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觉醒后,无情道仙君火葬场了》 第1章 死期将近 琼仙之宴当天,本该和乐融融的芳菲殿却是一片死寂。负责洒扫杂物的侍女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引来旁人的注意: “殿主她……还没醒么?这都快过去一天了,以殿主的修为,不应当昏迷这么久吧?” “殿主受了反噬,想必是要多修养一阵的。只是可惜,天界百年才举办一次的琼仙之宴,尚未走完流程就结束了。我还是第一次参加琼仙之宴呢。” “我也是啊。早就听说,琼仙之宴是天界少见的盛大节庆,可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奇怪的是,‘天机一梦’怎么会凭空消失呢?咻的一下,就那么不见了。” 天机一梦乃是天界宝物,蕴含无限神力,以法力催动,便可预见未来。天机一梦预测出的结果,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意外,都一定会发生。数千年来,不外如是。 自五千年来,天界每百年便要举办一次琼仙之宴。在宴会上,将由守护神官请出天机一梦,对天界未来百年的吉凶进行占卜。 针对天机一梦所给出的占卜结果,天界将做出一系列应对措施,以免三界发生动乱。 而这一次负责催动天机一梦的神官,便是芳菲殿殿主。可是在仪式开始之时,琼仙之宴就发生了意外。 当芳菲殿殿主以法力引动阵法,欲将天机一梦所给的预示传送给众神之时,天机一梦竟在一瞬间凭空消失! 负责占卜的芳菲殿殿主也被法力反噬,当场重伤昏迷。琼仙之宴就此中断,众神惊惧,连忙寻找天机一梦的下落。 时间过去将近一天,至今尚未得到有关天机一梦的最新消息。 “天机一梦是殿主负责看守的,如今宝物失踪,通晓宫那边……不会拿殿主开刀吧?” “唉,不知道呢……” 两位侍女在殿主寝殿外小声议论,没发现殿中原本昏迷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近香移很想继续装睡,但是外头那俩小丫头实在是太吵了。她们就不能到别的地方说话吗!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心中一片哀戚。 天机一梦丢了,如果不尽快寻回,天界恐将面临灾劫。这无疑是件大事,但现在近香移更担心自己的安危。 神器丢了,再找回来就可以了。但是命没了,她可就真活不成了。 是的,她死期将近。 而且还是死在心上人手上。 殿外,两名侍女还在说悄悄话: “诶对了,你听说了没,琼仙之宴刚结束,怀觉仙君就回来了。” “这事儿我知道。只是当时殿主尚在昏迷之中,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她。” “你说这怀觉仙君也真是的,咱们殿主都这样了,也不见他来看一眼。本来天机一梦就该他管,若非他事务缠身,这倒霉事也落不到殿主头上。他倒好,现在都没来看一眼。” “就是。依我看,怀觉仙君就是个捂不化的冰,心被狗吃了!” …… 两位侍女的声音传入近香移的耳朵里,她不禁长叹一声,心说,怀觉仙君能来看她就奇怪了,在将来某一天,他说不准还会亲手杀了她呢。 近香移脑海浮现未来血腥可怖的场景,登时抖了三抖。 说来也奇怪,她以法力催动天机一梦失败了,识海里却意外出现了一本书。书上的文字最终变成一个个画面片段,在她脑子里回放。 书上说,天机一梦失踪之后不久,天界将陷入一场空前绝后的浩劫。不仅是天界,还有鬼域和人间,三界无一幸免。 而原本应该除魔卫道的怀觉仙君,却因为一个人入了魔道。 对,堂堂天神,竟然为了一个人甘愿入魔。那个人还是他从人间处理妖族叛乱,救下的凡人女子。 看到这里,近香移都要以为怀觉疯了。他居然违背天界规定,私自收凡人为弟子,还将人带回天界。这都算了,他竟然还爱上自己的徒弟,不惜入魔,成为魔族一员,与天界对抗! 这还是修炼无情道成神的怀觉仙君吗? 他干脆舍弃修为下凡算了!早知道有一天会入魔,他还修炼个屁! 最让近香移不能接受的,是怀觉狠辣的心肠。 书上说了,在天界被魔族攻陷之后,怀觉的徒弟受了重伤,需要天地至宝才能解救。而她就是这个“天地至宝”。 作为三界之内,唯一一株成神的神树,近香移的本体处处是宝。花瓣、叶子、树根,碾磨了都能入药,吃一口长命百岁,吃两口百毒不侵,全吃了羽化登仙。 然后怀觉就毫不留情地拔了她的树,砍断她的树根,碾碎枝桠上的花瓣,再将满枝的树叶捣碎做成药丸,送给宝贝徒弟提高修为。 她会死,为怀觉和他徒弟的美丽爱情作配。 这要是凡人手中的话本,她是连活都活不过三章的那种。 近香移很绝望,她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竟然要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 她知道,其实怀觉仙君并不喜欢自己,但是她还是纠缠了仙君一百年,见到人就往上凑,可以说是十分烦人。 但是…… 她除了有点烦人以外,也没做什么坏事啊!成为神仙之后的每一天,她都兢兢业业处理芳菲殿公务,纵然有的时候偷懒,那也没造成什么大失误嘛。 近香移安慰自己:“还好还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或许还来得及挽救。而且……”而且她看到的只是一本书,还不一定是真的呢。 为了验证那本书的真实性,就在刚刚,她悄悄派出贴身女官沉碧去查查怀觉仙君…… “殿主,殿主!” 沉碧小跑着回来了,行色匆匆。 “您让我去查的事情,我已经查到了!” 近香移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眼睛放光:“怎么样,怀觉仙君他……” 沉碧有些兴奋:“您说对了,仙君果然带回来一个人族女子,而且已经将她收为弟子了!您可真是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我还不知道,原来您的占卜之术,已经到了这样出神入化的境界了,我看天界谁还敢说您对占卜一窍不通!” 近香移的表情僵硬了。 她笑不出来,心想:完了,书上写的是真的!她真的要死了! 第2章 审判之日 怎么办? 她不想死! 近香移咬着下唇,心说:必须得想个办法,绝不能这样平白无故的死了。 如果她是无恶不作的坏人,做尽坏事而死,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委屈的。但是,但是!她活七百年了,可是一件坏事儿都没做过啊! 她一个勤勤恳恳的好神仙,就这么死了,她怎么甘心! 想着想着,近香移的思绪又飘远了。 她想不明白,怀觉不是修无情道成神的吗?怎么这无情道还能有假的,说动心就动心,七情六欲说来就来? 不应当啊。 这一百年来,她什么花样都用尽了,想方设法讨怀觉欢心,结果人家眉头都不皱,见了她跟啥也看不见似的,招呼都很少打。 怎么这回捡一个凡人回来,天规都打破好几条,还动了心。 近香移很难过:“难道我就比不上一个凡人吗?究竟我哪里不好?” 她摸摸自己的脸蛋,心说,自己长得虽然不算艳冠三界,也还称得上清丽可爱吧,而且她性格好,天界那么多人喜欢她,怀觉还有哪里不满意啊! 近香移又想,如果怀觉仙君是因为对那宝贝徒弟动了心才性情大变,那……那想办法让他们两个分开,斩断情根,是不是就能挽救下来了? 紧接着她摇摇头:不对,这个法子行不通。怀觉这个人看上去冷漠又不好说话,要斩断他的情根难上加难,搞不好他会以为她别有用心,然后一生气,再拔了她的树根…… 近香移打了个激灵,正要叮嘱沉碧几句,这时,寝殿倏地打开了。 侍女站在门外,战战兢兢地说:“启禀、启禀殿主,通晓宫的使者来了,说是要带您过去接受审判……” 近香移的目光一转,看到侍女身后站着两名穿宝蓝色衣裳的男人。他们身上穿的官服,表明他们来历非凡。 近香移立刻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嘴角扯起一抹苍白的笑容:“呃,两位使者前来芳菲殿是为了天机一梦的事儿吧?烦请稍等片刻,我一会儿就来。” 两位执者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沉沉:“请殿主尽快,通晓宫内,众神都等着你。” 闻言,近香移心头一跳。她尴尬地笑了一下:“好、好的。” 沉碧神色担忧:“殿主……” “没事。”近香移摇摇头,说,“先服侍我更衣吧。” * 虽说近香移没能完成琼仙之宴,加上看管神器不力,是犯了大错,但到目前为止,她还是天界神官,是芳菲殿殿主,对外还是得穿官服的。 不过考虑到自己现在是待罪之身,终究不敢打扮得太张扬。她戴上一顶发冠,换上墨绿色官服就跟着通晓宫执者出去了。 芳菲殿距离通晓宫有一段距离,近香移跟在两位使者后头,心一点点沉静下来。 天机一梦丢失一事可大可小,如果能找到自然是万事大吉,如果找不到……顶多是除去神籍,贬下凡间,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如果能趁此机会,远离天界,远离三界纷争,那就再好不过了。到时候她就找个犄角旮瘩藏起来,谁也找不着,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近香移算盘打得啪啪响,没注意前头的使者停下来了。她不留神,闷头撞了上去—— “哎哟!怎么停下来也不说一声——” 近香移捂着撞疼的脑袋,抬头一看,乍然见到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怀觉……仙君? 近香移面露惊恐,不禁往后退了好几步。 眼前之人无疑是俊美的。他有漂亮狭长的眼睛,眼珠黑而有神,眼尾微微上翘,目光锐利如鹰隼;如墨般的眉峰宛若凌厉的剑,更添几分凌冽的美感;自眉头而下,是挺直的鼻梁。他的五官无可挑剔,面部轮廓亦是分明。 纵然表情冷冷淡淡,气质清冷,单凭这张脸,怀觉仙君也是当之无愧的天界第一美。 但是近香移看着眼前仙风道骨之人,却无可抑制地看到了另一个画面: 赤红的血液淌满了整片土地,她的身体渐渐冰冷消逝,最终化成一株花树。花枝残败,一掌下来,渐变的浅粉色花瓣也落了一地。树根被那柄诛魔利剑一一砍断,连同枝叶一起磨成了粉末…… 刹那间,近香移感到疼痛至无法呼吸,浑身都控制不住发起抖来。 这还得了? 死了都不给她一个全尸啊! 书上写的要都是真的,那她不得疼死? 近香移脸色煞白,笑都笑不出来了。 她连连后退,道:“这、这不是怀觉仙君么,怎么会在这儿啊?哈、哈哈,好巧啊。” 大概是她的反应太过奇怪,玉玄炽的眼神中透露几分讶然与不解,就连通晓宫的两位使者都讶异地看了过来。 近香移歪头:“还不走吗,不是赶时间么?” 怀觉仙君觉察出她的异样,随后道:“两位使者能否给我点时间,我想与殿主说几句话。” 其中一位使者与仙君是相熟的,就给了个面子:“玄炽,你知道通晓宫的规矩,别拖太久。” 接着,两位执者就相视一眼,先一步往通晓宫而去了。 近香移:“……” 玉玄炽是怀觉仙君的名字,这换作以往,近香移会亲亲热热地喊一句“玄炽哥哥”,但现在给她一百八十个胆子,她也不敢靠近对方一步。 近香移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摆出一个僵硬的笑脸:“那什么……恭喜仙君收得爱徒,我祝你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子孙满堂,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有空再叙旧哈!” 见状,玉玄炽却是眉头一皱。他神色古怪地看向近香移,道:“胡说什么,我与素心铃乃是师徒,岂是你口中所言的关系?休要疯言疯语。” 近香移瞧着他怪异的表情,心想: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哦,那跟我没关系,我要走了。” 玉玄炽拦住她,道:“罢了,此事休提。关于天机一梦……” 他暗叹一声,心说,是了,近香移必然因为琼仙之宴上的意外,有了心理阴影,这才变得如此奇怪。但她实在无需过度忧心。 玉玄炽道:“你且放心,众神不会为难你,你不必因此过于担忧。” 近香移“啊”了一声,说:“我不担心。”我就是害怕你。 说完她撒腿就跑,片刻都不带犹豫的。 玉玄炽愣了愣,低头一看,发现原本近香移站立的地方,已经落了一地的浅粉色花瓣。 作为天界第一棵成神的神树,近香移的花瓣是极为少见的好看。花萼根部是浅淡的紫色,当花瓣绽放之后,根部到末梢将从浅紫渐变为淡粉,花蕊是闪耀的金色,并伴随一阵浓郁的芬芳。 那股幽香在靠近花蕊时接近无味,却在稍远的距离释放出更浓烈的花香。若是距离拉远,就会转变为雨后初晴的芳草香气。 此时此刻,怀觉仙君玉玄炽手捏着一小片花瓣,望着金色花蕊神色不明: 近香移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第3章 万神共议(上) 玉玄炽望着前方女子越来越远的背影,沉默不语。他隐隐约约觉得,近香移好似……不太正常。 以往她见了他,必然要兴奋的扑上来,变戏法似的送上成堆的花,还要问他喜不喜欢。又或者送一些不大稀罕的小玩意儿,不由分说塞到他手里,不管他是不是拒绝。之后,她还要恬不知耻地说上好几句: “喜欢你,你什么时候才答应和我在一起呀?” “行吧,今天不行,我明天再来问一遍。” …… 当然,如今这情况,也不可能让近香移像以前一样做那些纠缠不休的事儿,只是…… 玉玄炽的嘴角紧紧抿着,心想,最诡异之处,是她不再往自己面前凑了。如果她受了委屈,即便自己不乐意见她,她也要委委屈屈地靠过来,强行求他安慰一番。 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性情大变了。 根源在哪里? 想到这里,玉玄炽忽然一愣: 近香移不再八爪鱼似的纠缠他,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一百年来,面对近香移的追求,他不胜其烦,恨不得天界从此没有芳菲殿才好,怎么如今他竟开始关注近香移的异样了? 玉玄炽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手指微微用力,顷刻间,掌中花瓣就化为粉末。 她不再围着他转,那正合心意,省得他再因这些无聊的麻烦事头疼。 怀觉仙君单手负在身后,阔步往通晓宫而去。 * 通晓宫地处天界太虚庭最高的宫阙,平日里大门紧闭,除非有重要事项需众神决议,否则正门不会轻易开启,譬如天规修订,完善三界各族律条,七大神殿殿主推举任命,审判裁决重要刑犯等等。 一般情况下,天界神官犯错,都将由严律殿负责处理。但天机一梦失踪对天界而言是少见的大事,本着事急从权的原则,这才由通晓宫干预处置。 近香移被两位使者押送到审判殿,彼时,天界神官要员已落座于大殿四方的神座之上。 “罪者芳菲殿殿主近香移带到。” 通晓宫神官的声音回荡在广阔庄严的大殿之中,近香移被带到正中央的审判席位,面对各方神官,安然坐下。 她静静坐着,等待众神的审判。 主持这场审判决议的,是对外代表天界的通晓神君。在天界,神君没什么实权,任职期间坐镇通晓宫,日常事务便是主持万神共议。 此刻,通晓神君高坐在主持席上,神情端肃。他头戴着金羽发冠,两侧的金玉穗子自然垂下,滚金边的衣领微微立起,织就金羽的轻纱罩在墨色官袍上。 他身板端正地坐在万神之上,显得格外庄严肃穆,几乎要让人忘记了,通晓神君其实是一个温和良善之人。 “众神都到齐了吧?若无疑义,本次对芳菲殿殿主看管神器不力,致使天机一梦遗失之事的审判,就开始了。” “阴司殿、人道殿、妖思殿、功德殿已到齐,芳菲殿除殿主外已到齐。结缘殿水澜仙君因伤告假,其余神官已到齐。” 通晓神君问侍从:“怎么,严律殿的神官呢?” 侍从:“未得到严律殿殿主的消息,许是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 通晓神君:“哦,那就请严律殿首席怀觉仙君清点神官人数。” 话音刚落,怀觉仙君便从属于严律殿首席神官的席位上站起来:“严律殿除殿主外,皆已到齐。” “不如,先等一等严律殿殿主?” “啧,等什么等?本座好不容易从鬼域来一趟,都这会儿了还等。怎么,你们莫不是以为,本座闲得很,在这儿跟你们玩儿过家家?” 说这话的是阴司殿殿主。若要说天界最不好惹的神官,那便是他了。阴司殿主掌管鬼域阴司,个性古怪孤僻,见人就板着脸,说话还难听。 他常年穿着一身暗沉沉的黑衣,从头发丝到脚上穿的鞋子,全是黑的,一点杂色也无。加上他那一张没有血色的惨白的脸,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张黑白水墨画。 阴司殿主不耐烦地丢开手中案卷,道:“鬼域事务繁多,再啰嗦,本座就不奉陪了!” 话音刚落,审判殿的大门忽然打开,一道银白色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他满头白发,发鬓处自然垂下银白的发丝: “抱歉,是我来晚了。”儒雅温和的男人回到严律殿殿主席位。他微微一笑,温润的脸上出现几道笑纹来。 严律殿主颇为惭愧地说:“途中突发意外耽搁了,还请诸位不要见怪。阴司殿殿主,莫怪,莫怪啊。” 后者没搭理他,扭头“哼”了一声。 通晓神君出来打圆场:“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罢。” 醒木拍案,众神审判开始。 通晓神君:“罪者芳菲殿殿主近香移,关于天机一梦遗失一事,请你陈述事发经过。” “是。” 近香移深吸口气抬头,继而将琼仙之宴当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天机一梦消失的时候,想必在座的各位神官也看到了。那时,神器确实是忽然就不见了,具体原因为何,我也不明白。” 阴司殿殿主说话丝毫不客气:“你不知道那还有谁知道?在琼仙之宴开始之前,天机一梦可是由你保管的。如今神器失踪,究竟是你看管不力,还是你贼喊捉贼?本座认为,应当严加审问芳菲殿殿主,务必要从她口中问出真话来。” 通晓神君:“阴司殿主所言不无道理,但……” 他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阴司殿主此话有失偏颇。若果真是芳菲殿殿主偷盗天机一梦,她又何必留在天界坐以待毙?更别说她还被法力反噬。” 阴司殿殿主冷笑一声:“或许是她所使的苦肉计,好洗清自己的嫌疑,这样的例子本座在阴司殿见多了。” 通晓神君:“……咳咳,两位莫要急着争辩。”他看了眼严律殿的席位,“怀觉仙君的搜查结果如何?” 怀觉仙君这才道:“经严律殿排查,天界各处皆无天机一梦之踪迹,其中亦包括芳菲殿殿主的寝殿与洞府。” 通晓神君:“也就是说,天机一梦并非芳菲殿殿主所偷窃了。那么……” “又或许……她把神器藏在了严律殿找不到的地方。”阴司殿殿主道,“神君,本座知道你与近香移的关系不错,可既便如此,你也不应当如此包庇吧?” 通晓神君的笑容僵在脸上:“……”阴司殿主这家伙真是…… 近香移:“……” 她算是看出来了,阴司殿的人就是来找茬的。 近香移咬咬牙,轻轻“哼”了一声,而后道:“阴司殿主误会了。通晓神君刚正不阿,自然不会因为私情而偏袒任何人。罪者自知看管神器不力以至天机一梦遗失,为此,罪者愿承担一切责任与刑罚。但罪者否认偷盗天机一梦。罪者自愿配合严律殿调查,寻找天机一梦下落。还请诸位神官、神君明鉴。” 审判殿静默了片刻,随后,严律殿殿主清了清嗓子,道:“既然芳菲殿殿主都这么说了,各位不妨听我一言?” 通晓神君面带微笑:“仙尊请说。” 严律殿殿主将袖子一折,语气不疾不徐:“其实在来通晓宫之前,我碰上了点意外……” “嘁,这话仙尊已经说过了。”阴司殿殿主依旧难缠,“还请仙尊莫要提与审判无关的事。” “有关,怎么会无关呢?我就是碰上了真正盗窃天机一梦的罪魁,这才来晚了啊。”严律殿殿主笑着说。 第4章 万神共议(下) 严律殿主一句话教众人神色惊变。 “你遇到了盗窃的罪者?”阴司殿主脸色阴沉,他的语气不善:“既然如此,你刚才怎么不说?戏耍我等很有意思?” 严律殿主一贯是儒雅温和之做派,这会儿将鬓角下垂的发丝捋到后头去:“诶,阴司殿主怎么这般看我,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各位的看法,听听你们的意见,一时半会儿忘了说而已。” 众神:“……” 审判殿一片静默,随后,是阴司殿主愤恨的声音:“你耍我?” 严律殿主面带微笑:“哪里,我真的是忘了。” “啊,那殿主能不能说一说,遇到那名贼人的经过?”通晓神君连忙打岔,唯恐再晚一步他们就打起来了:“敢问严律殿主是如何发现天机一梦的踪迹?” 严律殿主这才说起正事:“说来也是巧合。就在天机一梦失踪不久,怀觉仙君便捉拿人间妖族回归,我便回了趟严律殿处理那名妖族。但没想到,妖族挣扎逃脱。捉拿途中,正好见着逍遥境内乍起一神光,正是神器催动后显现的法阵。我断定贼人在盗走天机一梦后,私自催动了天机一梦,窥探天机,因此连忙追踪。当我赶到之时,却见天机一梦被一名浑身散发魔气的男子收入囊中。” “魔族?”殿中的神官惊异道,“竟是魔族?严律殿主没有看错?” 严律殿主正色道:“没看错,那人身上确实满身魔气。” “这……” 众神官惊异愕然地对视一眼,皆是不可置信: “可魔族自一千五百年前那场之战后,已退居三界之外,所剩的魔族余孽不到百人,势力大不如前。况且这是天界,他们怎么可能通过三界之界限潜入天界?” “没错,魔族绝无可能潜入天界,他们没这个本事。” “没这个本事?你可别忘了,一百年前发生了什么。纵然魔族没有了一千五百年前的实力,但数百年后,依然能围困鸿蒙山,导致……” 通晓神君神色冷然:“肃静!过去发生什么,如今讨论没有意义。严律殿主已言明,那是能潜入天界的魔族,想必实力不可小觑。” 闻言,众神这才安静下来。 通晓神君深吸一口气,又问:“殿主碰到那魔族后,又发生了什么,可将天机一梦带回来了?” 严律殿主摇摇头,遗憾地说:“那名魔族实力不在我之下。我与他斗了近百回合,没能将人捉拿,就连天机一梦也……”他叹口气,“天机一梦被打落人间,不知去向了。” “什么?!” “这、这可如何是好,神器遗落凡间,若是发生什么意外……” 通晓神君眉头微蹙:“天机一梦乃是神器,若是长久离开天界,恐怕要生出不少变故。” 作为警示天机的神器,天机一梦代表天界未来的吉凶走向。若无神器镇守,将来天界恐将面临浩劫。 “事不宜迟,必须即刻派人将天机一梦寻回。”通晓神君道。 这一点,众神自然赞同。 “那派谁去?” 阴司殿主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谁弄丢的谁去。” 顿时,众神的目光都落在近香移身上。 阴司殿主的声音不大,但殿中的诸位神官也听得一清二楚,包括近香移在内。 此时此刻,近香移心虚百转千回。在来到通晓宫之前,她已经做足了会被重判的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现在竟然让她把天机一梦寻回? 这、这也……太好了吧! 近香移差点就想大声欢呼了! 外出寻找天机一梦代表什么?代表可以离开天界,远离玉玄炽和他的宝贝徒弟!这是她的机会,保住性命的机会! 只要她跑得足够远,玉玄炽还能找得到她? 到时候,她就隐匿气息,在人间有条不紊地寻找天机一梦下落。找到之后呢,就假装被人间妖魔动乱波及,身受重伤,不能回返天界。接着,委托阴司殿的神官帮她把天机一梦送回天界,她就自己找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藏起来,直到三界浩劫结束为止。 近香移都想给自己鼓掌了——这个计划简直是完美,她可真是个天才! 她尽力压下上翘的嘴角,连忙说:“罪者愿意下界寻找天机一梦,请神君给罪者一个赎罪的机会!” 通晓神君:“这……好吧。诸位神官有什么意见么?”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阴司殿主。他掌下一挥,一道罡气打在大殿正中央淡金色的石柱上:“本座同意。” 审判殿正中靠后的位置,放置着两根石柱。淡金色石柱代表同意,而另一侧浅蓝色石柱则表示否决。 不消片刻,淡金色石柱上已出现九十九道罡气,除了少数几位表示否决以外,过半数的神官皆同意由近香移下界寻找天机一梦。 通晓神君道:“结果显而易见,那么本次对近香移的判决结束,责令近香移即刻下界,寻回天机一梦……” “等等。” 通晓神君动作一顿,颇为无奈地问:“阴司殿主还有什么意见么?” “她弄丢了神器,通晓宫所给出的刑罚,不会只是将失落的神器找回来这么简单吧?”阴司殿主阴恻恻地笑了笑,他的目光在众神之间扫了一遍:“天界律法严明,诸位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她?” 众神沉默片刻。 其实阴司殿主有一句话说对了一半。审判殿中确实有神官想要包庇近香移,还不止通晓神君一个。 近香移本人虽然不太着调,但讨人喜欢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大概是神树修炼成神的缘故,她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本性纯善。她在天界当值一百多年,对每一位神官都十分友好,既会撒娇又能黏糊,时不时帮人一点小忙,给人一点惊喜,年纪又是天界所有神官里最小的,众神都乐得将她当做妹妹一般。 更别说当初近香移还是立了大功才成神的,在这一点上,已经博得所有神官的好感了。 这会儿妹妹犯了点小错,众神不忍苛责,自然想要宽容些。 众神在心里想:她确实是弄丢了天机一梦,不过如果能及时寻回,那也不是什么大事。 阴司殿主瞧瞧在场神官的反应,当即冷哼一声,旋即道:“依本座看,近香移玩忽职守,难担芳菲殿殿主一职,即刻撤去近香移之神职,自此不得再踏入七大神殿!” 第5章 撤去神职 撤去神职? 近香移眨眨眼睛,而后道:“罪者心知犯下大错,诚心悔改,愿接受一切惩罚。” 不过就是不能做神官儿了而已,不算什么大事。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因此她毫无怨言。 但是…… “此举不妥。” 近香移惊愕一瞬,旋即扭头望去。 自打审判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怀觉仙君站了起来。他的身量原本就颀长,此刻立在神官席,又是那副威严神圣的姿态,更显得他高不可攀,清圣绝尘。 但此刻玉玄炽并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在阴司殿主身上扫了一眼,而后对通晓神君道:“芳菲殿殿主固然有错,但追根究底,真正该惩罚的不是她,而是那名偷盗天机一梦的罪魁。” 玉玄炽道:“如果仅是因为看管不力,而卸去芳菲殿殿主的神职,如此严惩,岂不是否认这一百多年来她为天界所做的辛劳付出?这对芳菲殿主来说,未免也太不公正。公正严明一直是七大神殿及通晓宫的处事原则,希望诸位不要忘了作为神官的本分。” 要卸去近香移的神职,其实只是阴司殿主的个人主张,在场的神官都不太赞成,这会儿听玉玄炽这么说,没有不答应的: “怀觉仙君说的对,确实没必要撤下神职,芳菲殿主多年来兢兢业业,如今犯了点小错,但只要能及时将天机一梦寻回,那也算将功折罪了。” “是啊。刚才严律殿主都说了,偷盗神器之人的实力不在他之下。连严律殿主都不能将人捉拿,芳菲殿主又如何能防范得住呢?” …… 一时间,众神官议论纷纷。近香移不动声色地听着,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她是要去人间避祸的人,如果还保留神职,那她还怎么跑路?不跑路,那还怎么保命?她在天界目标太明显了,自己法力又不是顶厉害的,玉玄炽轻轻那么一抓,她就死定了。 