厅的灯十分明亮。 陆佰埋头解题，乔英子坐在一边，刷着陆佰的手机。 “做完了。”陆佰把草稿纸递过去 第三十八章 一墙之隔 乔英子点的是一家附近的捞海底外卖，陆佰又点了几样，说道：“这样我就下单了。” 过了一会，门铃响了，陆佰打开单元门。 等了片刻，捞海底的专属外卖师傅全副武装，背着一个大包上来了。 “咚咚咚。” “您是？”宋倩门问道。 外卖师傅四十多岁，脑袋锃亮，微笑满分，说道：“您好，我是捞海底专属外卖员，您的外卖到了。” “我没点外卖啊？” “哦您不是2302户吗？” 宋倩说道：“我是2303，隔壁是2302。” “抱歉抱歉，打扰您了。” “没事。” 宋倩关上门，她还以为乔英子回来了。 从她搬过来还没见过隔壁有人来，现在似乎有了新住户，她还一点印象都没有呢。是户主租给了上高中的学生吗？单看点捞海底的行为，似乎也是个新潮的家庭。 “咚咚咚。” 陆佰把外卖师傅迎进来。 乔英子也起身，给外卖师傅腾地儿。 “两位你们好，我是捞海底的专属外卖员，很高兴能为您服务。” 捞海底师傅再次满分微笑，他的声音有点像唐老鸭，客厅一下子喜庆起来了。 他当然没有说刚刚走错门的事情，但也不由自主对比了一墙之隔的两户人家。 隔壁，客厅昏暗，屋内的某个房间散出昏黄的灯光，映着客厅的桌椅投下深黑巨大的影子，中年的女主人站在阴影里，表情冷漠，言辞简短，令他望而生畏。 这里，亮亮堂堂，摆设简约清爽，少年少女唇红齿白，言笑晏晏，生动活泼的气氛让他做服务员的也心情舒畅。 一墙之隔，却如一光一暗两个世界。 “你好你好。”乔英子说道。 “好的，请问，我把锅子放在这张桌子上吗？”指客厅的桌子。 “当然。”陆佰把大桌上的书本收到一边。 外卖师傅光头锃亮，脸胖胖的，如同一颗喜庆的白鸡蛋，他一一把东西摆好，火锅，小料，食材，围裙等等。 他说道：“这是牛肚，这是牛上脑，这是内蒙葱牛肉......” 他热情的推荐食用的顺序，以及下锅的时长。 乔英子说道：“谢谢大叔，不用了，我们自己来就行。” 外卖师傅说道：“好好，没问题，那您慢用，请问这虾滑要我替您先下上吗？它需要煮两三分钟。” “不，不用了。” “那要不我先下捞海底扯面？” 乔英子和陆佰对视一眼。 “就让我扯一个吧，我是捞海底最年老一代的扯面师了。”外卖师傅甚至带上了一分渴求，可见他想要表演的欲望。 带上手套，高筋面条在双手间飞舞，外卖师傅的脸也神采飞扬。 “接下来是捞海底的扯面表演。” “行云流水！” “排山倒海！” “金蛇缠身！” “太空漫步！” “谢谢大家！请慢用！” 外卖师傅优雅退场。 陆佰与乔英子两人相坐无言，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咳咳。” 两人禁不住同时笑了出来。 ...... 乔英子夹着羊肉在清汤锅烫了几下，熟了之后，蘸点韭花吃了。 “这顿多少钱？”乔英子含糊不清的说道。 陆佰嘴里塞着潮汕牛丸，同样含糊不清的回答道：“四百七十多。” “说实在的，来之前我还想午饭晚饭怎么办，如果要你请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你是要给我转账吗？没问题啊。” 乔英子气道：“我说的是之前，之前！” 陆佰小声说道：“你其实可以不这么不见外。” “喂，你有没有良心呐！”乔英子瞪他，“本来计划好好的，演讲完过来拼乐高，结果呢？乐高包装都没打开，光给你当了整天老师，你知道我妈一对一辅导，一个小时六百，我身为她的女儿，最多打个半折！” “一小时六百啊......” 陆佰若有所思。 一月一万五的生活费，满打满算，也就上25个小时。 乔英子说：“所以，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你以后可以多请我几顿火锅。” “但你还有机会出来吗？” 乔英子泄了气，这是现实问题。 她戳着料碟里的丸子，说道：“高考越来越近，估计我妈管控的更严，恐怕真的很难再有空闲出来了。” “不过，我爸偷偷搬回来了，他多少能帮我做些掩护。” ...... 虽然边聊边吃，但少年人吃饭总是很快，四十多分钟后，剩下两份牛肉实在吃不了，陆佰放到冰箱，以后下面条扔上。 吃完饭，不必收拾，通知捞海底后，他们派人上门收回电锅和垃圾。 陆佰饭后稍微歇了一会，便在草纸上回忆今天所学。 乔英子这会儿去拼乐高了，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兴致并不很高，将堡垒的机身拼了几块便放下了。 她站到陆佰身后，默默看陆佰书写。 乔英子看到她倾囊相授的知识被陆佰珍而重之的牢记，并且认真默写背诵。 可以想象，在以后做题的时候，陆佰的脑海里还会反复回想她今天所教的一切。 乔英子胸口闷闷的，说不清这是什么感受，但她知道这种感觉很好。 她的时间没有白费，陆佰不会辜负她。 “这里，”乔英子指着陆佰列证的题，“少了一个条件式。” “还有......我妈发了好几条消息了，我得回家了。” 乔英子的手放在陆佰的肩膀上：“专注基础没问题，那些一顾刷题的人事倍功半而已！基础知识系列的教辅我都看过了，详略得当。” 她很少露出这样郑重的神色：“一定要梳理清楚逻辑，必须理解，一定不能乱！一定要清晰！” ...... “你吃火锅了？” 乔英子一进门，宋倩就贴过来闻她的衣领。 “嗯、嗯。” 乔英子瑟瑟的说道：“陶子非拉我去吃的。”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吗，肯定是你要吃的。”宋倩说道，“算上跟你爸爸吃的一次，这一个周，你都吃了两次了。妈妈不是不让你吃，只是火锅伤脾胃，还是尽量少吃，” “嘿嘿，妈你真好，我去换身衣服。” 宋倩嘀咕道：“现在的人都喜欢吃火锅了吗？你也吃，隔壁的人也吃，真是不懂养生。” 乔英子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她折去厨房喝水，拿着杯子掩盖自己的表情，假装不经意问道：“什么隔壁的人也吃？你认识他吗？也是春风中学的高中生吗？” 宋倩说道：“不清楚，今天他们点了捞海底的外卖，一开始送到咱家了，那外卖员嬉皮笑脸的，像个滑头。” 第三十九章 不顺 乔英子到陆佰家呆了一天，除了她教的实质性内容，陆佰最大的收获是乔英子教学的形式所带来的启示。 基础知识可以比拟乐高各异的拼块，而乔英子专题样的教学形式，则像是拼块间的组装方式。 陆佰握笔伏案，仔细看乔英子最后举出那一道题目。 x的定义域属r，f(x)=f(-x)，f(x)=f(2-x)，当x在[0，1]时，f(x)=x^3，又函数g(x)=|xcos(πx)|，问函数h(x)=g(x)-f(x)在[-1/2，3/2]的零点个数。 乔英子的解法简洁而清晰，甚至有些赏心悦目。 先分类讨论，因为f(x)=f(2-x)，而x属于[1，2]时，(2-x)属于[0，1]，所以推出f(x)=f(2-x)=(2-x)^3。 然后，讨论g(x)，熟知三角函数的性质，有x属于[0，1/2]时，g(x)=xcos(πx），当x属于[1/2，3/2]时，g(x)=-xcos(πx)。 考虑f(x)，g(x)均是偶函数，做出二者的图像。 然后可见6个交点。 得解。 这里混合奇偶函数三角函数周期性数形结合等等等等，乔英子淋漓尽致展示了她对知识得心应手的应用。 陆佰反复揣摩，沉思之后，在乔英子笔迹的空白处写下两行式子。 法2：f(x)=f(-x)，所以偶函数，所以f(x)=f(2-x)=f(x-2)，所以周期为2的周期函数。 且f(0)=f(1)=0。而g(x)=|xcos(πx)|，且g(0)=g(1/2)=g(-1/2)=g(3/2)=0...... 陆佰眼睛明亮，对于知识与解题有了崭新一层的认知。 基础与技巧，仿佛内功与招式，两者相互依存，就像内功借招式的形式表现出来，高考出题人就是通过解题技巧的使用来考验学生对基础内容的灵活掌握。 “所以我做的没错，先把知识一气背熟，未来再去掌握它们的使用技巧吧！” ...... 高三生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昨天似乎与今天没有区别，明天也未必与今天有什么不同。 做不完的习题，没有尽头的考试。 虽然也不知道老师们为什么每节课都能讲满四十分钟，但他们日日强调的时间紧迫在日日重复下，学生们感到的却是一种麻木。 但乔英子觉得生活越来越的舒适，在老妈那里，她依然是乖孩子，每天早晨告别老妈之后，便偷到小区里老爹的据点，玩了一个多少小时的乐高才去上学，同时她也掌握到了陆佰的弱点，即使他像孙悟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她一记学习之道打出，便乖乖在她的手掌下聆听微言精义。 陆佰随着学习进度的不断推进，他既感到时间急迫，又感到一种节奏暴动不受控制的前兆。 所有问题的原因其实集中在一处——内容太多而效率太低。 他固然是用最有效的方法去学习，但自身大脑的硬件水平却很勉强。 尤其随着内容铺开。 具体的讲，数学上他推过集合、函数，学到平面向量的定比分点公式。 物理上，他学到了圆周运动的离心运动。 化学上、生物上...... 同时，每日记忆大量单词与汉字语音。 繁杂的学习内容冲击着他的大脑，产生了知识点间的衍射混杂，造成了知识点的不清晰与似是而非。 比如多个化学方程式之间的系数与条件张冠李戴。 下午五点，陆佰在天台剧烈喘息，高强度的波比跳让他心率飚到一百九，他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泵出的血液顺血管高速射向全身，但仍像哮喘病人一样感到氧气不足，陆佰头脑一阵阵发晕，仿佛下一刻就要猝死。 在这里猝死，恐怕要第二天才能被人发现吧？ 陆佰心想。 然而这种濒死的感觉，却让他感到一种放松，只有这时，学习所带来疲惫无力压力才会全被掩盖了。 做完伸展运动后，他扶着楼梯缓缓下楼，去吃晚饭。 现在，他晚饭的价位回归正常了，20r一顿，他不能挥霍了，留下钱，等到他学过第一阶段深根固本之后，便找最优秀的老师进阶教学。 “呦？平民食品了？”陈峰说道。 陈峰也是基础班，京城土著，皮肤黑，瘦小短头发，说话总要扯着嗓门压过别人，所以他的声音粗粝难听，属于班里最闹腾的几个同学，对老师也不甚尊重，方一凡也玩闹，却和他玩不到一块去，方一凡曾说过，他不喜欢陈峰，陈峰的玩笑总带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阴暗在里面。 陆佰自然更不会和他打交道。 但陈峰却没有自觉。 陆佰晚饭只点外卖，均是丰盛美味，目测没有二百下不来。 但吃了一个周，却突然降格成二三十元的寻常饭菜了。 陈峰这就很舒服了。 他又连续观察陆佰两个周的晚饭，确实稳定到二十元了。 阴暗的揣测生根发芽。 “怎么不吃你金来顺的大餐了？”陈峰嘿嘿笑。 陆佰瞥了他一眼，从他的笑容里瞧出点什么东西，不说话，继续吃饭。 陈峰见不搭理他，转身走了，自言自语道“都是普通人你装什么比啊。” 季杨杨看不过眼，皱眉，厌恶的说道：“陈峰你别没事找事！” “得，季公子发话了，你是真公子，听您的。” 陈峰的话里带着阴阳怪气。 季杨杨能受这气？ 陆佰拉了季杨杨一下：“行了，吃完了把垃圾倒了吧。” 两人出去倒垃圾。 他们是前后桌，一来二去免不了打交道。 陆佰在林磊儿的事里给他解了围，并且为人稳重，说话令人信服，所以季杨杨也就把陆佰当朋友看了。 季杨杨说道：“咱班里真是汇集了春风中学的妖魔鬼怪。” 陆佰说道：“期中考试之后去平行班。” “能行吗？”季杨杨问。 “我肯定行。” “那我也行。” 沉默片刻，陆佰说道：“你要是不说话，他下一句，我的拳头就上去了。” “就跟林靖那会似的？”季杨杨说道。 陆佰说道：“不，我会真揍他。” 陆佰这些天本就学的痛苦难受，闷着一股火，陈峰如果再挑衅，他真得会发泄出来。 “而且，林靖那人挺憨的，罪不至此。” “是挺憨，那天就是他说的。” 陆佰知道，季杨杨说的是法拉利那天，揭季杨杨爸爸的身份。 他说道：“所以说他憨，那是我问的。” “什么？！”季杨杨瞪大了眼睛。 “真相大白了！”林靖跳出来控诉道：“你利用完我还要侮辱我？” 他也出来倒垃圾，跟在陆佰身后幻想各种偷袭他的方法，却听到陆佰他们的谈话。 陆佰摊手，跟季杨杨说道：“你不觉得你那会挺欠揍的吗？” 第四十章 冲突 面对陆佰坦诚的问题，季杨杨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你说呢，林靖。” “这......这倒确实，气焰嚣张飞扬跋扈！”林靖深思熟虑之后，点了点头，还是承认了陆佰的说法。 季杨杨气结，他当时便知道自己的不对，因为别扭的自尊，他不愿在别人面前承认，林靖竟然还跟团骑脸输出。 “哈哈哈哈哈！”陆佰大笑，“要不说你憨呢。” 林靖摊手了，说道：“这有什么问题吗？衙内二代不应该就是这范儿么，要我说，季杨杨你还差一个鞍前马后的马仔。” 季杨杨怒道：“谁他妈是衙内二代？！” 陆佰笑道：“你毛遂自荐吧！” 林靖道：“屁嘞，我堂堂富二代，都有阿黄投我门下当我走狗了，怎么能卖主求荣？” 季杨杨听得一愣愣的，他也发不出火来了，反而笑问道：“林靖学的哪国语文？走狗和卖主求荣是这样用的？” 三人聊着，各自回了教室。 仍然不到晚自习时间，教室里稀稀拉拉坐了半数的人，多是三三两两一起嬉笑的。 等到晚自习，位置就会坐满了。 原本说晚自习全凭自愿，但随着和老师们和家长们通气开会之后，晚自习的上座率便达到百分之九十五。 陆佰坐下翻开《高数基》，书已经被他翻得微卷了。 黑笔红笔摆好，试卷展开，将草稿纸捋平，桌面变得井井有条。 这种规整桌面的仪式，其实是对他内心状态的一种调整，安抚浮躁的心绪，该进入学习模式了。 ....... “什么？他要考北大？”陈峰说道。 他坐在课桌上，一脚横过过道，搭在另一张课桌上。和几个朋友混在一起瞎聊。 其中有人之前和陆佰在一个班，知道陆佰的一些传闻。 “陆佰！”他隔着七八个座位，遥遥对他喊道：“听说你想考北大？” 教室里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们安静，好奇陈峰说的是真的么。 调整到学习状态，正静心学习，陆佰被打扰了。 众人的目光带着探寻之意。 “也对，你在外省上学，屁都不知道，不过还真有人相信能京城人就能躺着上北大啊？太傻逼了吧！” 陆佰本就压抑着烦躁，一股血腥的戾气骤然翻滚，就要喷薄出来。 “我说，你要是学霸来挤占我们高考名额，是你牛逼，可你就个倒数第一，也来装逼啊？” 陆佰坐在位子上，斜着眼睛看那陈峰。 戳眼，打折鼻梁，举起凳子砸向他的太阳穴...... 陆佰生出一股残虐。 但是他不能，因为他不是来干这个的。 “嗤！”陈峰冷笑一声，说道：“想想就搞笑，倒数第一名要考北大？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他的几个兄弟也跟着嬉笑。 陈峰遥遥冲着陆佰一抬下巴，说道：“以后也别叫陆佰了，就叫梦想家吧，哈哈哈！” 陆佰放下笔。 季杨杨以为陆佰要动手了，没想着拦他，因为季杨杨也觉得陈峰欠揍。 陆佰却说了：“你脚上的空军一号穿多久了？” “嗯？” 陆佰指了指陈峰搭在别人课桌上的脚：“你那双空军一号穿多久了？你看，脏的像是下水道里捞出的。” 众人看向陈峰的鞋子。 的确是乔丹的空军一号，最经典款，白色。 但它的本色已经脏的看不太清了，耐克对钩与鞋侧的接缝处已全变成黑色。 鞋面上，好几块灰污被抹成一团，同时因为反复抬脚走路，足趾关节的鞋面折出深深的皱纹，皱纹里自然满是黑灰。 众人的目光，就像射线一样，陈峰触电般放下了脚。 陆佰笑道：“不会让我说中了吧？真是从下水道里捞的？” “你放你妈逼的屁。”陈峰怒道，向他走去。 “不会你只有这一双鞋吧？还是别的鞋都没脸穿出来？”陆佰说道。 陈峰破防了。 他京城人，但京城人不都是人上人，他属于最穷的，父亲游手好闲，母亲打零工，买这双空军一号的钱，是他从爸妈嘴里扣来的，用来充当门面，当了两年，所以烂成现在这样。 他冲上来。 陆佰已起身，侧身闪躲，右脚蹬地发力，从下而上，一记勾拳，正中陈峰的上腹。 巨大疼痛使陈峰几乎断了气，双腿软掉，向后软倒。 轰轰轰。 旁边的桌椅被拽倒了，发出巨大的噪音。 书籍哗啦啦砸下来，砸到陈峰的头上身上。 陆佰居高临下，冷冷道：“或者，这鞋是你买的？” 陈峰捂着上腹，剧痛中颤抖，他甚至没有余力抬头。 陆佰弯腰将他身上的书一一捡起，重新整理好，一边说道：“但你家住在下水道里，所以和从下水道里捞的没什么区别。” “你妈个逼的！” 陈峰怒瞪着陆佰。 陆佰说中了他的第二个痛点。 都说京城房价奇高，可他身为京城人，家里只有一处房子，五十平米的老破小，他和父母还有奶奶四个人挤在一起。 陆佰把旁边地上的书捡起来，随意在陈峰身上拍了拍，拍掉书上沾染的灰尘，一边平淡的说道：“我知道你家一定很穷，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太骄傲了，而你的骄傲竟然是京城人的身份？” 陆佰把他拉起来。 他见班级所有人都留在原地看热闹，便指了指身旁的陈峰：“在全是京城户籍的班里强调自己是京城人，匪夷所思。” “但是这匪夷所思里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原因。” 众人竖起耳朵，陆佰一说，他们也发现了奇怪，却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原因吗？ 陆佰缓缓道：“如果他的父亲是高官，他会以父亲为骄傲，如果他家有钱，他会以金钱为骄傲，如果他学习好，他会以成绩为骄傲，可是他没有。” 陆佰摇摇头：“他什么都没有，他能拿的出手的只有一个，就是他的户籍，他除了降生时所带来的身份，没有别的任何骄傲的了，很遗憾，真的没有了。” 季杨杨冷笑道：“还真是可悲，看来他自己也清楚。” 第四十一章 沉重 尽管陆佰只是一个普通社畜，但社会经验碾压这个色厉内荏的蠢货。 陆佰在大学参加过两年的搏击社团，每周都准时参加认真练习，一直到那位飒爽的女同学恋爱为止。 女同学离开了，学过的搏击技术却没有忘记。 会的打不会的，简单的暴力就能让这种蠢货安静的听他讲道理。 陆佰冷冷的看了陈峰一眼。 “你记着陆佰，老子跟你没完。”陈峰发狠话。 陆佰彬彬有礼问道：“你家不住四十平的房子吗？你明天能换双漂亮点的新鞋吗？你可以把你家的照片给我看看吗？” 轰！ 陈峰的脑子像炸了一样，同学们疑问的目光好像刀子射过来，剁碎他最脆弱的自尊。 他没钱没背景，甚至没有未来，他只有撑着的面子，现在没了。 陈峰被拽着衣领，耷拉下头，面如死灰。 他彻底垮了。 他用高亢的嗓门、躁动的狂热和命根子一般的京城户籍掩盖他强烈的自卑。 现在全被陆佰揭穿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贫穷、没本事，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外强中干了。 陈峰挣扎着想跑，像只被贴胶板粘住的老鼠，陆佰拽住了他。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仓皇。 陆佰拖着他出了教室，又是一些掏心掏肺真诚友好磋商，摆平了这个蠢货。 ...... 很快，齐老师将这两人带进了办公室。 齐老师详细问过程。 陈峰不愿意再揭伤疤，他还想在班里混，越是丢脸，越是竭力保留体面，所以陈峰简述过程并承认错误，陆佰说的话被他一笔带过。 陆佰同意陈峰所说。 “陈峰，虽然你是京城人，但如果你考不上大学，你去了社会怎么办？哪个工作要你？你怎么挣钱怎么买房？难道还要和父母住在一块？” 老教师声色俱厉的批评很有威力，他也知道陈峰这个年纪的孩子在乎什么，瞄准陈峰的痛点猛打，而且他说的也是陈峰必将面临的困境，他家不可能有钱给他折腾套房子，陈峰的未来依然是苦哈哈的底层。 但破大防的陈峰如一块烂肉，不痛不痒了。 “陆佰你不是要好好学习么！我同意你自己学习，你就这种学法？！” 齐老师对着二人大发雷霆，句句都往人肺管子戳，滔滔不绝骂了十几分钟。 “记住，陈峰再有下次，就把你爸妈叫过来，陆佰你也是，再闹，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听课！” 陈峰，是没有教养的，对于这种同学，少影响他人就行了。 但陆佰，是可造之材，可齐老师万万没想到班里第一个打架的竟然是他。 齐老师很失望。 “行了，你们回去吧。”齐老师摆了摆手，看了两人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们自己再回去想想吧。” 齐老师失望的眼神深深刻在陆佰的脑海里 难道，我会把事情搞砸吗？ 学习上的困难，和同学的冲突，还有齐老师的失望。 陆佰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重重的喘不过气来。 走在前面的陈峰悄悄回头。 为行绿色环保，走廊的声控灯全黑着，教室里的灯光从高高的窗户散出来，陆佰低着头走在他后面，眼神阴沉似水，下半张脸在黑暗中模糊，垂在两边的双手紧紧握拳，仿佛一只狰狞的恶虎。 陈峰打了个冷战，赶紧加快脚步，要回到亮堂的教室，自己真是傻了才去招惹他。 随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陈峰知道教室快要到了。 基础班的晚自习与平行班的晚自习截然不同。 带班老师一时不到，他们就一时不安静。 陈峰推门进去。 教室里一霎那安静，看清来人之后又开始叽叽喳喳，而且看到回来的两人后，聊天的声音更大了。 因为两人打架是班级时兴的热点。 “我还没注意呢，陈峰那双鞋确实.......” “陆佰真说过考北大？” “之前我们光听方一凡说，那天林靖质问，陆佰就亲口承认了，不信你问问我们高二3班所有人都知道。” “你觉的他是认真的吗？看他挺帅的，不像是脑袋不好。” “我觉得他真是这么想的，因为那天他说的可认真了。” “哇，真是，真是......”说话的人甚至都找不到一个正面的词儿去形容了。 陆佰坐回去，从桌洞里拿出耳塞。 戴上耳塞后外界的嘈杂消失了，但对着书本，他却看不进去。 抑制不住的走神是常有的事，一般他要么做题换换脑子，要么就硬顶着分神的倾向去硬抠知识点的关键词。 但现在，陆佰却撒了车把，任凭自己胡思乱想。 因为陆佰很沮丧。 梦想是梦想，现实是现实。再火热的梦想，也无法烫熟一颗鸡蛋。 在不断遗忘知识，不断混淆知识中，陆佰感到了一种徒劳。 他耗费了全部的心思和时间。 他明明已经拼尽全力。 可是，定滑轮和动滑轮的题型中他依然做不对，化学分子的手性与极性的题目中他依然判断错误，在数学试卷上...... 也许我该老老实实认命？ 如果，我是个聪明人，我就该什么烦恼都没有，吃喝玩乐好好享受，每个月拿着一万五，没有丝毫压力的在京城享受人生。 或者，我应该追求爱情，追求这个漂亮聪明的女孩做自己的女朋友，带着她吃美食，拼乐高，去山顶望星星。 也许，我不妨等到以后，去一个有智力增幅能力的世界，比如吃了就让人聪明几十倍的药丸，到那时，我甚至可以得诺贝尔奖。 可是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这和承认自己失败者的本质有什么区别呢？ 陆佰闭上了眼——他无法宽慰自己。 他的心还没有死，梦还没有灭。 ...... 晚自习结束，陆佰回了家。 班级的微信群——分班前的班级群，在乔英子和方一凡等人说清原委之后，方一凡就把陆佰拉进了班级群。 群里发来消息：“哎呀，倒霉，后天又要上学。” “你们火箭班周六也上学呀？” “不是，听说老师从哪里找了一个牛逼的语文老师，说给我们讲一下高考作文的秘诀。” 第四十二章 混蛋的请求 书房里。 宽大的书桌上亮着一盏台灯，陆佰埋首桌前，台灯将他的身影巨大的投射到身后的墙上。 占据半面墙壁的影子倏忽一闪，陆佰站到了墙壁之前。 伸手拉亮一旁的灯管，墙壁被照亮。 之前说过，这张墙壁被巨大的白板覆盖。 白板分成四块，如同大学教室那样可滑动的黑板。 白板乌泱泱写的是高中的知识版图。 整面墙写不完所有的知识点，所以这里只有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四种。 语文和英语，他只在角落里简单提了大纲。 英语还好，按照进度，陆佰预计到期中考试的时候就能娴熟掌握一千五百个重点词，英语拿到120分左右不是问题。 而语文，他没有定下学习的策略，只是背背那些必考的诗文——他不清楚怎么学语文。众所周知，语文不容易低分，也不容易高分，这是高考标准差最小的科目，也是顶级学霸分数最低的一门学科，超过一百三十五分的人甚至比数学满分的还少。 说句老实话，陆佰看不出语文课与高考之间有什么关系。 从高考的语文考纲来讲，考察五大能力：识记、了解、剖析综合、表达运用和鉴赏评价。 识记，是对字音字形名句名篇等内容的记忆。 了解，具体是对虚词的含义、特殊句式、翻译等等能力的掌握。 而剖析综合、表达运用和鉴赏评价就比较缥缈了。 比如，剖析综合，剖析是能阅读材料，找到相同或不同的内容，了解各要点的各种关系，综合是能把剖析的内容梳理组合，按内容归类排列。 后面三个层面，似乎真是考核潜移默化沁进骨子里的学养。 这种东西若存若亡，陆佰吃不住，不知从那使力。 从同学群里看，春风中学这次请来的特级教师，不仅教学水平高超，而且参与过高考的出题。 这是次机会，陆佰想着，如果知道他在哪里讲座，自己可以到门外堵他。 快过十一点半了，陆佰做完一天的收尾，关灯回了卧室。 窗帘撩起一角，陆佰瞥了一眼，乔英子的卧室还亮着灯。 陆佰：“在不？” 乔英子正研究宋倩给她批改后的卷子，桌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看到是陆佰的消息，嘴角翘了翘。 “不在！”她立即回复。 “图片.jpg”她还发了一只张扬舞爪凶巴巴小白猫的表情包。 “后天林教授的作文讲座你帮我录个像。” “不行！”乔英子想也不想的回复。 “为什么？” 这家伙还问我为什么？ “求人是这态度？” 微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乔英子心想他肯定犹豫怎么委曲求全呢，她嘿嘿笑，忽然警惕的望了一眼玻璃。 宋倩给乔英子的卧室装上隔音层，也在她书桌前的墙壁上开了一扇玻璃窗，从客厅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十一点半了，宋倩也没有休息，坐在外面的桌子上审阅教案。 老妈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乔英子偷偷摸摸的拉上了小小的百叶窗。 陆佰也打完字了。 “如果在后天我没有收到你传来的录像，那么你将再也见不到放在我这边的乐高。” “绑架！你这是绑架！” 乔英子悲愤，他绑架了我的乐高。 “不仅绑架，我还会撕票。” “投鼠忌器，投鼠忌器啊！是我错付了。” “要不我现在给你送回去？”陆佰回复道。 “别！您别！”乔英子服了。 陆佰要是深夜出现在她家门口，还抱着一箱乐高...... 乔英子想想宋倩女士会降临何等的神罚就不寒而栗。 “ok，需要给你个充电宝给手机续航不？” “不用。” “ok，那周六上午学校见。” “周六？” 乔英子眨了眨眼。这几个周，她常常去老爸的据点玩，今天也去了，在上午课间操的时候才上学，所以没有听见老师宣布的这个消息。 这时她才意识到，后天就是周六了。 可是周六她计划去老爸那里。 乔卫东鬼精鬼精，过去几次和女儿的接触，他感到女儿情绪不对劲，又害怕宋倩压垮女儿的精神，所以力求女儿在他那能开心，所以找了发烧友，斥资二十余万，买了一组精品乐高，能组成基地。 而乔英子周六的计划，就是花一上午的时间，彻底拼好10030号歼星舰。 乔英子想了想，回复道：“我还有事，来不及和你汇合了，微信发给你就行。” 那架总共7104块零件组成歼星舰，让乔英子拼得大呼过瘾，何况这是星球大战的衍生，乔英子实在等不及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尽快拼完。 至于录像，就要拜托陶子了。 陆佰发了一个抱拳的表情包，结束会话。 乔英子忽然小跑到窗边，拉开窗帘，果然陆佰的卧室亮着灯。 “你在卧室？” “对。” “靠在床上？” “？” 陆佰缓缓的打出一个问号。 “快快快，你坐起来，靠着床头的墙。” “干什么？” 乔英子开房门对妈妈喊道：“妈，我睡了啊。” 宋倩抬起头：“嗯，晚安。” 乔英子关上门，踢掉拖鞋，跳到床上，她也靠到了墙边。 “你坐起来了没有？” “我本来就坐着，你干什么？” 陆佰的床头放着一本单词书，每天睡前，他会根据艾宾浩斯记忆法，背诵三个周期之前那一轮list。 本来聊天结束后手机就要放回客厅，背完再睡。 咚咚咚！ 陆佰靠着的墙壁传来振动的声音。 “听见了吗？” 他的手机收到乔英子的消息。 “......” 陆佰无语。 “没听到吗？” 咚咚咚！ 她又敲。 “咚咚咚。”陆佰回复。 “哈哈哈哈哈！还真行！” “图片.jpg”乔英子发了一个猫咪捧腹的表情包。 想到两人仅仅一墙之隔，她便莫名其妙的思绪万千。 “你趴在墙上听一听，能听到我的心跳吗......” 乔英子打了又删，删了又打，还是没有发出去。 陆佰发来消息：“睡了，晚安。” 乔英子沉默了一会，回道：“混蛋！” ...... 第二天，语文课上，语文老师潘帅和基础班的同学宣布了林教授来讲作文的消息。 原来，林教授的作文讲座开给全体高三生。 潘帅说道：“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尽量来参加吧，林教授曾参与过高考的出题和阅卷，对你们都有帮助。” 第四十四章 不驯与乖巧 “教授，”陆佰说道：“其实我的成绩比较差，平时八九十分，还有二百多天高考了，想提分是不是有些太迟了？有没有具体的快速的方法？” “具体的？快速的？”林教授的脸色彻底冷下来。 第一，此人该问的时候不问，分数当然是每个人都关注的事情，你在结束后问，是怕别人听见学到了吗？ 第二，问的问题如此急功近利，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捧着考不过一百分的语文来求捷径？临时抱佛脚，这样的人就不应该考高分！ 林教授冷冷说道：“那是你老师的责任！小潘，你的学生有疑问，你好好教他吧。” 说完他甩手大步走开。 潘帅眼神示意陆佰不要走开，便追了上去。 林教授被陆佰惹怒，连带对潘帅的看法也有些不好了，这是他的学生，竟然有如此多具体的疑问，可见他教学水平也未必能给学生授得了业解得了惑！ 大脾气的林教授岂能让潘帅继续送，他声音响亮，带着教师的那种刺儿：“我能自己坐车，但那个学生却要有老师才能上道，相比而言，他更需要你，你过去吧！” 潘帅摇着头回来。 林教授学而优则仕，正是京城高中教育系统如日中天的几个人之一，他费心去研究林教授的文章，就是想解个善缘，没想到却适得其反了。 回去他看到陆佰留在原地。 潘帅没想到，基础班五十名学生，给他带来最大麻烦的人不是方一凡，不是季杨杨，不是那些自暴自弃初具恶臭味的京城人，而是这个沉默寡言的学生，他才是真正的桀骜不驯。 刚结束了讲座，还不到加课时间，走廊里学生们嬉笑结伴往来，从陆佰身旁经过，而他钉在原地，翻着他手里的小本子。 就是那个写着问题长的令人恼火的本子。 潘帅叹息，心道如果有问题你为什么不问我呢？直接便把这样多的细节通给林教授那样高位的人，他能乐意才怪。 然而他现在着实没有心思为陆佰传道受业解惑了。 “你还在这儿？”潘帅挥了挥手，“回去吧。” 陆佰抬头，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平静得令潘帅诧异。 难道林教授发火他都没感觉吗？ 陆佰看他又像是不看他，忽然说道：“是了，如果他说有速成的方法，岂不是否认他出题的本领。” “什么？”潘帅不听明白。 想了想，却有些懂了。 高考最重要目的之一便是区分出优秀与普通的学生。 统计学上讲，语文是标准差最小的高考科目，老师们说这是因为出卷区分度相对最小，而出题的教授可以说这是老师教的水平都比较平庸。 在他读过的林教授文章里，林教授强调要在考查考生的语文能力和素养上，力求通过平稳、平实、平和、平衡的方式考查出考生的能力水平。以融会贯通的形式考查关键能力，服务科学选才。 如果林教授说有捷径能速成语文高分，岂不是否认了高中语文教育的重要性，承认他设计试卷的没有区分度？ “老师，我以后能问您问题吗？” 陆佰问道，打断了潘帅的想法。 潘帅哭笑不得：“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嘛。” 陆佰说道：“谢谢老师，老师对不起。” 潘帅无奈笑了笑，说道：“行，快回去吧。” 潘帅一个人回了办公室，开解自己，没有好印象，留个坏印象也行，何况难道他出得题真没有速捷的思路吗？ 打开电脑，新建教案，陆佰问的问题他还记得七七八八，潘帅一个个录上去，想想怎么解答。 身为基础班的老师，那些熏陶浸润、循循善诱的教育方式，恐怕真不适合他的学生们，也许真要像陆佰那样想得，以最功利的角度去教语文。 写着陆佰的问题，他也发现了异样。 这小子绝对下过功夫，有些问题不好好做题没有过深思，是绝对不会用这样刁钻的角度提出来的。 ....... 叮铃几声，乔英子的微信连着响了几下。 是黄芷陶发过来的。 “拍好了，我的姑奶奶。” 看到视频传过来，乔英子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6324号，在这里，找到了，给你。” 乔卫东从小半盒的零件中找出6324号，递给乔英子，却看到她看着手机笑。 我说话都听不到？ 这笑容不对！ 乔卫东鬼精的人，起身轻步去拿水杯，到乔英子旁边，把眼睛瞪出来看女儿的手机。 “水。” “哎呀！” 乔英子一激灵，忙把手机捂到身上。 “爸！你吓死我了。” “让你喝水，怎么还吓你了？是你看的太认真了，你看什么呢？”乔卫东看清楚了，放下心，他明知故问。 乔英子把手机举给他看：“喏，陶子给我拍的讲座视频，我跟她说话，她调侃我呢。” 乔卫东装模作样看了两眼，说道：“哦，是这样啊，你们感情可真好，看你们笑得。” “嗯嗯。” 乔英子心里却在庆幸，在过一会，她就要转发给陆佰了，那肯定得聊会天，要是那会被老爸看见就说不清了。 乔卫东却说道：“英子，老爸跟你说一句。” “嗯？” “在高中可千万不要谈恋爱，尤其是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候。” 乔英子一下子红了脸，吆喝道：“我是跟陶子聊天，您想什么呢！” “我知道，我知道。”老父亲乔卫东抬手求饶：“我这不突然想到了么，说着一句，你爸当年就是高中恋爱，导致高考没考好。” “您和我妈高中就在一块儿了？” 这会轮到乔卫东脸红了，他咳了咳：“诶......没，没......” 乔英子起身：“爸，我先过去看看视频。” 女儿要学习，乔卫东自无不可：“行你去里边看吧，要不你在这里看，这里亮堂，爸去屋里，不打扰你。” 乔英子说道：“不用了，爸，您先替我拼着吧。” “好嘞好嘞。” 乔卫东目送这女儿去里屋。 在客厅充足的阳光下，他看着一点点、和女儿一起拼出的歼星舰，感觉这是父爱的凝结，离婚六年，他再没体会过这样的天伦之乐。 “飞啊......”他拿着一块积木在空中划来划去自娱自乐。 我女儿真好，真乖，让她注意学习，她受到视频就要去学，还不让我腾地方，让我在这里玩。 真好，爸爸的小棉袄。 关上门，乔英子打开了对陆佰的微信对话框。 第四十三章 提问 “爸，您再给我请个假吧！”乔英子对乔卫东撒娇。 乔卫东看了看她，问道：“英子，学校好不容易请了一个高考出题人，这讲座你不去行吗？” “没事儿爸，您帮我请假就行了。” “要不这样，爸送你去，现在还晚不了。” “您哪一头的啊？怎么跟我妈似的。” 乔卫东苦口婆心道：“这高三了，咱也不能总逃课吧，我怎么感觉这是帮着你犯错误呢。” 乔卫东搬回来，要做女儿的避风港，害怕宋倩对她逼迫过甚，压断心理的那根弦。然而这些日子看到女儿开心调皮，他又怀疑是否自己小题大做，其实英子没什么问题。 若是这样，反而玩散了孩子的成绩，他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乔英子自信道：“爸没事儿，他是讲作文，那可是我的强项，很少低于五十分的，而且，我还请陶子替我录像了，到时候我倍速看看有没有我不知道的东西就行。” 乔卫东笑了笑：“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那我就放心了。” “嗯嗯。”乔英子拿起乐高的图纸，今日必须把第一艘歼星舰拼出来。 “但是，”乔卫东认真说道：“咱毕竟是高三了，不能天天旷课，爸爸也高考过，这样绝对不成的！” “期中考试吧，期中考试以后我就不旷课了行吗，让我把这些乐高拼好吧，不然我会挂念得学不进去。”乔英子冲她爸撒娇。 乔卫东盯着乔英子看了看，想着她妈对她那么严厉，自己不能让她这头儿也碰壁吧，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期中考试以后，一言为定。” “那您是不是可以给李老师请假了？” 乔卫东起身打电话。 “yes！” ...... 春风中学的大礼堂陆陆续续坐满高三生。 基础班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面，火箭班就在他们的下端，陆佰望去，几十个人里找不到乔英子。 他昨天便要和乔英子说不必录像了，但在复习分子结构一章的时候发现包括σ键和π键含义判定以及配位键非配位键等一系列知识又出现错漏，他亡羊补牢，气得嘴角起疱，今天上午才想起这回事，心说既然都来，遇见说一声就是。 但直到林教授上台，乔英子也没来。 阶梯教室外的李萌挂断乔卫东的电话，皱着眉头坐下。 她注意到，乔英子最近身体不好，三番五次的不上早自习和第一节，又是高三关键时期，这让她忧心。 该找个时间做个家访，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现在带着班里的学生听讲座，只能看看下个周了。 “作文主要考察的是写作能力，写作能力包括思想内容、情感态度、布局谋篇，以及对这些加以整合的逻辑思维能力。思辨应该只是一个文章写作的切入点.....。” 高考作文要求除诗歌外一切文体皆可作文，学生们往往直接选择议论文，因为议论文的稳定性极高。 “材料作文题，给大家提供了充分的作答空间、多元的立意角度，但也提出了必须棉短的问题，比如丰富的利益角度，应该怎么选择一个合适的角度......” 教授的水平极高，引经据典。 陆佰听着有些失望。 教授所讲固然高屋建瓴，却有些太高屋建瓴了，他讲的均是正确无误的大道理，大到了冠冕堂皇的地步。 至少陆佰无法将他所讲的内容应用到作文里。 讲座的主持人是潘帅，当林教授演讲完毕后，一片掌声中，他拿着话筒说道：“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语文相关的，都可以提。” 陆佰坐在最后，犹豫了下，没有举手。 数次的麻烦告诉他，身为一个差生，还是少风头为妙。别人如何看待他，陆佰不以为意，但若因此又生是非，是他所不愿。 三三两两举手的同学向林教授提问，没有陆佰在意的问题，快到尾声，他便弯腰从后门出去，绕到外面候着。 一会儿，各班序列走开。 林教授和学校的几个领导谈笑风生后，便要走了。 潘帅负责把他送到车上。 “林教授您讲得太好了，尤其是，起承转合结构，您把现代文和古文篇章相对比，思路一下豁然开朗了，您看，苏轼的留侯论里是不是这样......” “哈哈哈，小潘老师你虽然年轻，但读得书也不少嘛。”林教授笑道。 他为人古板，脾气大，风评常有怒目金刚之说，他听了不仅不恼火，反而欣然接受，颇为自得。 但潘帅提前做了功课，“起承转合的今昔”是林教授一系列文章的重要内容，一下拍到了林教授的得意之处。 两人身前突然冒出一个学生，头发凌乱，嘴角长了一个黄豆大的火疱，眼睛黑漆漆的，深得吓人。 “陆佰你有什么事吗？”潘帅问道，李萌曾和他提到过这个学生。 在自己课上，陆佰不怎么听课，课下也是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安静得与世无争，基础班还有许多状况百出的学生，潘帅渐渐也便不留意他了。 “我还有些问题想问林教授。” 潘帅想道，你刚刚为什么不提呢？现在人快回去了又来。 但陆佰是自己的学生。 “林教授，这是我们班的学生，您看？” 林教授心情不错，笑呵呵的说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你有什么问题呢？” 陆佰不是心血来潮的，他问道：“教授，我想问怎么提分。” 接着，他说具体的问题。 比如关于现代文阅读i中，如何筛选信息，整合信息，提炼中心思想，正确判断...... 从现代文阅读1、现代文阅读2，到文言文阅读、古代诗歌阅读，再到最后的写作，陆佰从头问到底。 林教授听着听着，笑容便稍稍淡了。 然而他还是按着不耐，听完后说道：“这部分，你要整体理解文本，并分清文本的层次，找出上下句之间、段落之间信息的关系，要有较好的信息获取与筛选能力。” 陆佰一手拿着小本子，一手握着笔，正要记下林教授的金石之言，然而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教授，那么怎么才能有信息获取与筛选能力呢？怎么才能整体理解文本呢？” 林教授微微皱眉，眉心便露出经久的竖纹，开口说道：“你要做到深化基础，首先把课堂学习做好，其次在平常考试里把知识融会贯通，做到学以致用......” “教授，”陆佰说道：“其实我的成绩比较差，平时八九十分，还有二百多天高考了，想提分是不是有些太迟了？有没有具体的快速的方法？” 第四十四章 不驯与乖巧 “教授，”陆佰说道：“其实我的成绩比较差，平时八九十分，还有二百多天高考了，想提分是不是有些太迟了？有没有具体的快速的方法？” “具体的？快速的？”林教授的脸色彻底冷下来。 第一，此人该问的时候不问，分数当然是每个人都关注的事情，你在结束后问，是怕别人听见学到了吗？ 第二，问的问题如此急功近利，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捧着考不过一百分的语文来求捷径？临时抱佛脚，这样的人就不应该考高分！ 林教授冷冷说道：“那是你老师的责任！小潘，你的学生有疑问，你好好教他吧。” 说完他甩手大步走开。 潘帅眼神示意陆佰不要走开，便追了上去。 林教授被陆佰惹怒，连带对潘帅的看法也有些不好了，这是他的学生，竟然有如此多具体的疑问，可见他教学水平也未必能给学生授得了业解得了惑！ 大脾气的林教授岂能让潘帅继续送，他声音响亮，带着教师的那种刺儿：“我能自己坐车，但那个学生却要有老师才能上道，相比而言，他更需要你，你过去吧！” 潘帅摇着头回来。 林教授学而优则仕，正是京城高中教育系统如日中天的几个人之一，他费心去研究林教授的文章，就是想解个善缘，没想到却适得其反了。 回去他看到陆佰留在原地。 潘帅没想到，基础班五十名学生，给他带来最大麻烦的人不是方一凡，不是季杨杨，不是那些自暴自弃初具恶臭味的京城人，而是这个沉默寡言的学生，他才是真正的桀骜不驯。 刚结束了讲座，还不到加课时间，走廊里学生们嬉笑结伴往来，从陆佰身旁经过，而他钉在原地，翻着他手里的小本子。 就是那个写着问题长的令人恼火的本子。 潘帅叹息，心道如果有问题你为什么不问我呢？直接便把这样多的细节通给林教授那样高位的人，他能乐意才怪。 然而他现在着实没有心思为陆佰传道受业解惑了。 “你还在这儿？”潘帅挥了挥手，“回去吧。” 陆佰抬头，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平静得令潘帅诧异。 难道林教授发火他都没感觉吗？ 陆佰看他又像是不看他，忽然说道：“是了，如果他说有速成的方法，岂不是否认他出题的本领。” “什么？”潘帅不听明白。 想了想，却有些懂了。 高考最重要目的之一便是区分出优秀与普通的学生。 统计学上讲，语文是标准差最小的高考科目，老师们说这是因为出卷区分度相对最小，而出题的教授可以说这是老师教的水平都比较平庸。 在他读过的林教授文章里，林教授强调要在考查考生的语文能力和素养上，力求通过平稳、平实、平和、平衡的方式考查出考生的能力水平。以融会贯通的形式考查关键能力，服务科学选才。 如果林教授说有捷径能速成语文高分，岂不是否认了高中语文教育的重要性，承认他设计试卷的没有区分度？ “老师，我以后能问您问题吗？” 陆佰问道，打断了潘帅的想法。 潘帅哭笑不得：“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嘛。” 陆佰说道：“谢谢老师，老师对不起。” 潘帅无奈笑了笑，说道：“行，快回去吧。” 潘帅一个人回了办公室，开解自己，没有好印象，留个坏印象也行，何况难道他出得题真没有速捷的思路吗？ 打开电脑，新建教案，陆佰问的问题他还记得七七八八，潘帅一个个录上去，想想怎么解答。 身为基础班的老师，那些熏陶浸润、循循善诱的教育方式，恐怕真不适合他的学生们，也许真要像陆佰那样想得，以最功利的角度去教语文。 写着陆佰的问题，他也发现了异样。 这小子绝对下过功夫，有些问题不好好做题没有过深思，是绝对不会用这样刁钻的角度提出来的。 ....... 叮铃几声，乔英子的微信连着响了几下。 是黄芷陶发过来的。 “拍好了，我的姑奶奶。” 看到视频传过来，乔英子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6324号，在这里，找到了，给你。” 乔卫东从小半盒的零件中找出6324号，递给乔英子，却看到她看着手机笑。 我说话都听不到？ 这笑容不对！ 乔卫东鬼精的人，起身轻步去拿水杯，到乔英子旁边，把眼睛瞪出来看女儿的手机。 “水。” “哎呀！” 乔英子一激灵，忙把手机捂到身上。 “爸！你吓死我了。” “让你喝水，怎么还吓你了？是你看的太认真了，你看什么呢？”乔卫东看清楚了，放下心，他明知故问。 乔英子把手机举给他看：“喏，陶子给我拍的讲座视频，我跟她说话，她调侃我呢。” 乔卫东装模作样看了两眼，说道：“哦，是这样啊，你们感情可真好，看你们笑得。” “嗯嗯。” 乔英子心里却在庆幸，在过一会，她就要转发给陆佰了，那肯定得聊会天，要是那会被老爸看见就说不清了。 乔卫东却说道：“英子，老爸跟你说一句。” “嗯？” “在高中可千万不要谈恋爱，尤其是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候。” 乔英子一下子红了脸，吆喝道：“我是跟陶子聊天，您想什么呢！” “我知道，我知道。”老父亲乔卫东抬手求饶：“我这不突然想到了么，说着一句，你爸当年就是高中恋爱，导致高考没考好。” “您和我妈高中就在一块儿了？” 这会轮到乔卫东脸红了，他咳了咳：“诶......没，没......” 乔英子起身：“爸，我先过去看看视频。” 女儿要学习，乔卫东自无不可：“行你去里边看吧，要不你在这里看，这里亮堂，爸去屋里，不打扰你。” 乔英子说道：“不用了，爸，您先替我拼着吧。” “好嘞好嘞。” 乔卫东目送这女儿去里屋。 在客厅充足的阳光下，他看着一点点、和女儿一起拼出的歼星舰，感觉这是父爱的凝结，离婚六年，他再没体会过这样的天伦之乐。 “飞啊......”他拿着一块积木在空中划来划去自娱自乐。 我女儿真好，真乖，让她注意学习，她受到视频就要去学，还不让我腾地方，让我在这里玩。 真好，爸爸的小棉袄。 关上门，乔英子打开了对陆佰的微信对话框。 第四十五章 戳穿 陆佰还没回教室，他在外面倚着窗台看手机。 手机上是一长列的名师列表，滑不到头，点点瞧瞧，陆佰将好几个老师划入了关注名单，其中包括了乔英子的妈妈宋倩。 这是一款京城的教育app，像是中介，联系名师辅导学生。 实际上，他依然没有上马名师辅导的日程，今天也如果不是林教授来讲座，他语文上的困惑还会继续留在自己的本子上。 因为比起深入的疑问，基础才是当务之急。 理从《学习之道》出。 通过“览、问、列、记、忆”五步，加上他的理解以及例题的研究，虽然很累，但也因此变强。这些日子的实践与收获让他更加认同这套理论。 “忍一忍。再忍一忍。” 陆佰把手机收起来，摸了摸唇角的火疱，肿肿的，又痒又疼。 “厚积而薄发，时候未到，时候未到......” 望着远处城际线，钢铁丛林格外冷峻，后面是一片灰蓝色的天。 “忍住，我不能偷懒，不能为了一时的痛快把我的节奏毁掉。” 嗡嗡嗡。 他的手机震动。 乔英子给他传来讲座视频。 他打开视频，的确是林教授讲座的录像，从视频的角度可以判断，拍摄者大体在正中靠前的位置，也就是在自己的下方。 陆佰确定那个位置绝没有乔英子。 “谢了。” 他还是简短的回了一句。 乔英子不在那里，却拍摄了录像，还把录像发给参加讲座的自己。 他却没心思去分辨这里的来龙去脉，因为全部的心力都凝聚在学习上。 “难道就一句谢谢了事？” 乔英子抛出一个生气的表情包。 然后在输入框里，她编造着自己的辛苦。 陆佰平静回复道：“今天整个高三都参加了这个讲座，实际上，我并没有看到你。” “啊？”乔英子惊叫一声。 打开陶子发给她的录像，位置果然是在阶梯教室，一些镜头晃动的画面，她还可以看到旁边满座的同学们。 乔英子再看输入框里伪造的话语，她恍然发觉自己的可耻，羞愧得红了脸，立即删去了所有的句子。 聊天栏里，“对方正在输入”的字迹已经消失不见，乔英子目光飘忽，撒谎被当场抓包，让她心情乱糟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她坐在窗边，低头丧气想了许久，还是坦白。 “好吧，我在老爸这边，视频是我让陶子录的。” 她捧着手机，期待陆佰立即回复，期待陆佰风趣的帮她开解，期待陆佰打趣一句便解开这个结子。 然而她连“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都没有看到。 少女的期待与侥幸如一支郁金香在盛开中迅速枯萎干灰。 他为什么不回复？ 他是如何想的？ 我骗他是不是很生气？ 他是不是以为我是不诚实的人？ 少女呆呆的坐着，呆呆的想着，窗外的天空飘过一片又一片的云彩，太阳从傍边慢慢移到天空的中央。 “英子？”乔卫东敲敲门，露出个脑袋，问道：“英子，看完了吗？这快中午了，接着吃个午饭？” “哦、哦。”乔英子清醒过来，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起身向外走，“不了爸，我得回去了。” “这怎么就回去了呢？还不到十一点呢！拼完再走吧。” 乔卫东纳闷，怎么女儿在屋里看了一个多小时的录像，好像变得不开心了呢？ 乔英子闷着头拿起自己的书包，说道：“不行了，我得回去了爸。” “再玩会吧！再玩会吧！你不刚刚已经学习过了，现在正好放松一下！” 乔英子穿上鞋子：“走了爸，再见。” “好吧，再见。” 乔卫东挥了挥手，可乔英子头也不回。 他坐回沙发里。桌子上的歼星舰有了大体的雏形，但离着完成还差得远。 女儿仿佛一阵风一样的走了，乔卫东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空落落的，摊了摊手，自语道：“那艘歼星舰爸一个人怎么能拼完呢！” ...... 乔英子回家的时候，却没有见到妈妈的身影。 趁这个女儿周末不在家，宋倩约好童文洁一起享受难得的空闲，去了一家瑜伽馆。 “深吸气，感受腹部的力量，感受后背肌肉的拉伸，保持胸背挺直，想象后背是一道直线向远处无限延伸出去。” 瑜伽老师在最前面一边做，一边说道。 童文洁与宋倩两人安静的跟着动作一起做。 “放松，放松，好的，呼气，放松......” 在瑜伽老师温柔的声音中，学员们舒缓的结束了训练。 宋倩两人直起身，盘坐在瑜伽垫上。 童文洁抻了抻腰，舒服的呻吟一声，感叹道：“这个老师教的真好，做完瑜伽感觉又活力满满了。” 宋倩却疑惑的歪歪头：“这个声音我听着有点耳熟？” “那你可能以前看过她演过的电视剧吧。” “她是演员吗？” “听说是北电毕业的呢！也不知道为什么来教瑜伽。” “可能是退出要相夫教子吧？” 童文洁看了看前面笑着和学员聊天的瑜伽老师，充满了自信与女性的魅力，她低声和宋倩说道：“这样的女演员，找的应该都是大款吧？” “得了吧。”宋倩推了下她，“你呀，脑子里都想得些什么！与其想人家的八卦，不如想想你家孩子的成绩怎么办。” 元气满满的童文洁女士瞬间泄气，她颓下来：“别提了，我们俩好不容易出来嗨皮一下，就别提这些烦心事了吧。” 宋倩叹了口气：“是啊，咱俩中年妇女就暂别家庭的烦恼了吧。” 童文洁说道：“你烦恼什么啊？手底三套学区房的包租婆，英子那么懂事还那么优秀。宋倩，你可是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把英子拉扯这么大，吃了多少苦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感觉英子最近有点不对。” “不对？哪里不对？谈恋爱了？” “不是，没那么严重！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感觉她最近有点太阳光了。” “人家阳光还不好啊？你这当妈的有问题啊！” 说着，瑜伽老师梦女士走了过来。 “两位是一起的吗？对我的课程有没有什么建议呢？” 第四十六章 擦肩而过 小梦来到了宋倩与童文洁面前。 她微笑着向两位中年学员征询意见。 小梦凭借一望而知的优越条件，以及丰厚的资历背景，是这个瑜伽机构当仁不让的王牌瑜伽师。 但她仍敬业，经常向学员询问意见，以求改进。 童文洁笑道：“没问题，我觉得你教的真挺好，很仔细，以后我们就上你的课了。” 小梦双手合十：“谢谢，谢谢支持，那样二位可以加一下我们的微信群，我会在群里经常分享一些训练的诀窍，和一些常见问题的解决妙招。” 童文洁笑着点点头：“没问题，那就扫一下吧。” 童文洁扫完后，宋倩没有动，她正在低头思索。 “你怎么啦？” “哦，没怎么。” 童文洁对小梦说道：“她不知道又想什么去了，行了，一会儿我把她拉进去就行。” 小梦拿着手机，说道：“嗯，这位童upup就是您了，你进群了，我也加了一下您的微信，你可以同意一下。” 小梦走了，童文洁捅了捅宋倩：“怎么了，想啥呢，都不理她，你不喜欢她的课？那咱就不上了。” “没有。”宋倩只是觉得声音莫名耳熟，但也不是很耳熟，始终想不起来，她说道：“我看了瑜伽馆里其他老师，就数她最好，咱以后就上她的课，你拉我就行。” 童文洁嘟囔一声“毛病”，便把宋倩拉进群，并把小梦的微信名片转给了宋倩。 小梦的微信名，叫瑜伽梦老师178xxxxxxxx，后面是她的手机号码，宋倩看了号码，仍觉有点怪怪的。 只听童文洁咬牙道：“我要每周都来，把在公司里受的气全吐出来。” 宋倩知道她说的什么，闺蜜在公司里受了气，她与一个亲密的下属调换了职位，而那个下属不念旧情反而刁难她。 “你没想着，换换工作吗？” “方圆失业两个月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高考，我哪敢折腾。”说起这个，童文洁就叹气， “磊儿那里我是一点都不担心，他只要稳定发挥就没问题。但方一凡那小子还是没个正形，还不知道紧张，之前我收了他的玩具和闲书，他竟然跟我翻脸......” 说起这个，童文洁又焦虑了。 “你说，方一凡要是连个本科都没考上怎么办啊？我和方圆两个人又不是权高财厚，他哪里寻得到出路？” 宋倩安慰道：“现在社会发达，凡凡又那么机灵没问题的。” 童文洁说道：“怎么没问题，学历可是敲门砖啊，好歹也要有个本科学历吧，如果方一凡能有你家英子一半努力我就能烧高香了。” 宋倩笑了笑，乔英子在宋倩的生命里占据最重要的地位，把女儿培养的如此优秀，一直让她引以为傲。 但她还说道：“你呀是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 ...... 童文洁与姐妹吃吃喝喝，回家看到了歪在家门口的方圆。 方圆酩酊大醉，童文洁体谅丈夫的难处，没有发脾气，将他拖回了家里。 喝醉的方圆卸下了克制，迷迷糊糊和童文洁坦白了他的难过，童文洁心疼的给他收拾干净。 转眼，丈夫打起了呼噜，童文洁走出卧室坐在沙发上，翻了翻手机，在班级群，有班主任齐老师发来的消息。 齐老师通知家长，周末学校开放，并且有本班的教师值班，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希望同学们都能来学校学习。 家长们在下面纷纷回复收到，童文洁揉了揉脸，也回了收到。 童文洁叹了口气，和好姐妹玩的开心，但回到家中却也感到时日艰难。 外面的居民楼里灯火通明，一个个都是备战高考的家庭。 她呆坐那里，许多东西在她脑海里翻滚，从她的童年，到高中的拼搏，到恋爱结婚，到方一凡的出生，还有事业的打拼，然后便是方一凡的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扑面而来了，她甚至没有做好准备。 门铃响了，方一凡与林磊儿结伴回来了。 “太累了妈。”方一凡将书包扔到一边，就抱怨。 方一凡一张嘴童文洁便知道他要打什么主意，她竖眉道：“这就是高三，谁都是这么进来的，而且谁让你之前都偷懒了。” 方一凡嘟囔道：“妈，明天周末，我能不能不去啊？” 童文洁上去掐他：“别人都去你凭什么不去？方一凡你现在已经高三了，态度给我端正起来啊，你不知道妈妈心里有多急啊？就你累，磊儿就轻松吗？你看磊儿他喊过累吗？” 方一凡说道：“磊儿也累啊，他只是不说而已。” 旁边的林磊儿摇摇头，说道：“没有啊表哥，我觉得周末能在学校上自习挺好的，比家里更有氛围。” 方一凡说道：“你哪头的啊？” 然后对童文洁说道：“妈，我跟磊儿不一样，磊儿是个天才，我只是个普通人，他一努力就觉得不错我学会了，我一努力，却觉得好难我学不会，这两种感觉完全不一样的。” 门铃响了，方一凡与林磊儿结伴回来了。 “太累了妈。”方一凡将书包扔到一边，就抱怨。 方一凡一张嘴童文洁便知道他要打什么主意，她竖眉道：“这就是高三，谁都是这么进来的，而且谁让你之前都偷懒了。” 方一凡嘟囔道：“妈，明天周末，我能不能不去啊？” 童文洁上去掐他：“别人都去你凭什么不去？方一凡你现在已经高三了，态度给我端正起来啊，你不知道妈妈心里有多急啊？就你累，磊儿就轻松吗？你看磊儿他喊过累吗？” 方一凡说道：“磊儿也累啊，他只是不说而已。” 旁边的林磊儿摇摇头，说道：“没有啊表哥，我觉得周末能在学校上自习挺好的，比家里更有氛围。” 方一凡说道：“你哪头的啊？” 然后对童文洁说道：“妈，我跟磊儿不一样，磊儿是个天才，我只是个普通人，他一努力就觉得不错我学会了，我一努力，却觉得好难我学不会，这两种感觉完全不一样的。” 