于是她咬咬牙,即刻站出来说:“请诸位神官听我一言。”她抬起头,目光坚定,“罪者看护神器不力,于心有愧,如今深刻自省,更觉以往行事荒唐,怠惰偷懒,丝毫没有作为神官的端方持重之态,亦再不敢忝颜居芳菲殿殿主之位。罪者恭请神君做主,卸去我芳菲殿殿主之职。” 此话一出,众神官都惊了。 玉玄炽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很想问一问她脑子里都装着什么,可知道卸去神职,此后可不能再回天界任职了? 诚然,她是看管不力,但卸去神职着实是惩罚过重。严律殿向来赏罚严明,没有罚如此重的道理。 通晓神君极为费解地看了看近香移,道:“芳菲殿主你……纵然有错,但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这些年你为天界所付出的,众神官都看在眼里。至于神职……暂且停职,等你将天机一梦带回来再说。” 玉玄炽想了想,最终坐了回去。罢了,停职也好,横竖近香移得下凡寻神器,职务挂着也是无用。 他左手搭在座椅把手上,回想起至今存放在洞府内的案卷。 天界神官甚少有机会能下凡,即便身为严律殿神官,时常外派人间处理事务,但终究要受同行监管,时间并不自由。 如果他能一同下界,或许能寻得机会,查出案卷暗藏的秘密。 玉玄炽斟酌片刻,道:“不过,我认为,以近香移一人之力,未必能安然无恙将天机一梦带回。” 近香移:“……???”你在说什么屁话,瞧不起我? 玉玄炽:“因此,我愿自请下界,协助近香移寻回天机一梦。” 近香移:“?”给你一个机会,收回你的话。 通晓神君亦是惊讶:“这……”是他听错了,还是怀觉说错了? 玉玄炽解释道:“说来,芳菲殿主此回也算得上是无妄之灾。原本负责看顾天机一梦的,本该是我。只是严律殿事务繁多,我分身乏术,这才让芳菲殿主代为看管。因此,天机一梦失窃一事,我理应担责。” 闻言,严律殿主侧目看他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 他笑了笑,决定帮下属一把:“是啊。况且我追踪罪魁,却令对方逃脱,也是严律殿办事不力,严律殿亦当负责。便命怀觉仙君协助芳菲殿主,寻找神器罢。” 近香移眼睛睁大,顾不得场合,立马大声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开玩笑,玉玄炽跟着她一起去,那她还躲个屁!他有病吗,不是要跟他徒弟恩恩爱爱吗,怎么还跟她杠上了! 通晓神君为难道:“这……怀觉仙君隶属严律殿,要务繁多,恐有不便。” 严律殿主温和一笑:“没什么不方便的。严律殿的职责,是处理天界要务,寻找天机一梦也是天界要务,为天界效力,怀觉仙君自当为所当为。是吧,怀觉?” 怀觉仙君微微颔首:“殿主说的是。” 通晓神君:“……” 近香移:“……” 而此时,众位神官不约而同的交换了个眼色:香移喜欢怀觉这么久了,这会儿怀觉要跟她一同下界寻找神器,好机会啊!这时候不撮合,什么时候撮合? “既然如此,那就依严律殿主所言罢!” “是啊是啊。” 近香移平日里没少和这些神官混日子,他们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然而看着往日招猫逗狗的损友,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怎么他们就看不明白,她不想追求玉玄炽了啊! 一群没眼色的! 但是玉玄炽主意已定,而且……通晓神君好像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近香移看着通晓神君望过来的鼓励的眼神,顿时无语。 行吧,等她一到人间,立马甩开玉玄炽! * 审判结束,通晓神君将近香移留了下来。原本还想叫上玉玄炽的,但是他有公务,先走一步了。 近香移和通晓神君相熟,两人见面也没有什么规矩,一起在通晓宫闲逛。 通晓神君叹口气,说:“唉,你这一下凡,也不知何时能回来,这段时间怕是没人给我找乐子了。” 近香移:“嗐,往后找乐子的时候多着呢,不在这一时半刻的。对了,你叫我来什么事儿啊?” “哦,这个给你。”通晓神君想起正事儿,即刻从怀中取出一张帖子来,道:“天机一梦乃是兰漪道尊所做,用以占卜天界未来之吉凶。如今神器失踪,虽说是流落人间,但人间之大,想找到天机一梦何其困难,你此番下界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兰漪道尊既然能做出这等神器,应当有找到神器的办法。你下凡后,可往烟波城无月村去寻他,他在此地隐居。见了他,可送此拜帖,请他帮忙。我与他有几分交情,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会帮你的。” 第6章 宝贝徒弟 近香移顿时眼睛一亮,她捧着请柬塞到怀里,乐呵呵的蹭了通晓神君两下,道:“我就知道神君对我最好了,爱您!” 通晓神君双眼一弯,笑了起来。他揉揉近香移的头,道:“下界之后,要注意安全,遇到什么麻烦,就传讯给我。” 近香移点头如捣蒜:“嗯嗯嗯,我会的!” 通晓神君:“对了,尚未恭喜你,难得有与怀觉独自相处的机会。今次你与他外出公干,该把握的,可得好好把握。” 他知道近香移喜欢怀觉仙君很久了,但怀觉是修无情道成神,对近香移的示好一点反应也没有。 以前,通晓神君对此很是无奈,明里暗里劝过几回,但近香移一意孤行。 原以为她的感情只会落得无疾而终的下场,但看今日怀觉在审判殿内的反应,也不像是完全对小香移毫无想法。他这不是主动要陪香移下凡么? 如此,通晓神君也没有劝她放弃的理由。相反的,若是真能促成两人一桩情缘,将来在天界,或许还会成为一段佳话。 “啊,我正烦着怎么甩掉玉玄炽呢!”近香移很是苦恼地说:“我不想追求他了,一座冰山有什么好追的。” “嗯?”通晓神君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笑着问:“怎么了,以前你不是最喜欢他了么?” “您也说啦,那是以前嘛。” 近香移想了想,还是没把识海里那本预言书告诉通晓神君,免得对方担心。加上这事儿稀奇古怪,神君不一定相信。 于是她道:“总之,我就是不要喜欢他了,往后您可别再提这事儿了。” “好罢。” 通晓神君通常不插手两个小辈的事儿,更何况男女之情,顺其自然便可。因此他也没再说话。 他们俩在后院里逛了逛,说了会儿话之后,近香移这才离开通晓宫。 * 从通晓宫离开之后,近香移回到了芳菲殿。 此时,芳菲殿上下已经知道了她被停职的消息,而且即将下界寻找天机一梦。沉碧舍不得她,磨磨蹭蹭将殿主寝室打扫干净后,这才送她到扶摇门。 “殿主,您此去一定要小心,若是遇见那偷盗神器的魔族,千万不要硬拼,咱们能跑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近香移点头:“嗯嗯嗯,这个道理我懂。”她怕死,若是打不过,必然是要第一个跑的。 “还有还有,您遇到人类一定要矜持些,他们要面子,有些话您别说太直白。” 沉碧说的委婉,担忧自家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殿主会要在人间惹麻烦。 “啊。”近香移一知半解,“那我尽力吧。” 沉碧道:“唉,那您去罢,我只能送您到这儿了。” “不急,再等等,有人也要过来。”近香移怏怏不乐。 刚才玉玄炽要求她在扶摇门会合,要跟她一同下界。 她觉得烦,想早点走。 沉碧问了一句:“谁?”然后看到不远处玉玄炽带着一名一女子走了过来,登时瞪大眼睛。 怀觉仙君? 沉碧脸上满是疑惑:他过来干什么? 近香移听到动静,即刻转头一望,这一望,就望到了一张绝美的容颜。她可以发誓,自己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女子有一张娇柔绝艳的脸,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目光潋滟仿佛含着水光,眼神纯净又楚楚可怜。她的脸就与她的淡青色衣衫一样素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玉玄炽带着女子来到近香移等人面前。他的表情依然是冷冷淡淡的:“这是素心铃。” 女子这才从玉玄炽身后站出来:“神、神女们好,我是仙君的弟子,素心铃。”她有些局促地低下头,仿佛不敢看他们似的。 近香移注意到,对方右眼眼角还有一颗小痣,显得清纯又妩媚。 “……” 她好像明白了玉玄炽为什么会为了素心铃甘愿入魔了。 这么漂亮的美人,不动心才怪呢。 紧接着她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瞪着玉玄炽:“等等——你要带你徒弟一起去?” “是。” 玉玄炽冷冰冰的一个字,教近香移浑身发冷。 他们师徒两个竟然想要一同下界?! 近香移惊恐后退,一下子躲到了沉碧身后。她仔细回想书中的内容,却无法找到自己的死期。 那书上写的内容实在是太过模糊,只记录了三界动乱的片段,以及玉玄炽与素心铃的情感纠葛。 她唯一确定的是,玉玄炽是在入魔之后将她给杀了的。但玉玄炽什么时候入魔,她却不知道。 书上没写玉玄炽会跟她一同寻找天机一梦,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数。近香移很慌,难道玉玄炽会在寻找神器的这段期间内,和素心铃互通心意,然后入魔? 这样她岂不是要完蛋? 近香移警铃大作:绝不能跟他俩走一块儿! 玉玄炽见她如此闪躲,不由得蹙眉:“你又要做什么?” “我看是你要干什么才对!”近香移愤恨道,“你收留凡人不算,还带着她四处跑。寻找神器何其凶险,你也不怕伤了你的宝、贝、徒、弟!” “宝贝徒弟”那四个字是她咬着牙说的,一股咬牙切齿的味儿。然而她这副怨恨生气的模样在别人看来,却像是在吃醋。 沉碧不由扶额:果然,殿主还没有放弃怀觉仙君! 素心铃惊慌地看看玉玄炽,又看看近香移,连忙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 她急得眼中泛起一层水雾,“神女说的不错,天界确实不是我该来的地方。但是我……我……” 她怯生生的目光瞧了近香移一眼,然后又躲到玉玄炽身后去了。 这样一看,倒像是近香移欺负了她似的。看得近香移简直要心梗了——这个凡人是什么表情,她欺负人了吗?拜托搞清楚,要搞死我的人是你们啊,我这个将死之人都没说什么! 见状,玉玄炽口吻僵硬,连眼神也是冷冰冰的:“我原以为你还有几分作为神官的血性,没想到你连最后的骨血也丢失了——犯错的是你,纵然被停职惩戒,也不该迁怒一个凡人。” 近香移怀疑自己听错了:“哈?明明是你——”她顿了顿,改口道:“希望日后你记得这番话。” 她颇为讽刺地打量对方一眼,说:“可别丢了作为神官的血性和骨气啊,怀觉仙君。”若你果真入魔,那我可是会联合三界神官嘲笑你的。 说罢,近香移转过身,毫不犹豫地从扶摇门跃了下去。 第7章 小小争执 呼啸的风声从耳侧急速掠去,周围的灵气渐渐稀薄,同时,近香移身上的法力亦渐趋凝滞。在她望见人间一片壮阔河山之时,身上的戒灵锁也落成了。 近香移身子一轻,轻飘飘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她摸了摸还有些发热的额心,沉下气息调整了会儿。 天界有规定,凡是天界神官,下凡人间必得封锁五成的法力,以免过强的力量伤害到凡人。她额头上那抹戒灵锁的印记就是证明。 近香移观望四周,发现所处的地方是一片寂静的山林,四处可见葱郁的林木与幽香的花草。 在近香移有限的修炼年岁里,她从没有来到过人间。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下界。 她对人间不太了解,只知道魔族、妖族、花草精怪与人族是共居人间。鬼族则居于鬼域,天界便是数千天神的居所。 不过,在一千五百年前的之战后,魔族老巢被破,魔族残党被驱出三界,隐匿于三界之外的浮屠城。 而今,妖族与花草精怪臣服天界,受天界管辖。原先近香移所在的芳菲殿,便是管辖人间芳草精怪的神殿。 之所以让她担任芳菲殿殿主一职,通晓宫那边所给出的解释是,同为草木修炼成神的近香移,管理同类来应当更方便。于是,近香移就在芳菲殿呆了近一百年。 她虽是一众芳草精怪之首,但其实并未来到人间,也不曾亲眼看看这些接受天界管辖的精怪究竟过得如何。 近香移想,或许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好好的体察一下民情。 这时,头顶的阳光暗了下来。 近香移骤然抬头,只见两道靠在一起的身影在眼前无声降落。淡青色与苍蓝色衣袍交缠在一起,像打了死结一样无法分割。远远看去,那两人好似神仙眷侣一般,十分登对。 近香移愣住了。 他们两人……从外表上看,确实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近香移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股不适,在素心铃摆着一张纯洁无害的笑脸凑上来时,彻底爆发了。 “我不知道你带着她下界有什么目的,但总归与寻找天机一梦无关。你想带着她干什么,你尽管去,我不会阻拦。但是从现在起,我跟你们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 近香移后退一步,脸色少见地不太好看:“不要跟着我。” 她丢下这一句,转身便要走,但玉玄炽却拦在了前头。他的口吻也很僵硬: “你又在胡闹什么,寻找天机一梦是何等重要之事,岂容你发小孩子脾气?当真没有一点神官的样子。” 近香移都想翻白眼了:“说得好像我求着你来帮忙似的。我自己弄丢的东西,我自己能找回来,不用你假仁假义帮忙。” “我没有神官的样子,哈。”她看一眼素心铃,道:“你怎么不照照镜子看你自己?你借着协助寻找神器的名头下界,实际上是要带着你徒弟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你觉得你以权谋私的样子,就很像个天界神官啦?公正无私、刚正不阿的严律殿首席?” 玉玄炽:“……你——”他顿了顿,不禁哑然了。 追根究底,他下界的目的确实不在天机一梦,但……为何近香移非要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往素心铃身上扯? 玉玄炽搞不明白,便不说话。他本就话少,始终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在旁人看来,就是满脸写着“与你无关”这四个大字。 他不反驳,近香移就当他默认。她语带讽刺地说:“呵,被我说中了吧,你心虚了吧?我就知道,你……” 不等她把话说完,从头到尾都当透明人的素心铃坐不住了。 她慌慌张张地解释:“不、不是的,事情不是神女说的那样,师尊只是担心我的伤势,因、因为——” 素心铃眼睛一眨,顿时两眼水汪汪,眼尾带红,表情既愧疚又委屈,她紧咬下唇,而后道:“因为我只是凡人之躯,天界并没有能医治凡人伤病的丹药,所以师尊才带我下界寻医。 “还请神女不要误会,师尊带我下界,并非女神所说的那般,要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我们之间,也不是您所想的那般不堪的关系。” 最后一个字说完,素心铃眼眶中欲滴的眼泪终于落下了。美人落泪,艳色无边。 这一通话让素心铃说得不卑不亢,充分表现出了什么叫我见犹怜,既坚强又委屈。 近香移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哭什么,我又没有骂你!我骂的是玉玄炽,他都没哭!干什么,你还要替他哭么?” “够了。” 玉玄炽双目沉沉,眼神中已经带了几分冷意。 “闹够了,就抓紧寻找天机一梦,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与正事无关的事情上。”玉玄炽说,“天机一梦不能离开天界太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近香移嘟囔着“这我当然知道”,她瞥一眼玉玄炽,没好气道:“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早就去找兰漪道尊了。” 兰漪道尊是何来头,玉玄炽心知肚明。通晓神君交代给近香移的事,他也听神君提起过。 “那你可知,兰漪道尊现今何处?” 近香移:“我当然知道,就在烟波城无月村。” 玉玄炽点了下头,又问:“人间地域广阔,烟波城地处哪个方位,你可有头绪?” “现在没有,但是等我找个人问一下就知道了。”近香移道。 玉玄炽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哦?原来你打算靠问路来找人。” 近香移:“……” 干什么阴阳怪气的,他是不是在骂我? 也不知道素心铃想到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了,刚才还啪嗒啪嗒掉眼泪,这会儿就破泣为笑了。 她笑着说:“师尊的意思是,神女与其向其他人问路,不如我们同行。毕竟师尊也是在人间修炼近千年才飞升,加上时常下界执行任务,因此对人间很是熟悉。 “我想,师尊一定是知道烟波城应该怎么走的。对吧,师尊?” 近香移:“……”话是这么说,但我就是不想看见你们两个。 素心铃又说:“而且,像神女这样不食人间烟火,心性单纯善良之人,若是被人间的不法之徒所骗,指不定要吃亏。所以,还是请神女答应,我们一路同行好不好?” 近香移低头思索片刻。 诚然,与玉玄炽一同行动,确实能省很多麻烦。有他在,她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兰漪道尊。但是她一想到玉玄炽的冷淡模样,就气都不打一处来。 又不是她求着他帮忙的,怎么他还搞得好像是她的错一样,摆出一副年长者的姿态来教训她? 她又不是他的下属! 近香移不想妥协,但这时—— “抱歉,方才是我言语冒犯,你不用放在心上。” 第8章 渺渺凡尘 近香移惊讶地扭过头去,不可思议地看着玉玄炽。她情不自禁地揉了一下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玉玄炽在跟她道歉。 他道歉诶! 近香移认识他百年,何曾从他脸上看到除了公事公办之外的态度?他对她连一点好脸色都没给过,更别说道歉了。 近香移细细数了数,相识这么久以来,这是玉玄炽跟她主动搭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从没给过一个笑脸,连多说几句话都是奢侈。 近香移觉得很稀奇,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玉玄炽知道她在看他,暗叹一声,心想:自己是修无情道飞升的神官,论理,他的七情六欲早已淡薄,不会因外物而有任何愤怒的情绪。 但是见到近香移的每一次,她都能精准地令自己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作为超脱尘世的仙者,频繁发怒并不是什么好事。玉玄炽尝试远离她,但近香移总是不知羞耻、不知进退地凑上来。 她那样张扬恣意,自由散漫,哪有个正经神官的样子? 修行者修的不仅是身,还修心。修身者法力超群,灵力浑厚,可独当一面。修心者品行端正,道心坚定,公正无私,端肃律己。 可修身修心这两样,近香移哪样都不沾,让人看得头疼。 玉玄炽不喜这样的人。尤其看到对方还与他同为天界神官,论官职还比他高了一级。 照理来说,既为天界七大神殿殿主之一,近香移也该端庄稳重些。但她偏偏反其道而行,该她做的,她不做,不该做的,样样都占。 天界神官的风气都被她带歪了,不少神官成天跟着她偷溜出去鬼混,玩得不亦乐乎。而她更是大肆宣扬着要追求他。 玉玄炽忍耐许久,这才渐渐习惯神官们看热闹时的揶揄眼神。 经历近百年的折磨,玉玄炽以为自己还算了解近香移这个异类。可自“天机一梦”失窃一事后,近香移却一反常态,再不往他跟前凑。 玉玄炽这才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她。 就像不久之前,他不明白近香移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为什么认为他与素心铃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玉玄炽长出口气,送走胸中的烦闷,心想,自己实在不应该再被近香移牵动情绪。 他道:“方才吾之所言,并非有意责怪,只是寻找天机一梦迫在眉睫,我不想横生枝节。 “在人间这一路,我等还需同行一阵,比起责怪与怨恨,我希望能与殿主好好相处,尽快找到天机一梦。” 玉玄炽心想,能避开严律殿下界已属不易,若是将时间浪费在争吵上,那是得不偿失。 他厌烦与近香移争论,只想尽快完成寻找天机一梦的任务。 谁对谁错,谁来道歉,这些都不重要。 只要能够让近香移闭嘴。 而此时的近香移已经被说动了。 其实在玉玄炽道歉那会儿,她便不怎么生气了。主要是注意力一下子被他转移,再想生气就生不起来了。 算了,他都道歉了。 况且玉玄炽有句话也没说错,在凡间寻找神器,有些地方,她确实需要对方的帮忙。 近香移仔细想了想,就目前的局势看,三界尚未有大动乱的迹象。 玉玄炽若是入魔,应当不会在这段时间。 他对她暂时不具有威胁,近香移倒是勉强愿意让他跟着。 “我也不想跟你吵,谁让你总是要骂我。”近香移说,“你要不挑我的刺,我还不稀得跟你争辩呢。” 近香移在心中自我催眠:我这不是心软,也不是没出息,只是为了大局考虑,嗯。 素心铃看起来很高兴,眼睛都笑弯了:“太好了,神女不生气就好,我还真怕神女不愿意与我们一道儿呢。”她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眸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近香移懒得应和她的话,只看了眼玉玄炽,问:“那烟波城怎么走?” 玉玄炽淡淡地回了两个字“不远”,然后施展缩地成寸,眨眼的工夫,三人便消失在原地。 烟波城是西南方的一座小镇,因四面环山,水汽终年盘踞云端,气候多雨,天空常常是雾蒙蒙的一片。从远处看去,小镇就像是被一片迷蒙烟波所笼罩,因而被称为烟波城。 三人抵达烟波城之时,时近黄昏,但城内已是暗沉沉一片,一丝阳光也不见。 虽说玉玄炽来过烟波城,但无月村却没有去过,无法确定无月村的位置。现在他们只能找人问路。 近香移抬脚往城里走,片刻之后觉得周围气氛有点怪异。 她感受了一会儿,蹙眉说:“嗯?烟波城内灵气流转很奇怪,像是受某种阵法所影响,正往几个地方流动而去。” 玉玄炽走在前头:“此阵名唤聚灵阵,是人间修真人士常用的阵法之一。 “其作用便是引到周遭的灵气,改善风水,或是吸取灵气,增强修为。不少城镇会在底下设立阵法,烟波城会有聚灵阵,这并不奇怪。” “哦哦。” 近香移好奇地观望四周,发现烟波城内的街道有点空,行人也不多,三三两两的。而且只见妇人,不见男子,就连街头摆摊的小贩也是女子。 再仔细看,那些妇人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奇怪。她们在售卖货物的摊子上挑挑拣拣,偶尔会惊慌地回头看,像是森林中时刻保持警惕的野兽。 近香移歪头看了又看,满心都是疑惑:怎么只有女子上街,这是人间的规矩吗? 他们三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周围行人是不是瞥来一眼,看到玉玄炽之后,更是受到惊吓一般退开了。 近香移看了看玉玄炽,心说,玉玄炽看起来这么可怕吗? “你别老板着脸,那么凶,人都给你吓跑了。”她说。 而后,她上前几步,拦住一名妇人便问:“你好,借问一下,烟波城无月村应该怎么走?” 近香移笑了笑,自觉很是和蔼可亲。但妇人还是很紧张,她手抖了一下,浑身都打了个激灵,然后扭头就走:“我、我不知道!” 妇人一溜烟儿跑的没影儿,像是身后追着什么洪水猛兽。 近香移:“???”有被冒犯到。 她气呼呼地回到玉玄炽身边:“怎么回事啊,我又没有动手,她怎么跑了?” 玉玄炽表情严肃:“城内应是发生意外,否则百姓不会这般惊慌。今晚在城内投宿,打探情况。” 近香移点点头:“嗯,但愿不是什么大事。” 素心铃大概是吓着了,此刻她白着脸,战战兢兢缩在玉玄炽身后,伸出手想拉住他:“师、师尊,不会有鬼吧?弟子,弟子有点害怕。” 近香移:“……” 她神情复杂地看了素心铃一眼,说:“我觉得,你在两位天界神官面前,说害怕这两个字不太合适。” 她道:“我们两个还保护不了你么?” 在她说话的工夫,玉玄炽扯着衣袖大步一迈,往前寻找客栈去了:“殿主所言甚是,你不必为此心忧。” 素心铃抓了个空,只能把手缩了回来。她目光低垂,眼中神色不明:“是么,那我就安心了。” 第9章 有大问题 天黑之前,近香移等人找到了一处可落脚的客栈。客栈打烊的时间很早,天还没黑,店小二就准备关门了。 近香移快步跑上去,赶在最后一步挤进客栈:“诶诶诶,等等,先别关门,有客人了,我们要住店!” 店小二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懵懂又腼腆。她抬头看了看忽然出现的三人,望见三张惊为天人的脸,顿时有些紧张。 她回过头,求助似的看向柜台处:“掌柜的,有三位客人想投宿。” “哦?”闻言,掌柜的放下账本走了过来。 近香移发现,这家客栈的店小二和老板都是女人家。但显然,掌柜的要比店小二老练得多。她有一双精明但忧愁的眼睛,衣着打扮很是简朴,挽着妇人发髻,上头单簪一根金钗。 掌柜的目光先是在近香移与素心铃身上转了一圈,而后停在玉玄炽的身上。她脸上挂着职业般的假笑: “几位是外乡人罢?抱歉,本店只招待女子,男子向投宿,还请另寻他处。” 素心铃:“只招待女子?” 近香移被这个说法搞蒙了:“你们店还有这规矩?破例一次不行么?我们三个是一起的。”她指指玉玄炽,说:“实在不行,你把他当成姑娘也成。” 玉玄炽:“……”他无言片刻,而后道:“为何只招待女子?” 掌柜的冷淡微笑:“这是本店的规矩,还请几位客官谅解。”她说得十分坚决。 什么样的规矩,非要将男客人给赶出去?联想到先前在城中所见之景,近香移合理怀疑,烟波城诡异得非比寻常。 与客栈掌柜据理力争,恐怕不是个好计策,还是静观其变罢。 近香移佯装失望地“啊”了一声,说:“看来是没辙了。” 她看一眼玉玄炽,小声嘟囔:“早知道这样,就让你变个女装再来了,要不怎么会连一个客栈都进不去。” 玉玄炽:“……”他一贯冷淡的表情出现一丝龟裂。 掌柜的又问:“那两位姑娘是否还需要投宿?若是几位另有打算,那就请尽快离开,我们马上就要打烊了。” 玉玄炽不能住,但近香移和素心铃还是要住的。别的不说,素心铃一介凡人,没有地方落脚可怎么行。 于是,近香移连忙道:“住的住的,我们住的。”她把玉玄炽往外一推:“他会自己解决的。” 素心铃表现得很犹豫,欲言又止地说:“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要不我陪师尊……” 近香移:“……你陪什么陪,他一个堂堂神……堂堂七尺男儿,还能吃亏不成?” 她抓着素心铃的手,一脚迈入客栈大厅。错身而过时,她微微偏过头,与玉玄炽交换了一个眼神。 近香移脸上带着亲和的笑:“那就麻烦掌柜的给安排一间上等的客房啦。房间得大一点,舒服一点的。” 掌柜的领着她们往后院走:“请两位随我来。”同时对店小二使了个眼色,“天黑了,关门打烊罢。” * 店小二依照掌柜的吩咐,准备关上大门。 玉玄炽在一旁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被赶出客栈的人不是他似的。他看着店小二便问:“请问,城内可还有其他客栈能容男子投宿?” 店小二手抖了一下。她抬起头,看了眼玉玄炽,而后又快速垂下头。她眼中浮现出纠结的神色,最终鼓起勇气说:“没有了,城里没有男子能投宿的客栈。” 她道:“最近城里不太平,客官若想保住性命,还是尽快出城罢。眼下天就要黑了,客官快些走。出了城,就别回头。” 话一说完,门立刻就锁上了。 玉玄炽静默地看着紧闭的大门,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果然有问题。” * 近香移和素心铃跟随掌柜的来到后院。掌柜的推开天字一号厢房的门,说:“这是本店最好的一间房,两位姑娘请。” “多谢。”近香移走了进去,目光在房中巡视一圈,而后又问,“对了,我想问问,你们店能包晚饭么?说实话,我们还没用过晚膳呢。” 掌柜的虽然冷淡,但不至于不近人情。她道:“自然能。两位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店小二即可。” 近香移:“好。那麻烦准备一些小菜,挑贵的上。等会儿我们就到大堂用膳,可以吧?” 掌柜的退至门外:“好。那我就不打扰两位姑娘休息了,告辞。” 近香移:“慢走啊。” 她将人送到廊下,看着掌柜的离开后院之后,这才往回走。近香移左右四顾,见四下无人,这才道:“人走了。” 屋子里,素心铃不解地问:“神女在跟谁说话?” 话音刚落,就见身侧白光一闪,玉玄炽已然现身在厢房之内。近香移将门关上了。 素心铃大感惊讶:“师尊?” 近香移直接捂住她的嘴:“嘘,小声点,别把人给喊过来了。” 素心铃连连点头,近香移这才松开了她。 “我还以为……”素心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还以为神女当真要让师尊露宿街头呢。” 近香移耸耸肩,不以为然:“天界神官露宿街头怎么了,他执行任务的时候,吃过的苦头比这还多呢。行了,别说这个了。” 她拉着把椅子,大喇喇往桌边一坐,道:“烟波城有问题,有大问题!”近香移小声说,“很有可能与这镇子上的男人有关。” 玉玄炽赞同点头:“嗯,据店小二所言,烟波城内所有客栈,皆不接收男子投宿。此外,小二还加以劝告,想要保住性命,必须即刻离开烟波城,越远越好。” 近香移总结道:“也就是说,城内的男子面临巨大的威胁,搞不好会因此丢了性命。烟波城上下对此束手无策,所有男子只能藏起来,不能见人。” 她恍然大悟:“难怪我们一进城,大街上连一个男子都看不见,原来当中有这个缘故。” 素心铃脸色一白:“那、那就是说,师尊也有危险?”她有些害怕地看向玉玄炽,说:“师尊,您不会有事吧?弟子、弟子很担心。”一边说,还一边往玉玄炽身边靠。 近香移表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至于,不至于的姐妹。你不会不知道,你师尊是严律殿首席神官吧? “他的修为法力仅在严律殿主之下,想要杀他,除非他功体全废。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素心铃身形一僵:“是、是么?” 近香移拍了一下她的腰,道:“咦,你好像真的害怕,身子都歪了。” 素心铃:“……”她坐正了身体。 第10章 无头将军 玉玄炽看着她们说话,不为所动。 他道:“城内客栈在天黑之前全数打烊,城中百姓也早早归家,闭门不出。他们惧怕黑夜,这便是关键所在。或许黑夜一到,一切疑问都会得到解答。” 近香移:“那我们干脆分头行动好了。这会儿天差不多也黑了,你出去查探情况,我和素心铃留在客栈里,看看能不能从掌柜的口中探问点什么消息。” “嗯。”玉玄炽淡然点头,而后身形一闪,又不见了。 素心铃看见他消失,扭过头问:“神女,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近香移站起身,道:“你饿吗?” “啊?”素心铃愣了一下,“有点。” “那就先吃饭。”近香移咧嘴笑起来,“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回下凡呢,人间的饭菜是什么味道?很好吃吗?” 她眨眨眼看向素心铃,眼睛里全是好奇。 素心铃:“……”她笑了一下,说:“神女说笑了,人间的东西再好,哪有天界的琼浆玉液来得珍贵?” 近香移走在前头,没心没肺地说:“那不一样嘛。在我看来,天界的东西总是少了点味道,闻着香,吃着寡淡。” “是么?或许等神女吃了人间的食物,就不会这样认为了。”素心铃轻声说。 * 两人来到大堂,刚坐下,店小二便端着小菜送了过来:“请客官慢用。” 离开的时候,店小二还看了眼素心铃。得到对方一个温柔的笑时,立马脸色通红地走了,只留下一个小饴糖。 近香移:“……”她心中感叹,脸长得好看的人,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店小二送来的菜色丰富,颜色搭配漂亮,看起来很有食欲。近香移伸出筷子加了块肉。酸酸辣辣的口感在她口腔迸裂开来,一种别样的口感充斥于唇齿之间。 她没忍住又夹了一口。 素心铃笑着问:“可还合胃口?” 近香移眼睛都亮了:“合呀!这个味道好神奇!” 这时,店小二和掌柜的也在另一张桌子坐下,他们也准备吃晚饭了。 近香移赞扬道:“你们客栈做的菜可真好吃!” 店小二腼腆地笑着说:“客官喜欢就好。” 近香移笑得真诚,而后眼珠子咕噜一转,便问:“哦对了,掌柜的,向你打听件事儿,烟波城外有多少个村庄啊?” 掌柜的:“客官问这个做什么?”她想了想,道,“约莫有十来个村子,合计千余人。” 近香移随口扯谎:“实不相瞒,我与我妹妹是来这儿找亲戚的,但来的路上遗失了亲戚家的地址,只记得人在烟波城,但具体在哪个村子,我们却忘了。 “所以我想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人。” 店小二说:“客官若想一个村一个村的找,那可有得麻烦了。城里城外那么多人,恐怕每有个把月,是找不到人的。” 掌柜的不像店小二这般没有城府。她看了看近香移与素心铃的装束,而后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道: “恐怕烟波城内,并没有两位要找的人。你们若是没有旁的事,等天一亮还是尽快离开罢,这儿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 掌柜的低头吃饭,心中却想,看这二位的衣着打扮,不像是贫苦人家出身,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到我们这个小镇上来寻亲戚? 她推测,这两人应当是扯谎骗人,实则另有目的。 但不管是什么目的,总归不能让人留在烟波城。 “掌柜的猜错了,我们要找到人,就在烟波成。只是现在还没找到。”近香移笑着说,“不过掌柜的有句话,我不太明白,什么叫‘不是我们应该来的地方’?” 她说着,便给了素心铃一个眼神。 掌柜的看起来精明,不好拿捏。唯一的突破口是这个店小二。 店小二看起来心无城府,柔弱善良,又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要撬开她的嘴,相当容易,只要漂亮姐姐装一下委屈就行了。 素心铃心中了然。她很是配合地眨眨眼,无辜道:“姐姐,她们的意思是不是,不太欢迎我们呀?” 她眼眶忽然一红,眼中带泪,眼看着就要掉泪珠子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掌柜的不高兴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我愿意赔罪的!” 近香移微微一笑,摸摸她的头,端起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架势,说:“怎么会呢,掌柜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想,掌柜的是想说,烟波城内有危险,所以才劝我们离开吧。” “是吧,掌柜的?”近香移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嘴角紧紧抿着:“……”这两个人有点难缠。 素心铃又加了把火:“掌柜的为什么不说话?姐姐你骗我,掌柜的一定是生气了。”说完,她就要哭。 近香移看呆了一瞬,心想,世上当真有人说哭就哭的啊? 这时,店小二连忙说:“不是不是,客官您别介意,掌柜的没有生气,也没有讨厌您的意思。其实我们镇子上,确实——” 掌柜的忽然厉声喝道:“小云!” 小云打了个激灵,立马低头不说话了。 近香移敛了笑意,道:“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们烟波城的问题,怕是不小。从我们进城开始,见到的人就只有女子,街上连一个男人的影子都没有,好像全城的男人都死光了。” 她放下筷子,问:“你们在害怕什么?急着打烊,但关门之后仍是给客人准备膳食,说明你们还是要做生意的。但为什么这样早就关店?天黑之后会发生什么?” 素心铃道:“怎么办,姐姐,我们不会有危险吧?” 近香移:“哦,那没事。城里不见男子,只有女子在外行走,说明有危险的是男子,跟咱们没关系。” 她转头看向掌柜的,道:“话说回来,掌柜的先前将我们的一名同伴从客栈中赶了出去,他又是名男子,眼见着城中有危险,你不救人便算了,怎么还将他往外推?这不是害人么?” 小云没忍住说:“不是这样的,掌柜的并非有心害人,我们只是不想让无头将军找上门来!” 近香移:“无头将军?” 见瞒不住了,掌柜的只好叹口气,说: “你说的没错,现在的烟波城很危险。就在一个月前,无头将军出现在烟波城内,每逢入夜时分,他便会现身。听闻,他随身携带一柄弯月长刀,所到之处,男子不留活口。” 小云的脸色一白,身子抖了一下:“等我们发现的时候,那些被灭口的男子全都没了头,浑身僵硬,流血致死。” 她说这话的时候,整个客栈都寂静无声。周围点亮的烛火在轻微摇晃着—— 忽然,客栈外的长街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救、救命啊!——” 第11章 半夜找头 尖叫声尖锐又凄厉地回响在幽寂无人的长街,一声声徘徊不去,宛若哀怨愤怒的鬼哭。 在尖叫与哭喊的背后,是急匆匆的脚步奔跑声,此外,还有一阵不疾不徐,轻重有力的哒哒马蹄声。 近香移光是听着声音,就觉得外头叫喊的人绝望极了。她噌的一下站起来:“有人在呼救!” 而且听声音,还是名男子! 玉玄炽说得没错,一到深夜,藏在暗处的秘密就自然揭开了。 她说:“得去救人。”她一面说,一面要往外走。 但是有人动作比她更快。掌柜的一个箭步冲上前,拦在了前头: “你不能出去!”她表情严肃,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眉峰蹙起,丝毫不愿意让步: “你现在出去,整个客栈的人都会死!” 这就让近香移好奇了,究竟是何方神圣,大半夜杀人,还敢与天界神官动手? 不让她出去,她还非要出去:“我不可能看着有人求救而不管不顾,让开。” 小云焦急地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不知道该如何将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劝下来: “客、客官,你就听掌柜的吧,掌柜的说的是真的,无头将军杀人不眨眼,他会将我们所有人都杀了的!” 近香移别的东西没有,但身为天界神官的自信还是有的:“有我在,无头将军杀不了任何人。” 而且外头还有玉玄炽在呢,他们二打一还打不过一个“无头将军”? 近香移脚下一动,身法迅速,不过眨眼的工夫,就越过了掌柜,瞬间来到大门前。她的手搭上门上插销。 掌柜的惊愕睁大眼睛,同时伸手,扣住近香移的胳膊。近香移被她牢牢抓着,正欲挣脱。 同时,客栈门外忽然扑上来一个人影! 男子的身形在糊着窗户纸的门外掩映着,外头似有狂风大作,呼啸的风吹破了窗,扑灭了明灭的烛火。 顿时大堂之内一片黑暗,唯有破窗而入的月光映出一片惨淡的白霜。 男子拍门呼救,而他身后却出现一片暗沉的黑影。 近香移心头一跳,正欲开门。倏然,门外黑影一闪,飞溅的血液喷洒在紧闭的门板上,汩汩鲜血宛若水流,顺着木质门板向下流淌。 溅出的鲜血透过薄薄一层窗户纸渗透进来,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男子的头颅摇摇欲坠。 近香移眼中所见,一只僵硬的手从男子的后方伸出,一把抓住男子的头发,将砍断的头颅摘下。 一系列的变故,不过就在呼吸间,小云却瞧得心惊胆战,心神巨震,不由得惊慌张口,几乎要失声尖叫。 掌柜的连忙捂住小云的嘴。她无奈与彷徨地摇摇头,缓慢地闭了下眼睛。 素心铃捏着手帕,静静地站在一边。她看着门框不言不语,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当真见过了大风大浪才如此镇定。 近香移分不出神去关注别人,在看到男子头颅被摘下的同时,她身影闪动,一眨眼便化作一道粉紫色的光,从窗户飞掠而出了。 马蹄声还没有走远,甚至还停留在客栈外的长街上。 近香移遥遥一望,月光下,只见得玄铁覆盖的马匹之上,是一身铁甲的男人。男子没有头,身躯僵硬,月华落在他身上,映出一层冷光。 无头将军单手握着长刀。那刀薄如蝉翼,刀锋泛白,刀背处还滴着鲜血。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拎着受难男子的头颅。 无头将军举着陌生的头颅,缓缓将其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头颅上的鲜血顺着铁甲流下,无头将军像是很不满意,抓着头用力往下按了按。但他松手之后,那颗头就歪着滚落在地。 无头将军浑身巨震,连长刀都跟着抖了抖。他像是怒极气极,牵起缰绳,纵马在那颗头颅上狠狠踩了几脚,将人脑踩了个稀烂。 近香移毫不犹豫,单手凝起法力,便朝无头将军打了过去。 若是凡人,定然是受不住她这一掌的,但很显然,无头将军并不是人,她甚至不明白他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看情况,这个无头将军砍男子的头颅,多半是要拿别人的头,来补充自己的头的。他的头没了,就去拿别人的头。 但不管是人族、魔族,还是妖族,没有了头,那是不可能活的。无头将军也是如此。他既没了头,人便是死的。 但他现在还能出来找头,想必是心中有怨,必须要找到头不可。 近香移可不管他是不是心有怨气,平白无故的杀人可不行。 在她出掌的同时,身影随之一动,半空之中,宛若流动的弧光,眨眼间便来到无头将军跟前。 掌气比她先到,打中无头将军肩头。 但无头将军也只是被打退半步,而后挥刀攻向近香移。 近香移心有防备,左右躲闪,拳脚相交之后的几个回合里,没有伤到一丝一毫。再看无头将军,他虽肢体有些僵硬,但是动作却是无比灵活,耍起长刀来,没有丝毫凝滞。 近香移错开砍来的长刀,脚尖踩地,微微后退。她左手捏起法诀,登时,周围气息一变,无数流光乍起,翩然花瓣化成利剑,散落着又飞旋着向无头将军攻击而去。 飞花围成的流光在对方的盔甲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痕迹,只听一声声铿锵铮鸣,无头将军的长刀被切割成无数碎片。 近香移乘胜追击,回旋的气流在她掌下打向无头将军。 本该死亡的僵硬身躯,却在这时展现了超凡的灵活度,向后下腰躲避了攻击,同时拉起缰绳。马匹扬蹄踹向近香移。 近香移飞身而起,朝无头将军打出一掌。 磅礴掌劲打在无头将军身上,法力四溢,顷刻间,已死之躯壳应声爆裂!连同骏马,一同化成了分裂的碎片。 近香移拍了拍手,说:“这还不简单。” 可没当她得意多久,身后的客栈之内便传来女子的尖叫:“救、救命!——” 当中还有素心铃的声音:“姐姐,姐姐快救人!” 近香移心头一凛,即刻回身。 她追着声音赶到客栈的小院,却在月华的冷光之下,看到了同样策马的无头将军! 长刀即将挥下。 惊慌失措倒下的中年男子声音颤抖,叫喊着:“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顷刻之间,近香移脑中却浮现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究竟还有几个无头将军? 第12章 是个组织 中年男子一屁股倒在地上,急得满头都是汗,两手撑着地面,一直往后退。他身材原本就矮胖,这会儿惊慌失措,身体几乎蜷成一团,像个圆球。 他口中大喊着,苦苦求救:“燕娘,快、快救我!” 小云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掌、掌柜的,老板,老板他……怎么办?” 近香移站在院子的出入口,与他们离得远。从他们的对话中,近香移辨别出倒地的男子,正是掌柜的丈夫,也是客栈的老板。 她料想,这位老板先前必然是躲起来了,只是不知是何原因,竟被无头将军捉住索命。 这时,她看见精明谨慎的掌柜的忽然抓起角落的扫帚,二话不说就往无头将军身上砸去。 掌柜的死死盯着无头将军,眼神中恨意交织:“我跟你拼了,去死吧!” 小云惊叫一声:“掌柜的!” 普通凡人不是无头将军的对手,近香移立马闪身冲了上去。她一手扫开掌柜的,一手牵制住无头将军落下的长刀。 她道:“快躲开!” 锐利的刀锋夹在她的指间,近香移微微使力,将长刀甩了出去,同时飞起一脚向无头将军踢去。 无头将军横出一条胳膊格挡,双方即刻在半空之中交起手来。 在他们打斗的时候,掌柜的连忙将中年男子拉起来。两人躲到假山后面,紧张地握紧拳头。 近香移一心想制住无头将军,不留余地的用了法力。但数个回合下来,她发现了不对劲。 眼前这个无头将军,明显比刚才打败的那个要厉害得多。 同样的招数,她使出了三分力,却只能在眼前这个人身上留下几道刮痕,连战甲都打不破。 近香移心中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她心下多了几分认真,出手愈加果决。无数流光围绕在周围,像夏日里流动的萤火,将幽暗的小院映出一片粉紫色的微光来。 近香移控制飞花,割断了马匹上的缰绳,继而将无头将军踢下马来。她一面与之打斗,一面寻找对方的弱点。 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飘来一阵微风。 近香移未能及时察觉,倏地便闻不远处传来掌柜的惊呼:“小心身后!” 小云紧紧拉着素心铃的手,惊慌得掌心冒汗:“又、又来一个无头将军?!” 近香移陡然回头,只见泛着冷光的刀锋直冲她脑门飞掠而来。近香移未及闪躲,刀锋便来到她眼前一寸的距离。 只一寸,长刀便要劈开她的头! 电光火石之间,自远处而来的光华打在了刀面上。白光交织,刹那间,长刀被打成了碎片! 近香移快速地往那边看了一眼,见得那抹蓝白色身影翩然而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便与大堂内忽然出现的又一名无头将军缠斗。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无头将军向她挥刀砍来。 近香移脚尖一踩,飞身而上,在半空之中翻了个身。她来到无头将军身后,骤然出手。 她的指间凝聚法力,霎时,藤枝化剑,直接没入了无头将军的后背,将其刺了个对穿。 无头将军身体僵直。 近香移指间一点,下一刻,木剑穿过无头将军的身体飞了出去,顿时,剑气四溢。而后,无头将军身体如破碎的镜面一般碎裂开来。 那些碎裂的尸块宛若烈火焚烧过后的余烬,轻飘飘落在地上,随即化成灰土,与脏污的尘土混在一处。 近香移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收了剑,再一回头,发现另一处的无头将军也被玉玄炽解决了。 她上前几步:“你不是在外面查探情况么,怎么现在才出现?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个无头将军?” 她抬起来的手还没落到玉玄炽的肩膀上,玉玄炽便淡然瞥来一眼,然后身影变得虚无,下一刻便化成飞烟不见了。 近香移:“???” 这时候,掌柜的跟她身边的中年男子才从假山后走出来。经历这般惊心动魄、生死交关的时刻,两人还有几分战战兢兢。 男子道:“没、没事了?无头将军他,死了吗?” 小云紧紧挨着素心铃,感觉从对方的身上汲取了些许力量。她心有余悸地说:“应、应该是的。” 说完,小云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近香移,说:“客官好厉害,竟如此轻易地将无头将军制服,我们烟波城有救了!” 素心铃长出口气,而后快步来到近香移身旁。她松了口气,道:“方才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姐姐当真要被那把刀给……还好师尊及时出现,不过……” 她看了眼刚才玉玄炽消失的地方,问:“师尊怎么忽然不见了?” 近香移回过神来,道:“哦,刚才那个不是他,只是一道分神而已。” 分神术,严律殿神官都会的招数,可将神官神识分裂成无数个,每一道分神,都将拥有与本体相同的实力,可在短时间内追踪目标。 近香移想,玉玄炽应该也知道了无头将军不止一个,所以才用了分神术。 素心铃:“分神?” 说人人到,下一刻,玉玄炽推开倒落的小门,大步迈着走过来了。 “师尊!”素心铃惊喜地喊了一声:“您回来了!” 玉玄炽不冷不淡地“嗯”一声,然后对上近香移的视线。 近香移问:“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天黑之后,无头将军便已出现。烟波城各大街巷,皆有其身影,数量不知凡几。”玉玄炽说,“我只得用了分神之术,分头追踪无头将军的下落。” 近香移“嘶”了一声,说:“果然,无头将军是个组织!搞不好都够凑一支军队了!”她转头看向掌柜的。 眼下,就只有这里的本地人最清楚无头将军的情况了。 她问:“你们说,烟波城内,究竟有几个无头将军?” 掌柜的深吸口气,道:“我们也不知道,只听城里的百姓说,在一个月前,最开始出现的无头将军只有一个,但不知怎么的,他们的数量与日俱增。 “如今,只要一入夜,街上就全是无头将军。” 方才被无头将军追着砍的客栈老板说:“不仅如此,无头将军专盯着男人杀。每天清晨,城内各处总会出现不少被砍了头的男人,死得万分凄惨,流血至死! “此后,咱们城里的男人就不敢再出门,每日只能躲在地窖里,不得自由!” 他越说越气愤,咬着牙说:“可恨我们不是对手,只能任由他们肆意残害百姓。” 玉玄炽问:“你们没有向各大修真门派求助?” 客栈老板:“当然有!但每一个来诛邪的修者,无不是死在无头将军刀下!”他像是回想起被无头将军威胁支配的恐惧,当即脸色惨白: “他们、他们真的,太可怕了……” 闻言,近香移与玉玄炽对视一眼。 “看来这件事是有点棘手。”她道,“除此之外,城内可还有什么异常?”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既然一开始无头将军只有一个,那么后来多出那么多个,又是从哪里来的? 玉玄炽沉思片刻,随后问:“被无头将军砍杀的百姓尸体,你们放在了何处?” 第13章 迷雾重重 “客官问这个做什么?”掌柜的道,“因无头将军之乱,城内百姓终日惶惶不安,红白之事一律简办。 “至于所有被无头将军砍杀的尸体,都会送到城外的勾白庄,只等安葬吉日一到,便安排下葬。” 近香移隐隐约约明白玉玄炽想问什么了。 她道:“所有的尸体都是如此,没有例外吗?” “是。”掌柜的说,“为了妥善安置这些尸体,我们还请城内的仵作前往勾白庄照料。受百姓所托,凡是因无头将军而亡的死者,都由仵作亲自下葬。” 听上去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各个环节都合情合理,但近香移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对上了玉玄炽的目光,从彼此的眼神中读懂了某个猜测。 素心铃看看她,再看看玉玄炽,手中帕子一抓,似担忧,又似落寞地问了一句:“姐姐与师尊想到什么了?可有什么线索?” 近香移说:“还不能确定,我们需要……” “需得看过勾白庄,方能定夺。”玉玄炽道:“还请掌柜的领路,带我们去一趟勾白庄。” 他们几个人在大堂内议事,小云就去给众人斟茶倒水,这会儿端着茶壶过来,就正好听见玉玄炽等人要去勾白庄,便问: “勾白庄?客官去那儿做什么?那里可只有尸体,更别说勾白庄后头还是一整座坟山了。一到晚上就阴森森的,吓人的很。” 坟山? 近香移忽然笑了一下,说:“我们要去的,就是这个地方。” 没了头的尸体怎么会变成无头将军四处作恶?或许问题就出在这座坟山上。 只有去勾白庄一探究竟,所有推论才能得到证实。 掌柜的略微思索片刻,回答说:“二位想做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出一二来。但是你们的推测太过离奇,或许到了勾白庄,也不一定能找到你们想要的答案。” 玉玄炽神色淡然,道:“无妨,总归需确认一番,无论是否能寻到线索,走一趟没有坏处。” “好吧。”掌柜的没法反驳,便道:“小云,那你明日便带他们几位去一趟勾白庄。” 近香移“咦”了一声,说:“为什么要明天,今天不行吗?” “那自然是不行的。”客栈老板道:“因为无头将军作乱,烟波城天一黑便宵禁了。眼下城门都紧紧关闭,咱们出不去啊。” 近香移说:“哦,这个好办,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她看向店小二,“劳烦小二带路了。” 小云自然没有异议:“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老板面露急色,说:“关键不是宵禁,而是无头将军!现在天还没亮,城里到处都是无头将军,万一再碰上什么意外,那——” 玉玄炽打断道:“诸位无需忧心。我等离开后,自然有人留守客栈,不会让诸位陷入险境。” 他施展的分神术尚未收回,眼下仍有不少分神在城内巡视。只要分神尚在,便不会让百姓有危险。 掌柜的拉住老板,安抚地拍拍他的胳膊,说:“他们既然能除掉无头将军,应当是有本事的,让他们去罢。” 而后,她又对近香移道:“客官身手非凡,想必早有应对无头将军的办法。只是小云区区凡人,并无自保的事儿能力,途中还需两位多加照顾,我在此多谢两位了。” 近香移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素心铃也站起来,声音轻轻柔柔:“那我们先行一步,还请掌柜的多多保重。” 近香移顿住脚步,纳闷地望了过来:“你跟着去干什么?你也是凡人啊,留在这里好好休息。” 素心铃:“?” 玉玄炽亦道:“你留在此地。” 素心铃捏紧手帕,笑容有点牵强:“是,师尊,心铃明白了。心铃知道,自己不过凡人之躯,跟在师尊身边只会给师尊和姐姐添麻烦。 “心铃不想给你们惹麻烦,必然听从师尊的话,好好留在这里,保护自己。也请师尊多加小心。” 这番话说得委曲求全,又像是自暴自弃,听上去很是惹人怜惜。 玉玄炽微微皱眉,正欲说话,近香移就先开口了。 她大大咧咧地说:“是啊,你不会武,又不是修行之人,且不知勾白庄所在地点,跟上去也是白搭,我们还要费心神照顾你,确实有些麻烦。 “所以你还是得留在客栈里,至少这里没有泥泞的山路让你爬。跟我们出去有什么好玩儿的,又苦又累。” 素心铃眼睑低垂:“姐姐这是嫌弃我了?” “嫌弃?没有啊。”近香移拍拍她的肩膀:“你在这里比较安全,你好好的,你师尊就好好的。” 说着,还冲素心铃挤了两下眼睛,像是再说,你跟玉玄炽的私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其实只要你们不搞我,我倒是愿意祝福你们两个的。 