第四十七章 污泥里的金子 有人喊陆佰的名字，陆佰茫然。 多原子的极性牵扯到了分子立体构型，又涉及上一章的原子结构。 他正在吃力的判定各类有机物的极性，试图理解定义的分类标准。 陆佰看了看这个顶撞化学老师的男同学，自己和他只到眼熟的份上，甚至叫不上他的名字。 陆佰不认得他，他却认得陆佰。 陆佰一拳将刺头陈峰干趴下了。 这只是武力，还不算什么，京城人都是有硬骨头的，陈峰绝不会和陆佰罢休，所以程邹打算看热闹的。 可陆佰几句话便把陈峰的骨架子拆得七零八落，命根子都给抖落出来。 这多少也戳中了程邹的软肋，他便升起同仇敌忾之意，怎么看陆佰都不顺眼。 程邹见陆佰抬头，瞥了他一眼，便梗着头，继续朝着化学老师。 化学老师姓朱，右眼旁一块硬币大的褐斑，四十多岁，不幸正在更年期，发胖得像纺锤体，丰满的脂肪并没有把皮肤撑得展开，相反，她的脸上褶子深深，眉毛描的太深以至于很脏，眼睛画了一圈深紫色的眼线，眼袋干瘪下垂，右边褐斑连着眼袋。 基础班的老师有六位，有像教数学的王老师、语文老师潘帅这样干劲十足的年轻教师，也有齐老师这样老成持重经验丰富的好老师，还有这样更年期赖着要教高三的化学老师。 朱老师皱眉道：“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啊？先管好你自己！” 她是资历很深的老师了，所以她每次给学生们上课都隐隐带着一股火气。 既然我资历深，为什么要让我来教基础班？ 我为什么来教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差生？ 我的面子往哪搁？ 所以她上课没什么积极性，只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领工资，在讲台上当个会说话的课本罢了。 她不管陆佰听不听课，只要不说话，不看闲书，不玩手机，老老实实当个木头人足够了。 在她眼里，这群学生未必强过木头人。 而之所以管程邹，是因为在她眼皮底下玩手机，实在过分。 老师不在乎学生，学生就很难尊重老师，所以程邹梗着头，说道：“我可以只管我自己，但老师就光管我吗？你不应该管整个班级？” “程邹！你给我站起来！” 朱老师尖叫道。 “你就怎么跟老师说话的？谁教的你？” 程邹扭过头去：“你区别对待学生，不能一视同仁！” 朱老师拍了桌子：“我怎么区别对待？不让你玩手机就是区别对待？！别的同学玩手机了吗？！你先做好你自己！” 程邹咬定：“玩手机也是低着头，他也是低着头，有什么区别，反正都不听课，你凭什么就没收我的手机？” 朱老师怒道：“我管你还管错了是吧？” 程邹混不吝，说道：“没错，您管我肯定没错，但让您管陆佰就有错了吗？看他整天低着头的样，不知道还真以为这是考北大清华的尖子生呢，谁知道他是春风中学倒数第一呢？我看他是张无忌学太极拳，越学忘的越多！” 程邹阴阳怪气的说俏皮话，像是一个叛逆的孤勇者，教室里其他学生纷纷哄笑。 “哈哈哈哈！” “嘿嘿！” “也是，光看他那劲，我还以为我在火箭班呢！” “怎么说话啊，咱这就是火箭班，不过是脱落的火箭推进器那部分。” “哈哈哈哈！” 陆佰的逸事，虽然陈峰不再提，可因为陈峰被揍，更添了故事性，反而彻底传播开了。 班上的同学们都知道了陆佰的事情。 而且，身为陆佰的同学，他们看到陆佰天天埋头学习，甚至他们都觉得陆佰可能真是想要考北大。 这更使人感到痴人说梦的滑稽。 可是，王老师在表扬他了，平时的一些小测，陆佰有些亮眼的发挥，渐渐的，除了有几人英语和语文极好，他已成为班级理科类考试的第一名了。 所以他们渐渐从看小丑的心态，变成排斥与反感了。 偶尔谈起，甚至会说：“这小子，越学越起劲了，他不会以为在咱们班拿个第一是多牛逼吧？” 基础班，汇集原本各班的歪瓜裂枣。他们宁肯承认自己是烂泥，也要把陆佰拉到污秽里。 陆佰越用功，他们越反感，都是垃圾，你凭什么装逼。 “安静！” “安静！” 朱老师气得浑身颤抖，她尖锐的叫声盖住了全班。 “都给我好好听课！” “你给我出去站着！好好给我反省！” 程邹无所谓的走了出去。 朱老师收了收气，重新讲课。 陆佰只好听了半节课。 听她上课，陆佰很快知道为什么让这样的老师来教基础班了。 她教得很刻板，很冰冷，听她讲课就像是听她念一遍教师讲义一样，思路标准，然而如果和死板的讲义一样，为什么不直接看讲义？ “叮铃铃，叮铃铃！” 下课了，朱老师指着程邹：“把你的家长叫过来！” 程邹耸耸肩：“老师我没有手机啊。” “自己借！” 陆佰抱着胳膊，程邹归来，嬉皮笑脸的和同学们打趣，像个英雄。 程邹注意到陆佰看他，抱抱拳，一脸笑的说道：“抱歉，抱歉，没办法，刚才大辣皮收我手机一时冲动了。” 大辣皮是他们给化学老师起的外号。 陆佰耷拉下眼皮。 他没心思和这种人计较。 陆佰只好听了半节课。 听她上课，陆佰很快知道为什么让这样的老师来教基础班了。 她教得很刻板，很冰冷，听她讲课就像是听她念一遍教师讲义一样，思路标准，然而如果和死板的讲义一样，为什么不直接看讲义？ “叮铃铃，叮铃铃！” 下课了，朱老师指着程邹：“把你的家长叫过来！” 程邹耸耸肩：“老师我没有手机啊。” “自己借！” 陆佰抱着胳膊，程邹归来，嬉皮笑脸的和同学们打趣，像个英雄。 程邹注意到陆佰看他，抱抱拳，一脸笑的说道：“抱歉，抱歉，没办法，刚才大辣皮收我手机一时冲动了。” 大辣皮是他们给化学老师起的外号。 陆佰耷拉下眼皮。 他没心思和这种人计较。 第四十八章 理解与不理解 另一边，春风小区，季杨杨的家中。 由于房屋的管道出了问题，宋倩领着维修师傅去了季杨杨的家中。 刘静开门，将二人迎了进来。 “我还是第一次来到领导的家呢，你们家布置的真有文化。”宋倩在屋里四处看了一下，房屋布置得非常有文人气质。 两人见过几面，因为两家的孩子在一所学校还曾在一个班级，所以宋倩与刘静还算熟悉，宋倩知道他们家是高官家庭。 维修师傅要一个水盆，刘静递过水盆，宋倩和她一起站在季杨杨卧室的门口。 宋倩说道：“男孩的房间就是不一样，都是和车有关的东西。” “是是，我家杨杨就是喜欢研究汽车。” “杨杨那孩子，别看话不多，但一看还挺成熟的吧，好像挺懂事的吧？” “他懂事什么？就是一个孩子罢了。” 刘静不觉的季杨杨有多懂事，不体谅他爸算有情可原，毕竟好多年不在身边，但总是顶撞他爸，却有些意气用事了。 接着她说道：“要说成熟，你家英子是真的成熟，特别好，这孩子。您教育得可真好。” 宋倩说道：“瞧您说的，英子哪里成熟了，她只是学习还可以罢了，也得有人管着才行。” 虽然这么说，宋倩还是不自觉盛开笑容，正如之前所说，乔英子是宋倩的骄傲，女儿被夸奖的幸福感胜过对宋倩一切的赞美。 “英子多棒啊，学习好，性格又好，那么一个乖乖的女孩！” 刘静由衷的赞扬。 “我跟我家老季着急杨杨的学习的时候，我就跟老季说，真是羡慕您，把孩子教育的那么好，我们要是能有英子这样的女儿该多好。” 宋倩摆手：“您过誉了，杨杨也是个成熟的孩子。” 刘静望着儿子的卧室出神。 说实在的，里面的模型海报队服，她并没多么的了解。 刘静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明白，即使英子生在我们家里，她也不会长得像您那样好的。毕竟孩子是父母一点点用心教育出来的，像我跟着老季几年在西部，几年又调动到东边，哪能给孩子提供一个稳定的环境呢？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没有后天的谆谆善诱，孩子又怎么能长好？” 刘静是一个有文化有人性的母亲，她说的话戳中了宋倩的心，戳中了一位离异母亲的心。 宋倩低下头，鼻子酸酸的，强做出一个微笑。 对乔英子的夸奖胜过对宋倩一切赞美，可一点除外，就是对宋倩教育女儿的夸奖。 朋友同事邻里，即使是童文洁也只是羡慕宋倩有乔英子这样的女儿，她们似乎没有意识到，是谁在初中的每个夜晚把知识一段段嚼碎了喂给乔英子，是谁不厌其烦的陪着乔英子一遍遍朗读英语，是谁深夜批完卷子第二天一亮就爬起床准备早饭，太过困倦而碰倒了瓷碗，滚烫的粥浇在她的脚上，烫得她脚上起了一片水泡，但宋倩冲一遍凉水后蹲下来收拾干净，重新盛了一碗，她甚至没有人可以去诉说。 刘静对宋倩说道：“我就是喜欢英子这个孩子，我刚到天文馆的时候，就听说有一个义务讲解员，我也看过她在天文馆的演讲，真是特别的优秀，结果一了解，竟然是英子，我们又租了你的房子，成了邻居。” 宋倩点点头：“是，咱们是挺有缘分的。” 刘静说道：“诶，我听人说英子以后不去天文馆了？” 宋倩解释道：“这不已经高三了，实在怕她分散精力，就不让她去了。” 刘静说道：“挺可惜的，我的同事们都很喜欢英子这个小女孩，她可是很受人喜欢，好多小学班级科技活动日来我们天文馆，都争着跟着英子的组呢！” “是吗？英子这么受欢迎啊？”宋倩捂着嘴笑。 刘静说道：“英子带着小孩子们可是特别有亲和力呢，我们天文馆的展览区都放着她带队的照片呢。” 宋倩说道：“英子她可从没跟我说过。” “可能英子太谦虚了吧。” 那也该和妈妈说说啊，宋倩心里想，是和她有隔阂吗？是不愿意和她分享吗？ 这是宋倩的问题。离异后，她的人生的重心便投注与乔英子身上，掌控欲过强。 宋倩犹豫了下，说道：“能麻烦您把她在天文馆的那些照片发给我吗？我去给她做个相册，也算给她两年的付出做一个记录。” “没问题！”刘静笑道：“等我上班找找，再问问同事们，都记录的很清楚呢。” ...... 下午的大课间，陆佰拿着本子和笔，去了化学老师办公室。 朱老师坐在办公桌前刷抖音。 “朱老师。” 她抬头，皱眉道：“陆佰？你有什么事吗？” 朱老师对陆佰有印象。 是早有印象，好印象。 因为他的卷子很有个性，有的部分随手填的敷衍了事，有的部分却作答得流畅标准。 而且随着时间进行，陆佰隐隐稳定成为班级化学成绩最好的人。 其实，这是因为陆佰的进度远远超过了老师教学的进度，所以到现在，老师出的题他全能作答。 但朱老师对他的好印象，因为这一场风波，却消退了。 第五十一章 捅刀子 春风中学。 齐老师正在办公桌前批卷子，下午理综考试的物理卷子。 砰！ 办公室大门猛然推开。 所有老师抬头看过去。 一个中年女人噔噔噔走进来。 化学老师，朱老师。 啪！ 一张卷子拍到齐老师的桌子上。 “你看看你的学生，没法教了！” 桌子上，是一张理综化学的答题纸。 大概有一半空着。 他不动声色，拉来一张椅子，说道：“怎么了把你气得？坐，先坐。” 朱老师却暴怒，吭哧吭哧喷着气，站着，不肯坐。 齐老师看了她两眼，才笑着劝道：“学生犯错误，就批他是了，犯不着咱自己生气。” 朱老师这才坐下，却不依不饶的说道：“批评？他不是你的得意弟子吗？你不是不让管吗？” 齐老师看了眼卷子，名字写得陆佰。 他有些明白了，之前朱老师找过他，让他管教陆佰，原因是陆佰总不听课，视课堂纪律为无物。 齐老师当时忽略她的脸色，以为朱老师单纯为了教学，所以没敷衍了事，而是替陆佰说话，比如成绩不错，进步很大，可能各自有各自的学习习惯等等。 然后朱老师就冷下脸走了。 但现在看来，朱老师没有善罢甘休，拿着陆佰的卷子来找他了。 朱老师指着陆佰的答题纸说道：“他要是一点不会，前面的内容怎么都对了？他既然这些都会，后面却全空着？什么意思？给我下马威？” 齐老师拿过陆佰的卷子，仔细看了看，越看眉头越紧。 捏着答题纸，他半信半疑：“陆佰真是一点没写？” “没写！他写了我还能给他擦掉？这就是挑衅！” 齐老师皱眉道：“他真是故意的？” 朱老师冷笑道：“齐老师，你还袒护他？他父母是什么人？” 齐老师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他父母是谁，我只是觉的这小伙子还可以。” 齐老师向周围看了看。 今天下午年级统一理综考试，明天就要出分，所以高三物理老师都在加班阅卷。 朱老师这边的大嗓门，已吸引他们注意这边的情况。 即使齐老师老成持重，也被朱老师闹得赧颜。 朱老师又是偏袒，又是父母是谁，他如果处理不好，凭着他对教师这种职业到了了解，恐怕第二天全校教师都知道他，学校的老人，不公正的对待任课老师和学生。 所以齐老师说道：“朱老师，你放心，我们允许学生有自己的想法，但绝不可以容忍学生不尊重老师！我给当班老师说一声，把陆佰叫过来，问明白怎么回事！” ...... 要说小梦有什么厨艺，恐怕比不上宋倩的一半。 但她买了最好的食材，鱼虾牛羊全是上等，依着大厨的教程，按顺序扔进锅里，和着香米，熬了一锅稠稠的鲜粥。 炒的几样小菜，乔英子能尝出和宋倩显出差距。 但小梦摆出的主角是家庭火锅。 宋倩没做过，所以相当于比宋倩做到好无数倍，这是投其所好。 但即使这样，乔英子也没有沉浸温柔乡没有忘记老妈。 她说道：“坏了，得给我妈发个微信，告诉她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乔卫东说道：“你不是在上晚自习吗，回去吃什么饭啊？” 乔英子说道：“是夜宵，我哪有肚子吃夜宵啊。” 小梦在一边听了高兴，盛满了粥，端到两人身前。 “来，老爸看看你怎么编的。”乔卫东扭过头去。 乔英子把手机歪到一边：“我给老妈撒谎，你看什么！” 乔卫东正色道：“看你说的，你爸的斗争经验不比你丰富？我给你出出主意。” ...... 宋倩坐在桌边，双手撑着额头。 手指冰凉，心也冰凉。 乔英子这些日子，早上和她告别的笑容和言语总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还有平常隐约有着莫名其妙的开心。 宋倩终于明白了，一切都说通了！ “乔卫东......” 她不想念乔英子的名字。 她不想猜测乔英子是不是因为欺瞒她耍弄她而得意的开心。 宋倩忽的站起，忽的拉开窗帘，眺望对面的五楼——她和乔卫东和乔英子曾在那里有一个家。 但早已没有了。 嗡嗡嗡。 宋倩手机震动。 显示刘静的微信。 “宋老师，您要的乔英子照片我给你找着了。” “听说您是要给英子一个相册做惊喜，我的同事们都可积极地给您找了。” “尤其是我们秦丽干事，分门别类整理好了。” 接着刘静发了一个文件。 宋倩回了谢谢。 打开文件夹。 从2016年、2017年、2018年...... 宋倩打开了几个文件夹，有女儿初三的照片，高一高二的照片。 从羞涩的小女孩，慢慢成长为自信的少女。 宋倩有些感动，自己的女儿如此优秀，这是她培养的！ 然而，宋倩忽然一怔。 为什么会有今年九月底的文件夹？ 女儿不是听从她，升入高三没再去了？ 宋倩点开文件夹，浏览照片。 大震！ 嫦娥工程主题科普宣传，正是她那天看到的，女儿做的ppt！ 宋倩一张张的翻阅。 越翻越快。 越翻越快。 是真的！ 那天......她骗了我...... 那天，她骗我去同黄芷陶上课，其实，她是去了天文馆！ 宋倩呼吸急促，狠狠握着手机，仿佛要把手机捏碎。 但，当她翻到最后一张。 右手一松，手机滑落，左下角磕到地上，屏幕的裂纹便从角上，蛛网似的放射出去。 在破碎的屏幕里，能看到一张完整的照片。 乔卫东，乔英子，还有一个搂着乔卫东胳膊亲昵的女人。 “不对......不对......”她颤抖的说道。 这个女人，太眼熟了。 宋倩捡起手机，翻找，疯狂的翻找。 是她！ 宋倩将微信号上的 那个宋倩捂着胸口，无声的弯下腰，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她被最亲近的人捅了一刀。 第四十九章 何苦呢？ 陆佰吃了闭门羹。 他爬上实验楼的天台。 实验楼的天台空空荡荡，抬头，蓝天无边而安静的笼罩下来，隐隐能听到楼下同学们的语笑喧哗。 陆佰沉默坐了二十分钟，直到上课。 ...... 当天夜晚，陆佰的书房，室内灯开得明亮。 “......就是这样，我讲得明白吗？” “懂了，懂了，谢谢老师。” 陆佰对着电脑屏幕说道。 屏幕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有点婴儿肥，却一头利落的短发，表情冷淡。 他翘了晚自习，来上网课。 这是他从某教育app上，购买的998三天名师一对一尝鲜课。 名师果然名师，虽然看着年轻，却将陆佰的问题解答得鞭辟入里。 陆佰已经有了定计，待下课以后，熬个夜，将过往的化学知识重新捋一遍，找出那些磕绊的关结，明日课程继续请教。 “那好，这节课就到这里，再见。” “老师再见。” “哦对了，等会我把后面的两节课退掉，你到时候点下同意。”老师说道。 陆佰问：“老师有什么不对吗？” “我不做这种1对1的答疑，也没有这样的教法，这节课算了，后面两天就不上了，不合规矩。 而且，我也看出你基础不错，你可以报名刘永刚老师的化学精英班，就在这个app上。” “可是，老师，其实我只学到碱金属部分，再往后我都没学。” “没学？什么叫没学？” “就是没听过课，也没写过作业。” “喔。” 这么说，他是有一半化学没学过，张老师虽然奇怪，但也没心思探究来龙去脉。 她思考了下说道：“那你找找卓宇翔的基础精讲全程班，他的基础课还是很出名的，适合你这样。不过他在另一家教育机构，不在这儿，具体你再找一下。” 陆佰迟疑道：“全程班......” 跟这样的课，意味着陆佰跟从老师的流程走，他可以托付陆佰至关重要的学习节奏吗？ 张迎雪打断道：“全程班就是跟着他高三一年，他是走两轮复习，所以基础而细致，你如果用功，能从30分提高到70到80。” 陆佰问道：“老师，跟他化学能过95分吗？” “95分以上？” “我都不能保证手底的学生有多少考过95。” 化学95分意味着，选择题单选多选最好全对，只错一二个填空。犯错空间太少，稍有不慎便跌破了。 何况这孩子高三了化学还只会一半。” 张迎雪被这孩子逗笑了：“你怎么想得，都高三了，脚踏实地吧，别眼高手低。” 可是，陆佰说道：“老师，我要去北大。” “什么？”张迎雪没听明白，“你去北大，走着去还是坐车去都行，说这个干什么？” “老师，我不是单纯想要化学考95分，我是想......考北大。” “哈，行了，别说俏皮话了，一会儿你记得点下同意。”张迎雪收拾桌面，准备结束。 陆佰确定的说道：“老师，您知道有什么课程能教我上北大吗？” 张迎雪收了笑容，皱起眉头：“你认真的？” 陆佰点头称是。 考什么学校，从不该挂在嘴上，但张迎雪作为京城名师，每年手底下都会走过十几几十名北大清华生，所以陆佰想问计于她。 “没有。”张迎雪冷冷的说道。 “老师，我有钱，我每个月都有一万五，不，三万的教学经费。” “你其他科目怎么样？” “和化学差不多。” 她觉得这个学生不明事儿，她说道：“我教了十年，像你这种水平最后却考上清华北大的人只遇见十几个。” 陆佰瞪大眼睛：“不少了，他们怎么做到的？” 张迎雪叹了口气：“投了个好胎。” “呵！”陆佰摇摇头。 张迎雪问道：“你呢？” “没有。” 张迎雪摊手：“那办法我也没有。” 陆佰说道：“可是我有钱，我可以请老师一对一教学，让有经验的老师给我量体裁衣的制定计划。” 张迎雪摇摇头说道：“有本事为你量体裁衣制定计划的老师，你请不到。能为你量体裁衣，还能推着你考到九十五六分的老师，不会长期一对一教学，即使是我，也不会这样。” 张迎雪虽然年资不高，但成绩斐然，就每年的成果来看，算是京城化学教师中的顶点，比宋倩还要高上一筹。 “为什么？” “不可能老师跟着学生的节奏，那样要时刻调整教学任务，尤其你定的调子太高，太费精力了。比如我教你一个人，别人就不用教了，那样要损失好多钱。” “多少钱？” “用你三个月的钱，请我一个月，我都不愿来。其实教学不值这个价，但不到这价真不会来” 这意思是，她一个月的教学收入有八九万。 陆佰默然，还只是一门。 张迎雪叹气，说道：“假如你想从普通教师哪里找跟你合拍的，我劝你死了那条心，你有那种命吗？” 陆佰已看出，张迎雪虽然脸冷嘴厉，却是热心肠，还可能是个冷面笑匠。 而他也确实死了这条心。 没有老师就没有老师。 自学就是，我不信把几千页书嚼烂了吞进肚子里还能学不会做不对！ 陆佰升起一股子狠劲。 张迎雪认真说道：“真正高考京城前二百名的，凭的是从出生开始修炼了十几年的内功，是积累，是习惯，是润物细无声，是循序渐进按部就班达到的高超境界。没有一年突击就从二本跃迁到北大的。这样吧，你报我的课，想让我跟你节奏是不可能，但我会适度的调整一下，让你发挥出最大的潜力。” 陆佰问道：“能上北大否？” 张迎雪绝倒：“合着我白说了，下课了，下课吧。” 陆佰长吐一口气，轻声自语：“算了，继续自学。” “哎！”张迎雪头大，但她还是不忍，便刺道：“你嫌弃火车轮船慢，最后选择步行？” 陆佰解释道：“您之前说我基础好，那就是我两个多月从零开始学的。” “什么？” “两个月前，我升高三，才要学习，便买了这些书，开始学的。” 陆佰拿出《高化基》翻给她看，前面的页边都已毛糙，而碱金属往后则光洁平整，截然不同。 张迎雪皱眉问道：“你怎么学？” 陆佰无意多说，言简意赅：“梳理出逻辑，然后反复回忆默写，过段时间再反复默写。” 张迎雪凝滞了。 他说的简单，可是牛顿第一定律说的也简单，但实际有多难？ 张迎雪能明白里面的意义，就像宋倩一样。 她说道：“你把书翻到......107页。然后把它朝向我”她随便说了一页。 然后她说道：“什么是化学平衡状态？” 陆佰说道：“概念是......基本要求是......特征是......” 张迎雪又问道：“化学平衡移动的含义？” 这很简单。 陆佰答了。 “真的？”张迎雪挠挠头，她摆出的那副严厉老师的样子已完全绷不住了。 “你这样子学的？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他是怎么在无尽的枯燥中前行的？张迎雪难以想象。 她很清楚，探索学习、深度思考、刻意练习的痛苦远超过高强度的体力劳动。 因为体力劳动符合人类几十万年进化的天性，而脑力劳动则是刚刚诞生几千年的需求，是反天性的。 学习意味着困惑，记忆意味着遗忘，一体两面，不断转换。 他在两个月的时间如此大的增量，意味着他必然不断的遗忘，不断的困惑，不断的怀疑自己，他怎么熬过来的？ “好吧，我承认，我判断不出你能考哪个级别的学校了。” 陆佰说道：“我能。” “你能？好吧，你能.......”张迎雪问道：“但是，何苦呢？” “因为这重要。” “我不知道什么刺激了你，但是，你加一下我的微信，以后每周我会腾出一段时间给你答疑，当然，仅限于你问我答，直到你坚持不住的时候。” 第五十章 小风波要来 基础课的化学课。 “陆佰！”朱老师喊道。 陆佰从教辅上抬起头。 季杨杨微微偏头，低声说道：“起来，回答问题！” 陆佰立即站起来。 朱老师说道：“你说一下，什么叫自发反应？” 陆佰不假思索说道：“一定条件下，可以自发进行到显著程度的化学反应，就是自发反应。” 朱老师点点头：“行，坐下吧。” 陆佰坐下，又埋下头。 从讲台上，朱老师看得一清二楚，陆佰在翻着书，仍不听讲，她的脸色不由沉了沉。 从程邹在课堂上把陆佰顶上来，到陆佰下课求教，朱老师便对陆佰印象大差。 今天上课，陆佰果然还不听课。 朱老师就点名提问。 陆佰答上来不说，答完之后仍自行其是，她便觉得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朱老师憋着气，继续讲下去。 又讲了几段。 “陆佰，你不听课是都会了吗？你说一下怎么判断自发反应能否进行。” “自由能变为负则能进行。也就是，焓变，减去开氏温度与熵变的乘积。” 朱老师严厉质问道：“负值就能发生？你怎么学的？有没有听课？” 在底下坐着的程邹笑了笑，朱老师在针对陆佰，不然很少提问的朱老师连着提问他两次？ 他的话有了作用。 程邹扭头，得意的瞄着陆佰。 陆佰答：“这只是表明在温度、压强一定的条件下，反应有自动发生的趋势、可能性，并不能说在该条件下，反应能否实际发生，因为还要看实际反应速率这样的问题。” ——标准回答。 朱老师想好的批评又憋回去。 “行，你坐下吧。” 朱老师继续讲课。 陆佰看了两眼。 程邹都知道，他能感觉不到？ 但陆佰有名师相助，期中考试又要来临，时间紧迫。 他不在乎朱老师如何如何，继续低头默读。 于是，朱老师感觉到了他的轻视。 但她已经知道陆佰有资格不听课，因为她讲的陆佰都会。 陆佰是不是很骄傲？ 是不是觉得赢了我？ 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陆佰那种古井无波的平淡，反而让朱老师觉得越发刺眼。 过了二十分钟，课堂到了尾声。 “好，陆佰你来回答一下吧。”朱老师突然说道。 第三次！ 班级所有的人，再傻也知道朱老师和陆佰较上劲了。 陆佰站起。 朱老师说道：“你回答一下吧。” 陆佰说道：“老师，麻烦能把问题说一下吗？” 朱老师冷冷道：“我刚说完你没听到吗？” 季杨杨偏头，再次低声说道：“等效平衡......” “安静！”朱老师厉喝道，“不要说话，让陆佰说！” 那些看不惯的同学纷纷回头，憋着笑，看陆佰的笑话。 陆佰平和的说道：“抱歉老师，刚才没有听到。” 朱老师快步走下，指着陆佰说道：“刚才没听到？还是一直没听？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都答上来，你是不是觉得挺骄傲？ 这些都是很简单的东西，针对你们基础差才讲的！我三番五次叫你，你不知道为什么？还在那看看看，高三我都当你们是成年人，尊重你，可是你呢？根本不知羞啊！” 陆佰面无表情。朱老师说的，他没听进去，只觉得无聊。 下课铃救了他。 ...... 周六晚上。 书香雅苑小区。 宋倩家中。 她正在批阅试卷，门铃响了，她将人迎了进来。 是火箭班的班主任，乔英子的物理老师，春风中学高三教学组组长，方一凡的噩梦，潘帅的梦中情人，冉冉升起的教学新星——李萌老师。 “来了，请坐，请坐。” “宋老师，这是我给英子带的水果。” 宋倩笑道：“该是我给您送才对，怎么翻过来了？” 李萌连忙拉住宋倩的手：“哎呦宋老师，您又那我开心了，再说这是我给英子带的。” 宋倩也就笑着接下，拉着她坐下，摆出瓜果，倒上茶水。 宋倩和李萌不只是旧同事，还是前辈后辈的关系，当初李萌刚入职，宋倩指点许多，可谓亦师亦友，所以至今李萌的教风还能看出宋倩的影子。 所以二人也没有太客套。 “她这不身体不好么，我过来看看她，了解一下情况。”李萌四处看了看，说道：“英子还没回来啊？” “回来？”宋倩非常机敏，“她从哪里回来啊？” 李萌笑道：“最近这几周，英子的身体不是不太好么，需要休息，她爸爸总是来请假，我这不过来看看，想问问她身体怎么样了。” “哦？” 宋倩完全僵住，口里只发得出一个字。 李萌以为宋倩误会了，说道：“虽然高三了，但身体是第一位的，如果她休息不足，早自习可以不来，多休息点，但上午第一节的课，希望能上尽可能上。” 李萌说完看着宋倩。 宋倩却已经呆滞，双眼空洞的吓人。 “宋老师？宋老师？” 李萌把宋倩叫回来。 “哦、哦、哦......” 宋倩回过神来，迎着李萌的目光，看到她探究与关心之意。 不管怎样，不能在以前提携的后辈面前失态，更不能让她发现女儿乔英子的矫言伪行。 “喝茶，喝茶，这是金骏眉，口儿很甘甜。”宋倩说道。 “谢谢，谢谢。” 宋倩与李萌端茶饮了一口。 宋倩问道：“今晚上的事儿英子倒没跟我说，是她太急了吧。” 李萌笑道：“今下午不是考理综，考完了，英子她爸爸就来把她接走了，急急忙忙的，说是挂了个厉害的专家号。” “哦，是这样啊。” 李萌说道：“宋老师您最近是不是太忙了，但还是要注意英子的健康，这快要期中考试，紧要关头了。” “是，是。”宋倩应着。 李萌从包里拿出一份卷子，说道：“我来，还是给英子送过数学测试卷，要是她明天也来不了自习，就在家把测试卷看看吧，别讲题的时候她还没做。” “谢谢，谢谢。” 李萌看宋倩心不在焉，便说道：“宋老师，高考即战场，英子就是我们的急先锋，我们可是对她给予厚望啊！” 宋倩的心思乱成一锅粥，李萌说老师们寄予厚望，可是她呢，她从英子出生就开始备战高考了！ 班主任叮嘱她要英子的身体，可没有谁比她更在乎英子的健康！ 她难道就喜欢饭菜里中药的苦涩吗！ 宋倩忍着难过说道：“是，一定是我疏忽了。” 将李萌送出电梯，宋倩扶着墙，咬牙切齿道：“乔卫东......” ...... 乔卫东家中。 “耶！！！” 乔英子举着一座巨型的宇宙堡垒，口中欢呼。 她放下，和老爸击掌：“太漂亮了，老爸！” “哈哈哈！”乔卫东说道：“这就叫父女一心，其利断金！” 小梦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拼完了吗？来吃饭吧。” 乔卫东拍拍乔英子的肩膀：“吃饭。” 他去拿碗筷，乔英子便跟着一起把小梦阿姨做的饭菜摆上桌。 厨房里，镬气升腾，三个人连轴转的腾挪，颇有热闹温馨的气息，如同小区里其他的寻常家庭。 ...... 春风中学。 齐老师正在办公桌前批卷子，下午理综考试的物理卷子。 砰！ 办公室大门猛然推开。 第五十一章 捅刀子 春风中学。 齐老师正在办公桌前批卷子，下午理综考试的物理卷子。 砰！ 办公室大门猛然推开。 所有老师抬头看过去。 一个中年女人噔噔噔走进来。 化学老师，朱老师。 啪！ 一张卷子拍到齐老师的桌子上。 “你看看你的学生，没法教了！” 桌子上，是一张理综化学的答题纸。 大概有一半空着。 他不动声色，拉来一张椅子，说道：“怎么了把你气得？坐，先坐。” 朱老师却暴怒，吭哧吭哧喷着气，站着，不肯坐。 齐老师看了她两眼，才笑着劝道：“学生犯错误，就批他是了，犯不着咱自己生气。” 朱老师这才坐下，却不依不饶的说道：“批评？他不是你的得意弟子吗？你不是不让管吗？” 齐老师看了眼卷子，名字写得陆佰。 他有些明白了，之前朱老师找过他，让他管教陆佰，原因是陆佰总不听课，视课堂纪律为无物。 齐老师当时忽略她的脸色，以为朱老师单纯为了教学，所以没敷衍了事，而是替陆佰说话，比如成绩不错，进步很大，可能各自有各自的学习习惯等等。 然后朱老师就冷下脸走了。 但现在看来，朱老师没有善罢甘休，拿着陆佰的卷子来找他了。 朱老师指着陆佰的答题纸说道：“他要是一点不会，前面的内容怎么都对了？他既然这些都会，后面却全空着？什么意思？给我下马威？” 齐老师拿过陆佰的卷子，仔细看了看，越看眉头越紧。 捏着答题纸，他半信半疑：“陆佰真是一点没写？” “没写！他写了我还能给他擦掉？这就是挑衅！” 齐老师皱眉道：“他真是故意的？” 朱老师冷笑道：“齐老师，你还袒护他？他父母是什么人？” 齐老师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他父母是谁，我只是觉的这小伙子还可以。” 齐老师向周围看了看。 今天下午年级统一理综考试，明天就要出分，所以高三物理老师都在加班阅卷。 朱老师这边的大嗓门，已吸引他们注意这边的情况。 即使齐老师老成持重，也被朱老师闹得赧颜。 朱老师又是偏袒，又是父母是谁，他如果处理不好，凭着他对教师这种职业到了了解，恐怕第二天全校教师都知道他，学校的老人，不公正的对待任课老师和学生。 所以齐老师说道：“朱老师，你放心，我们允许学生有自己的想法，但绝不可以容忍学生不尊重老师！我给当班老师说一声，把陆佰叫过来，问明白怎么回事！” ...... 要说小梦有什么厨艺，恐怕比不上宋倩的一半。 但她买了最好的食材，鱼虾牛羊全是上等，依着大厨的教程，按顺序扔进锅里，和着香米，熬了一锅稠稠的鲜粥。 炒的几样小菜，乔英子能尝出和宋倩显出差距。 但小梦摆出的主角是家庭火锅。 宋倩没做过，所以相当于比宋倩做到好无数倍，这是投其所好。 但即使这样，乔英子也没有沉浸温柔乡没有忘记老妈。 她说道：“坏了，得给我妈发个微信，告诉她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乔卫东说道：“你不是在上晚自习吗，回去吃什么饭啊？” 乔英子说道：“是夜宵，我哪有肚子吃夜宵啊。” 小梦在一边听了高兴，盛满了粥，端到两人身前。 “来，老爸看看你怎么编的。”乔卫东扭过头去。 乔英子把手机歪到一边：“我给老妈撒谎，你看什么！” 乔卫东正色道：“看你说的，你爸的斗争经验不比你丰富？我给你出出主意。” ...... 宋倩坐在桌边，双手撑着额头。 手指冰凉，心也冰凉。 乔英子这些日子，早上和她告别的笑容和言语总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还有平常隐约有着莫名其妙的开心。 宋倩终于明白了，一切都说通了！ “乔卫东......” 她不想念乔英子的名字。 她不想猜测乔英子是不是因为欺瞒她耍弄她而得意的开心。 宋倩忽的站起，忽的拉开窗帘，眺望对面的五楼——她和乔卫东和乔英子曾在那里有一个家。 但早已没有了。 嗡嗡嗡。 宋倩手机震动。 显示刘静的微信。 “宋老师，您要的乔英子照片我给你找着了。” “听说您是要给英子一个相册做惊喜，我的同事们都可积极地给您找了。” “尤其是我们秦丽干事，分门别类整理好了。” 接着刘静发了一个文件。 宋倩回了谢谢。 打开文件夹。 从2016年、2017年、2018年...... 宋倩打开了几个文件夹，有女儿初三的照片，高一高二的照片。 从羞涩的小女孩，慢慢成长为自信的少女。 宋倩有些感动，自己的女儿如此优秀，这是她培养的！ 然而，宋倩忽然一怔。 为什么会有今年九月底的文件夹？ 女儿不是听从她，升入高三没再去了？ 宋倩点开文件夹，浏览照片。 大震！ 嫦娥工程主题科普宣传，正是她那天看到的，女儿做的ppt！ 宋倩一张张的翻阅。 越翻越快。 越翻越快。 是真的！ 那天......她骗了我...... 那天，她骗我去同黄芷陶上课，其实，她是去了天文馆！ 宋倩呼吸急促，狠狠握着手机，仿佛要把手机捏碎。 但，当她翻到最后一张。 右手一松，手机滑落，左下角磕到地上，屏幕的裂纹便从角上，蛛网似的放射出去。 在破碎的屏幕里，能看到一张完整的照片。 乔卫东，乔英子，还有一个搂着乔卫东胳膊亲昵的女人。 “不对......不对......”她颤抖的说道。 这个女人，太眼熟了。 宋倩捡起手机，翻找，疯狂的翻找。 是她！ 宋倩将微信号上的 那个宋倩捂着胸口，无声的弯下腰，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她被最亲近的人捅了一刀。 第五十二章 时间！时间！ 宋倩弯腰落泪，然后蹲下，靠着墙，眼泪簌簌而下，她抿着嘴，终于哭出来，其声呜呜然。 用手指抹眼泪，再用手背，再换胳膊。 眼泪抹不干净。 但泪终究流干了——当宋倩再次站起来的时候。 她不仅不流泪了，甚至往玻璃杯里撒上一把金银花，热水冲开，放在桌上冒着热气。 然后宋倩去洗脸，抹上保湿霜。 镜子里的女人，已不复青春的娇嫩。 即使再多再好的化妆品也无法挽留青春，所以宋倩涂抹的格外细心。 她坐下，靠着椅子，静静的，一口一口啜着那杯花茶。 花茶喝完的时候，她眼睛鼻尖的红意就全消去了，呼出的气也满是花香。 穿着的衣服已经褶皱，宋倩换上了黑色的无袖连衣裙，披上外套。 出门前，宋倩对着镜子，将长发整理的一丝不苟。 拎上精致的手包，她蹬着高跟鞋嗒嗒地走出家门。 “宋老师，出去？”小区里的熟人问道。 宋倩拎着手包，风衣飘飘，轻轻一笑：“是啊，出去。” 从从容容，不见一丝失态。 她不得不坚强，不得不铁腕，不得不铁娘子。 否则生活会打败她，往事会打败她，女儿会打败她。 但谁也不能打败她，宋倩抬头，电梯的标志一层一层闪烁。 五层到了。 她抬步迈出。 “咚咚咚！” ...... “进。” 陆佰推开办公室的门。 齐老师抬头看他。 化学老师坐在旁边，耷拉眼皮看手机。 还有好几个老师竟也转动座椅，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陆佰：“齐老师？” 卷子向前一拍，齐老师说道：“怎么回事？你来解释解释吧。” 陆佰一看，是朱老师拿着他的化学答题纸兴师问罪。 “齐老师，朱老师，是这样，我一看太难，都不懂，所以空着没写。” 齐老师道：“不会是不会，但你不能空着，难道高考不会做，你也空着？不会你也要填！像物理，写个步骤也有步骤分！” 陆佰说道：“是是，老师说得对，以后改。” 朱老师冷笑道：“无非是我让他好好听课，他耍脾气，耍个性！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陆佰低声说道：“没有，没有，其实生物和物理后面也有些题空着。” 朱莉却不管，她尖声说道：“你要是不学，我不会逼你，你直接说，以后我上课就再也不管你了，我发的试题，你也别做了！” 陆佰低头沉默没有应声，他很清楚，此人放狠话而已，他不能上杆子爬。 齐老师翻出陆佰的物理答题纸，给朱老师说道：“确实是，你看和他说的一样，物理也只写了一大半，我还没批到他的。” 放在一个月前，陆佰会读读题，把一些简单的填空填一填。 但如今陆佰逐渐找到学习的节奏，他无心在这些无意义的题目上敷衍。 与其从这些半懂不懂的考题里凑出点答案，不如在稿纸上默写弹力模型分析。 齐老师叹了口气，说道：“好，虽然你不是针对哪个老师，但你这个行为很不好，朱莉老师很负责任，不然笔一划，批个零分，她不省力？你给朱老师道个歉。” 陆佰心中叹气，以为少写题，节约时间，没想到因为这事浪费更多时间，以后还是敷衍敷衍。 他面露歉意，说道：“朱老师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道歉无所谓，只要能糊弄过去。 齐老师说道：“下不为例！” 听到陆佰的道歉，朱莉丑脸上的厉色才有所缓解。 齐老师说道：“以后上课认真听讲。” 陆佰点点头。 朱老师说道：“既然你不放弃上课，那以后就好好听，我会盯着你，继续管你。” 陆佰沉默，低着头，看不清他脸色。 他不可能老老实实听讲，至少是在朱莉的课上。 沉默。 办公室安静下来，只有老师们翻阅试卷的声音。 朱老师的脸色在沉默中越来越阴沉。 “砰！” 朱老师一拍桌子，撕裂了办公室的安静，其他老师纷纷看过来。 家访完的李萌，正好推门进来，找自己班级的物理老师谈事情，开门却被拍桌子的声音，吓了一跳。 看到陆佰站着，朱老师齐老师都是脸色阴沉。 她走到本班的物理老师旁边，低声问道怎么了，物理老师把他听到低声说给李萌。 朱老师这时尖声说道：“齐老师这是你的学生，你什么意思？觉得他不听课挺对？” 听了这话，老师们觉得有意思，朱老师是指齐老师站在学生那一边？ 齐老师知道，他不光给朱老师交待，还要给在坐其他老师交待，不然，他放纵学生不听课的名声马上就会传遍学校，甚至传到家长那里。 说道：“其实是这样，我刚接手基础班的时候，李老师把他领到我这边，陆佰说他想......” 齐老师把陆佰当初的要求，和他同意的愿意。 “这事李老师是知道的。” 李萌被call到，她点头：“是这样。” 听了齐老师的解释，其他老师理解了。 旁边一个五十多岁的女老师说道：“老齐，你就是对学生太好了，现在学生哪像以前，他们不懂你的苦心的。” 又有老师说道：“齐老师，人善被人欺，你可以给他们这样的特权，但他能接的住吗？他有哪个定力吗？允许他不听课，难道他就会学习了？” 齐老师还是说道：“不得不说，这小子没听课，但也没落下，至少，我的测试题他做的很好，数学老师也是这样说的。朱老师刚才也说，他前面那些题只错了一个，即使后面空着，分数比我们班大部分同学都高吧。” “齐老师，你替他说话，但好心被当驴肝肺啊！他在骗你啊！”朱老师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拿过桌上的理综原卷，指着陆佰空着的第一个题。 “他说不会，就不想写了，那第一问，连戊烷的燃烧反应都不会？他前面的题只错一个，这个不会？” “不可能！” 朱莉狠狠戳着答题纸上的空白，尖利的指甲一下划碎了卷子。 齐老师沉默了一会。 老师们想知道齐老师怎么处理。 齐老师终于说道：“我知道你学得很有效，老师们反应过。但是教书育人，不只是学习知识，还要学习怎么做人，以后好好听课，跟着老师的节奏来，我们不会害你。不准不听课！” 有老师小声说道：“这就对了，他是基础班的学生。” “是啊。” 老师们秒懂，有些好学生不听课，想自学，那没问题，因为他们足够优秀，有不听课的资本。 但你基础班的学生？二本线都摸不到，还自学？ 李萌老师摇摇头，她知道陆佰绝对非常用功，而且也有头脑，不一定是不是匹黑马，但他已不是自己学生，而且放任自学也的确不妥，她便不说话，要和班里的物理老师商量事儿了。 “听明白了？”朱老师声音尖锐，“尊师重道，是为人之本，以后我们会教你怎么做！” 陆佰抬头看向他们。 朱老师意外。 陆佰面色沉着，竟没有沮丧。 他平静的说道：“没有意义。” 齐老师也开始不满：“什么没有意义？你什么意思。” 陆佰看他，看朱莉，看其他朝着他的老师。 陆佰平静的说道： “你们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努力想答案，填上空，挣扎那么几分的高低。” “没有意义。” “听课，听你讲得那么慢，听你讲得那么浅显。” “没有意义。” “来这里，让你们批评。” “没有意义。” 老师们一片哗然。 李萌作为前班主任，更是铁腕教学的老师，她喝道：“陆佰，你对老师什么态度？！道歉！” 朱老师的脸色涨得通红，搭在桌子上的手气得哆嗦。 但陆佰眼睛猛然凌厉，朱老师恐怕他暴起打人，忍住了嘴。 陆佰拽过旁边的黑板。 上面写着上一周的课表。 挥着板擦，陆佰擦干净黑板。 “下节课讲什么？氧族元素。” “你讲的哪一点我不会？” 陆佰一个大括号，从上划到下。 “你肯定要从氧族元素原子讲起，有氧硫硒碲，他们的原子结构......他们的化学性质......” 齐老师问朱老师：“他这是？” 朱老师冷哼一声：“最基础的东西，哪个学生都会。” “纵向递变性......横向递变性......” “然后是硫磺氧气臭氧，硫磺的物理性质、化学性质......化学方程式......特别的是，它和汞的硫化汞，空气燃烧是二氧化硫。” 朱老师对齐老师说道：“这些你让平行班的人来都会。” 陆佰仿佛未闻，黑板上的字一行接着一行，密密麻麻。 “氧气与臭氧，分子构型区别在于......” “物理性质、化学性质的区别......” “它们的工业制备......” 朱老师不说话了，她抿着嘴，死死盯着陆佰的背影。 他边说边写，书写简略，而语速极快。 而不用朱老师解释，齐老师也知道，这绝不是普通学生能做到的。 “硫化氢......它的热稳定性......还原性、与高锰酸钾的反应.....实验室里制取硫化氢的方法、注意事项......” “重要考点，有这样一道例题......” 办公室里，其他人鸦雀无声，老师们已停下阅卷。 背对他们的陆佰飞速的说，飞速的写。 老师们不教化学，可也知道，即使是老师，也不是随便谁能做到陆佰这样的地步。 太流利了！ 李萌也是满目震惊。 他已滔滔不绝说了五分钟，速度极快，内容极多，不见一点卡顿。 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这是何等熟练的境界？！ 他暗地里又花了多少功夫？ 一张黑板，陆佰飞速的写完了。 这一章的脉络清晰的浮现出来。 写到最后，二氧化硫和三氧化硫大量的式子写不开了。 陆佰放下笔，弹了弹黑板，发出刺耳的噪音，使老师们缓过神来。 他问道：“朱老师，够了吗？够了吗？” 朱老师脸色再次涨红，气得面皮哆嗦，她说道：“你不能.....你不能......” 瞠目结舌。 “时间！我没有时间了！”陆佰打断她。 陆佰面色一肃，眼中戾气爆闪：“你叫我来就是干这个？我没时间了！我没有时间能浪费了！你懂不懂！” 陆佰向前一步，大声道：“你以为我不听课干什么！我没有时间浪费在你的课上！” 陆佰目光凶厉，朱老师竟是不自觉的往后仰去，差点仰倒地上。 “陆佰！你干什么！”齐老师与李萌齐齐说道。 陆佰长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各位老师，谁教我都绰绰有余，但我没有时间了，基础班太慢，平行班太浅，火箭班教的太高，我只有努力努力努力！请齐老师朱老师体谅。” 齐老师收到的冲击太大，他从没见过哪个学生有陆佰这样的本事，他只能说：“行，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陆佰点点头，沉默的走了出去。 走廊，维修师傅正蹬着梯子更换新的灯泡，所以从火箭班一直到基础班，长长的走廊，乌黑一片，只有教室从窗户散发的微光。 陆佰走在昏暗里。 ...... 陆佰走出的片刻后，朱老师也拿着陆佰的试卷走了。 她一出去，老师们说起来了。 “卧槽，这学生牛逼了！” “老齐，这是你基础班的学生？他怎么分到基础班的？” 齐老师不说话，摇摇头，他正在消化陆佰刚才的表现，无心和同事们解释。 李萌低声说道：“我想象不出他怎么做到的，或者说，他哪里来的勇气学得如此决绝？！” 其中难度，李萌能理解，但想象不出陆佰付出了多少。 “可惜......”齐老师却叹气。 李萌问道：“你可惜什么？” 齐老师看向她，认真说道：“可惜我马上就教不了他，可惜他最终在你的班上高考。” 李萌点点头：“听他的意思，他想跟上我们火箭的节奏，可是......按往年的经验，火箭班的学生约十几人清北，最差也是c9，他......能吗？” 齐老师听了忽然一愣：“难道是真的？” “什么真的？” “我跟学生谈话的时候，听程邹说陆佰想考北大，我还以为那学生在胡扯。但他如此看重效率，看重学习，难道是真的？” 李萌也是愣住：“北大啊......” 想着，她有些神往。 ...... 乔卫东说道：“门响了？” 小梦放下筷子，说道：“我去开吧。” 第五十三章 我要你保证 小梦打开门，眼前的女人衣着飒爽，她认了出来，奇怪道：“你上过我的课吧，你怎么找过来的？” 眼前女人见到她的一瞬间，脸色更是冷了几分，将门一拽，闯了进去。 乔卫东正从火锅里捞煮烂的萝卜，转头一看，萝卜重掉进锅里，滚水烫得他一跳。 乔英子手中的筷子也啪嗒掉到地上。 “妈！” 乔英子慌张的站起来，椅子猛地挣倒。 “喂！你干什么！”小梦追上去，“谁让你进来的？这是我家！” 那人脚步一停，回头看她，眼神冷冽，话里的冷意几乎要把她冰冻：“这是你家？” 小梦忽的睁大眼：“是你！” 乔卫东的前妻？！ “宋倩？你怎么来了？”乔卫东脸上带着尴尬的笑迎上来。 宋倩双手插兜，看不见乔卫东，冲着乔英子说道：“跟我回去。” 乔英子如同木头，不动。 宋倩问道：“怎么，要我等你们吃完？” 听了这话，乔英子的眼睛立即红了一圈。 乔卫东说道：“英子，你去书房收拾一下书包，跟你妈走吧。” 然后他对宋倩说道：“稍等、稍等，英子刚才在这里做作业呢，收拾好了跟你走。” 乔英子看老爸的眼色，脚步微动，便要去书房。 她当然不可能在这里做作业。 “乔英子！”宋倩厉喝道：“学校里学不进去是吧？” 乔英子站住，终于迎上妈妈的目光。 愤怒，严厉。 她打了个战，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让老妈直接找了上来。 “妈......”乔英子婉婉叫道。 宋倩打断她：“你不上早自习，不上早课，就来这里？” 乔英子低头，不敢回答。 宋倩问道：“这是多少个周六周日，浪费了多少时间，你知道吗？要不是李萌负责任，我还一直被你骗下去！” 乔英子连忙摇摇头：“没有，没有，我都去的，只是今天晚上。” 宋倩问道：“上个月林教授的作文讲座你听了吗？” 乔英子顿住，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妈妈知不知道她没去？ 但不知道怎么会问？ 乔英子便说道：“没.....没有。” 宋倩脸上闪过一丝怒色。 乔卫东忙站出来说道：“我作证，虽然英子没去，但她听了，她让黄芷陶录像了，又回去看了。” “黄芷陶？”宋倩冷笑道：“真的假的，你们还想一起糊弄我。” “真的，妈。”乔英子瑟瑟说道。 宋倩冷哼一声：“那九月份，你和她也是一起，真去上了课？” “九月份？”惊惶的乔英子想了一会，才意识到，宋倩说的是她去天文馆演讲的那天。 乔英子想，这件事老师应该不知道。 “是......是。”她说道。 “你还敢骗我！” 宋倩暴怒。 来之前，她再三告诉自己冷静，然而听到女儿还要继续骗她，愤怒顶上大脑。 宋倩一巴掌甩了过去。 乔英子紧闭着眼，浑身颤抖。 但巴掌迟迟没有落下。 她睁开眼，宋倩的手掌停在她的耳际，妈妈的眼神满是失望与痛苦。 “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乔英子低头说道。 宋倩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道：“你帮我问问当时给我打电话的工作人员怎么回事。” 什么工作人员？ 乔英子目光困惑，但立即，就惊恐起来。 “爱转角遇见了谁......” 屋内想起一阵音乐声。 宋倩将她的手机递给女儿：“你替我问吧。” 手机的屏幕满是裂纹，乔英子抬头看向妈妈，余光里看到手机铃响的小梦阿姨。 她什么都知道了！ “妈......”乔英子再次哀求似的叫道。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宋倩喝道，“合起伙来骗你妈很有意思是吗？！” 她环视整个屋子。 屋内布置的清新温暖，墙纸是手工画的卡通航天，开放式厨房里，厨具齐全，蔬菜新鲜，全然是一个温馨家庭的样子。 但已不复当初模样。 宋倩走过，看到那一座巨大的乐高航天城，心中更是剧痛。 “你这是浪费了多少时间？你浪费了多少心思？你知道吗？”说着，宋倩的声音发颤。 乔英子心疼害怕难过，带着哭腔，拽着老妈的手，说道：“妈，我错了，我们回去吧。” 宋倩猛地挣开她。 乔英子踉跄两步，看向妈妈，眼神充满哀求。 乔卫东上前说道：“宋倩，是我要她来的，我看她太累了，让她偶尔过来玩一下，劳逸结合嘛。” 他果然吸引了火力。 宋倩骂道：“乔卫东，你这个混蛋！她现在是放松的时候吗？你懂个屁！” 乔卫东说道：“我当爸爸的，带着女儿玩会有什么错？不影响她学习。” 宋倩痛斥：“你算什么父亲，她的生活学习，你出过什么力？你只不过迎合她的喜好！乔卫东，真对得起自己獐头鼠目的长相，鼠目寸光，为了一己私欲，讨她的喜欢！” 乔卫东争辩道：“我只是想让英子开心点而已，英子都快被你逼抑郁了。” 宋倩瞳孔一缩，忽的蘸碟泼过去。 “哎啊！” 乔卫东的眼睛鼻口泼了个全，下巴衣领也都沾上。 小梦一把插进两人中间，喝道：“你干什么？！这不是你家！你再动手我就报警！” 宋倩只不过是蔑了她一眼，对乔卫东说道：“那天也是火锅，乔卫东你可比以前奸猾太多了！” 乔卫东轻轻拉开小梦，并问道：“什么那天这天？别血口喷人！” 宋倩记的很清楚，那天英子晚上八点才回来，并且一身的火锅味，但她懒得纠缠：“乔卫东，我不可能让你再毁了我的女儿，你只要再敢有一次，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和女儿见面，我会起诉你。” 小梦在一旁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起诉他！爸爸见女儿天经地义。” 宋倩不觉得她有什么资格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乔卫东，说道：“我会以前妻的身份，举报你内幕交易不得当得利，到时候，我们法庭上见。” 乔卫东睁大眼：“宋倩，你疯了？！” 宋倩面无表情，说道：“只要再有一次乔卫东，我没有开玩笑，你应该明白！” 乔卫东说道：“宋倩，你真是疯了，你比谁都清楚，我挣的每一分都清清白白！” 宋倩冷酷道：“这重要吗？我不相信你一点破绽都没有！” 乔卫东明白了，宋倩真没有开玩笑，她也真的会为女儿发疯。 他曾因守法律，放弃许多扩大资产的机会。 可他也得守规矩。 在两者冲突的地方，他是有问题的。 当初他们三口之家，宋倩对乔卫东也是如对乔英子一般的全心全意，乔卫东事业前期，举步维艰，是宋倩一力相助，两人间没有秘密。 所以宋倩真会给他带来麻烦。 “妈！您干什么！”乔英子叫道，打断乔卫东思考。 乔英子流着泪，爸爸要做她的避风港，可父母冲突起来，却比自己被骂都难受。 乔英子流泪乞求道：“妈，您别说我爸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骗您，不该偷懒不上学，您都是为我好，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宋倩神情毫无波动，像一个无情的神像，她说道：“我不怪你，是你爸带着你犯错，这些乐高，可以让你爸给你留着。” “不不不，不怪我爸，是我......”乔英子疯狂的摇头。 “但是！”宋倩打断她：“我要你保证，从此以后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专心高考，不能再玩乐高，不能再逃课，不能再找你爸。” 乔英子愣住，妈妈能这样轻易放过她？ 宋倩说道：“我要你用诚信和道德来保证，用你的廉耻之心来保证。” 乔卫东叫道：“不行，前面两点，我举手赞同，最后一点我不同意。” 尽管宋倩可能来真的，但他还是插话。 他很清楚，女儿有些地方心眼很多，但有时候却又认死理，死板的可怕。 如果宋倩真能信任乔英子的承诺，乔英子便绝不会辜负她最后的信任，绝不会违背诺言。 但他总不能真一年不见女儿吧！ 宋倩与乔英子眼里只有对方，根本不管乔卫东说什么。 乔英子盯着妈妈的眼睛，努力想从妈妈平静的眼眸中看到更深层的东西。 “好。”乔英子说道：“我承诺，我保证，高考前，不玩乐高不找爸爸，专心高考。” “乔卫东你听见了？” “......” 宋倩走出房间，衣袂飘飘，乔英子提着书包，跟在后面。 乔卫东愣愣的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过了会，脸上忽感温热。 小梦在拿热毛巾擦他脸上的麻汁。 她边擦边说道：“人都走了，你还看，要不你跟上去？” “我是看英子。” “我也没说你看你前妻啊。” “行了，行了，我洗个澡，你收拾收拾，一会咱们走。” “来都来了。” “你还真能在这住啊，你信不信宋倩今天晚上看这里亮着灯，凌晨能叫警察破门，说这里有小偷。” 小梦嘀咕道：“你前妻手段可真厉害，把你治得俯首帖耳，训得跟孙子一样。” 小梦语气中，除了抱怨，还隐约一丝嫉妒。 宋倩闯进来，雷厉风行，三言两语就把他们拿住。这种手段，放到小梦身上，她是如何也做不到的。 乔卫东说道：“算了吧，我也有错在先。” 说着去了卫生间，洗掉了脸上的污迹，乔卫东摸了摸胡子，又有些得意：“至少，她没泼我辣碟。” ...... 乔卫东让小梦开车，他给女儿发消息：“没事儿，你妈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反正她只说不让你找我，但她可管不着我找你！” 发过去，想着怎么继续开解女儿，却看到一个红色感叹号，下面小字：您已被对方拉黑或不在对方联系列表。 “什么？！”乔卫东叫出声来。 英子，是我，呆迪啊！ 乔卫东想了想，算了。 从长长的联系列表里，他找到陆佰。 “在不小陆？” ...... 结束晚自习的陆佰，买了一杯热果茶，边喝边走，手机嗡嗡震。 打开一看，乔英子发来消息。 “在吗陆佰？” 第五十七章 燕雀安知？ 次日清晨，六点二十，陆佰慢慢醒过来，经过两个月稳定的作息，陆佰建立了新的作息习惯，慢慢脱离了闹钟。 他出来要洗漱的时候，却见到乔英子俏生生的站在一边，她打扮齐整了，很是清新。 乔英子说道：“陆佰，我要回家了，谢谢你！” 陆佰笑道：“再见。” 乔英子顿了顿，却上前轻轻抱了抱陆佰，轻声说道：“谢谢你，昨天晚上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没事的。” 陆佰平淡的语气让乔英子消去了焦躁，让她感到安心，陆佰却能举重若轻的解决她的问题，乔英子认为陆佰是远比她成熟的人。 乔英子说道：“那我走啦。” “再见。” 陆佰惺忪着眼，打了洁面乳，凉水洗脸，渐渐清醒，他忽然一顿，抬头看向镜子，看到眉毛上挂着的水珠，以及台子的一个杯子，插着一个崭新的红色牙刷，和他的牙缸并列。 顿了顿，他低头继续打开水龙头。 ...... 乔英子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乔卫东，乔卫东轱辘从沙发上滚下来。 “爸？！”乔英子惊讶道。 乔卫东捂着腰，摸着眼镜带上，说道：“英子？怎么早回来了？” 乔英子点点头，悄声说道：“我妈哪里怎么样了？” 乔卫东偷偷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压着嗓子说道：“你厉害，化险为夷了！” 他其实没有说全，不仅化险为夷，他也连着享受到了战争红利，有幸夜宿前妻家沙发。 父女相视一笑，偷鸡成功。 乔卫东忽然变色。 他听见了卧室里窸窣的声音。 乔卫东立即一脸惊喜，喊道：“英子！你回来了！你去哪了！” 宋倩拉开门，小跑着冲过来，一把推开满脸惊喜的前夫，紧紧地抱住乔英子。 宋倩咬着牙，泪珠从眼角留下来：“你这个死孩子！去哪里了！你去哪里了！” 乔英子第一次感受到妈妈这种悲伤的紧张，她结结巴巴说道：“妈，我就是一时想不开，没敢回来。” “不准你想不开！有什么事不能回来说啊！你要是出了点事儿你还让你妈妈怎么活啊！” 乔英子说道：“妈，没事的，我又不是小孩，知道保护自己的安全。” “那也不行！绝对不行！” 乔英子看到妈妈一双重重的黑眼圈，知道她一晚上没有睡好，心下愧疚。 宋倩紧紧把着乔英子的肩膀，说道：“英子，答应妈妈，以后有什么事都跟妈妈说，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你不能这样任性！” 语言急切，近乎恳求。 宋倩怎么可能睡着，前夫说服了她，强行把她挣回家。 宋倩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满脑子想着乔英子可能会遇到的危险，连着起来几次，要去找乔英子，是乔卫东全都决然的挡回去，才没让她出去。 但这也让宋倩躺在床上，深切感受到了那种心脏被狠狠攥住的恐惧，也让她反思，英子说要最后去一次天文馆，就让她去，一个上午有什么影响？如果把孩子逼迫太甚，会不会让她走向极端？ 乔英子立即点头说道：“好的妈，以后我有什么事都跟您说。” 宋倩拉着乔英子坐下，问道：“英子你去哪了？晚上睡哪了？喝水了吗......” 乔英子把想好的说辞一一对上。 熬了一会，乔卫东提着一大袋早餐回来了，他喜气洋洋的说道：“早餐来喽，英子，你看你是喜欢吃这几样吧？” 乔卫东笑着坐上桌，说道：“英子饿着了吧，吃吃，快吃。” 宋倩看了一下，炸糕油条，全是她不让吃的，宋倩白了乔卫东一眼。 乔卫东也有理由说的，你平时让人家吃什么，生海参白稀粥啊，你现在继续让她吃能行吗！ 宋倩像听见了乔卫东的心声，主动把乔英子最爱吃的拿到她的身前。 乔英子不好意思的说道：“妈......” “吃吧，吃吧。”宋倩摸摸乔英子的头，说道：“妈妈不让你吃这些，也是为了你的健康考虑。” 宋倩起身离开了一会，回来说道：“我已经跟你的老师请假了，今天先别上学了，好好休息一下。” 乔卫东与乔英子震惊的对视一眼，看来她的离家出走大大的刺激了她，要在以前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想象到这是宋倩说出的话。 “谢谢老妈。” 乔英子和老妈又说了很多话，才开始吃饭，低头一咬，炸糕酥脆的外壳咔吱咔吱掉渣，她忽然想到，陆佰肯定又在吃那干巴噎人的面包片吧。 ...... 七点四十的十二班，齐老师拿着优盘进来，他下意识的向教室的角落看去，书本摊在桌上，那个孩子埋头握笔，就像他之前每一次看到的那样。 人不可貌相啊，他暗暗感叹。 经过昨天办公室的事，陆佰刷新了他的认知，而他们加班赶出来的成绩单也再次证明了陆佰的不同寻常。 但其他的学生也是他的学生，所以齐老师插上优盘打开投影仪，在早自习与第一节课之间开了一个二十分钟的小会，来拉紧他们的弦，不厌其烦得给他们提神。 “后面的同学，抓紧......” “进步的同学，继续努力......” “前几名的同学，要记住，你们不要和班里比，要和全年级，全区比......” 陆佰全程只是看了一眼，便没在抬头，哪怕他的名字在表格的最上面也没让他的目光多停留一会。 倒是其他人看到陆佰的名字排在最前面讨论了几句，毕竟他那么特殊，最后一名进来的，又不合群，还闹出很多事。 他们没有说话，心里却不觉得服气。 “矮子里拔将军而已，和我们比有什么用？” “低分提高肯定快啊，有大把容易拿分的知识点。” “我只是没怎么学而已，我如果向他那样用功，分比他还高。” 所有人的神色，齐老师尽收眼底，尽管他一再提醒自己，自己的任务是把班级的成绩提升上来，平等的教育每一个学生，不是把关注倾斜给某某某，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燕雀安知..... 第五十四章 离家出走 在小区的一个小亭子里，陆佰扔给她一包纸巾。 “我真的只是碰巧。” “怎么会被她知道？小梦阿姨竟然正好给她上瑜伽课，而且她是怎么知道我去的天文馆？” “天哪，我真是太倒霉太倒霉......” “完了，我回家她肯定会......” 乔英子痛苦着，像祥林嫂。 “咕滋咕滋咕滋。” 陆佰的奶茶喝到底了，他努力吸起杯底的几枚芋圆。 乔英子停下抱怨，幽怨的看着他，叹道：“人的悲欢本不相通，你觉得我吵闹是不是？” “错！”陆佰斩钉截铁的说道。 乔英子怀疑道：“真的吗？” 陆佰说道：“真的！你妈的愤怒我感同身受，现在已经有点想打你了。” “什么？！”乔英子大怒，你跟我妈共情起来了！ 陆佰说道：“成熟的人站在你妈一边，幼稚的人是theother。” “你说我幼稚？”乔英子气苦道：“是，我是幼稚，可难道我的痛苦就是不真切的吗？为什么总是我在妥协，我不是没有自我的木偶！” 她的眼泪又涌上来。 陆佰叹了口气，他相信乔英子的痛苦，但不能代入，如果换位思考，母亲在京城四套学区房，父亲家资亿万，自己还有问鼎高考的本事，已经爽爆了好吧，哪会难受到这种地步。 乔英子见他不帮自己说话，气得起身就走。 “回去和你妈干仗啊？” 乔英子侧身回头，风吹干她脸上的泪痕，她冷冷说道：“你们不就是觉得我错了么，我认错就是！” 陆佰悠悠说道：“你错哪了？” “我不该逃课，不该找我爸，不该瞒着她去天文馆。” “你是不是对你妈有意见啊？有意见就说啊。” “没有！” “她哪里让你不舒服了？你说呗！但你对她再有意见，也不是你说谎，逃课的理由，你知道吗？你太让她失望了！” “陆佰你......” 陆佰笑道：“你妈会不会这么说？” 乔英子明白过来，不由沉默，她妈恐怕真会这么说。 陆佰说道：“看来我的确和你妈感同身受，我想想，她肯定要说，你是她的骄傲，怎么能这么做，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她对得起老师吗。你爸也逃不了，说他迎合你，荒废你，再问你和小梦什么关系，毕竟一起打掩护，你们是不是闺蜜，你是不是要认她做后妈，是不是更喜欢她，更喜欢和她相处。” “跟小梦阿姨根本没关系！”乔英子气呼呼的坐下说道。 陆佰说道：“重要的是你能忍住一直认错吗？” “我......”乔英子抬头，对上陆佰平静的双眼，没有说下去。 她骗不了陆佰，更骗不了自己，陆佰只是模仿妈妈说了几句话，她已感到憋屈压抑，如果当着妈妈的面，她真不能想象自己会忍着退让，何况妈妈绝不会说得这般和风细雨。 “我该怎么办？”乔英子闷声问道。 “离家出走。” “去哪？” “我家。” ...... 时隔多日，乔英子再次光临陆佰的家。 “坐。” 陆佰去卫生间拿了抹布过来。 乔英子打量了下屋子，比上次来时更脏了些，橱柜上都多了层肉眼可见的灰尘，精致讲究的摆件都蒙了一层灰。 想想也有情可原，他一个人住，哪有功夫打扫这些。 乔英子又想到自己家，想到老妈打扫卫生的样子，她脑子里信马由缰的胡思乱想，所以显得很安静。 却看到陆佰十分殷勤的擦干净客厅的大桌子，然后一溜烟的窜到书房，转眼抱着一大摞书本出来。 “来，坐，请坐！”陆佰为乔英子拉开椅子，请她坐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陆佰一脸热切的看着她，像只兴奋的哈士奇，乔英子嫌弃的向后一仰。 陆佰不说话，又转身接了杯温水，递给乔英子。 乔英子喝了两口后，陆佰又接回来，然后将错题本推过去，羞涩的说道：“你看这道题，电学和电磁学混起来考，这应该怎么......” 乔英子翻了个白眼：“大哥，你有没有人性啊，我都难受成这样了！” 陆佰不说话，一脸的羞涩。 “靠！别装了！恶心！”乔英子叫道：“笔来！” ...... 时间过得很快，陆佰学得很认真，乔英子渐渐也就进入了状态，她发现陆佰领悟的很快，一点就通，这是基础扎实的缘故，而不可能是他的天分高超，因为乔英子很清楚什么是天才，在数竞培训时她见识过天才级的强度。 “还有吗？”进入状态的乔英子意犹未尽的问道。 陆佰心满意足的摇摇头：“没了，已经快十二点了，到此为止吧。” “我睡哪？” 陆佰到卧室换了新被单，说道：“你就睡这，我去书房。” 书房里有一张收起来的折叠床，陆佰抱着被褥过去，可以简单对付一晚上。 乔英子站在床边，能看到自己的卧室，能看到从自己家客厅透出的光。 她沉浸于讲习时所忘却的慌张重新苏醒了。 “陆佰！”她害怕的叫道。 陆佰走回来：“怎么了？” 乔英子指了指她的家：“我妈她是不是还没睡？” 陆佰说道：“何止是没睡，只要你不回去，她得从黑夜找到白天。” “啊！” “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嘛？你妈现在恐怕在疯了一样找你，给你老师打完电话，再给方一凡打电话，然后是黄芷陶，然后顺着电话簿挨着打给和你关系好的同学。说不定，她还要跑去警察局......” 说着说着，陆佰停了，乔英子眼睛通红，哭了。 陆佰说道：“你哭什么？之前不都说明白了吗？你还记得怎么商量的？” “你说我妈对我的掌控欲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是跟她讲不通情理的，但我可以用剧烈的反抗争夺自己的主权，离家出走就是一种。”乔英子抽泣的说道：“但是......但是我也不该这样折腾我妈，她肯定担心死了，她现在肯定特别特别难受，我不能睡觉。” “不都跟你爸通气了，现在他肯定跟在你妈身边，有盗圣在你有什么可担心的！说不定你爸还嘘寒问暖趁虚而入了呢！哎！这么说你真得替你妈担心担心。”陆佰满嘴跑火车。 “噗嗤！”乔英子破涕为笑，吹起一个大鼻涕泡。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担心的话你再和你爸联系一下。”陆佰走到窗边：“行了，拉上窗帘，你快睡吧。” “不行！不准拉窗帘。” “随你。”陆佰走了。 乔英子倒在床上，拿出手机，真给乔卫东发了微信。 乔卫东呢？ 他在宋倩旁边感到乐不思蜀，宁愿乔英子不要来打扰他们。 第五十五章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话说乔卫东两个多小时前用数条语音概括了来龙去脉，希望陆佰能多心留意下乔英子的动向，但没想到过了一会陆佰就发来消息，说已经和乔英子搭上了线。 然后乔英子听陆佰的，微信向老爸陈述她“离家出走”的决定。 乔卫东一时间大喜过望，没想到刚刚失控的场面忽然又可控下来。 而且，女儿洒泪当场后，竟又马上和他通气，侧面表明了他在女儿心里很有地位，且值得信任。 而且，这小陆也挺牛逼，竟然恰巧碰到了英子，真是我的幸运星啊！ 小梦正在收拾桌上地上的一片狼藉，转头却发现满脸惆怅的乔卫东忽然露出笑容，显得非常诡异。 “乔卫东你怎么了？失心疯了吗？你别吓我。” 乔卫东脸上掩不住的雀跃，得意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小梦皱着眉头，没有听懂：“你什么意思？” 乔卫东说道：“行了，你别收拾了，快回去休息吧，这么晚了。” “不用，这里装修的异味都散了，我在这住就行。”说着小梦去拉乔卫东的胳膊，媚眼如丝，其中意味不用多说。 “别别别！”乔卫东赶忙打住：“这闹了一大出，我心乱的很，你先回去吧，给你钥匙，你开我的车回去。” 小梦走后，乔卫东坐椅子上，摩挲着下巴。 他在等。 等宋倩的电话。 果然，不一会电话来了。 “什么！英子没回家！你怎么不早说！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 “陶子，我是宋阿姨，英子的妈妈，英子在你那里吗？” “哦，不在，你现在还在上辅导班啊，行，不打扰了，没事没事。” “喂，小彤，我是英子的妈妈，她......” “喂，亚楠，英子她......” 旁边的乔卫东焦急的问道：“有英子的消息吗？” 宋倩摇摇头。 “英子的手机还是打不通吗？” 宋倩摇摇头。 然后她猛地起身，拿起风衣便快步出门。 乔卫东跟在后面，问道：“你去哪里？” 宋倩说道：“去问问小区里遛弯的大妈大爷，还有保安，问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英子，你去西边，我去东边。” 乔卫东知道英子没事，所以不愿这么折腾，他说道：“这都十点多了，很多人都回家了。” 宋倩猛地揪住乔卫东的领子：“这不是理由，回家了，就挨家挨户敲门去问，我告诉你乔卫东，如果英子找不到了，你也别想活了！” 乔卫东挣开，说道：“你说什么呢，英子也是我女儿！走！” 宋倩看着一马当先的乔卫东，却是微微松了口气，至少有个人和她一起撑着，不再像之前全部压力压在她身上了。 ...... “抱歉，我没有权限调出小区的录像。” “谁有权限？我去找他！” “我们的保安队长手里才有录像的解锁密码。” “他电话多少？我打给他。” “怎么打不通？” “不知道，他现在休假回老家了。” “那你们物业经理的电话有吗？” “有，但这么晚了，他肯定关机了，这是他的工作号码。” 宋倩给物业经理打电话打不通，然后给业主会管理人打电话，还是打不通，再然后给社区打电话，终于打通了。 宋倩还是有能量的，社区的人愿意给她找，然而社区那边也是受阻了，回电话给她说没有办法，要明天才有人。 宋倩气得想把手机摔了，马道：“社区、居委会、物业，都说维护业主居民的权益是自己的义务，真有急事儿了，一个个屁用没用！” “还有你，乔卫东，你不整天能的不行吗，你也没有办法？” 乔卫东沉吟片刻说道：“要不问问方一凡？他和英子比较熟，也许能猜到英子去哪了。” 宋倩说道：“对，找童文洁她们问问去！” 方一凡已经搬过来，他们几步便过去了。 “你们这是？”方圆打开门，看到宋倩乔卫东两人竟然久违的联袂出现，顿感诧异。 宋倩乔卫东两人坐下，方圆给两人倒水，童文洁问道：“怎么了这是？” 乔卫东：“宋倩......” 宋倩：“英子.......” 两人一起开口。 乔卫东摆摆手：“你说吧。” 宋倩说道：“英子不见了。” 童文洁诧异的说道：“不见了？好好的怎么不见了？” “好好的？”宋倩自嘲的一笑，神情却如枯木一般了无生气。 她也不知从何说起。说英子每天都逃课？说英子合伙乔卫东的女友骗她？说乔卫东的女友就是他们的瑜伽老师？还是说今天晚上他们三人温馨的聚餐？ 与她相依为命的女儿竟然背着她和前夫他们温馨的聚餐，已让宋倩备受打击，但目前已不止有感情上失去女儿的威胁，连女儿的人也仿佛失去了。 本来只是一场离家出走，却让宋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你怎么了？”童文洁看闺蜜神情不对，握住她的手，却吃了一惊，她的手冰凉得没有一点温度。 “是这样，英子今天没去上自习，来我这玩了，宋倩知道了，过来找她，把我俩说了一顿，英子就跑出去了，没再见人影，电话也不接，我们现在是问问方一凡知不知道英子可能躲哪里了。”还是乔卫东高度概括的说了一下。 “哎呀，我马上把方一凡叫出来！”童文洁连忙起身，去揪方一凡出来。 而宋倩一个人低着头emo。 乔卫东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拍了拍宋倩的肩膀，安慰道：“没事，英子她肯定没事，说不定去哪家五星级大酒店住下了呢，我给她微信转过很多钱呢，再说这是帝都，天子脚下，肯定安全，说不定明天英子自己就去上学了呢。” “真的吗？”宋倩终于露出了软弱的那一面。 乔卫东大受触动，说道：“那还有假，不然我能不着急吗？” “可是，可是我怕她万一想不开。” “怎么可能！不看看她是谁的孩子，你看我当年赔的一贫如洗的时候，有想不开过吗！” “是吗？” 乔卫东感到久违的悸动，这是和小梦相处从没有过的感觉，然而他一抬头，就撞上了方圆戏谑的眼神。 妈了个巴子，这个人太精了。 乔卫东也冲他使眼色。 咚咚咚！ 三人齐齐扭头看向大门。 是谁在敲门？ 第五十六章 其实没那么糟 “老季？”方圆惊讶道：“请进请进！快坐！” 季胜利得知宋倩是他们的房东后，也是寒暄了几句。 方圆问道：“老季，你来是？” 季胜利略带悲色，才说道：“是这样的......” 原来，季杨杨当初的法拉利事件竟然传到了区政府里面，简单的说，就是有人在外网传了季杨杨开车进学校，还和同学打架的视频，他们的旁边就是法拉利。 季胜利晚上回到家里，与季杨杨吵了一顿，季杨杨在父亲面前异乎寻常的头铁，季胜利忍不住扇了一巴掌，然后就下楼来找方圆一家子了。 方圆看了看季胜利手里的视频，大感头痛，恨不得现在就把方一凡教育一顿，怎么什么篓子都敢捅啊！ 方一凡正被童文洁领了出来，方一凡刚迈出半只脚就喊道：“宋阿姨，英子不见了？！” “方一凡！”方圆喝道。 方一凡一愣，才看到客厅这么多人，一二三四，那是季杨杨的爸爸么？ 童文洁反喝道：“方圆，你发什么神经！” 方圆左右看看。 焦急的宋倩，油滑的乔卫东，深沉的季胜利，闯下大祸的方一凡，不明所以的童文洁。 整个客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还好，坐在那里，坐立不安的乔卫东起身，拉着方一凡说道：“凡凡，我们去你的卧室说。” 童文洁也要跟过去，英子失踪可不是一件小事。 “童文洁！过来！” 童文洁震惊的转过头，眼神里分明再说你敢吼我？！ 然而看到方圆表情严肃，童文洁乖乖靠过去。 “怎么了方圆？”童文洁轻声问道。 方圆道：“你儿子和老季儿子打架的视频已经传到外网上了！旁边还是一辆法拉利！” 方圆转而对季胜利说道：“老季，这事儿肯定是方一凡做的不对，你说要我们怎么办，我们一定做到！” 季胜利摆摆手：“不不不，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也从学校的老师那里了解了情况，说起来就是两个男生几句话没说好打了一架而已。只不过杨杨竟然把他舅舅的跑车开到了学校里，真是无法无天！我过去一直不在他身边，他太缺乏管教了，哎！” 说罢，季胜利终是忍不住长叹一声，他的无奈没法去说。 方圆说道：“方一凡他太没轻重了，怎么也不该打架啊，方一凡！” 方圆大喊，要把方一凡喊出来。 季胜利连连制止，说道：“老方，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谁没打过架？但我这毕竟是国家公职人员，我们的书记今天也找我谈话了，如果这的传到什么围脖、微信群里，对我们家的影响的确太大了。政府一直强调廉政建设，绝不能让人误会啊。” ...... 宋倩与乔卫东去了方一凡的屋。 和紧张的宋倩不同，乔卫东先是和林磊儿打了个招呼，然后背着手打量着已略显拥挤的小屋。 方一凡问道：“宋阿姨英子怎么了？” 宋倩说道：“我和英子吵了一架，然后她就一直没回来。” 方一凡惊讶道：“啊？你们还会吵架啊？” 他完全关注错了重点。 宋倩说道：“对，你知道英子能跑去哪了吗？” 方一凡摸了摸下巴，说道：“她也没联系我啊。是不是可能去找陶子了，那是她的好姐妹。” 宋倩苦笑道：“我已经问过了，她还在外面上课呢。” 方一凡又说了几个地方，又全都被排除了。 方一凡无奈道：“宋阿姨，其实最近我和英子不一个班，联系的比较少，你可以找我同学陆佰问一问，他最近和英子关系比较近。” 背手看墙上海报的乔卫东一激灵，方一凡这小子还真歪打正着了。 正好传来了方圆的吼声。 乔卫东立即说道：“怎么了？你爸喊你，你过去看看吧。” ...... 方圆说道：“老季，这车不是你家的吧？” “怎么可能！”季胜利苦笑：“我一年的工资也买不来一个车轱辘，这是季杨杨他舅舅的车，那个舜华赛车就是他的俱乐部。” 这时，方一凡蹑手蹑脚走出来了。 方圆把手机递给方一凡，说道：“你看吧，你干的好事！” 方一凡看了后说道：“不就是打了一架吗？” “打了一架？”方圆怒道：“你知道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影响有多坏吗？！” 方一凡不服道：“这又不是我.....” 童文洁一拽方一凡说道：“行了，你别说了。” 方圆转头说道：“老季，你说，现在这事怎么办吧。” 季胜利说道：“是这样，明天吧，明天我把老师和校领导叫一起，让两个孩子相互道个歉，澄清一下，写一个书面道歉信，交给学校，留个档，日后也有个凭证，这件事，只能在校内处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方圆说道：“行，这个我们跟方一凡说清楚，让他写个检讨，我们，我们全面配合。” 季胜利接着保证不会记处分，也不会影响高考后，起身离开，却犹豫一下，转身对方一凡一家说道：“这件事，的确是季杨杨惹出来的，给你们添麻烦了，抱歉。” 方圆忙说道：“没有没有，一个巴掌拍不响。” 季胜利摇摇头：“不，我一直疏于对孩子的管教，他太不成器了，不打扰了，我还得接着去找学校的那个保安了。” 他的确对自己的孩子很失望。 方一凡看着季胜利的背影，仿佛矮了一截，十分颓萎。 方一凡便喊道：“季叔叔......那个，季杨杨后来和保安大哥道歉了。” “什么？！” “对，我还偷拍了视频呢。”方一凡回房间拿了手机，找到了视频。 季胜利看完视频，闭上双眼，又想到他刚刚含怒的一巴掌，和季杨杨倔强的眼神，直觉得百味陈杂。 季胜利缓缓说道：“一凡，能把视频发给我吗？我们加个微信。” 方一凡挠挠头，说道：“好的季叔叔。” 方圆与童文洁对视一眼，对方一凡的怒气消去大半，儿子这事干得不差。 而宋倩与乔卫东小声商量了一下，决定给女儿一点的时间和空间，等到明天看她会不会出现。 “你给英子发个微信吧。”乔卫东说道：“英子一定能看到你的消息，她肯定很关心你的态度。” 宋倩编辑了一条微信，乔卫东制止她发出去：“把最后这句催她上学的话删掉。” 宋倩道：“难道让她按时上学不是应该的吗？” 乔卫东道：“你还想不想让英子回来了？！” 宋倩白了他一眼，却终究是删掉了。 ...... “陆佰，你睡着了吗？”乔英子站在陆佰的门外喊道。 没有回音。 “陆佰，你睡着了吗？我睡不着！” 陆佰无奈的开门：“姑奶奶，你干什么！” 乔英子委屈道：“我睡不着！” 陆佰不耐烦的说道：“那你哭吧，在那浅蓝色的床单哭泣，也许会让你累的睡过去。” “陆佰......”乔英子咬着嘴唇，说道：“离家出走真的有用吗？” “没用，出门右转五米就是你家，你可以回去了。” “你！” “叮铃！” 乔英子睁大眼睛：“是我妈的消息......哦！！！真的成功了！” 乔英子猛地抱住陆佰，吓了他一跳。 第五十七章 燕雀安知？ 次日清晨，六点二十，陆佰慢慢醒过来，经过两个月稳定的作息，陆佰建立了新的作息习惯，慢慢脱离了闹钟。 他出来要洗漱的时候，却见到乔英子俏生生的站在一边，她打扮齐整了，很是清新。 乔英子说道：“陆佰，我要回家了，谢谢你！” 陆佰笑道：“再见。” 乔英子顿了顿，却上前轻轻抱了抱陆佰，轻声说道：“谢谢你，昨天晚上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没事的。” 陆佰平淡的语气让乔英子消去了焦躁，让她感到安心，陆佰却能举重若轻的解决她的问题，乔英子认为陆佰是远比她成熟的人。 乔英子说道：“那我走啦。” “再见。” 陆佰惺忪着眼，打了洁面乳，凉水洗脸，渐渐清醒，他忽然一顿，抬头看向镜子，看到眉毛上挂着的水珠，以及台子的一个杯子，插着一个崭新的红色牙刷，和他的牙缸并列。 顿了顿，他低头继续打开水龙头。 ...... 乔英子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乔卫东，乔卫东轱辘从沙发上滚下来。 “爸？！”乔英子惊讶道。 乔卫东捂着腰，摸着眼镜带上，说道：“英子？怎么早回来了？” 乔英子点点头，悄声说道：“我妈哪里怎么样了？” 乔卫东偷偷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压着嗓子说道：“你厉害，化险为夷了！” 他其实没有说全，不仅化险为夷，他也连着享受到了战争红利，有幸夜宿前妻家沙发。 父女相视一笑，偷鸡成功。 乔卫东忽然变色。 他听见了卧室里窸窣的声音。 乔卫东立即一脸惊喜，喊道：“英子！你回来了！你去哪了！” 宋倩拉开门，小跑着冲过来，一把推开满脸惊喜的前夫，紧紧地抱住乔英子。 宋倩咬着牙，泪珠从眼角留下来：“你这个死孩子！去哪里了！你去哪里了！” 乔英子第一次感受到妈妈这种悲伤的紧张，她结结巴巴说道：“妈，我就是一时想不开，没敢回来。” “不准你想不开！有什么事不能回来说啊！你要是出了点事儿你还让你妈妈怎么活啊！” 乔英子说道：“妈，没事的，我又不是小孩，知道保护自己的安全。” “那也不行！绝对不行！” 乔英子看到妈妈一双重重的黑眼圈，知道她一晚上没有睡好，心下愧疚。 宋倩紧紧把着乔英子的肩膀，说道：“英子，答应妈妈，以后有什么事都跟妈妈说，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你不能这样任性！” 语言急切，近乎恳求。 宋倩怎么可能睡着，前夫说服了她，强行把她挣回家。 宋倩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满脑子想着乔英子可能会遇到的危险，连着起来几次，要去找乔英子，是乔卫东全都决然的挡回去，才没让她出去。 但这也让宋倩躺在床上，深切感受到了那种心脏被狠狠攥住的恐惧，也让她反思，英子说要最后去一次天文馆，就让她去，一个上午有什么影响？如果把孩子逼迫太甚，会不会让她走向极端？ 乔英子立即点头说道：“好的妈，以后我有什么事都跟您说。” 宋倩拉着乔英子坐下，问道：“英子你去哪了？晚上睡哪了？喝水了吗......” 乔英子把想好的说辞一一对上。 熬了一会，乔卫东提着一大袋早餐回来了，他喜气洋洋的说道：“早餐来喽，英子，你看你是喜欢吃这几样吧？” 乔卫东笑着坐上桌，说道：“英子饿着了吧，吃吃，快吃。” 宋倩看了一下，炸糕油条，全是她不让吃的，宋倩白了乔卫东一眼。 乔卫东也有理由说的，你平时让人家吃什么，生海参白稀粥啊，你现在继续让她吃能行吗！ 宋倩像听见了乔卫东的心声，主动把乔英子最爱吃的拿到她的身前。 乔英子不好意思的说道：“妈......” “吃吧，吃吧。”宋倩摸摸乔英子的头，说道：“妈妈不让你吃这些，也是为了你的健康考虑。” 宋倩起身离开了一会，回来说道：“我已经跟你的老师请假了，今天先别上学了，好好休息一下。” 乔卫东与乔英子震惊的对视一眼，看来她的离家出走大大的刺激了她，要在以前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想象到这是宋倩说出的话。 “谢谢老妈。” 乔英子和老妈又说了很多话，才开始吃饭，低头一咬，炸糕酥脆的外壳咔吱咔吱掉渣，她忽然想到，陆佰肯定又在吃那干巴噎人的面包片吧。 ...... 七点四十的十二班，齐老师拿着优盘进来，他下意识的向教室的角落看去，书本摊在桌上，那个孩子埋头握笔，就像他之前每一次看到的那样。 人不可貌相啊，他暗暗感叹。 经过昨天办公室的事，陆佰刷新了他的认知，而他们加班赶出来的成绩单也再次证明了陆佰的不同寻常。 但其他的学生也是他的学生，所以齐老师插上优盘打开投影仪，在早自习与第一节课之间开了一个二十分钟的小会，来拉紧他们的弦，不厌其烦得给他们提神。 “后面的同学，抓紧......” “进步的同学，继续努力......” “前几名的同学，要记住，你们不要和班里比，要和全年级，全区比......” 陆佰全程只是看了一眼，便没在抬头，哪怕他的名字在表格的最上面也没让他的目光多停留一会。 倒是其他人看到陆佰的名字排在最前面讨论了几句，毕竟他那么特殊，最后一名进来的，又不合群，还闹出很多事。 他们没有说话，心里却不觉得服气。 “矮子里拔将军而已，和我们比有什么用？” “低分提高肯定快啊，有大把容易拿分的知识点。” “我只是没怎么学而已，我如果向他那样用功，分比他还高。” 所有人的神色，齐老师尽收眼底，尽管他一再提醒自己，自己的任务是把班级的成绩提升上来，平等的教育每一个学生，不是把关注倾斜给某某某，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燕雀安知..... 第六十二章 反求其道 转眼间，又过一月，陆佰的生活规律极了，除了吃睡，便是学习。 他的日常枯燥且繁重，睁开眼，是书本试卷，闭上眼，是下一步的计划。 物理之后学生物，生物之后学化学...... 翻过一页又一页，闯过一关又一关。 “陆佰你是不是疯魔了？”方一凡担心的问道。 自怡和酒店之后，陆佰、季杨杨还有方一凡等人的关系拉近许多，陆佰学习的节奏密不透风，简直不见一丝松懈的时刻，这都被他们看在眼里，然而这样的话季杨杨不会说，只有方一凡才会说。 陆佰说道：“完全没有。” “怎么没有？” “走神总免不了，神游天外，也就不累了。” 陆佰不得不承认现实，他的意志再坚定，也得承认他的大脑是物质的，是遵循规律的。 而人的大脑，天生就是好逸恶劳的，就是总是想逃脱复杂脑力活动的。 即使他打满每天12小时，也做不到，是远远做不到，就他估算，每天能高效的时间，一段段拼起来，极限也就是七个小时了。 中间的无数次分心、无数次迟滞的时段，他坐在桌子前熬过去了，旁人自然瞧不出来，还以为他没有一刻松懈呢。 就这，比起开学时的三四小时都算进步巨大。 陆佰想起张迎雪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我相信你的毅力，但我也相信现实，所以，我对你唯一的建议就是平和的接受它。” 所以在走神的时候，在脑力不济学不进东西的时候，陆佰学着接受，学着不再痛恨自己。 “靠，我不信，你小子跟长在板凳上一样，哪像心不在焉？” 陆佰耸耸肩：“也许一个月之后，也许两个月之后，也许更久，反正总有一天这不在是个理由。” 方一凡有点相信了，他说道：“之前我妈逼我学习的时候，我也是走神，她就在一边站着，非逼我低头，焦躁得我要死，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一屁股做到陆佰的桌子上，俯身陆佰耳边低声说道：“哥们儿别受这罪了，我跟你讲，我刚发现了一条新路子，艺考！艺考之后，过了本科线就能进很好的学校！” “算了吧，我会挤掉你的名额的。”陆佰拒绝道。 “嘿！你太狂了！”方一凡一拍桌子起身，指着陆佰。 他对陆佰后面坐着的季杨杨说道：“季杨杨，你说你要是艺考考官，你是要我，还是要陆佰？” 季杨杨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方一凡，摇摇头，缓缓地说道：“notyou。” ...... 书房，灯下，陆佰带着耳机，听听又写写。 屏幕上，右上角是张陆二人的摄像，正中是张迎雪的板书。 字迹清晰，条理分明。 她自没有用ppt，陆佰也不需要。 今日，把“电解质在水溶液中的行为”串一遍。 “溶解结晶平衡的移动依然符合勒夏特列原理。改变影响平衡的某个条件，平衡就向减弱这种改变的方向移动。水的电离平衡，也符合勒氏原理。” “水的离子积.....” “离子反应你归纳了吗？” 陆佰说道：“背了，也学了，书上把它分：发生条件、理论判据、应用......” 张迎雪打断道：“好，要注意焓变和......” 数月下来，陆佰获得了她的信任。 她清楚，陆佰在她这只会有一说一，没有耍滑的可能，不需要去测试他的掌握程度，那是浪费两个人的时间。 所以直接略过基础，她为陆佰强化重点和难点。 极大的减少了冗余和损耗，一周一课便能与陆佰七天的进度平行。 “电解质溶液中，电荷守恒、物料守恒、质子守恒。” “电荷守恒、物料守恒概念和应用都不难。考试的最终落脚往往在质子守恒上，朴素的方法是列出电荷和物料式子，得出质子的结果。” “老师们总结出的技巧叫做同向放一边，系数看差值，氢酸羟碱。什么意思呢？拿碳酸铵溶液来说......” 陆佰边听边想边记，学得起劲。 化学老师朱老师，也讲过这个内容，长篇大论，却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陆佰听得放弃，其他基础更不好的同学更是昏昏然如在梦中。 张迎雪讲得不仅明确，清晰，甚至语言表达，吐字断句都是最入耳的节奏。 但是。 “但是，别用这个方法。” 在举了几个应用的例子后，张迎雪说道。 陆佰停笔，哑然看着她。 那费着劲干什么？ 张迎雪说道：“现在告诉我，这个口诀是怎么来的。为什么电离和水解分两边，为什么系数要看差值，为什么是氢酸和羟碱的组合？” 陆佰顿住，给了解题技巧，根据条件，拿来用便是。 解释方法是怎么来的？ 这有什么意义？ 他从来没有这样思考的习惯。 所以陆佰卡住了，陷入思考，又不知从何下手。 过了几分钟，张迎雪见陆佰还在思考。 “仔细想想，想明白了，下周的课上再跟我解释。” 然后低头收拾教案，准备下课了。 边收拾，她边说道：“这个技巧，可以秒杀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题目。意思是，还有百分之零点一的题目做不出来。你要明白，百分之零点一就是百分之百。” “所以，不仅这个技巧没用，任何解题技巧，都不能拿来就用，无论化学数学还是其它。” 陆佰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抬起头，入神的听着。 “所谓的妙招、秒杀、技巧，都只是解题的工具而已。工具的内核由各种定理构成，拿到工具该怎么办？” 张迎雪谆谆善诱：“用这些工具，反求其道，通过拆解剖析，学习它们构造的过程，理解其基础和原理，以达到更深的层次，这是最终的目的。” “当你理解所有，你自然会有自己的技巧。” 陆佰默然无语，手中的笔却划透稿纸。 一个至关重要的关节被张迎雪打通，一个崭新的层次向陆佰展开。 陆佰意识到，即使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两个人，同样的老师，同样的作业，不相上下的时间和不相上下的专注，依然会有不可逾越的差距。 这是学习境界不同的原因。 陆佰重视基础知识，但也没有想到这一层。 然而成年人的执行力，让他十成十完成了任务。 他立即想到，“质子守恒，并不是指广义的氢离子，它其实意为水电离的氢离子和氢氧根始终相等。电解质在溶液中电解或者水解，是水的电离平衡移动，一部分氢离子或者氢氧根被隐藏起来。” “但是，水电离的氢离子和氢氧根始终相等的。” “比如碳酸铵，碳酸氢根和碳酸，水解，所以同向放在一边，又因为差值，分别写1、2，氢酸放一边，所以是碳酸氢根+2x碳酸+氢离子=氢氧根+一水合铵。” “其实，是因为碳酸根和碳酸，都是隐藏了水电离的氢离子，所以放在同一边，碳酸藏了两份氢离子，所以乘二，所谓差值不过是计算的方式而已......” 省悟！ 这种思维方式，其实只是一张窗户纸。这并没有多难，但捅开后，却是前所未有的景色。 自此陆佰学习的视角完全不同了。 张迎雪放下了教案，微笑，看来一时半会下不了课了。 第五十八章 不动声色 但很快，就有几个同学对陆佰改观了——当发试卷的他们看到陆佰奇特的试卷之后。 陆佰的试卷有大片空白，惹人浮想联翩。 是否填满卷子后，他会拿到很高的分数？ 他是故意考了低分？是故意空着不写？ 这引起小范围的讨论，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不好惹，所以没有人再去找他问个清楚了。 但不管如何，此人必然是个怪胎，这渐渐成了同学们的共识，而且陆佰在班级里寡言少语，没有社交需求，更使得他形单影只。 谁要在乎这个？ 陆佰来这只干三件事，学习，学习，还是他妈的学习！ 下午第三节课，数学。 王老师说道：“所以，对于给角求值的题，我们要么找道销项、约项的机会，要么找出现特殊角的三角函数！靠的什么？要灵活选用公式变形，分析整体结构，分析每个三角函数还有角的相互关系。” 陆佰支着下巴，努力把老师讲得东西吃下来。 这部分内容，陆佰忘得一干二净，相比自学，听课的效率更高。 “好，我们看教案的第13题。” 陆佰低下头，下面的不必再听了。 “三角函数求值，可以分成三种类型：给角求值、给值求值、给值求角。” 课桌一边放着教案，另一边他翻开笔记本，回忆着写下三角函数求值的三种题型。 “给值求值的题，怎么解？” “唔.....将它给的三角函数变形，想方设法转换成要求的函数式能用的，或者把要求的函数式变形后再看。” “给值求角怎么做......” 陆佰努力消化，回忆了一趟之后，对解题思路有了大体了解。 随后打开必刷题的相应单元， ——学以致用 求[2sin50°+sin10°（1+√3tan10°）]√（1+cos20°）的值。 “给角求值......” “转化成已知数值的角，有50°和10°，那就考虑向60°转。” “（1+√3tan10°），把tan拆开......” “把√（1+cos20°）降成10°的形式，把cos10°乘进去，后面的一项式子是（cos10°+√3sin10°）。” 陆佰卡了一下，看了看前面的2sin50°cos10°，明白过来，随即把2提出来，将1/2cos10°+√3/2sin10°转化成了sin60°cos10°+cos60°sin10°，接着变成cos50°。 答案呼之欲出。 下一题已知sin(π/4+α)·sin(π/4-α)=1/6，α∈（π/2，π），求sin4α。 “给值求值.....” 陆佰又想，那些顶级学霸绝不会用这种思路做题，甚至讲课的王老师也不会这样做题，这程序太繁琐太笨重！ 就像乔英子之前讲题时分享的，那些陆佰不解的难题，她在短短思考题目里的条件特性后，便近乎下意识的抓住了解题的脉络，至于后面她缜密的步骤，不过是顺着她心中的脉络延伸出来而已。 他们一定是将这套流程隐没在不自知的潜意识流中。 我何时能达到这个境界？ “叮叮咚咚！” 下课铃响。 “下课！”王老师走出教室。 瞬间响起一片桌椅摩擦的声音。 陆佰恍然——走神了。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呼......”陆佰长出一口气。 没有自责，没有恼火，没有气馁。 陆佰神情平静。 别为过去的错误痛苦，别为将来的困难担忧。 沉下心来，把眼前题继续做下去。 这是最重要的。 手中的笔才是他唯一能握住的东西。 所以陆佰握得很稳，笔尖在纸上滑动，一行行字符顺畅的流出...... 一种无声而沉着的力量在他的心底慢慢集聚，它缓慢而持久的重塑陆佰，可他并不自知。 ...... 但张迎雪知道。 她已经给陆佰上了数次课。 从他的言语、神态，从他的困惑，从他的挣扎，张迎雪敏感的意识到他在突飞猛进的改头换面。 但张迎雪并没有夸过他。 哪怕一次。 因为这也许会打断陆佰的状态。 在第二次课，陆佰渴望获得高手的秘诀，张迎雪泼冷水，坦言他不曾有过好的学习习惯，一直贪玩享乐，如果想要好好学习便能学习好好，不切实际，顶尖学霸岂是如此廉价？ 张迎雪劝他实事求是，首先要认识到他高强度学习一段时间就会走神，这是必然的。 其次没必要为此自责，因为自责也没用，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此改变。 最后，最有用的，是意识到思维偏离就纠正回来，如果走神频率太高，不如暂且休息一下。 张迎雪说她认为正确的东西，却并没指望陆佰听进去。 因为从陆佰之前发誓考北大的样子，就能看出他是个非常偏执的人。 这种人不撞南墙不知回头，怎么可能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而改变。 但陆佰真的听进去了。 她从每次课，陆佰关于不断矫正学习习惯学习进度的提问中感受到了。 陆佰百分百的听进去了。 奇怪，张迎雪从没见过这样的学生。 她在备课时，每每评估陆佰的学习进度，就觉得有趣。 陆佰非常理智，没有成见，全力以赴完成她制定的指标，这样理智的人为什么会有最狂妄的梦想？ 他既然知道他的理想是痴人说梦，又为什么要坚持？ 张迎雪觉得，陆佰在朝着一个不可能达到的终点竭尽全力的奔跑，奔向注定失败的结局。 梦想与现实巨大的割裂，遥不可及无能为力的痛苦不会时时刻刻折磨着他吗？ 他的意志力能撑到什么时候？ 张迎雪不知道，但她希望陆佰的崩溃来得晚一点。 因为陆佰的确在突飞猛进，他去不了top2，但尽可能的考一个高分，至少可以慰藉他的奋斗，难道真还能非北大清华不上？人生又不只有高考。 “从更高的视角来看，我们可以通过有机物的官能团中各键的极性强弱、碳原子的饱和程度来推测更有可能发生的化学反应。” 张迎雪回答完了陆佰的最后一个问题，关上了投屏，会议软件里只留下两个人的摄像头。 陆佰也在纸上记完最后一行，抬头说道：“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张迎雪作为教育市场里的王牌教师，每一次陆佰都受益匪浅，他非常感激。 “我这发了两张游乐园的券，没人陪我，送你了，周末和朋友一起玩吧。”张迎雪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微信将券码传了过去，好像只是随手而为。 陆佰一愣，说道：“额，老师您给我浪费了，您送别人吧。” 张迎雪撇了撇嘴，不要不识好人心啊。 第五十九章 检讨 “切，狂妄的小子。” “你们老师之间，讲得肯定是形而上的东西，我不听。” 张迎雪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说道：“你小子说的倒也没错，甚至他们讲得ppt都是主办方提供的，大家赚赚钱聊聊天吃吃饭嘛。” “但是，也不是叫你来学习的，过来聊聊天，吃吃饭，还没见过我真人呢，你嘴里喊着老师总感觉虚情假意。” 屏幕里的张迎雪，一头利落的短发，鲜眉亮眼，从鼻梁到鼻尖几乎成一条直线，下颌线如玉石般流畅，仔细看可谓十分标致了。 陆佰无语：“这算什么理由？！” 张迎雪说道：“是你需要见我，不是我需要见你，明白吗小子？” 她用手点点额头：“这里，脑子，你脑子僵了，没看今天好几道题，明明不难，你却做不出来吗。” 刚刚张迎雪当堂考的内容，陆佰好几道没有解出来，都是差了一个环节没有意识到。 陆佰意识到，原来是有意考察他思维的灵活度。 张迎雪说道：“怎么样？或者，跟女朋友出去玩也行，打打球也行，总之你得休息休息，再学就痴呆了。” 陆佰说道：“听老师的！” “费劲！”张迎雪嫌弃道，一边巴拉手机，一边说道：“我把信息发你微信，到时候报我名字就行，要不是看你小子有那么点毅力，我才懒得跟你说这些。” 陆佰说道：“学为人师，行为世范，谢谢老师！话说这个怡和大酒店的自助有龙虾吗？” 听到陆佰都用她母校的校训来夸她了，张迎雪失笑，说道：“很好，我喜欢你恬不知耻的样子。” ...... 周五的上午，方一凡和他的父母，还有季胜利和刘静到了学校的会议室。 而校长副校长等相关学校领导也都提前等着了。 他们在等一个人。 周校长低声对季胜利说道：“这事也真是阴差阳错，还好方一凡同学拍下了视频，所有的误会都能澄清了，季杨杨同学” 季胜利沉着脸，微微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周校长也只能坐回身子。 他右边的校领导们相互交换了眼神，却又重归沉寂。 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烘得会议室很暖和，季胜利只觉得十分的热，额头脖子都已见汗。 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十分。 季胜利向众人道歉一声，拉着刘静出来，焦急问道：“怎么样，杨杨不是说十点能到吗！” “要我是杨杨，我也得把你拉黑......”说着，刘静忽然看到拐角闪出的身影：“杨杨！” 季胜利转身想说话，但季杨杨却一眼也不瞧他，径直走了进去。 刘静扯了季胜利一下，季胜利对她苦笑，说道：“我知道，是我的错。” 季胜利走进去，看了下所有人，开口道：“周校长，方圆，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开始吧？” 季胜利说完事件的前后，并说了他预想的处理方案，比较合适，周校长等人自然都很同意。 随后方一凡开始念方圆写得检讨。 1！5！额，不是，总之十分的驾轻就熟。 童文洁听着听着，忽然低声对方圆说道：“不亏是我儿子，大大方方，一点都不怯场。” 方圆得意一笑：“那也是我儿子，而且念得检讨还是我写得，怎么说也是我的原因比较多。” 旁边的年级主任听得一脸便秘。 而方一凡念完走下来时，年级主任甚至从童文洁的表情里看到了赞许与自豪。 你们这是怎么教育孩子啊，这怎么说也是在我们面前检讨啊，搞得好像刚从联合国“捍卫自然”的演讲台上下来一样，原来方一凡之所以是方一凡的原因在这儿啊！ 接着轮到季杨杨。 季杨杨眯了眯眼，掏出皱巴巴的纸来念道：“我是春风中学.....的季杨杨......向大家道歉......法拉利......并和方一凡同学冲突。” 季杨杨顿了顿，瞥了眼季胜利，说道：“严重影响了季胜利同志的仕途和名声，严重违背他平时廉洁奉公的形象，严重阻碍了他升官发财之路......” 周校长有些坐立不安，几位校领导也一边看热闹。 方圆看了一眼季胜利，他平静的看着季杨杨，却没制止，只是默默听着。 “杨杨！”刘静喊道，“别说了。” 季杨杨反问道：“为什么？我还没有说完，我诚挚的向季胜利道歉，我对不起您把我一个人留在京城，几乎不教育我，养出我这么个混蛋儿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的官位......” 季胜利忽的站起身，朝季杨杨走过去。 季杨杨倔强的看着季胜利。 季胜利面无表情的对视，他比季杨杨高大，仿佛能把季杨杨全部罩住一样。 终究是季杨杨扛不住，眼睛看向一侧的窗外，身子微微后仰。 “呵呵！”季胜利一笑，转身对众人说道：“今天不该只是他们检讨，也该我检讨。” “昨天我看到季杨杨的视频十分恼火，我想不明白我的儿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季杨杨刚才说得虽然难听，但也的确有道理，子不教父之过，季杨杨将跑车开进来，严重影响了高中该有的风气，与同学、安保吵架打架，更是破坏学校的秩序。” “所以我作为他的父亲，向各位领导各位老师道歉。” 说完，季胜利向众人深深鞠躬。 校长几人立即起身，纷纷说小题大做，没有必要，季杨杨同学本质不坏等等。 季杨杨没说话，眼中却满是震惊，双手攥拳，手里的稿纸已被汗水湿透。 接着，季胜利转身朝向季杨杨。 “其次，季杨杨你说你是混蛋儿子，我却不认为你说对了，我从一凡同学手机里看到你向保安小哥道歉，至少你是有同理心的，至少你还没有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别人的尊严更重，昨晚我以为你成为了像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混账东西一样的人，恼怒之下打了你一巴掌，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说完，季胜利向季杨杨深深鞠躬道歉。 季杨杨顿时手足无措的像四周望去，看到周围人的眼光，看到刘静哀伤的目光，仿佛他最脆弱的地方被突然暴露在阳光下。 季杨杨的眼里忽然涌出泪来，喊道：“我恨你们！” 说着冲出了教室。 季胜利追出去的时候，季杨杨已不见了身影，他低着头，步履沉重的走了回来。 ...... 夜晚，一处火锅店。 方圆说道：“放心吧，方一凡刚给我说了，刚刚季杨杨叫他们几个同学一起去怡和玩呢，估计玩够了就回来了吧，其实孩子们压力也挺大的。” 季胜利与方圆碰杯，闷了一口，然后说道：“方圆，我以后可真得和你取取经，怎么才能像你一样才能和孩子打成一片。” 方圆说道：“就冲你今上午的那一番话，你也是个好父亲，只是缺少和孩子相处的时间，放心，我倾囊相授。” 第六十章 任重而道远 晚上，怡和大厦庞大的楼体灯火辉煌。 千平的沂水厅内，水晶灯高悬顶上，晶莹的垂饰层层叠叠，折射出无数明亮的光线。 京城高中、教育集团、出版机构形形色色的人员坐在下面，聚精会神看向前方的讲台。 张迎雪站在台上，背后是ppt的巨幅投影，她透亮清澈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楚的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张迎雪面对台下教育界的几百人，一举一动就像跟学生讲课时一样自然。 “......谢谢大家。” 她讲完了，台下掌声一片。 张迎雪点头，目光却瞥向大厅最外的角落，小朋友的眼神里仍有震惊，她微微一笑，低头下台。 陆佰的确很震惊，他忽然想，张老师竟然能跟高中化学教材的编写者一同列席报告，怎么看也不像普通人啊，以后会不会涨课费啊？ 主持会议的华东教育出版社副社长上台说道：“张老师讲得真是令我收获匪浅......最后，有请京城教委的基础教育二处副处长.......” 台下掌声雷动。 陆佰听到他前面的中年男人低声对旁边的人说道：“能把负责京城普高教育管理、拟定普高教学文件的处长请过来，华东教育算是把政府关系做到顶了，也怪不得人家能在这一片大杀四方。” 陆佰于是拿着手机查了一下。 基础教育二部负责京城普通高中教育管理工作，拟订普通高中教育的发展政策和普通高中基本教学文件。负责中小学课程教材建设和管理工作，推进课程改革。统筹全市基础教育优质资源，负责市级直属中小学校建设管理工作。 他后知后觉的知道，原来这个人才是本次咖位最大的大佬。 手机蹦出一条消息。 张老师：到右手边的走廊找我。 陆佰瞪大了眼，向最前排看去，果然，第二排右数第三个位置空了。 虽然陆佰只是过来看热闹，什么大人物于我何干，但张迎雪敢在教育界大佬的眼皮底下逃课，陆佰还是觉得张迎雪挺狂。 于是，陆佰闪身离开。 走廊的地上铺着深红色的毯子，墙壁上的灯饰三步一个，高低错落，照得通明，穿着标准服装的waiter踩着细碎的步子安静而快速的走过，在他们开关门的瞬间，陆佰能看到另一个大厅也正在举行某项西装革履的峰会。 陆佰既感叹高大上不亏为帝都，又觉得心有戚戚然，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在前方，他第一次亲眼看到了张迎雪。 张迎雪比他想象中的要高挑，也比电脑上的漂亮，她有种既活泼又沉着的复杂气质，是视频里表现不出的。 “陆佰同学，你好。”张迎雪故作严肃的伸出手来。 陆佰便绷着脸，严肃的和她握手。“张老师，你好。” “你的气色还不错嘛，走，我带你去自助餐厅。”张迎雪便转身走到前面。 怡和的自助餐在二楼，张迎雪没坐电梯，领着陆佰从六楼一层层扶梯下去，顺便和陆佰聊聊天。 “你爸妈是干什么的？”张迎雪问道。 “额，在国外忙自己的事业。” 张迎雪说道：“怎么突然想着奋发了？” “中二少年的中二梦想。” “小同学没说实话哦，我可不相信。”张迎雪不相信却也不追究，说道：“你其他学科学得怎么样？” 陆佰思考了下说道：“生物最简单，英语我还有些基础，前景也不错，而我一开始怕数学和物理太难，却没想到反而是最顺利，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定义特别明确，所有的题都在框架内，倒是语文，书上的规律普适性不好，提升比较难。” 陆佰见张迎雪依然在听，没有说话的意思，他便把他每一科的情况说了一遍。 比如物理学到了库仑定律，之前万有引力一章，相对的薄弱点多一些等等...... 说完的时候，已到了二楼，张迎雪停下来，看着陆佰，眼中不乏欣赏，悠悠说道：“我叫你来，本来想见你一面，然后涨价的。” “本来”要涨，那现在就不会涨。 陆佰笑道：“张老师的课多少钱都不贵。” 张迎雪说道：“吓唬不住你，小子别跟我滑头，一旦我发现你懈怠了，教学立即中止。” 陆佰点点头：“张老师，您放心。” 张迎雪收住笑容，说道：“任重而道远啊，任重而道远啊。” “是我，还是老师你啊？” “是我，更是你。活学活用，失之太慢，死学死用，快又何用？既要有往死里学的劲头，又要有活用的灵性，这怎么兼顾？” 张迎雪摇了摇头，想不出来，她拍了拍陆佰的肩膀，认真的说道：“我很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我吗？” 或许是因为大学与工作后的不甘，他给了高中时的记忆太多的美化。 高中的学习，并不像陆佰想象中那般简单，考试不只是闷头努力就能成功的事。 陆佰说道：“虽然我还没有答案，但是我会找到的。” 张迎雪觉得陆佰的眼里有山一般坚定与执着，她说道：“希望你中二少年的火焰燃烧的更久一点。” “陆佰！”有人用悲戚与愤怒交织的声音喊着陆佰的名字。 ...... “他肯定在学习，我叫也是白叫。”乔英子回复给黄芷陶。 “呦呦呦，你就这么了解他？” 乔英子觉得这是在阴阳怪气，她回复：“黄芷陶你等着，我马上上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乔英子的闺蜜就喜欢跟她起哄。季杨杨离家出走后，住进怡和酒店，黄芷陶不仅让她过来玩，还要让她把陆佰叫过来。 以乔英子对陆佰的了解，他这时候肯定在学习，没必要打搅他。 她想着等等早走一会，顺路去他家视察一下工作，给人讲题还挺上瘾的呢。 于是，她在一楼的大厅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二楼栏杆旁的张陆二人。 那个短发的女人还亲昵的拍了拍陆佰的肩膀！ 乔英子心脏猛烈的跳动。 或许那是他的姐姐也说不定...... 但是，陆佰说过，他在京城没有亲戚了。 那个女人明显是成年人的年纪和打扮，他们总不可能是男女关系吧。 但是远远的看，就能看出女人打扮得体，气质非凡，是她这个穿着运动装的高中生远远不如的。 乔英子牢牢的盯着楼上的两人，目不转睛。她看到陆佰深情的望着那个女人，胸中仿佛一颗柠檬炸开，酸涩烧心。 “陆佰！”她跑上二楼后喊道。 第六十一章 玩 张迎雪看清了女孩的模样，马尾辫，素面朝天，一身休闲而不失格调的衣服，不像普通女生那般打扮的潮流时尚，但清秀的气质已足够不同凡响。 张迎雪看到了女孩脸上的一丝紧张与关心，她问陆佰：“这是你女朋友？” 陆佰：“啊？” “哈？”跑过来的乔英子听到后戛然停住，被张迎雪的一句话打出暴击，小脸像一下子被春风吹红的桃子，呆头呆脑的木在那里，看看张迎雪又看看陆佰，不知所措。 这时一个高挑的大美女摇曳得走过来。 因为真的是吸人眼球的大美女，陆佰多看了一眼，左边胳臂便突然刺痛，低头看见乔英子收回的手。 张迎雪说道：“丰丰，把你的餐票给我。” 那个叫丰丰的美女从手包里翻出来，交给张迎雪，张迎雪又连同自己的一张，一起递给陆佰。 张迎雪说道：“你们一起吃吧，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张迎雪揽着那个大美女的腰肢，甜蜜无间的走开了。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二人的关系。 所以陆佰和乔英子大受震撼。 乔英子问：“她是谁？” 陆佰回答道：“吃了吗？” “......没有。” “如果你吃得比我多，我就告诉你。” 乔英子挑了挑眉：“试试看。” 陆佰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 ...... 乔英子自信的将一份份食物拿过来，这使得陆佰不再自信。 “你吃这些，我吃这些，最后数盘子定胜负。” 在乔英子面前是烤鳗鱼、三文鱼、甜虾、虎皮虾等等等，而她给陆佰拿的却是鳗鱼寿司、三文鱼寿司、榴莲炸弹、鹅肝等等等。 三文鱼以三片为一碟，而寿司却以三粒为一碟，不能相提并论却被相提并论，两边其他的食物都是这般差距。 乔英子得意，一副你中计的样子，陆佰桀桀一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技巧都是徒劳！” 然而陆佰并没有什么绝对的实力，至少在干饭上面。 乔英子也是战五渣，她吃了两份三文鱼，觉得太凉，就把所有刺身交给陆佰了。 “老师？” “对，我找的网课老师。” “她让你出来你就出来？” “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你以后还继续出来吗？” “不知道，期中考试以后再看看。” “嗯，烤虾好甜，你尝尝......” 两个人胡吃海喝，陆佰爽吃一顿，乔英子也是吃得嘴角油光闪闪。 “唔，黄芷陶方一凡他们在上面玩呢，一会你去吗？” “去，今天就是出来玩的。” ...... 当陆佰进入季杨杨的套间时，京城五星级酒店的花样令他目瞪口呆。 “太好了，你们可来了，英子，你跟我组队吧。”方一凡对乔英子说道。 “怎么了？” “陶子她太笨了，根本回不了球！”方一凡指着电视大屏幕说道。 方一凡季杨杨等四人坐在电视面前。 电视上面显示的，是一款马里奥网球游戏，他们正在2v2。 季杨杨说道：“一开始还不是你要求和她一组，现在叫屈？” 方一凡说道：“我没想到陶子那么笨啊！而且，我也没想到表弟竟然是个游戏天才！” 一旁林磊儿挺直腰板坐在沙发上，说道：“其实这个游戏并没有什么难的，你喜欢扣杀，只要把球回到中后场的位置，你扣杀的质量就会严重下降，而且你总是用高吊球回击短球，只要打你远角的底线就可以......” 说着，他食指扶了一下眼镜，两个镜片闪过一片白光。 方一凡指着他，悲愤道：“你还cos乾贞治！” 鼓着气的黄芷陶上前一把抱住乔英子的胳膊，说道：“英子别管他，咱俩一组。” “哈、哈。”乔英子挠挠头，讪笑道：“要不你和季杨杨？” 季杨杨正在和陆佰闲聊，听了便说道：“没问题，陶子我带你。” “不！”方一凡左看右看，痛苦道，然后对林磊儿说道：“磊儿咱们双剑合璧，打爆他们！” “好的表哥。” 马里奥网球是switch上的网球游戏，有按键模式，也有体感模式，体感模式是玩家手握joycon，如同手握网球拍一般挥动它，游戏里的人物便做出玩家一样的动作，是一款兼顾趣味和竞技的优秀游戏。 方一凡说道：“那么，我们就分三个组，我和磊儿一组，英子和陆佰一组，陶子和季杨杨一组，什么赛制？” 季杨杨便问道：“陆佰，你玩过吗？” 陆佰说道：“玩过一点。” 陆佰在19年玩过，和舍友pk。 季杨杨说道：“一盘定胜负，一盘六局，有两个组先打，败者与第三组打，赢的人与第一盘赢的人打，决胜负。” 黄芷陶说道：“那谁先来？” 方一凡当仁不让：“我们来，横扫一切，季杨杨，我先把你斩于马下。” 季杨杨不屑道：“谁怕谁？” 陆佰将外套扔到沙发的靠背上，伸开双手指向战意正浓的两人，说道：“你们都急着争第二吗？请！” 季杨杨眉头一挑，盯着陆佰，不说话，压迫力十足。 方一凡胳膊一挥，指着陆佰：“狂妄，马达马达大内！（你还差的远呢！）” 他学着越前龙马那样说道。 战火被点燃。 电视屏幕里，网球在两边划过绚丽的弧线。 “上网！” “截击！” “yes！”方一凡欢呼：“磊儿，你太厉害了！” 季杨杨不满道：“又不是你打的，你吆喝什么！” .. .. 1-0 .. .. 2-0 季杨杨咬了牙，精神高度集中。 “ace！” “out！” “ace！” .. .. 2-2 .. .. 3-3 .. .. 6-5 40:30 比分攀升，来到方一凡组的局点，也是赛点。 季杨杨拉对角，林磊儿高吊球回击，季杨杨扣杀，林磊儿飞身反挡，季杨杨上网放短球，方一凡回击底线，黄芷陶回击。 “out!” 出界！ “7-5” “team1win!” “耶！”方一凡和林磊儿欢呼。 黄芷陶沮丧，说道：“对不起，是我拖你后腿了。” 季杨杨很想赢，却因为她的失误而输了，她很对不起。 季杨杨反而安慰道：“没事，我们赢了陆佰他们，回头和方一凡他们一决胜负。” 陆佰看了乔英子一眼，意思是要加油可不能输。 乔英子却桀桀一笑，说道：“陶子，你躺平吧，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果然，乔英子没有留手，或者说，她比季杨杨还厉害，尤其是当她不讲武德的猛攻她的闺蜜黄芷陶同学的时候，更显得像个切人如切瓜的猛人。 “反手！” “正手！” “特效击球！” “ace！” “3-6” “team3win！” “哇哇哇！”黄芷陶委屈得想哭，“英子，你欺负我！” 整盘对局，她可谓对乔英子有球必应，的确应该挤出几滴眼泪。 陆佰打得都有些不忍卒读了，他说道：“英子，保持住，狠狠的暴打方一凡和林磊儿，我可不像黄芷陶会拖后腿。” “你你你你们！”黄芷陶指着这两个不知廉耻的男女，语无伦次。 “哈哈哈哈！”众人爆笑。 方一凡笑完之后，忽然冷哼一声：“磊儿，你都看清楚了吗？” 林磊儿认真的点了点头，扶了一下眼镜，镜片又闪过一片白光，他说道：“反手位，是陆佰的薄弱点，他的回球质量明显下滑，甚至还会出界，他一回合反手回击2次以上，输的概率就会超过55%，而且，他的网前也不够细腻，只是陶子抓不到机会而已。” “那乔英子呢？” 林磊儿凝重的说道：“她上一局的表现堪称完美，我没有找到弱点。” 方一凡惊讶道：“难道现实里的网球水平还能在游戏里继承吗？” “现实里的网球水平？” “她初中曾拿过区市的女子少年组网球赛亚军。” 陆佰扭头看向身边的女孩，眼中无比惊讶，这种体智并举达到高峰的人竟然出现在他眼前？ 只有在大城市丰沛的教育环境中才能滋养出这样堪称“高中生完全体”的人吧？ 乔英子拍拍陆佰的肩膀：“放心，我也看清楚了。” “看清楚什么？” “看清楚怎么打他们了。” “怎么打？” “就干方一凡。” “就干方一凡？” “对，就干方一凡！” “那就干！” 方一凡冷哼，他很不服。 但乔英子和陆佰把方一凡干得不得不服。 陆佰的技术越发娴熟，把握最佳时机，起跳，挥拍，球在甜区，打出特效，网球划过一道闪电般的弧线，方一凡接球，一瞬间，球拍的耐久度打满，球拍崩裂..... “team3win！” “陶子，他们欺负我！”方一凡想跟黄芷陶同病相怜，却看到黄芷陶和季杨杨坐在一起，吃着薯片幸灾乐祸，转头又看到乔英子和陆佰欢呼击掌。 他有种被针对的感觉，于是他对表弟诉苦：“磊儿我......” “表哥你太菜了，我以后不跟你组队了。” “我...我......”方一凡的话卡在嘴里，他确认自己被针对了。 在完成荡气回肠的网球赛后，年轻人们仍然精力十足，方一凡领头带着大家去了游泳池。 “陆佰，你怎么不下来？” “哈，我不会游泳，我做下心理准备。”陆佰站在泳池边说道，虽然陆佰生在海边城市，但小时候从游泳圈里脱出来，差点没淹死，所以没再学游泳。 季杨杨使了一个微妙的眼色，陆佰便觉身后传来一股巨力——方一凡冲到陆佰背后，箍着他就拍向水面。 陆佰一惊，理智让他屏气，但他不会浮水，在两米深的水区，全身都浸在水下，露不出口鼻呼吸。 方一凡双手用力一推他的后背，让陆佰再次上浮，同时受力向前。 “脚跟着动起来！”方一凡说道。 无奈陆佰并不能立即领悟技术要领，扑棱了两下，往前移了几十厘米，便又要往下沉了。 看到陆佰笨拙的样子，乔英子笑着游了过来，把他拉到浅水区，双脚着地可以露头。 “你要这样......这样......才能游起来。”乔英子传授技巧，在水中游曳。 但陆佰靠着墙，不敢动，说道：“我先在水里走走，适应一下。” 他呛了好几口水，现在心脏还在怦怦跳。 虽然他知道要在水上呼吸，但没有经验，刚刚有意识张口呼吸的时候，被一个又一个水波灌进嘴里...... “那好吧。”乔英子穿入水下，在他旁边游来游去。 ...... 虽然一晚上，陆佰也没有学会游泳，但能在水里行走，他认为这已经是个突破。 随后他们几人顺路回家，陆佰回到书房，看了日程表，看了他身后一墙的知识清单，缓缓吐了一口气。 张老师没有骗他，放松的感觉还不错，虽然身体疲惫，大脑却很清醒，看着墙上的知识体系，他复习到的内容不断浮现碰撞，在他的心中闪现。 到底多有用？ 陆佰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亮台灯，翻开物理必刷题。 就做一道，做完这一道就睡觉，马上期中考了，可不能熬夜。 来试试分析最大用电功率...... 第六十二章 反求其道 转眼间，又过一月，陆佰的生活规律极了，除了吃睡，便是学习。 他的日常枯燥且繁重，睁开眼，是书本试卷，闭上眼，是下一步的计划。 物理之后学生物，生物之后学化学...... 翻过一页又一页，闯过一关又一关。 “陆佰你是不是疯魔了？”方一凡担心的问道。 自怡和酒店之后，陆佰、季杨杨还有方一凡等人的关系拉近许多，陆佰学习的节奏密不透风，简直不见一丝松懈的时刻，这都被他们看在眼里，然而这样的话季杨杨不会说，只有方一凡才会说。 陆佰说道：“完全没有。” “怎么没有？” “走神总免不了，神游天外，也就不累了。” 陆佰不得不承认现实，他的意志再坚定，也得承认他的大脑是物质的，是遵循规律的。 而人的大脑，天生就是好逸恶劳的，就是总是想逃脱复杂脑力活动的。 即使他打满每天12小时，也做不到，是远远做不到，就他估算，每天能高效的时间，一段段拼起来，极限也就是七个小时了。 中间的无数次分心、无数次迟滞的时段，他坐在桌子前熬过去了，旁人自然瞧不出来，还以为他没有一刻松懈呢。 就这，比起开学时的三四小时都算进步巨大。 陆佰想起张迎雪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我相信你的毅力，但我也相信现实，所以，我对你唯一的建议就是平和的接受它。” 所以在走神的时候，在脑力不济学不进东西的时候，陆佰学着接受，学着不再痛恨自己。 “靠，我不信，你小子跟长在板凳上一样，哪像心不在焉？” 陆佰耸耸肩：“也许一个月之后，也许两个月之后，也许更久，反正总有一天这不在是个理由。” 方一凡有点相信了，他说道：“之前我妈逼我学习的时候，我也是走神，她就在一边站着，非逼我低头，焦躁得我要死，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一屁股做到陆佰的桌子上，俯身陆佰耳边低声说道：“哥们儿别受这罪了，我跟你讲，我刚发现了一条新路子，艺考！艺考之后，过了本科线就能进很好的学校！” “算了吧，我会挤掉你的名额的。”陆佰拒绝道。 “嘿！你太狂了！”方一凡一拍桌子起身，指着陆佰。 他对陆佰后面坐着的季杨杨说道：“季杨杨，你说你要是艺考考官，你是要我，还是要陆佰？” 季杨杨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方一凡，摇摇头，缓缓地说道：“notyou。” ...... 书房，灯下，陆佰带着耳机，听听又写写。 屏幕上，右上角是张陆二人的摄像，正中是张迎雪的板书。 字迹清晰，条理分明。 她自没有用ppt，陆佰也不需要。 今日，把“电解质在水溶液中的行为”串一遍。 “溶解结晶平衡的移动依然符合勒夏特列原理。改变影响平衡的某个条件，平衡就向减弱这种改变的方向移动。水的电离平衡，也符合勒氏原理。” “水的离子积.....” “离子反应你归纳了吗？” 陆佰说道：“背了，也学了，书上把它分：发生条件、理论判据、应用......” 张迎雪打断道：“好，要注意焓变和......” 数月下来，陆佰获得了她的信任。 她清楚，陆佰在她这只会有一说一，没有耍滑的可能，不需要去测试他的掌握程度，那是浪费两个人的时间。 所以直接略过基础，她为陆佰强化重点和难点。 极大的减少了冗余和损耗，一周一课便能与陆佰七天的进度平行。 “电解质溶液中，电荷守恒、物料守恒、质子守恒。” “电荷守恒、物料守恒概念和应用都不难。考试的最终落脚往往在质子守恒上，朴素的方法是列出电荷和物料式子，得出质子的结果。” “老师们总结出的技巧叫做同向放一边，系数看差值，氢酸羟碱。什么意思呢？拿碳酸铵溶液来说......” 陆佰边听边想边记，学得起劲。 化学老师朱老师，也讲过这个内容，长篇大论，却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陆佰听得放弃，其他基础更不好的同学更是昏昏然如在梦中。 张迎雪讲得不仅明确，清晰，甚至语言表达，吐字断句都是最入耳的节奏。 但是。 “但是，别用这个方法。” 在举了几个应用的例子后，张迎雪说道。 陆佰停笔，哑然看着她。 那费着劲干什么？ 张迎雪说道：“现在告诉我，这个口诀是怎么来的。为什么电离和水解分两边，为什么系数要看差值，为什么是氢酸和羟碱的组合？” 陆佰顿住，给了解题技巧，根据条件，拿来用便是。 解释方法是怎么来的？ 这有什么意义？ 他从来没有这样思考的习惯。 所以陆佰卡住了，陷入思考，又不知从何下手。 过了几分钟，张迎雪见陆佰还在思考。 “仔细想想，想明白了，下周的课上再跟我解释。” 然后低头收拾教案，准备下课了。 边收拾，她边说道：“这个技巧，可以秒杀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题目。意思是，还有百分之零点一的题目做不出来。你要明白，百分之零点一就是百分之百。” “所以，不仅这个技巧没用，任何解题技巧，都不能拿来就用，无论化学数学还是其它。” 陆佰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抬起头，入神的听着。 “所谓的妙招、秒杀、技巧，都只是解题的工具而已。工具的内核由各种定理构成，拿到工具该怎么办？” 张迎雪谆谆善诱：“用这些工具，反求其道，通过拆解剖析，学习它们构造的过程，理解其基础和原理，以达到更深的层次，这是最终的目的。” “当你理解所有，你自然会有自己的技巧。” 陆佰默然无语，手中的笔却划透稿纸。 一个至关重要的关节被张迎雪打通，一个崭新的层次向陆佰展开。 陆佰意识到，即使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两个人，同样的老师，同样的作业，不相上下的时间和不相上下的专注，依然会有不可逾越的差距。 这是学习境界不同的原因。 陆佰重视基础知识，但也没有想到这一层。 然而成年人的执行力，让他十成十完成了任务。 他立即想到，“质子守恒，并不是指广义的氢离子，它其实意为水电离的氢离子和氢氧根始终相等。电解质在溶液中电解或者水解，是水的电离平衡移动，一部分氢离子或者氢氧根被隐藏起来。” “但是，水电离的氢离子和氢氧根始终相等的。” “比如碳酸铵，碳酸氢根和碳酸，水解，所以同向放在一边，又因为差值，分别写1、2，氢酸放一边，所以是碳酸氢根+2x碳酸+氢离子=氢氧根+一水合铵。” “其实，是因为碳酸根和碳酸，都是隐藏了水电离的氢离子，所以放在同一边，碳酸藏了两份氢离子，所以乘二，所谓差值不过是计算的方式而已......” 省悟！ 这种思维方式，其实只是一张窗户纸。这并没有多难，但捅开后，却是前所未有的景色。 自此陆佰学习的视角完全不同了。 张迎雪放下了教案，微笑，看来一时半会下不了课了。 第六十三章 优势在我 “你做一下这道题，多选。” 张迎雪切换了屏幕。 室温下，将两种浓度均为0.10mol/l的溶液等体积混合，若溶液混合引起的体积变化可忽略，下列各混合溶液中微粒物质的量浓度关系正确的是？ a.nahco3-na2co3，混合溶液(ph=10.30)：c(na+)>c(hco3-)>c(碳酸根)>c(oh-) b.氨水-nh4cl混合溶液(ph=9.25):c(nh4+)+c(h+)=c(nh3·h2o)+c(oh-) c.ch3cooh-ch2coona混合溶液(ph=4.76):c(na+)>c(ch2cooh)>c(ch2coo-)>c(h+) d.h2c2o4-nahc2o4混合溶液(ph=1.68，h2c204为二元弱酸)：c(h+)+c(h2c2o4)=c(na+)+c(草酸根)+c(oh-) 陆佰打眼一看，便立即打起了精神。 这明显不是一道随随便便的习题。 判断混合溶液里的微粒关系，考虑到各自溶质的关系，就已经不简单了。 还是多选题。 这无从偷懒，必须判断每一个选项的对错。 每一个选项都是一种混合溶液，意味着要做四个混合溶液的关系。 不低的难度和较大的计算量加起来，这就是道高难度了。 a选项，碳酸氢根，水解出碳酸和氢氧根，又电离出氢离子和碳酸根。 而碳酸根，只有二度水解，分别碳酸氢根，碳酸。 碳酸二元弱酸，所以碳酸根水解碳酸氢根的趋势，必然大于碳酸氢根水解出碳酸的趋势。 所以碳酸根水解为碳酸氢根的量，大于碳酸氢水解为碳酸的量。 a选项，正确。 b选项。 陆佰看了下式子。 这是氨水-nh4cl混合溶液，等式没有氯离子。 他在草稿纸上试着列出电荷守恒，然后是物料守恒...... 式子联立，选项错误。 应该是c(nh4+)+2c(h+)=c(nh3·h2o)+2c(oh-) 忽然，他想到刚刚“质子守恒”的概念。 c(nh4+)+c(h+)=c(nh3·h2o)+c(oh-) 这是水的质子守恒啊。 关于质子守恒的概念迅速从的脑中闪过。 原始的水c(h+)=c(oh-)，加入的溶质是c(nh4+)=c(nh3·h2o)。 酸碱两个，各自往铵根和一水合安里跑。 c(nh4+)+c(h+)=c(nh3·h2o)+c(oh-)成立。 怎么回事！ 陆佰意识到，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是他再三思考，却觉得两种方式都没错。 哪里来的矛盾？！ 陆佰仔细思考了几分钟，没有结果，还是放下了。 c选项。 他照着a项，又走一遍。 最后d选项，他兢兢业业的列出电荷守恒物料守恒的式子，然后做出来。 十多分钟过去了，写了满满一张a4纸的陆佰说道：“选abd。” 张迎雪保存好另一个工作文件，然后对他说道：“答案选ad。” 她摇摇头，说道：“你理解太浅！今晚后面，就顺着这个题讲五个点。” “第一点，a选项，碳酸氢根水解和电离可以从性质上判断，但是他们严格的定量关系是什么？他们之间差了几个数量级？我们试着用平衡常数计算。” “第二，b选项，你一定是从质子守恒的概念出发，但却错了？哪里不对？我告诉你。” “第三......” “第四......” “第五，这道题，京城top100的高中生必须在两分钟之内做出来，你差的不仅仅是熟练度，还有别的东西，那是什么？我告诉你。” 张迎雪从一道题目，提笔板书五个针对性方向，把陆佰的弱点完全包围，进行全面的次第的教学，陆佰的效率被她拉升到个人能力的绝对极限。 这就是顶级教师火力全开的恐怖之处。 ...... 张迎雪：“再看b选项。” 陆佰说道：“是c(nh4+)+2c(h+)=c(nh3·h2o)+2c(oh-)吗？” 张迎雪：“知道错哪了？” 那算有点聪明了。 “没有，这道题我用物料守恒和电荷守恒算出了这个式子，但是又想到质子守恒，得出了这两个不同的答案。” “你觉得质子守恒的答案更正确一点吗？”张迎雪疑问道。 陆佰摇摇头：“没有，从物料守恒和电荷守恒推出的式子显然才是正确答案。” “那你为什么要故意选错？” “因为我不知道它为什么错。” 这个回答显然超出了张迎雪的预料，她没想过会有这个原因。 她少见的露出惊讶的表情。 两人之间竟是沉默了数十秒。 “很好.......很好......”张迎雪试着组织语言：“至少，我对你更有信心了。” “额？”陆佰不知道这是从何说起，尬笑：“张老师，我真不知道哪错了。” “不，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张迎雪说道：“你的选择，不聪明，却很有智慧。” 张迎雪知道，陆佰智慧之处在于真诚。 并不是对她真诚。 是对知识真诚，对自己真诚。 不因为能做出正确的答案而掩盖自己的弱点。 用应试技巧做出正确答案，是聪明。 但抛弃应试的表象，追求本质，才是一个学生的智慧。 但张迎雪没有解释，她不在这上面费口舌。 “好，不说题外话了，我给你解释为什么氢离子和氢氧根的系数是二......” ...... 张迎雪讲完全部之后，已经十一点半了。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陆佰说道。 有名师指点，真是受益太多了，想象不到得多！ 张迎雪却忽然叹了口气：“如果你能早一点来找我就好了，我们会有更充裕的时间，有更丰富的空间。” 陆佰哈哈一笑。 怎么可能。 张迎雪认真说道：“如果提前半年，高二下学期，甚至高二最后的暑假前，我们开始，我确信能你会做出最好的答卷，惊掉所有人的眼镜。” 陆佰耸耸肩，当然无从解释他的奇遇。 张迎雪说道：“我之前查了查资料，好消息是，理论上讲成年人能继续改变自己的神经中枢，你还有潜力。但坏消息是，如果你想用高三一年，去改变过去十七年塑造的神经网络，不见得成功。” 不见得成功，就是她没觉得有成功的希望。 陆佰笑道：“你不是说要学着接受吗，我觉得挺有用。” 张迎雪松了口气，说道：“你有这样的心态，很好，我们一起努力，不留遗憾。” “记住讲课的内容，你不仅要百分百记忆，还要百分之百的理解。”最后，张迎雪仍在叮嘱。 比之第一次上课的时候，不知道用心了多少倍。 陆佰点点头，认真的保证：“绝对的，老师！” 会议关闭，屏幕漆黑。 陆佰尤带笑。 假若高二的他接受此时的教育，能提分，但想登峰造极？ 不可能。 因为是成年人了，他才有不甘的动力。 因为是成年人了，他才有成熟的心智。 二者使陆佰在艰难的学习局面下，依然能坚定而有效的前进，若不是两个多月坚实的工作，即使有张迎雪这样的名师在，他的目标也会崩了。 相较于其他有志于学，而不得其道的同学，他已经算是外挂在身了。 也因此，他的好逸恶劳和松散的注意力，不是累计了十七年，是二十四年。 但二百四十七天对二十四年。 优势在我！ 第六十四章 基础班的最后一课 “如果物体的圆周运动，在相等的时间里通过的圆弧长度不相等，就是变速圆周运动。物体的合外力的方向既不指向圆心，也不沿运动方向。我们要把合外力分解成指向圆心的向心力和沿运动方向的的切向力。” 明天就是期中考试了，齐老师为学生们讲考试前的最后一节课。 “向心力的公式：f向=......” 在黑板上写下公式，转身回来，却看到已经有不少学生的眼睛里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齐老师便说道：“切向力的公式是.....，比如，用绳子拉住的这个小球，在t1时间点，你们用公式表示一下他的两个力。” 他出了一道普通的题目，刺激一下同学们渐渐迟滞的头脑，并观察他们的学习程度。 站在讲台上，学生们的反应一览无余。 面对一张张青春的脸庞，齐老师脑中闪过一道道信息。 方一凡，拄着腮，一手写了几笔，就放下，眼睛炯炯有神，显然跟得上，听进去了。这就是那种小学老师嘴里“很聪明，但就是不好好学”的小子。 还有几个类似情况，都是和方一凡一类的人。齐老师对他们的评价，又有高低之分，表现最好的人不是方一凡。 陈峰抓耳挠腮，左右看了看，低下头抠手指。恶习满身，人品差，这就是不可救药的人，即使作为老师，也很难升起改造他的想法。 随着一点时间过去，一个接一个同学做出来，但最终也不到一半。 齐老师心下有数。 他放慢了节奏，在适当的地方加重语气以加强学生们的注意力，来让更多的同学学进这个知识点。 齐老师作为班主任，通过人格魅力和教育，慢慢把班级凝聚起来，带出学习的气氛，甚至一批同学已经开始奋进。 但这个班级的确成绩落后，所以教学要再耐心些。 所以...... “关于变速自行车如何实现变速。这是一个典型的皮带传送装置，只要抓住齿轮间的线速度相同，后齿轮与轮胎的角速度相同就可以，想磁头读取磁盘的问题、双人滑冰的问题，其实都是类似的做法，抓住核心量的相互关系，这个具体的题目，等我们遇到再讲。” 所以，这样拓展的内容，提一句就过去，听明白还能用明白的人有几个？ 在讲台上，教室一览无余。 齐老师对上了陆佰看上来的目光。 陆佰看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眉目间，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齐老师却是心下微微一叹，也是没有办法。 陆佰的权益被牺牲了。 他想学更多，但作为老师，要照顾大多数同学。 等明天吧，明天之后就好了。 齐老师很清楚，明天考试之后，成绩出来，陆佰不会在自己班里了。 从那天办公室陆佰在黑板上的板书，齐老师就知道，谁也没法阻止他的前进了。 李萌老师把陆佰叫到他跟前来时，齐老师只是觉得这孩子有些沉闷，却没想到会成为进步最快的学生。 但齐老师并不知道陆佰最后能有什么样的成绩。 他那种刻苦的简直是自我折磨的学习方法，真能一直坚持下去吗？ 即使背下了所有的课标知识，又能否实现在此之上的涅槃，冲击真正高难度题型？ 齐老师不知道答案。 因为从来没有同学用过这样的学习方法，高中生真能忍受如此枯燥而难用的学习方法？ 铃铃....... 下课铃响了。 教室响起一阵桌脚摩擦的声音，同学们微微躁动。 但一向按时下课的齐老师没有走。 他说道：“同学们，明天就要期中考试了。放平心态，虽然我们是基础班，但不要沮丧，最重要的是通过这次考试验证自己的水平，而且这次考试，是全区排名，我们不是和前面班级的同学竞争，而是和全区的同学竞争，我们通过全区排名，正好对自己目前的阶段有所认识......” 齐老师给同学们灌鸡汤，所有同学们都喜欢喝鸡汤。 他们摩拳擦掌，不少人心里抱着希望，这次考试之后，重新进入平行班，上演王者归来的好戏。 ...... 下了晚自习。 背着书包的学生们在学校里行色匆匆，明天是所有人的期中考试。 但总有那么一些人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陶子你们等着，我一定会杀入火箭班的。”方一凡恬不知耻的说道。 黄芷陶打了个寒战：“这么无耻的话，也就你说得出口。” “你不明白，磊儿，你知道我初中老班对我的评价有多高吗？” 林磊儿说道：“多高啊表哥？” “她说我很聪明，只是没努力而已，一旦努力，不会比英子差！” “就你还跟英子比呢。”黄芷陶无语。 “英子，你给我作证，咱老班当时是不是这么说的，在初二的一个班会上！” 乔英子说道：“说是这么说，但你不觉得，现在有点太晚了吗？”她左看右看，马尾辫轻轻摇晃。 “晚什么晚，至少说明我有这个资质嘛！” “对对对。”随口说着，乔英子离开他们迅速想一个方向走去。 背着书包的陆佰，从走廊的柜子中拿出他的东西。 方一凡见状撇了撇嘴：“你咋不对陆佰说太晚了呢，双标！” “我说，准备的怎么样了？” 乔英子猛地一拍陆佰的肩膀，吓他一跳。 陆佰说道：“没有啊，铅笔中性笔什么的用平时的就行。” “你在说笑话吗？好冷啊。” “哈哈哈。不需要准备。”陆佰笑道。 “很有信心嘛！” “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这次考试看看怎么样吧。” 陆佰对这次考试没什么特别的看重，得益于他特殊的学习思路，默背一会，便知道自己的掌握程度了，不需要考试来衡量他的成果。 “想过会考多少名吗？在全区排名。”乔英子好奇道。 “没有，这个区排名我没概念的，就不瞎定目标了。” 乔英子犹犹豫豫关心道：“假如排名真的不是很高......” “没有假如！”陆佰恶狠狠的打断道：“如果我还留在这个班里，就把你抓过来天天给我补课！” “噫！吓死我了！” 走出教学楼一段距离之后，乔英子却停下了脚步，说道：“你先回去吧，我等陶子。” 过了五分钟后，乔英子和黄芷陶他们一起走了出来，果然老妈在门口等着，乔英子轻轻松了一口气，上去抱住老妈的胳膊，说道：“妈，你陪我去买份新出的作文范例吧。” “好吧，好吧。” 第六十五章 谁是老虎？ 方一凡和林磊儿一回家就被童文洁一把拉住，吓得两人一跳。 “凡凡、磊儿脱鞋快试试！”童文洁说道。 “怎么了妈？” “我新买的红外磁疗洗脚盆！你们快来用一下。” “您自己用就行，我们洗澡！”方一凡说道。 童文洁把他们拽到沙发，说道：“你们懂什么，这是专门给学生设计的，刺激你们脚底的穴位，不仅让你们休息的更好，还能健脑变聪明！” 看着脚下的两个磁疗洗脚盆，方一凡和林磊儿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的无语。 “爸，这是什么事儿啊？我妈好歹也是大学生啊，怎么还会买这个！您怎么也不拦着？” 方圆微微一笑：“怎么样，现在觉得考上大学也没这么难吧。” “方圆，你什么意思！”童文洁不满。 林磊儿说道：“小姨，我用不惯这个，我先回去学......” 然后起身的他被童文洁一把摁下。 方圆无奈道：“行了，你们听她吧，为了提高你们成绩，她快疯魔了。” 打开之后，别的不说，至少盆底放出了红光，水也滚了起来，但还是温热。 过了一会，童文洁期待的问道：“怎么样，感觉到红外磁疗的效果了吗？” 在一旁看电视的方圆深觉无语。 林磊儿说道：“小姨，我觉得您可能被骗了，并不是水盆里发出的红色光线就是红外线了，红外线是不可见光，指频率低于可见光的电磁波，大概在400thz以下，有根据频率的高低分为近中远三种红外线......” “我感受到了！”方一凡打断，他仰头，闭目，满脸的享受，仿佛进入仙境。 被林磊儿说得沮丧的童文洁，希望重燃，问道：“怎么样？什么感觉？是不是脑子更加清楚了！” 方一凡说道：“我感觉双脚热热的，尤其是足弓的地方，热热的，顺着小腿向上。” 虽然觉得方一凡说的好像跟普通洗脚的感觉一样，但是童文洁还是愿意相信这玩意儿有用，她说道：“有用就好，对明天期中考试考个好成绩有帮助！” 听到老妈的图穷匕见，方一凡不演了，睁开眼，对他妈说道：“妈，我不保证考的多好，但我向您保证，我的成绩绝对不会后退！” “好！”童文洁刚点头，眼睛就突然窜起火焰，一巴掌拍到方一凡的肩膀。 童文洁双目怒瞪：“你还想继续当全校倒数第二？！李老师都说了，上次是个转校生一下子夺了倒数第一，要不然，你就是倒数第一！怎么你还想跟他竞争倒数第一吗？我怎么就生了你怎么个玩意儿？！” 说着，童文洁四周抓到鸡毛掸子就要去狠狠收拾他。 方一凡左摇右摆的躲闪，盆里水洒一地。 “别生气，别生气。”方圆拦住妻子，对方一凡说道：“故意气你妈是吧？给她道歉，不然我跟你妈一起揍你！” 方一凡嬉皮笑脸的说道：“妈，我错了，开个玩笑嘛。” “真是的，也不能瞎开玩笑啊！”方圆道，“上次倒数第二已经不能再差了，这次，你至少也要前进个三四......” 他看到童文洁连看向他的眼神都危险起来，改口道：“前进个三四额......十七八.......” 老婆的眼神越来越不善了。 方圆慌了慌：“三四额.....十七八额......百八十名吧？” 童文洁的凶光才收起来。 方圆摆摆手，让两人赶紧回屋。 然后拉着童文洁坐下，安抚她，还说道：“不过，方一凡还挺有智慧的，像是丛林里，咱俩被一只棕熊追，其实我不用跑的比熊快，只要比你快就行。” “这有不是被熊追，这是考试！”童文洁不满道：“而且凭什么你跑得比我快？” “额，换个比方，我和方一凡被老虎追，方一凡不需要比老虎快，只要比我快就行。” 童文洁满意的点点头：“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你去把水换了，我亲自试试这东西什么效果。” “得嘞！”方圆跑来跑去，给她端过来。 “你也洗吧。” “不了，我得赶文件。” 留的童文洁在客厅。 热乎乎的洗脚总归舒服。 她一边洗脚，一边看电视，放松疲惫，神态惬意，忽然却表情一滞，自语道：“他说谁是老虎呢！” ....... 宋倩在客厅里批阅试卷，却时不时瞥向乔英子的房间。 她的房间开了一扇小窗，平时宋倩一抬眼就可以看到房间里的女儿在干什么，但今天，乔英子却主动拉上了百叶帘。 几次下来，宋倩终于耐不住，去厨房倒了一杯用枸杞银耳等配方煮好的水，敲敲门，不等回应，便推门而入。 台灯下的乔英子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转笔，盯着桌上的试卷发呆，被突然而入的妈妈吓了一跳。 “妈？”她茫然的问道。 宋倩笑了一下，说道：“回来没喝水吧？来，特意为你煮的，对嗓子好。” “谢谢妈。”乔英子接过来。 宋倩趁机打量了一下，桌上是一张新试卷，只写了2个选择题，还错了1个。 这并不对，不是她题做得慢还错了，而是因为她不该在期中考试前一晚还做新试卷！ 宋倩说道：“英子，你很紧张吗？” “啊？”乔英子顺着妈妈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试卷，便有些慌乱。 真是昏了头，没注意，随手抽了一张新试卷，被妈妈看她的心不在焉了。 “我...唔...有点...我...” “最近是不是学习有点太累了？”宋倩摸摸女儿的头：“好了，今晚别学习了，早点睡吧，养好精神。” “妈......”乔英子抬头。 但宋倩的下一句话却又让她窒息。 “虽然这次全区排名，但也只是小考，不用紧张，正常发挥就行，妈妈对你的目标就是保二争一。” “好的妈妈。”乔英子低下头，脸上闪过一丝沮丧。 宋倩出门，说道：“早点洗漱早点睡，我先把房间的灯关了，你睡觉前关台灯就好。” 关上门，乔英子低头坐在凳子上，捂着胸口，深深两口呼吸，如同从水里救出来的溺水者。 妈妈给她熬水，让她休息，关心仿佛无微不至。 但妈妈用送水伪装推门而入，用关心伪装观察，悄无声息。 妈妈以为悄无声息，而乔英子从小学就察觉了这一切，她不笨，相反，是智力的佼佼者。 每次都这样，每当她挣扎出一丝空间，妈妈的关注很快就会像四周涌来的潮水一样将包围，要掌控她的一切，而一切都为了成绩。 乔英子轻轻的站起来，轻轻的走到窗边，窗帘拉起一角，她看到隔壁家的灯光。 那家伙肯定在学他的那些书吧？ 他总是那么自由。 乔英子攥着窗帘的手紧了紧。 第六十六章 期中（上） 次日清晨，春风中学，致远楼，每一个教室都传出朗朗背书声。 齐老师等人从文印室走出来，手上各自拿着试卷。 李萌和齐老师，两个分别重点班和基础班的班主任边走边寒暄。 “这次考试分一次班，期末再分一次班，一共两次？” 李萌老师说道：“是的，您说的很有道理，如果转过年来，按一模二模成绩继续分班，变动太大，对谁都不是好事。这件事，林校长将在咱们期中考试后的会上宣布。” “那就好。”齐老师松了口气。 他提出顾虑后，李萌并没有因为是她促成的“分班”政策，就否定掉，而是转承给校领导了。 齐老师想了想，说道：“期中期末分班的话，还是比较适中的。” “我的班里虽然都是年级后五十，但半个学期，凭着各自的努力，已经呈现出各自的面貌了，同学们的努力不该被辜负。” 她愣了下：“你是说......陆佰？” 一是陆佰转入她的班级几天的表现，二是陆佰那晚在办公室愤怒的样子，都让她印象深刻。 齐老师笑了笑，说道：“是他，也不只有他。好些同学都意识到高考的重要性了，所幸还不算晚。有时候，看到他们奋进的样子，你会真心希望这些学生不负年华，学有所成。只可惜，基础班的教学方案不再适合他们了。” 李萌点了点头，“如果陆佰其他课目，也学到了那天表现的那种程度，最终至少能是平行班的上游......” 李萌的话语忽然一断，她有些不可置信：“您说期中、期末考试？期末考试他还能突破到我的班级吗？！” 李萌的班级就是重点班。 重点班就是春风中学年级前五十。 春风中学年级前五十就是北清复交浙华武中科大！ 如果，陆佰期末考试，能进入年级前五十，那么他的高考期望值将飙升到顶级985水平。 李萌道：“怎么可能？如果他对基础苛求到那种程度，能在年前学完一遍就已经完美了！” 李萌认为不该过分高估一个差生的前进速度。 齐老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期待一个奇迹。” “那么，我们就拭目以待。” 说着，两人走到了致远楼前，各自走向自己的监考教室。 ....... 早自习的结束铃声，提前十五分钟响起，多出的时间，留给学生们收拾东西，以及赶赴分配的考场。 陆佰和方一凡一起走，他们分到了一个考场。 “紧张吗陆佰？我有点紧张。” 陆佰说道：“你也会紧张？” “嘿嘿，我真喜欢班级里现在的气氛，齐老师教的也特别好，我等会升到平行班，反而不如在基础班舒服了，好纠结呀，要不要隐藏实力呢。” 听着方一凡在想这个，陆佰扯扯嘴。 方一凡这也算是粗中有细吧。 虽然同学们都是年级后五十名，但好歹是区重点的后五十名，没有真正的乌烟瘴气，在齐老师的整合和教导下，学习的气氛逐渐浓厚起来。 同时，齐老师等人的教学方式注重基础务实。 像方一凡这样的人，进入平行班，还真未必有在基础班的效果好。 他刚想跟方一凡分析一下，就见迎面而来的黄芷陶和乔英子二人。 方一凡蹿了过去：“陶子......” “加油啊陆佰。”乔英子对陆佰说道。 乔英子带着一双浅浅的黑眼圈，陆佰说道：“没休息好？” 乔英子说道：“失眠了。” “别影响发挥。” “肯定不会。” ...... 监考老师是一男一女，男老师是个瘦高的中年光头，方一凡看见他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很严厉。 这和陆佰没什么关系。 将文具摆开，等待发卷。 低头注视着平整的卓明，不知为什么，陆佰平静的内心进掀起一丝波澜。 感受着加快的心跳，陆佰抿了抿嘴。 他也有点紧张了。 就看看我的成色到底怎么样吧！ 先是，选择题，现代文阅读。 关于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的定义是什么？ 他看着划线的句子，拿着选项挨着比对，抓住语句的主谓宾，做出了选择。 虽然，现代文阅读难度不小，出题人倒是没在第一道题上为难人。 到了第三题，陆佰犹豫。 四个选项好像都不对。 ab错得明显，但cd却是在模棱两可之间。 “c.数学家图灵提出了用机器来模拟人类行为的设想。” “d.图灵测试提出了机器是否具有智能的判断标准。” “模拟人类行为”说的太宽泛了。 d项，如果将“测试”二字去掉，则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陆佰拿不准。 果然，自己在语义上，还差很多。 他从二者间随便选了一个，便继续往下做。 这种情况，“语义表达模糊”才是该关注的问题，如果纠结于选择的对错，则是舍本求末。 但要如何弄明白？ 理科尚有公式可以把握，现代文阅读的公式是什么？ 文本内容无所不包，千变万化，难道只能靠所谓“长年累月的积累”...... 现代文之后是古文阅读。 古文，同样是浩如烟海，但终究有重点字词和句式，有迹可循。 如这次考题中“之”的用法、“时”“行”“诸”的意义...... 这是《荀子》的节选文章。 陆佰的目光扫过选项，abcd。 凭着科学的学习方法，陆佰的坚持带给他坚决的回报。 他迅速、清楚的判断出每一选项的对错，刷刷刷，快速做出全部选择。 至于那几道古诗文默写，自然是摇笔即来，送分题而已。 随后是现代文阅读二，和写作。 试卷做完，陆佰意识到，没法估分，语文拿不准的地方太多了。 如何才能拿得准呢？ 期中考试结束后，他必须寻一个办法，再晚，就来不及了。 ....... 数学，就和语文不一样了。 它可以估分。 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而陆佰还能保证另一件事——会就是会。 会的，做不错。 陆佰很确信。 会却做错的原因有很多。 比如粗心、读错题、区间错误、导数纰漏、正负号、赋值问题等等。 陆佰犯过所有的低级失误。 他告诉自己，这是难免的疏忽，他把错题抄在本上，以求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一直以来，有说错题本好用的，有说没用的。就陆佰实战来看，错题本并不会阻止人继续犯错。 所以，每当因为各种原因借口托词，把不该错的题做错后，陆佰就在错题本上添一题，然后默背一遍。 起初，错题多，又不熟悉，陆佰背得很不熟练。 直到有一天，陆佰连着在本子上添了三道题，三道本上记着同样类型的错题。 他向值班的自习课老师请了假，拿着错题本回了家，连背带写，默写了十遍，一直到了凌晨两点多钟。 陆佰站在窗前，扭了扭酸胀的脖颈，外面别家都关灯了，就一轮月亮悬在天上，陆佰看着洁白的月亮，隐隐约约看见上面一道道题目旋转而过。 到第二天起床，提笔又写一遍，终于是运笔如飞，行云流水，陆佰这才放心，算是记住了。 自此以后，陆佰弄明白错题本怎么用了，错了，就默写，十遍太多，三遍比较合适。 写烂了几个本子之后，陆佰就很少再犯低级错误了。 所以陆佰的数学是103分。 第六十七章 期中（下） 第二天，上午理综，下午英语。 陆佰在奋笔疾书中度过。 当他填上一个又一个答案时，如同从树上一个一个摘下果子，感到满足的愉悦。 “陶子，陶子！考的怎么样啊？”方一凡从陆佰的身边跑过去。 “就那样喽。”黄芷陶说道，“你呢？” “就那样喽。”方一凡双手掐着，扭捏着模仿黄芷陶的话，贱样十足。 “要死啊方一凡！”黄芷陶说道。 乔英子乐呵呵的说道：“看样子方一凡发挥的不错啊？” 方一凡手一挥：“那是，肯定的。” “又是稳定垫底？”乔英子说道。 “去你的！这次我要冲出基础班！”方一凡说道。 众人哄笑。 期中考试一结束，大家肩上的压力都消散不少，并且，考试后的两天，老师们都去区教育中心阅卷，索性给了学生们两天的小假期。 ...... 全区老师们批卷速度很快，又是电脑阅卷，一天半的时间，全燕都区的卷子就都批完了。 不需要手动统计，成绩上传之后，全区学生的成绩都一目了然了。 每个学科的成绩分析，每个题目的难度易错项，还有各个学校间的成绩趋势，都随之统计出来。 这些数据发到下级单位，春风中学的高三老师们在阅卷的第二天下午开了个会，校长也来了。 校长面带微笑的说道：“这一次，我们春风中学高三级部在全区出了风头，第二名，仅次于私立的育英中学。论公立学校，我们排第一！” 下面的老师鼓掌，这是很好的成绩，育英中学的师资投入以及生源背景，京城只有寥寥一二学校能比，没有人会拿春风中学和育英比较。 校长说道：“十七中的林校长，三中的华校长都发微信问我，怎么能一下把他们两个学校都超了。” 十七中和三中，是燕都区的两所公立强校，一直以来，略压春风中学一寸。 校长将幻灯片达到大屏幕上。 上面显示着三校的成绩图，也就是三个叠在一起的偏态分布图，红黄蓝的颜色各代表一个学校。 校长指着统计图说道：“显然，我们的μ值比他们高，前百分10的学生，没有太大差距，但是，我们的后百分之10，明显要比他们好。” 三校的成绩分布叠在一起，差异一目了然。 “所以，三校头部学生之间没有明显差距，但是中段学生，我们略有优势，而到了尾段，我们优势明显，这是我们成绩突出的最重要原因！” 校长说道：“不过，我们这次的优异成绩固然喜人，但这不是高考，我们任重而道远，要深记现在的起点不是终点，而是拼搏奋斗的新起点。如何脚踏实地，将现在的优势转化为高考的成绩，更值得我们思考。” 随后让众人发言，分析问题。 校长最后总结道：“这次统考的成绩，离不开老师们的教育，离不开同学们的努力，而分班起的巨大作用也不能否认。” “尤其是齐老师这些基础班的老师们。起初基础班的分班让很多家长不理解，但我们顶住了压力，事实证明，我们针对性教学的效果十分亮眼。” 于是，校长带头，大家为基础班的老师们鼓掌。 “分班，对老师，对学生，乃至对家长，都是一件有压力的事情，这份压力也传导到我的身上，不过有压力，我们就不做了吗？当然不！既然有效，有压力也要推行下去！直面问题向挑战宣战，勇于担当对短板叫板。” “在思想上重视重视再重视，在行动上落实落实再落实。我们要做到更细腻更周全更精准。” 他在电脑上翻了翻，找到相关数据，说道：“按照统计，这次的分班，有24位同学离开基础班，有8位同学离开重点班，平行班里最多的有6个人员变动。” “显然基础班和重点班的人员变动很大，特别是基础班。基础班的目的就是让同学们离开这个班级，这就注定，只要继续分班，齐老师他们就会不断的迎来送往。” “而且，基础班的教学效果越好人员变动越大。” “所以，以后是根据大考分班还是月考分班？二模三模时是否还要分班？如果提高分班频率，是否会出现出去又回来的现象？要不要扩大基础班和重点班的规模？以及教学计划波动的适应问题。” “这些都希望各位老师斟酌考虑。” “既然分班教学行之有效，我们就更好更有效的执行下去。”校长严肃的说道。 京城学生藏龙卧虎，很多人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孩子被分到基础班，有几个家长直接质询他，压力不小，这是他与会的重要原因。 为了学校为了学生为了他自己，都要让这个策略继续施行下去，更好的施行下去。 校长补充道：“我们暂定两天后开家长会，先是全体家长会，然后各班级再各自开家长会。要让家长们理解现阶段的关键性。关于分班的事宜，也要和家长充分沟通，获得家长的理解和支持，家校合力，把学生的成绩搞上去。” “所以还不能放松，李老师、齐老师请你们尽快拟出一个分班的方案来。” 李老师、齐老师等人点头应是。 家长会的具体过程和内容不需要校长操心，他合上子本就要先离开。 然而，他有忽然想到什么，重新打开本子。 校长说道：“你们说，和统计数据相比，是不是基础班的学生现身说法更有说服力。” 他问齐老师：“齐老师，本次考试，进步多的同学，是在你们班吧？” 齐老师愣了愣，才说道：“是、是的。” “哦，是谁啊？进步多少名次？” “进步了二百......” “二百四十二名！全区排名48.6%”校长吃惊的打断了齐老师，他按照进步名次排序，在电脑上找到了，“从306分，涨到了543分？！” 校长从电脑上抬起头，吃惊的看着齐老师。 “嚯......” “喔......” 其他老师非常吃惊，有几位没忍住，轻轻发出声来。 相互看了看，都能开到对方眼里的惊讶，他们还没来及注意到这个数据，虽然阅卷略松一点，但涨了237分，也太夸张了！ 而且，全区48.6%的排名，已经摸到一本线了！ 第六十八章 谁这么叛逆？ 校长没有笑，反而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之前是他的真实成绩吗？” 校长怀疑他之前分班时故意考了一个很差的成绩，然后在这次搞个大新闻。 有几位老师微微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很合理了。 两个多月，从考不上大专变成一本，太抽象了，如果谁提升真能这么快，大家也都别学三年了，高中开两个月就行了。 但这位同学是谁呢，敢在分班考试中大幅压低分数。 这也太叛逆，太肆无忌惮了！ 老师们忍不住相互交换眼神，仔细回忆，是不是自己教过的学生。 齐老师说道：“没有，陆佰虽然是转校生，但他来的时候，确实是全校倒数的水平。” 陆佰？！ 会议室里，老师们窸窣的小动作忽然一滞，然后交流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不少人都记起了那天夜里冲进办公室，在黑板上写板书甚至比他们都流畅的少年。 “哦？你确定？！”校长问道。 齐老师，几位基础班老师，还有陆佰之前的班主任李萌都出声认证。 校长一下笑出声来。 他笑道：“这位同学真是进步那么大？咱们的教学竟然这么有成果！” 校长开怀的笑了几声，却发现老师们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 基础班的化学老师朱莉，更是满脸的晦气与不快。 这件事早就八卦到每个老师的耳朵里，即使有人没有立刻想起来，被同事提醒几声，也都记起来了。 他们知道，这位同学，恐怕是有些桀骜不驯的，至少对化学老师，是没有什么尊重的。 “怎么了？” 齐老师说道：“校长，我虽然是他的班主任，但也要承认，他的成绩和我们没有太大关系，这位同学很少听课，多是自学的。” 校长诧异极了：“自学的？如果自学两个月就能从大专变一本，高中也不用上三年了。” 齐老师说道：“我没有了解这位同学课下有没有请老师，但他的学习经验确实难以推而广之。” 校长又翻了翻陆佰的成绩数据图，叹了口气，说道：“是天才吗？” 在校长想来，也只有那些天才，才有这样非人的成长速度，如果拿来宣传，恐怕只会让人觉得望尘莫及，平添绝望吧。 齐老师却说道：“天才吗？倒也不是，但他的意志力、控制力绝对超人一等。” 校长点了点头，既然这个不可以，那就换一个，说道：“于林浩同学呢，他这次进步了一百二十多名，也很不错。” 齐老师笑了笑：“于林浩是我们尤为关注的同学，他也没有让我们失望，发挥的很好，如果让他上去，他会有很多话说的。” ...... 次日上午。 “成绩出来了！” 同学们纷纷跑到了教学楼的一楼大厅，那里放着一列全年级的排名大表。 陆佰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围了一群人。 “让让，都让让！”方一凡大喊着，好像要挤进人群一样。 但实际，他直接向最后一张成绩牌冲过去，那里没多少人，根本不需要挤。 三下五除二，他看到了自己的成绩，426，比上次涨了60多分。 至于排名，却只是往前提了二十多位，还是年级倒数后五十，但方一凡哪管那么多，已经喜上眉梢了。 “哎！”方一凡拍了拍身边的人。 季杨杨皱眉道：“你干嘛？” 方一凡故作叹气：“没想到你咬得这般紧，你我不相上下，竟是难分伯仲，下次，我必将与你拉开距离！” “什么玩意儿！”季杨杨转身走开。 方一凡却没走，反复看了几眼自己的名次，美滋滋道：“嘿，我终于不是垫底了！” 他顺着成绩牌，一路往上挤，拍拍这个的肩膀，握握那个的手，谈笑风生春风得意，一副社交恐怖分子的样子。 “第几？”方一凡游到了陆佰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543分，284名，卧槽！” 方一凡闭目自言自语：“上次，你是倒数第一，也就是527名，这次你是284名，进步了一百、二百.....卧槽二百四十二名！” “方一凡你的名字不在这里，就别在这就叫！”有人喷道。 方一凡一看谁这么不客气。 “林靖？” 方一凡又看了眼成绩牌，便明白了他为什么暴躁，一脸古怪的笑道：“285名啊，你怎么比陆佰的成绩还差啊，之前不是还嘲讽他吗。” 林靖又看了一眼成绩排行，陆佰的名字真真切切的在他上面。 他看了一眼陆佰，没有做声，转脸怒喷方一凡：“关你屁事！” 方一凡一脸无辜的说道：“可是林靖同学，你的确是285名，就是比陆佰低啊，你看不懂排名表吗？我教你，来你看着是你的名字，然后顺着往上走......” “关你屁事！”林靖咬牙切齿的说道：“有种出来单挑啊！” “切，我实事求是嘛！”说完，方一凡又往前面挤去。 林靖看了一眼陆佰，陆佰冲他笑了笑。 成绩出来，很不错，阶段性胜利，这是陆佰一步一步做出的成绩，努力和心血没有白费，他心中喜悦。 林靖却猛然涨红了脸，闷头冲出了人群。 从陆佰的笑容里，他分明看到了二分不屑，三分傲然，四分轻蔑，五分嘲讽！ 掏出手机，他就跟妈妈发微信：“妈给我找最好的老师，我要补课！” “你干啥？”阿黄拍拍肩问道。 “你考了第几？”林靖气呼呼的问道。 阿黄耸耸肩：“47名，差一点点就掉出重点班了，好险哦。” “妈的，都是傻逼！”林靖愤愤不平的骂道。 ...... “ok同学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方一凡兴高采烈的喊道。 周围的同学被他吓了一跳。 “年级第一，全区第五，就是区区在下......的表弟！” “切！”xn “方一凡，你别耍宝了！”黄芷陶说道。 “咋了？”方一凡挠挠头：“磊儿真是我表弟啊。” 黄芷陶却往一边走去，方一凡跟过去：“咋了，这是。” “哎？英子你在这看谁呢？”方一凡奇道，乔英子怎么站在第三块成绩牌的前面，这上面的人都已经在一百名后面了，乔英子可向来都是年级前列的。 乔英子叹了口气：“看我自己啊方一凡。” “114名？！你？！” 方一凡大吃一惊，甚至比看到陆佰的成绩还吃惊。 他和乔英子初高中都是同学，印象中自有考试排名以来，乔英子一直是稳定的强悍，强悍的稳定，极少波动出年级前十，这次竟然直接跌落到全区16%，全年级114，实在是闻所未闻。 第六十九章 七班 “别一惊一乍的！”黄芷陶斥道，她转而拍了拍乔英子的肩膀，担心的看向她：“没事吧英子？” 乔英子摇头：“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方一凡说道：“可惜我还是年级后五十，不然就能再和英子一个班了。” 黄芷陶说道：“你就知道想你自己！再说分班也不一定分一起。” 他说道：“跟李铁棍说说不就好了。” 乔英子知道扯淡是方一凡特殊的安慰技巧，不过她还真的没多少难过，她说道：“那你下次可要加油了。” 方一凡挠挠头，乔英子云淡风轻，好像真的没有伤心。 真是奇怪！ 考这么差，很奇怪，不伤心，更是奇怪，宋倩阿姨把成绩抓得那么紧，英子为什么不慌张？ “你这是怎么考出来的？”旁边有人问。 是陆佰，他满脸问号。 乔英子看到他，忽然笑了出来，她微笑说道：“谁能保证一直考高分？” 乔英子好像不愿意在人群里聊天，往外面走去。 “话说，你是多少分？” “543。” 乔英子点点头：“不错嘛，没有辜负我的辅导。” “那你是怎么了？”陆佰问道，他很奇怪，他亲眼看到那些他束手无策的题目，在乔英子手里如庖丁解牛般得心应手，她为什么做不出期中考试的那些题目？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前几天没睡好，头昏昏的，脑子一时都不会转了。”乔英子解释道。 ....... 高三老师的办公室前。 基础班的同学们在办公室外排了一队。 同学们的脸上有着各色表情，沮丧、无聊、兴奋...... 齐老师要挨个与同学们谈话，关于期中成绩。 “方一凡，你这次的成绩有所提高，但是......” “陆佰，你进去吧。” 方一凡哼着小曲离开了，刚刚齐老师对他勉励一番，说他有了明显的进步。方一凡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齐老师那些“但是”、那些“名次进步较小、有24位重新进入平行班的同学”的话都被他抛之脑后，心里盘算跟老妈要奖励。 齐老师抬头见是陆佰进来，脸上的表情变了变，说道：“坐。” 陆佰将单词手册揣进兜里，坐到齐老师旁边。 齐老师看了眼屏幕上陆佰的成绩资料，对陆佰说道：“你的进步很大！你自己也看到了，284名，在全市排48.6%，再努努力就过一本线了。” 陆佰说道：“谢谢老师。” 齐老师笑道：“谢我干什么，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是你的努力卓有成效才有这样的成绩，我和其他老师们都知道的。” 陆佰认真道：“如果不是老师花了很长时间给我讲明白椭圆轨道模型、点电荷平衡问题，光让我闭门造车，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功夫。” 陆佰没说假话。 他力求对基础知识点深刻的理解。因为追求深刻，所以深究之下常有不理解的地方，有的地方是他逻辑不够敏捷清楚，有的地方是教材所说的内容是简化过的，比如生物里的牵张反射和反牵张反射，传入神经纤维的ib类以及α神经元的作用等内容，是生物老师引申到大学领域的生化才给出了解答，靠他自己很难弄明白。 学生把老师所教的东西如数家珍，齐老师不得不生出一丝感动，同时也惊讶于陆佰对这些知识点精准的记忆。 因为齐老师很清楚陆佰不是天才，天才不会问他那么多的问题。 他意识到，能如此精准的记忆，陆佰所下的苦工还要超过他的想象。 齐老师笑道：“你的进步幅度在本次考试里太过显眼，校长想让你在明天的家长会上分下一下经验，我替你拒绝了，不过现在听你记得那么清楚，很适合给家长们讲一下，让他们知道基础班也有基础班的好处，怎么样要不要来试一试？” 陆佰道：“让他们学我上课不听课吗？” 齐老师摆摆手：“你不听课也有不听课的道理，不过这让你的下一位班主任去愁吧。” 陆佰直言道：“我想平行班的进度和深度都更厉害，肯定要多听课、认真听课。” 到了平行班，即使与自己的进度不合拍，但对于重要知识点分条析理的教学，会让他学习的效率更高。 春风中学的老师可不是白给，除了少数几位，其他都是经验丰富、知识深厚的好老师，正是他们撑起了春风中学的名声。 而重点班，那是与冲击清北的尖子生相匹配的教学模式与顶级师资。 齐老师欣慰的笑了笑：“那就好，看来你很清醒，那么，你选吧，选一个你要去平行班级。” “我选？” “是的，你的进步最大，而且是班里考得最靠前的人，你先选。” 陆佰看着电脑上的几个班级，陷入思考。 “哦，我忘了你是转校生。”齐老师说道。 是转校生，就不会想着去和哪位要好的同学团聚，也不会因为特别喜欢某位老师就选择某个班级。 “选七班吧。”齐老师沉吟片刻建议道，“就我了解，七班几位老师的教学风格可能比较适合你，七班的物理老师赵奇峰老师教学扎实，能力很强......” 齐老师大概介绍了他的理由，陆佰从善如流。 “好的，那就是七班了。”齐老师点击屏幕，记录了陆佰将要分去的班级。 陆佰点了点头。 齐老师笑了笑，眉眼放松下来，不再严肃，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温和的表情。 他拍了拍陆佰的肩膀，看着陆佰，笑着说道：“加油啊，小伙子！”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希望你一直保持这样努力的精神，现在是最关键的一年不要泄气，将来你会感谢现在的自己的。既然你的父母不在这里，那如果你学习上或者生活上遇到什么难事了，就来找我，我们一起解决。” 齐老师真诚的鼓励和支持让陆佰感到心下一片热乎，但他没有表现的很激动，只是说道：“谢谢老师，我会的。” 我一定会做到我要做到的，他对自己说。 “行，去吧，去创造奇迹吧。” 说完，齐老师觉得这话有点像自己五年级女儿喜欢的动画片里的台词，摇头失笑。 作为一群高中生的老师，不惑之年的人也沾染了青春的气息。 ....... “喂！” 陆佰觉得要不辜负自己不辜负老师，去班里学最后一个上午，出门却被人叫住了。 乔英子依在走廊的窗边，清风吹动她的发梢轻抚脸颊，眼睛像小鹿一样亮晶晶。 “你要分去哪个班？” “七班。” 乔英子点点头。 “怎么了？”陆佰奇怪。 “你猜。” 乔英子转身离开，她的马尾辫一跳一跳。 陆佰摸了摸下巴，难道她要跟自己分一班？ 岂不是能更方便我白嫖她的教学？ 第七十章 出门 晚上，站在家门前，乔英子深吸一口气，往隔壁陆佰那边看了眼，随后一咬牙，鼓起勇气推开门，赴刑一般走了进去。 “妈，我回来了。” “厨房有煮的莲子银耳羹，不烫了，你去吃吧。” 宋倩在忙着批改试卷，但她算好了女儿下晚自习的时间，提前精心做好了汤羹，温度正是恰到好处。 但乔英子却没有过去，她一手攥着书包，趿步到妈妈身前。 宋倩一看，乔英子在她的身前，低头，脸上是沮丧的表情。 “怎么了，英子？”宋倩忙放下笔，拿过女儿手里的书包，把它放到一边，然后拉着女儿的手走到客厅坐下。 “怎么了呀英子？出什么事了吗？”宋倩问道。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乔英子小声说道，“我......我没有考好。” “没考好？我以为什么事呢，吓我一跳，这有什么啊。谁也不能一直保证发挥的。”宋倩拍了拍胸，然后问道：“你考了多少分？” “613分，114名” 温柔安慰女儿的宋倩脸上表情变了变。 她没想到英子竟然会跌幅如此夸张。 “没事......没事......”宋倩还是这样说，不过语气已有些勉强，她说道：“这又不是高考，幸亏我们这么早出现了问题，早出问题早解决。” 乔英子点了点头，但还是不能释怀的模样。 “你的试卷都发下来了吗？知道那些题错了吗？我们找找问题出在哪里了。” “卷子明天才能发下来。” 宋倩点了点头。 “不过，以你的水平，即使发挥失误，也不应该出现这么低的名次啊。”宋倩说道，“真的不应该啊！” 宋倩着急并且疑惑，但她还是起身去厨房拿出了一盅汤羹。 “先把这个吃了吧，再放凉了就不好了。” 乔英子起身接过，低头用汤匙吃起冒热气的银耳羹。 宋倩一边看，一边思考。 她比陆佰更明白学习是怎么回事，也更了解乔英子的实力。女儿之前表现出的水平，能对标她教过的那些清北生同时期的学力水平。即使乔英子重感冒背痛发烧，但只要脑子能转，也不该跌出年级前50、全区5%。 宋倩问道：“英子，你觉得这次考试是哪里出问题？” 乔英子说：“我觉得是状态不好。还有，因为这次掉出了年级前五十名，所以要被分到平行班了，我选了七班，因为七班的老师他们......” “什么！”宋倩震惊的打断她。“他们把你从重点班踢出来了？！”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椅子刺啦发出声响，令乔英子心头一紧。 “他们凭什么这么做！”宋倩厉声说道。 乔英子说道：“因为按照规矩，要保持重点班里是年级前五十名的同学......” “这根本就不合理！”宋倩打断道：“而且他们老师就不该问问家长的意见吗，不跟家长说一声吗？！” 一边说着，宋倩拿出手机，滑动屏幕，找李萌的电话。 “我要问问李萌，到底怎么回事！” 乔英子急得起身，解释道：“学校想让重点班的人流动起来，保持有危机感和竞争......” 宋倩仿佛充耳不闻，但她点开李萌的电话，想了想，却又关死了屏幕。 她起身往门口走去，从门口取下大衣披到身上，弯腰穿鞋。 “妈，你干什么？”乔英子跑过来问道。 “这事电话说不明白，我去找李萌当面问清楚，这么大事不跟家长说一声吗？我不同意！”宋倩坚决的说道。 乔英子觉得不可思议，妈妈为什么这么不讲道理，这种事绝不能发生！ 她焦急的说道：“妈，这是学校定的规矩，李萌老师怎么能改了，而且我下自然有人补缺，那些补上来的同学也都知道了。” 宋倩说道：“那就让你留下来，不过教室里多添一张桌子而已，还能碍着别人了！” “可是我不想留下，同学们怎么看我！我留下更难受！”乔英子紧张的说道，她急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你不能这样不讲理！” “我不讲理？！”宋倩严厉的盯着乔英子。 “如果不是你考得这么差，我何苦这么做？我这都是为了谁？你知不知道重点班比平行班的优势大多少？重点班的学习效率比平行班高，你一步慢，步步慢！”宋倩狠狠的数落道。 “英子，妈妈一直都是很放心你的，没想到，你又是逃早课，又是串通你爸玩乐高，怎么越到关键时候，你越是出问题啊！” 这些事她从没真正释怀，只不过是忍在心里罢了，此时被女儿夸张的退步逼急了，全翻了出来。 她的手指狠狠点了点乔英子的额头，戳得女儿身子后仰，额头留下一枚红印。 乔英子抿着嘴，低下头没话说了。 宋倩将头发捋到耳后，提起手包，走出门去。 乔英子闭目，深深的呼吸。 一下、两下...... 乔英子慢慢恢复坚定。 她不相信李老师会为了她自己而改规矩。 她也不后悔故意考砸。 正如那个混蛋所说，她该自己去争取自由，而不是一边苦恼抑郁一边软弱的什么也不做。 乔英子受够了妈妈无微不至的关怀——她自以为的关怀，那不过是假名关怀的控制。 所以，她要考砸，要反抗控制，要去找陆佰。 靠近陆佰时，她能看到主宰自我心坚如铁的力量。 ...... 陆佰伏在桌前。 导体、静电感应、静电平衡...... 他流畅的默写出条目涵盖的所有内容。 闭上眼。 此节的重要例题，一道道从他的心头掠过，每一道都清晰无比。 拿下！ 陆佰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是学有所得的喜悦。 他越来越感受到《学习之道》所说的加速度，作者认为，随着不断的学习，学习的效率会不断的提高。 陆佰在大学里荒废了四年，毕业后工作了一年，重新拾起课本时，生疏、笨拙、心智散漫，如婴儿学步般蹒跚前行，但他坚持而稳定的认真学习后，一种习惯慢慢在他的神经网络中成形，尽管每天都要学习新内容，但掌握的速度却在无声无息的增加，到现在，陆佰已感觉到醒目的进步！ “咚咚咚！” 陆佰抬起头，门响了？幻听吗？ “咚咚咚！” “谁？”陆佰疑惑起身，看了猫眼，然后打开了门。 第七十一章 社会经验 “我故意考砸的。” 在成绩出来的当天深夜，乔英子孤身来到陆佰家，面无表情的对陆佰说道。 陆佰琢磨乔英子是什么意思，但在乔英子平静的望向自己的目光中，他摸不清。 “你是......叛逆期到了？”陆佰疑惑道。 这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小姑娘啊！ 乔英子打开客厅的灯，信步从他身边走过。 陆佰的家已经不像他来时那般整洁了，家政保持房间的干净，但陆佰的物品到处都是。 几份摊开的试卷、数叠教辅书散乱的铺在原本他们一起吃火锅的大桌子。 