素心铃:“……???”她终于忍无可忍:“姐姐究竟想说什么?” 近香移:“什么说什么,没什么啊。我们走了哦。” 说罢,她便带着小云,与玉玄炽一前一后地消失在客栈之中。 素心铃:“……”奇怪,近香移这个蠢蛋神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 有了小云带路,近香移和玉玄炽只花了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找到了勾白庄所在的地点。 勾白庄在烟波城南城门外的荒野上,两侧围着山,后方则是一个山谷。因为地势之限,月光照不到勾白庄。 小云推开大门,说:“这里便是勾白庄了,里面停放的,都是近日来城内死亡的百姓。” 近香移一步迈了进去,果然在房中见到摆成一排的尸体。 这里的每一具尸体都没有头,外露的肌肤上也呈现了一块块尸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味。 玉玄炽问:“尸体一般停放多久才会安排下葬?” 小云:“这个……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仵作师傅会选个安葬吉日,把尸体都运送到后面的坟山埋葬。” 她歪头想了想,说:“距离上一个安葬吉日,是七天前。” 近香移点点头:“所以这里停放的,是这七天以来的尸体了。”她看向小云:“你知道这七天里,城中一共死了多少人么?来核对一下,这里的尸体能不能对上数目。” 小云应了一声,当真一具一具的数了起来。 片刻后,她回答:“不多不少,正好是三十七具尸体。和七天内死亡的百姓数目一样。” 近香移:“哦?没算错?” 小云说得很肯定:“没算错。虽然我大字不认得几个,但是算数还成,掌柜的都说,往后要提拔我做算账的呢。” 近香移心下沉思:如果这里的尸体没少,那城内忽然变多的无头将军是怎么回事? 这时,玉玄炽道:“去坟山看看。” 第14章 不解之谜 从勾白庄的后院出去,便能看到满是坟墓的山谷。数不清的坟墓相邻着,惨白的月光映照下来,墓碑就像一条条苍白的人影,阴森森地盯着外来访客。 近香移是见过大场面的神仙,出入坟场就像在自家后花园里走一圈,没有半点不自在。 她低头扫了眼周围的墓碑,还有土块垒砌的坟墓,暂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她道:“看起来一切正常。” 玉玄炽落后几步。他目光放远,视线在整片坟场中一扫而过。 作为三人当中唯一一个普通的凡人,小云明显害怕多了。她束手束脚地跟在最末,眼睛四处乱飘,不敢直视坟山内任何一座土坟。 她的声音颤抖,害怕极了:“我、我们必须要来这里吗?两位仙长有何打算,非要在留在坟山里不可吗?” 近香移安抚她说:“不用感到害怕,我想这片坟场里,并没有尸体。” 小云愣了,眼睛微微睁大:“没有、尸体?”怎么会没有尸体呢,坟墓不就是用来埋葬尸体的么? 她又道:“如果里面没有尸体,那这么多坟墓是用来做什么的?原本的尸体去了哪儿?” “是啊,原本的尸体去了哪儿呢?”近香移幽幽地说。 玉玄炽没有那么多话要说。他小臂微抬,道:“开棺一看便知。” 话音落下,一股力量从他掌中迸发。巨大的力量打入地下,引得一阵地动山摇。小云的身体不由得跟着晃了晃,下一刻,更令她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一阵地动山摇过后,坟山上所有的坟墓忽然像是被炸开了似的,原本垒砌起来的土包都炸开了一个坑,里头的棺椁也被人无声开启。 小云浑身抖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埋在土壤里的棺材盖子被掀开,露出里面空荡、阴森的深坑。但深坑里,除了一床阴冷的薄被之外,什么都没有。 尸体不见了。 “果然不出所料。”根据现有的线索,近香移冷静地说了结论: “被无头将军砍头致死的百姓尸体尽数消失,而无头将军的数量却在不断变多。若我们想的没错,多出来的那些无头将军,就是烟波城百姓的尸体所化。” 小云仍处于震惊当中:“怎、怎么会这样?您是说,如今在城中游荡杀人的,其实是早就埋葬的百姓尸体?这不可能,尸体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诈尸,然后变成无头将军!” 近香移道:“我所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并不一定对。”但就目前的情况看,应当八九不离十了。 于是,她又说:“能做出这种的丧尽天良的事儿的,必然是邪魔外道。他们手段阴险,什么招数都想得出来,能驱使尸体杀人,倒也不算奇怪。” 小云表现得很害怕:“那、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近香移暂时没有头绪,看向玉玄炽,问道:“你想怎么做?” “先回去。”玉玄炽道,“除却尸体消失这一点以外,坟山周围并无异样,寻找不到其他线索。暂且回去,待天亮之后再做打算。” “哦。” 近香移没有异议,即刻带上小云离开了坟山。 * 三人回到客栈之时,只有掌柜的还未休息。她留守在大堂内,等着他们回来。 掌柜的问:“情况如何?” 近香移:“勾白庄内的尸体尚在,但坟山上埋葬的尸体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由此可推断,百姓尸体在下葬之后,才被邪魔外道所操控利用。” “果然如此……”掌柜的喃喃道。 小云疑惑地问:“难道掌柜的早就预算到了?” “只是略有猜测而已。”掌柜的微微一笑,说:“今晚辛苦你了,早些回去休息。” 说完,小云十分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那我就先回房啦。” 目送小云离开后,掌柜的这才正色道:“看来城内的无头将军,便是死去的百姓。若不尽早将无头将军解决,恐怕烟波城就要变成一座死城了。” 她看向玉玄炽,歉意一笑,道:“先前将仙长赶出客栈,是我的不对。但仙长不计前嫌,在我们陷入危境之时还愿意出手相救。我在此给仙长赔个不是,望仙长不要见怪。” 说罢,掌柜的抓起裙摆,面对玉玄炽便要跪下。 玉玄炽及时将人托起。 他道:“不过是力所能及的小事,掌柜的无需介怀。” 掌柜的仔细看他的神色,不像是要责怪的模样,便道:“仙长高义,我自愧弗如。” 近香移随意应和两句:“哪里、哪里,应该的。” “实不相瞒,我有件事,想求两位帮个忙。”掌柜的道了歉,也说出了正事: “看两位身手不凡,想必是有本事在身上的。我斗胆请两位相助,帮我们解决烟波城的祸患!若能保我烟波城无虞,我愿答应两位一切条件。” “掌柜的不用这么客气,其实即便你不说,我们也会解决无头将军之乱的。”近香移理所当然道: “修行之人么,自然是该为百姓效力的。这事儿你放心,我们必然要让烟波城回归原来的生活。” 闻言,玉玄炽扭头看了她一眼。 看模样,她似乎并非全然对民生毫不关心。正经办事的时候,倒也像个神官了。 玉玄炽这么想着,旋即若无其事地撇过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掌柜的喜道:“两位果然高义。只是不知,今夜一探勾白庄,可有别的线索,接下来有何打算?可想到了对付无头将军的办法?” 近香移摇了摇头。 玉玄炽:“我想见一见负责给尸体下葬的仵作。城内所有的尸体都由仵作经手,想必尸体的情况,他最清楚。” 掌柜的点点头,道:“我明白了。等天一亮,我马上安排。”她站起来,说:“两位辛苦了,眼下离天亮还有些时辰,不如先回房休息。” 近香移跟玉玄炽并非凡人,不需要休息。但眼下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了,于是便回到后院的客房里。 素心铃房间的烛火已息,料想是睡了。近香移便另开了间房。 “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我想,那些无头将军应当是百姓尸体没错。”近香移喝了口茶,道: “不过……无头将军是从哪儿来的呢?是谁召唤出了无头将军,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费解。” 玉玄炽端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真相未明,需抽丝剥茧,一一查清。” 近香移又说:“但我们来烟波城的目的是找兰漪道尊帮忙的,要不等天亮,就去寻他。道尊在此地隐居甚久,或许他知道一些线索。” 玉玄炽淡淡地回了个“嗯”。 近香移看出来了,他摆明是不想理自己了。她撇撇嘴,心说,就你这闷葫芦的样子,以后素心铃能忍得了你? 想到玉玄炽与素心铃的姻缘,近香移心里一阵失落,而后也撂下茶杯,转头爬上床休息了。 第15章 蛛丝马迹 第二天清早,近香移是被外头一阵吵闹声唤醒的。 虽说她是神仙,无需像人族一般需要睡眠,但仍是闭上眼睛小憩了会儿。这一小憩就天亮了,还听到客栈大堂传来嗡嗡的争论的声音。 玉玄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屋子里仅剩她一人。 近香移略微收拾了一下,便来到大堂。离得越近,里头百姓争论的声音就越大声: “我早就说过,当初我们就该举家搬迁,离开这个鬼地方。现在好了,又有人死了,这可怎么办呐!” “你说的是什么胡话?举家搬迁,你说得轻巧。离开了这儿,那就是抛弃祖宗,丢了根!从此以后,我们拿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我呸,又不是你死了相公,你当然不想搬!我家就剩下我儿一个独苗苗了,他如果跟着出事,我才没脸见列祖列宗!” “那你就走啊,谁拦着你了?!” “好,我这就带上金银细软,立马就走!” 放言要走的妇人哭号一嗓子,然后趴在无头尸体上痛哭: “相公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烟波城受了诅咒,咱们应该早点离开。现在好了,你丢下我们撒手人寰,这可让我怎么办啊!——” 她哭得伤心,鼻涕眼泪全挂在脸上了。 掌柜的无奈叹了一声,而后将人扶起来,劝道:“我知道婶子心里难过,但婶子也该保重身子。想想你的儿子,他还需要你照顾。” 妇人就着掌柜的手帕擦脸:“这我能不知道么?但、但我也慌了神了啊。无头将军这般厉害,谁是他的对手?过不了多久,咱们烟波城就会玩儿完的!” “不会的,会有办法的。”掌柜的说,“昨日,我已找到两位仙长帮忙,他们答应过,会让烟波城回到以往宁静的生活。” 有人质疑道:“仙长?哎哟我说掌柜的,你可别再请修者来帮忙了。过去这一个月里,我们请来的人还少么?还不是都死在了无头将军刀下?” “是啊。白白害人没了性命,唉。” 掌柜的道:“不,今次请来的仙长并非等闲之辈。昨夜,我亲眼见到仙长砍杀了三名无头将军。可见他们实力不一般?” 众人一听,双眼顿时亮了:“果真?不知仙长现今何处,可否请来一见?” 掌柜的:“他们……” 话未说完,大堂外便挤进来一人。来人身上穿着灰白色的粗布衣裳,衣角的位置沾了些许尘土,看上去有些脏。他身后还拖着木板推车,歪歪斜斜地摆在客栈门口。 男子一面往里走,一面道:“对不住,请让一让,让一让。” 一众妇人给他让出一条道儿来。 掌柜的:“是许仵作来了。” 许仵作拍了拍袖子,说:“听说昨夜又死了一个?”纵然他的衣着看起来不太干净,但头发倒是梳的整整齐齐,面貌也算干净清楚。 “是。昨夜幸得有仙长出手相助,因而无其他无辜者受害。”掌柜的道。 许仵作好奇问道:“哦?看来传言是真的,城内果真来了修者。若他们有些本事,能对付无头将军倒是好,可若敌不过……唉,不过平白多添几名无辜者罢了。” 掌柜的笑了笑,说:“他们确实有几分本事,相信会有对付无头将军的办法。” 许仵作看上去很是惊喜:“是么?那便是烟波城之幸了。” 他上前几步,想要将尸体送走。但在这之前,掌柜的道:“先不急着运送尸体,许仵作,可否借一步说话?” * 近香移在后院里略站了站,而后碰上了外出归来的玉玄炽。近香移察觉到他气息微乱,却不像是动了法力的模样,推测对方应当是找了个空荡安静的地方练剑去了。 近香移知道他有晨起练剑的习惯,因此并不多问。 这时,掌柜的领着许仵作来到小院,看见他们,便打了个招呼:“两位仙长好。这便是许仵作。” 许仵作抬眸打量了几眼,道:“这便是掌柜所说的,能够对抗无头将军的修者?” 掌柜的:“正是。” 在许仵作打量近香移等人时,近香移也在打量他。 从昨天到现在,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在烟波城中见到的,唯一一个不怕被无头将军发现的男子。 他还是个仵作,负责处理尸体的仵作。 近香移向来有话直说:“都说烟波城内的男子,无不惧怕无头将军,平日里都躲起来,连门都不出,就怕被无头将军抓住砍了头。 “但是许仵作却敢这样行走在阳光之下,想必胆子很大啊。” 许仵作笑了笑,说道:“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像我这样贫苦低贱的人,能活一天是一天,不能活,我也不强求。” 近香移回道:“你倒是豁达。” 双方各自点头微笑。 许仵作问:“不知你们把我叫来,是为了什么事?” 掌柜的道:“昨夜两位仙长已经去勾白庄探查过,发现坟山的坟墓里,所有被砍杀的百姓尸体都不见了,因此想向仵作你问些情况。” 许仵作看上去很是惊讶:“什么,尸体不见了?” 他眼睛微微睁大,不可思议道:“不可能,那些尸体是我亲手安排下葬的,怎么可能会消失不见!一定是仙长看错了。” 玉玄炽道:“但坟墓之内,确实没有尸体。”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有一种力量,无形之中让人冷静下来: “我们怀疑,城内出现的无头将军,极大一部分是那些尸体所化。故而想问一问你,那些被砍杀的尸体,在下葬之时可有什么异样?” 近香移紧接着说:“你一直看顾着勾白庄,这段时间以来,是否有发现坟山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许仵作皱着眉沉思,道:“我也不与两位卖关子,勾白庄与坟山并无异样。想必你们也知道,烟波城内因无头将军而亡的百姓,都会送到勾白庄,等丧葬吉日到了,再将其下葬。 他说:“从尸体送到勾白庄,再到下葬,我都是稳妥地将其存放在庄子里,从未发生过意外。而且下葬那天,城内百姓都在,也从没见过尸体消失不见,更别说变成无头将军向人索命了。” “因此我想,应当是二位的判断有误。无头将军绝无可能是百姓尸体所化。”许仵作直接了当地说。 近香移眉心微蹙,一张脸皱起来。面对许仵作的质疑,她心里头有几分不高兴。 关于无头将军的推论,还没得到证实呢,他怎么就这么笃定? 玉玄炽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我们只不过是提出一个猜想而已,尚且需要证据证明。” “那就等你们找到证据再说吧。”许仵作收了笑容,道:“没别的事,我就不打扰两位查案了。我还需要将尸体运走,先行告辞。” 掌柜的送他出去:“许仵作慢走。” 在这之后,素心铃也寻了过来。她看了眼掌柜的离开的方向,问:“师尊问过仵作了么,他怎么说?” 玉玄炽坐了下来,手指在石桌上轻轻叩了几下,隽逸的脸上难得有几分凝重。 他道:“这个许仵作……” 近香移鼓起脸,道:“他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第16章 下落不明 素心铃跟玉玄炽同时望过来,等待她的下文。 近香移:“他一口咬定是我们判断有误,不肯承认无头将军就是尸体所化。 “而且他作为安葬尸体的仵作,竟然不好奇尸体去哪儿了,不想着把尸体找到,就在那儿否认我们的推论,你们说他是不是有问题?” 她接着说:“如果他忠于职守,忠于职业,就应该想尽办法把百姓尸体找到呀。 “那样的话,他就更不应该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从而协助我们抓到无头将军,验证一下无头将军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尸体。 “但是他没有,还跑得这么快,一点都不想帮忙的样子。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堂堂天界神官,他居然不相信我们说的话!” 近香移下了结论:“所以他一定有问题!” 听上去很有道理,但……理由好牵强。 素心铃:“……” 玉玄炽:“……”他无奈地扶了下额头,心想,近香移怪异的思路实在是令人无法招架。 他就不应该期待近香移能给出什么逻辑严密的回答,她满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罢了。”玉玄炽说,“先去拜访兰漪道尊罢。” 近香移紧跟着站起来,追着问:“你知道无月村怎么走啊?” 素心铃轻轻柔柔地笑了一下,说:“方才师尊问了店小二,小二说,她也是无月村人,她可以带我们去。” 近香移:“哇,好巧。” 三人在大堂见到了小云。经过一晚的休息,她似乎恢复了精神,脸上重新挂上生动活力的笑容。 小云带着他们出了北城门,一面介绍说:“烟波城外有许多风景漂亮的小村庄,诸位若有兴趣,可以多停留一段时间,游玩一阵。” 近香移心说,如果有机会的话。 “再穿过这个山谷就到无月村了。”小云又问:“仙长来无月村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么?是不是为了调查无头将军呀?” 近香移解释说:“一半一半吧。其实我们来烟波城主要是找人的。不过现在还需解决无头将军之乱,便想来问问隐居在这里的前辈,知不知道有关无头将军的消息。” 小云惊讶道:“仙长是说,无月村里还隐居着一位修者呀?” “没错。”近香移问她:“兰漪道人,不知你可否听说?” 兰漪道人是兰漪道尊在人间的化名。 小云摇摇头,说:“不曾听闻。” 说话间,他们正好到了无月村口。玉玄炽找到几个村民打探消息,最后是一位五旬老妪给他们带路: “你们要找兰漪道人啊,那可真是来晚了。” 老妪走在前头,一路晃晃悠悠。 近香移问:“怎么叫来晚了?” “很早之前了吧,那会儿他就已经失踪了呀。”老妪说,“就那天早上,咱们想请他算一卦,结果上门一看,人不见了。” 玉玄炽:“何时不见的?”他表情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妪叹了口气,摇头说:“这就不知道了。他一人独居,身旁又没什么人,又是住在山脚下,周围没有街坊四邻。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人就已经不见了。” 她将众人带至山脚停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茅草屋,说:“瞧,那儿就是老道士住的地方了。” 玉玄炽推开门走了进去,目光在简朴老旧的屋子里巡视一圈。 他伸手摸了下桌沿,指腹即刻沾染一层灰尘。 “桌椅落灰,看来失踪已久。” 近香移在灶台处看到一团发黑发霉的菜,说:“咦,前辈怎么饭菜没吃就丢在这里了?” 玉玄炽道:“道尊离开得很是匆忙,甚至来不及清理厨房。”他问老妪:“你们最后一次见兰漪道人,是什么时候?” 老妪想了想,说:“大概是一个月前。那时村子里刚死了人,他来办了场法事,之后……之后就没听见他的消息了。” 近香移竖起了耳朵。 一个月前,那不正好是无头将军出现的时候么? 时间上怎么会这么凑巧? 兰漪道尊的失踪,会和无头将军有所关联吗? 近香移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应当只是一个巧合吧,她大概是被无头将军的事情搞昏头了。 这时,老妪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说:“哟,这太阳都要下山了。先不和你们说啦,家里还等着收庄稼呢。 “你们也快些回去罢,近日烟波城不太平,若找不到人,就抓紧走罢,别留在这儿……” 眼见着妇人退出视野,近香移这才扭过头,道:“一筹莫展,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素心铃捏着手帕子,说:“兰漪道尊的失踪,会不会与无头将军有关呢?” 近香移点点头,说:“我也这么想。但……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 “若道尊知道了无头将军之事,不可能会让事态扩大。他失踪,总不会是查案去了。但即便是查案,也不该下落不明这么久吧……” 玉玄炽淡淡道:“还有一条线索,一个月前,无月村曾死过人,道尊办了场法事之后便失踪。我想,这并非偶然。” 近香移很快明白过来:“你是想说,兰漪道尊的失踪,可能与那个死人有关系?” 玉玄炽没肯定也没有否定:“线索太少,还需要细细查探一番。” “好吧。” 素心铃担忧地说:“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天快黑了,无头将军又该出来作乱了。” 小云也说:“是啊,这荒郊野外的,怪可怕的。”她搓了搓手臂。 暂时没有别的线索,众人便先返回城中。 回到客栈之时,太阳正好落山,当最后一抹余晖散尽,黑夜降临。 掌柜的早早收拾打烊,众人照例在大堂内用饭。 在近香移吃饭吃得香的时候,玉玄炽在拟定计划。 他敲了敲桌子,说:“今夜无头将军出现后,不可下死手,需将其活捉。” 近香移囫囵点头:“知道了。” 玉玄炽微微侧目,觑得窗外霜白的月光:“今夜不能再有伤亡。” 一旁,素心铃眨着水润的眼睛望着他,轻声细语道:“师尊在为百姓的事情而忧心么?” 她露出一抹鼓励的笑:“有师尊在,烟波城定然安全无虞。弟子相信您,一定能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她看向玉玄炽的眼神满是依恋,而后者则深色淡然,默不作声。 闻言,近香移默默拉开和他们两个的距离,心中叹了口气:唉,就说,这对师徒就是下凡来谈情说爱的。要搞情趣你们搞么,但是能不能别跟我一路走?整得我好多余。 近香移很心酸,感觉嘴里的菜都不香了。 忽然,一阵悠远的哒哒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回响在空荡、寂静的街巷。 近香移神色一凛:来了! 第17章 万骨成枯 听到马蹄声的瞬间,近香移和玉玄炽陡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两人对视一眼,下一刻身影一闪,即刻退到小院之中。 玉玄炽单手捏诀,自额心抽取分神。霎时,数道分神化作流光,眨眼又变幻人形,只见一道又道身影从旁掠去,各自奔走在寂静、幽深的街头巷尾。 近香移丢下一句“关好门窗,注意安全”,而后纵身一跃,化光而走。 她跟玉玄炽同时来到大街上,四面八方的马蹄声在不远处缓慢停下。 近香移抬眸望去,只见交叉路口的各个方位,一个又一个骑着骏马的无头将军堵在路口。 他们分明缺了头颅,却好像长了眼睛一般,无声地瞪视着她和玉玄炽。他们肃穆得像一支军队,而今日要斩杀的目标,便是烟波城的外来者。 玉玄炽:“无头将军的目标是我们。” 近香移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威胁。但是……” 她觉得有点奇怪:“他们是怎么判断的?昨天我们杀了三名无头将军,照理来讲,知道我们消息的,只有那些死于我等之手的无头将军,怎么今晚,所有无头将军都来围攻我们了?” “难道说,无头将军之间的消息是共享的?” 玉玄炽并不这么认为:“无头将军不过是具尸体,尸体本没有思想。与其说信息共享,不如说,控制他们之人,掌握了相关线索与信息。” 他言下之意是,这些无头将军都是被某种力量,某个人物所支配。他们没有意识,只知道根据指令行动。 近香移思维发散,说了一句:“你说,背后控制无头将军的人,是不是就藏匿在烟波城中,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玉玄炽不排除这个可能:“或许。” 两人说话间,无头将军动了。 他们策马而来,挥舞的长刀带来一道道至阴至邪的刀气。 近香移和玉玄炽背对着背,在刀光攻来的刹那,身影宛若离弦之箭,骤然闪现至半空之中。近香移小臂微抬,无形的气流隔开了磅礴的刀气,同时向围攻而来的无头将军打出一掌。 粉紫色流光飞旋而出,接连打在前方数名无头将军的身上。 但无头将军的动作没有丝毫凝滞,依旧高举长刀,挥砍而下。 近香移步伐轻盈,单手夹着刀片,同时飞起一脚,踢中一匹骏马的前腿。她借力往后一撤,下腰的同时飞身而起。 她双手起势,流萤一般的光束自她掌心浮现,而后在半空之中划出一道淡金色法符。 “敕!” 近香移低喝一声,数道法符飞掠而出,径直飞向先前被流光打中的无头将军。法符悬空在无头将军头顶。 淡紫色流光从无头将军体内向上渗出,与法符相接。与此同时,无头将军脚下浮现一个环形法阵。法阵边缘乍起金光,将无头将军牢牢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近香移步伐一停,袖子一挥,顿时,无头将军手中长刀尽数落地。她使出七成力,顷刻,长刀尽化碎片。 她回过头,却发现玉玄炽不见了。 “嗯?” 不仅是玉玄炽,就连原本围攻玉玄炽的无头将军也消失了。 “啊?人上哪儿了?” * 玉玄炽叮嘱近香移不可下死手,需想方设法将其擒拿,可他自己却下手不留余地。凌冽剑气自他掌下四溢,不过片刻工夫,无头将军便倒下十数名。 他回过头瞥一眼近香移,见她已然施展术法,预备将无头将军困住。 之所以擒拿无头将军,只是为了印证心中猜测,没必要把所有的无头将军都捉住。近香移擅长术法,将擒拿敌人的任务交给她,是最合适不过。 至于他…… 玉玄炽盯紧前方围攻的铁甲战马。他只需要在短时间内,将这些傀儡杀除。 剑气四横,凛冽的清正之气压过了阴邪之气,逼得无头将军步步败退,退避三舍。片刻之后,无头大军出现了退却之意。 在玉玄炽发起更进一步的攻击之前,无头将军往后一退。哒哒马蹄声再度响起。但这一次不是进攻,而是脱逃。 玉玄炽紧追而上,无头大军却在前方的岔路口分散分散而逃。 他脚步一顿,倏然,耳旁乍起寒风! 玉玄炽偏头闪避,下一刻,泛着冷光的长刀擦过玉玄炽耳侧,直直钉入他身后的阁楼木门之上。 他回身抬眸一望,只见月下长街,身穿金色盔甲的无头男子,策着战马缓缓而来。顷刻间,周围气氛一变。 玉玄炽心有所感,凝神以对。 眼前的无头将军非比寻常,气场与实力非日前所见的无头将军可比。 他手掌虚握,顷刻,长剑在他掌中化形,通体银白的长剑在月光的映照下愈加冷肃。玉玄炽单手负到身后,身形微顿,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 在一眨眼,他已闪身至无头将军近前。 而在他长剑刺出之时,无头将军横起胳膊格挡。金甲与冷剑相交,空气中隐约可见交战的火花。 不过眨眼工夫,玉玄炽便与之交手数回合。他发现,无头将军身上宛若有一层无形的气罩,所有攻击落在这气罩之上,都被一一化解,消弭。 同时,无头将军进退有度,既不下死手,亦不愿放玉玄炽离开。 玉玄炽眉峰一拧,倏地加重力道。他手中长剑一挑,剑锋顺着金甲的纹路,向上撕开了一条口子,顿时卸掉了无头将军前胸的护甲。 无头将军动作一顿,旋即往后一退。他长臂一挥,旋即带着长刀,策马而走。 玉玄炽起身欲追,这时街上骤起迷雾,但见对方身影飘忽,几个呼吸间,无头将军便隐匿在迷雾当中,消失不见。 玉玄炽静静看了片刻,旋即收了剑往回走。 * 近香移不知道玉玄炽打到哪里了,她又不好丢下好不容易抓到的无头将军,便守在原地。 她等了片刻,忽然就见街上起了雾。 白茫茫的雾气飘散四周,她心有所感,骤然回头。 她睁大眼睛,却见被困在原地的无头将军,一个接一个的浑身一震,身上的战甲化作粉末掉落,像被抖落的筛糠。 