乔英子随手翻了翻桌子上的试卷，又放回原处。 她转过身，靠在桌子上，双手反撑着，客厅的灯光从她的头上洒下来，她长长睫毛眨眼时一闪一闪。 她就那么不说话盯着陆佰。 陆佰觉得她是不是真的叛逆期到了，好像这是她的地盘一样。 陆佰发问：“为什么？” “你说是为什么？”乔英子却反问他。 她直直的看着陆佰的眼睛，好像能从他的眼睛里找到答案。 陆佰在和她的对视中败下来，不自觉的错开视线。 “我分到七班了。”乔英子又说到。 陆佰疑惑，然后意识过来，然后震惊到头皮发麻。 “areyoucrazy？！” 有人说，情急之下人会不自觉的冒出第二语言，这竟然是真的。 你想干什么？！ 我只想白嫖而已，你竟然馋我身子！ 陆佰绝不承认自己是一个自恋的人，但他还是这样想了。 “不是你说的嘛，要行动起来，要靠自己拿到自己想要的，这次就是对我妈的反抗！”乔英子说道。 少女笑了，笑里带点坏，好像一只偷到小鱼干的小白猫。 她说道：“你好像很吃惊？” “吃惊？并没有。”陆佰咳嗽一声说道。 他发誓乔英子一定是故意让他误会的，因为他并不自恋。 女人你在玩火！ “我只是觉得惊喜。” “惊喜？”乔英子歪了歪头。 陆佰嘿嘿一笑，走到桌旁，翻起一个笔记本。 乔英子瞥了瞥，本子被写满了，是数学。 偶尔贴着张剪裁下来的题目，红笔黑笔的分析写得很多。 陆佰找找停停，这里折个角，那里折个角。 又翻出一本必刷题，找起来，那眼熟的动作终于让乔英子明白过来他所说的惊喜是什么，他又想让自己教他！ 我不是来干这个的！ “no！no！”乔英子急忙摆手。 人在情急之下果然会冒出第二语言，这千真万确。 陆佰心中这样想，手上动作丝毫不停。 “我不是来给你当老师的！我只是来通知你一下！”乔英子连忙解释道。 陆佰说道：“我知道。” 可他仍在笔记上认真翻需要问的题目。 “我、我妈马上就回来了，我得回去了，我不打扰了！”她一边摆摆手一边后退，从快走，变小跑，然后旋风一样转身跑了。 基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理念，陆佰整理了一些内容，他将会打包咨询乔英子。 整理完后，陆佰安静的坐着，却是没有回书房。 乔英子的行为提醒他，他对他人有着影响力。 在往后和乔英子的相处中应该注意下了。 首先要声明，他不是个自恋的人。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仅长得好看，而且长得好看，除了这些优点之外，还长得好看。 但乔英子的三言两语都对他大有裨益，所以他需要乔英子，就像他需要张迎雪老师一样。 所以要把握好距离，要从乔英子那里获益，但也不能对乔英子造成损害。 陆佰自信能做到。 作为有丰富社会经验的社畜，小小少女，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可不是来风花雪月的。 陆佰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他只办三件事。 北大！北大！还是tm的北大！ ....... “儿子，太棒了！你这次进步了六十分！”在他们的楼下，方一凡为童文洁奉上他的成绩，让童文洁十分惊喜。 “是六十四分！”方一凡纠正道。 “好好好！六十四分！” “你一下能进步这么多，真是太厉害了！”童文洁双手都举大拇指。 “磊儿也是牛。”方圆说道，“又是第一名，七百多分，真是学霸！” 童文洁得意道：“那是，还把方一凡也带好了，真好！” 她摸了摸林磊儿的头。 “这也说明我们娘家的基因好，凡凡就是有聪明的基因！” 她接着数手指头憧憬：“你看，这次凡凡进步六十四分，就算他六十分，那下次再进步六十，就是一百二，然后下下次就是一百八，然后是二百四，最后不就稳过本科线了！” 童文洁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不知方一凡的笑容已经变得僵硬。 这时方圆说道：“哎，你看看给方一凡他俩订的外卖到哪了？怎么还不到啊？” 童文洁嗔道：“外卖急什么呀，肯定快到了，到了自然会打电话。” “儿子，你看这次你考了426分，下次期末努努力，争取考个500分，你如果做到了，妈妈就给你换个新手机，你不总说有点卡了嘛！” “哎老婆，你这次订的什么外卖啊？” “真是的，你别打岔，我在跟儿子说正事呢！到了不就知道了！”童文洁恼道。 “我能吃吗？有点饿了。”方圆又打岔。 “吃吃吃！就知道抢你儿子的食物！” 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中，外卖到了。 “放外卖柜了，你去拿去！”童文洁冲方圆甩了个白眼。 “我去拿，我去拿！”方一凡忙说道。 “别去，儿子！”童文洁拉住方一凡的手，“让你爸拿去！你考了这么好的成绩，快歇着。” “行啦行啦，我去拿行了。”方圆起身说道。 “爸，我跟你一块儿。”方一凡说道，他本来挺高兴的，可童文洁刚刚的几句话就让他有点堵。 走在楼梯里，方圆明知故问：“怎么了儿子，陪爸爸出来不是很高兴啊？” 方一凡否认：“没有，没有。” “真没有？”方圆追问。 “就是我妈刚才说的......”方一凡挠挠头。 方圆说道：“嗨，你妈就是那样，一看你好了，就高兴的不得了，就恨不得你好上加好，当妈的嘛。” 方圆很有社会经验，一通百通，儿子举着成绩单兴冲冲回来的时候，父母该做的是表扬夸奖，而不是像妻子那样，说很好但是要更好，这怎能让儿子保持笑脸？ 外卖柜前，方圆输上号码，柜子啪的打开，方一凡打开一看：“嘿！烧烤，小龙虾！爸有没有啤酒。” 方圆笑骂：“喝什么啤酒，找揍啊！” 第七十二章 家长会 家长会。 所有的家长先要去大阶梯教室，在那里进行全年级家长会。 “宋倩！”童文洁笑着迎上去。 “你不是挺忙的吗，怎么不让方圆过来？”宋倩知道童文洁被穿小鞋降职助理，竟然还不嫌麻烦请假来学校。 童文洁挺胸抬头，挥挥手，说道：“也没什么，这不是磊儿拿了全级第一，方一凡进步了六十分，所以我得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嘛。” 说着说着，童文洁笑成了花，言语中充满骄傲。 人到中年，风花雪月豪情壮志皆做了土，平凡已注定，这时子女的出色最是值得骄傲，因为这是生命的延续希望的延续。 宋倩笑了笑：“不错呀，他的班主任齐老师可很有办法的。” 童文洁和宋倩情同姐妹，却是看出宋倩情绪不好，奇怪道：“怎么了，你看着不高兴啊，身为乔英子妈妈的气势呢？” 以往，作为乔英子的家长，宋倩来开家长会很难不高兴，因为乔英子总在老师话里最优秀的那批学生中。 宋倩苦笑道：“英子这次可考砸了，怎么能高兴起来，风水轮流转，我算是体会到你的感受了。” 童文洁的大大咧咧和方一凡一模一样，她说道：“一次失误算什么，英子肯定没问题！” ...... 学生都在大阶梯教室等着，他们提前以班级为界限分好了位置。 家长进来后，便到自己的孩子旁边坐下。 陆佰没和新班级的同学坐一起，去了阶梯教室的最后排。 季杨杨看见了，他的家长也没有来，过来找陆佰坐了。 “你爸妈也没来？”季杨杨问道。 “我没有......” 陆佰一顿：“......额，对，他们不在京城。” 季杨杨说道：“爸妈不在身边其实也挺好的。” “哦？” 季杨杨说道：“我和外公外婆一起住了十几年，现在快高考了，我爸妈又回来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得，还不如不会来呢，对我指手画脚的。” 季杨杨与其说是和陆佰聊天，不如说是发泄怨气。 自那次检讨书之后，他对父亲改观许多，最近他妈出差，他爸就说好来家长会，却没想到临了，说有事不来了。 小欢喜的电视剧陆佰看过头几集，然后刷到过几个短视频，了解的不多，依稀记得可能是因为季杨杨母亲查出乳腺肿瘤，而且季父很快向儿子坦白此事。 陆佰道：“可能有突发的事吧。” 家长很快到齐。 宋倩找到了乔英子，在得知这一片的人都是平行班的家长后，她心中一阵憋闷，不再和女儿说话，静静等待家长会开始。 童文洁找到儿子的位置，摸了摸方一凡的头，坐下了。 身后的家长她恰巧认识，转头小声寒暄了几句。 笑意盈盈。 “啊，方一凡啊，他太皮了，不过这次倒是进步了六十多分......嗯嗯，对对，他这次表现还可以......哎呀，能保证进步的势头我就谢天谢地了......” 方一凡的社交天赋应该就是源自童文洁。 身为社牛的方一凡都开始尴尬。 “妈！妈！”方一凡拉了拉她，“别说了，快开会了。” “聊聊天怎么了！还没开始呢！” 扬眉吐气的感觉实在欲罢不能！ 童文洁拍拍方一凡的手，说道：“儿子，你要是每次都能进步这么多，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方一凡哭笑不得，丝毫没有被激励到，他还想说什么，家长会开始了。 ...... 李萌老师说道：“在这一次全区高三大统考中，我们年级取得了优异的成绩。” 巨大的幕布上投影出多校成绩的比较。 家长们纷纷拍下来。 “凡凡你拍吧，我认真听老师讲话，磊儿的成绩记得也拍下来。”童文洁对方一凡说道。 李萌说道：“很多家长对分班这件事有所顾虑，特别是被分到基础班的学生家长们，但本次考试证明分班有巨大的好处，对极好的同学、优秀的同学还有次一等的同学都能针对性教学，所以各部分学生都有所提高，基础班的同学更是整体表现出色。” “本次的考试难度略低，阅卷略宽松，我们主要通过区名次来衡量学生的成绩。” 幕布上出现三校相叠的偏态分布图。 李萌分析本次考试的特点，分析内容，使看不懂图表的家长也能听明白。 童文洁是财会人才，能识图，边看边听边记。 心道，以前误会李老师了，后段的人较另外两校明显上提，方一凡分去基础班是因祸得福。 “这是基础班本次的考试成绩。” 李萌继续展示。 屏幕足够大，五十位同学的名字、成绩、排名、进步幅度都清晰展示出来。 童文洁一乐，让所有人看看我儿子的进步！ 她瞪大眼睛，找方一凡的名字。 映入眼帘的，是第一名，陆佰。 她略过往下找，目光又往下走了四五名，却是忽然一停，目光重新挑上去。 童文洁想起来，陆佰是比儿子还差的，年级倒数第一。 这次竟是班里的第一名？ 543分，284名。 提高分数......237分！ 进步名次......242名！ 全区排名......48.6%！ 童文洁心神恍惚一下。 这个之前比儿子还差的同学，仅在这一次考试中就一口气涨到一本线！ 而她还在祈祷着儿子能保持进步，能在高考时有希望冲击本科。 童文洁默默拿儿子和他相比，心中的快乐已然减去大半。 待童文洁看清楚儿子的成绩之后，脸上的笑意彻底冰冷。 进步名次......17。 还不及那个倒数第一的零头。 想想几个月前，还拿这位倒数第一激励自己的儿子。 现在...... 闭上眼，她不想再看。 愤怒、恼火、失望直冲脑门。 “妈，你看，我在第三十二名！” 方一凡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笑嘻嘻拍下来。 童文洁猛地看向他，眼中充满厉色。 方一凡吓了一跳；“妈你瞪我干啥？” “你就进步了17名，在全区91%？”童文洁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极力控制情绪。 “对啊，但是我进步了六十四分呢！”方一凡说道。 童文洁心道，你有什么脸说，班里三十多个进步六十分以上的，而你名次实际只进步xx名，依然是年级倒数！ 全区排名91%，如何能考上本科？！ “啊！”方一凡的惨叫声响彻全厅，打断了台上李萌的话，很多人望过来。 “妈，你干嘛！”方一凡压低声音说道。 童文洁克制着，不在这么多人面前怒喷方一凡，可她实在愤怒，狠狠掐了方一凡。 第七十三章 中二 家长们的视线没在方一凡的那边过多停留，因为他们都震惊于基础班惊人的进步。 季杨杨在最后排，能看到家长们交头接耳的动作。 他认为在屏幕上最耀眼的陆佰此时应该很爽，事实是，陆佰对着笔记狂揪头发。 家长和学生们的窃窃私语，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李萌老师让于林浩上来分享学习经验，就是那位进步幅度仅次于陆佰的同学。 他们聚精会神的听，希望能赋予自己孩子同样的奇迹。 季杨杨问道：“于林浩也猛极了，但你来不是更好？” 陆佰说道：“我不可能分享我进步的真相。” “真相是什么？”方一凡坐到旁边，问道。 真相就是，我是社会人儿，我念过高三考过高考，而且我还能继续穿越诸天，我可能到满江红里念出满江红再杀个满江红，然后去流浪地球里打爆月球拯救地球...... “你过来干什么？你妈呢？”季杨杨问道。 “让她在那自己坐着吧！”方一凡说道。 童文洁知道儿子的“完整成绩”后，便不再有好脸色，还让他家长会后马上跟她去宋倩的教育机构，让他以后加班加点的学习，方一凡受不了，托词上厕所跑过来，并且等着家长会结束，他还要马上逃走。 在台上，从学习的方法，遇到的困难，再到解决的过程等等方面，于林浩讲得非常条理。 方一凡说道：“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有一套的，看不出来。” “你跟他很熟？”季杨杨说道，于林浩之前在班里默默无闻，很不起眼。 “不熟，但付成是我哥们儿。” 社交达人方一凡回忆了下说道：“他以前在学校里和付成几个玩一块了，老是混在一起。不过他总给我感觉像跟班儿，而且说话吐字含含糊糊的，还有点前言不搭后语，自然也没人在乎他说什么。” “后面几次我们出去玩，打台球，跑赛车什么的，他都不来，慢慢在学校里也不跟付成玩了。” “哦对对，有次在食堂打饭的时候，插队，他不肯，刘彦斌就说他没爹，说他妈......说他妈什么来着？我记不清了，反正意思是，他条件不好，这小子疯了一样拿餐盘往刘彦斌脸上砸，但刘彦斌那么壮，一下就把他放倒，摁在地上揍。因为这个，班主任还开班会说绝不允许插队来着。” “不过据我可靠的小道消息，真实原因是于林浩喜欢的魏雪和刘彦斌谈恋爱。” 说完，方一凡也觉得惊奇：“今非昔比了呀。” 于林浩的汇报到了结尾。 他说：“这次考试，我的成绩是511分，我很高兴。” “之前没有一次超过450分，总是班内倒数，被人瞧不起。” “感谢齐老师的教导，感谢所有的学科老师” “这次考试，就是我崛起的开始，我会再接再厉，那些瞧不起我、欺负我的人，都会被我一一超过，我会创造属于我的辉煌。”少年笃定的说。 这太中二了，引得同学们发笑，更有一些人知道他，瞧不起他，所以笑得更厉害，阶梯教室又乱哄哄起来。 这太有意思了——陆佰抬头看向于林浩。 台上的少年，头发很乱，泛油光，洗头不会很勤。个子不高，并且因为瘦和肩膀窄，校服略肥大，袖子领子都灰扑扑的不干净。 这就是个边缘地带的边缘角色。 但他的眼睛很亮，很坚定的看着哄笑的同学、神色各异的家长。 即使离得远，陆佰也能感受到他焕发的神采。 说不定正是这种不识时务的中二，才能撑起少年脆弱的自尊。 ...... “下一次考试，我将超越你。” 中二的少年拦住陆佰，继续说中二的话。 他奋力的学习，夜以继日，果然让所有人吃了一惊。 但这不够完美。 因为有人和他一同崛起，不是他的独角戏，并且另一个人比他还要突出很多。 但他仍有信心。 下一次，他必将与陆佰拉开距离。 于林浩的眼里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瘦弱的少年，伸出手，要和他握手，显得很中二。 季杨杨绷着脸，他在憋笑，可能这位同学把自己带入了某王道漫画的热血主角。 陆佰没憋笑。 他哈哈的笑。 然后用力握住于林浩的手，说道：“于林浩，我从没有把你放在眼里，那群坐在最前面教室的人才是该追赶的目标。” 最前面的教室，是最好的位置，那是重点班。 于林浩一惊，急忙说道：“不错，那也是我的目标！” “加油吧，别放弃。”陆佰认真说道。 “哼哼，你也是！” 方一凡吐槽道：“你们也太中二了吧！” 于林浩冷然道：“蝼蚁，平行班学生的对话你也敢插嘴？！” “你丫的！”方一凡忍耐不住，一跃而上，箍住于林浩的脖颈，折腰，将他控住，另一手捅他的肋骨。 一边说道：“你说我敢不敢！你说我敢不敢！” “不要啊，凡哥！” 两个并排崛起的屁股一会摇向左，一会摇向右。 ...... 陆佰绝不中二，他已经过了那个年纪。 学习也不需要中二，而且不需要愤怒，不需要忧虑，不需要期许，不需要兴奋，学习就是学习，只是专注。 陆佰曾在一个夜里悟到一个道理——他应如屋外的夜色一样沉静。 在那个和乔英子等人打完马里奥的夜里，陆佰的心神曾沉入极深的境地，心明眼亮，连做两张试卷，不知时间流逝。 陆佰从未体会这般势如破竹的感觉。 他一遍一遍划在纸上刻在脑子里死板的知识，竟如溪中游鱼般灵动，游动着，顺从的归位到题目的每一个字眼下，解题的步骤便下意识的显现了。 心神空明，却能调动全部所学。 张迎雪说那是“松弛感”，也有人说是“心流”。 陆佰深深的把这种自然而然的感觉记在心中。 他希望永远抓住这种感觉，如果能保持这种感觉，他的学力至少翻一番，甚至可以减少很多繁琐的试题训练。 但第二天他再次开卷的时候，所记忆的公式都再次滞涩。 “呼......” 陆佰放下笔，仰头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又快到了午夜，窗外的夜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有点气馁。 或许就像水中花井中月，他去触碰的时候反而会碎成一片一片。 顺其自然吧！ 陆佰起身，看向墙上的黑板，上面八成的知识点却是被抹掉了。 他来到写着字的部分，占着二成的面积。 另外八成的内容被陆佰抹掉又写上，写上又抹掉，已记不清反复了多少次。 剩下的二成内容就是他剩下没学的内容。 还有20%，离他完成第一步计划，还差20%。 第七十四章 “开学第一课” 家长会的第二天，陆佰和乔英子一块分往了七班，早自习的教室里阵阵背书声，十分嘈杂，但老师不在里面。 班主任不在教室，没法分座位，两人刚进门就又走出来了。 “英子英子英子！” 清脆的声音像铃铛一样叮铃铃的叫着乔英子的名字。 一个脸蛋圆圆眼睛圆圆的短发女生从班级里溜了出来。 “花允？” 乔英子没说完，便被女生扑上去一把抱住。 “呜呜，英子你来找我了。”她的个子只到乔英子的下巴，扑在乔英子的怀里拱了拱，然后她微微抬头，看着乔英子说道。 陆佰这才看见，这个脸圆圆眼圆圆的女生甚至连笑起来的两个酒窝也是圆圆的。 他记起来，这个同学在开学时是和他们一个班级的，陆佰既没留意过也不记得她的名字，似乎是乔英子的左邻，但总是低头看手机，很少见到她的正脸。 没想到她的热情是连乔英子都感到有些吃不消的。 而乔英子对女生说的话令陆佰感到吃惊。 乔英子说道：“我以为你真的要考进重点班呢。” 花允果然很受刺激，她松开抱着乔英子的胳膊，后退了半步，两只小手捏在了一起。 “我已经很努力了！”她底气不足的争辩道。 “哦？你卸任林俊彦围脖社区副会长了吗？你不再注册小号给他投票打榜了吗？” “在......在‘青春有你’挥洒青春难道不对吗？而且林俊彦他真的很优秀！”花允争辩道。 “切。”乔英子(ˉ▽￣～) “总之，又能和你一个班级可太好了，要是你和我坐在一起就好了。” 花允：“方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我可不能让他抓到，你们找个柜子把东西放下吧，我先进去了。”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都是空的。那我就先回去喽。” 陆佰和乔英子相视一眼，有点疑惑，乔英子也不清楚方老师是什么人，因为方老师今夏入职春风中学，一来就做了高三的班主任。 “你们俩过来了？”爽朗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方老师气质清朗，脸上笑呵呵的，三十左右，板寸，精神抖擞，应该和潘老师的年龄差不多，但存在感莫名其妙就比潘老师强很多。 “陆佰，乔英子？”方老师喊出他们的名字。 两人点点头。 “好，先找好座位坐下。” 方老师领着二人从班级的后门进去。 他没有说话，但进来之后，同学们背诵的态度明显认真不少。 “你坐这里。” 陆佰在倒数第三排。 “乔英子坐这里。” 乔英子在正数第三排，花允正在她的右边，花允冲她笑了笑。 两人坐下，方老师也走上了讲台。 他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每个人。 “妈的，你这家伙怎么坐我前面！”陆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陆佰回头笑眯眯的说道：“是前后桌了，互帮互助，互帮互助。” 谁跟你互帮互助？ 林靖心想。 但他的心情却有些激动。 他的父母雷厉风行，在儿子提出补习的诉求之后，大为惊喜，当天就高价给他找来了老师，因为财大气粗，语数外物化生方方面面都找了名气很大的名师。 但林靖上了几个课时，奋斗的心气儿立刻灭了大半，比起学习，他还是更喜欢酒吧舞。 他今早的早读还在心不在焉的想着，用什么办法结束这繁重的补课。 是像小学那样，用行动逼得老师自动放弃？ 还是直接和爸妈摊牌，说儿子只是一时冲动？ 第一种伤面子，第二种伤身子——爸妈是真能揍他。 但见了陆佰之后，他又燃起来了。 多次被陆佰折辱，林靖面子和身子一起受伤，但如果能当着陆佰的面，在考试中碾压他，然后再语言上奚落他打击他，报此大仇该有多爽？ 想到这里，林靖爽得猛一锤桌子。 一次！一次就好！ 林靖打定注意，这两个周跟他拼一下，等到两周后的周考中干掉陆佰，同时跟爸妈那也就有了交待，顺势取消补课，生活费顺势再upup，perfect！ 早读结束的铃声打响，林靖犹自沉浸在兴奋中不能自拔。 方老师站在台上敲了敲讲桌。 背书的声音停下来，同学们抬头看向他。 “今天，我们班转走了两名同学，也转来了两名同学。还需要他们介绍一下自己吗？“” 紧接着，方老师摇摇头，气都不换，紧着说：“不需要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花在这上面，我来介绍吧。” “新来的女同学，乔英子，之前是重点班的同学，考试失利不是问题，找准不足，针对性复习就可以，不要有太大压力......” 说道这里，方老师停下。 他的语速很快，心思转得更快，他观察着乔英子的神态。 乔英子在同学面前被提到考试失利，一点不像个成绩大幅下滑后的优等生，没有丝毫窘迫，端正，仿佛他讲得是另一个人。 方老师便知道，乔英子心境平和，不能等闲视之。 方老师接着说道：“新来的男同学叫陆佰，之前是基础班的学生，这次进步二百多名，夸张的进步！这一定是一位很有个性和才华的同学。所以我相信你们很快能适应我们这里的学习节奏，有问题和困难来找我。” 陆佰乔英子二人表示听到。 方老师遂后说道：“今天是11月6号，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 “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看你们许多同学并没意识到这一点！”方老师的语气严厉起来。 “林靖！我看你人在这里，心思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你知道高考还有多少天吗？”方老师点到林靖的名字。 林靖浑身一颤，没想到被突然点名，心率猛地飙升，没敢说话。 “还有其他的几位同学，我没点你们名字，不代表没有看见！” “还有214天！掰着手指头就能数过来了！” “我知道你们已经很努力、很拼了，但是，坚持住，坚持到最后就是赢家，高考不会因为你们多么努力、多么困苦就给你们优待，他们只从你在那几个小时的表现，给你一个评价，公正而无情！” “所以，你们要做的，就是抓住每一天，每一课，每一次学习的机会，努力提高自己的水平和本领，巩固基础，查漏补缺，拓展视野，然后在高考交出最问心无愧的答卷！” “好了，下课，准备下节课上课。” 方老师用早读和第一节课的间隙开了段小会。 他的声音响亮有力，同学们都听得心潮澎湃，产生学习的力量。 陆佰亦是被这“开学第一课”惊了一下，方老师显然是很有激情的人，而且带得全班同学都奋进向上，整个班级的气氛，远好于基础班那帮后进生的组合。 第七十五章 必要性探路 到了平行班，上课是最大改变。 陆佰一改之前自学的表现，迅速调整，跟随老师授课节奏进行学习。 一个原因，是授课速度、知识的层次都有相当的提升。 但，如果是在一个月前，即使陆佰就在这个平行班，也不会听讲，因为当时，全力识记基础知识才是最有效率的选择。 如今，陆佰已经打下非常坚实的基础，便需要更深一层的学习了，这是第二个原因。 而乔英子的生活，除了上课的老师换了一批，其余好像没有太大改变。班级里有花允这个好朋友，她很快融入进来。晚自习结束后，还是跟着黄芷陶一起放学。 还有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始的，在下午和晚自习之间的时间段，陆佰和乔英子两人会一起讨论问题，林靖常常也会加入进来。 说是讨论问题，实际是乔英子给陆佰答疑。 “选a。”乔英子扫过题目。 已知函数f(x)=x^2-2x+a(e^(x-1)+e^(-x+1))有唯一零点，则a？ 瞬间报出答案后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陆佰：“是选a吧？” 几乎阅后即知，如此儿戏般的速度让陆佰感到浓浓的荒诞。 在过去近三个月的学习中，陆佰抓大放小，极快的补上知识量的漏洞，也放掉了很多难题，他这时候反手找出来，一一尝试解决，因此产生了极多问题。 他求教乔英子，陆佰发现那些他看了答案都不知道从何入手的问题，乔英子却能一眼抓到线索。 甚至一些即使压轴级别的选择题、填空题，她还能秒杀正确答案。 一个是给了答案都看不懂，一个是一扫题目即刻答对。 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可以想象。 “卧槽！你怎么做出来的？！这也太抽象了！”旁边的林靖痛苦的叫起来。 自从他发现陆佰拿不会的题目请教乔英子之后，便抢着要在乔英子之前看到，然后奋力解题，一旦做出来，便对陆佰大肆得讲解一番，语气蛮横，狠狠压住陆佰的气焰！ 不得不说，林靖多少是有点子东西的。 但这选择题，他从下午拿到手之后，稿纸用了两大张，也没做出来，即使陆佰给了他答案。 他移项，将两边建新函数，再求两边新函数存在唯一交点，然后他给g(x)=a(e^(x-1)+e^(-x+1))求导，g’(x)，到了这步他已经麻爪了，后面需要分类讨论，他更是晕头转向，一道选择题，折腾了一节课也没有得出答案。 乔英子歪歪头：“抽象吗？常规来说是用数形结合思路来解吧？” 林靖无语：“我是说题抽象吗？我说你抽象啊大姐！你为什么这么快啊？” “因为我看选项是1/2，1/3，-1/2，1，没有e，就只能是e0，即x=1，即f(1)=1-2+a(1+1)=0，a就是1/2啦。” 她说得好是轻巧！ 陆佰与林靖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崩溃。两人哼哧哼哧一顿算，倒头来人家吹口气就做出来了。 陆佰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样做不具备普适性吧？” 乔英子努力想了想，才说道：“唔......这个......这个做法应该也能叫做必要性探路吧，应该有一定的实用性。” “哦！”林靖大叫一声，把陆佰和乔英子两个都吓了一跳。 迎着二人的目光，林靖骄傲的说道：“我知道这个方法，我的家教老师讲过！这是导数技巧中的一种！” 乔英子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说道：“必要性探路一般在求解函数的极值问题时使用。基本思想大概是，通过取函数定义域内的某个特殊的值或某几个特殊的值，先得到一个必要条件，初步获得参数的范围，再在该范围内讨论，然后，然后......” 乔英子试着组织语言，同时看向林靖，她觉得林靖既然学了，可能会补充上来。 林靖顶着二人的目光，觉得有些不适：“看、看我干什么？你说呗，我听着。” 陆佰皱眉，乔英子边想边说，语速很慢，他随着思考，试探的说道：“需要验证充分性？” “哦，对对！”乔英子一拍手，“话在嘴边了，说不出来。” “就是要验证充分性，不过这个题一看就不需要。” 陆佰说道：“这倒是。” “什么这倒是啊？你们在说什么啊？”林靖叫道。 陆佰问道：“必要性探路的适用范围怎么判断呢？” 乔英子为难的说道：“这个我真不知道，我没想着用什么方法，看到这个题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 “......”陆佰无语，她的意思就是无招胜有招呗，草木竹石皆可为剑呗，不滞于物呗。 陆佰此刻有种冲动，对乔英子控诉一声“你说的是人话？” 乔英子却是神色一肃，说道：“不过，假如类似的题目出在简答题上，就不能这么简简单单做了，需要罗列出步骤。” 乔英子拉过旁边空着的椅子，做到陆佰的身边，拿笔给陆佰边写边讲。 林靖站在另一边，看着乔英子写步骤。 移项，两边建新函数，g(x)=a(e^(x-1)+e^(-x+1))，h(x)=2x-x2 林靖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我就是这么做的，后面一步求导就难......难了？” 却见乔英子只是笔尖微微一顿，便运笔如飞，继续写了下去。 g’(x)=a·[(e^(x-1))^2-1]/e^(x-1) 显然e^(x-1)＞0，(e^(x-1))^2-1在x≥1时非负，x＜1时为负。 a分＞0、＜0、=0做三种讨论。 在a＞0时，乔英子将g’(x)分为x＜1和x≥1两种情况，即以1为界，g(x)先单调递增，再单调递减，画草图，与h(x)有唯一根，即2a=1，a=1/2...... a＜0时...... a=0时...... “就是这样。” 近乎文不加点，乔英子清晰简洁的解出了答案。 “啊这......”林靖语塞。 他还想看看乔英子是用何种办法，才能把阻碍他的难关解决，没想到乔英子甚至没展示思考过程。 而陆佰也只能勉勉强强跟着她的速度理解下来。 陆佰前面的步骤与乔英子相似，但在最后，讨论x≥1的时候乱了阵脚，可以想象，如果真是在实战中遇到这题，时间限制加试题难度，他决计得不出正确答案。 乔英子看看题目又看看自己的解答，说道：“这一作，倒也没有我想想的那么难，没有太超出选择题的范围。” 陆佰无语，你非人类啊？那不说人话确实没毛病哈。 “哦对了，你发现了吗？其实还有一个解法，这是一个对称函数，取f(2-x)......” 第七十六章 进度 陆佰还是心智成熟，只是一晃，便收拾住心情。 他将乔英子所说的三种方法全记了下来，晚上回家后还会反刍。 乔英子写得长解法，一环扣一环，无懈可击。 然而看似华丽绵密，用得却都是基本功。 这是他应学习的重点，不管之前他将这些基本功记忆的多么牢靠，但一遇到难题便滞涩起来，这是理解不够的原因。 好在陆佰有办法解决，不是刷题、刷同类题目，而是明确每一处所使用的知识点，明确上一步与下一步的如何联结，逻辑又是如何流动的。 这可不是个简单活儿。 将乔英子的解法在心里过了一遍，陆佰忽然问道：“对了，要求背诵的内容都记牢了，语文还有什么提升分数的方法？” “语文啊？”乔英子思考。 她的语文成绩不差，或者说，作为六边形学霸，语文不是短板，稳定120分以上。 说到语文，她也有些迷茫：“这个我倒是真没有仔细思考过。” “但语文算是我用功最少的学科，就正常听课加做作业做试卷，就得到了现在的成绩。” “我不在语文花更多功夫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让我去提高，也不知道怎么提高，所幸虽然成绩不上不下，但也够用了。” 陆佰尬笑一下，即使是学霸也不清楚语文的提高方法。 他开始怀疑，之前林教授斥责他，是不是因为根本不知道什么提分方法。 乔英子说道：“但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什么办法？” “病句，要知道正确句子的结构，要知道一共有几类错误，做得错题难题要积累下来。” “现代文阅读、古诗文阅读，都有一些套路，要知道并且熟练掌握才行。” “还有要读文章，像工人日报这样，结构严谨，写作文很有帮助！” 陆佰：“......” 他心里无奈：“病句有语序不当、搭配不当、成分残缺、结构混乱等等，现代文阅读一般考理解词句、语言修辞、布局谋篇等等，套路也都如数家珍。” “有心的同学在老师课堂上再三重复下，都能记得很清楚，但真到了做题的时候，即使将这些东西全列出来，也是不知道怎么答的。” “但是要熟练掌握......这四个字，不知道要吃掉多少汗水才能练就？” 很多学生不缺少聪明和灵气，在初中甚至名列前茅，是老师口中的“聪明孩子”，但进入高中，以乔英子为代表的顶点，却成为他们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差距就在于“熟练掌握”四个字。 他昨日曾拿这个问题，询问语文老师，她的回答乏善可陈，不外乎语感、积累、听课这样的老生常谈。 “这一关一定要过！必须找出明确的办法来！” 陆佰眼神闪动，思考办法。 ...... 时间缓缓流逝。 陆佰每日早起晚睡，闻鸡起舞，日子过得满满当当十分充实。 陆佰有一大半的课认真听讲。 他惊喜的发现，即使老师讲课的难度较前提高，但走神的频率仍是大幅下降。 他认为，一个是自己坚持学习，大脑逐渐适应了低刺激、高难度的思维活动。 第二个则是，他的努力收到了正反馈，这种正反馈自然促使他更容易进入学习的状态。 陆佰之前扎实基础的选择，此时继续发挥作用，让他不费力的跟住老师的思路，甚至大脑还有余力来分析教课的逻辑。 如果当初一上来就听课，光理解老师提及的知识点就会让他焦头烂额。 陆佰还能记得五六年前，他上高中时的状态，常常有的课，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干货满满，写满黑板，但他下课之后却是懵懵懂懂，虽然零零散散能说出一点，却不成系统。 现在却截然相反。 老师仍然输出大量知识，陆佰却能徜徉其中，大获裨益。 原以为杂乱无章的板书在他眼中脉络清晰。 ......这是在用递进的方式，用例题的一个个变式越讲越深，我明白这种题目的入手方式了。 陆佰紧紧盯着黑板，有了明悟。 紧接着，内心发出一种跳动的喜悦。 获得新知，这是灵魂中最纯洁的欣喜，鼓舞着陆佰不断的前进。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铃声响起，早读结束。 陆佰合上了笔记，长出一口气，略微感到一丝压力。 别人早读都是背诵语文或英语，陆佰看得却是他的数学笔记。 因为陆佰慢慢完成不了每日计划的进度了，他不得不在挤到第二天去完成。 这种事情已经持续两个周了。 在做第一阶段时，虽然学习了整个知识体系，内容很多，但学得相对浅，咬牙记下来就是。 但进入第二阶段，力求掌握知识在应试中的运用，难度陡然上升，对思维逻辑的要求大幅提高。 有的地方他一点就通，但更多的，想不明白的，就是把牙咬碎了也不明白。 还是非要他求教老师同学再深度思考广泛联系，才能有所领悟，耗费的时间远超想象。 不过陆佰也早有心理准备。 他只是经验性的制定计划，但现实岂能如理想般顺利。 所以他也适时的根据具体情况，调整任务量。 这一个月虽然过得很难，但收获十分巨大，已开始踏足优等生的领域。 他没有理由泄气。 方老师从陆佰的身后走过，走上讲台。 “大家将书桌里的东西都搬出去，清空桌面，十分钟之后，开始月考，第一门，语文！” 在早读时，他常常在教室内走动，看到了陆佰在学数学，却没有出声要求他背东西。 不是因为陆佰曾和朱老师冲突而顾虑，实际上七班不会有老师对陆佰有偏见了。 曾耳闻目睹陆佰和化学老师冲突的老师们发现，陆佰不是刺头，相反，积极向上认真好问。 七班的师资虽比重点班稍差一点，但论实力，也是头部的那一批，这是春风中学的底蕴。 学生的状态，是否认真，学到几分，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何况课上反应、课后作业都骗不了人。 但方老师也能看出，陆佰很有主见，这种人不给他一个信服的理由，他是不会改的。 陆佰的问题在于，有些课不听，有些老师布置的作业他不做，只是胡乱抄上答案，不完全跟着老师的节奏来，这明显有些自以为是了。 “让我看看你的成色！”方老师眼睛扫过陆佰，心中想道。 他估计陆佰顶天跟上整体的节奏，想再进一步是不可能的，他便会乘机和陆佰谈话，让陆佰走上正轨来。 第八十二章 调整 方老师有班主任最棒的优点。 他能引领着全班的同学前进。 教人育人的时机就在于此。 同学们聚精会神的听着。 方老师知道他们会听进去，但也会忘记，所以他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重复高考的重要青春的珍贵以及努力的意义。年少的同学们像蹒跚的机器人，必须要老师时不时的上发条才行。 但陆佰充耳不闻，方老师却不再担心他了。 提高28分，年级进步45名，进入年级前二百。 陆佰证明了自己，就像班级中其他三四名正在做自己事情的同学一样。 他展示了成绩优异者身上的共性——自我驱动力。 还有成熟。 家庭的教育、自我的禀赋，总使得一小部分同学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 利弊权衡，他们都在做对的事情。 老师们此时便不再需要喧宾夺主，退居后位，让这部分人发挥自我的能动性，而他们做副船长就可以了。 ......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转眼又是一周。 陆佰觉得时间太快了。 “是时间太快，还是我的速度太慢？” 周四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体育课。 京城的教育宗旨是综合教育、素质教育，他们有空间去执行。 所以即使是高三，学校也被要求必须正常进行体育课。 解散之后，陆佰跑了回来。 他细细数了进度，暗道：“恐怕还得跑得再快点才行。” 陆佰在八开大的草稿纸上做了阶段的小结。 二阶段“升堂入室”的进阶学习走过40多天的时间。 数学进入了三角函数恒等变换的部分。 物理是，完成了牛顿三大定律和圆周运动，目前正在万有引力的部分。 化学是...... 生物是...... 语文，则在张文训老师的手上展现了真正的面貌——一门150分的大学科应该有的庞大体量。 浩如烟海的知识点在张老师的手上凝聚成一个井井有条的大结构。 尤其是陆佰这之前的语文能力，仅仅是社会生活中形成的母语经验，加一些习题套路的经验。 语文进步惊人。 四次课，收获满满。 一对一的教学，通过互动老师能时刻了解学生的学习程度，然后不断调整和引导，是学生进入适应的节拍。 于是张文训不断的加速加速，上课节奏快得飞起。 陆佰的接受速度远比张文训预计的快。 显然眼前的这个小孩，不像别的学生把教案扔到一边，而是有效预习了他的教案，只有这样才能在上课的时候掌握得那么快。 这使得他减少重复的讲述，而有时间把每一点都讲透彻，讲得淋漓尽致。 张文训讲得很累又很爽。 他只能一边上课一边给自己续浓茶。 陆佰用最适合智力普通学生的方法学习，保证了学习的质量。 隔一天上一天，使他可以充分的复习和预习，充分记忆和理解，并用少量习题巩固。 他每一次都是学到脑袋发胀，麻木到看着题目却读不成句，这是脑力耗尽的现象。 没有办法，他必须珍惜时间，尽自己所能去掌握。 好在他正青春，休息一晚之后，都能恢复到精神满满。 但问题随之产生了。 陆佰能进行节奏飞快的上课，并非天资非凡，而是竭尽所能，因此挤占了其他科目的时间。 这一周，数物化生这几门，他几乎都只是“温习”，因为化学没有进度，还请假张迎雪的化学课，被她调侃有新人忘旧人。 陆佰摇摇头，将总结折起来。 被调整过的计划需要再次调整。 但只要语文在突飞猛进，这就都是值得的。 手机震动。 陆佰摸出来，乔英子微信邀他打网球。 “不太会啊。” “不会？我教你啊。” “你网球很厉害？” “让你一只手的说。” “......” “话说，你的手机？” “之前没带。”乔英子理直气壮。 “我这就过去。”陆佰说道，他需要运动来发泄蓄积的压力。 ...... 在学校的体育馆内，有两处网球场地。 陆佰一进去便看到了乔英子在和花允对打。 她们都穿着运动装备。 乔英子扎了一个马尾，上身运动t恤，下身是运动短裤，这套衣服显出了她的身材，腰很细，臀却很翘，大腿到小腿肌肉匀称，又直又长，没有一丝多余的肉，纤细的脚踝下穿着一双白色的vaporfly。 花允发球。 乔英子握着一支黑色的球拍，看准方向，脚步轻盈移动，隐约显出大腿肌肉流畅的线条。 她反手的动作十分标准，先是拍面向下，然后向后摆动，再向前挥出。 “啪！” 显然打在了球拍的甜区，声音清脆而有力。 花允的姿势不太标准，却也能够回击。 陆佰记起之前一块玩马里奥游戏时，方一凡说的话，“京城的女子少年组网球亚军。” 陆佰并非一点没打过，在大学时加入过网球社，进行过菜鸟互啄。 能打过乔英子吗？凭借男性的运动优势？ 这边的乔英子注意到陆佰到来。 花允的回球落在后场，并向后弹起， 乔英子跨步移动，一瞬间身体转动，动力链条从肩到臂到手腕。 发力极为流畅，她马尾辫也随她的动作而飘扬。 “啪！” 清脆的声音。 一道黄色的光弧从花允的身侧穿越，直击底线底角。 优雅！ ——拉倒吧，花允我也打不过啊。陆佰想道。 “你要换衣服吗？” 陆佰：“没有，把外套脱了就行。”好在陆佰校服里是一件单衣，裤子也是适合运动的裤子。 许久未站在网球场地上了。 看着比赛的职业网球手在场上跳步移动，仿佛没有救不会来的球。但真到场上的时候，就会发现，场地是很大的，像精准到位地回击球极难。 接过乔英子的另一支球拍，陆佰不自主的深深呼吸，心中兴奋，握住球拍，肾上腺素分泌。 运动对于学习增益明显。 而他每天昏昏沉沉睡去，还能精神奕奕的醒来，一是靠最青春的身体，第二因为他一直在跟着教程做hiit训练，每日锻炼心肺能力。 而且，网球，是他喜欢的运动，或者说，陆佰总是喜欢竞技运动。 第七十七章 吴下阿蒙 “哼哼，陆佰，这次我的名次会高过你！” 林靖和陆佰并排着收拾柜子，林靖压着声音对他放话。 “哦？”陆佰看了他一眼。 林靖与陆佰前后桌，两人还时常切磋试题，陆佰是胜过林靖的。 “哼哼！”林靖冷笑一声，却在摩拳擦掌。 心中却在暗自想，陆佰，看来我的忍辱负重成功欺骗了你。 我已非吴下阿蒙，你不知道现在的我有多强大！ 林靖早发现陆佰不是他想象中的菜鸡，跟上其进度让他十分吃力。 因为乔英子秒杀题目，他灵机一动，将此事给补课老师，要求他们讲解类似的“捷径”。 每个老师听到林靖的要求，一开始都是委婉拒绝。 林父林母为他请的老师价位极高、水平极高，正经绝看不上这些歪门邪道的。 还劝导林靖不要投机取巧，距离高考还有二百多天，足够踏踏实实的学完。 数学家教是个头发微白，爱好武侠的中年男人，给他做了一个比喻：我教东西堂堂正正，是玄门正宗，放到华山派里，就是气宗。 像那些偏门的秒杀技巧，连剑宗都算不上。 得是洛必达定理级别的技巧才能入了剑宗的门。 林靖问那这些秒杀技巧算什么？ 数学家教答：只能算辟邪剑法。 一听是辟邪剑法，林靖更兴奋了，他说来来来，要的就是辟邪剑法，你看林平之姓林，我也姓林，和辟邪剑法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是传承啊！ 老师垂眉耷拉眼，嘴巴张了张，很想对林靖说你出去之后切莫说是为师的学生。 总之，在林靖的强烈要求下，每位老师把他们的一些个“捷径”倾囊相授，还给他做了两周的针对性特训。 即使教辟邪剑法，也是充满了名师风范。 陆佰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分数高过别人，名次又前进了几个，都是表象。 考试是用来训练应试能力和检测学力水平，实力才是本质。 林靖超过他如何，不超过又如何？ 考试中自己展现的水平和暴露的不足，以及在年级的排名，都是用来指导自己下一步学习的标识。 ...... 语文考试。 背诵内容：王羲之写兰亭雅集之乐：_______，______，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的“______，______”两句，表现出了诗人由梦境转入现实后的失落之感。 《六国论》中，苏洵认为“燕赵之君，始有远略”，而其“有远略”的表现是：_____，_____。 屈原在《国殇》中用“_______，_______”热烈礼赞阵亡将士，说他们英灵不泯，即使死了也是鬼中豪杰。 背诵内容陆佰自是提笔就写：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 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能守其土，以不赂秦。 看到最后一道题，略一思考，虽然这诗有些佶屈聱牙，但考得这句却很是明确，便写道：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现代文阅读先是考了一篇《寻声楚吟缓缓归》，问楚吟的含义。 陆佰知道，这就是常考的含义题。 互联网使信息得以高速流通，知识便是其中一种。 陆佰从网络上找了很多语文教学，自然包括含义题。 常常说“词不离句，句不离段，段不离章”。 先是定位，找出涉及楚吟及相似含义的句子，然后分析句子内容，再结合文章主旨完善答案。 陆佰如此做下来，忍不住苦笑一声，对他的回答还是没有自信。 作文考得是材料作文。 丰子恺说：你若爱，生活哪里都可爱。你若恨，生活哪里都可恨。你若感恩，处处可感恩。你若成长，事事可成长。不是世界选择了你，是你选择了这个世界。 对此你有什么思考？请写一篇论述类文章加以阐明。 高考中总是语文引起最大的讨论，因为人人都识字，识了字心中便有文学的种子，就着题目散发出无限的遐思。 但对于考生来说，应摒弃诗情画意。 读题，找出关键词，联系经验，建立逻辑关系，寻找论据...... 陆佰比其他人成熟，在议论文的写作上占有优势，还有二十分钟，就写完放下了笔。 试卷写得工工整整。 在大学和工作时放飞的一手行草，随着回到高中，又渐渐变回工整的小行楷，兼顾书写速度与辨认度。 陆佰翻看答卷，言之有物，符合规范，已非当初刚来时的吴下阿蒙。 但拿不准的仍有不少。 语文的主观题太多，灵活性和开放性都太强了。 很快这种情况会改变的...... 结束的铃声响起，两位老师，一个从头，一个从尾，合着收卷子。 转眼午休之后，到了下午的数学考试。 肉眼可见，同学们对待数学的态度比语文要认真许多。 毕竟，对大多数人来说，语文，用心的做和敷衍的做区别不大。 数学，如果脑子昏昏沉沉，正确率却会大幅下滑。 一边是演算纸，一边是试卷。 林靖的演算纸只有寥寥几行算式，选择题却做了六七道。 题目：若不等式2xlnx≥-x^2+ax-3恒成立，则实数a的取值范围是？ a.(-∞，0)b.(-∞，4]c.(0，+∞)d.[4，+∞) 根据选项，lnx肯定要被销掉，x就要取特殊值1。 就变成：2*1*0≥-1+a-3。 所以，a≤4。 选b！ 太好用了！ 林靖暗喜，陆佰你拿什么赢我！ 陆佰速度比林靖慢些。 遇到了这道题，打眼一瞧，也联想到了两周前的那个题，应该也可以用必要性探路来解题。 但陆佰却在草稿纸上不急不缓的列起式子来。 已知可得a≤x+2lnx+3/x，x＞0。 令y=x+2lnx+3/x，求得导数y’=(x^2+2x-3)/x^2，y’=0时，x1=-3，x2=1。 则，x∈(0，1)时，为减函数，x∈(1，+∞)时，为增函数。 则x=1是，y有最小值，4。 则a≤4。 选择b。 这是道难度中等的题目，陆佰用4分钟做出来，这说明他要提升的还有很多。 讲台上监考的方老师，手里有一份数学试卷，几十分钟看完了所有的试题。 虽然没有算出最终答案，但大部分题目的陷阱、难点、解法都知晓了。 随后下了讲台，替换另一位监考老师，在教室内巡视。 偶尔在同学身边停下，低头看他们的解题。 多是站个一分钟，看看他们卷子答得怎么样就走了。因为他一站到旁边，同学常常会紧张，解题也停滞下来。 乔英子，方老师只是看了两眼，便走开了，心中却是暗暗点头。 不愧为清北苗子。 他手里出过几个裸分上清北的学生，最终都是达到了乔英子这样的境界——算无遗策，无懈可击。 不知道她是怎么失误的，但期末考试之后绝对重回重点班。 走到陆佰的身边，方老师扫了一眼，眉头挑了挑，然后细看陆佰的步骤。 第七十八章 难说 解题步骤，能反应个性。 有的人，步骤潦草，但天马行空，一些学霸都做不出来的题目，他却能凭着聪慧解出来。往往稳定性很差，缺少灵感便连普通的题目也解不出来，低级错误更是频频出现，如此跳脱，若再自恃聪明，则难成大器。 有的人，步骤笨拙难堪，看他解题，仿佛是种折磨。偏科又证明他们不缺智力，是长期的低分挫折了他们对数学的信心，认为自己“缺少这方面天赋”，一次次考试结果似乎都在向老师证明他说的不错，但这只是他们捏造的理由，面对数学题时的木楞和呆傻，不过是预言的“自我实现”罢了。 还有解题絮絮叨叨的，生怕错漏的、还有一头雾水，却将乱七八糟的式子往上罗列，以求步骤分的......等等等，都多少反应个性。 而陆佰呢？ “精准”。 作为极优秀的数学老师，方老师心中有一份标准答案。 x的所有可能取值为：0，1，2 p(x=0)=.......p(x=1)=......p(x=2)=......——2分 分布列为.......——1分 数学期望e(x)=......=7/6——2分 陆佰精准踩到了每一个得分点上，没有一步冗余。 天赋做不到这一点。 老师也不会教得这么狠。 这得是一人独坐，举着卷子透着阳光看，对着标准答案一个字缝一个字缝的琢磨，琢磨得眼都花了才能学到的东西。 方老师屏住呼吸。 “心中有志气，肯下狠功夫，敢于深刻的思考，即使底子差，这种学生......” 却是在陆佰身边站了良久，其他考试的同学都察觉到了，好奇的看过去。 陆佰答完了概率题，才发现老师在他身后还没走，也是抬头瞧了一眼。 方老师这才回过神来，便不动神色的离开了。 “难说......唉......难说......”他心中却嘀咕。 但不管好教不好教，都得好好教。 “是个难题，也是个好问题。” ...... 数学之后，却不像高考那样，在第二天考英语。为了节省时间，月考的英语是在晚自习，而理综则在第二天的上午。 考试的节奏又快又充实，随着理综结束收卷，同学们纷纷起身交流，乱成一团。 林靖扯着好几个人聊答案。 陆佰也被包围住，便转身，听坐在后桌的林靖对答案。 一个同学问道：“哎哎！那个加速度a1、a2、a3的题选哪个啊？” 林靖回答道：“c吧，我记得是。” 旁边的同学听了说道：“怎么也不可能是c啊，你是不是看错了？二号卫星的加速度可不是a2，是a3” “啊？！”林靖不可置信的惊叫：“是a3吗？完了，我没看到卧槽！” “应该选d吧？一号卫星远地点小于二号轨道距离，a=gm/r^2，这样的话，a1＞a3，二号卫星与固定在赤道的物体角速度相同，再根据a=w^2*r得a3＞a2，这样就选d吧。” “对的，我也选的这个。”旁边一个高高瘦瘦的眼睛少年说道。 “呼，大学霸跟我选的一样，我就放心了。” “咳。”被称为大学霸的少年干咳一声，却是挑着眉，不掩神采飞扬。 关承璋在期中考年级排名59，差一点进入重点班，在各种考试中都是7班的第一。这题在他眼里都没有讨论的必要。 “啊！天哪！艹！我竟然没有看到a3是什么，我真该死！” 在喜气洋洋的他俩傍边，漏看条件的林靖还在抱头痛呼。 陆佰看他哭天抢地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哎呀，就错了一道，没逝的！”开启话题的同学乐呵呵的安慰他。 “那道双缝干涉的题。”林靖拿出一道他拿不准的题目，“选减少单色光的波长......是吧？”他试探着说。 “对的。”学霸肯定道。 陆佰听了点点头，知道双缝干涉条纹的间距公式，δx=l/d，便知道使相邻亮条纹之间的距离变小，要么增大双缝间距，要么减小双缝到屏的距离，这几乎是在考识记。 林靖松了口气，然后继续问道：“那道同步卫星的题是选离地心距离吧？” 关承璋笑了出来，这是道很简单的题。 “我记得是，因为他题目里说了，是不对的选项。” “哎哎！我的眼睛啊！又没看到！不能原谅！不能原谅！”林靖一拍额头，痛不欲生。 “那那那物理的倒数第二道大题那？我蒙的，你算的多少？”林靖不敢再说他的答案了，但他的瞳孔中分明透露出一丝希冀。 关承璋挠了挠头：“这个我不确定。” “乔英子，那道弹射滑块的题你算的多少？”林靖向前大声问道。 正和花允说话的乔英子见陆佰也在，便走了过来。 “哪道题？” “弹射滑块的那道。第一个是3mg，第二是1.5mgr，第三个是......”关承璋抢先说道，说出一个复杂的式子。 盯着乔英子，等她的答案。 关承璋以往不曾和乔英子同班过，却很知道她，因为高中这几年考试，乔英子的名字稳居年级前十，时不时拿到第一。 这次不知为何下滑到7班。少年人争强好胜，关承璋又是日日在书山攀登，自然不会服气。如今有机会乔英子当面，关承璋便不自觉与她较劲。 “哦，第三道题答案可不是这个。”乔英子低头问陆佰：“有草稿纸吗？” 陆佰递给她。 “不对吧，你怎么做的？”关承璋质疑道。 乔英子略微一想他的结果，便明白错在哪里了，一边写答案，一边反问道：“难道压缩量kd默认大于1吗？” “这......”关承璋皱眉思考：“这个，这个我记不得了。” 乔英子写完了答案，见陆佰也在看她，冲他一笑，口中却是说道：“那就......以我为准！” “......”陆佰沉默。 关承璋仔细看乔英子写得答案。 乔英子说话时眉眼弯弯，陆佰却觉得她霸气外露，心脏仿佛漏跳一拍，一种莫名的感觉在胸中散开。 “你做出来了吗？”乔英子问他。 “没有。”陆佰实话实说。 也许是跟着复习的进度，考试的难度比上次期中考提了一截。 并且，这次陆佰不再如期中考那般心安理得的放掉难题，而是每个题都认真答。 所以更感到困难，以至于理综没有答完。 第七十九章 语文家教 “噢，这道题其实不算多难，数学表示的难度可能还比物理的难度大点。” 乔英子拿起桌上的一支笔便扯过一张草纸写起来。 “第二问不难，甲乙两物体的碰撞只是一个完全非弹性碰撞。” “但要注意，不要求解比例系数k，把kd^2整体带换掉更快！” “第三问，要有分段函数的头脑。” 一边讲解，乔英子如流水般列出式子。 k0（kd）^2=mg2r+(1/2)mv^2——v下标min mg=mv^2/r——v下标min k0(kd)^2=mgr+........ “然后分类讨论，这就简单了，依次k≥√5/2.....” 写完之后，乔英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陷入沉思。 陆佰一干人等小学生一样等着。 “这......”乔英子语塞。 事实是，她觉得这题没啥好讲，品了下，难度也不大呀。 “哦哦哦，粗糙段、光滑段交替，计算最后距离的时候别漏了最后的光滑段。”乔英子补充道。 关承璋倾着身听完，眉头没散开过。 束手无策的难题，在她这里竟如掌上观文，迎刃而解。 强悍！ 他比陆佰听得更明白。 这等题目，他平时能做出来。 然而做理综时，题量大，时间紧，若是不能看穿整道题，就会产生压力，思考就会受限，大量平时没有的错误随之出现。 这么看，他与乔英子差距超乎他意料。 于是胸中骄气皆尽散去，因考试结束而升起的轻松之意也消去了。 关承璋一言不发回到了位子上——还差得远呢，学习。 林靖更是云里雾里：“啥啥啥？你说的都是啥？这步骤也不完整啊！” “今天开黑，你还来吗？”旁边的同学这时问他。 “我......”林靖拉长了音，显然内心犹豫，如果不是屡屡失败，他肯定会冲出校园，打开守望先锋。 “不来算了，我跟阿黄玩就行。”同学摇头。 “不行！”林靖打出制止的手势，“你奶我c，我要从直布罗陀杀到阿努比斯，让这个世界感受痛苦！” “真来？” “真来！” 只不过本想毕全功于一役，让家教退出历史舞台，现在看够呛了。想到这里，林靖又是嘴里苦涩。 ...... 晚上，陆佰的书房。 他在上网课。 虽然网络资讯发达，能看到很多高质量的语文讲学，但从几次考试中看，应该是“灵性不足”，自学语文的成效不理想。 他必须和老师进行交互，接受效率更高的教育。 但学校的语文老师却是...... ——要对语文怀有真挚的热爱和源自内心的敬畏。只有热爱，才会激发探索的热情，只有具有热情，才可能取得创造性的成果，然后才可能转化为理想的分数；只有敬畏，才会发自内心的尊重，只有尊重才能换回来自尊。 ——要多读书，要不断提高自己的语境分析能力和信息筛选能力，要培养深度分析能力和辩证分析的能力。 ——要认真听课....... 都已经这么说了，陆佰适时的闭上了嘴，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 所以陆佰拜托张迎雪找了一个语文家教。 这是第一次课，收费400。 如果陆佰要继续上课，便需按照2小时一次，一次800块支付课费。 这在京城教育辅导界算不得特别高价，但据张迎雪打听，这位老师教学效果很好，而且是网络授课，价格又有略微下调。 屏幕里，是一个方头大耳一脸和气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像弥勒佛。 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印着图案是《大圣归来》的美猴王一袭金色战袍，血红色披风后卷，手中金箍棒狠狠击中一块巨石，金箍棒从右下衣角一直到左肩，这是张硕大的图案。 张文训说话带着点京腔，问道：“首先，我得了解你的语文水平。这样吧，你先说说，你觉得你在语文方面优势是什么，不足是什么？” 陆佰精神一震，终于来提分的老师了。 想了想便说道：“优势是，我确信自己的理解能力不错，但问题是在语文上总做不对题。” 张文训一听，笑问道：“你觉得，相比数学，语文是门玄学吗？” 陆佰震惊，他就是这么想的。 “是有这样的感觉。” 张文训说道：“也许你是个好学生，认真听课，积极配合老师，课后认真完成作业，结果呢，考个一百分上下。” “只要有思考能力，就会疑问，学这些都不考的课文有什么用？点评几篇优秀论文怎么过去一节课？” “讲试题的时候更是......算了，不说了，说起这些同行我就生气，如果不是他们水平太差劲，我们语文家教的市场也不会那么差！” 陆佰：“......” 看来虽然张老师已四十了，还充满了愤怒，对学校里面的同行很不满。 张老师说道：“不要误会，我不是说学校的语文老师都不好，最厉害的语文老师都在学校里，但是语文考试灵活宽泛，又是母语，高中给个三年时间，慢慢磨也能磨到一百分，就这样养出许多混子，带着文人的傲慢，自以为多么有格调！早就落后于时代了！要追求功利性！” 依陆佰看，张老师也带点文人的傲骨，本来时给他解释，说着又忍不住批判起来。 但陆佰对张老师教学水平的信心提高了许多。 张老师这样直的脾性能在自由市场达到，只能是因为他水平很高了。 而且，功利性，不也是他所追求的嘛。 张老师又问道：“你的理科怎么样？” 陆佰为了避免老师误判，便搬出了他的说辞，大概是高一高二混日子，高三后有如何如何。 张老师听完判断道：“照你这么说，你的语文成绩有可能达到你的要求，一百二三十分，不算太难为你。当然，我说的只是成绩能提高，至于语文这玩意儿，我也不懂。” 陆佰点头，带着点苦笑，能说出“我也不懂语文”的语文老师，真是少见。 张文训正色道：“我跟你讲明白。” “班里常常存在这两类学生。” “一种兢兢业业，黄牛一样老实听课老实记笔记老实写作业，文科成绩好，理科差。” “另一种，行事跳脱不记笔记不写作业，文科差，理科好。” “但女孩容易是第一种，男孩容易是第二种的说法，是纯纯的混账话！”最后张老师还是喷了一句。 陆佰观察男女类型分布的确存在这种不均衡，但没问为什么是混账话，他不关心这个。 张老师继续说下去：“虽然这两种学生的成绩都不会太好，但毫无疑问，第二类学生好于第一类。” “为什么？” “原因就在于谁更接近学习的本质。”张老师说道。 “学习的本质？” “从特殊案例中掌握规律，然后用规律改变实在。善于理科，便是能建立泛化能力很强的模型，能从变幻花样的问题里得出答案。” 陆佰点点头，他学习理科的过程正是如此。学习各种定义之后，做各式各类的题目，不断训练加强对知识的理解，然后解题能力就越变越强。 “但当你转到语文之后，问题也因此出现。”张老师笑着说道。 第八十章 打通信息屏障，建立语文新生态 张老师这么一说，陆佰立时有所明悟。 张老师说道：“理科的学习方式用在语文时，不能有效对齐和沉淀，也就不能实现闭环和价值转化，这是普遍存在的痛点。” “换句话说，语文难以像理科那样找到明确的公式，也就难以建立泛化的模型。”张老师又说起人话。 “但是，高考的核心任务是区分，将学生区分成三六九等。所以，所有试题都必须要保证效度，语文也不例外。。” “效度？” “高考作为测量手段，必须能够准确的测出每个学生的学力。效度反映这种手段的准确性、有用性、科学性。” “所以，高考语文就一定存在底层规律。” 凭这些话，陆佰便觉得这节课物超所值。 陆佰通过读书，已然按照学界公认的“认知理论”进行学习，效果极佳。但在语文上受挫，让他以为语文考试不适用科学的学习方法。 张老师的分析消除了他的不确定感。 张老师接着阐述理解：“之所以，你在学习语文时无计可施效率低下，原因就在我刚刚说的里。” 他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对齐、沉淀、闭环、痛点......语文布满了这些名词一样的东西，而且出卷还一直有提高字数的趋势。这些大量的信息如同人为制造的迷雾，让学生返现不了真正的重点。” “他们迷失在琐碎当中，读音成语实词虚词，还有不能具象化的阅读理解、分析评价。” “学起来感觉不到进步，抬起头看不到希望。” “难道这种迷茫不比物理更强烈吗？” “难道所产生的教学需求不比物理更巨大吗？” 张老师的语气又强烈起来，陆佰这次却安静的听着。他已明白，张老师满腹牢骚还能在教育市场保有高价，是他的专业水平让人不得不容忍。 张老师继续喷道：“语文比物理还要难！应该有更广阔的的市场，更高的收费！” “但语文老师里混子太多！他们不仅没有能力，还将语文推脱成积累沉淀，推脱成阅读语感，将语文成绩的责任完全推到了学生身上！” “多么的可耻！” 张老师怒道：“和这样一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语文呢！” 张老师t恤上印在图案之上的两个浓墨大字“悟空”，随着他的激情开喷而跳动。 陆佰觉得莫名滑稽。 张老师手一挥，愤慨的表情转为自信：“不过你放心，这些所有的问题，在我这里都不是问题，只要你跟着我来，我们一一击破。” 随后张老师开启屏幕共享，出现了一行公式。 陆佰精神一震，干货来了。 语文知识体系=学习习惯+各阶段学习方法+基础知识+语文思维+各题型的套路与答题技巧 张老师的语气一变，不再充满情绪，而是说道：“语文琐碎的知识碎片是没有尽头的，切勿精卫填海。最重要的是搭建语文知识体系，就可以像掌握数学公式，一以贯之，一法破万法。” “它藏在课文背后，藏在试题背后，但无妨，我带你一一掌握。” “现在，我先带你建立一个备考的知识体系，搭建知识框架。初步了解关于考试的整体分析和答题的基本程序，再辅以少量习题巩固。” “这一步要用8个小时左右把高中课本快速学完。”张老师说道。这既是科学的安排，也是他授课的手段。张老师很自信，只要是个明白的同学，肯定能慧眼识珠，继续学下去。 一个半小时后，语文补习结束，时间来到了十一点半。 陆佰得以放松精神了，靠在椅背上稍稍休息。 另一端的张文训也是喘了口气，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酽茶，这是他半途泡的。 因为有些顶不住了。 一来，因为语文市场差，他又执意高价，所以活少，很少深夜上课，精神难免有些乏。 二来，这个新学生意外的专注，而且频频提问，明显是有一些基础的，他一问，是学习过《语文基础知识手册》，为了留住客户，他只能上强度了。 他心想，如果每天晚上都这种强度，连续一个月，我这把老骨头是真顶不住的，但我不能减少授课的信息密度。得改改课程。 但他不想说怕自己顶不住。 老小子眼睛一转，说道：“叶芝说过，教育是一把火点燃另一把火，什么意思呢，就是学习不只是靠老师教的那点内容。” 哦？ 陆佰疑惑为什么说这个。 “之前有些家长找我，为什么我不教他们的孩子之后，成绩慢慢下滑，最后稳定在稍好但不够好的分数上，好像我留了一手。” “实际是，他们只接过了我的火把，暂时照亮了成绩，我不教他们之后，他们懈怠、荒废掉了一些。” “所以我现在痛定思痛，要激发学生的自主性，真正点燃学生的火把。” “所以呢？” “所以，我们以后隔一天上课，或者隔两天上课，给你复习、掌握的时间，把原来两个月的课程拉长到四个月。” “好的老师。” “行！”张老师的调门陡然拉升一些。然后恢复过来，说道：“那本次课就结束了，一会儿我把本次课和下次课的教案发给你，自己复习和预习，两天后我们继续上课。” “好的。” “再见！” 张老师离线，会议关闭了。 陆佰耸了耸肩，这个老师是个老愤青，还喜欢耍笨拙的花招。 如果他之前真是痛定思痛，就不会在微信里商量时说课程为2个月，周一周三休了。 但这无所谓。 陆佰靠在椅子上，默默坐了半晌，才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的楼房，小半数的窗户亮着灯光，书香雅苑住户们的关灯时间越来越晚了。 从这也能感受到高考的逼近。 陆佰长舒一口气，脸上挂着笑容。 记忆中，他从来没上过如此充实的语文课。 在学习《高中基础语文知识手册》时，背了很多基础知识和一些解题套路，作用寥寥，多少有些受挫。 然而经过今天的讲解，他才发现竟然可以组建出如此清晰的知识框架。 点拨点拨，受益良多。 这节课让他很累，但心中压力却是减少许多。 终于不用担心语文成绩无法提高了。 晋升之路就在眼前，坚定的走下去！ 陆佰握拳。 第八十一章 炸鱼来了 每个老师判百十张卷子，又是电脑阅卷，所以成绩出得很快。 考完的第二天下午，班级成绩发到了班级qq群里。 可不是每个同学的父母都允许拿着手机上学的，尤其在方老师的再三“建议”之后。 所以都是好几个同学扒拉在一块，围着一个手机屏幕看。 一个同学念道着：“往上点，往上点。” 他让用手机的那名同学把表格往上划。 “你这老小子挺有自信啊，考得挺好？还往上划？” 但往上滑真看见了他的名字。 赵襟翼，第13名。 “喔！耶耶耶！”他怒吼一声，狂喜涌上心头，朝着空气猛击一拳，极为兴奋。 “草，你小子原来不是二十多吗！” “哈哈哈！”赵襟翼大笑，快意无比。 “啊啊啊！掉了三名。”拿着手机的同学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显然不如所愿，便往右划，要看各科的分数。 “先看名次，先看名次，我还没找到呢！” “就是就是。”围着的同学们嚷嚷。 “好吧好吧。”他苦笑着答应。 “哎呀，进了，进了，我也前进了三名” “哎，我差不多我差不多。” 考试成绩充满了魅力，众人表现出各式各样的反应，青春便是这一张张兴奋、痛快、懊恼、难过的脸。 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名次，有人想看各科具体的分数，但有人喊要看第一名。 “哦，快看看第一名是谁。” “谁？你们猜是谁？”拿手机的人故意停下来，剩下前五名没有露出来。 “关承璋吧，还能是谁，你快往上划，买什么关子！”有人催促。 于是屏幕刷的往上一划，前五名就都出来了。 “喔！” “哦吼！” “合情合理！” 众人低声怪叫。 第一名，乔英子。 第二名，关承璋。 “毕竟人家乔英子以前就很牛逼。”说话的同学和乔英子是两年的高中同学。 “看看他们的分数。” 划到表格的最右端之后，众人的神情无法控制了。 那里有总分和年级排名。 “ohhhhhhhh！！！！” “哇草！” “吼！！！！” 看到最后的总分和排名，众人再也压抑不住，轰然大叫起来。 乔英子701分，年级第2 关承璋641分，年级第54 断层式领先。 “卧槽！差了六十分，这是差了篇大作文啊！”一人感叹道。 “乔英子不写作文和关承璋一样分数。” “错，她作文不写，也比关承璋高。作文不可能给满分。”另一个同学立即纠正道。 “喂喂喂！”坐在不远处的关承璋黑着脸转过头说道：“能不能小点声啊！” “哈哈哈，别怕，在我心中你是永远的学霸。”同学调侃道。 “靠！以后都别叫我学霸了，当不起，我只能当你的霸霸！”关承璋恼火道。 “急！” “蚌！” “话说，这次月考不比期中考难？她上次怎么掉下来的？”有同学提出疑惑。然后抬头找寻乔英子的身影。 陆佰拿着手机，也是看到了前面几人的名次，顿感脖子有些僵硬，缓缓转头，乔英子正靠在他旁边弯腰看成绩呢。 注意到陆佰的目光，乔英子一耸肩，嘴角向下，做出经典的无奈表情：“超常发挥，超常发挥。” 花允一下搂住乔英子，脸往乔英子身上供，亲昵的说道：“我就知道英子最厉害了！” “炸鱼来了是吧？”坐在陆佰后面，也在撅着腚看成绩的林靖嘟囔道，“最特么烦你们这些炸鱼的。” 不然昨天中午守望排位，他也不会被人用铁拳从好莱坞捶到月球基地。 “林靖，进步不小啊，怎么在一页就能看到你了？”花允说道。 “诶诶诶，在哪里？”林靖脸色一变，急忙前倾去看。 林靖第22，陆佰第19。 “切。”林靖彻底灰心，放下了腚。 花允奇怪：“进步还不高兴？我记得你之前不是三十多吗。” “你不懂。” 林靖沮丧摇头。 我练辟邪剑法的。 还是没打过。 “古怪来，这有什么懂不懂的。”花允道。 陆佰和乔英子也好奇的看过来。 林靖忍不住火大，陆佰的眼神里他明明看到三点三分高傲、三点三分不屑和三点三分怜悯！ “咱走着瞧！”林靖对陆佰说道。 陆乔花三人对视，均是摸不着头脑。 ...... 晚自习开始不久，方老师走了进来，在教室里走了一圈，目光在每个同学身上都转了一遍。 同学们紧紧低着头学习。 随后方老师走上讲台，打开电脑，然后拉开黑板，露出大屏幕，所有人的成绩缩在一张屏幕上。 听到黑板滑动的声音，大家纷纷抬起头。 “考试成绩你们手里都有，感觉怎么样？”方老师问道。 “难~~~”下面稀稀拉拉的说道。 “难吗？但是你们表现的不错哦！这次，我们班级整体的排名是比较靠前的。”方老师笑了笑。“有些同学在班级的名次有所下滑，但看年级排名其实是提高的。” “在这次月考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你们的努力和进步是有目共睹的......”方老师说了一些夸奖鼓励的话。 “为我们自己鼓鼓掌吧。” 他带了头，同学们也全都跟着鼓掌，脸上的表情都阳光起来。 同学们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方老师就开始但是。 “但是，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了？182天！行百里者半九十，我们不能有任何的松懈。” “而且，这次考试也暴露出不少问题，有的同学搞起了歪门邪道。” 林靖头皮一麻。 “林靖！” 果然，林靖哆嗦一下。 “你那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答案都对，很不错，全班一共七个做出来的。但是你那步骤怎么写的？你怎么做出来的？高考做不出来，你可以用这样的技巧拿几分，但这是高考吗！”方老师反问道。 林靖死死低着头，心中大呼倒霉。 我练辟邪剑法的。 “学习，要扎扎实实！掌握基础知识，练习应试技巧，灵活运用知识点。要相信自己，相信老师，相信同学，相信努力会有回报。” “慢慢来，反而比较快！” 第八十二章 调整 方老师有班主任最棒的优点。 他能引领着全班的同学前进。 教人育人的时机就在于此。 同学们聚精会神的听着。 方老师知道他们会听进去，但也会忘记，所以他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重复高考的重要青春的珍贵以及努力的意义。年少的同学们像蹒跚的机器人，必须要老师时不时的上发条才行。 但陆佰充耳不闻，方老师却不再担心他了。 提高28分，年级进步45名，进入年级前二百。 陆佰证明了自己，就像班级中其他三四名正在做自己事情的同学一样。 他展示了成绩优异者身上的共性——自我驱动力。 还有成熟。 家庭的教育、自我的禀赋，总使得一小部分同学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 利弊权衡，他们都在做对的事情。 老师们此时便不再需要喧宾夺主，退居后位，让这部分人发挥自我的能动性，而他们做副船长就可以了。 ......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转眼又是一周。 陆佰觉得时间太快了。 “是时间太快，还是我的速度太慢？” 周四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体育课。 京城的教育宗旨是综合教育、素质教育，他们有空间去执行。 所以即使是高三，学校也被要求必须正常进行体育课。 解散之后，陆佰跑了回来。 他细细数了进度，暗道：“恐怕还得跑得再快点才行。” 陆佰在八开大的草稿纸上做了阶段的小结。 二阶段“升堂入室”的进阶学习走过40多天的时间。 数学进入了三角函数恒等变换的部分。 物理是，完成了牛顿三大定律和圆周运动，目前正在万有引力的部分。 化学是...... 生物是...... 语文，则在张文训老师的手上展现了真正的面貌——一门150分的大学科应该有的庞大体量。 浩如烟海的知识点在张老师的手上凝聚成一个井井有条的大结构。 尤其是陆佰这之前的语文能力，仅仅是社会生活中形成的母语经验，加一些习题套路的经验。 语文进步惊人。 四次课，收获满满。 一对一的教学，通过互动老师能时刻了解学生的学习程度，然后不断调整和引导，是学生进入适应的节拍。 于是张文训不断的加速加速，上课节奏快得飞起。 陆佰的接受速度远比张文训预计的快。 显然眼前的这个小孩，不像别的学生把教案扔到一边，而是有效预习了他的教案，只有这样才能在上课的时候掌握得那么快。 这使得他减少重复的讲述，而有时间把每一点都讲透彻，讲得淋漓尽致。 张文训讲得很累又很爽。 他只能一边上课一边给自己续浓茶。 陆佰用最适合智力普通学生的方法学习，保证了学习的质量。 隔一天上一天，使他可以充分的复习和预习，充分记忆和理解，并用少量习题巩固。 他每一次都是学到脑袋发胀，麻木到看着题目却读不成句，这是脑力耗尽的现象。 没有办法，他必须珍惜时间，尽自己所能去掌握。 好在他正青春，休息一晚之后，都能恢复到精神满满。 但问题随之产生了。 陆佰能进行节奏飞快的上课，并非天资非凡，而是竭尽所能，因此挤占了其他科目的时间。 这一周，数物化生这几门，他几乎都只是“温习”，因为化学没有进度，还请假张迎雪的化学课，被她调侃有新人忘旧人。 陆佰摇摇头，将总结折起来。 被调整过的计划需要再次调整。 但只要语文在突飞猛进，这就都是值得的。 手机震动。 陆佰摸出来，乔英子微信邀他打网球。 “不太会啊。” “不会？我教你啊。” “你网球很厉害？” “让你一只手的说。” “......” “话说，你的手机？” “之前没带。”乔英子理直气壮。 “我这就过去。”陆佰说道，他需要运动来发泄蓄积的压力。 ...... 在学校的体育馆内，有两处网球场地。 陆佰一进去便看到了乔英子在和花允对打。 她们都穿着运动装备。 乔英子扎了一个马尾，上身运动t恤，下身是运动短裤，这套衣服显出了她的身材，腰很细，臀却很翘，大腿到小腿肌肉匀称，又直又长，没有一丝多余的肉，纤细的脚踝下穿着一双白色的vaporfly。 花允发球。 乔英子握着一支黑色的球拍，看准方向，脚步轻盈移动，隐约显出大腿肌肉流畅的线条。 她反手的动作十分标准，先是拍面向下，然后向后摆动，再向前挥出。 “啪！” 显然打在了球拍的甜区，声音清脆而有力。 花允的姿势不太标准，却也能够回击。 陆佰记起之前一块玩马里奥游戏时，方一凡说的话，“京城的女子少年组网球亚军。” 陆佰并非一点没打过，在大学时加入过网球社，进行过菜鸟互啄。 能打过乔英子吗？凭借男性的运动优势？ 这边的乔英子注意到陆佰到来。 花允的回球落在后场，并向后弹起， 乔英子跨步移动，一瞬间身体转动，动力链条从肩到臂到手腕。 发力极为流畅，她马尾辫也随她的动作而飘扬。 “啪！” 清脆的声音。 一道黄色的光弧从花允的身侧穿越，直击底线底角。 优雅！ ——拉倒吧，花允我也打不过啊。陆佰想道。 “你要换衣服吗？” 陆佰：“没有，把外套脱了就行。”好在陆佰校服里是一件单衣，裤子也是适合运动的裤子。 许久未站在网球场地上了。 看着比赛的职业网球手在场上跳步移动，仿佛没有救不会来的球。但真到场上的时候，就会发现，场地是很大的，像精准到位地回击球极难。 接过乔英子的另一支球拍，陆佰不自主的深深呼吸，心中兴奋，握住球拍，肾上腺素分泌。 运动对于学习增益明显。 而他每天昏昏沉沉睡去，还能精神奕奕的醒来，一是靠最青春的身体，第二因为他一直在跟着教程做hiit训练，每日锻炼心肺能力。 而且，网球，是他喜欢的运动，或者说，陆佰总是喜欢竞技运动。 第八十三章 压力 乔英子站在底线外，侧身对着球网，右手握着球拍，左手抓着网球。 双脚分开略宽于肩，左脚在前，右脚在后。 网球击在地上又弹回她的手里。 乔英子双眼一凝，却是看到了对场的陆佰，他双手持拍，双腿微曲，上身前倾，认真地看着她。 乔英子嘴角微微上扬，稳稳抛球的同时，球拍从背后向上引拍，随着球拍的拍动，她的身体也做了一个转肩的动作，身体的重心跟着改变，手腕、前臂和肩膀的力量完美结合，舒展的身躯充满了运动的美感。 在最佳的击球点。 “砰！” “ace！” “15-0！” 花允不知何时爬上旁边高高的裁判椅，高兴的喊道。 这么快？ 陆佰深吸了口气。 “再来！” 陆佰盯着乔英子的动作，握拍的双手紧了紧。 乔英子笑了笑，她很开心。 “砰！” ... ... 陆佰在场上左右奔走，来回奔波。 乔英子正手、反手、削球、拉对角线。 陆佰便是小碎步、大跨步、底角折返跑。 “呼！呼！呼！” 可喜的是，他不是亚健康的社畜，甚至体力之充沛超过了学校大部分的同学。 他这次猜对了乔英子的球路，在她正手回球之后，陆佰已经上网。 他的动作舒展。 “啪！” “界内球，45-15。”花允胡乱喊道。 “yes！”陆佰猛地握拳，举在身前。 “一个球而已！”花允吐槽道。 乔英子也是失笑，看他的兴奋，以为是得了冠军呢。 陆佰停在网前，说道：“赢你一个球，比跟别人打赢了一局都兴奋。” “为什么？”乔英子笑着问，刚刚打得陆佰满场乱跑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因为你太强了。” “哦？这也算理由吗？”乔英子若有所思，手中的网球弹到地上又弹回来，姿势拉开：“来，继续。” 陆佰看向场地入口处悬着的时间牌。 红色的数字显示时间为17:07。 陆佰摇摇头说道：“不打了不打了，到时间了。” ...... 晚自习，陆佰看了看作业，挑着需要的题目做完，剩下的胡乱抄了一通，便继续学习语文。 张文训说语文充满了琐碎的知识点，那些试题即使他也无法保证全对。 然后反手给了陆佰一份琐碎的资料让他学习，包括古文的实词虚词、词句的对错、成语的含义等等。 这是他的独门资料，是他苦心整理总结而成。 “记熟之后，便不用怕，重要性都根据” “这当然不全，就算你把说文解字、汉语词典全塞进脑子里也不全。”张文训恼道：“不过我看你这榆木脑袋，也塞不进去。” “你可以贪心，可以贪婪，但是你不可以愚蠢！蠢人是学不好语文的！” “难道命题组会指望你恰巧知道一点冷门知识，他恰巧漏了这一处，然后决定你们谁上北大吗？” “他考核的是知识量，只要你的基本面达到一定的等级，就足够脱颖而出了！” “老老实实，安安心心给我背这份资料！” 陆佰翻看，资料整理得分门别类，非常周全，而且根据重要性、易错性做了相应的标注。 他便安安心心记忆了半个小时，然后预习今日家教课的内容，又做了一些习题。 语文能力便在他的努力中滋养生长。 ...... “信息类文本的选择题一般考三道。” “这三道题，有五种出题的方法。” “归纳概括推断......” “首先要掌握上节课讲的信息筛选，这是基础。” “重点注意分析句子间的逻辑关系，判定逻辑关系加关注限定词非常重要。” “句间逻辑关系的常见错误类型通常认为是有六种，一个是因果关系不当，这个又具体分为两种情况，意思是......” “打开上次布置的作业，翻到第4题，这里就是......” 张文训滔滔不绝的说道。 陆佰听讲，思考，在思考的难点做下标记，提问后张文训为他讲解，直至陆佰没有疑惑。 “好了，这节课就到这里，好好写作业，坚持住现在的状态，你的语文成绩就不会拖你目标的后腿，我很确定！”张老师最后说道。 陆佰笑了笑，和老师说了谢谢与再见。 关掉屏幕之后，在这黑色屏幕中却看到陆佰木然的脸。 压力不可否认的在他心里蔓延。 语文补习课已经进行了2周，他的进步大的惊人。 但好像总是这样：一个问题解决，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 就像解开一层包裹，却又露出一层包裹，包裹一层层的解掉，也意味着礼物越来越小，那股兴奋和期待也在不停的解开中冷却。 先是学习习惯差，又是基础知识差，然后是进阶学习速度慢，然后是语文成绩无从提高。 而现在，他的语文连张文训也承认有“不拖你目标的后腿”的可能性。 可下一个问题又出现了。 两个周，其他课目几乎没有进度，最多的数学也只是半单元的内容，其他都只是“温习”。 课堂上，老师讲的内容他认真的学习，领会的足够明白，但这远远不够——资质不够。 他没有那种上课听明白，然后下课写一写，就能在考试中做对的资质。 理智上，陆佰清楚，将时间投入到语文上的获益极大极大。 但时间还剩174天了，看着一天天过去，他的语文学习还望不到尽头，他不可抑制的生出压力。 将其他学科的学习挤压到未来，这保险吗？ ...... “芜湖！”林靖大叫，手中的卷子被他甩得哗哗响，这是一次物理小测，是动量定理的单元。 “97分！97分！”林靖念叨着。 自从上次月考失败之后，林靖便回归了“玄门正宗”，而且晚自习也不上了。 父母让家教们晚上手把手辅导林靖学习，将白天所讲的内容强化和练习。 即使林靖把一部分思考放给家教，跟着他们所讲的思考学习便可以了，但这仍不是件轻松的活计。林靖心中却是有一股劲而，硬是跟下来。 所以他的提高一点不慢。 “陆佰，你考了多少分？你怎么不说话？啊？我看看，八十......”林靖的声音尬住，松开了扯着陆佰卷子的手指。 第八十四章 恐惧 “啊嘞，这个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嘛。”林靖安慰道。 陆佰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卧槽！你这什么表情？你以为我会趁机嘲笑你吗？”林靖喊道。 林靖和陆佰两个人前后位，林靖一开始总找陆佰较劲，也就是拷问难题。后来林靖认真跟着家教学习，便渐渐能炫出很有用的干货。 逐渐陆佰也主动和林靖来交流题目讨论问题。 林靖的那股怨恨劲儿早消失了，只是还想和陆佰较量高下，因为竞争很有意思。 他不满的说道：“妈的，你以为老子是那种飞扬跋扈、前倨后恭的小人吗？” 陆佰叹气拱手认服：“我的，我的！” 林靖说道：“你怎么拉胯成这个鸟样？” “拉胯吗？”陆佰叹了口气：“八十四分，已经还不错了。” 如果从工作量来看，做到这个分数，已经说明效率非常棒了。 然而，从计划说呢？ 陆佰感到很棘手。 他之前完成的第一阶段，是深根固本。 如前所述，这一步的更像是割小麦，陆佰要割得田亩极多，但再累再忙，咬着牙还是稳稳拿下，并成功进入平行班。 按照设想。 他需要在期末考试前拿下第二阶段，也就是升堂入室，至少也是完成个大概。 便能稳稳拿下中档题目。 根据高考7:2:1的难度分布，能达到裸分630-640的学力。 再加之不可否认的“京城优势”，将正式摸到九八五级别高校。 随后借期末成绩突入重点班。 便能够享受、耐受尖子生的授课强度，再用剩下的一百多天收尾第二阶段，完成第三阶段，达到“登峰造极”的水准——也就是乔英子现在的段位。 但现在，距离期末考试不到八十天，而他的进度才...... 陆佰的眼神有些迷茫。 “陆佰，老方叫你！”一个同学跑过来说。 ...... 试卷是在第一节晚自习结束之后发的，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十二月的天空早已一片漆黑。 办公室里很多老师早已走掉了，方老师深知身上的责任，所以仍在工作。 老师并不是崇高的职业，只是有的老师身上有着令人敬重的精神。 方老师和善的笑了笑，让陆佰坐下，接着便开门见山的问起他成绩的问题。 “最近其他学科的老师反映你的成绩都有些下滑？作业写得也不认真，为什么？” 陆佰如实说了。 “时间都用了学语文了？”方老师听了之后皱着眉头思考。 他做班主任也有年头了，还真是没见有学生集中精力搞语文的。 不过，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经验而否定陆佰，而是问道：“我是教数学的，对语文还真不太了解，不过语文这种学科，不是说要培养语言能力文字能力，需要靠读书提升嘛，这应该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你这样一下子把时间全扑进去有用吗？” 陆佰解释道：“以前我也以为理科和语文是两种东西，但辅导我的张老师纠正了这种想法，并且我学习之后的提高也证明他的说法行之有效，提分确实很明显。” “是吗？” “是的，在我学过的那些题型上我的正确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哦？那这效果算是非常惊人。”方老师说道，但陆佰所说的夸张正确率却使他怀疑，会不会是那个辅导老师特意挑选的题，来蒙骗自己的学生。 “你请的那个老师叫什么名字？” 方老师问出张文训的名字，决定回去打听一下这个人是否靠谱，如果不靠谱就立即制止陆佰的行为，学生年纪太小，容易被人欺骗。这么好的学生如果被庸师耽误就太可惜了。 “你要继续专注于语文到什么时候？总不能在高考前都学语文吧？”方老师问道。 “额......”对话一直很自然的陆佰有些迟疑。 他还是说道：“按照张老师的授课表，还得两个月。” “两个月？！你还想保持这个状态两个月？！”方老师吃惊道。 “......对！”陆佰犹豫后还是肯定道。 方老师抿了抿嘴，认真给陆佰分析：“这不是一个好的学习策略！语文成绩，就算按照你说的会很大提高，甚至提到一百三十多，但是你其他课目必然会掉下来的。像数学的不等式、解析几何这种很重要的章节很快就要讲到，你现在这个状态是不行的！”方老师说道。 “我建议你，减少语文所占的时间比重，合理分配给其他学科，必须要齐头并进才行。” “现阶段，每一学科的授课内容是最周密最适合消化的，转过年来，开始第二轮复习，就是教更综合的内容了，不可能像现在这样。” “如果错过了这两个月，想靠剩下的一百来天补回浪费的这些东西，然后还能达到一个很高的高度，是不可能的！” 陆佰低着头，沉默地听着。 他其实很清楚他的选择，很清楚两个月意味着什么，两个月齐头并进，总分能提高50分以上，而用在语文上，则是从105跳到135。 但他选择了第二种，这不理智。即使135+的语文，意味着他至少有一门已经迈过了北大的门槛。 而如果平均用力，当然可以分数受益更直观，但是......他最终真的能达到高考前0.5%的水平吗？ 陆佰不敢去想。 此时的他已经超越了当年高考的自己，达到了更高的水平，而站得更高，看得也更清楚，盲人摸象以为是柱子，是扇子，而点亮眼睛一看，却是不可直视的庞然大物，然后生出一种不可说的恐惧。 但老师的话容不得他继续视而不见了。 他立下的信念难道真要破产吗？ 甚至都没有靠近，甚至还没有抵到决战时刻。 不甘的痛苦席卷而来。 陆佰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低垂着望向地面，秋冬之交，他贴身的衣服却被汗水浸湿，眼中满是迷茫，还是说道：“......好的，老师，我回去调整一下。” 陆佰之前低着头，不说话好像没有反应。方老师看到了他的嘴唇和脸上的肌肉都在无知觉的颤抖，才知道，这个孩子对于成绩有多么的看重。 方老师放缓语气说道：“陆佰，我知道你是个很有主意的同学，但老师不会害你，你要想明白，这不是玩闹，不要因小失大。” ...... 走出办公室，陆佰停在走廊口。 晚自习已经在上第二节。走廊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声控灯都熄灭了，望过去一如两个多月前那么漆黑，只是这一次，陆佰不必回到尽头的基础班了。 陆佰在走廊口站了很久，他慢慢地收拾好内心翻滚的情绪。 那么，就和语文老师商量一下，让战线拉长而每次的课时减半吧。 陆佰叹了口气，低着头安静的走了回去，没有吵醒任何一盏灯。 第八十五张 心颤 又一节的体育课，陆佰回到了教室里。 他果然跑得比上一次更快了。 过了会乔英子发微信给他：“打网球吗？” “苦学中。” “劳逸结合才是健康的学习方式。” “没讲究这个的余地了。” “为什么？” “快崩了，管不上健康不健康了。”发完消息，陆佰把手机放了回去。 他和张文训商量了上课课时的问题，张老师很痛快的答应了，课时减半，每次费用自然也减半了。 这也使得陆佰的资金压力有所缓解。 之前，张老师每次课标价八百元，由于每月上十五次课，陆佰一口气便买十五次，所以一个月就算一万块了。值得一提的是，张文训是少有的，单干的没有挂靠机构的辅导老师。 陆佰的资金来源是每月按时达到卡里的一万元，现在他的卡里还剩三万多块。 这笔钱本能让他吃香喝辣。 但经历张文训张迎雪两位老师之后，陆佰已明白，听他们上课非常有效果，化学已经成为他的优势学科，而语文甚至在提前攀登最高峰。 但悲剧的是，其他科目可能也需要享受这样的效果。 如此算，这每月万数的经费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看着画的表格，陆佰喃喃道：“八个小时......这就是极限吗......” 他在计算从哪里能提高和优化学习程序。 结果是没有。 早上1小时，上午2小时，中午半小时，下午2小时，晚上两个半小时。 这是他学习的优势区，其中以早晨和上午最为强势，中午最差劲，经过午休之后，下午的2小时脑力有所回升，而晚上的两个半小时则是分散晚自习和回家学习两部分。 八个小时的有效学习，听起来不多，实际却是极为优秀的级别。 有很多学生，扑在桌子上，非常努力，一天用完一只笔芯，能如此坚持一年两年三年。 可惜成绩也是坚持一年两年三年，如他坚定的姿势一般，一动不动。 他们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是在浪费时间。 学习，在生理角度，就是大脑的电活动，神经突触不断的释放化学递质，神经元的电位随之变化，意识由此产生。 真正有效的学习，不断的思考不断的比对不断的斟酌，会实实在在的消耗神经细胞内的能量和物质，继而使人感到不可抑制疲惫，那种深刻的疲惫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就像举重物会酸痛一样，本质是物质世界的境况。 如乔英子、林磊儿之类的强人，经年持之以恒的高强度学习使他们大脑的生理机能真真切切超人一等傲视群雄。 “超人......超人......我也算半个超人了。”一百多天的学习没有让陆佰飞跃天堑，但也使陆佰的信心飙升，因为他在飞速的变强。 “每一天，我都感受到旧知识演绎出新的含义，新的知识被我理解，一个又一个的谜题解开，我越发得心应手，晚上闭上眼，我都可以记起那么多的内容，解题就像用筷子那样熟练，即使在睡梦中，大脑还在恢复精力并且被锻炼得更强大。” 陆佰：“果然，我实在找不到放弃的理由啊！” 陆佰说他要上北京大学，并不是因为他对北大情有所钟，而是在多年前人们曾指着那座山告诉他那是学生的桂冠群山之巅。 所以他来此宝地，便决定爬上去看看。 而躬行之后，方知此事之难。 具体来说，他的语文势必需要他花费数十天的时间，而所剩不多的时间更加不多，而他还有电流电荷电势电磁电场等等的进阶没有学习，还有概率数列二项式圆锥曲线平面向量等等没有学习，还有...... 总之，他虽然没有找到放弃的理由，但也没有找到成功的理由。 他理应感到迷茫，但是他的心却越想越热：tmd，老子就是来干这个的！ “我说，你怎么回事？” 陆佰心被吓了一颤，循声看去，乔英子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 她刚刚打了会儿球，头发并不是很整齐，精神焕发着，笑容都带着勃勃的活力。 “哪里不会？”乔英子说着抽了个凳子坐到陆佰的身旁。 两人的距离无疑靠的极近，陆佰手上的皮肤能感受到乔英子呼吸而引起的轻微的空气流动，她的鼻尖上还停着一点汗珠，俏皮可爱，陆佰的心在不停地颤。 陆佰不认为乔英子是大美女，可是她的眉眼气质神情，却使他觉得她此时好看的要命，所以心在不停地颤。 陆佰越来越发觉他目标的希望渺茫，但咬着牙朝着渺茫的希望越发狂奔，虽然他和乔英子的关系逐渐亲密，但他仍坚信我胸怀大志不可能为儿女情长动容，可是他的心在不停地颤。 “我教你呀！”乔英子在他身边用好听的自信的声音说道。 陆佰的心在不停地颤不停地颤。 他看着乔英子的眼睛，那双眼睛像黑宝石那样的纯净好看，让陆佰说不出话来。 “你干嘛看我？”乔英子的小脸有点粉红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小跑上来的原因。 “没。”声音从陆佰的嗓子眼挤了出来，他咳了一声，说道：“你身上好像有圣光。” “谁让我善良呢！”乔英子歪头一笑。 陆佰的双手偷偷放到桌下，左手搭着右手的脉，呼吸了一会，才放下心，脉搏虽然快但整齐更没有短绌，还好不是房颤，圣光能治学可治不了房颤。 ...... 圣光认为一时半刻无法将陆佰治愈。 所以在第二天，也就是周六，她将趁圣光的母亲出门上课的时候治疗陆佰。 圣光的母亲很惊讶的说道：“这才几点，你就起来做卷子？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母女关系从何时好转？大概是从受伤的那一刻就开始好转，直到乔英子拿到月考成绩后恢复往常。 宋倩继续她的关心，她的早餐，她的海参羹。 “这份题都是针对你这几次考试的薄弱点，都是难题，认真做，但也不别太急，晚上回来我给你批一下，先快来吃饭吧。” “嗯嗯嗯！”趴在桌子上做题的乔英子扭头挤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第八十六章 开课 “妈，我晚一会再吃，这道题挺难的，我已经有思路了。”乔英子说道。 宋倩一笑：“嗯？是吗？哪道题啊？” 她走过来看了一眼，笑道：“这是我从物竞上找来的题，给你练手的。那你专心先做吧，我把饭都放起来别凉了，你到时候去厨房拿哦。” “嗯嗯，好的妈妈。”乔英子乖巧点头。 宋倩关上房门，乔英子低头，笔在手里一动不动，呼吸放得极柔极慢，耳朵却竖起来了。 窸窸窣窣隐约能听到宋倩收拾桌上餐碟时瓷器碰撞的声音。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时间已经快要七点半，但还没有听到开门出去的声音。 乔英子坐不下去了，出门走到客厅，一看，却发现老妈还在客厅伏案敲电脑。 看见女儿出来，宋倩先是问她题目有没有算出来，答案是多少，得到正确答案中，脸上露出了笑容，才接着让她去吃饭。 乔英子小心翼翼把保温良好的早餐拿了出来，勺子在热粥里搅呀搅呀，没有吃却在用余光观察老妈的动作。 专心致志，优哉游哉，她难道不知道上班快要迟到了吗？难道她今天不去了吗？那今天的“支教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过了一会，乔英子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妈，你今天还上班吗？” 宋倩看了一眼手表说道：“上啊，但今早要插上了一节推介课，晚点走也来得及。” 终究没有多晚，没等乔英子慢条斯理心急如焚的喝完粥，宋倩就收拾起包走了。 乔英子乖巧的说道：“妈妈再见。” 然后咔嚓，大门关上之后，乔英子拿起碗来咕嘟咕嘟将剩下的半碗全部喝完，噔噔跑到客厅的窗台，往下看去。 楼下是单元楼的门口，宋倩会从这里出去，去往地下车库。 宋倩作为名师，在书香雅苑这个满是高考家庭的小区内享有一定声誉，常会被单元楼里的邻里绊住，所以乔英子要看着老妈出去才放心。 而以老妈的严谨和记性，从没见到她因为忘带东西返回过，乔英子可以放心她不会杀一个回马枪。 果然看到了老妈，还和旁边的人打招呼。 乔英子憋着气，直到看不见老妈的身影，才撒了气，然后噔噔噔跑到卧室，书和资料什么的都塞到书包里，噔噔噔跑到门口，连拖鞋也不换，抓了钥匙就出门了。 楼下的家庭煮夫方圆正在客厅喝茶，听见楼上的动静，对童文洁说道：“宋倩家来小孩了？” “先管好你儿子吧，他不比小孩成熟。” “哎呀，他这次也是......”方圆劝道。 “砰砰砰！”乔英子用拳头敲隔壁的门。 门一开，乔英子冲进去，书包往旁边一扔，人往沙发一倒，终于敢大口喘气，欢呼道：“作战成功！” 陆佰满头问号，他不理解乔英子为何这样高兴，脸上写满了幼稚和快乐。 “偷偷跑出来，好耶！”乔英子开心的说道，从家里溜走，而且是在妈妈走后的片刻就溜走，溜到陆佰家里，让她感到脱离了老妈的控制，非常的刺激。 陆佰耸肩，果然昨天只是因为乔英子救世主一般的出现方式让他出现了错觉。 乔英子不满道：“你什么表情？过来！” 乔英子把书包抱到怀里，翻来翻去，然后拿出一叠纸来。 陆佰问道：“这是什么？” “昨天晚上我抄写的教案！”乔英子翻着看了看，然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写得真不错。” 陆佰看着这十几页纸，明白乔英子昨天没有晚自习，就是回来写这个了。这么多内容不知道让她写到了晚上几点。 陆佰觉得有些受之有愧受宠若惊，虽然他可以为自己的目标拼尽一切，但这一切里并不包括别人的人生，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啦，安啦！学会一样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教给别人，这可是费曼学习法呢。而且做了教案，也发现有些地方我虽然能做出来却说不清呢，算是很好的查漏补缺了。”乔英子看清了陆佰的表情，笑着解释道。 乔英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说道：“好了！英子课堂，正式开课！” ...... 游乐园，方老师和妻子站在女儿的身后，看着女儿比划着肉乎乎的小手玩扭蛋机。 妻子关心的问道：“怎么了，总觉得你心神不安的。” 方老师摇头：“没什么，学生的事儿。” 妻子问道：“又有刺儿头让你伤脑筋？” 方老师失笑：“刺头？哪有刺头落到我手里不给他盘得圆溜溜光滑滑？” “哪是怎么了？” “有小孩让人放心不下啊！” “什么样的小孩能让咱方大老师放心不下啊？”妻子笑道。 方老师的妻子是区民政局的一名公务员，她和方老师相恋于校园，然后结婚生子，生活和睦，并十分为丈夫教书育人的本领骄傲，她无意关心方老师嘴里的孩子是谁，只是不想让方老师把问题憋在心里。 “很拼命很有主见的一个学生，父母还不在身边，我看是挺难开导的。” “高三了，父母还不在身边照顾？” “听说是在国外忙事业，小孩一个人住。可能就是这种孤单的生活环境，养成了自立自主的个性。他应该是想考北大。” “应该是？” “他转学来之后，还因为这个事起过热闹，以后不再提，但我看他没有改主意。” 妻子说道：“想考北大的人多了，随便找个班同学问问，得有一半想考北大，剩下的是想考清华。难道国家的最高学府能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吗？” “但他比别人都想——孤注一掷的那种想，这让我害怕。” “害怕？”妻子不解道。 “害怕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他之前的成绩很差，也许是看了什么热血的视频，把北大当做目标，他那时恐怕并不能理解其中的难度，而现在他进步飞快，但心里的弦已经绷得很紧很紧，高考的真实难度也越来越清楚——他不可能做到的。他很可能会自暴自弃，那就太可惜了。” 妻子说道：“我在网上看到一句话，叫做：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方老师笑道：“我可是老师啊！” 第八十七章 困惑（求追读） 周一早上六点。 清晨的空气冰冷而新鲜，小区的早餐铺里排起了队，都是给孩子买早餐的家长。 陆佰睁开了眼。 “叮......”闹铃刚要作响，陆佰便一巴掌拍灭了它。 起床，洗漱，陆佰很快就从昏昏的状态清醒过来。 长期的定点起床，让他养成了生物钟，已经不在需要闹钟叫醒了。 并且，陆佰找到了解决赖床的绝好办法。 就是意义，陆佰找到了起床的意义，意义就是起来之后开始新的学习获得新的进步。 陆佰熟练地将鸡蛋放到蒸蛋器，面包放进面包机，牛奶微波炉加热。 然后打开了单词书——当背完全部的课标要求的单词之后，他背单词的频率已经逐渐下降，从记忆变成复习，从每天都背变成两天一背三天一背，所以又获得了新的一块时间用在更需要的地方上。 一个小时之后，陆佰背着书包，戴着耳机，边走边听播客——关于红楼梦的倍速朗读，这是张文训给他的办法。 到达班级之后，他把乔英子的教案拿出来盖住，在草稿纸上回忆昨天的内容，写下一个条目，然后回忆条目下的相关内容和特别注意和出现的问题。 在周六的整个白天、周天的上午和晚上，乔英子过来为陆佰授课答疑解惑。 这让陆佰再次感到希望与绝望。 希望在于乔英子果然是大学以下我无敌的天骄，把教案的每一点都讲得彻彻底底，并且把她的技巧和经验倾囊而授，这比陆佰自己摸索和理解高阶试题的解题规律要快太多了。 保守估计，乔英子用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带他跑了他自己要两个周的进度。 陆佰固然无法彻底吸收乔英子所教内容，但听讲时吸收四成，他自己再巩固两天便可以达到七成，后续在陆续的做题纠错，便有望提升到九成。 而绝望之处在于他再次觉的乔英子的无敌未免太无敌了，六边形s+，全面无死角，陆佰捧出那些困扰他的问题，乔英子只是看了几眼便一触即中，这得有多高？陆佰想象不出来，他原本想象中，那些棘手的极其变态的题目比如物理题中引入复数之类的就算清北苗子也得磕绊一下吧，但乔英子的思路却是极为迅速的找出思路。 陆佰觉得这太变态了。 乔英子说想达到七百分以上，可以有小失误，但绝不能有任何一道题不会做。至于速度倒也没有太快的要求，规定范围内做完就行。 早自习结束后，陆佰出了教室，在外面吹了会儿冷风冷却头脑。 回到教室时语文小测的答案被课代表投在了屏幕上。 陆佰拿出来，绷着脸一道道对完答案。 对、对、对，全对。 小测全是选择题，二十道，全对。 陆佰放松下来。 上了张老师的课，他便开始愤恨起语文的每一道错误，已经付出了巨大的金钱和时间，便不能容忍不应该的错误。 他看了看关于春节的文章的选择题，有一道他拿不准的，既然做对了，就加固印象。 语文老师上课，虽然这位老师引经据典学养极厚，但陆佰学会充耳不闻。 连续两节语文课，陆佰复习、做题、比对。昨天下午语文辅导老师所教授的知识，他理解和掌握都更深了一层。 大课间之后，同学们回教室，数学卷子也发到每人的桌子上。 数学卷子都是老师们一同出题，这张卷子虽然一百五十分，却都是导数的内容。 讲台上的屏幕只有答案没有解析。 同学们对着答案和错误议论纷纷，数学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同学们讨论得远比语文要激烈。 陆佰得了一百一十分，但翻看了几道大题，他就放下了。 虽然他没问，但乔英子昨天讲到了导数，也就顺手说了刚刚考过的内容，以便陆佰更好理解。 “诶？这道题怎么可能选a啊？”林靖怪道，他翻看答案。 “因为a是正确的。”陆佰说道。 林靖说道：“既然答案是a，那老师们自然不会出错，a当然正确的，所以我的意思是既然函数求导是单调递增的，那就应该是d，我错在了哪里？嗯？！而且你tm这不也选了d，沃日你什么时候疯的。” 林靖一口气说了极长的话，而且顺手翻了陆佰的卷子，发现错误和他一样，所以最后一句话气竭又气急。 “这里是少讨论了一种情况......”陆佰挑了挑眉。 初等数学讲究的是一个铁证如山，不会因立场而改变。所以林靖脸沉得像山，还得老实听陆佰的铁证。 陆佰得意的给林靖展示他的所学，心情舒畅。 乔英子出手前，他准备将手里全部的钱去请辅导老师。 乔英子解决了他的困扰，也让他知道以后可以请高校的本科生来辅导自己的理科。毕竟一次两次还可以，不能一直让乔英子来吧，那可不厚道。 ...... 从早起，到午休，再到晚自习，到睡前，学习、休息、学习、休息，语文物理数学语文化学......节拍一下接一下，他学习的内容随着节拍切换，咬得很紧。 陆佰的心态却松弛了下来，焦虑因为行动而消失不见了，他更加容易的专注了，就这样平和地奋斗，一天接着一天。 陆佰平均用力，各科齐头并进，而且效果在一众同学中特别明显，老师们很快知觉到这一点。 距离上一次月考过去五个多周，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第二次月考即将来临，距离高考的时间再次缩短。 晚上，班主任的讨论会结束了。 方老师拿着本子，推开了男休息室的门，屋内有股淡淡的烟味。 推开窗子，方老师也点了一支烟。 齐老师走了进来，说道：“哟，方老师也在这里啊。” 他的嘴里也叼着一支烟。 方老师为齐老师点上，说道：“齐老师也来抽烟？” 齐老师感叹道：“不轻松啊！” 方老师笑道：“一般人也可没法把后进的学生带得这么好，那群学生能到您手里可真是幸运啊？” 齐老师拍了拍头说道：“他们虽然有时候让人头疼，但也都是潜力股嘛！哈哈哈！” “佩服您的耐心。”方老师说着转了身子，侧靠着窗台，半身对着齐老师，说道：“其实有个事情一直困惑着我。” “哦？什么事？” “我们当老师的，真能改变学生的命运吗？”说完方老师长长的吞吐着烟气，然后看着烟雾吹散在夜空中。 第八十八章 疯狂 齐老师听到这个问题，却是吸了一口烟，然后长长地吐了出来。 “不能。” 这个基础班的班主任，二十几个学生正在他的手里从大专跳向本科线，他却说不能。 “哦？您是这么觉得吗？” “改变命运？”齐老师摇头笑了笑：“这么说太傲慢了。我们当老师的，只不过是他们命运中的一个角色罢了。” “可是我们的责任不就是要把学生从不会教成会、从不好教成好吗？教书育人不就是改变命运吗！” “哈哈哈！”齐老师笑了：“方老师，你知道什么是理想吗？” 方老师吸着烟没有说话，齐老师在春风中学有口皆碑，是很有德望的老教师，他静静的听着。 齐老师说道：“理想呢，就是一个可以看做质点的木块在光滑的水平面上做匀速运动，这时候给他一个力，速度这个向量就会改变。” “现实呢，现实中有摩擦力、有空气阻力、有风吹雨淋、有父母同学，你给他一个力，他会改变吗？也许只不过是做无用功，也许他因此改变了又因为各种其他力又抵消了。你的付出呢？全变成热量，逸散了！” “那齐老师你？”方老师奇怪，既然齐老师是如此悲观的态度，又为什么在基础班教得那么好呢？而且齐老师做了二十多年的老师，许多学生在他执教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在谁看来这都是学生们命运的一个转折点。 齐老师点了点烟灰，说道：“虽然我不抱什么希望，但有一份光发一份热嘛！尽人事听天命，其实很多孩子都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就像核外电子，他们的能级接近跃迁，就差一个契机，这时我们给他一点能量，于是就发生较大的改变了，但老师不应该贪功的。” “齐老师您可太谦虚了，很少有老师像您一样能做到这一点。”说完，方老师吸了口烟，若有所思。 方老师过了会又问道：“我们班那个从您这来的同学，您还记得吗？” “陆佰嘛！还是我推荐去你班里的，努力稳重，表现不错吧！”齐老师说道。 “他想要考北大您知道吗？”方老师苦笑说道。 齐老师皱了皱眉：“我听其他同学说过。” “我教了八年，教过了快一千名学生，渐渐对一个学生成绩的走向有了判断，因为很准确所以很沮丧。”方老师却突然转换了话题。 齐老师默默听着，并点了点头。因为准确而沮丧，眼前的青年教师是个有抱负有理想的人，他不只想授课，还想做一个传道人，想让他的学生变得更好。 方老师继续说道：“学习的壁垒坚固又隐秘，少有人能突破。这个同学不一样，他有加速度，走在正路，层层突围。用现在时兴的年轻人的话说就是‘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齐老师笑了笑，说道：“有了内驱力和执行力，就算是拿到了一部分主动权，的确能改变现状。” “如果他高一就如此奋斗，他有希望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但现在......担心他无法接受现实，然后再自暴自弃，那就太令人惋惜了。” “人是很坚强的，而且即使最终目标没有实现，仍然会收获很多的。”齐老师反而安慰方老师。 方老师苦笑道：“我也知道，但是这个学生的眼神不一样，就好像奋不顾身孤注一掷，我甚至觉得他的眼神里有些疯狂。” 疯狂这个词用在这里非常严肃，方老师认为陆佰的精神状态有些过于异常了，进而害怕会出现失控。 齐老师仔细想了想，有些认同他的话，说道：“看来你需要多多关注他的状况及时引导，刚性太足，便有损韧性。对于这样的学生，得用柔和的方式，减轻他的压力。如果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咱俩可以一起探讨，毕竟我也当过他的班主任。” ...... 老师在讨论学生，学生在讨论爱情。 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乔英子和黄芷陶二人慢慢地走着。 街灯明亮，有的学生急匆匆的快步走过，也有女生结伴而行，还有从旁边便利店买了烤鸡皮，抹着浓稠的酱汁烤出香气，吃鸡皮又嫩又厚的口感。 乔英子忽然问道：“陶子，喜欢一个人是种什么感觉？”在她们的身前，有一对男女同学并肩走着，越走越近。 黄芷陶想了想说道：“就是内心富足充实，能够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回归生命的本质，叔本华曾经说过，只有当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才能......” 乔英子张口想纠正黄芷陶，她所说的不是喜欢一个人，而是喜欢一个人，然而看到黄芷陶灵动的眉眼和勾起的嘴角，便知道她在调笑自己。 乔英子恼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对季杨杨的那种感觉！” “你小点声！”黄芷陶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注意才放下心。 “怎么搞的是像做贼心虚。”乔英子继续输出。 黄芷陶反击道：“难道你不更心虚，不然你为什么来问我，而不是问你自己的内心？” 乔英子心一慌，否认道：“我，我不懂啊才问你。” 黄芷陶不屑道：“那你去问陆佰吧！” 即使不在同一个班级，二人还是总在一起，陆佰的名字常被乔英子提起，黄芷陶自然明了好朋友的心意，面对她的调侃，乔英子总是红着脸反驳，而黄芷陶也乐此不疲的反复提起。 乔英子脸一下子红了，只是在黄色的街灯下不太明显，她绊绊磕磕的说道：“你别胡说八道！” 黄芷陶说道：“你不问他问我也行，我还真知道什么是喜欢。” 乔英子抿了抿嘴说道：“你说！” 黄芷陶嘴角一弯，说道：“喜欢就是叫你出来喝奶茶你不出来，说你要给他上课，喜欢就是体育课想着和他打网球，喜欢就是期中考试故意考砸和他一个班级。” 乔英子红得脸快要炸开，她连连反驳道：“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黄芷陶搂住乔英子，摸了摸乔英子的脸蛋，笑道：“脸好热呢，可是你虽然嘴上没说，但做事可比我大胆多了！” 黄芷陶是个勇敢的人，她对季杨杨很有好感，便勇敢的和他靠近，但乔英子的行动仍让她感到疯狂。 黄芷陶说道：“什么是喜欢，你内心的感觉还能骗得了自己吗？” “不是我，是他。”乔英子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第八十九章 如遭雷击（求追读） 乔英子羞涩而认真。 听到好朋友的话，黄芷陶却大吃一惊：“你，你承认了？！” 黄芷陶和乔英子两个人从小相识，成绩一样的优秀，心地一样的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正因如此黄芷陶很确定乔英子是个怎样乖巧怎样听话的好学生好女儿。即使妈妈的控制欲使她非常困扰，即使她渴望自由甚至想飞入太空，但她还是一丝不苟地遵循妈妈的要求。 喜欢，对于高中生来说是羞涩是酸涩是禁忌，对于乔英子更该是不能触碰的事情。 乔英子向来不知道在闺蜜心中她的形象是何等的伟岸光辉，而郑重的烦恼引来闺蜜的惊叹，所以她羞恼：“怎么了？！敢做为什么不敢当！” “嘻嘻。”黄芷陶笑道：“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承认啊。” “放心，你这样的女生我都会心动，哪有男生不喜欢？”见乔英子不说话，黄芷陶又说道。 乔英子摇了摇头说道：“他想卸磨杀驴，说去找了个清华的学长来教他，就不要我再去教他了。” 黄芷陶愣了愣，看着好朋友咬着嘴唇，低垂的目光是困惑不解，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不确定陆佰对她的感觉，心中浮现出一个不好的猜想，瞬间恼火起来，怒道：“你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走，我跟你去找他！” 黄芷陶拽着乔英子的胳膊就走。 乔英子扯着她，不肯动，问道：“你干什么啊？这种事情哪能直接去找人家？” 黄芷陶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个渣男都把你吃干抹净了，你怎么还替他说话？你太傻了！” “啊？什么吃干抹净？”乔英子的小脸又热了起来，连连拉住她，低声说道：“没有，我没有同意。” 黄芷陶的动作停了下来，松了口气说道：“吓我一跳，我就说英子不会这么傻。” 乔英子点点头说道：“是的，我不肯，他却非说快要高考，我应该做自己的事情，还说已经付了定金必须上课。” 黄芷陶嘴角抽搐了一下，她们好像说的不是一个事儿。 “你是说你不让他请别人辅导？” 乔英子肯定地说道：“对，这个人简直顽固的要命！和他根本说不通，还好我学过一点点柔道。” 黄芷陶嘴角又是抽了抽，她知道闺蜜口中的“一点点的柔道”是指初中段京城女子柔道业余比赛季军。 且不说那日的陆佰是怎样错愕地被擒住，又是怎样被乔英子的坚持“打动”。 黄芷陶认真问道：“我是说，你们之间到哪一步了？” 乔英子虽然不解黄芷陶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认真的想了想，答道：“数学的话是到圆锥曲线了，这里进度偏慢，主要是因为他的计算力还是有些弱，甚至计算的信心也差了些，物理的话是......” “谁问你这个了？！”黄芷陶气急，“我是说你们那个！那个！” “啊？”乔英子明白过来，绊绊磕磕的说道：“没有、没有......” “亲上了吗？” 乔英子哪能想到闺蜜口里竟说出如此凶猛之词，赶忙摇头。 “抱过吗？” 乔英子赶忙摇头。 “手呢？摸手手了吗？” 乔英子连忙摆手。 “那他不喜欢你啊。”黄芷陶说道。 “啊？！”乔英子如遭雷击。 黄芷陶认真说道：“男生如果喜欢一个女生，又是独处一室，怎么可能不动手动脚做些暧昧的事情？别说喜欢一个女生了，只要这个女生他不讨厌，就总会想做一些越过边界的动作！尤其是青春期的男生，满脑子都是坏东西！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们独处多长时间了？” “六个周末，五个晚上，加起来得五六十个小时吧。” 黄芷陶了然的点点头，说道：“如此充足的机会，他却像个正人君子，那就只能说明，他不仅不喜欢你，甚至还有点讨厌。只想白嫖你，一有机会还想踹掉你，真是渣男！” 在二人亲密聊天的时候，乔英子曾拿季杨杨的事情逗她，而黄芷陶理直气壮的承认并反击，问英子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喜欢哪一个男生的时候，乔英子光明磊落的展示了她空空的脑袋，不仅没有男生让她心动，甚至都想不出来喜欢怎样的人。所以在乔英子看来，比她提前喜欢一个人那么久，黄芷陶必然比她懂。 