支撑他们的战甲、马匹变成灰烬,一一消弭,最终仅剩下森森白骨摇摇欲坠。 玉玄炽赶到之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枯骨没有力量支撑,眨眼间散落一地,继而碎裂成无数碎片。 近香移:“……” 她回过头看玉玄炽,说:“我什么都没做啊,他们自己就这样了。” 第18章 扑朔迷离 白骨破裂,光牢也失去了效用,地面上的法阵一一散尽。 玉玄炽沉默片刻,而后道:“先回去。” “哦。” 近香移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路上难得安静。她想了又想,觉得无头将军变成白骨这件事,应该算不到她头上。 她除了将他们困住以外,什么都没做呀! 起初,无头将军被困住的时候还好好的,胳膊也能动,会挣扎。玉玄炽回来那会儿,其余的无头将军都离开了,然后莫名其妙的,他们就变成散落一地的骨头了。 近香移点点头,十分肯定这事儿跟自己没关系。 她转过头问玉玄炽:“方才你去干什么了?” 闻言,玉玄炽便将追踪无头将军一事简单交代了几句。 “原来如此。”近香移歪着头思考片刻,圆润俏丽的脸上露出一抹难色。看样子,无头将军变白骨的意外,似乎也跟玉玄炽这边没什么关系。 两人回到客栈之时,素心铃等人也尚未休息。 掌柜的起身问:“情况如何?可有生擒无头将军?” 近香移思索着白骨的事儿,因而没有说话。 玉玄炽道:“是擒拿了,不过……” 素心铃:“不过?” “不过,他们都化成了白骨。”玉玄炽说,“此外,无头将军当中,还有一名武艺超凡,实力强劲的对手。他其余无头将军不同,身上着的是金甲,力量也是他人的数十倍。” 倏然,近香移眼睛一亮。她惊喜地拍了下手,说:“我知道了!” 众人向她望了过来。 她说:“我猜,那个穿金甲的无头将军,就是这群无头大军的头目,就是他指挥无头大军进攻烟波城。想要靠杀人来蓄积力量,从而帮助他找到自己的头!” 近香移觉得自己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又道: “因为是头目,所以他能够拥有自我的意识,还会暗中盯梢,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我想,他与一个月前,无月村发生的命案有关。或许正是因为那桩命案,才让他变成了无头将军。” 玉玄炽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云淡风轻地饮了口茶,说:“故事很不错,接下来呢?” 近香移:“……你当我的推论是给你说故事的?” 素心铃噗哧一声笑出来:“师尊是说,姐姐的猜测很不错,但是没有依据,算不上推论。” 近香移不甘心地“哼”了一声,然后撇过头去,不说话了。 掌柜的道:“看来目前我们拿无头将军也没有别的办法。”她眉头深锁,眉目间隐约可见一抹失望。 小云担惊受怕:“那接下来,烟波城是不是仍然很危险呀?” 近香移安慰她说:“你别担心,事情会解决的。” 她移动桌上的茶杯,一步步分析:“现在呢,我们有两个推测。第一,每一个无头将军的实力不一,功体高低不同,极有可能是百姓尸体所化; “第二,金甲无头将军实力尤为强悍,很有可能是所有无头大军的头目。” 她又移动两个杯子,道:“同样的,也有三个大疑点。第一,被抓住的无头将军,在几刻钟之后悉数变成了白骨,原因不明; “第二,一个月前出现在无月村的死者,是否与无头将军之乱有关?第三,无头将军为什么杀人,是谁控制了他,目的是什么?” 小云听得云里雾里,便问:“不是说,无头将军杀人,就是为了拿到男子头上的头颅么?因为他自己没有头,所以才要砍别人的头?” 近香移摇摇头,说:“不不不,我说的是根本目的,不是砍头这个动机的来由。你想啊,总该有个原因,让无头将军没了头,不得不出来找头吧? “我想,背后控制无头将军杀人的人,必然有某个不可告人的原因或目的。” 素心铃也紧跟着分析:“但究竟有没有这个背后之人呢?方才姐姐你也说了,有没有可能是那个着金甲的无头将军,那个头目,他自己有意识,所以杀人呢?” “是哦,也有这个可能。”近香移单手撑着下巴,一脸的疲惫,“啊,扑朔迷离,一团乱麻。” 她晃着脚,想:“突破口在哪儿呢?” 这时,掌柜的忽然说:“方才听闻仙长说,无月村曾经死过人?可是发生什么命案?尸体是否也和城中百姓一般,被砍了头?” 边上,小云呆愣愣地说:“没有吧?无月村那具尸体,似乎并非男子。” 近香移困惑地“咦”了一声,问:“你怎么知道?” 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小云浑身打了个激灵。她笑了笑,说:“当时我好奇嘛,就去跟别人问了几句,这才知道死去的那人是女子,听说还是自杀的呢。” 听到是自杀的女子,近香移收回了目光,道:“那应该和无头将军没什么关系。” 小云:“应该吧。” 见众人都不在意似的移开视线,她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她忽然感到脊背一凉。 小云转头看去,却见一直保持沉默的玉玄炽正看着她。 那目光好似要将她给看透了一般。 小云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玉玄炽移开了目光。他道:“如今下结论还言之尚早。况且道尊失踪一事,尚且不明,我想等明日天亮,便再探无月村。” 近香移知道兰漪道尊的事同样重要,于是点点头,说:“嗯。还是得尽早寻到前辈,问问他有没有无头将军相关的线索。” 众人商议过后,遂各自回房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近香移等人略微收拾过后,便去了无月村。 因为先前小云已经给他们带过路,所以他们很轻易就找到了目的地。 近香移向村民打听,一个月前有关兰漪道尊给死者超度之事,热心的农妇便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坟墓,说:“这便是当时兰漪道人超度的死者之墓了。” 素心铃辨认墓碑上的字迹:“小妹宋语云之墓,长兄宋翊泣立。” 玉玄炽问:“婶子可知道,宋姑娘因何自杀?她兄长又去了何处?” 闻言,农妇叹了口气,说:“还能是为什么,命苦呗。” 她解释道:“大概是一个半月前吧,他们兄妹俩为了逃难,来到了烟波城。那个哥哥吧,长相周正,妹妹更是水灵俊俏。 “听说父母被人仇杀,他们想到这儿来寻亲戚。但那家亲戚也是个怕死的,立马就将他们给赶出去了。” 第19章 荒野弃尸 农妇道:“说起来,他们兄妹俩也是可怜。人生地不熟的,身上的盘缠也用完了,被人赶出了客栈,无奈之下只能流落街头。 “后来,哥哥带着妹妹到了咱们村子。村里人可怜他们,就给他们收拾了一间旧屋子,让他们先住着。” “平日里没事儿的时候,妹妹就帮着村民干活,哥哥就给人帮工,拿点小钱养家。”说到这里,农妇又叹一声,“可惜啊,好景不长。” 近香移差不多明白一点了,这大概是个很悲惨的故事:“后来呢?” 农妇说:“在乞巧节的那天晚上,宋姑娘被人带走了。她哥哥找了她一整晚,第二天清晨,在河边发现了她。 “听说,找到人那会儿,宋姑娘已经被人给糟蹋了。醒过来之后,宋姑娘只一个劲儿的哭。” “哥哥怒然报官,但他从县衙回来后,宋姑娘已经上吊自尽。” 闻言,众人都沉默了。 近香移骂道:“狗东西,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县衙查没查出来,是谁玷污了宋姑娘?这种人,就应该抓起来千刀万剐!” 农妇摇摇头,无奈道:“唉,乞巧节那日,全城欢庆,鱼龙混杂,百姓只顾着过节,哪里还会费心留神什么歹徒? “想找到歹徒,何其困难?唯一的线索,只有宋姑娘知道。可偏偏宋姑娘她,唉……” 素心铃感同身受一般的擦了擦眼泪,说:“难道就这样放任歹徒不管么?若是城中有其他女子受害,又当如何?” 农妇:“县衙那边的人,上上下下盘问了不少人,始终没个结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玉玄炽没说什么,只问:“兰漪道人是否知晓宋姑娘的遭遇?” 农妇:“知道啊。不过他也是听人说的。老道士也觉着姑娘可怜,帮着办了场法事,送人超度下葬。不过奇怪的是,在这之后,他就失踪了。” 玉玄炽:“那么宋姑娘的大哥呢?他又去了何处?” 农妇依旧摇摇头,称不知道。 “我们也很久没见宋翊了,自打他妹妹离世之后,他每日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喝得烂醉如泥。有一天,他发狂了似的说要报仇,砸了桌子夺门而出,随后亦不知去向。” 一名女子自杀,却引得两人失踪。 这件事儿果真离奇。 近香移谢过妇人,将人送走之后,他们又顺着山路,来到了宋语云、宋翊俩兄妹的住处。 俩兄妹是被村子里的百姓勉强收留的,居住的环境说不上好,只一个破旧的茅草屋,孤零零的坐落在山脚下。 越过茅草屋,便是一条通往山谷的小路。从这条小径爬上去,可一路走到半山腰。 近香移推开茅草屋的门,一眼就将屋子里的陈设给看完了。 老旧的桌椅,床板是长短不一的木头拼接而成的,上面勉强铺了一层硬硬的麻布。被子也很单薄,打了不少补丁。 瓦罐茶碗也都是简单的陶制,还磕了不少的缺口。 一看就是穷苦人家。 近香移虽然从未在人间生活过,但就这几日在人间客栈留宿的经验,也能判断出宋语云俩兄妹的日子,必然过得十分清苦。 生活已经是很简单了,偏偏还遇上那样的事。 她为宋语云惋惜。越是惋惜,就越是生气。怎么可以对一个小姑娘做出那等不轨之事? 一个姑娘家流落异乡,亲戚不愿照拂,只能与哥哥相依为命。原以为日子会变好,人生的剧变却在顷刻间发生。 当所有百姓在为节日庆典而欢呼的时候,她却在黑夜中被人掳走,被玷污。她或许哭喊了,求救了,但是没有人救她。 只是这样想一想,近香移便觉得难过。 她咬了咬牙,拍了下桌子,道:“可恨,我必得抓到那名歹徒,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她在心中暗暗盘算:先将他的作案工具给砍了,再将他扒光了挂城门口,让他也尝尝被人凌辱的滋味! 素心铃也说:“姐姐说得不错,不如等无头将军事情了结之后,咱们就在烟波城多留几日,抓住那名歹徒,狠狠给他一个教训!” 近香移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双眼顿时一亮,忽然感觉素心铃变得顺眼不少。她重重点头:“嗯嗯!” 但是玉玄炽给她们俩泼了盆冷水:“别忘了我等来凡间的目的。” 近香移:“……”难道玉玄炽不想帮宋语云平冤昭雪吗?他是不是没有心啊? 她朝玉玄炽瞪去一眼:“冷血无情。” 当初她喜欢他,一定是瞎了眼了,一定是! 素心铃微微低头,说:“不过看情况,宋姑娘的死,似乎与无头将军之乱,并无干系。我们还要继续追查下去么?” 近香移的答案是“要”,但不等她说话,便听茅草屋外传来妇人的尖叫声: “啊!救、救命!——” “快走,快走!——” …… 听到声音,三人连忙赶了出去,只见两名农妇扛着干柴,一路小跑地从山道上跑下来。 她们气喘吁吁,惊慌失措,满脸惊恐,很是害怕的模样。 “怎么了,发生何事?”近香移问。 农妇看见他们,像是看到了救星:“那、那边,有死人!” 说着,农妇身上不由得抖了抖,然后一眼看到了玉玄炽,吓得脸都白了:“怎么还有男子在这儿?快逃啊,无头将军专砍你们的头,现在不走,等着变成跟后头的死人一样吗?!” 农妇说完这句话,立马就跑了,活像身后有人在追似的。 近香移从妇人的对话中得到了关键讯息:山上的死者,和烟波城内的百姓一般,都被砍了头。 三人对视一眼,即刻往山上赶去。 一刻钟后,众人终于根据空气中的腐烂臭气,在一棵树下找到了农妇所说的弃尸地点。 丢在这里的尸体不止一具,细数下来,一共是五具尸体。他们的身形有些奇怪,双腿像是被砍了一截,远远看去,显得有些矮。 直到凑近了,近香移才发现,他们不是双腿被砍了,而是以一种跪拜的姿势,跪在地上的。 她在缓步上前的同时捂住了鼻子。走的越近,腐臭味更浓。近香移没忍住扇了扇周围的风。 这时她发现,五具尸体全都没有头,而且在他们的前方,都竖着一根树枝,好保持住他们双手合十的手势。 此外,这些尸体已经出现了液化,上方有不少虫子在啃食剩余的人肉。浑身上下,既黑,又臭,恶心极了。 素心铃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恐怖骇人的场面,不由得捂住了嘴,退到一边。她移开视线,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惊讶得睁大眼睛。 她眉峰紧蹙,不可置信地指着上方,说:“师、师尊,上、上面有……” 第20章 寂静空坟 近香移的目光顺着素心铃所指的方向,抬头一望,只见头顶的树枝上齐齐的挂着五颗腐烂的人头,每一颗人头都正对着一具尸体的位置。 近香移被这番惊悚的场面震惊到了,不禁觉得有几分可怖。她往后退了退,以免头颅上液化的腐水滴到她头上。 “退开些。”玉玄炽说。 素心铃的声音颤抖:“会、会是无头将军做的么?除了无头将军,应该不会有人像这样将人的头砍下来了吧?” “不是无头将军。无头将军取头杀人,头颅不会保存完好,更不会将死者摆成这般姿势。”玉玄炽回答道。 他的目光在几具尸体上扫了几圈,然后点出一个新的发现:“五具尸体皆是面朝同一方向。凶手令其摆出虔诚跪拜的姿势,似是忏悔。” 近香移眉头微皱:“忏悔?忏悔什么?对谁忏悔?” 玉玄炽则顺着尸体面向的方位,扭头看去。 近香移觉得奇怪,也跟着往前面一看。 这一眼,她便望到前方开阔的视野。无穷尽的原野上,农田连成一片,可以看到田地耕作的农民,还有在屋舍忙前忙后的农妇。偶尔有几间农舍会飘出几缕炊烟来。 她道:“从这里看过去,就是无月村啊。能看到的就是村民、农舍,还有田地,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不,很特别。”玉玄炽冷淡的声音随着风飘过来。 近香移不解其意:“哪里特别?” 这时,素心铃走了过来。她抓着帕子掩着口鼻,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说: “那里,是宋语云俩兄妹的家。从这个方向看过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们的家。” 闻言,近香移眼睛微微睁大:“啊?是这样吗?”她看向玉玄炽,等他解答。 玉玄炽道:“凶手想让尸体向宋语云忏悔。”他小臂微抬,手指出了一个方向: “越过宋语云兄妹俩的茅草屋,便可见到埋葬宋语云的山丘。与此处同等高度的位置,便是宋语云之墓。” 他们去过宋语云的坟头,也到过她的家。两个地方相距不远,与这个弃尸地点也很近。三点距离,就这么连成一线。 霎那间,近香移觉得有几分毛骨悚然。 几个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这五个人跟宋语云俩兄妹有什么仇怨?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杀死他们五个人的是谁? 忽然,近香移脑中回想起一句话: ——“有一天,他发狂了似的说要报仇,砸了桌子夺门而出……” 近香移脑中灵光一闪:“莫非,这五个人便是当初玷污宋语云的歹徒?杀死他们的人就是宋翊? “为了给妹妹报仇,他将这五人砍了头,弃尸荒野,让他们日日夜夜面对着宋语云的坟墓忏悔?” 玉玄炽沉默无言,显然是默认了她的推测。 素心铃的口吻中满是唏嘘:“若果真如此,那这五人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近香移亦是感慨:“就是不知道,宋翊现在上哪儿去了。” 素心铃:“他妹妹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牵挂的亲人了,如今妹妹含恨离世,想必他心里很不好受。” 近香移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眼玉玄炽。见他闷声不说话,便拿胳膊碰了碰他:“你在想什么?” 玉玄炽垂下眼睑,道:“宋语云之死,线索到此为止。表面上看,她的死亡与兰漪道尊失踪一事并无关联,但……” 他顿了顿,旋即拢袖负手:“需再往宋语云坟墓一探。” 下一刻,他便化光而走,原地消失。 近香移:“???” 她茫然地与素心铃对视:“你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素心铃同样迷惑:“我、我亦不知。” 近香移:“……” 她无奈地摆摆手,说:“算了算了,追上去看看,就知道他打什么算盘了。”她一把抓住素心铃的手,施展缩地成寸:“跟紧了。” 眨眼的工夫,近香移便带着素心铃闪现回宋语云的坟前了。 彼时,玉玄炽正负着手,立在墓碑后面,低头看着脚下被挖开的坟。 “你到底在看什么?”近香移一边说一边凑过去看,“人家姑娘已经很可怜了,你还挖人家坟……” 她话未说完,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她呆呆地看了眼空荡荡的坟墓,这会儿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嗯? 怎么回事,宋语云的坟墓也空了?她也跟城内的百姓尸体一样,诈尸了,变成无头将军了是吗? 素心铃紧跟着探过身子来:“这……” 近香移犹犹豫豫地说:“你们说,有没有可能,第一个出现的无头将军,就是宋语云呢?” 素心铃:“或、或许吧……” 关于宋语云尸体的猜测,只是近香移随口一说,没可能真的将这个当成一个设想。 他们三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客栈,彼时,不少百姓聚集在大堂,叽叽喳喳的说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外出这一趟,近香移觉得有些口渴,当下便拿了茶壶倒水喝。 虽然她是天界神官,但说到底,她就是棵树。 树是需要喝水的,没有水,树皮都要裂了。 这时,她听见周围的百姓的议论: “今日是丧葬吉时,该是下葬的时候了。半个时辰前,许仵作就派人来说,等一个时辰后,请咱们都到坟山去,送人下葬。” “唉,这些日子以来,咱们烟波城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这苦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不是说掌柜的请了仙长来帮忙,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唉,快别说了。这段时间,请来降魔的修者还少么?我看这两位仙长也不行。” 闻言,近香移当即放下了茶杯。她站起来道:“谁说我们不行的?昨天晚上,我还抓到不少无头将军呢,虽然都变成骨头了,但我对付无头将军的能耐还是有的好吧!” 一众百姓纷纷向她看了过来。 这些在大堂说话的,都是妇人,她们一双双眼睛打量着近香移:“你便是掌柜的请来的仙长?” “是,没错。”近香移向来直言直语,有事儿说事儿,说的话丝毫不委婉: “我放才听见你们说,今晚要给尸体下葬。那可不行,若是将尸体埋了,那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成无头将军,前来索命。我看,你们最好将尸体火化。” 只有火化了才安全,才能彻底消除隐患。 一名妇人吃惊道:“你、你胡说什么,怎么能将尸体火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相公已经死无全尸了,若再一把火烧了,他们九泉之下,如何安宁?!” 第21章 你是神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近香移呆愣了片刻,而后道: “可若是不及时将这些尸体处理掉,无头将军的数量很有可能会变得更多,进而危及全城百姓的安全。” 她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的,试图说服这些百姓:“况且,人死了之后,魂魄归返幽冥鬼域,受阴司殿洗礼,最终步入新的轮回。 “他们在回归幽冥鬼域之后,便不会有人间的记忆,何来‘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之说呢?” 近香移总结陈词:“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死人作何想法,只需考虑清楚,现在的烟波城百姓应当如何自保。” 听完她的话,在场妇人皆是大惊失色。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大逆不道,有悖伦常!” “就是啊,死者为大,怎么能不考虑死者的体面?” “不行,决不能听这小妮子混说,今晚必得送死者下葬!” 百姓连连点头,看着近香移的眼神也变得愤懑不平起来。 近香移困惑地眨眨眼睛,说:“这怎么就是浑话了?你们不听取建议的话,是会威胁到你们的安全的啊!” 她分明说得有理有据,怎么她们还不领情呢? 不管她怎么说,这些百姓就是不听,甚至有几个人已经开始骂她了: “我看你不是什么仙人,根本就是个神棍!” 近香移:“???”说话就说话,干什么骂人呢? 她不理解。 和凡人交流好困难,这大概是她下凡以来,面对的第一大难题:凡人的想法真难懂。 掌柜的看出她的难处,即刻道:“诸位切莫激动,仙长如此说,也是为了大伙儿的安全着想,并非是有意冒犯死者英灵……” 百姓们围着掌柜的,时不时瞪一眼近香移。 有人说:“张掌柜,咱们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才不和她计较。她若真是故意,我们定然要她好看!” “是啊是啊。” 一干人等七嘴八舌,说来说去无非就是“烧毁尸体,有辱死者”那一套。几名妇人脾气犟得很,丝毫不听劝告。 近香移嘴唇微启,还想再争辩几句,但话还没说,胳膊就被人给拉住了。她一回头,看到的是素心铃一张平静的脸。 “姐姐不用多费口舌了,他们不会听的。你说得再多,无非是白费力气,还讨不着好处,何必呢?” 素心铃说话时,眼神微微放空。她只是扫了一眼叽叽喳喳的人群,而后淡然地注视着近香移。她外表依然是温和典雅的,但眼神中隐隐透出几分淡漠来。 近香移心思并不细腻,分辨不出素心铃此时非同一般的心境。 她道:“他们听不听,和我劝不劝是两码事,如果因为他们不听,我就轻易放弃,那我也懦弱了。不尽力一试,怎么知道他们不会被说服呢?” 尚未成功就轻易退却,这不是她的办事风格。 凡事总是要努力了之后才知道。 近香移如此坚信着。 玉玄炽瞥她一眼,心想,近香移对认定的事确实一贯如此坚持,不知变通,也不知道妥协。对他亦是如此。 她像一团燃烧的火,过度沉溺于她单方面的情感,过度热情,看了就让人觉得烦躁。 玉玄炽移开目光,道:“不,让他们下葬。” “啊?”近香移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明知道那些尸体很可能会——” 玉玄炽:“百姓的尸体,究竟会不会变成无头将军。只需在他们下葬之后,便可验证。眼下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原来如此。”近香移细细想了想,而后恍然大悟地点头,“你是要顺势而为,等尸体下葬之后,再夜探坟山,揭晓谜团。” 玉玄炽微微颔首。 素心铃期冀的目光落在玉玄炽身上:“师尊和姐姐要在今晚行动?我也想去,能不能让我跟着? “我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是个拖累,但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绝不会成为师尊和姐姐的负担!” “这……”近香移有些犹豫。 因为在宋语云的遭遇上,她们两人的看法一致,不谋而合,所以她对素心铃的看法有所改善。这让她在拒绝素心铃的时候,表现出了一丝的不忍。 但为了素心铃的安全考虑,她还是有话直说:“但是你跟着去,很危险。若是发生了意外,我们不一定护得住你。” 这是实话。 若他们果真与无头将军斗起来,怕是顾不得素心铃。 素心铃眼神坚定:“有师尊和姐姐在,我怎会陷入险境?难道姐姐也怀疑你的神通么?再说,无头将军的目的是砍杀男子,我并非男儿之身,料想无头将军也不会拿我如何。况且……” 说着,她微微低头,眉目间满是落寞的神情:“师尊与姐姐每次外出,我都担心不已。无头将军之事很是棘手,你们法力也只有原来的五成。而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客栈中苦等。” 素心铃抬起头,目光灼灼:“我不想再苦守客栈,我也想与师尊、姐姐在一起。只要能在师尊身边,我便安心。可以吗,师尊?我想跟在师尊身边。” 听完这番话,玉玄炽没什么表情。一向冷淡的人只说了四个字:“切莫胡闹。” 素心铃并不气馁,乖乖巧巧、娇娇柔柔地喊了声:“师尊!” 一旁,近香移则在心中长长的“哦”了一声。 她明白了,这对师徒在玩情趣。 近香移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玉玄炽,心说:装什么装呢,素心铃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你心里偷着乐呢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喜欢死你徒弟了,否则也不会为了她甘愿入魔。 她记得很清楚,现在的玉玄炽还没有安全开窍。等将来开窍了,预言书上写的每一章,都是他和素心铃甜甜蜜蜜的恋爱日常。 近香移很是感慨,感慨自己的多余,终将为他人的爱情作配。 但其实作配不作配,她现在也不在乎了。只要不伤及她的性命,她倒是愿意撮合玉玄炽和素心铃的。 这样想着,近香移便抬眸看了眼素心铃,心说:今天我就帮你一把,希望来日你能记得我的恩情,别放任玉玄炽把我弄死了。 素心铃发现近香移在看着她:“?”她看什么看? 素心铃:“姐姐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近香移微微一笑:“其实心铃跟着我们,也没有什么坏处。” 她看向玉玄炽,道:“她说得不错,总不能每回都让她孤独地守在客栈里,那多寂寞呀。 “你是她的师尊,那就应该好好教导她,如何做一名心系天下的修行之人,对吧?” 玉玄炽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看了看近香移,又看看素心铃,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 “你若护她无虞,自然随你怎么做。你既要带着她,她便由你负责,若是出了意外,你自己担着。” 近香移:“……”就这,你能抱得美人归? 真就是离谱。 第22章 哀乐之葬 近香移的本意,是想让玉玄炽答应素心铃,让她跟随查案。结果么…… 玉玄炽答应是答应了,但这个护花使者却成了她自己。 近香移心情复杂,但素心铃却很高兴。她不仅高兴,还给近香移戴起了高帽。 素心铃笑意甜甜,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近香移,道:“有姐姐在,我是不会有危险的。姐姐法力高强,必然保我安全。是吧,姐姐?” 近香移:“……是,我尽力。” 三人就此商定,玉玄炽便去与掌柜的说合,借以吊唁之名,要跟随送葬队伍到坟山去。 掌柜的通情达理,即刻就答应了。她说服了死者家属与送葬的百姓,让他们稍安勿躁。纵然百姓的心中仍有些许不快,但也松了口,允许近香移等人前往勾白庄。 