乔英子不愿意相信，但闺蜜的分析有理有据，想起陆佰望向她时清澈认真的眼神，乔英子还为此开心，没想到竟被闺蜜当做批为渣男的证据。 乔英子苦涩的问道：“这、这也是叔本华说的吗？” “不是，那是老古董了，怎么能跟的上现代社会。” “那是心理学吗？” 黄芷陶摇摇头：“《霸道王爷的独宠娇妻》，里面的男一男二男三都出现了和女主相处的机会，然后都发生了......” 乔英子再遭雷击，她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你......你和季杨杨牵过手了吗？”她问道。 “啊？啊！”被打断的黄芷陶如遭雷击，像卡壳的枪械，说不出话来。 乔英子意识到，闺蜜既然喜欢季杨杨那么久了，还直接明牌，但到现在连手都没有牵上，更别说和季杨杨独处一室过，这说明黄芷陶虽然嘴上猛地一批，其实是个连她都不如的菜鸡。 乔英子怜悯地说道：“难道季杨杨也讨厌你？” “怎、怎么可能！” 乔英子看着黄芷陶，黄芷陶看着乔英子。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陷入了沉默。 “我、我到家了。我先走了。”黄芷陶怆然说道，仓促转身，仓皇离开。 乔英子回到家中，坐在低矮宽大的窗台上，微微撇头就能看到陆佰家的窗户，正亮着灯光。 “我的决定是，拼搏百天，我要上北大！”少年元气满满地喊出他的志向。 “陆佰满嘴谎话，不知廉耻......”她曾讨厌少年的轻浮。 “你爸当年也做过这样的事。”妈妈评价道。 “原来他是区长的儿子啊，林靖你也太厉害了！”保安小哥被吓住，少年在人群里大喊。 “喏，给你气球，写下你的理想吧。”天台上少年对哭泣的她说。 夜空中星辰点点，乔英子仰着头却一颗也没有看见，她如漆的眼眸有些失神。 第九十六章 如坠冰窟 在邓教授深入浅出地讲解下，家长和学生们听得如痴如醉，演讲结束之后，他们摸摸孩子的头，拍拍孩子的肩膀，总之在一番动作之后，成功将讲座所带来的见解消费出去了。 在讲座的结尾，邓教授对下一个亲子项目做了介绍，就是亲子畅谈会。 大概是父母孩子在一个房间背对背的坐着，身前各放着一面镜子，镜中是自己的脸和父母的背影，却看不到父母身前的镜子。 春风中学在这片昂贵的土地上有足够多的房间，每一组家庭都不需要等太久。 乔英子进去的时候看到方一凡满脸喜悦并让林磊儿进去。 他或许是被允许参加艺考，或许是被父母关爱了一下，总之这个家伙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快乐起来，所以没有人在乎他为什么高兴。 而乔英子则是满心忐忑。 宋倩以为已经扔掉的南大申请表，却正夹在她的天文图册里。那本天文图册是一本超大开的硬装彩页图册，有着蓝色的封面。 她已经脑中想了一百遍，给如何说出自己的想法才足够委婉，妈妈的反驳又会从何种角度，她又该如何辩解。 脑中的辩论进行了一百回合，这使乔英子已经有些疲惫了。 走了进去，乔英子呆呆站在门口，乔卫东喊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坐在剩下的空位上。 宋倩没有说话，但在一直观察乔英子的表情，她发觉讲座进行到一半时，身边的女儿就有些神不守舍了，她有所思考。 宋倩说道：“听了讲座才知道我们这个家庭的幸福，妈妈有时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看看教授说的那些例子，有的早恋有的离家出走还有想不开自杀的，英子你这丫头虽然偶尔给我个‘惊喜’，但和那些人一比可乖巧太多了，昨天你吴阿姨说我是女儿奴，我觉得因为你，做女儿奴也很骄傲。” “我们的家庭”自然不包括乔卫东了，乔卫东看到镜子上的自己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像个尴尬的小丑。 这对母女的生活早已把他排除在外了，宋倩看似大度地允许乔英子一周和他聚一次，实际却守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删除他对乔英子的一切影响。他这个做父亲的，却如同女儿的酒肉朋友一样了，相聚总是吃喝玩乐。 乔英子，因为之前过多的斟酌和揣度，此时正是无比敏感，从老妈的话里听出了很多的意思。 什么是“有的早恋”？什么是“惊喜”？为什么是和“那些人”比得很乖巧？ 她想要让老妈同意她的志愿，就得哄得老妈满意，便果断道歉：“对不起妈妈，之前不该瞒着你去天文馆，以后我再也不敢......” 宋倩大度地说道：“没事儿，都过去了，妈妈也反省了，妈妈不该阻止你，讲座上也说了，适度的活动是舒解压力的正确方式之一。况且这事你一个人也做不了，不能全怪你。” 她们好像在表演破镜重圆的戏份。 乔卫东看着镜中的人，觉得他像个被人扒掉戏服的尴尬小丑。 原来前妻说的“惊喜”是他联手现女友对她施展的那场瞒天没过海欺骗啊。 他轻咳一声，说道：“都过去了，哈，既然都过去了，就别提这些事儿了，而且邓教授不是说了，无底线的乖巧对孩子是种压抑。我觉得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英子那么聪明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怎么能总是听别人的话呢？” 宋倩认为乔卫东在指责她使乔英子感到压抑才做出这样的事。 虽然这事她确有不妥之处，但他有什么资格说呢？ 但还不待她说话，乔英子喊道：“妈，爸。” 乔英子轻轻的声音像是梦一样的呼唤，让宋倩和乔卫东二人都是微微一震，宋倩也停了下来。 乔英子认为老爸送上了半个助攻，她该说了。 “其实这次畅谈会，我有一件事想跟你们说，我说的都是真话，都是我真心想跟你们说的话。” 乔卫东说道：“说吧英子，爸妈都认真听着呢，你放心说吧。” 乔英子微微安心，老爸一直是支持她的，让她多了些信心。 她说道：“爸妈，我从小都在学习上没有让你们操心，家里的事我也一直都听你们的，而且我也知道，我妈为我付出了很多，阿姨说妈妈是女儿奴，这虽然是戏称，但我知道这是很辛苦的，所以我一直很感谢妈妈的。” “但是，”乔英子说道：“我爸说的有一点的确是那样的，就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宋倩打断道：“你不就是喜欢天文吗，妈妈让你报天文。” 妈妈的打断让乔英子心中一紧。 但乔卫东说道：让孩子说下去。 乔英子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妈你说的没错，我是喜欢天文，所以我想去最好的大学读书，我真心希望你们考虑一下，我考南大的事情。” 宋倩腾地直接站起身来，说道：“怎么又提到南大的事儿了？” “你喜欢天文，妈妈也知道，我支持你对吧，昨天马上找了北航的老师给你问了。” “京城的高校哪一所比南大差啊？人家老师就是这么说的。” “你是不是就像借机离开妈妈？” “不想让妈妈管你了？” 宋倩的话像连珠炮一样，一句接一句，炸在乔英子的心里，让她很难受。 乔卫东劝说道：“畅谈会，人家让咱坐着说，先让英子说完吧。” 宋倩坐下后，乔卫东转身，伸手碰了碰女儿的肩膀说道：“英子，你接着说吧。” 宋倩的话对乔英子的影响远大于她所想像的，脑子里断了线，想好的话也说不出来，幸好爸爸也在，让她能喘息一下。 乔英子顿了顿说道：“妈首先我肯定不是为了离开您才想去南大，您一定要相信我！” 然而她镜中的妈妈的背影却一动不动，让她猜不出妈妈的反应。 乔英子抿抿嘴，继续解释道：“不说北航，就说京城最好的天文学系，北大的天文系在规模和层次上都比南大差，南大和国家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和光学技术研究所的......尤其是南大关于深空探测中火星的......” 乔英子用最详实的数据来做她的理由。 但她不知道，数据有时候是没有力量的。 乔卫东平静的说道：“你说完了？” “嗯。”乔英子点了点头。 乔卫东说道：“这件事，爸爸也不同意。” 乔英子如坠冰窟。 第九十章 变态 人如果没有烦恼是活不下去的，但也有人因为烦恼而活不下去。 乔英子很烦恼，而且她的烦恼一直很多，即使她是最优秀的学生。 以前是为爸妈离婚而烦恼，是为老妈给她的压力而烦恼，是为如何说服父母让她去南京而烦恼，现在又出现了新的烦恼，心烦意乱又念念不忘，烦人又迷人，那就是他喜不喜欢我。 少女喜欢天文，喜欢乐高，喜欢漫天的星辰，但她没喜欢过一个少年。 所以这个领域的一切让她新奇又迷惑。 陆佰说他请了新的家教，一位考入清华的学长，这是卸磨杀驴。 但驴既欣喜又生气。 欣喜在于，她虽是象牙塔里的学生，但绝非不懂世事的白痴，自然明白她教得不错，陆佰学得更好，如此合拍却仍要花大价钱请别人而替代她，原因只能是想让她为自己的高考而学习。这说明他心里有我！ 生气在于，她怀疑陆佰是如何想的，或许他对待我与对待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我在他心里没有特别的位置，只不过出于道德要求而不愿让我花时间帮助他。 甜蜜使人快乐，怀疑和焦虑使人痛苦，如果既快乐又痛苦便会使人欲罢不能。 陆佰非要罢免她，言辞凿凿，苦口婆心。 越是这样越是让乔英子欣喜，也越是让她生气，这种甜蜜和酸涩越是让她欲罢不能。 但看他过于郑重其事的表情，乔英子越发觉得，陆佰只是出于严格的道德要求才拒绝的她，而不是发自内心的关爱。于是恼火压过了甜蜜。 有理说不清，于是秀才当兵，乔英子闪电般出手，非但技巧惊人而且力量也不差，陆佰毫无还手之力，肩关节被反擒，传来令他错愕的疼痛，陆佰痛呼不要。 陆佰终究也欲罢免却不能了。 这也算是牵手了吧？ 想到这里，少女脸热心跳，咬了咬嘴唇，胸中泛起甜蜜和酸涩的滋味。 一大块云朵悄无声息的遮住了月亮，天色很晚，乔英子睡得也很晚。 ...... 陆佰打了个哈欠，他昨天也睡得很晚，因为兴奋期待。 月考就在今天，距离分班的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半月。 进入年级top50，这个缥缈的目标，竟然遥遥在望。 虽然进入平行班之后，他的计划出现了较大的挫折和波动，但终究是走过来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他没有一丝浪费，进步惊人。 不过对于期末考试他仍没有把握，甚至对本次月考也没有把握。 因为他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他记住某某定义，但却不能保证能领会某某定义，尤其是当多个考点交织在一起，难度陡增。 他有时候能做出来，有时候又做不出来，很不稳定。 还需要专项训练深度思考，到了这个深度，就不清楚多久见成效了。 前途未定，野心勃勃。 在讲台上激励同学们的班主任，讲话到了末尾。 “但是，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这次只是一次月考，并不能决定着我们的高考。甚至说，高考也不能决定着我们的人生，我们要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在考试中沉着应对，把自己所学到的东西发挥出来，无愧于青春，无愧于努力！” 说着方老师的目光在陆佰身上停留了一秒。 在和齐老师聊天之后，他决定在激励之外，加一些舒解的话语，因为过大的压力可能会适得其反。同时希望一些同学能在这种潜移默化中调整心态，避免极端。 陆佰已经在检查中性笔的墨水了，马上就是语文考试，接受张文训的辅导一个多月，仅从语文来讲，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可不能掉链子。 ...... 转眼就是三天之后。 “看看我的！看看我的！” “我第几我第几？” “曹啦！倒数第一怎么又是我啊！？” 成绩发下来，教室里又热闹起来。 在交卷之后，很多学生便对自己的成绩心有所感，但成绩终究是没发下来，所以带着摸奖的心态去开成绩。看看手里刮出一个“谢”字的奖票到底是“谢谢惠顾”，还是“谢谢惠顾，您在本次摸奖获得一等好成绩”。 但这次多了那么一些人，看清楚自己的成绩便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随着高考的逼近，压力真的大了起来，一些同学意识到，想象中的热血奇迹不会发生了，理想中的高校也正在随着时间的逼近而越发的缥缈遥远。 “卧槽，第一名又是乔英子啊？”有人说道。 关承璋说道：“废话人家本来就是重点班的，在这里肯定是第一名......卧槽？！七百一，年级第一？！” 他看着手机屏幕拉到最后，看到第二名的他652分，年级第43，进入了年级的前五十，满意的点点头，但是眼睛往上一扫，没绷住，乔英子710分。 “我看看，我看看！”他说着，挤进去，抢着用手指拨动手机屏幕。 “草，理综297分，那道变态的电磁学她答对了？那么变态的有机化学也答对了？”看到乔英子理综成绩，关承璋抚额，难以接受。做理综的时候，他便觉得这两道大题超乎寻常的难，捣鼓了十几分钟，都是做不出来放弃了，却没想到乔英子不仅做出来了，还全做对了。 而他的理综就下面267，全班第二。 “妈的变态吧......”关承璋小声嘟囔着回到座位，他少见的脏话连连。 “不错，不错。”林靖连连说道，他拿着手机看到了自己的成绩。 林靖的努力得到了父母的认可，之前他的iphonex被被没收，现在重新回到他手里的是土豪金iphonexsmax。 他这次进步到全班第15名，陆佰仍在他的前面，但林靖的目光已经从陆佰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虽然学习的起因是陆佰，但林靖的父母真为他请到了名师，并且充足的薪金和进步奖励，让名师们尽心的教导林靖，甚至为林靖建立了他单独的学习试题库，量身打造学习计划，用最具有针对性的试题。 原本是建议林靖不去学校，全天一对一辅导效果最佳，但是林靖强烈反对，他老妈才歇下阵来。 即便如此，国内顶级的应试教育也使林靖态度慢慢端正，并享受不断提高的乐趣。 但看到陆佰的排名，林靖还是骂出来：“变态！” 因为陆佰的进步比他还快，开学的时候明明还是个小菜鸡的。 “我擦，我第十一名，谁把我挤出来的？”有个男生喊道。 第九十一章 都别笑 谁把他挤走的？ “陆佰？！” 在列表里，第七人的名字分外陌生。 “卧槽？” “卧槽！” “卧槽？！” 陆佰的名字大家不陌生，陆佰这个人大家却都不太了解。 班级的其他人最短也是做了快半年同学，长的是高一高二再到现在两年多，所以相互很快熟悉，找到相处融洽的伙伴们。 而陆佰不仅是转学来的，还是期中考试后插班来的，话又不多，上课认真下课刻苦，除了学习讨论试题不参与其他主题的聊天，以前体育课还一起打打篮球，抢一手好篮板，后来却玩网球去了，和同学们的交流更少了，所以一直不惹人注意，除了林靖时不时call他，他就像个小透明。 上一次的月考，陆佰进入前二十名，没引起注意。 然而进入前十名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不是从基础班升上来的吗？” “何止是基础班升上来的，第一次分班考试人家倒数第一！”在开学时和陆佰短暂同班的李同学说道。 “这么猛？！以前没听说过这号人啊！” “真的假的？” “难道开了就是挂？” 同学们诧异。 盘算一下，这可不是从第二十名到第十名，而是从倒数第一，杀到平行班，再杀到班级前十，这是打穿了多少层？ 不得不诧异。 李同学说道：“高三转来的汉东转学生，你们知道他还曾狂言考北大呢。” “草，太狂了吧，是不是以为京城高考难度低，谁都能上北大啊？” “这个话，我没亲耳听过，但应该是千真万确，当时林靖看不过眼，还过去找他麻烦来着。”真相曾被澄清，然而在很多同学眼里这才是真相，毕竟当时都认为陆佰又菜又狂。 “可是我看那小子话也不多啊，是被林靖收拾了吗？” 李同学脑中浮现出那天晚自习的画面，浮现出林靖被摁在桌子上，撅着个屁股，说一句狠话，就惨叫一声的模样。 ︿(￣︶￣)︿ “噗呲！” “哈哈哈。”另一个在现场的同学也没忍住。 “你们别光笑啊，怎么啦？看着林靖和陆佰关系挺好的啊？” …… 叭！ 一只小手搭到陆佰的肩膀上。 顺着修长白净的小手看上去，乔英子正在看他。 “你又忘拿手机了吗？”陆佰问道。 怎么会有人明明有手机，而且知道今天微信发成绩，还不拿手机啊？ 乔英子微微一笑：“怎么，你不服气？” 陆佰被噎住。 在他身后准备冲陆佰嚎叫一番的林靖也闭上了嘴，为什么觉得乔英子的这番气焰有些似曾相识的味道呢？ 乔英子凑近看手机，并说道：“你算我的半个学生，为师看看你的成绩怎么样，难道有问题？” “没有的，乔老师。”被乔英子小手搭着的肩膀传来了若有若无的疼痛，所以陆佰乖巧地回答。 “嘻，不错嘛，看来我教学生还是很有一手的嘛！”乔英子笑嘻嘻的，拍了拍陆佰的肩膀。 “是的！您教得好！”陆佰很狗腿地表达同意，说着目光炯炯有神十分诚恳的看向乔英子秀气的侧脸和小巧可爱的耳垂。 如果乔英子认为他还不够诚恳，陆佰将诚恳到她开心为止。 因为在他服软的第二天上午，清华的学长依然来了。学长是江汉省第十三名的顶级做题家，效果却不好，学长觉得很多东西都是“这个有什么困惑呢自然而然就是这么做的”。 所以陆佰很清楚，乔英子真的很牛啊，如果不是她牺牲了大量个人时间，他绝对无法得到这个成绩，如何感激都不为过。 过于诚恳的目光使得乔英子耳垂微微红了些，她说道：“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这个数学卷子做完，我就想你可能做得不好，因为有几道选择填空还有几个大题都需要很大的计算量，你果然才考了121分，提高计算能力，接下来......” 林靖听着前面二人的对话，眉头便皱了起来，目光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恍然大悟。 “我说呢，为什么老子有着桃谷六仙的帮助还干不过他，原来是有东方不败教他啊。” “不过，他俩不会有一腿吧？也不能啊，难道陆佰还能一边谈情说爱一边涨分？” 心里嘀嘀咕咕的林靖忽然感到他人的目光，却是教室另一角围着看成绩的一群男生正向他投来目光。 他们目光中分明有三分可怜三分唏嘘三分嘲笑。 看到林靖发现了，众人发出意义不明的轰笑。 林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老子考了第14名，你们晓不晓得？ 一个同学冲他招手：“过来，过来！” 林靖冲过去大声问道：“你们丫的笑什么？” “没有啊，没有啊。”同学们否认。 “你们明明在笑我，都没停过！”林靖不相信。 “听说你被陆佰揍过？” “在开学的时候？” “是真的吗？” “啊？”众人亲切的问候让林靖一瞬间心脏都冰住了，呆了呆，才磕磕绊绊地说道：“你，你们说什么啊？” “你真没打过？”大家看出来了，确有其事。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林靖懦懦地说道，这是他的黑历史，“别问了，别问了。” “林靖你知道陆佰和乔英子什么关系啊？怎么他俩老在一块？是不是......嗯嗯？”有人问道。他们又不傻，以前是没在意，现在站在陆佰旁边的乔英子可很显眼。 谁都爱八卦，旁边的女生听到了，忍不住插话道：“你们也这么觉得吗？英子还和他打网球呢！” 关承璋突然说道：“不可能，谈恋爱乔英子还能年级第一？” “大学霸不开心了！” “喔，没想到啊璋璋，原来你也？”少年少女们有多么敏感？立即从关承璋的否认中找到了他竭力想隐藏的东西。 “你们想哪去了，我这是实事求是，你看陆佰成绩也涨得飞快，谈恋爱成绩不能掉下去就是奇迹了！” 然而他气急的辩解，让同学们觉得明确无疑了，专注于学业的关承璋对那名眼睛特别漂亮且实力特别强横的女学霸有着不同寻常的好感。 但是这样好看又厉害性格还好的女生有了男朋友，男生们，即使有几个有女朋友，也难免会生出羡慕嫉妒的异样心情。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情，才会敏锐地感知到关承璋的心情。 “真是想不到......” “就是，为什么啊？” 第九十二章 冬令营 乔英子开心地回到座位，前桌的花允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说道：“英子，他们刚才都在说你跟陆佰关系不一般......是吗？” 乔英子捧着花允圆圆肉肉的脸蛋，说道：“没呀，我心里就只有花允宝贝一个人呀！” 花允闭着眼任她揉捏，喃喃道：“坏女人哼哼！” 这时，方老师大步走进教室，敲了敲桌子，然后学生们便各回各位，安静坐好了。 方老师声音洪亮，说道：“月考的成绩已经出了，大家也看到了，不错！我们班的月考成绩在所有班级中排名靠前。” 活泼的学生鼓掌，然后带动全班同学鼓掌。 “老师教得好！”还有人大声说道，引得其他人大笑。 方老师故意板着脸说道：“李明飞不要给我拍马屁！” 方老师接着他的高考鸡汤，熬鸡汤实在炉火纯青，学生们散乱的心神都凝聚起来。只是他表扬陆佰、林靖等等等进步很大的时候，下面的哄笑声，刚刚挺起胸膛的林靖又低下头，这让他疑惑，便暗自留意。 接着方老师说了关于冬令营的事宜：“冬令营可以让你们提前了解自己感兴趣的学校和专业，与教授学长学姐交流，并且营内有竞赛，表现好可以获得参加自主招生、甚至提前录取的资格。” “我们学校获得清华、北大、南开、华科、武大、南大......的推荐资格。” 听到南京大学，乔英子的眼睛亮了亮。 “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过来找我拿相关文件，然后按要求填写申请表和提交材料，这周四截止，抓紧时间准备。” “各个学校的报名条件和具体内容，可以去官网，也可以去楼下看看，都张贴在看板上了。” “还有，我要提醒大家，高考很重要，但压力不要太大。高考只是你们人生的一个阶段，不要因为一时的失意而放弃，或者要死要活的，有了事儿，不要闷在心里，多和老师说说，多和家长说说，我们经历的事情多了，你们一群小屁孩儿，没有什么坎过不去的！总之，多听老师的建议，多和同学交流，多参加一些有益的活动，保持平和的心态，迎接明年的挑战。” 这次的高考鸡汤格外的温馨。 最后方老师说道：“为了大家的心理健康，学校请了北师大心理学系的邓教授，在明天下午四点为大家做一个心理讲座，家长也要一起参加。” ...... 晚上，乔英子敲开陆佰的家门。 “今天你妈不在家吗？”陆佰一边往回走一边随口问道。 “说是有事儿要晚点回来，那我就过来转转咯，在家里闷得很。”乔英子说道。陆佰便继续做他的卷子。 差不多的户型，陆佰家就不闷吗？如果是方一凡或者林靖在这里恐怕会觉得非常闷。 在陆佰刚来住下的时候，房间的装潢奢华而又低调，镂空的实木柜子上放着典雅而昂贵的饰品，如同糯米浸了猪油的黄色石头、滴滴答答的装饰繁复的小钟表，墙上还有色彩明丽的浪漫主义油画。 而现在全没有了，包括实木柜子、电视、沉重的音响都被陆佰卖掉，总共换了大几万的银两，使他的腰包鼓了许多。 光秃秃的墙壁露出来。 乔英子站在墙壁前，投以目光。 因为墙上从乔英子的头顶到她腰部的高度，贴满了半页半页的卷子，有数学有语文有所有的学科，所有残卷上的试题都被做过，做过的试题都有红叉。 由于墙壁用了一层高档的材料，所以撕来的卷子用截双面胶粘上，再往墙上一拍能就粘得很牢，扯掉也方便。 乔英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一道道题目在她心中破掉，脚步便随着视线移动，走动所带起的微风让它们微微晃动。 乔英子看第二面墙的时候，陆佰做完了试题训练，便问她：“你的手上一直拿着什么？” 乔英子递给他看，都是填好的申请表。 “北大南大的冬令营申请表？两个？”陆佰投以疑惑的眼神。 乔英子叹气：“我只想去南京大学，可我妈不同意。” “原来你是为这个发愁。” 乔英子再叹气，同意了他的说法：“最近我妈对我越来越好了，火锅烧烤这些之前不让吃的也带着我吃了。中午她看了我的月考成绩，就高兴地带我去吃饭。我看她很高兴就和她说了这件事情，书包里拿出南大申请表让她签字，我妈表情马上变了，虽然又接着笑了，可是眼睛里没有一点笑，她特别认真地说大学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京城，再宽一步，也最多是津门。然后午餐回来的路上，脸上就再也没有笑容了，所以我下午又和方老师要了一张北大寒假学堂的申请表。” 陆佰疑惑道：“你不去南大了？” “绝对不会向我妈屈服！”乔英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然而手机忽然铃声，那是只属于宋倩的视频电话的铃声，乔英子一激灵，穿着拖鞋的她转身就往门外冲去。 陆佰失笑，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好几次，宋倩偶尔会在课间给乔英子打个电话或视频叮嘱些事情，乔英子就会这样的跑回去。 ...... 电话用了二十多秒才接通。 但这次宋倩却不是在课间，背景里看，是一家高档的西餐厅，从屏幕的一角还能看到打着黑色领结的侍者托着盘子走过。 屏幕里的宋倩被灯光照得十分亮丽。 另一个人进了屏幕，是一个中年女人，打扮朴素而优雅。 宋倩说道：“英子，这是吴阿姨，北航的老师，你不是喜欢航天吗，有什么想法你跟吴阿姨交流一下吧。” 仓促跑回来的乔英子只是几个喘息，呼吸就平稳下来，被迫营业的她毫无反抗的能力，带上惹人喜爱的微笑便和吴阿姨说了些话。 气质温和淡雅还“乖巧听话”的美人学霸，笑起来的确惹人喜爱，尤其惹吴老师这种象牙塔里的知识分子的喜爱，所以吴老师很有兴趣的和她聊了不少，然后才被宋倩接过来，说了两句结束视频。 在最后还能听到吴老师对宋倩说你可真是有个好女儿...... 但屏幕黑掉以后。乔英子的笑容也掉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老妈的行动力也太强了，中午刚说，晚上就去约人了。 第九十三章 父母之爱子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也由不得她了。” 乔英子挂电话后心情更加烦闷，学不下去，便又到了陆佰的家中。然后便说出了这句街头恶霸才会说的狠话，小脸还挤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 但既不恶也不狠，陆佰反而觉得她脆弱且彷徨。 她说她要在报志愿的最后一刻修改为南京大学，瞒着老妈，直到通知书发下来。 “你以为选了南大，然后告诉宋老师木已成舟，就可以带着理想去了？”陆佰反问道。 “难道不行吗？” “自个拉扯大的女儿在最后瞒着自己去了南方，几乎是否认了你们的母女关系，你觉得宋老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得流多少泪得失眠多少夜晚得多少时间才能抚平？而且就算通知书发下来她又真的会让你去？那是顿夹生饭。” 乔英子脸色霎得一白，陆佰说的这些她又如何不懂？她比所有人都了解她的妈妈，只是刻意不去想这些，还幻想妈妈面对这个事实会认命。 然而可能吗？ 不可能的。 她仿佛被戳破的气球，豪气撒掉，沮丧道：“那你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陆佰反问道：“你是想离开宋老师才去南大吗？” 毕竟之前天文馆进行演讲的事情，乔英子亲口承认没有必须去的理由，但宋倩对她的控制让她痛苦，所以她要奋力地挣脱，即使做一场大骗局也得去一趟。 乔英子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我之前的抱怨让你这样想不足为怪。如果说我不想挣脱我妈的管教，那是假话。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去离家一千多公里的地方。即使我妈不让我干这不让我干那，压得我喘不动气，我也应该留在她身旁，毕竟和我爸离婚后，她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有时候我想如果北京能有南大的那些实验室资源就好了。” 陆佰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乔英子是为了离开宋倩而执意去南大，看来这个女孩远比他想象的要成熟，认为让母亲顺心是她的义务，哪怕母亲的管教曾让她难以忍受甚至流泪。 也是，如果乔英子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哪会有这么多的痛苦。 可能是单亲家庭，让她比同龄人想的更多。 乔英子继续说道：“我想去的南大，准确地说是它的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有全国唯一的天文学一级重点学科，最重要的是它的深空探测实验室，国家火星探测任务就是......” “这些都是国内独一份的资源，想做成一些事就只能去那里。” 她在国内最大的天文馆当志愿者，采访过航天英雄岑重九，参观过航天局，知道很多信息。比起很多高考完都志愿迷茫的学生，乔英子很清楚她想去哪里为什么去那里。 不是一腔热血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 “偶尔我做梦会梦见我已经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在实验室里忙着，醒来即使知道是梦也仍然兴奋。” 乔英子看着陆佰认真说道：“因为我确信我的梦想可以成真，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那一天到来。” 她说这句话，就像之前对关承璋说“以我为准”那样平静，平静的语气中有不可动摇的自信。 从不会到会再到精通再到顶尖，学业是如此，网球是如此，柔道也是如此，找到规律然后解决问题，把未知的领域炼成自己的舒适区，一次次从无到有的成功铸就她铁一样的自信。 因为自信所以骄傲，所以她的梦想不是世俗的事业而是无尽的星空，所以她要去全国最好的地方施展抱负。 “不过，”乔英子叹了口气，颓然道：“你说的不错，是我想当然了，所以这次我去北大的寒假学堂吧，它的kavli天文研究所也很厉害，天体物理学很强势。” 陆佰忽然明白了，她哪里是想把生米煮成熟饭，只不过是想找个理由认命罢了，不然她也不会填好北大的申请表。 即使到了填志愿，她真会如自己所说那样偷偷改志愿？更可能是压抑自己的想法，留在北京吧。 “你这就妥协了？”陆佰说道。 “你为谁都想你一样可以自由地追逐梦想吗？”乔英子说道，语气里带着羡慕。 是的，她羡慕陆佰。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佰说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就会非常开心，乔英子非常认同这句话。 陆佰随后果真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他想做的事情上——学习。 即使老妈说他没有希望，即使旁边的人都觉他痴人说梦，但他都没有动摇。 这使得乔英子非常地认同陆佰这个人。 现实的引力太重让她的梦想无法飞翔，而陆佰却仿佛能挣脱引力，即使做着西西弗斯的活计，将巨石推向永不能到达的山顶，也在夜以继日不懈努力。 乔英子共鸣并且向往，所以目光总是在陆佰的身上流转，但现在却觉得陆佰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陆佰说道：“你还记得之前天文馆的谎言被拆穿之后怎么做的吗？” 乔英子眼睛一亮：“你是说让我离家出走吓唬她？” 陆佰摇头：“当然不能这么残忍，而且无法从根本解决问题，你需要和宋老师沟通。” 乔英子又泄了气：“你不懂，她那个人固执得要命，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改变主意？” 陆佰笑了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他说道：“你还记得古文观止上的一篇文章吗？触龙说赵太后。” 乔英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 “一边是为人子女的责任，一边是梦想，把你拉扯得够呛。但是宋老师对你感情如何深也不必我多说，它让你感到压抑，但它也是你的武器。” 乔英子道：“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陆佰认真说道：“没错，之前你不想直接和宋老师说你的想法，欺骗她后虽然演讲成功却落得一地鸡毛，最后用离家出走来解决问题。现在不该继续逃避了，这本来也不算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乔英子回到家里。 不多时，宋倩也回来了，和她说起今晚的从吴老师那里得知的信息。 乔英子没有急着说冬令营的事情，而是问道：“妈，明天的心理活动能叫上爸爸参加吗？” 宋倩愣住，然后抚了抚女儿的头发，说道：“当然了，本来这也是他该来的。” 第九十四章 奇葩父母们 第二天的下午，家长们纷纷来到学校，距离心理讲座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有的家长提前进入了大阶梯教室坐下，也有在外面等着孩子来汇合。 “你先进去吧，我等英子。” 宋倩一身灰黑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白色的衬衫套着黑色毛衣，下身黑色的直筒裤，手上拎着一个棕红色的皮包。穿着黑色高跟鞋的她双手抱臂，浑身生人勿进的气势。 乔卫东觉得自己不是生人所以显然不是针对他的，他理直气壮地说道：“是英子叫我来的，我也得等她。” 宋倩面无表情的撇了身边的男人一眼，说道：“那你离我远一点。” 胡子拉碴的乔卫东混不吝地说道：“咋了，我还不能站在这里了？到时候英子看到我不也就看到你了吗，多省事儿！” 宋倩本不想搭理他，可还是忍不住生气，她还没有斥责他，就见到乔卫东大喊道：“英子！英子！呆迪在这里！” 目光还在搜寻着的乔英子看到父母站在一块，便露出大大的笑容，小跑着过来。 宋倩也没有多说什么，牵着女儿的手就往里走，乔卫东跟在后面，满脸笑容对女儿嘘寒问暖。 在另一边的童文洁也看到了方一凡和林磊儿，隔着很远便冲他们呼喊与招手。 “怎么才过来，只能坐后面了。”童文洁还埋怨道。 方一凡拍拍胸大大咧咧地说道：“妈你还不知道我们吗？心理再健康不过了，你说是吧磊儿。” 林磊儿托了托眼睛，点点头说是的。 方一凡半抱着童文洁说道：“妈你看是吧，再说了你儿子要是心理不健康，早在你手底下抑郁了。” 童文洁本来被儿子逗笑了，听到后面，便恼起来。 还没等她说一通都是为你好你这孩子好不懂事之类祥林嫂的话，方圆就说道：“这样吧，你觉得你心理健康，那你回去学习吧，高考那么重要争分夺秒不能浪费时间。” “别别别！”比起童文洁，方圆一下便拿捏住了方一凡，吓得他连连摆手，赶忙说道：“主要是讲座得讲怎么处理亲子关系，我得好好听好好记，让我妈满意，你说是吧妈？” 童文洁抛了个白眼说道：“你能给我好好学习我就满意了！” “你看你妈多好，怎么能这么说她呢？”方圆在旁边说道。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方一凡打着哈哈，一手揽着老妈拥了拥，童文洁本就是强做出来的严肃，也就绷不住了，明明想笑，还要带点“拿你没办法”的意思。 林磊儿站在旁边，眼底闪过一丝艳羡，他羡慕这样活泼温馨的家庭气氛，只是他的母亲早死，父亲另娶，即使他能拿着最亮眼的成绩，父亲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表扬几句，转头去逗后妈生的小儿子了。 本子翻到空白页，陆佰提笔准备默写昨日学过的内容及错误的试题及对它们的分析。方老师却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走了过来，于是陆佰只好和林靖一同过来了。 过来之后，便看到一个和方老师站在一起的女人冲林靖招手， 那个女人一头乌黑的秀发，珠光宝气，漂亮，看着年轻，不像是一个有着高中生儿子的母亲，浓密睫毛下的双眼像两颗大的宝石那样闪亮，只是闪亮得有些空空的感觉。 她说道：“儿子儿子快过来。”声音里都透着雀跃。 林靖满脸无奈地走了过去，停在她的旁边。 他的妈妈挽上林靖的胳膊，亲昵地靠在一起，声音中充满着喜悦，音调也高高的，她说道：“谢谢方老师的教导！真是没想到，林靖竟然能突然发奋起来，太感谢您啦！” 方老师少见的，对这种热情的家长感到麻烦，只是说道：“这我可不敢居功，是孩子自己知道学了。” 林靖妈妈还是欢快说道：“您可别谦虚啦，孩子回来都跟我们说今天班主任说了什么什么。” 林靖无语，用另一支手捂住了脸。 只是引用老师的话来辩驳妈妈无脑的言论，现在却成了回去和妈妈报告老师今天讲了什么，你以为我还在上幼儿园吗？ “方老师，你知道一个叫陆佰的同学在哪里吗？”林靖的妈妈说道。 “额......”方老师迟疑。 林靖大惊：“妈你怎么知道他这个人的？” 林靖的妈妈得意地紧了紧挽着林靖的胳膊，说道：“你以为老妈是傻瓜吗？我不仅知道你想超过他，我还知道他揍过你一顿呢！” 林靖大惊，抽出胳膊，拉开距离，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妈妈得意地晃脑袋，说道：“嘻嘻不告诉你，你的什么事妈妈不知道？你快告诉我你同学在哪里？” “你想干什么？”林靖戒备地问道。 “当然是感谢他啦！”妈妈满意地打量着孩子，说道：“以前妈妈对你很满意，现在对你更满意了，当然得感谢他打你一顿了，打得好啊！” 林靖在妈妈的慈威下生长十几年，自然不肯听话。 他妈妈却是找到了在走廊里依着梁柱翻本子的陆佰。 强拽着林靖过去，劈头盖脸就对陆佰说道：“同学，你打得好啊！林靖做错什么收拾他就对了，他就是欠收拾了！” 陆佰一头雾水，还有把儿子交给别人收拾的？你钱塘江李靖啊？ 林靖还在冲他使眼色，陆佰更是哭笑不得，难道他还能听从这话不成，不过林靖长在这样一位母亲手里，能有现在这个智商已经是祖宗保佑了。 林靖的妈妈对陆佰竖了个大拇指，说道：“同学继续努力，不要让林靖超过你，不然他飞扬跋扈的嘴脸又要冒出来了！” 陆佰此时和方老师一种感受。 而林靖终于是扯着老妈进去了。 就在旁边说话的方圆一家人看到了这一幕。 童文洁想起了陆佰这个人，于是好奇地问道：“他是不是就是之前从倒数第一到平行班的同学？他成绩保持住了吗？” 方一凡赶紧说道：“我怎么知道啊？” 林磊儿老老实实地拿出了手机，说道：“小姨我这里有年级成绩表，我查查。” 第九十五章 压力与恋爱与亲子关系 童文洁看到陆佰的成绩 621分，103名。 “多少？！”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看看手机上的成绩，又看看不远处的少年，再看看身前神游天外的儿子，深觉悲愤。 “你看看人家。” “抓紧点滴时间都在学习，人家父母还不在身边，你看看你，哪里让我省心了。” 方一凡生无可恋，曾经拿着倒数第二的成绩乐呵呵的回家，现在翻倍还回来了。 方圆这下没有办法开解了，毕竟这位“别人家的孩子”不久之前还和儿子在同一起跑线上。 陆佰隐约听到童文洁提到自己的名字，再看方一凡被训得狗血喷头的模样，猜自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于是离开这是非之地，进去找个后排坐下，很快身边又坐下一个人。 季杨杨对他耸肩，他的家长也没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季杨杨探过身来，感叹道：“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猛。” 留意到陆佰成绩的同学无一不是季杨杨这样想的。 首先的一点，京城的同学们很多都有着隐约的傲气——他们是瞧不起奋斗逼的。 高考当然重要，甚至一些同学从小都是泡在辅导班里长大的。 但他们推崇的是，轻描淡写地拿下高分，无师自通的竞赛天才，以及在舞会上舞姿窈窕动人的高雅学姐。 至于为了区区点分数，拿出拼命的架势，头悬梁锥刺股地卷？ 太不体面。 京城的卷王可不是这种跌份儿的卷法。 这说明家庭没有底蕴，而且头脑也不聪明。 曾有一个视频在基础班的班群里广为流传，穿着宽大校服的男学生在苍白的食堂吃饭，身子很瘦头很大，鼻梁上架着雾蒙蒙的眼镜，一手拿着本子边看边记，一手拿着筷子仓促地扒几口寡淡的饭菜，眼睛紧紧地盯着书本，脸上的肌肉也紧绷着，几乎不嚼就吞下去，并配上刺耳的热血bgm。 广为流传的原因不是共鸣，而是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即使他们是年级倒数。 而他们在看陆佰的时候，同样感受到这种优越感。 因为说得再多，陆佰拼成这样也只是二百八十多名，年级的中游偏下而已。 若是他们高一高二时听听课写写作业，轻而易举地就能超过他。 但现在却不同了，月考的年级大表谁都能看到，年级103名，这个陆佰的位次显然已不是他们“好好学习”就能达到的了，因为好些认真学习的学生求之不得的名次！ 季杨杨忍不住怀着探究之意看陆佰的本子。 错题本上的分析简练精到，能看出来翻动很多，页脚已微微卷边，但他也不认为这是陆佰的秘诀所在，因为错题本他也有，分数却没提高多少。 难道用一样的方法，陆佰还能比他厉害得多？ 所以陆佰一定有什么真正的秘诀。 季杨杨天性不愿问人，何况他又不是非高考不可，学习再差，不影响前途继续光明，所以并没有问什么。 ...... 李萌老师站在台上，做开场白。 “各位家长好，学校安排心理讲座，目的是从学校和家庭两边入手，帮助孩子们减轻压力，让高考发挥......” “我带了很多届高三，很确定的说，高三是孩子们长到现在压力最大的一年，那么这种情况下就会让很多孩子不由自主出现过激的行为，会用一些错误的方式去减压，比如抽烟喝酒，再比如谈恋爱，甚至还有一些自残的行为。” “比如谈恋爱，不但耽误高三宝贵的时间，还会分散精力，大大的影响学业，而且高中的恋情几乎没有善终。” “家庭关系也是一样。虽然高考十分重要，但也只是人生的一站，为了这一点去破坏亲子关系是很不值得的。” “所以我们学校请来了北师大心理学系的邓教授......” 阶梯教室的座位上，乔英子坐在中间，两边是她爸妈。 乔卫东听到这话，连连点头，非常认可老师的话，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是他的心肝宝贝，假如被哪个居心叵测的臭小子拐走，想想就要疯掉。 因为这个念头他想了想，所以真是有些害怕，低声嘱咐道：“英子，老师说的对，你可不能早恋，你爸是男人，比谁都懂，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乔英子嗯嗯地表示听到了，却在心中反驳，陆佰比谁都好。 宋倩听了前夫的话，冲他大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乔卫东受宠若惊地拱拱手。 宋倩接着说道：“这话得听你爸的，你爸说的一点不错。” 乔卫东听出了点讽刺的味道，只能强笑说道：“我除外，我除外。” 宋倩冷笑一声：“一个初中就早恋的家伙还有资格说别人不是好东西？” 乔英子却无心听爸妈斗嘴，李萌的话引起她思考。 李萌老师说是因为高三过大的压力促使恋爱，恋爱是为了减压。 乔英子清楚她和陆佰远称不上恋爱，甚至陆佰那认真专注的目光让她觉得两人甚至连暧昧也没有。 但她还是不由自主想，她向陆佰靠近也是因为压力吗？ 绝对不是的！ 她断然告诉自己。 少女认为感情是不容玷污的。 乔英子在意他有没有因为老师的话而误会，便向后看去搜寻他的身影。 动作进行一半，她意识到老妈就在身旁，如果太过明显，联想到老师刚才说得话题，老妈一定会起疑，她只能重新看向前方。 邓教授开场白之后说道：“在这里我首先想明确一个观念，恋爱不分早晚，我们不应该用一个‘早’去误读它，其实我们可以想象，恋爱，本身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只不过与我们高三的学习任务发生了冲突。” “我们很多的高三家长，总是怀疑自己的孩子到底有没有早恋，我可以说，往往这样的行为会有损你们的亲子关系，加大你们之间相互的压力。” 他的话使坐在下面的家长有一些躁动，显然邓教授说的和他们一般的认知不同。 陆佰在思考艰深的问题，邓教授的声音通过扩音器，音量变得极大，这使他维系的逻辑链在大脑中断裂。 长出一口气，陆佰有些烦躁，这纯纯是浪费时间。 眉头皱了皱，也不管方老师叮嘱他要认真听，拿着本子起身，果断离开了。 第一百零三章 宋倩即将提前回家 昨天下了一场小雪，天气越发寒冷。 陆佰家中。 “这道题没有做出来吗？” 乔英子接过《物理必刷题》，看了看陆佰圈出的题目。 她拿过笔，在纸上简单的几笔画出了电场的变化以及粒子运动的轨迹，默默算了算便有了计较，翻到答案一看，和她算的一样。 但是乔英子没有直接讲解。 她微微侧倾，将练习册放到两人中间。 二人靠得很近，但均是目光专注精神集中，大脑一刻不停地运转，旖旎的心思没有生存空间。 乔英子说道：“你怎么分析的？” 这是她的教学技巧。 两人的一对一教学，假如算课时，得有一百课时了。 无师自通，乔英子领悟很多教学的技巧，教学效果越来越好。 让陆佰先讲，就是技巧之一。 陆佰便拿起笔，边写边说。 他对这道题目一上手的思考，寻找思路的过程，以及阻碍他难点。 陆佰陈述一遍，是将大脑的思维过程具现与复盘，本身就是种非常有效的锻炼，只不过其提高是在潜移默化之中，为常人所不识。 而乔英子边听边想，带入陆佰的视角，很快发现了他的失误点，但她没有打断。 充足的脑力，让她有空间一心二用，她一边继续听陆佰的思路，一边想失误的产生原因是什么？是审题流程需要优化？还是题型掌握度不够？还是知识理解有纰漏？还是知识点之间关系不清楚...... 陆佰说完后，轮到乔英子。 她从痛点切入，打透并辐射到一系列应用上。 于是，难题接二连三被解决，直到陆佰效率严重下滑后才停下来。 每一天的学习都是收获满满。 陆佰伸了一个懒腰，疲惫而幸福。 接着拿出手机，问他达者为先的乔老师：“乔老师喝点什么？奶茶？” “不要不要，果茶吧，什么种类都行，要冰的。”乔英子说道。 她心安理得地喝着吃着陆佰点的东西，宋倩不让她喝的奶茶，她大喝特喝，现在已经腻了，甚至觉得难喝。 陆佰表示收到，随口问道：“你这样行吗？” 乔英子理直气壮得说道：“当然，我可是恒温动物！” 陆佰说道：“我是说你不学能行吗？虽然我乐意之至，但乔老师你是不是授课的时间有点太长了？” 乔英子摇了摇手指，说道：“恰恰相反，我变得更强了，我的境界你想象不到，这次期末考试你看好就是了！” 陆佰失笑，这样臭屁的乔英子还有点可爱。 其实乔英子说的是实话。 高中段的学习，她已经达到了极限，再往前进一步都是十分艰难，毕竟高考就固定考这么些东西，日常的学习只是为了保持手感和热度。 但给陆佰辅导的时候，她从各种从没想过的角度分析试题，反而有些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的感觉。 乔英子说道：“你还是赶紧努力吧，期末考试想进入前五十，对你来说还是很难很难。” 陆佰说道：“我会熬出来的。” 乔英子想了想，有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想问，假如你没有熬出来，高考没有过清北线会怎么样？ 是留在京城，还是去别的地方？ 但她终究没有问。 父母终于同意她的南大志愿，且她对于录取有着极大的把握，所以放下一大块心事的她有空闲去想别的了，比如陆佰什么的。 乔英子偷偷地观察，黄芷陶仔细分析后得出结论，陆佰对于她绝对有着特别的感觉，不然为什么会陪她看星星？ 不知道比黄芷陶和季杨杨的关系强多少倍。 而且，刚刚不就被她帅到了吗。 乔英子悄悄得意。 保持帅气，等到高考之后，稍加暗示，还不手到擒来。 拿捏。 至于大学的距离，乔英子觉得可以接受。 在秦观那首描述七夕的词里，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牵牛和织女隔着14.9光年还情比金坚呢！ 所以乔英子从来不觉得距离会是问题。 ...... 宋倩觉得距离是个问题，很大很大的问题。 今天她在微信群里通知了学生和家长们，将今天的课挪到了第二天。因为早已在京城教育市场打出了名声，所以没有人有异议，包括她所在的教育机构。 没有去上课的宋倩去了老同学的家中。 “英子说得很对，单论天文学这个领域，南大第一，细分到深空探测领域更是断档式的第一！” 老同学，就是上周和乔英子视频过的吴阿姨，笑着说：“你教女儿的水平可太厉害了，她的视野真是很广，没有把目光局限于北京一地。在这一块领域，就算是北大也不如南大的招牌响亮，不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际上都是如此。” 宋倩笑道：“没有，没有。” 她的笑容太勉强，似乎不是在客气。 老同学奇怪道：“怎么你好像还不高兴？” 宋倩叹气道：“你也知道，我早就跟乔卫东离婚了，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如果大学去了外地，我实在放心不下。” 老同学却听出来，除了放心不下之外，还有一个理由：她不舍得女儿离开，不想成为孤家寡人。 她在高校见多了这样的事。 她安慰道：“其实英子学这个专业你反而可以放心。” 宋倩奇道：“为什么？” “像天文学领域，尤其是深空探测，她很难在国外施展抱负的，只能投身国家工程。” 接着，她便说了自己的见闻。 说很多退休的老教授，德高望重，一辈子受人尊敬，却把儿女都培养到了国外。儿女定居国外，数年才能回来一次，耗费心血拉扯大的儿女在一生中再能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了。 若是老伴逝去，便成了虚弱的孤寡老人，落在保姆手里会受很多想象不到的委屈。 即使学校会时不时的探望，也只是聊胜于无，就像他们远在异国的聊胜于无的儿女一样。 假如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宋倩只是想了想，便打了个寒战，苦笑道：“这么说我还得庆幸吗？” 老同学点到为止，不再聊这个话题，说道：“那我就把南大的邵老师推给你。” 于是宋倩的手机蹦出一个聊天框，她接收到了邵老师的微信名片。 “你备注上英子和你的名字就行，我刚刚和他说了。邵老师算是咱的学弟，在南大博士毕业之后就职，正好是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的，人很好。关于冬令营的考核，你尽管问他就行。” 宋倩拿着手机，神情却有些异样，手指迟迟不点下去，老同学说完话她才反应过来，她展颜一笑，说道：“好的谢谢啦，下周约个时间，我请你大餐。” 老同学说道：“行啦咱俩还客气什么，再说了，要不是你，我家那小子可真就浪费了给他弄来的减分政策。” “不过，孬点就孬点吧，至少能陪在身边。” 坐在汽车上，宋倩迟迟没有启动，只是发呆，对邵老师的微信申请依然没有发送。 同学的话在她脑中翻来倒去。 最后她还是长叹一声，启动了车，准备回家。 现在时间还早，如果正常上课，还要一个小时才下课。 她想，既然还有时间，再和英子好好谈谈。 如果女儿还是坚持，那就由她吧。 第九十六章 如坠冰窟 在邓教授深入浅出地讲解下，家长和学生们听得如痴如醉，演讲结束之后，他们摸摸孩子的头，拍拍孩子的肩膀，总之在一番动作之后，成功将讲座所带来的见解消费出去了。 在讲座的结尾，邓教授对下一个亲子项目做了介绍，就是亲子畅谈会。 大概是父母孩子在一个房间背对背的坐着，身前各放着一面镜子，镜中是自己的脸和父母的背影，却看不到父母身前的镜子。 春风中学在这片昂贵的土地上有足够多的房间，每一组家庭都不需要等太久。 乔英子进去的时候看到方一凡满脸喜悦并让林磊儿进去。 他或许是被允许参加艺考，或许是被父母关爱了一下，总之这个家伙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快乐起来，所以没有人在乎他为什么高兴。 而乔英子则是满心忐忑。 宋倩以为已经扔掉的南大申请表，却正夹在她的天文图册里。那本天文图册是一本超大开的硬装彩页图册，有着蓝色的封面。 她已经脑中想了一百遍，给如何说出自己的想法才足够委婉，妈妈的反驳又会从何种角度，她又该如何辩解。 脑中的辩论进行了一百回合，这使乔英子已经有些疲惫了。 走了进去，乔英子呆呆站在门口，乔卫东喊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坐在剩下的空位上。 宋倩没有说话，但在一直观察乔英子的表情，她发觉讲座进行到一半时，身边的女儿就有些神不守舍了，她有所思考。 宋倩说道：“听了讲座才知道我们这个家庭的幸福，妈妈有时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看看教授说的那些例子，有的早恋有的离家出走还有想不开自杀的，英子你这丫头虽然偶尔给我个‘惊喜’，但和那些人一比可乖巧太多了，昨天你吴阿姨说我是女儿奴，我觉得因为你，做女儿奴也很骄傲。” “我们的家庭”自然不包括乔卫东了，乔卫东看到镜子上的自己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像个尴尬的小丑。 这对母女的生活早已把他排除在外了，宋倩看似大度地允许乔英子一周和他聚一次，实际却守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删除他对乔英子的一切影响。他这个做父亲的，却如同女儿的酒肉朋友一样了，相聚总是吃喝玩乐。 乔英子，因为之前过多的斟酌和揣度，此时正是无比敏感，从老妈的话里听出了很多的意思。 什么是“有的早恋”？什么是“惊喜”？为什么是和“那些人”比得很乖巧？ 她想要让老妈同意她的志愿，就得哄得老妈满意，便果断道歉：“对不起妈妈，之前不该瞒着你去天文馆，以后我再也不敢......” 宋倩大度地说道：“没事儿，都过去了，妈妈也反省了，妈妈不该阻止你，讲座上也说了，适度的活动是舒解压力的正确方式之一。况且这事你一个人也做不了，不能全怪你。” 她们好像在表演破镜重圆的戏份。 乔卫东看着镜中的人，觉得他像个被人扒掉戏服的尴尬小丑。 原来前妻说的“惊喜”是他联手现女友对她施展的那场瞒天没过海欺骗啊。 他轻咳一声，说道：“都过去了，哈，既然都过去了，就别提这些事儿了，而且邓教授不是说了，无底线的乖巧对孩子是种压抑。我觉得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英子那么聪明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怎么能总是听别人的话呢？” 宋倩认为乔卫东在指责她使乔英子感到压抑才做出这样的事。 虽然这事她确有不妥之处，但他有什么资格说呢？ 但还不待她说话，乔英子喊道：“妈，爸。” 乔英子轻轻的声音像是梦一样的呼唤，让宋倩和乔卫东二人都是微微一震，宋倩也停了下来。 乔英子认为老爸送上了半个助攻，她该说了。 “其实这次畅谈会，我有一件事想跟你们说，我说的都是真话，都是我真心想跟你们说的话。” 乔卫东说道：“说吧英子，爸妈都认真听着呢，你放心说吧。” 乔英子微微安心，老爸一直是支持她的，让她多了些信心。 她说道：“爸妈，我从小都在学习上没有让你们操心，家里的事我也一直都听你们的，而且我也知道，我妈为我付出了很多，阿姨说妈妈是女儿奴，这虽然是戏称，但我知道这是很辛苦的，所以我一直很感谢妈妈的。” “但是，”乔英子说道：“我爸说的有一点的确是那样的，就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宋倩打断道：“你不就是喜欢天文吗，妈妈让你报天文。” 妈妈的打断让乔英子心中一紧。 但乔卫东说道：让孩子说下去。 乔英子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妈你说的没错，我是喜欢天文，所以我想去最好的大学读书，我真心希望你们考虑一下，我考南大的事情。” 宋倩腾地直接站起身来，说道：“怎么又提到南大的事儿了？” “你喜欢天文，妈妈也知道，我支持你对吧，昨天马上找了北航的老师给你问了。” “京城的高校哪一所比南大差啊？人家老师就是这么说的。” “你是不是就像借机离开妈妈？” “不想让妈妈管你了？” 宋倩的话像连珠炮一样，一句接一句，炸在乔英子的心里，让她很难受。 乔卫东劝说道：“畅谈会，人家让咱坐着说，先让英子说完吧。” 宋倩坐下后，乔卫东转身，伸手碰了碰女儿的肩膀说道：“英子，你接着说吧。” 宋倩的话对乔英子的影响远大于她所想像的，脑子里断了线，想好的话也说不出来，幸好爸爸也在，让她能喘息一下。 乔英子顿了顿说道：“妈首先我肯定不是为了离开您才想去南大，您一定要相信我！” 然而她镜中的妈妈的背影却一动不动，让她猜不出妈妈的反应。 乔英子抿抿嘴，继续解释道：“不说北航，就说京城最好的天文学系，北大的天文系在规模和层次上都比南大差，南大和国家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和光学技术研究所的......尤其是南大关于深空探测中火星的......” 乔英子用最详实的数据来做她的理由。 但她不知道，数据有时候是没有力量的。 乔卫东平静的说道：“你说完了？” “嗯。”乔英子点了点头。 乔卫东说道：“这件事，爸爸也不同意。” 乔英子如坠冰窟。 第九十七章 在讲座结束之后，亲子畅谈之前。 坐在前排的方老师站起向后望去，不见人影，心中暗叹一声。 家长们和学生们开始退场。 方老师挤进人群里，随着攘攘人潮出去。 挤出去后便大步往前迈，却被一个人拽住。 他回头一看，是个学生的家长。 家长说道：“老师，我是秦孝平的家长，想跟您了解点情况。” 方老师耐着性子说道：“孝平最近的表现不错，但是还有很大的能量没有发挥出来，不过这些事我们晚点再谈吧，您先去学校安排的畅谈会吧。” 家长追着老师，边说道：“是这样，我们家长觉得孩子还是在您手里比较放心，您看之前商量的事儿怎么样？