这日下午,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城中出发,出了城门,便往南走。走过弯弯绕绕的大路小路之后,众人来到满是缟素的勾白庄。 许仵作负责照看停放在此的尸体,知道今日便是送葬吉日,早早就打点好了。 他给每一位死者都上了一层妆,给他们换上干净的衣衫,稳妥地放入棺木之中。 近香移等人步入大堂,发现山庄之内的陈设都被换过了。 原本停放尸体的地方也被改成灵堂,花圈摆放在小院之中,走廊与门墙之间都是一片缟素,门廊下该挂着“奠”字白灯笼。 前来送葬的妇人家属,看到灵堂内的棺木,皆是泣不成声。呜呜哭泣声回荡在勾白庄,氛围如此,近香移也感受到如浪涛般深沉的哀愁来。 虽说吊唁不过是借口,但来了此地,玉玄炽仍是给死者上了一炷香。 素心铃跟着他,也在牌位面前鞠了躬。 等死者家属哭够了,负责下葬的许仵作便请百姓帮忙,将停放的棺木送出山庄。 今日,为了操持丧事,许仵作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白衣衫。他一手持着摇铃,一手捏诀,嘴唇微动,像是在默念祷告的经文。 他来到通往坟山的大路上,手中晃动摇铃,高喊一声:“送!” 随后,送葬队伍便缓缓向坟山而去。 远远望去,只见一支素白的队伍,宛若白练一般,徐徐而走。 坟山上,新的坟墓已经挖好。 许仵作面色冷肃,一挥手,落下一个“葬”字,而后,数十具棺木一齐下葬。黄土抛下,垒成一座座土包。 死者家属哭着去送最后一程,许仵作面色不改,让前来帮忙的百姓们放置好墓碑。 紧接着,是百姓哭坟、烧纸钱的过程。 等完成一切之后,众人才渐渐散去。 主持丧葬结束,许仵作这才松了口气。他抹掉额头上的汗,一回头,发现近香移等人还留在原地没走。 “几位是来给死者吊唁的?”许仵作问。 近香移点点头:“听闻今日正是死者下葬之日,我们心中很是触动,所以来看一看。” 玉玄炽则道:“我等为逝者上香,聊表哀思。” 最后,素心铃抱歉地笑了笑,说:“我们不请自来,还请仵作先生不要见怪。” 许仵作笑了一下,道:“几位既是好心,我又怎会怪罪。只是现下丧事已了,诸位还不回去?”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说:“时间不早,天又快黑了。等天一黑,无头将军再次出现,诸位可就有麻烦了。” 许仵作的话语略带深意,似乎意有所指。他嘴角带着隐约的笑意,宛若警告。 近香移道:“仵作先生不也还没离开么?若说危险,你应当是最危险的那一个才是。身为男子,却这样明目张胆地行走在烟波城中。 “你不是修行之人,若是被无头将军发现,你性命堪忧啊。” 她还记着前日许仵作冒犯的仇,这会儿说话自然也不客气。 许仵作不在意地笑了笑:“人嘛,总归是要死的。生死之事,我早已看淡。况且勾白庄尚有要事处理,自然是不能随意离开的。” 近香移好奇一问:“哦?死者都已下葬,仵作先生还有什么要事?” 许仵作的表情冷了下来。他道:“这是在下的私事,无需向你汇报。几位若是无事,就请离开罢。天黑之后的烟波城,可不安全。” 如此明显的驱赶,近香移等人也不好再留着不走了。 玉玄炽率先往来时的路上走,留下一句:“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先行离开。还请仵作先生多多保重。” 许仵作皮笑肉不笑:“那是自然。” 近香移回头看他一眼,见到对方虚伪的笑容,不由得轻嗤一声:“真难搞。” 等走得远一些了,近香移便推了推玉玄炽:“我们真走啊?” 素心铃紧跟着说:“师尊应当是另有打算罢?” 玉玄炽带着她们绕开了大路,转而入了森林小径。小径地方隐蔽,透过树林间的缝隙,可以看到勾白庄的内部情况。 而且这里离山庄的后门很近,想要进入山庄,简直易如反掌。 玉玄炽道:“许仵作的态度有异。看上去,他并不想我们留在勾白庄,更甚至,他不想我们留在烟波城。” 他分析道:“从他坚定地否认无头将军的由来时,他便对我等表现得十分抗拒。一是不愿将照看尸体的细节告知,二是对我们言语警告。 “既如此,我们不如暗中查探,或许能查出他因何如此。” 近香移“咦”了一声,问道:“他什么时候对我们言语警告了?”她怎么不知道? 素心铃解释道:“在我们第一次见到许仵作的时候,他便曾言,要我们尽快离开烟波城,否则死无葬身之所。包括刚才,他也警告,等天黑之后,我们会有麻烦。” 近香移满脸写着茫然:“啊?他只是单纯地劝谏几句,那样也算警告吗?” 她仔细回想许仵作说那些话时的表情,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他的态度好像确实有点奇怪。 罢了,人情世故方面,她确实不太明白。 尤其是对方还是人族。 她一棵树,怎么能明白人族在想什么。 近香移索性不想了,道:“我之前就觉得他这个人怪怪的,今天必要抓住他的把柄!” 说话间,那边许仵作踱着步伐,回到了勾白庄。 他在灵堂前的小院中站了一会儿,而后忽然暴起!他尖叫着嚎叫一声,抓起花圈就往地上砸! 不仅如此,他还拿了柴刀,在院子中左砍右劈,完全是一副疯魔的状态! 近香移看呆了:“他、他这是怎么了?” 第23章 坟山交手(上) 许仵作在院子里疯狂打砸的场面持续了有一刻钟。一刻钟后,陷入癫狂的许仵作忽然停下了动作。 他转过身,目光越过勾白庄的高墙,望到了数丈之外的森森密林。 阴冷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枝与绿叶,精准地捕捉到近香移等人所躲藏的位置。 有那么一瞬间,近香移感受到那双注视过来的眼神中的杀意。 她思考片刻,道:“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讲道理,这不应该啊。 他们隐匿了气息,而且隔着这么远,许仵作又不是什么修为高深的修者,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他们。 玉玄炽没有说话,只面色凝重地望着勾白庄内,许仵作的一举一动。 素心铃道:“应该不会吧,我们躲得很好,应当没那么容易被发现才对。”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许仵作收回目光。在近香移的视野之中,只见他理了理衣袖,转头进了房间。 近香移:“他进去了。要不要到山庄里看一看?” 玉玄炽道:“先等一等。” * “他们没有离开,此刻正在山庄之外盯着你。”藏身在玉牌上的声音说。 许仵作顺着对方的话,向高墙之外的森林看过去。但他什么也没看见,眼中所见,只有一片郁郁森森的树林。 片刻之后,他神色淡然地移开目光:“如此正好。既然他们不愿离开,那就不用离开了。” 许仵作理好衣袖之后,扭头进了房间。 清冷寂静的房间中满是腐尸臭气,四面的墙上挂上了带有咒术的法符,宛若层层堡垒一般,将屋内的金甲尸体团团围住。 金甲尸体手执长刀,正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立在房间的正中央。在金甲尸体的另一侧,则趴着一匹披着金甲的骏马。 一人一马皆是浑身僵直着,一动不动,宛若雕塑。它们定定地面对着走入房间的许仵作,像忠诚的守卫一般匍匐着。 玉牌再度开口:“你要干什么?天还没黑,无头将军不能行动。” 许仵作双手起势,青黑色的法诀便从他掌心缓缓升起,随即,阴邪之气逐渐覆盖了整个房间。 他道:“我不做什么。只是他们既想拿住我,我总不能束手待毙。” 玉牌:“我管你怎么样,总之现在不是时候。你给我住手!” 许仵作没管对方说的话,口中轻呵一声:“敕!” 旋即,青黑色的云雾尽数被金甲尸体吸入体内!待法诀消失,金甲尸体撑着长刀从地上站了起来。 金甲尸体每动一下,便发出一阵铁甲的铮鸣之声。它在许仵作面前俯首称臣。 与此同时,院子外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许仵作偏头看了眼门外,继而面向金甲将军。他神色狠戾,启唇留下四个字:“不留活口。” 说罢,他便一个闪身,打开了通往后山的窗户,迅速地逃离开去。 * 玉玄炽说等一等,近香移也只能原地等待。 他们眼见着许仵作进了房间,紧接着没过多久,那房间中就忽然升起一阵阴邪之气。浓郁的邪气几乎要笼罩住整个勾白庄。 顿时,近香移脸色一变。 近香移道:“我们推测得没错,许仵作果然有问题!” 玉玄炽显然对这阴邪之气很是熟悉。他道:“这是人间魔修的手段。许仵作入了魔道。” 话音刚落,他身影一闪,原地消失之后,下一刻便出现在勾白庄的后院之中。 近香移原想追上去,但忽然又停下来。 她回过头看着素心铃,内心在“让她在原地等待”与“带她一起过去”之间反复纠结。 “你要不……” 近香移话还没说完,素心铃便道:“根据目前的情况看,许仵作很有可能与城内的无头将军之乱有关。时间紧迫,姐姐,我们快去看看情况。” 近香移本就不放心让素心铃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会儿咬咬牙,立马就抓住对方的手,带着她即刻追了上去。 她与玉玄炽一前一后赶到,此时,勾白庄内的阴邪之气又忽然消失。 近香移疑惑之际,忽然见到山庄通往后山的小路上跑去一人。 她还不及细看,但第一眼见到那人的装束,就分辨出来,那是许仵作所穿的素白长衣。 “他往那里跑了!” 近香移忽然一指,旋即便要追上。 但在这时,许仵作呆过的房间忽然传来“哐啷”一声巨响! 三人未及追踪许仵作,闻声扭头一看,便见身着金甲的无头将军撞开了房屋大门,策着骏马便冲了出来! 两丈开外,无头将军策马而来。他挥舞着手中长刀,刀气凌厉地劈了过来。 近香移带着素心铃往一侧闪避:“小心!” 玉玄炽躲开刀气之后,旋即脚尖一踩,霎时,人便来到近前。他曾与金甲将军交过手,见证过对方的难缠之处,眼下更不敢轻敌。 他右手虚虚一抓,长剑骤然上手。剑花过处,凌冽剑气四横,眨眼间便将无头将军身上的金甲划出数道口子。 无头将军狠厉非常,磅礴刀气不比玉玄炽的剑气弱。数个回合下来,玉玄炽的外袍也被削出几道口子来。 近香移想上去帮忙,可当她要布下结界保护素心铃之时,身后忽来一道冷风。 她推开素心铃,同时侧身闪避。泛着冷光的长刀擦过她的脸颊飞掷出去,她再一回头,只见长廊之下竟来了数十名着铁甲的无头将军! “姐姐小心!”素心铃出声提醒。 近香移凝神以待。 看来许仵作确实与无头将军脱不了干系,甚至极有可能,无头将军是受他操控。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是烟波城的百姓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同胞? 近香移表情凝重。这一回,她不打算再留手。 她双手快速捏诀,霎时,无数流光化成的粉紫色花瓣流转而出,将不远处的素心铃护得严严实实: “你先躲好。” 说罢,近香移身形一闪,眨眼来到身着铁甲的无头将军面前。 仿照先前的路数,粉紫色流光宛若流星一般飞溅而出,悉数落在每一个无头将军身上。 她躲避着四面八方打来的刀气,身影飘忽,呼吸间便来到这些无头将军的正中央。 与此同时,这些身着铁甲的无头将军却忽然停了下来,他们做出同样的手势,长刀从他们掌中升起。 近香移不慌不忙,双手结印,淡金色法咒在她周身浮现。 就在无数长刀一齐向她飞掷而来的同时,金色法咒停留在每一个无头将军的头顶。 霎时,金色光牢将在场所有的无头将军牢牢困在原地。同一时刻,无数冷刀亦是向近香移所在之处齐射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近香移施展缩地成寸,眨眼间消失! 第24章 坟山交手(下) 无数长刀猛扎过来,并且在瞬间扑了个空,再眨眼时,近香移已退到三丈开外。 “天尚未黑,这不符合无头将军惯常的行为准则。”素心铃道: “必然是许仵作搞的鬼。他发现我们在暗中调查他,所以他才召唤出无头将军,想置我们于死地。” 近香移单手捏诀,粉紫色流光划过她的脸颊:“正好。我们今天就把这些无头大军一网打尽。” 她的掌中凝聚法力,磅礴的力量自她手中应运而生,下一刻便势不可挡地打向钉在原地的无头大军。 千钧一发之际,无头大军后方的高墙忽然被一股力量猛地炸开!紧接着,一条黑色人影迅速闪入战局。 黑影身法巧妙,在掌劲攻来的同时,纵身挡在了无头大军之前。他五指一抓,一个无形气罩格挡住近香移的攻击。 同时,他回身打出一掌,顿时,困锁无头大军的光牢应声破碎! 猎猎风声之中,来人披着一件墨色的衣袍,整个人都藏在这件宽大的披风之下。他浑身散发着森然魔气。 在他到来之时,阴邪之气横生四野。 近香移心下惊异:此人竟能破除灵窍锁关之术,怕是来历不凡。 她欲将其拿下,可黑影却不想与她多做纠缠。 只听黑影低沉一喝:“去!”随即,后院内的无头大军纷纷向外退避,夺路而逃。 近香移眉目一冷:“给我站住!” 她纵身上前,在半空之中与黑影短暂交手。 阴邪之气与纯正罡气相撞,霎时,周遭都跟着一震。附近的树木因此撼动摇晃,草木皆倒,只留下满地的残枝败叶。 黑影阴森森笑起来。他的声音带着粗粝的沙哑,听得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下回再见,必取你二人之性命!” 说罢,黑影纵身掠过,阴邪之气乍起,直向素心铃而去! 近香移一惊:“住手!” 她闪身上前,但已经是来不及了。 守护结界被破,素心铃尖叫一声,旋即被黑影伸手一抓,眨眼间就被带走了。 “素心铃!——” 近香移高喊一声,即刻飞身追上去。 黑影修为高深,瞬息间便带着素心铃向后山飞掠而去。 近香移生怕伤到素心铃,因此并不敢在追踪之时攻击黑影,只能紧追其后,静待时机。 半刻钟后,她脚尖借力一跃,于半空之中翻了个身,旋即拦住了黑影的去路。 “将人放下。”近香移右手凝聚法力,二话不说便向黑影攻去。 她顾忌着素心铃的安危,虽未用尽全力,但也逼得黑影节节败退。 黑影咬牙,屡次将素心铃挡在身前。 近香移出了手又堪堪停下,转而攻向黑影本人。 如此交手数十个回合,近香移耐心告罄。她左手施法,流光打入地底,同时右手起势。霎时,一个灵窍锁关的法阵在黑影脚下浮现。 “故技重施,不管用了。”黑影嗤笑道。 话音刚落,四周的树木倏然簌簌作响,脚下的土地也开始震动起来。 黑影心中一凛,掌下发力,正想破解灵窍锁关之术,但身侧冷风忽至! “呃!——” 黑影低下头去,只见他的胸膛被一枝尖锐的藤枝所穿透,丝丝魔气从他体内流泻而出。 近香移冷然的脸上带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哦,没有故技重施,骗你的。” 一语落毕,周遭树木仿若生了眼睛似的,齐齐扭动树干,挥舞着树枝面向黑影。草木生灵,移动着埋藏土地的盘根,将黑影团团围困。 无数藤枝从地底拔根而起,霎时聚拢成一座牢笼,连同素心铃一起,困囿其中。 黑影口中骂了句脏话,然后嫌弃地丢开素心铃,双手起势。他藏在兜帽下的眼睛尤为阴狠,死死瞪着近香移: “这可是你逼我的。呵!” 浓郁的魔气自他手中蔓延开来,而后,他们身后的坟山之上忽然传来数十声的闷响。 近香移心有所感,即刻回头。 只见阴沉沉的天幕之下,本该入土为安的百姓尸体,竟揭棺而起!他们身体僵直,手脚僵硬地推开阻碍行动的棺木。 在他们胸膛之上,浮现出一个黑色符咒。符咒穿透寿衣,深深融入他们的皮肤骨血。 紧接着,一层黑色铁甲逐渐从他们脚下覆盖到全身,直到他们完完全全变成玄甲披身的无头将军! 近香移见证了尸体变成无头将军的全过程,心中疑团也渐渐解开。 这时,素心铃忽然高声喊道:“姐姐,小心!” 近香移即刻回头,一柄玄铁之剑停留在她眼前。 她一动不动,骤起的荆棘形成一个盾牌紧紧护着她。 黑影猝不及防,腰腹被荆棘此刻个对穿。他喉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而后抓着剑砍断围困他的藤枝。 黑影不再恋战,抓起素心铃便向近香移抛了过去。 近香移伸手接住素心铃,而黑影业抓到机会,立马逃得无影无踪。 * 长刀银剑再次交锋,玉玄炽发现金甲将军之实力更胜以往。他蕴藏在金甲下方的力量,通过冷然长刀传了过来,震得他握剑的手也跟着晃了三晃。 磅礴的阴邪之气压制过来,玉玄炽饱提内元,剑气交错之时,将战马之头颅斩于剑下。 玉玄炽脚尖踏着马头一跃而上,长剑悬空,他掌中发力,长剑骤然入土。紧接着,脚下土地浮现华光剑阵。 剑光从土壤中一一拔起,气势磅礴地向金甲将军飞刺而去! 金甲将军飞身后退,长刀在他掌中幻化,上千刀阵在他身后显现。在阴邪刀气与清正剑意正面对上之时,勾白庄四面围起的高墙随之崩塌。 一时之间,地动山摇,楼塌地陷。 乍起的烟尘迷漫四野,玉玄炽收剑四顾,只见周围又起白茫茫的云雾。金甲将军再度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天际最后一抹光线消失,夜幕降临。 近香移与素心铃早已消失不见,细细听来,只余坟山之处留有战斗余音。 玉玄炽提剑追上,欲找寻金甲将军之下落。 茫茫云雾之中,坟山立起的墓碑被一一推倒,数十具尸体从坟墓中爬出,并在瞬息间化成了身披玄铁的无头将军。 而在云雾的另一端,是粉紫与淡青色相交错的人影。 数十名无头将军踏出坟墓。他们伸手虚虚一抓,登时长刀上手,一齐向另一端的两人攻去。 玉玄炽挥剑化气,四横的剑气如离弦之箭,气势恢宏地刺向无头大军。 剑气在无头将军体内爆裂,顷刻间,数十名无头将军灰飞烟灭。 第25章 麻烦包裹 “师尊!” 素心铃向玉玄炽小跑过去,三人会合。 玉玄炽问:“你们情况如何,怎会在此?” 近香移解释道:“本来我眼看着就要将无头大军一网打尽了,但关键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黑衣人,将无头将军救走,还抓走了素心铃。 “我一路追赶,到坟山的时候与黑衣人交手。黑衣人为了擒住我,声东击西,将坟墓里的尸体召唤出来。“ 素心铃亦道:“在那些尸体变成无头将军的时候。黑衣人出手偷袭姐姐,不料想偷袭不成反而受了伤,只得趁乱跑了。” 近香移问:“你又怎么在这里?那个金甲将军呢?” “跑了。”玉玄炽言简意赅,“我追踪至此,恰好遇见你们。” “又跑了……”近香移觉得奇怪,“一开始他们就是冲着咱们来的。瞧他们来势汹汹的模样,大有将我们置之死地的意思。怎么说跑就跑了?那个黑衣人又是谁?” 起初,他们猜想许仵作与无头将军有所关联,并且掌握了些许证据。可没想到后面又出来一个黑衣人,不但救走了无头大军,金甲将军更是不见踪影。 近香移不禁疑惑,这些无头将军究竟是听谁的命令? 他们三人启程往回走,一路走,一路分析。 素心铃说:“看上去,烟波城内的无头将军是由黑衣人所控制的。但如果黑衣人才是无头将军的主人,那么许仵作在其中又充当什么角色?” 近香移亦感费解:“是啊。我们前脚刚到勾白庄,后脚无头将军就杀过来了。许仵作还趁机逃跑。那无头将军不是许仵作叫来的,还能是谁?” 她说出了一个结论:“难不成,无头将军有两个主人?” 素心铃道:“那他们是一伙的,岂不是更奇怪?许仵作摆明是要杀我们的,可黑衣人却让无头将军离开。互相矛盾。” 玉玄炽思考片刻,道:“或许他们之间出现了分歧。许仵作欲将我等灭口,而那个黑衣人不赞同他的提议,因此中途出现,将无头将军带走。”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近香移说话很直接:“看许仵作在院子里疯狂打砸的样子,我怀疑他大概是疯了。否则换个脑子正常的,也不可能干出祸害同城百姓这等丧心病狂的事。” “对了,在无头将军出现之前,勾白庄曾经出现阴邪之气。后来又出现满身魔气的黑衣人,” 素心铃道,“许仵作会不会早就与魔修勾结,入了魔道,这才能够以阴邪之气,召唤无头将军?” 近香移点点头,表示赞同:“八成是这样。” 她仔细观察过那名黑衣人,并没有从对方身上发现属于魔族的气息,料想是人间的人族,入了魔道,成了魔修。 许仵作很有可能也是同样。 玉玄炽道:“总之,我们需尽快抓到他们二人,以免烟波城再有其他无辜百姓受害。” “可是我们根本连他们的老巢在哪里都不知道。”近香移说,“上哪儿抓去啊。” 玉玄炽道:“守株待兔。无头将军的目的是杀人,只要城中尚有一名男子在,他总会出现。” 他们三人回到客栈之中,彼时已是深夜,掌柜的与一干杂役都已沉睡,大堂中唯有他们三人还醒着。 经此一战,素心铃毫无睡意,跟着近香移和玉玄炽守在大堂之中。 玉玄炽放出的分神在城内各大街巷巡视,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就能感知到。 近香移一面喝茶,一面说:“话说回来,今天那个黑衣人给我感觉有点奇怪。”她单手撑着下巴,回忆起和黑衣人打斗的过程,道: “他能打破灵窍锁关之术,且能与我过上数招,可见修为极高。但是等我追到坟山的时候,他却屡次出现魔气凝滞,无法运转的情况。 “他的魔气像是一次性用完了,力量大跳水,到最后变得疲软起来。” 近香移道:“总之就是很奇怪。哪有修者的能力,会这样忽高忽低?人间的魔修皆是如此么?” 她看向玉玄炽,道:“以你对人间的了解,可否能解释一下,那魔修怪异的情况?” 玉玄炽看她一眼,道:“我非魔修,如何能解?” 他顿了顿,又道:“他能破除灵窍锁关,或许并非他实力过强,而是你留了手,或是法力忽高忽低,才让他钻了空子。” 玉玄炽会这样说,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天界的时候,近香移就十分散漫,对修行之道很不上心。如今来到人间,实力发挥不出一名神官应有的水准,也是情理之中。 听到他这样说,近香移都怔了怔。 玉玄炽口吻中的冷淡是显而易见的,连一个多余的表情与眼神都不愿意给。 近香移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心想:玉玄炽这话是什么意思?又在讽刺我修为低没本事?他怎么这么说话?他刚才是对我翻白眼了吗? 受够了,干什么总板着脸啊? 招你惹你了? 她近期也没有缠着要追求他啊,私人感情和正经任务,她分很开的,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近香移越想越委屈,即刻不满地嘟囔:“发表一下看法么,干嘛又忽然说我。”她不想说话了,扭过头去,有以下没一下的玩杯子。 空气安静下来,静得只有近香移“哐哐”甩杯子的动静。 近香移听得烦,当下就放下茶杯,站起来说:“我累了,先回去休息。有情况了再叫我。” 说完,也不管玉玄炽和素心铃的反应,扭头就走。 素心铃目送近香移离开,等看不见她的背影之后,这才叹了口气,对玉玄炽说: “师尊,我看姐姐好像是生气了。您不去劝一劝么?” 玉玄炽看了眼近香移离开的方向,又默默移开视线。 他回想起近香移离开时愤懑的表情,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对方似乎真的生气了。 近香移生气,可他只觉得麻烦。 为什么近香移总能有那么多情绪? 分明眼下更重要的是抓到作恶的魔修,可她还要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生气。 玉玄炽不理解,更不明白她因为什么生气。 他道:“不用管她。”等明日一早,近香移会恢复正常的。 素心铃绞着手帕:“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呀?师尊要不还是去看看她吧?” 玉玄炽:“我为何要去看她?” 第26章 真假闹剧 近香移向来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深知这一点,觉得没必要管她的闲事。 素心铃说:“因为姐姐喜欢师尊呀。如果师尊能去看一看她,姐姐应该会很高兴的。” 玉玄炽面无表情:“她喜欢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是、是么……对不起师尊,是我说错话了。”素心铃内疚地低下头,道: “可是姐姐与师尊同样是天界神官,听说姐姐已经追求师尊近百年了,姐姐又是那样天真貌美,师尊不心动么?” 玉玄炽的表情冷了下来:“既是神官,便应当以天下苍生之福祉为己任,岂可考虑儿女情长? “日后你入了修行一道,亦要牢记,儿女情长于苍生福祉无益。七情六欲只会阻碍修行,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素心铃表情讪讪,只能点头称是:“是,心铃明白了。” 而后,她移开目光,在玉玄炽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勾了下唇角:无情道仙君果真不会动情么…… * 清早,近香移出了院门,正巧遇上在水井边打水的小云。她主动打招呼:“早。昨天晚上休息得怎么样?” 她昨夜打坐了一夜,并未听到外头有什么异样的响动,看来在坟山交手之后,无头将军并没有进入城中杀人。 昨夜是难得安全的一晚。 近香移料想,昨天所有百姓应当都是安全的。 小云笑了笑,说:“做了个好梦呢,多亏了仙长坐镇,烟波城鲜有这样安宁的时候了。” 近香移安慰她道:“会好的。等我们抓到罪魁祸首,无头将军之乱就能彻底解决——咦,你眼睛怎么回事?” 她好奇地指了指小云眼下的青黑,道:“是因为无头将军的事儿没睡好么?眼底都黑了。” 小云的表情因为近香移的这句话变得有些奇怪。她偏过头躲了躲,说:“是、是啊,我没事的,只是休息得太晚了,今晚早些休息便好。” 近香移缓缓收回手:“哦。” 她想再说些什么,便闻大堂里传来女子的叫喊声:“不好了,不好了,出事儿了!——掌柜的,掌柜的快请人帮忙啊!” 近香移跑去看的时候,正好遇上吃早饭的素心铃,还有练剑回来的玉玄炽。 彼时,众仆役与掌柜的都在大堂里忙活,听见妇人的叫喊,即刻放下手里的东西,问: “怎么了,这么着急?” 妇人喘着气,说:“城西眷村的赵丫头,昨夜杀了一名无头将军,现在人就躺在她家院子里呢!” 掌柜的一惊:“什么?赵丫头杀了无头将军?你没看错?” 妇人喘匀了气儿,道:“那还能看错啊?无头将军的盔甲都掉地上了,我亲眼看见的。” 话音落下,近香移等三人不由得对视一眼。 以无头将军的能耐,怎么可能被一名凡人杀死? 再者,无头将军即便身亡,那也还是化成骷髅,或是变成飞灰,何时曾留下一地盔甲了? 这件事有古怪。 玉玄炽问道:“无头将军现今何处,可否领我们过去?” 妇人讶异地看他一眼:“你、你是男子,怎么还如此明目张胆出现在……” 掌柜的即刻道:“他们便是我请来解决无头将军之乱的仙长。几位仙长想必也想知道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不如请仙长先去眷村一看吧。” “原来如此。”妇人连连点头,忙道:“那请几位仙长随我来罢。” 掌柜的道:“小云,你先别忙。你也跟着去看看,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帮一帮赵丫头。” “诶,好。”小云立刻放下手边的东西,跟着近香移等人出去了。 * 一行人来到赵丫头家中之时,小院中正吵得不可开交: “我不管,她杀了我儿子,她就应该偿命!贱蹄子,你还我儿命来!” “你这个疯女人,分明是你儿子装扮成无头将军,趁着月黑风高之时闯入我女儿的闺房之中,欲行不轨之事,把我们家姑娘吓坏了。你们倒好,还恶人先告状!” “你放屁,我儿子向来乖得很,怎么会干出这等畜生不如的事情?必然是你那狐狸精似的女儿,勾引我儿子在先!” “我呸!就你那儿子长得歪瓜裂枣,我女儿还不稀罕勾引呢。你也不去打听打听,烟波城里最下作的市井无赖是谁?还不就是你儿子?下作的脏东西,凭你们也配攀扯我家女儿?!” “呵,你当你家姑娘还是个宝贝呢,多大年纪了还嫁不出去,没人要的东西,我们家儿子愿意娶她,才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滚!我女儿想嫁人就嫁人,不想嫁就不嫁,轮得到你说三道四?我只恨那臭无赖没早被无头将军砍死,现在死在我家里才叫一个晦气!” “你说什么你,疯婆娘,我跟你拼了!” 双方吵着就要动手,一旁围观的百姓连忙上前阻拦: “哎呀别动手,别动手。