毕竟周末您也不上班，能不能抽个半天给我家孩子辅导一下。” 方老师无语，这个家长曾在微信上和他说过这件事，当然立刻拒绝了，没想到还惦记着。 京城公立学校有很多老师去做课外辅导，收入一直很高，根据就职学校的高低、专职学科等等因素汇总出一套流传甚广市场认可的价目表，比如人大附、四中的老师2000一个小时之类。 方老师可以在市场上拿上千的时薪，但他不干这种事。 他说道：“之前说了，这个免谈，关于孩子的事儿等你们接触畅谈会之后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那家长犹笑着说道：“价格好商量的。” 这家长实在不识趣。 方老师还有事情要做，躁出些火气来，正要说重话，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方老师能教你孩子已经是烧高香了，还得陇望蜀。” “北师大赵副院长的得意门生，当年在昌平明德高中，把一群考不上本科的孩子带到重本线百分之四十，明德解散之后，育英中学花六十万年薪都没有把他挖过去，你哪来的资格请动方老师？” 听到明德高中的名字，方老师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平复下来。 那是一个民办高中，但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撤销了资质。 这个家长消息灵通，不知从哪里知道了的故事，只把它当做了一则趣闻，但对他来说，那是他初出茅庐燃烧着激情的岁月，那是少年们一张张聪慧幼稚冲动的脸，但都已淹没在这个国际化的大都市了。 世事无常，满身理想的他失败而归，但能做的事还有很多。 方老师不再理会身旁的家长，一言不发，快步走开了。 听了这不客气的话，秦孝平的家长刚想发火，但被林靖的妈妈瞟了一眼便强压下火气。 天子脚下卧虎藏龙，养出了京城人的傲气和眼色，很显然，这个女人是他惹不起的角色。 林靖惊讶道：“这么牛？” 他妈妈笑道：“你以为你的分班是巧合吗？你爸可操心了，只是没跟你说。” 她带着林靖往前走，边走边看教室编号，然后停下脚步推开门，笑道：“当当当！惊喜！你爸来咯！” 神情有些严肃的中年男人，气质像学者，正靠在沙发上打电话，见母子二人进来，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林靖干巴巴地说道：“你怎么也来了？” 他父亲忙于事业，他又上学，所以二人相处的机会不多，他没想到今天父亲能来。 林靖的爸爸说道：“刚刚去找你们校长聊了聊，就算捐了两间实验教室......” 林靖忙摇头：“好了好了！我可不想听你的大道理。” 林靖的父母相视一笑，他爸说道：“好吧，既然今天是畅谈会那就听你的。” 另一边，方老师脚步匆匆地赶到了教室，找到了陆佰。 他却是没有质询陆佰为什么半途离开，也没有教训他心理讲座如何有益处，而是坐到陆佰前面的位子。 敲了敲桌子。 陆佰抬起头。 方老师说道：“小伙子啊，今天是畅谈会，你的家长来不了，我们聊聊吧。你小子还真让人吃惊，有时候不像高中生，反而像个三十来岁的成年人，嗯？你怎么想？” ...... 乔卫东说道：“这事儿我和妈妈站一头，我也不同意你去南大。” “爸爸不像妈妈有那么多的原因，就一个理由，我们就你一个女儿，南京那么远，你吃什么穿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你要是病了伤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能放心吗！” 乔卫东的语气逐渐强烈。 乔英子的心也越来越冷越来越难受，她感觉到被背叛或者说被欺骗了。 把老爸拉过来，本是为了撑场子，一起对抗老妈，没想到他竟然也不同意去南大。 但她无法指责老爸，因为他本来就没有说过会支持她做任何事。 只是她因为老爸的溺爱，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乔英子这样想，但还是生出浓浓的酸楚与委屈。 乔英子紧紧抿着嘴，沉默了好久才保证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她开始自己的辩驳。 这是她的理想、早晚要自立、网络发达可以经常视频、交通方便距离不是问题等等等。 回答她的只有不行！不行！不行！ 镜中的少女红了眼眶，然而她紧紧地盯着镜子，逼视着镜中的自己，不允许眼泪掉下来。 她仿佛能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心里有个大得要命的声音：做你要做的事，绝不要后悔！ 沉默的乔英子如顽石一般，她不再说话，为自己合理性找补的父母也渐渐停了下来。 乔卫东起身拍了拍女儿，说了一句：“爸妈都是为了你好。” 畅谈会结束了。 要去办公室的陆佰在走廊里碰见了跟在父母后面的乔英子。 两人相遇的时候对视一眼。 乔英子的神情如怨如诉，这可不是什么好结果，陆佰挑了挑眉像是看到热闹的吃瓜群众。 乔英子气得瞪了他一眼，两人便擦肩而过了，只是忽然之间，乔英子身上的压力减轻了许多，陆佰这种对很多事情都不以为意的态度感染到她。 陆佰耸了耸肩。 方老师和他说了很多，让他豁然开朗。 得承认，方老师是个很厉害的老师，做到了教书育人四个字，帮他梳理了学习思路，最后还点拨了些有关数学方面的特别事项。 第九十八章 夜空 畅谈会在快要五点半时结束，天早已黑了下来。 宋倩停下脚步，等着乔英子，对她说道：“今天别上晚自习了，我们一起吃个饭。” “啊？”满怀心事的乔卫东吓了一跳。 宋倩说道：“英子今天休息一下吧，劳逸结合嘛。” 乔卫东明白过来，立刻说道：“英子，你想吃哪家？爸爸这就订。” 乔英子说道：“不用了，妈我没事儿，不能耽误学习。” 你可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宋倩知道他们两个坚决反对的态度对孩子打击很大，说道：“没事儿就不能吃饭了？走吧。” 乔卫东附和道：“英子，我知道一家新开的意大利餐厅，我订位置，咱们这就去。” 乔英子说不用不用，但还是如刚才那样，父母共同决定，她被拉着去了。 乔英子忘记他们三个人多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六年零四个月还是零五个月，她记不清了？ 只是这并没有让她多么快乐，但也没有感伤。 喜怒哀乐，四种情绪都与她无关。 之前陆佰那略带戏谑的表情似乎在问，被这种小事难住啦？ 这使她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进入一种奇妙的冷静中，就像是做题时那样冷静。 她面对的何尝不算一道难题。 这家意大利菜在亨瑞的61楼，几乎可以三百六十度俯瞰京城全景，里面的装潢极有格调，乔卫东一进来，便有人引着他们就座。 乔卫东自然点了最贵的菜单，人均四千三百元。 妈妈说烤鳕鱼真好吃，让她赶紧尝尝，随后上的西冷和牛甚至帮她切好。 爸爸让侍酒师倒酒，妈妈却对他以白眼，他只好制止侍酒师倒酒，又说这里的甜品很不错，大大咧咧地叫过服务生让她先上甜品，没想到柠檬蛋糕上来之后，又被妈妈制止，说甜品吃多了不好，让他自己吃，爸爸没辩过她只能愁眉苦脸很不讲究地把蛋糕塞到嘴里。 乔英子很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妈妈对爸爸总是避之不及的样子，被他惹恼之后眼睛一瞪，会冒出三丈杀气，但有些难办的事情却毫不犹豫让他去做，丝毫不觉得是在麻烦他，批评他时更是不留情面，一点都不见外。 在她的心里，爸爸还有着特别的地位吧？ 乔英子对她的新鲜发现没有兴奋，因为她转念想到自己。 她的身份，一个是单亲妈妈的女儿，一个是拥有独立意志的个体。 如果一意孤行，她可以去南大，但妈妈会是如何反应，歇斯底里吧，我不能再让她受伤了。 入口的羊排鲜嫩多汁，配着乳白色的蒜香奶油和黑松露，风味醇厚，是来自意大利的主厨leo精心烹饪，他将这道菜列为菜单中的招牌，可乔英子一点滋味也没有吃出来。 女儿不哭不闹也不笑，这种平静让宋倩乔卫东两人头一次摸不着女儿的脉，这顿晚餐只是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把女儿送到家，宋倩说道：“一杯奶茶里有十六块方糖的含量，慢点喝，这样血糖升得慢，对身体有好处，你童阿姨叫我出去，妈妈先走了，不用等妈妈了，你早点睡吧。” 其实，宋倩觉得有些煎熬，所以叫出自己的闺蜜，让她来出谋划策。 乔英子点点头，手里捧着妈妈以前绝不让她喝的奶茶。 关上门，乔英子猛地吸了一口，杯里的奶茶马上下去了一大块，她嘴巴鼓起来。 乔英子鼓着小脸好一会，终究没有咽下去，跑到卫生间全吐了出来。 “难喝。” 乔英子洗了洗脸，出门右转敲门，她熟悉陆佰的时间表，今天要回来上化学辅导，是她那天遇见的很漂亮的女老师，不仅很漂亮，而且很厉害，陆佰极少问她化学的问题。 现在估计已经结束了。 果然陆佰很快打开了门。 客厅的吊灯十分明亮，桌子上铺着化学笔记本、基础知识手册，还有几张散乱的化学卷子，红色的叉号一个又一个批在上面，旁边还有密密的红色字迹，那是陆佰边听课边记的“特别注意”。 这些东西这么多，只有客厅的大桌子能摆开。 乔英子拉开陆佰右侧的椅子坐下，只是往桌子看了两眼便不再注意。 陆佰也不再注意她，低着头，翻翻卷子，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在陆佰家的摆柜里有一个手掌大的乐高玩具，是架涂装华丽的飞翼战斗机，那是她拼好留下的，也是这个房间里仅剩的饰品了。她随手拿了过来，在手里把玩。 陆佰学习，她在旁边，将战斗机拆成零件，然后又组装起来。 她似乎投入进去了，内心空空的，安静的一遍又一遍地拆解和组装，连陆佰看了她很久都没有发现。 陆佰回想起方老师下午和他说的话。 方老师看出来他和乔英子的关系不一般，却没有疾言厉色地让男女学生划清界限，只是认真地说乔英子按部就班便可去她想去的任何高校，但你不可以。 我知道。 “我说，上去吹吹风？” 乔英子停下来，桌子上是散乱的蓝色白色黄色的乐高拼块。 “干什么？” “上去吹吹风，哦，我还不知道，京城的晚上能看见星星吗？” 陆佰站在乔英子家的门口，不一会乔英子出来，穿了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 坐着电梯到达顶楼，然后走楼梯到最上面，推开门到了天台。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叶，然后传遍全身，让二人都是精神一震。 他们的单元楼在小区的最后侧，向远处望去，摩天大楼林立，造型各异的建筑闪着各色的霓虹，镀了一道看不到头的华丽的天际线，而在这之上的就是笼盖下来的夜空。 天上一轮明月，而星辰寥寥。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冷冽的天空，呼吸着冷冽的空气，他们压着的心事却稍稍减轻了一些。 过了好一会，乔英子说道：“这里的光污染太严重，看不到多少星星。在之前还没有空气治理的时候，更是天天雾霾，月亮都像是蒙着一层雾，更别说星星了。” 第九十九章 夜空下的小女孩 “因为看不到，才喜欢天文吗？”陆佰猜测道，他小时候生长在小城市，小城工业不发达，所以天空很干净，所以他的晚上总是顶着一片星空，他对星空习以为常，没有产生什么兴趣，想必乔英子是与他相反了。 乔英子却摇摇头：“老师领着我们去逛天文馆，说天上最亮的星星是那一颗，哪些星星又只能在北半球看见，我觉得新奇，但并不感兴趣，因为我妈已经给我报了很多的兴趣班。” 陆佰笑道：“兴趣栏已经占满了吗？” 乔英子说道：“是呀，哪有心思好奇呢。当时专家们都说新时代要实行素质教育，我妈信以为真，结果就是我小学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周末，兴趣班最多的时候周六上午学钢琴，下午学网球，晚上躲在屋子里补第二天书法课要查的日课，周天又是书法和柔道课。” 陆佰给了个大拇指：“厉害！” 乔英子说道：“我也觉得小时候的我很厉害，如果放现在，我肯定坚持不了。我那时还乐在其中呢，因为老师们都喜欢表扬我。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放学时间，因为是我爸来接我。” 陆佰安静听着，他反应过来，那时的乔英子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这才是她感到幸福的原因吧。 果然，乔英子说道：“那时候我妈还在学校当老师，她养家，而我爸天天在家里研究自己的东西，一边还当家庭煮夫，当然是他来接我。每一次我下课的时候，出门都能看到爸爸在那里等着我。” “小时候甜食吃得太多，蛀牙很严重，我妈严格限制我吃甜食，但是每次我爸来接我，都会带我去买麦当劳的甜筒，最多一次，我两天吃了四支甜筒。” 说到这里，乔英子不自觉地笑了，这是她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比享受美食更重要的，是享受美食的时刻，那时的甜筒，比今日意大利顶级厨师的精心烹饪强一百倍。 “我坐在我爸的车后座上，一边吃甜筒，一边欢快地跟我爸说今天哪个老师又表扬我了，今天的网球比赛又打赢了谁谁，这时候我爸会骑得很慢，因为要让我在回家前吃完......” 乔英子说着说着停了下来，出神地望着无穷的夜空，或许她是在望向永远回不去的过去。 陆佰可以想象，在十年前的京城，一个穿着漂亮小衣服的小女孩坐在爸爸的后座，分享自己一天快乐，然后父女俩的笑声洒在马路上。 停了许久，乔英子才说道：“我一天天长大，生活的环境慢慢变好了，我妈评了职称，我爸挣了钱，搬到新房子，换了汽车。但忽然有一天，来接我的人是我妈妈。” “她脸上没有笑容，我问她我爸呢，她没有回答，只是问了我一句，假如她和爸爸只能选一个，我会选谁。” “再后来我被送去乡下姥姥家住了一个暑假。” 乔英子看向陆佰，认真地说道：“那是一个特别漫长也特别炎热的暑假。” 以乔英子的聪明对她父母的情况肯定有所猜测，又被送到乡下得不到消息，所以煎熬，所以漫长，所以炎热。 学校里的乔英子像个无所不能的天才，但她心底也有着深深的伤痕。看着乔英子的双眼，像是有水光闪动，陆佰想不出抚慰的话，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 乔英子却笑了笑：“我身边的同学很多父母离婚的，我猜这次可能轮到我了，虽然我很害怕，但又很快忘掉了。” “忘掉了？” “对啊，村里好玩的东西太多了，光看拴在外面的老牛吃草就可以看一下午，我去拔各种草呀花呀的喂给它，它吃到好吃的就哞哞叫，我就去都拔来喂它。我还认识了一群小伙伴，他们带着我一起追狗撵鸡，一起捉迷藏，每天撒欢，什么烦恼都抛之脑后了。” “那时候，我特别好奇烧饭的大灶，烧着一口大锅，我姥姥说以前用这个大锅烧过猪食，但是姥爷没了她也老了，就不再养猪了。” “我最喜欢看我姥姥烧火，把玉米杆子拢着放进灶里，火柴点着一截报纸，扔进去捅了两下，火就旺起来了，我看了两次就要试试，怕不着，放了很多的玉米叶子，反而烧不起来，我就怼到灶口往里看，另一只手一拉风箱，呼的，灰土飞扬，火苗窜出来，把我弄得灰头土脸，头发都燎了一块，然后姥姥说什么也不让我来了。” 乔英子陈旧的记忆泛起，好像把她带入了无忧无虑的曾经。 “吃完晚饭，姥姥不让我干活，让我去找小伙伴抓知了回来炸着吃，我就拿着一只手电，和他们在村口汇合，村外面有个小山林，我们就去那里抓知了，我不会抓，明明刚刚的大树我已经扫过，他们却能再抓到爬了半截的知了，很快他们兜里都全是收获了，我一只也没有。” “我不服气，认为知了都被他们抓走了，不能跟着他们，就越走越深，树上知了的声音越来越大，但我还是一只也没有找到。” “走着走着，知了的声音忽然消失了，一切昆虫的鸣叫都消失了。我环顾四周，全是黑黢黢的大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小伙伴在哪里。” “我迷路了，我非常害怕，但没有哭，因为他们说哭声会引来山林里的妖怪，我顺着记忆里的方向走着，迟迟不见人影，忽然手电灭了，四周彻底黑暗。” “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风刮在山林里，我以为是怪物的声音，吓得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深一脚浅一脚的，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在一块空地终于跑不动了，跑累了也哭累了，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都是眼泪鼻涕。” 乔英子说到这里笑了笑，语气里似乎带着点儿怀念。 “我终于想起来在自然课上老师教得迷路时的方法，白天可以用太阳来确定方向，而晚上则要找到北极星。” “我一抬头......” 乔英子抬头仰望着夜空，就像是六年前的她。 陆佰也跟着她的动作一起抬头。 乔英子的声音仿佛是从缥缈的远处传来的呢喃：“那是怎样的一片星空啊......” 第一百章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你家是儿子，我家是女儿那能一样吗！”乔卫东嚷嚷着，一仰头喝完了一杯清酒。 居酒屋里，方圆与乔卫东喝酒，方圆才喝了几口，乔卫东已经灌下四五杯，脸上浮起红晕。 “慢点，慢点。”方圆说道。 “你说我和她妈都在京城，她怎么老想着去南方呢？这孩子怎么就不懂事儿呢？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我是真心疼。她吃饭的时候还强装着平静，不想让我们看出来，她又太懂事儿了！” 乔卫东说得颠三倒四，方圆想了想才明白，说道：“我听明白了，人英子不愿让你们伤心是懂事儿，有理想的学校就是不懂事儿，这凭什么？你怎么还欺负你女儿啊？” 乔卫东说道：“可为什么要去南方呢？我这些年的打拼不都得交给她嘛！” “是你这么说我可不同意，英子又是学习又是体育又是模样的，傲视群雄，人家瞧得起你这一摊子吗？” “嘿嘿！”乔卫东傻呵呵地一笑，“说的也是。” 但他旋即反应过来：“不接也得接！而且去了南京，不再我们俩身边，怎么能放心的下！” “哎乔卫东，你不是一直吹嘘当年走南闯北吗，怎么到你女儿出去上个学就不行了？双标啊！” “那能一样吗？我有能力！” “英子就没有能力了？她还比不过你？去上个学都不行？”方圆反问道。 乔卫东辩驳不了，只能再和他碰杯：“喝！” 方圆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对老友重拳出击：“我看你就是单纯舍不得女儿，什么不放心，说得冠冕堂皇，狗屁！你这就是自私！” “你、你不懂！英子从初中就不在我身边了，宋倩防我跟防什么似的，每隔一段时间见面，就发现英子长大了一点，但这都与我无关！你知道这什么感受吗？我还想着她上了大学在大学边买个房子住下呢。”说着乔卫东委屈得快要哭了。 方圆安慰道：“你看，英子在京城你一个月也就见几次，去了南京，你一个月跑两趟不就行了，交通多方便啊，没什么区别的！” 乔卫东睁着醉眼，说道：“有点道理，不过，即使我同意了，宋倩她也不会同意的，英子是她心头肉。” 方圆摇摇头，却是不管乔卫东清官难断的家务事，喝光杯子里的酒，得放下杯子，起身说道：“行了，不陪你喝了，孩子快下晚自习了，文洁又被宋老师拉走了，我得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记得把账结了。” 乔卫东愣愣地看着桌子，目光呆呆的，像个傻子。 ...... “过了几个周，天气越来越炎热，姥姥只有一架老旧的风扇，还会发出嗡嗡的噪声，我开始想家了，从来没有离开他们那么久，但他们只有零星几个电话打过来，我特别特别害怕失去他们。” 陆佰认真听着，却听见乔英子忽然问他：“你知道什么西瓜最甜吗？” 他问道：“什么瓜？” 乔英子说道：“井里的西瓜。晚上屋里特别闷热，要把两边的窗打开，我们去天井乘凉，这时候姥姥会从井里捞出冰了一天的西瓜，切成一瓣一瓣，红红绿绿，码在白色瓷盘里，又冰又脆又甜。她说这是姥爷三十年前打的井，我妈就是喝着这口井水长大。” “我们在天井里铺一层白色的肥料袋子，再铺一层凉席，凉席上放着枕头，旁边点着艾蒿不让蚊虫过来，我俩手里各自摇着一把蒲扇，半卧着凉风习习，看天上的星星。” “我姥姥会给我讲星星的故事。” “天上的织女和地上的牛郎被王母分隔在银河两岸，到了每年的七月七，喜鹊飞上夜空，搭起一座桥，跨越银河，织女牛郎在鹊桥上相会。” “我知道这个故事，背词给她听：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还有北斗七星，对应这七个星君，贪狼巨门文曲禄存，他们下凡惩恶扬善。而荧惑星被认为是凶星，能影响世间的战乱和灾难，还有人说上面住着神仙。” “而且姥姥是退休的中学老师，所以不仅会讲故事。她告诉我，由于地球的岁差运动，牛郎星和织女星在夜空中的位置会随时间变化，在农历七月初七之夜，当月亮升起时，牛郎星和织女星会出现在银河两侧，看起来像是相望而立。这时候，如果有一群喜鹊飞过银河，在月光下形成一道暗影，就像是一座桥梁，连接了牛郎和织女。” “而牛郎星和织女星其实是两颗恒星，他们比太阳都要大，只是距离我们十分遥远，而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更是遥远，十几光年，而光年，是光走一年的距离。” “我问她，光年有多远？” “姥姥说光年特别特别特别远，比我坐最快的飞机飞十年还要远得远。” “我问她难道比永远还要远吗？她说永远比十光年百光年都要远，远得多得多，就像是生与死距离，是连光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在被子里哭了，因为妈妈说她永远不会原谅爸爸，而姥姥轻轻地抚着我的背。” 陆佰入神地看着少女的侧脸，夜风吹动了她的发梢，面容憔悴而美丽，他升起一股怜惜之意，原来所向披靡的乔英子也有那么脆弱的时刻。 “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妈终于来接我了，姥姥想让我们再住几天，她可能想和她的女儿聊聊，但我在这里呆了两个月急着回家，就嚷嚷着走了。回去之后，他们坐在一起，问我同意不同意他们离婚。我已想清楚了，如果想分开，即使王母也没有办法，所以我说好吧，他们就说离婚之后还是我的爸爸妈妈。”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我再也没有见到我的姥姥。在一天晚上她将外面的柴火整整齐齐地搬进屋里，躺在炕上等待第二天的大雨。大雨如期而至，而她睡着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我再回去的时候，天井里架起了白色的帷幔，空气里全是鞭炮爆炸和冥纸燃烧的气味，晚上的天气已经非常凉爽，不需要纳凉了，我一个人站在天井里，看见帷幔里亮着电灯，透出朦朦的白光，香火从帷幔的缝隙中飘出来升向夜空。” “人死之后会变成星星吗？” “我想是不可能的。” “那天晚上我数遍了天上的星星，没有找到属于姥姥的那颗。” “她去了比十光年还要远的地方。” 第一百零一章 去吧 “回家之后，我无数次的做梦。” “梦里我被爸爸扔下了自行车座，他和妈妈争吵着分道扬镳，我的身边车水马龙，但是一瞬间，我又置身于静谧的山林之中，又回到了林子里的那片空地，空气潮湿而炎热，我喊着妈妈爸爸姥姥，密林里没有一点回音。” “于是我仰起头，天上繁星如海，星象森严，北极星为我指引方向，于是树林里的蝉躁声一下响了起来，远处溪边的湿草丛蛙声如潮，大风吹起林子里睡着的麻雀，她们从睡巢里一飞冲天，眨眼之间星河翻滚，哗啦一下，银色的繁星仿佛雨点一样，纷纷朝我落下......” “关于宇宙，并非是我的兴趣，而是比兴趣强烈一百倍一万倍的情感，那或许是一种感召！” “但是宇宙浩渺，而我多么渺小，天体由尘埃汇聚，万有引力使之无可挽回地演变，真空之中亦有粒子舞蹈，所有的一切终将归于热寂，而我之于宇宙，何尝不是一种徒劳？” “我本想将就，但你来了，你的渴望比所有人都渴望。”乔英子看向陆佰，她还记得那天少年翻滚着不甘和愤怒的眼神。 “我想像你一样，我要做我的主宰，我要踏上我的伟大旅程，即使结局只是徒劳！” “伟大旅程么？”陆佰喃喃道，他的旅程也是伟大的吗？ 乔英子握住了陆佰伸出的手，她的眼眸比星星还要明亮，原来是一团火点燃了另一团火。 这时乔英子的手机响起。 “喂英子，爸爸在松谷酒屋，你能过来吗？爸爸有话跟你说。” ...... 咖啡馆，两个中年妇女捧着果茶。 “她是不是就是想离开我？”宋倩愤怒并忧伤地说。 “你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就是想去理想的学校怎么了？” 宋倩说道：“说得轻巧，要是方一凡要去外面上学，你不难受？” 童文洁眉头一挑：“去吧！赶紧去吧！他要是真能去外面上学，我真是能吃斋一年！没那个能力好吧。” 宋倩摇头：“哎，你说我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我总喜欢计划，当初和乔卫东在一起的时候，就把未来规划得清清楚楚，结果离婚了，这回给英子计划得更细更好，结果到头来，人家要去外边！” 童文洁说道：“有英子这样的女儿，你已经足够成功了。”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她之前联手乔卫东和他女友合伙骗我，现在又要去南大！我就是想她好好的，她怎么不理解呢？” “万一她在南大瞒着我恋爱了怎么办？她不说我根本就不会知道！万一她被人骗了怎么办？就算不被骗，万一她要在南京定居怎么办？我们不就彻底分开了？”一想到存在失去女儿的可能，宋倩就倍感焦虑，眉毛紧皱。 童文洁开解道：“你想太多了，而且孩子总要长大吗，她还能在你这里当一辈子老姑娘？” “但她是我一辈子的女儿！不行，我不能让她离开我。” 童文洁叹了口气，明白闺蜜已经钻进了牛角尖，宋倩是乔英子的依靠，但是同样，乔英子何尝不是宋倩的依靠，她不能失去她的拐杖。 童文洁岔开话题，问起自家的事儿：“你说，我家凡凡还有没有可能考上重点大学？” 宋倩说道：“重点大学？你以前不是说过了本科线就谢天谢地吗？” 童文洁说道：“我这不认识一个小孩，一开始基础比方一凡都差，结果半年不到，成绩蹭蹭地涨，排名都能上双一流了。” “你确定？” “当然，他之前是方一凡班里的转校生，好像也住咱这儿，叫陆佰，你应该不认识。” “嗯？我好像有印象，你确定？”宋倩本来心不在焉地想女儿的事情，听了这话直起身来，虽然只是见了一面，但她对他很有印象，一开始还以为他和乔英子的关系暧昧，随后发现是误会，而且他极为坦诚的功利主义让她印象深刻。 “对啊，磊儿给我看了年级的排名，这次是103名，如果高考这个名次肯定能上双一流啊。” “哦？是吗？”宋倩眉头皱了皱，她当初有兴致和他说了些道理，但终究与她无关，便只是简单地说道：“那是个目标特别明确的小孩儿，很有心气儿和狠劲，你家凡凡和他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学不来的。” ....... “爸？” 乔英子走到乔卫东身旁，而乔卫东仿佛没有感觉到她来到了身边，只是愣愣地看着日料师傅动作干脆地手切生鱼片。 听到女儿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转过脸来，脸上两团浓浓的酒晕。 “爸，你怎么喝了那么多酒啊？”乔英子坐下，拿过茶杯倒了水，递给他。 “英子，”乔卫东一开口，酒气扑鼻而来，“你跟爸爸说，你是真想去南京吗？” 乔英子沉默了一会，才坚定说道：“是！” “你是不是讨厌我们，想离开我们？” 乔英子坚定道：“不！是因为那里的实验力量、工业集群比北京强上不只一筹！我要去最好最适合的地方！” “好！”乔卫东猛地一拍桌子，居酒屋里三三两两的人张望过来。 “我女儿比她老子强！你爸在你这个年纪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志愿都是你爷爷给填的！你比我强！” “你比我强啊！” “你比我强！” 乔卫东反反复复念叨着，不知怎么眼睛就涌出了泪花。 乔英子不知所措，握住了爸爸的手，关心地问道：“爸，你怎么了？” “爸爸错了！”乔卫东抹了抹眼泪，说道：“爸爸不该那么自私，爸爸应该相信你。” “你曾说你想去南京你想去太空你想去火星，爸爸以为是戏言，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眼前，我只是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我告诉你，我的意义是你，但你的意义不必是我，你有权力选择自己的路，去吧！去吧！去踏上你的伟大冒险！即使你要冲出银河系！” 说着，乔卫东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他被妻子误会却不肯解释咬着牙离婚，但如此大男子主义的人，最柔软的地方却是他的女儿。 他说道：“我这就给你妈打电话，让她过来，我们说清楚，我支持你！” 乔英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却制止了爸爸的动作，说道：“爸，我送您回家，我妈那边，我会跟她说，相信我。” 第一百零二章 进度 晚上十点半，宋倩回来发现女儿坐在客厅，只是在那里坐着，手边什么也没有。 “英子你怎么坐在这儿？” “妈，我想跟你说些事儿。” 宋倩下意识拒绝：“什么事儿啊？今天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乔英子纹丝不动，说道：“因为明天才是晚了。” 于是宋倩只好坐到对面，乔英子说完了她想说的。 “原来这才是你的理由。” 宋倩说道，她的思绪好像又带回了六年前的那个夏天。 乔卫东的事业有了起色，资产迅速扩增，他们搬进新家，女儿凭借网球特长已经提前拿到了重点初中的名额。 一切都比她想象都要美好。 然而乔卫东的出轨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将她从美梦中惊醒。 她个性刚烈，尤其作老师，助长了这种个性，眼里揉不进沙子，坚决要和乔卫东离婚，为此她把乔英子送回了乡下老家。 宋倩的声音软了下来：“这是我和爸爸不对，可是我给打电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呢？你说了我就会把你接回来啊。” 乔英子说道：“因为我隐隐约约知道你们在做什么。虽然最后你们问我意见的时候，我什么也没说，可我是绝不想让你们离婚的，只是我尊重你们的意见，我不要任我的性子勉强你们。” “所以妈妈，”乔英子认真说道：“在这件事上，你能尊重我吗？” “你......我......”宋倩张了张嘴，竟有些哑口无言。 为人父母却要离婚，当然有不得不的理由，但无论是什么理由，对于孩子都是巨大的伤害。 这一点，是她对不起女儿。 宋倩沉默良久，才苦笑道：“既然你是为了你的姥姥......” “不！”乔英子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妈妈的话。 她直视妈妈的眼睛，极其磊落地说：“不为任何人，只为我！只为我自己！这是我的选择，与任何人都无关！” 她像谁呢？ 宋倩问自己。 如此执拗。 有点像自己，又有点像她爸爸。 可是，无论她的性格和眉眼像谁，她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 此时此刻的行为无疑证明了这一点。 她在成长，而我在衰老，她开始学着离开我走路了。 宋倩第一次感到恐惧。 其实把乔英子接回来的时候，他们的财产已经分割清楚，合同拟好，只差最后的签字。 那是一段令她心力交瘁的岁月。 京城米贵，居之不易，在离婚之后，单身的女老师，无法给女儿更好的生活，而她极为要强，绝不要因为她的离婚使女儿生活质量下降，所以她辞去了重点高中的职务，一头进入教培市场，从编制铁饭碗到自由市场，供需关系改变，家长变成了客户，他们的目光缺少尊重而充满审视，这对宋倩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心理落差。 不久之后，乔英子的姥姥去世，她奔回老家收拾丧事。 短短时间，离婚辞职丧母，坐在儿时的那口井边，宋倩满心悲戚无处言说，她几欲崩溃。 但她看到女儿亭亭玉立于庭院中间，一脸茫然仰望星空。 所以她坚持了下来。 所以现在又到了那个时刻吗？我的意义还剩下什么？ “好，我同意，你把申报表拿过来吧。” 宋倩竟有些万念俱灰。 ...... “119分。”窗口上的张文训笑了笑，宣布了陆佰这次测试的分数。 张文训笑道：“按照我的估计，你基本可以稳在115以上了，高考时候因为出题和阅卷的波动，你甚至可能达到120以上。你去清北的校园问一问，很多人高考的语文分数也就是这个级别。” “yes！”陆佰兴奋地握拳，付出了金钱时间汗水之后他终于拿到这个分数。 如果说半个月前，他迈过了重本线，那么此时，单论语文，他已经接近了“顶尖”的部分。 “不过这还不够。”张文训说道。 陆佰的嘴巴咧了咧：“不够！” 张文训继续为他分析：“因为我说的是可能，你的120+只是一种可能，我们有能力把‘可能’变成‘确定’，为什么会不去做呢！” 张文训调出一张试卷的pdf。 “仔细看，你的文学类阅读还是不够，依然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我发现你的文体意识不够，光能分辨是小说还是散文远远不是‘文体意识’，你要明确，不同文体对题目和答案的影响是什么，来看这篇小说......” 四十分钟后，陆佰的注意力终于有些涣散，老师讲课开始跟不上了。 张文训立即感觉到了，于是听了下来，打趣道：“累了？今天状态不太好啊。” 陆佰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一点，他解释道：“最近感觉学习强度有点高，到了晚上，精神跟不上了。” 张文训说道：“做人，要有张有弛嘛，周末不出去玩光呆在家里学习？” 陆佰当然点头。 张文训笑道：“没有小女生约你出去玩吗？有约的话就出去呗。” 陆佰对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师很无语：“没有。” 张文训说道：“试试呗，和女孩谈谈情，大脑和身体都会分泌些内啡肽还是荷尔蒙啥的，对人有好处，因为这是合乎自然的，按照人类基因的设计，其实你这个年龄正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哎，虽然我是老师，但也得说学生生活太反人类，咱们老祖宗讲究得是道法自然，顺时而化，这才是大道嘛！” 陆佰差点没绷住。 这个语文老师虽然在专业技能上十分过硬，但他还是个民科，还是个愤青，而且还是个道学家，张嘴就熬了一锅乱粥。 张文训不在乎他怎么看，要是在乎也不会从重点高中辞职了，见陆佰的精神恢复了一些，他才正色说道：“话又说回来，语文的学习还有很长的路，我估计还要两个半月才能达到130的境界。” 陆佰点点头。 张文训说道：“你也应该感觉到了，越到后面，提升得越慢，现在是七分学三分练，下次课，我们就要转换模式了，改成七分练三分学，我会把高考真题按各个专项汇分类汇总，然后根据知识点考点的出现频率，由高到低的专攻学习。” “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步，只有掌握命题和反命题的核心思路，你的语文才能达到质变。” “那么，我们两天之后见！” 会议结束，自动停止录像。 陆佰起身，推开窗户，冷风吹进来，他平静地呼吸。 语文很难，数学很难，物理也很难，对他来说一切都很难。 所有科目都进入到艰深的地带，越学越难，即使有着两位张老师和乔英子的场外援助，进度和效率都有下滑，期末考试升入重点班的可能似乎有些渺茫了。 但不知为什么，他竟感到莫名的兴奋。 夜空中轰然炸开一朵巨大的烟花，随后烟火散做星星点点泯灭在黑暗里。紧接着如同十六门礼炮齐齐作响，空中同时炸开一排烟花。 十二点一过，现在是2018年1月1日了，距离高考还有156天，距离春节还有45天，距离期末考试还有37天。 第一百零三章 宋倩即将提前回家 昨天下了一场小雪，天气越发寒冷。 陆佰家中。 “这道题没有做出来吗？” 乔英子接过《物理必刷题》，看了看陆佰圈出的题目。 她拿过笔，在纸上简单的几笔画出了电场的变化以及粒子运动的轨迹，默默算了算便有了计较，翻到答案一看，和她算的一样。 但是乔英子没有直接讲解。 她微微侧倾，将练习册放到两人中间。 二人靠得很近，但均是目光专注精神集中，大脑一刻不停地运转，旖旎的心思没有生存空间。 乔英子说道：“你怎么分析的？” 这是她的教学技巧。 两人的一对一教学，假如算课时，得有一百课时了。 无师自通，乔英子领悟很多教学的技巧，教学效果越来越好。 让陆佰先讲，就是技巧之一。 陆佰便拿起笔，边写边说。 他对这道题目一上手的思考，寻找思路的过程，以及阻碍他难点。 陆佰陈述一遍，是将大脑的思维过程具现与复盘，本身就是种非常有效的锻炼，只不过其提高是在潜移默化之中，为常人所不识。 而乔英子边听边想，带入陆佰的视角，很快发现了他的失误点，但她没有打断。 充足的脑力，让她有空间一心二用，她一边继续听陆佰的思路，一边想失误的产生原因是什么？是审题流程需要优化？还是题型掌握度不够？还是知识理解有纰漏？还是知识点之间关系不清楚...... 陆佰说完后，轮到乔英子。 她从痛点切入，打透并辐射到一系列应用上。 于是，难题接二连三被解决，直到陆佰效率严重下滑后才停下来。 每一天的学习都是收获满满。 陆佰伸了一个懒腰，疲惫而幸福。 接着拿出手机，问他达者为先的乔老师：“乔老师喝点什么？奶茶？” “不要不要，果茶吧，什么种类都行，要冰的。”乔英子说道。 她心安理得地喝着吃着陆佰点的东西，宋倩不让她喝的奶茶，她大喝特喝，现在已经腻了，甚至觉得难喝。 陆佰表示收到，随口问道：“你这样行吗？” 乔英子理直气壮得说道：“当然，我可是恒温动物！” 陆佰说道：“我是说你不学能行吗？虽然我乐意之至，但乔老师你是不是授课的时间有点太长了？” 乔英子摇了摇手指，说道：“恰恰相反，我变得更强了，我的境界你想象不到，这次期末考试你看好就是了！” 陆佰失笑，这样臭屁的乔英子还有点可爱。 其实乔英子说的是实话。 高中段的学习，她已经达到了极限，再往前进一步都是十分艰难，毕竟高考就固定考这么些东西，日常的学习只是为了保持手感和热度。 但给陆佰辅导的时候，她从各种从没想过的角度分析试题，反而有些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的感觉。 乔英子说道：“你还是赶紧努力吧，期末考试想进入前五十，对你来说还是很难很难。” 陆佰说道：“我会熬出来的。” 乔英子想了想，有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想问，假如你没有熬出来，高考没有过清北线会怎么样？ 是留在京城，还是去别的地方？ 但她终究没有问。 父母终于同意她的南大志愿，且她对于录取有着极大的把握，所以放下一大块心事的她有空闲去想别的了，比如陆佰什么的。 乔英子偷偷地观察，黄芷陶仔细分析后得出结论，陆佰对于她绝对有着特别的感觉，不然为什么会陪她看星星？ 不知道比黄芷陶和季杨杨的关系强多少倍。 而且，刚刚不就被她帅到了吗。 乔英子悄悄得意。 保持帅气，等到高考之后，稍加暗示，还不手到擒来。 拿捏。 至于大学的距离，乔英子觉得可以接受。 在秦观那首描述七夕的词里，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牵牛和织女隔着14.9光年还情比金坚呢！ 所以乔英子从来不觉得距离会是问题。 ...... 宋倩觉得距离是个问题，很大很大的问题。 今天她在微信群里通知了学生和家长们，将今天的课挪到了第二天。因为早已在京城教育市场打出了名声，所以没有人有异议，包括她所在的教育机构。 没有去上课的宋倩去了老同学的家中。 “英子说得很对，单论天文学这个领域，南大第一，细分到深空探测领域更是断档式的第一！” 老同学，就是上周和乔英子视频过的吴阿姨，笑着说：“你教女儿的水平可太厉害了，她的视野真是很广，没有把目光局限于北京一地。在这一块领域，就算是北大也不如南大的招牌响亮，不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际上都是如此。” 宋倩笑道：“没有，没有。” 她的笑容太勉强，似乎不是在客气。 老同学奇怪道：“怎么你好像还不高兴？” 宋倩叹气道：“你也知道，我早就跟乔卫东离婚了，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如果大学去了外地，我实在放心不下。” 老同学却听出来，除了放心不下之外，还有一个理由：她不舍得女儿离开，不想成为孤家寡人。 她在高校见多了这样的事。 她安慰道：“其实英子学这个专业你反而可以放心。” 宋倩奇道：“为什么？” “像天文学领域，尤其是深空探测，她很难在国外施展抱负的，只能投身国家工程。” 接着，她便说了自己的见闻。 说很多退休的老教授，德高望重，一辈子受人尊敬，却把儿女都培养到了国外。儿女定居国外，数年才能回来一次，耗费心血拉扯大的儿女在一生中再能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了。 若是老伴逝去，便成了虚弱的孤寡老人，落在保姆手里会受很多想象不到的委屈。 即使学校会时不时的探望，也只是聊胜于无，就像他们远在异国的聊胜于无的儿女一样。 假如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宋倩只是想了想，便打了个寒战，苦笑道：“这么说我还得庆幸吗？” 老同学点到为止，不再聊这个话题，说道：“那我就把南大的邵老师推给你。” 于是宋倩的手机蹦出一个聊天框，她接收到了邵老师的微信名片。 “你备注上英子和你的名字就行，我刚刚和他说了。邵老师算是咱的学弟，在南大博士毕业之后就职，正好是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的，人很好。关于冬令营的考核，你尽管问他就行。” 宋倩拿着手机，神情却有些异样，手指迟迟不点下去，老同学说完话她才反应过来，她展颜一笑，说道：“好的谢谢啦，下周约个时间，我请你大餐。” 老同学说道：“行啦咱俩还客气什么，再说了，要不是你，我家那小子可真就浪费了给他弄来的减分政策。” “不过，孬点就孬点吧，至少能陪在身边。” 坐在汽车上，宋倩迟迟没有启动，只是发呆，对邵老师的微信申请依然没有发送。 同学的话在她脑中翻来倒去。 最后她还是长叹一声，启动了车，准备回家。 现在时间还早，如果正常上课，还要一个小时才下课。 她想，既然还有时间，再和英子好好谈谈。 如果女儿还是坚持，那就由她吧。 第一百零四章 隔壁是谁？！ 半个小时之后，宋倩开回了小区地下停车场，停在了自己的车位上。 汽车的车灯一闪，她锁上了车，但她的眉头忽然一皱。 隔壁的车位停了一辆黑色卡宴。 宋倩靠近车窗，通过黑色的车窗往里看，一个男人毫无形象靠着座椅仰头酣睡。 宋倩眉头紧皱，若在平时她绝不会理会这个男人，今天却有些烦躁，握拳用力地敲了敲车窗。 封闭的车内沉闷而急促地震响，果然把乔卫东惊醒。 黑色车窗里的他惊慌醒来，手忙脚乱，好像怀里的手机和眼镜都掉了下来。 他手忙脚乱，弯着腰，在脚下一顿摸索，才找到了眼镜带上。 抬起头一看，宋倩站在车窗边死亡凝视。 乔卫东收拾了一下，拿着东西下了车。 宋倩扫了乔卫东一眼，问道：“你过来干什么？” 乔卫东提了提手中的油条豆腐脑给她看，说道：“给英子送早餐啊，但是车上的暖风吹得我太困了，一眯眼就睡到现在了。” 宋倩冷冷说道：“你的早餐早就凉了，也别在这儿了，你回去吧。” 乔卫东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是我的停车位，我凭什么不能在这儿？” 当年他们买停车位，自然是紧挨着的，离婚分割财产，其中一个停车位分给了乔卫东。以前瞒着宋倩搬回来，不能在这儿停车，以防她发现，现在就没这个顾忌了。 “那你就停着吧。”宋倩脸一甩，大步走了。 乔卫东赶紧跟了上去，说道：“来都来了，你还把我叫醒了，一块上去呗，省的让英子给我开门了。” 大楼的门他依然无法打开，需要呼叫乔英子。 宋倩恼道：“乔卫东！你知不知道还有一百多天高考，现在是关键时间，你如果影响到她高考，我饶不了你！” 乔卫东终于有些不满，争辩道：“我就一周见她一两次，能有什么影响？而且，高考之后英子去了南京的话，我想见她一面更难了！” 宋倩听了这话，却想到，我节假日都要教课，很难有空闲去南京，你有钱有闲，见英子不比我简单？ 想到女儿未来可能对乔卫东更加亲近，宋倩的脸一霎白了，嘴唇气得直哆嗦。 乔卫东察觉宋倩的气压不对，忙解释道：“我不是跟你你抢英子的，我当爸的只是想见见女儿嘛。英子这么优秀，说明跟着你比跟我好。” 这本是赞扬的话，宋倩听着却觉得有点讽刺，优秀就是离开我吗？她冷着脸，不再说话只是快步走去。 进了单元楼的电梯口，五六个住户也在等电梯，有人认识宋倩，便和她寒暄：宋老师下课了...... 乔卫东识趣，站在一边，没有说话，低头端详他棕色的皮鞋，像个局外人。 电梯到了之后他跟着人流走了进去，电梯即将关门，他伸手按楼层，抬头却看到宋倩站在外面，面无表情。 原来是不想和乔卫东乘坐一个电梯。 还耍这种脾气。 乔卫东哭笑不得。 乔卫东想到刚刚宋倩的话，心想我也别敲门了，再让宋倩指责我让英子分心，于是站在门前等着宋倩过来。 他左等右等，时间过得好像格外漫长，得十分钟之后，才看到宋倩走了过来。 但宋倩却只是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往前走去，在下一户停住。 乔卫东看了看门牌号，才讪讪走过去，尴尬解释道：“走错门了，陆佰家跟你一样，都不把鞋柜放在外面，难免认错。” 正在拿钥匙的宋倩忽然一顿，皱着眉问道：“谁？” 乔卫东挠了挠头：“什么谁？你看你们这两户门前都干干净净的，难免认混嘛。” 宋倩语气加重，重复问道：“隔壁是谁？！” 乔卫东说道：“陆佰！小陆嘛！” 宋倩皱着眉，忽然觉得不对。 非常不对。 她生出很多念头，却十分纷杂，让她抓不到关键。 不过她确定，有问题。 手上一拧，锁芯转动。 门开了。 宋倩推门而入，无心阻止身后的乔卫东跟进来，她只想找乔英子问明白。 ...... “好的，好的，你放在台子上就行。” 陆佰挂了电话，一边起身向外走去，一边对乔英子说道：“这次没送进来，放外面台子上了。” 乔英子放下演算的笔，冲陆佰眨了眨眼：“陆同学能不能走楼梯呀，那样快点，我怕果茶的冰块化掉了。” 陆佰没好气地说道：“现在外面零下摄氏度，你怕化掉？馋就是馋。” “拜托了陆同学！” 陆佰打了个冷颤：“能不能好好说话！” 乔英子目送他出门，心道：拿捏！ ...... “英子！”宋倩换了拖鞋就往女儿的卧室走去，人还未到，声音先喊了出来。 然而却没有回音。 宋倩一把推开门，却一下子呆住。 “英子，爸爸来了！”乔卫东慢了两拍，也过来了。 却看到女儿的卧室里空空的，她不在这里。 乔卫东疑惑道：“英子出去了吗？” 宋倩嘴唇抖了抖说道：“不！她应该在家里。” 乔卫东探头探脑，女儿确实不在卧室，他便向客厅、厨房找了找，没有。 他又蹑手蹑脚拉开前妻的卧室，也没有。 卫生间的门敞开着，自然也不再。 乔卫东找了一圈，宋倩却呆立原地一动不动，一手扶着门框，脆弱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 乔卫东走过来，好奇问道：“你怎么了？英子出去了？” 然而宋倩却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目光好像能穿透墙壁，看到对面的情景。 她想起了许多东西。 从一开始女儿和她提起这个转学生。 到在恒泰广场看到他和女儿在一起。 再到女儿在期中考试后分入普通班。 再到最近这几十天，女儿接视频电话的速度明显减慢，偶尔几次还带着些许不匀的呼吸。 怪不得她离开我的态度会如此坚决。 原来她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对她而言，或许已不重要了。 一股剧痛钻着宋倩的胸口。 她脸色瞬间煞白，捂着胸口，忍不住弯下腰，蜷缩了下来。 乔卫东慌忙扶住她，急切问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宋倩攥住乔卫东伸过来的手，咬着牙，挣扎站起身，然后一把甩开乔卫东的手。 乔卫东倒吸一口冷气，大声道：“你疯了！” 他痛得甩了甩手，仔细一看，手背多了几道弯弯的血痕，那是宋倩的指甲攥出来的。 宋倩不答，只是踉跄的，缓慢的，向外走去。 乔卫东跟着她停在了陆佰的家门口。 乔卫东皱着眉问道：“宋倩，你干什么？” 宋倩死死地盯着陆佰的家门，上面贴着一张红色的倒福。 她缓缓地举起拳。 “咚！咚！咚！” 乔英子刚把这题解出来，还在想讲解的重点是什么，听到了大门又沉又闷的震响。 这么迅速吗？ 她趿着拖鞋小跑着过去开门。 “来了！”乔英子笑着喊道。 第一百零五章 从天堂到地狱 “咔嗒。” 乔英子欢快地笑着，房门欢快地敞开。 于是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瞬间从天堂到地狱，她手脚冰凉。 完了，全完了。 惊慌涌了上来。 女儿穿着浅绿色的羊毛衫勾勒着青春的曲线，宋倩才恍然她女儿也不再是个小女孩了。 乔英子脚上一双白袜子，趿着拖鞋，显然家常的打扮，而然却是在别人的家里，这让宋倩更感刺痛。 你多久没有对我这样真心地笑过？却是对一个男孩？难道他比我还要亲切吗？ 宋倩急火攻心，一掌扇了上去。 “啪！” 清脆的一响，乔英子白嫩的脸颊迅速浮出了红色的掌印。 她能躲开，却没有躲。 旁边的乔卫东，正为女儿出现在陆佰家而震惊，前妻的一巴掌让他回过神来。 他大喊道：“别打孩子！” 但他也意识到，既然女儿出现在男同学的家里，一身家常的打扮，还是这样开心的模样，那么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就昭然若揭了。 他的心肝儿、视若珍宝的小白菜被一个居心叵测的男孩骗到手了！ 他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他们牵手了吗？拥抱了吗？亲吻了...... 乔卫东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 身为男人，他懂男人，而男孩十八岁的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甚至比男人更加不堪。 合情合理的猜测让他痛彻心扉。 乔卫东心痛无比，怒吼道：“王八蛋你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大吼震得楼道里都产生回声。 乔英子也反应过来，步子向前一迈，反手便要关上门。 乔卫东却比她动作更快，从她的身侧冲了进去，就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撞得乔英子一个踉跄，左肩生疼。 乔卫东却管不得那么多了，他只想把那个男孩揪出来痛打一顿。 冲进去的他大喊道：“陆佰！陆佰！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 乔卫东在房间里跑动着，东找西寻，吼声一下从东边传来，一下从西边传来。 宋倩看清楚了乔英子的动作，却觉得十分悲凉。 她竟还想着关门！ 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着回护那个人！ 她是把心都交给那个人了吗？！ 那我呢？ 宋倩一时感到绝望，只觉得她的苦心经营细心呵护都做了他人的嫁衣，眼泪不禁簌簌落下。 两腿一软，仿佛撑着她拼下去的心气儿一下子被人抽走了，再也支撑不住，便要跌坐下去。 乔英子反应极快，立即双手去扶，然而宋倩双腿瘫软，再无一点力气，成年人的体重拽得乔英子一个踉跄，左腿疾伸，重心才稳定住。 宋倩却要挣脱。 即使她的心都好像碎掉。 即使离婚的她、父母皆逝的她，假如女儿再离开，她就将成为孤家寡人。 可是，宋倩不说妈妈离不开你。 越是痛，便越是恨。 看着脸上浮起一个巴掌印的女儿，宋倩只觉得痛恨，痛恨女儿的背叛，就在隔壁谈情说爱，把我当傻子吗！ 本来软倒的身体挣扎着，拒绝乔英子的扶持，宋倩说道：“放开！你给我放开！” 她双眼通红，泪水不住地掉，她声音竟有些凄然 但是乔英子本就矫健，绝不肯放手，核心聚力，便要把妈妈扶起来。 宋倩推不动女儿的手，便下了死劲狠狠的抓下去，大力之下，指甲穿透了薄薄的毛衫，嵌进了乔英子的胳膊里。 乔英子吃痛，但双臂却如铁一样，剧痛之下，不撒手也不痛呼，只是稳稳地扶着妈妈，不肯她跌倒。 因为她看到妈妈的泪水打在了她的手臂上。 乔英子聚力一起，使宋倩彻底站住。 但乔英子仿佛抱着妈妈才安心一样，仍紧紧扶着她不肯撒手。 宋倩毫不领情，站稳之后，更易使力，狠狠地推乔英子的胳膊。 但推开之后，乔英子又再次抓住。 “松开！” 她冷冷地看着女儿说道。 乔英子如坠冰窟，她的眼神如此陌生而冰冷，乔英子从未见到她对自己露出过这种眼神，仿佛是看向仇人一般。 乔英子心想妈妈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只是气急了，等她冷静下来，好好解释就好了。 这么想着，手上再无力气，松了下来，垂下来的衣袖，掩盖住了她胳膊上冒血的抓痕。 宋倩挣开她便向屋内走去，满是仇恨与愤怒。 宋倩痛恨女儿的隐瞒，痛恨女儿的背叛，也痛恨女儿的不自爱。 但她更恨陆佰，千倍百倍的恨。 女儿在高三之前一直都是乖乖的，是同事们都夸奖的好孩子优等生，多少人羡慕她这个当妈的。 她的骄傲，她的至爱，她的心头肉好好的怎么会变？ 那个人就是原因！ 他带坏了我的女儿！ 只见过一面，第一印象还不错的少年，此时面目可憎起来。 宋倩回想起恒泰的那个晚上，女儿把她气走了，她不忍心又回去找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个人吃着甜点言笑晏晏。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打着学习的幌子靠近我的女儿，却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宋倩心想那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盘旋，她还好意为他解惑，英子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陷入进去的吧？ 后知后觉的悔恨像鬣狗撕咬着她的心，宋倩红着眼，找到他！无论是打是骂，必须让那小子痛不欲生才行！ 她往客厅一扫。 客厅里极其空旷，摆电视的地方空着，考究的木质摆件架空空的，唯有一格放着乐高玩具。 大桌子摆在中间，大桌子上书籍极多极乱，课本教辅试卷稿纸散乱地铺着，但上面全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旁边一张带滑轮的黑板，写着十几道物理推演公式。 陆佰藏不到这里，乔卫东也不在这里。 她往厨房一扫，也是极其空旷，餐桌上只有一台面包机，厨灶上放了一只锅。 目光一转，她顿住。 在主卧的位置，乔卫东站在门里一步，却像个木桩一样的站住。 这间主卧与英子的房间一墙之隔，应该就是他睡觉的地方。 宋倩心中一凉，是他找到了那个混蛋，还是见到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宋倩定神，走进去，却忍不住也是一呆。 上午的阳光明亮耀眼，落地窗的款式和宋倩家的一样，明亮的阳光透射进来，将卧室照得极为透彻，陆佰自然不在这里。 他的主卧，很干净，这本该没什么稀奇。 可是他的墙壁上贴满了纸。 完结感言 感谢大佬们的阅读！ 感谢大佬们的月票推荐票打赏！ 这本书断断续续，可是有好多位大佬在断了很久之后还投月票推荐票，特别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一位叫麻衣的书友不停投票，万分感谢大佬们的厚爱！ 各位的评论我都看了，感谢大佬们的投入！ 多少次我打开评论，都会感到不安，所以才鼓起勇气写完。 没有大佬们的评论我是决计写不完的！ 只能说我是个负心汉o(╥﹏╥)o 一开始想写本诸天万界文，小欢喜只是过渡，之后开始超凡，大家也能感觉到开篇的时候是很轻佻的，但是没想到写着写着投入了真情实感，我才知道原来我是多么的遗憾。 慢慢开始认真起来，对于重要的节点渐渐有了轮廓。 这个结局是去年五月份时就想好的，但那时候只是本卷的结尾。 那时候计划的是把第一个世界和遮天融和。 所以写她运动能力超乎常人，其实体质不同。 计划卷尾时写星空的风吹动桌上的书，翻到了火星那一页，上面写着火星古称荧惑，传说有神佛居住。 然后陆佰在经历好多超凡世界之后（每个世界只能去一次），终于够格进入遮天世界了，鬼鬼祟祟准备苟住发育，结果一进去就被一个牛人一顿暴打，原来被登上火星传送到北斗星域成功证道的乔英子感知到，直接给他狂轰乱炸等等...... 不过写着写着发现，还是到此为止吧，就让我的遗憾停在这里吧。 再次感谢大佬们的阅读月票推荐票打赏么么哒！ 《开局小欢喜：拼搏百天我要上北大》完结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完结感言 感谢大佬们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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