俩孩子的事儿还没解决,你们做娘的倒动手了,唉……” 给近香移等人带路的妇人连忙上前:“不是说打死了一个无头将军么,怎么赵大娘和周二娘吵闹起来了?” 在场的人说:“嗨哟,快别提了,哪有什么无头将军,分明是周二娘的儿子假扮的。” 近香移困惑地眨眨眼睛,问:“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众人七嘴八舌地一通解释,近香移这才弄明白事件的始末。 原来,昨天晚上潜入到赵丫头房中的,并非是真的无头将军,而是周二娘的儿子。 据百姓所言,周家儿子早就觊觎赵丫头,又是个市井无赖,求爱不成,反而想出了利用无头将军之名,行不轨之事的下作办法。 昨夜,赵丫头不知无头将军是周家儿子假扮的,心中害怕,又险些被玷污。她拼着一死的念头,拿发簪猛扎周家儿子的喉咙。 一番缠斗之后,那淫贼就气绝身亡了。 闻言,近香移三人无奈地对视一眼。 看来这里并没有无头将军的线索,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近香移一阵无语,道:“……那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么?胆敢做出这样下作的事儿,死了也是他活该。” 话音落下,周二娘陡然尖叫一声,挥着手就要向她抓过来: “什么活该,贱人闭嘴!我儿都死了,你们还要在这儿出言侮辱他!” 周二娘一阵嚎哭:“可怜我的儿子,他才二十八岁,还没有娶妻生子,就这么死了啊,我的儿,我的儿!——你死得冤枉,死得冤枉啊!——” 第27章 宋氏兄妹(上) 四五十岁的妇人就这么坐在地上大哭不止,周围人怎么劝也劝不住。 这时候,屋子里冲出一名姑娘。 姑娘脸上还挂满泪珠,她声音喑哑,怒道:“你儿子冤枉,我就不冤枉了?是他强行闯入我家,见我害怕,要玷污我,难道我不无辜吗?” 赵丫头一抹眼泪,性子尤为刚烈:“我告诉你,如今悲剧发生,全是你儿子的错,是你教养不善,怨不得旁人!” 见她跑出来赵大娘连忙抓了件外衫披在她身上,道:“你受了惊吓,别再受凉风寒了。咱们进去,别理这个疯婆子。” 这时,近香移碰了碰小云的胳膊,说:“严格来说,这是你们烟波城内的事务,应当用不着我们管。不过我建议还是尽快报官……” 她说完话,却没听到小云的回答。 近香移扭头看她一眼,却见对方惨白着脸,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双眼发直地盯着前方。 近香移:“?” 近香移顺着小云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不远的房间内,倒着一具尸体。尸体身上半挂着玄铁战甲,衣衫染血的倒在血泊之中。场面颇为骇人。 她以为小云是因为尸体吓坏了,于是想拍拍她的背安抚她。 但她刚碰到小云的胳膊,小云便惊恐地连连后退。 小云望向近香移的眼神满是惊惧。她嘴唇翕动,浑身发抖:“不、不、不要……不要碰我!——” 近香移动作一顿:“你怎么了?” 她上前一步,小云便后退数步。 近香移困惑之际,小云却已经是泪流满面。泪水挂在她苍白的脸上,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马上要破碎了一般。 “你……” 不等近香移把话说完,小云扭头就跑了,好像后头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她似的。 顿时,在场众人都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有人纳闷道:“咦,奇了怪了,小云这姑娘跑什么,不会是被那臭流氓的尸体给吓傻了吧?” 玉玄炽问:“你与她说什么了?” 平白无故的,一个小姑娘不可能会这样惊慌失措地跑掉,必然是出了什么事,发生了某些意外。 近香移被他这一问搞的莫名其妙的,无辜道:“我怎么知道。我就问让她是不是应该报官,结果她就吓成这幅模样了。” 玉玄炽微微皱眉:“没有别的了?” 近香移:“……” 玉玄炽的质疑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她睁大眼睛,道:“当然没有了!” 闻言,玉玄炽望了眼小云跑走的方向,道:“你追上去看看,紧跟着她,瞧瞧她去了哪里。” “哦哦。” 近香移原本也打算去追小云来着,当下便道: “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话一说完,她就立马跑了,眨眼的工夫,人就消失不见。 玉玄炽目送她离开,眉头微微皱起。他一时沉默,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 近香移出了农舍便寻找小云的踪迹。 她放出神识,最后在一处山脚下找到了她。彼时,小云正铁铁撞撞地往山上跑。她身影孤单地走在山路上,显得格外落寞。 近香移感觉小云的状况不太对劲,即刻施展缩地成寸,追了上去。 但当她来到山脚下的时候,却发现小云不见了。 人呢,人去哪儿了? 近香移左右四顾,眼中所见皆是空寂一片的树林,哪里还有小云的影子。 她心中纳闷。方才还看到小云在这里,怎么眨眼就不见了呢? 近香移放出神识,想看一看周围有没有小云的踪迹。可是她的神识在前方三丈远的地方忽然被弹了回来。 她再探,又被弹了回来。 近香移:“???” 她忽然睁开了眼睛,抬眸一望。这一望便发现了关键所在。 “此地竟有术法结界。” 近香移上前一探,法力触碰到结界边缘,发现了一缕缕从内而外透露出来的魔气。 这股魔气并不陌生,在前一晚的坟山打斗之中,近香移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见过。 当下,她心中疑窦丛生。 小云怎么会跑来这里? 她是无意识,还是有意识来的? 她进入结界中了? 从发现小云的踪迹,到失踪,不过短短一瞬息的工夫,她不能跑得太远,极有可能是误入了这个结界当中。 近香移来不及细想小云是怎么进去的,但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讲,她都得进入结界探一探。 作为天界神官,近香移别的本事一般,唯有术法一行还能拿得出手。 人间的术法结界相比于天界的,自然是要弱上许多。 近香移没费多少工夫就将结界撕开了一道口子。未免引起布阵者的注意,近香移特意隐匿了气息。 进入结界后,近香移没有贸然放出神识,而是谨慎地查看四周。 她抬眸往半山腰望去,正好见到在林中行走的小云。 这一眼让她确认了一件事情。 小云的步履看上去并不惊慌,她像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正目标明确地往山上的某个地方而去。 近香移敢肯定,小云绝对不是误入这个结界当中。 既不是误入,她一个凡人,如何能进入魔修布下的结界?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近香移不欲打草惊蛇,使了个隐身之术,悄悄然地跟在小云身后。 * 那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男人的呵斥声,她的尖叫声,求救声,还有远方天际盛放的烟火…… 她以为时间过去这样久,自己已经忘却了。但在看到赵丫头凌乱的房间,她还是不可抑止地回想起那晚发生的事。 惧怕与恐惧笼罩住了她,让她浑身发抖。 紧接着,她又看到那间房屋中,倒在血泊中的男子。 忽然,她想起了一个月前,施暴者跪倒在她面前求救。他们哀求她,不要夺取他们的性命,不住地磕头。 她知道他们很害怕,她甚至闻见了空气中隐隐传来的尿骚味。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哦,她说,那天晚上被凌辱的时候,她也感到很害怕。她同样祈求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停下来。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记得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她拿着匕首,两条小臂上全是血污。 哥哥在身边安慰她:“不要怕,他们全都该死。杀了他们,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我的小云了。” 第28章 宋氏兄妹(下) 加害者死了,她真的就没事了吗? 那为什么,当她看到地上躺倒的尸体,看到凌乱的房间,看到痕迹斑斑的赵丫头时,心中仍是升起一股难以阻挡的恐惧。 她甚至是后悔。 或许她不应该杀那些人,否则这些日子以来,她就不会时常想起他们死在她面前是的样子。 过往种种在脑中如走马灯般回放,小云浑浑噩噩。她跑出了赵丫头的家宅,一路奔逃。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哥哥所说的藏身之处。 她抬眸望着眼前的山峦,心中下了某个决定。 山脚处的结界并未阻拦她,小云依照记忆中的路线,沿着山路向上而行,最终在半山腰的地方寻到了废弃的结缘庙。 结缘庙的门应声而开,小云迈步而入,一眼便望到内中金甲将军。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金甲将军,但觑着无头将军身上萦绕不去的阴邪之气,她仍是有几分畏惧。 她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发现地面被清理得很干净,周围废旧的陈设也被清除,不像上一回那般杂乱了。 小云的目光最终落在庙中另一人的身上。她的眼眶通红,轻声喊了声:“哥哥。” 许仵作原本正在闭目调息,却在听到这声“哥哥”之时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拧眉,眼中有讶异与不解,见到小云的眼泪之后,表情变得凝重:“你怎么在这时候来寻我?” 许仵作走过去,在她眼角的位置抹了两下,问:“是谁欺负你了,跟哥哥说。” 小云摇摇头,道:“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只是……” 她泪眼朦胧,请求道:“哥哥,我们收手好不好?当初凌辱我的混账已经得到报应,我不想再、不想再…… “如今无头将军已经危害到了无辜之人,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无头将军而死了。哥哥,收手吧。” * 近香移藏身在暗处,屏息敛神。当她听到小云那声“哥哥”之后,心中的疑团登时解开。 难怪方才小云在见到赵丫头屋内惨状的时候,会那样失态,哭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只知道这位客栈的店小二叫小云,却从没想过,她的真名很有可能是宋语云。 怪不得宋语云的坟墓里是空的,原来宋语云并没有死,她只是更换了姓名,换了另一个身份,变成了另一个人。 如此一来就解释得通了。 因为曾经被欺凌,宋语云心灰意冷,欲自杀身亡。但没想到并没有死成。许仵作为了报仇,入了魔道,斩杀了当初欺凌宋语云的混账。 听他们的对话,可以推测出,许仵作能够报仇,必然是借用了无头将军的力量。 宋氏兄妹牵扯出无头将军之乱,自此之后更换姓名、更换身份,隐匿在坊市之中,促使无头将军祸乱烟波城。 只是…… 近香移微微皱眉,心想,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既然已经报仇,又为什么要拉着整个烟波城的男子陪葬? 是因为那几个欺凌妇女的混球,所以想要报复整个烟波城? 她低头思索,数个疑问紧跟而来。 是否要现在动手,抓他们个现行? 但结缘庙中尚且还有一个金甲将军,况且还有不知道多少个无头将军藏匿在暗处。她贸然行动,恐有不利。 况且,跟许仵作合作的,还有那个诡谲莫测的魔修。 近香移思前想后,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她往结缘庙里望去一眼,随后转身下了山。 * 许仵作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我们就此收手,他没有怨气支撑,便不会为你续命。哥哥停手,你就会死!” “我不怕!反正我早就该死了,是哥哥护着我,我才能活着到今天。”宋语云道,“能够再次拥有平静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纵然这段日子很短暂。 “哥哥,就当是完成我最后一个愿望,我们不要再助纣为虐下去了。” “不行!”许仵作道,“我好不容易才让你回到哥哥身边,如若现在放弃,岂不前功尽弃?小云,你听着。” 他叩着宋语云的肩膀,一字一句郑重道:“记得哥哥说过什么吗?你我兄妹相依为命,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能放弃,不能放弃最后一线生存的希望。” 宋语云仍是哭:“可、可是……” “没有可是。”许仵作轻轻拥着她,道:“哥哥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还活着,哥哥绝不可能放弃。” 许仵作擦掉宋语云脸上的泪珠,眼神中满是慈爱与心疼。 他道:“听哥哥说,你只是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先回去,剩下的,哥哥会解决。听话。” 宋语云紧咬下唇。在许仵作轻声安抚之下,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她知道此回难以劝服宋翊,只得依言先行回去:“那哥哥你、你要小心。” “哥哥知道。” 走出结缘庙后,宋语云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随后情绪低沉地走下山去。 许仵作目送宋语云离开。他望着前方的山路,直到宋语云消失在视野之中。 这时,身旁黑影闪现。 “你们后悔了?” 黑影声音低沉沙哑。他嘴角带着一抹阴森的笑意:“需要本座再提醒你一遍?你若不再助我收集怨气,我可不会为你妹妹续命。你别忘了,你妹妹能死而复生,是拜谁所赐。” 许仵作神色冷然:“我自然知道。你放心,我承诺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那就好。”黑影的语调听上去心情很好,“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刚才城里的外乡人来过了。就是那个看上去不太聪明的女修者。” 黑影又道:“她的功夫不错,若非我来得及时,否则还真发现不了她。哦,对了,我记得,她就住在张掌柜的客栈里,和你妹妹似乎很是相熟。 “我想,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她应该不会找你妹妹的麻烦吧?” 话音落下,许仵作忽然面色一沉。 他即刻追着宋语云离开的方向,往山下奔去! * 宋语云冷静下来,不再像方才那般激动。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此回劝说兄长不成,那下回便接着劝。只要她还能见到兄长,就一定要说服他收手。 小云这般想着,便走出结界。 此时,微风拂面,前方通畅的道路上,却出现了拦路之人。 “仙、仙长?”她后退数步:“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近香移低叹一声,道:“我们都知道了,宋姑娘。” 宋语云倏地脸色一变。 第29章 诱敌之计 许仵作急忙赶到山脚,却没发现宋语云的行踪。 他抬眸四顾,所见之处尽是一片空寂,满目仅有开阔的原野,与无尽的苍郁树林。他心中顿起慌乱。 以小云的脚程,绝无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回到城内。 这时候,她最多刚好到达山脚。可此时,山脚处并没有她的踪影。 他想起魔修的提醒,心中升起怒意。 这时,空中飘落下一片羽毛。 白羽在他眼前幻化成一张信纸,上方浮现出几行墨色的文字来。 充满挑衅意味的字句闯入视野中,许仵作拧着眉看完信上内容,双拳渐渐紧握。片刻之后,他一扬手,将信纸捏了个粉碎。 紧接着,他骤然打出一掌。顷刻间,道路一旁的树干四分五裂。 许仵作紧咬牙关,一字一句道:“若尔等敢伤害她,我必教你们偿命!” * 此时,烟波城无月村中。 近香移皱着眉问:“非要用这个计策不可吗?在一名小姑娘的伤口上撒盐,你这不是要让她重温噩梦么?她若是因此被折腾疯了怎么办?” 玉玄炽不慌不忙地布置阵法,道:“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以往,近香移知道他英明睿智,但现在只觉得他冷酷无情。 近香移:“她经历那样的事,心里满是创伤。你现在要把她送回当日事发地点,引她哥哥上钩。难道就没想过宋语云的感受么?” 她觉得玉玄炽出的都是馊主意:“而且她都在劝说宋翊收手了,你何必要为难她?” 玉玄炽手中捏起法诀,金色华光落地,千里传送阵落成。 他道:“可唯有宋语云再度面临旧日困境,才能让宋翊因愤怒而失去理智。当他放弃所有部署来到这里时,我们才能以最低的代价,将他擒拿,控制住金甲将军,击溃无头大军。” 玉玄炽转头面向她,道:“我理解你对宋语云的同情,但在此之前,你莫要忘记,烟波城死去的无辜者。 “多余的情感只会让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身为神官,我希望你能时刻保持理智。” 近香移:“……” 她简直想冲上去将玉玄炽打一顿,给他邦邦两拳。 天底下有人这样保持理智的么? 留信说要将宋语云抓到乞巧节晚上,悲剧发生的地点,然后让她再一次面临男子的凌辱。 得知这个消息的许仵作,必然会奋不顾身,来到早就设下陷阱的地点,自投罗网。 这就是玉玄炽所提出的诱敌之计。 他可太理智了,理智得冷血。 亏得她还相信他,结果他在看到空荡荡的宋语云的坟墓的时候,就料想到小云就是宋语云,偏偏还不说! 等她发现宋语云真实身份的时候,他就立马想到了这个计划。 还说这个计划总算是能派上用场了。 捉拿贼首的办法千千万,非得用这种卑鄙的办法不可吗? 近香移瞪他一眼,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玉玄炽布置好一切,见她如此生气,无奈低叹一声,道: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宋语云不会因此有任何危险。只要等许仵作出现,千里传送阵会将她送回茅草旧屋。到时,素心铃与我的一道分神会看顾着她,你又何必担忧?” 近香移无话可说。从各个角度来看,玉玄炽这个计划堪称完美,但是……但是! 她就是心里膈应,不想接受! 要知道,玉玄炽布下此局,甚至都没有征求宋语云的意见! 她心中愤懑不平,想道:凭什么啊! 近香移赌气道: “反正我说什么也没用,你就是要这么做就是了。既然如此,你也不用劝我,你只关心结果成功与否,他人的情绪你又何必在意?” 玉玄炽:“……” 他无语片刻,而后道:“你若不愿配合,大可回到茅草屋,保护宋语云。” 近香移憋着股气:“我说我不配合了吗?想让我走,我偏不!我就要呆在这里,抓住许仵作!” 玉玄炽:“……” 不管经历多少年,应付近香移还是让他头疼不已。 他道:“那你就少说话。” 近香移无声瞪他一眼,当真扭过头去,闭嘴了。 * 许仵作马不停蹄地往无月村的河边赶,道路两侧的树木在他身侧急速后退,身后的黑影契而不舍地追着。 “你不该过去。这摆明了是个陷阱,你若果真回到无月村归月河畔,必然会被他们擒拿。”黑影道: “你死了不要紧,但别坏了我的好事!” 许仵作并不理会魔修说的话,同时加快了速度。 “站住,我叫你站住!”魔修气急,“你再不停下,从今往后别让我再为你妹妹续命!” 听到这句威胁,许仵作微微一顿,回过头冷冷瞪视对方一眼,道: “可以啊,你敢停止为小云续命,从今往后,烟波城内的无头大军也不会为你所控。” 许仵作冷笑一声,道:“你可别忘了,现如今,无头将军真正的主人究竟是谁!我既能助你收集城内百姓的怨气,自然也能毁了你的算盘。” “你!” 黑影勃然大怒,手掌一扬,浓郁的魔气眼看着就要打在许仵作身上。 许仵作不闪不避地对上他的目光,沉静道:“如今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与我动手,你会失去你最后的盟友。与其窝里斗,你应当助我救下小云,继而杀了那几个碍事的家伙。” “哼!” 黑影手握成拳,胳膊也收了回来。他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们不会伤害宋语云。今次不过是他们的诱敌之计,只要你出现,必然会上当。” 许仵作道:“我知道。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云独自面临危险。我发过誓,绝不会让她再被欺负第二次。况且——” 他看着魔修,道:“他们可以设计,我们也可以。我们何不将计就计,趁此机会,彻底除掉他们?” 魔修看着许仵作,缓缓地笑了:“原来你早就对策,很好,不会是我选中的人。说说你的计划。” * 天渐渐黑了下来。 夜幕将整个无月村笼罩,天际被一层阴云所覆盖,月色不再降落这片土地。 宋语云恍然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漆黑。等到双眼适应了黑暗,她才细细打量四周。 陌生又熟悉的景致映入眼帘,宋语云不由得惊恐地睁大双眼。 她挣扎着四肢,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绳索捆绑着,半分动弹不得! 宋语云想开口喊叫,可是一张口便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第30章 收网一战(上) 为什么会回到这里?为什么偏偏是这里?近香移他们将她带到这里,是想做什么?他们是不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想借此机会报复她? 几个问题反复盘旋在宋语云的脑海中。 望着一片黑暗的四野,恐慌感很快就淹没了她。 不,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她转动身体,想一点点爬走。但因为身上捆绑着密密麻麻的绳索,她刚有所动作,上半身就倒了下去。 而在她挣扎着要坐起来的时候,却看见前方缓步走来几条黑影。 黑影行走在寂静幽暗的黑夜之中,宛若鬼魅。 宋语云听见前方传来他们的说话声: “就是她么?” “没错。这河岸边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啧,听说是个美人儿,今儿哥几个有福了。”黑影发出一串意味明显的笑声。 “有什么福,这婆娘就是个破鞋。我可听人说了,一个多月前,也是在这里,她和好几个男人畅快一夜,玩儿得家都不回。” “哦~那正好,省得咱们怜香惜玉了。” 说话间,黑影一步步向宋语云靠近。他们的身影像是一躲庞大的黑云笼罩而来,阴沉沉地带来人世间最恐怖的恶意。 宋语云惊恐地睁大双眼,她的瞳孔在一瞬间张到最大。 她挣扎着不住后退。她想尖叫,想求救,可喉咙中只能发出艰涩的“呜呜”声。 那一瞬间,她仿佛是回到了乞巧节的那个晚上,眼前的黑影与当时的恶徒相重合。男人充满恶意的笑声,无论她如何乞求,对方也不肯停下的污言秽语。 辱骂与疼痛落下来,她失去了呼吸。 就在宋语云绝望地闭上眼睛之时,不远处忽然传来熟悉的呼喊: “小云!” 顿时,宋语云骤然睁开双眼。 她想起来了。 这不是一个多月前的乞巧节,她也非孤身一人,哥哥会保护她,哥哥会来救她! 想到这里,宋语云即刻神思清明。 她双手撑着地面,勉力支撑起上半身。她望着远方,声嘶力竭:“哥哥,救我!” 这一喊,几乎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所幸此回说话自如,呼救的声音传了出去。 与此同时,许仵作飞身赶到。他看见那些黑影将宋语云团团包围,顿时心中火起,当下便扬起胳膊打出一掌。 掌气横扫而过,然而那些黑影却忽然化作一团迷雾,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许仵作心道:果然是假的。 他欲上前带走宋语云,可在双脚落地之时,脚下的地面忽然显出一个金色法阵! 法阵中央陡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牢牢钉在地面上。 许仵作心中一沉,知道这是陷阱发挥了作用。他抬起头,想让宋语云先走。可他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就见宋语云所在的地方忽然升起一抹华光。 华光将宋语云包裹住,不过眨眼的工夫,她就随着华光而消失了。 宋语云没能逃开,只留下一声呐喊:“哥!——” “小云!” 许仵作急切一喊,但周围已然没有宋语云的身影了。 就在这时,他身侧忽然扬起一阵风,磅礴的力量随风而至。对此,许仵作早有防备。 他没有急着脱离法阵的困境,双手凝聚力量。魔气自他掌中浮现,化成两股力量,分别打向两侧。 魔气与法力相撞,霎时激起一阵火花。 “亏你们还是正道修者,为了捉住我,竟牵连无辜之人,让她饱受折磨。你们这样,也能算是正人君子?” 许仵作冷笑一声,道:“你们逼我至此,我亦不会手下留情。胆敢伤我妹妹者,都得死。” 语毕,他双手合力,打出一掌。 掌气落在脚下的法阵之上,结合源源不断的魔气,顷刻间,金光法阵应声破碎。 此时,埋伏已久的近香移纵身一跃而起。她双眸沉静,指尖变幻结印,顷刻间,无数藤蔓从地底钻出,直取许仵作而去。 她道:“你若能杀便杀,若是不能,今日便是我等替天行道之时。” 另一边,玉玄炽操控剑阵赶至,无数剑意包围在法阵周围。 许仵作神色凝重,却不显丝毫的慌乱与焦急:“好一个替天行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 说罢,他双手起势,符咒从他掌中升起,而后隐没在黑暗之中。 近香移看到他这一通操作,随后,金甲将军就策马而来。 阴云之下,金甲将军手中的长刀也泛着一股冷意。只见他扬臂一挥,刀阵在他身后浮现。裹挟着阴邪之气的刀气直射而出,直向近香移而去。 汹涌的杀意扑面而来,近香移嘴角一扯,笑道:“就等着你来了。”说罢,她后退一步。 她与玉玄炽遥遥对视一眼,而后双方交换了位置。 与此同时,周围剑阵倏然变幻,刀气与剑意相交的刹那,浩然的清正之气弥漫四野。 阴邪之气消弭的同时,玉玄炽踏着剑气闪身近前。 他伸手打出一掌,银白剑光从他手中浮现,只一瞬间,长剑径直穿透了金甲将军的身躯! * 隔着老远,近香移看到了金甲将军和玉玄炽的战况。 “不要再负隅顽抗,你不是我们的对手。”她一面说,一面控制着藤枝,将许仵作牢牢困在其中。 许仵作道:“胜负未分,要我投降,那还言之尚早。” 他手掌虚虚一抓,下一刻,无数张墨色符咒升起。它们燃烧着飘远,穿透藤枝形成的牢笼,投向无尽的黑暗之中。 近香移知道他要召唤其余的无头大军,当下便凝神以对。 围困许仵作,歼灭所有的无头将军就是玉玄炽的计划。对于许仵作,近香移只困不杀,也是这个原因。 她要等到许仵作将无头大军召唤出来之后,再进行清算。 果不其然,在近香移跟许仵作对峙之时,身后忽然吹来一阵阴风。 阴风之中魔气森森,无形的杀意直奔她后心而来。 近香移单手凝聚法力,骤然转身打出一掌! 顷刻间,双掌对上,脚下的土地都为之一振。 “竟然是你!”近香移眼睛微微睁大,双目紧盯着出现在眼前的魔修。她道: “原来你们没有闹掰。想必是早就料到这是一个陷阱,所以商量好了‘自投罗网’,然后寻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吧?” 魔修依旧是一袭黑袍加身。他的脸藏在兜帽下面,看不清脸,但阴森的笑意是真实的: “是啊,我们就是要将计就计,杀了你们几个碍事的家伙。” 第31章 收网一战(中) “想杀我们,那可没有那么容易。”近香移双手一番,下一刻,周围顿起微风。 晚风酝酿的花香顺着气流飘散开来,淡紫色的花瓣席卷而来。它们裹挟着风,将许仵作与黑衣魔修团团包围。 近香移脚尖悬空着,花瓣形成的幕布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围绕在周围。 她捏着一片花瓣,一扬手,蕴含法力的掌气打向魔修。 魔修侧身闪避,同时放出魔气与她对峙。 近香移知晓他实力不弱,不得不凝神以对。她纵身上前,腿脚相交之时,她隔空在对方肩上打上一掌,魔修即刻向后倒仰。 顷刻间,他头上的兜帽落了下来,脑后的发丝迎风而散。在他受掌力影响而连连后退之时,他的头发卷在花墙之中。 下一刻,花叶如利刃般割断了他的头发。不过眨眼的工夫,魔修的黑发便被削去一大截。 魔修侧目一瞥,道:“还有两下子。” 旋即,他双手一扬,森然黑气从他掌中爬出,数道黑色电光落在地面上,顷刻间,无数刀尖从地底钻出,直向近香移而去。 近香移脚尖一踩,踏着后空翻躲开锋利的刀尖。同时,身侧气流一卷,飞花带着尖锐无比的刀刃,贴着地面横扫而过。 顿时,地上乍起的刀阵被一一粉碎。 除掉障碍之后,气流骤然向上扑去,直冲魔修面门。 魔修掌中发力,即刻打出一掌。 掌风过处,花瓣四下飘散。就在花瓣飘远的瞬间,气流再度汇聚。浅紫色的旋流猛扎在魔修身上,留下了数道口子。 同一时刻,许仵作亦是挥刀向近香移攻来。 近香移在空中旋转一圈,躲开对方的攻击之后,胳膊一扬,下一刻,数道花墙拦住了许仵作的去路。 魔修抹掉嘴角的血,心中恼怒滋生。 他瞪着近香移,恨不得在她身上刮下一块块肉下来。 “该死!” 魔修低声咒骂,双掌之下阴邪之气横生。 然而就在他准备发功的时候,身上血气忽然开始逆流,筋脉堵塞,怨力魔气竟停滞了好一会儿! 这是怎么回事?! 魔修惊愕地瞪大眼睛。 近香移神色不变,十分淡然地将无数花瓣打入他的体内,道: “九转芳华阵对魔气有抑制之效,你留在阵中这么久,早已被芳华阵所影响。此时此刻,你体内的力量应该发挥不出来了吧?” 魔修狠狠瞪着她,双目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了。 近香移看着他微微一笑。她指尖捏着一片花瓣:“尔等作恶多端,今日,也到了你们自尝苦果的时候了。” 话音落下,花瓣碎裂。 顷刻间,先前打入魔修花瓣悉数炸裂。属于天界的清正法力在他身上迸裂开来,顿时血花四溅! 魔修深受重创,不由得连连倒退。 他身子发虚,脚步不稳,眼看着便要往后栽倒下去。而在他身后,则是时刻准备将他绞杀的花墙。 魔修咬着牙,单手撑着地面,这才不至于摔倒。 他恨恨忘了近香移一眼,道:“这一战是我败了。但不是我技不如人。我实力至今尚未恢复,等下次见面,我必取你的狗命!” 近香移:“???” 别的不说,这魔修倒是还挺自信的。 “想跑么?你做梦。” 近香移掌中蓄力,准备用最后一击把对方给做掉。 但在这时,魔修袖中被风吹得高高鼓起。同时,他割破了手腕,鲜血从他身上滴落,在触地之时,化成一张张黑色符咒。 咒印没入土中,紧接着,地面上就忽然伸出无数只黑手,齐齐向近香移抓去。 近香移愣了片刻,随后控制着飞花旋流猛攻而上。 有了地上魔爪相助,魔修不再与她硬碰硬,而是想方设法闪避攻击。 近香移与他缠斗,一时之间没能将他拿下。 这样保守的对战方式,显然不是魔修的作风。近香移疑惑他在搞什么名堂,下一刻,她就听见芳华阵外传来女子的惊呼: “不、不要,不要伤害我哥哥!” 近香移的攻势就此停了下来。 她回过头,透过芳华阵望见宋语云不要命似的冲了上来,眼看着便要葬身于花墙之内! 近香移:“!!!” 这姑娘真是不怕死啊! 她连忙收手,眨眼间,花墙瞬间消散,空中唯余淡淡花香。 * 宋语云以为自己快死了。但结果是,她并没有死,反而被一道光给传送到了别的地方。 她睁开眼睛观望四周,意外地发现自己竟是故地重游。 宋语云回到了曾经与哥哥共同生活过的茅草屋。 屋子里灯火通明,桌椅板凳虽然陈旧,但没有丝毫尘土,一看便知是有人特意擦过了的。 这时,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声音: “看来你一切安好,并没有受什么伤。” 女子声音轻柔,声线熟悉。 宋语云扭过头去,果真见到客栈的客人,那位貌美如天仙的女子——素心铃。 “素、素姑娘。”她眨眨眼睛,立马回过神来。 此刻,她双眼都开始泛红了:“你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对不对?你们甚至知道我曾经经历过什么,却还是将我抓起来,故意设下陷阱,想要引我哥哥上钩。 “你们若是真有能耐,就应该光明正大地与哥哥和魔修对峙,而不是用如此迂回曲折的手段。你们的做法,只会令人感到不耻!” 闻言,素心铃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们的做法欠缺妥当,但是想要拿住你哥哥和那个魔修,以你设局,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她缓步走近,宋语云却是挣扎着后退。 “你别担心,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素心铃露出一抹安抚的微笑,“如你所见,我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我只是想帮你解开绳索。” 她轻声细语道:“被困了这样久,想必你手脚也开始发麻了吧?” 素心铃手指动了动,两三下就将绳子给解开了。 宋语云渐渐放下了防备之心。她道:“你们预备拿我怎么办?” 素心铃摇摇头,道:“你也是个可怜人,我们不会对你动手。由始至终,我们的目标都是无头将军和他身后的指使者而已。” 宋语云沉默片刻,道:“你们为什么非要与魔修作对?这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呢?你们还是尽早离开烟波城罢,魔修并非你们所想的那样简单。” 素心铃道:“所以关于魔修的事,你很清楚的对不对?让我来猜一猜,你哥哥之所以会跟他合作,其实是为了救你,是不是?” 第32章 收网一战(下) 宋语云在听到这句话时,脸上浮现出了异样的神色。她的表情有痛苦,更有愧疚与不安。 素心铃瞧着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接着道:“我看你本性不坏,为什么要暗中助你哥哥,让他与魔修合作?是不是魔修给出了什么条件,让你哥哥不得不帮助他?” 宋语云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但是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此时,素心铃心中已经有数了。 “是魔修答应了救你,所以你哥哥只能帮助他。”素心铃道,“但你曾经自杀过,已经是个死人。已死之身想要活着,怕是不容易。你哥哥为了永久保住你的性命,只能听命于魔修。 “而魔修为了能够长久地控制你哥哥,只能每隔一段时间给你续命。” 素心铃微微一笑,道:“我这么推测,应该和事实差别不大吧?” 宋语云眼睑低垂,眼泪终究是落下来了。 “你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是,事实确实如此。当日,我因遭受凌辱,含恨自杀。哥哥不甘心地将我下葬,事后便想方设法地寻找复活之方。” 宋语云道:“哥哥意外结识了魔修。有了魔修的帮助,我成功复活了。可是要复活一个死人,谈何容易?为了我,哥哥不得不付出代价,他只能成为魔修的左右手,帮魔修做事。” 素心铃点点头,道:“如此说来,无头将军真正的操控者,其实是魔修,对不对?” 宋语云摇摇头,却说不是。 她将金甲将军的来龙去脉如此这般的说个清楚,末了,又道: “我哥哥也是为了救我,这才误入歧途。若是你们果真拿住了他,可不可以将他放了?我愿意承担一切罪过!” 素心铃低叹一声,道:“这个我做不了主。” 闻言,宋语云的泪珠扑簌簌的掉:“真、真的不行么?” 素心铃想了想,道:“虽然我不能做主,但是你可以去求求真正做主的两个人。” 宋语云知道她口中的那两个人是谁,双眼当即燃起了希望。 可就在这时,茅草屋外忽然狂风大作! 狂风吹弯了树枝,更带来了一股阴邪之气。 素心铃对外喊了一声:“师尊,外头发生了何事,可有危险?” 玉玄炽的分神立在茅草屋外。他单手执剑,目光冷然地注视着前方出现的无头大军。 他道:“呆在里面,不要出来。” 素心铃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低声应了句“是”。 宋语云的脸上浮现焦急之色:“是、是无头将军来了对不对?那魔修是不是也在这里?不行,你们快逃!” “不用担心。我师尊来历非凡,不管是无头大军还是魔修,都拿他没有办法。”素心铃道,“现在要做的,是先将你送回去。” 宋语云不明白她的意思:“送回去?” 素心铃道:“对于你们的遭遇,我很是同情,但我没法做决定。虽然我帮不上忙,不过我可以送你回去,让你去找能够做主的人,给你哥求情。” “真、真的么?”宋语云即刻站了起来,捏着袖子抹掉脸上的眼泪,“多谢你,多谢你!” 素心铃微微一笑:“不用客气。这也是我应当做的。” 说罢,她双手起势,暗红色流光从她掌中显现。 流光宛若涓细的水流,缓缓流入地底。同时,地面现出淡金色法阵,传送阵被激活了。 素心铃:“小云姑娘,请你站在原地,莫要跑动。” 宋语云双手垂下,紧紧捏着裙摆:“好、好的。” 顷刻,暗红流光打入地底,只见金光一闪,传送阵微微浮动。伴随着一阵短暂的华光闪现,宋语云消失在茅草屋当中。 素心铃缓缓收手。 她着看向空荡的屋子,微微笑了:“如此一来,身为天界神官,怀觉仙君你会怎么做呢?” * 屋外的打斗仍在继续,但原本源源不断涌现的无头将军,却在传送阵开启之后,便开始往后退。 见状,“玉玄炽”动作一顿。 他控制着飞剑,欲上前追敌,却在这时听见屋内传来素心铃的一声惊呼: “师尊,救我!” “玉玄炽”即刻收手。与此同时,无头大军同时往后一退。一阵迷雾升起,大军渐渐消失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确认周围的阴邪之气尽散之后,这才回到屋中。 此时茅草屋内,素心铃捂着汩汩冒血的胳膊,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 见到玉玄炽的分神走入房中,她仰起头,露出一抹十分惨淡、愧疚的苦笑:“对不起师尊,我没能照看好宋姑娘,让她被无头将军掳走了。” 她低垂着头,一副十分难过的模样,一眨眼,眼泪也跟着落下来:“是弟子太没用了。师尊您教给我的那些,我都学不会,这才让无头将军有了可乘之机。” 素心铃紧咬下唇,道:“师尊,你骂我吧,都是我没用,好好的计划,让我给搞砸了。” “玉玄炽”沉默片刻,而后抬起她的胳膊,低声道:“是无头将军打伤你的?” 他低头看着伤患处,上方还萦绕着丝丝魔气。 素心铃点点头,道:“嗯。方才有一名无头将军冲了进来,我用师尊教给我的武艺与之对抗,但没想到,我不是他的对手,连宋姑娘也保护不了。” “不必自责。” “玉玄炽”淡淡道:“无头将军实力超凡,你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是我疏忽,这才让无头将军有机会打伤你。” 他宽厚的手掌覆盖在素心铃的伤口上,随即,灵力便如溪流一般流入伤口之上。渐渐的,流血的伤口一一复原。 素心铃微微抬眸,眼中看到的是“玉玄炽”专注疗伤的面孔。 她轻声道:“师尊,修了无情道的修者,当真永生永世不会再动心么?” 疗好伤后,“玉玄炽”退开一步,道:“自然。男女情爱无益于修行,但你若坚持要体验一遭,那么为师自可成全你,从今往后,你便不算我的徒弟,也不必入无情道了。” 素心铃急道:“那不行。我还是要跟着师尊好好修行的!” “玉玄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说过,往后莫要提男女情爱之事。希望你牢牢记住。同样的错误,莫要再犯。” 他的口吻可称严厉,素心铃只好懦懦点头:“是。” 第33章 芳魂归去 剑光冲破了金甲将军的铠甲,数道剑气直直刺入他的体内。随即,剑气带来的法力在金甲将军身上爆裂开来。 清正剑气浸透了金甲将军身上的每一寸骨骼,一步步吞噬了他体内的所有阴邪之气。 顷刻间,金甲将军失去了行动力。 他的身躯沉重,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身上的金甲寸寸龟裂。几个呼吸间,金甲将军悉数化成金色碎块。 意识到远处茅草屋发生的一切,玉玄炽神色一凛,即刻收了剑。 这时候,他听见近处传来宋语云的哭喊之声:“不、不要,不要伤害我哥哥!” 玉玄炽扭头看去,只见宋语云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同时,无头大军紧跟在她的身后。但没过多久,那些汹涌而来的无头大军,竟然在顷刻间停下了动作。 随即,他们身体僵直,转眼便化成一具具白骨。 玉玄炽动作一顿,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同一时间,宋语云不由分说地往近香移设下的九转芳华阵冲过去。 芳华阵乃是近香移拿手决杀阵,凡人岂可轻易进入? 倘若碰到那堵花墙,只需一眨眼,宋语云便会被绞成肉渣。 玉玄炽眉目一凛,飞身而去:“莫要靠近!” 但宋语云护兄心切,哪里听得动玉玄炽的劝告? 她不管不顾地猛冲上前,眼看着便要进入花墙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玉玄炽伸手虚虚一抓。宋语云就被一股力量往后一扯,紧接着摔倒在地。 同一时刻,芳华阵中,近香移担忧宋语云会奋不顾身地冲进来,于是胳膊一扬。眨眼间,九转芳华阵消散于云烟。 就在绝杀阵消失的刹那,魔修趁机放出刀阵。 在刀阵攻来的同时,许仵作突破了花墙的围攻,联合魔修之力,倾尽力量攻向近香移和玉玄炽。 近香移和玉玄炽凝神以对,双方法力尽显,剑阵与飞花旋流同时打出! 双方力量交手,庞大的力量震荡开去,修为低下的许仵作最先败下阵来。 随即,他身子一轻,整个人向后摔去,同时呕出大口的鲜血来。此刻,他心神巨震:无头将军,他的无头将军被灭了? “哥哥!” 宋语云尖叫着,立马冲了上去。 她飞奔到许仵作面前,顿时泪如雨下:“哥哥、我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收手吧哥哥,不要再打了!” 宋语云拼命捂着许仵作流血的伤口,试图将流出的血给按回去。 但是血怎么也止不住,就像她抑制不住的眼泪。 她道:“我不要这样苟活下去了,我只希望,哥哥往后能够好好的活着,活在阳光底下,不用再与阴邪之物为伍。我不怕死,我只想要哥哥活着啊!” 宋语云哭得痛苦,许仵作见之心痛。 他低咳几声,本想安慰她几句,但张张口,话没说出来,倒是不住咳血。 “别、别哭……” 许仵作满是血污的手抹掉宋语云的眼泪:“无论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哥哥……咳咳,你快走,别管我了……” “不、不!——”宋语云哭着摇头。 见他们这般,近香移和玉玄炽不好靠近。他们只得以剑阵暂时将魔修围困起来。 魔修看了眼许仵作兄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都这时候了,还哭哭啼啼。你们想死,我可不想死!” 说罢,他脚尖一跃,纵身掠到半空之中。忽然,他掌中现出一条黑色长鞭。 铁锁如蛇般探出,直接缠住了宋语云的身体。下一刻,长鞭狠狠一卷,紧接着,宋语云就被甩了出来! 她尖叫一声,随后被砸向近香移等人的方向。 许仵作大声喊叫:“小云!——” 魔修:“喊他娘的喊!都是没用的废物!” 他厉声喝道,而后甩手打出一掌。 阴邪的掌气精准地落在宋语云身上,顿时,宋语云口呕朱红! 近香移顿时一惊,顾不上去追赶魔修,连忙将坠落的宋语云给扶住。 远处,见奸计得逞,魔修得意一笑:“呵,你们慢慢玩儿吧,我先走一步!” 说罢,魔修身影飘忽,即刻飞身而去,不见踪影。 魔修逃跑的速度太快,玉玄炽未及追上,释放出的剑气扑了个空。而等他回过头,另一边的许仵作也跟着不见了。 * “魔修跑了!” 近香移想起身去追,但是被宋语云拉住了手:“不、不要伤害我的哥哥!” “你!”近香移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呢,即便我们今日不杀他,他日将他擒拿,也是不可能轻易放过他的。” 许仵作所造杀孽太多,即便是死了,到了阴司殿,那也是要打入无间炼狱的。 “我、我知道,这都是我们兄妹造孽。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无话可说。但、但是,哥哥会与魔修合作、起因全在我。” 宋语云恳求道:“我愿意、愿意承担一切的责任,请、请你们、不要、不要怪罪我哥哥……咳咳!” 玉玄炽眼睑低垂,道:“冤有头,债有主。许仵作最终都无法逃脱制裁。你若诚心悔改,就应当将许仵作与魔修的弱点告知,助我们拿下他们,争取死后少受些罪。” “是、是么?” 宋语云惨淡地笑了笑。殷红的血液从她嘴角流下,刺目的红色映着她惨白的皮肤,显得她面无血色。 她双目渐趋无光,眼神中已经没有生机。她道: “我知道你们本事不小,但、但仍需注意,那名魔修的实力,绝非如此而已。我不知道他是何来历,只知道他背后是消失上千年的魔族。” 宋语云低咳几声,手指在微微颤抖:“在来到烟波城之前,他就受了很严重的伤。他急需收集怨气,以修补体内的魔气。 “哥哥在救活我之后,就一直在帮助他,帮他收集魔气……咳!” 话没说完,宋语云又是一阵猛咳。 她呼吸变得急促,眼看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近香移知道,接下来她说的话至关重要,忙问:“怨气?他们如何收集怨气?” “在、在城内的、的——” 忽然,宋语云睁大眼睛。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双眼紧紧盯着前方。她的双唇微微张着,身体四肢顿时僵直! 下一刻,她身子一松,整个人瘫软下去,眼睛也缓缓闭上了。 近香移一惊:“宋语云?!” 玉玄炽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息,而后摇摇头,道:“她死了。” “这……” 近香移眉心紧蹙。她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宋语云的尸体,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 此时,闻讯赶来的素心铃讶异地捂着嘴:“宋姑娘、宋姑娘这是怎么了?” “如你所见,人已经死了。”近香移扭过头,问:“宋语云不是被传送阵送到茅草屋了么,你看着人,怎么会让她回到这里?” 第34章 来龙去脉(上) 问出心中的疑惑,近香移立马扭头看向玉玄炽,道:“你不是安排了分神照看着宋语云么,怎么还能让她跑回来?” 说到这里,她就来了脾气:“你还说我不靠谱,关键时候,你更不靠谱!连个人都看不好,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把人放走了。” 玉玄炽道:“我不是故意。” 他说着,然后顿了顿,但终究没做出解释。这时候的解释不像是解释,说出来更像是狡辩与推脱。 意外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没有任何用处。况且……他确实是疏忽大意了。 这时,素心铃连忙道:“不不,姐姐你误会了,宋姑娘不是师尊故意放走的。方才在茅草屋时,是无头将军赶至,带走了宋姑娘。” “所以,是魔修操控无头将军,这才将宋语云给带了过来?” 近香移明白素心铃的意思,但还是认为是玉玄炽办事不力。 她看了眼玉玄炽,随后将宋语云的尸体放下,道: “纵然你不是故意的,可人还是被你给弄丢了。若不是你没看住人,现在宋语云也不会死,魔修更不会找到机会跑掉了。” 近香移说的这通话,看上去像是责怪,但更像是在撒气。 她看了眼双眼紧闭的宋语云,微微叹了口气,心中很是心疼这个命途多舛的姑娘。 虽然宋语云在无头将军作乱的事件里,一切的悲剧都是从她而始。但说到底,她并不是真正作恶的那个人。 若是追究起来,她顶多落个包庇纵容的罪名。 可烟波城死伤甚多,即便她罪名较轻,死后的灵魂也逃脱不了阴司殿的问责。 看到这样年轻又如花似玉的姑娘,要遭遇那些委屈与痛苦,着实是令人心疼的。 见近香移在责怪玉玄炽,素心铃即刻帮着她师尊解释: “可是、这也不能全怪师尊。无头将军攻来的时候,师尊的分神正在费心应付。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照看着宋姑娘。我没想到,会有一名无头将军冲进了茅草屋。” 玉玄炽道:“不用再说了。” “那怎么行,姐姐都误会您了。”素心铃眼眶中蓄满了水汽,眼泪要掉不掉的,说: “都是我不好,学不会师尊传授的本领,不是无头将军的对手,这才让宋姑娘被带走了,还搅乱了你们的计划。对不起,我……” 近香移:“……” 她无言了片刻。 说不上来此时心中是什么感受,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近香移感觉不太舒服,胸中像是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 最后,她妥协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又没有怪你。” 素心铃抹抹眼泪,道:“那我们现在应当怎么办?魔修和许仵作一起跑了,宋姑娘又……我们该怎么抓住他们?” 玉玄炽道:“先回客栈再说。” 几人收拾了一下残局,而后带上宋语云的尸体,回到了烟波城中。 * 掌柜的知道玉玄炽等人今晚有大动作,要拿下无头将军的背后之人。 料想到今夜的烟波城可能不寻常,因此早早叮嘱城中百姓,让他们先躲在自家的地窖里,等天亮了再出来。 而她则与客栈内的杂役一起守在客栈,等玉玄炽等人归来。 但是在等候的过程中,她却感到一阵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渐渐的,天都快亮了,玉玄炽他们终于在月色快要消失的时候回到了客栈。 见他们几人都安然无恙,掌柜的松了口气,而后问:“情况如何了?” 说着,她往几人身后看了看,又道:“对了,小云呢?你们说有事需要她帮忙,怎么小云没跟着你们一块儿回来?” 闻言,近香移等人沉默了片刻。 紧接着,掌柜的便看到他们带回来的宋语云的尸体。 曾经鲜活的少女,如今面无生气地躺在地上,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呼吸也停止了。她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像是一幅静止的画。 掌柜的呼吸一顿。 她轻手轻脚的上前,愕然地碰了碰宋语云的脸。触手是一片冰凉。 “小云她……是怎么死的?” 掌柜的话音很轻,仿佛宋语云只是睡着了,生怕声音大了,就会将人吵醒。 “是跟许仵作合作的魔修。小云受了他一掌,就……”近香移缓缓道,“抱歉,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她。” 一时间,空气静默一瞬。 掌柜的静静帮小云擦干净脸,而后道:“小云的后事,我会处理,诸位仙长今日也累了,先休息罢。” 闻言,近香移他们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 玉玄炽道:“抱歉。” 近香移紧接着道:“我们一定会抓住杀人凶手的!” 掌柜的脸上爬上些许疲惫之色,道:“我知道,以仙长的能耐,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们一夜没有休息,还是先回房罢。” 近香移想说他们不需要休息,但是玉玄炽拉住了她,对她摇摇头,传音说:让她一个人呆会儿。 近香移想,掌柜的痛失店小二,心里应当是难过的。 心里难过的人,不应该得有人在身边安慰一下么? 为什么反而要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不等近香移问清楚,玉玄炽便强行将她带走了。 素心铃紧跟在后,三人回到了客房之中。 * 近香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满是哀愁地叹了口气。 她趴在桌子上,无奈道:“此次计划真是太失败了,没抓到人就算了,还害得宋语云就此殒命。” 素心铃道:“但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我们得知了真相,而且金甲将军已死,无头大军被灭,相信很快就能平息风波的。” “可我们依旧不清楚魔修的底细,况且宋语云当时话都没有说完呢。”近香移说。 玉玄炽问她:“在茅草屋时,宋语云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 素心铃回答道:“嗯,她向我解释了无头将军的由来。” 接着,她将宋语云所告知的事情,一一说出。 宋语云死后,作为长兄的宋翊发誓要报仇。他寻找典籍,四处打听,这才听到一则关于无头将军的传说。 “据传,无头将军本是千年前李氏王朝的一名将军,战功赫赫,但因遭受他人构陷,在战场上被敌军砍头而亡。他带着怨气而死,临死前曾经发誓,要向李氏王朝复仇。” 素心铃说:“宋翊得知,武林上有一种邪术,可以召唤亡灵。控制死尸为自己办事。因此动了召唤无头将军的念头。” 宋翊去了无头将军埋葬的地点,却意外遇见了魔修。 魔修救下被妖兽打伤的宋翊,得知他要为妹妹复仇之时,答应他救醒他的妹妹。 而作为交换,宋翊必须要为魔修办事。 第35章 来龙去脉(下) “宋姑娘告诉我,那名魔修是用一种邪术将她唤醒的,这种邪术需要每隔一段时间修补一次。也就是说,宋姑娘需要魔修的力量,不断为她续命。” 素心铃道:“因此,宋翊才会一直留在魔修身边。” 近香移点点头,道:“而复活之后的宋语云就化名小云,以新的身份生活在烟波城中。” “没错。”素心铃接着道:“在复活了宋姑娘之后,宋翊与魔修合作,利用邪术召唤出了无头将军,也就是身着金甲的第一个无头将军。” 许仵作控制金甲将军,找到了当初凌辱宋语云的几名地痞流氓,将其杀害。而后,烟波城内便掀起了无头将军之乱。 “唔……”近香移沉吟片刻,道:“宋语云在临死前曾言,魔修受了很严重的伤,需要收集怨气来修补体内的损伤。而许仵作就一直在帮助他收集怨气。” 就是在说到收集怨气的时候,宋语云就断了气。 玉玄炽道:“金甲将军是带着怨气而死,死后必然怨气重重。带着无尽怨气的死尸,正是收集怨气的最佳载体。 “魔修控制着金甲将军在烟波城四处杀戮,就是在收集城中的怨气。” 忽然,他眸光一闪,即刻明白了。 “是烟波城地底流动的聚灵阵。”玉玄炽分析道:“无头将军每逢黑夜,便在城中杀人。他们屠戮百姓,引出百姓心中恐惧、惊慌等一切负面情绪。 “惊恐、畏惧、害怕……这些负面情绪将一一转化为怨气,最终随聚灵阵的效用,回归到魔修的身上,修补他受损的魔气。” 玉玄炽下了结论:“这便是魔修和许仵作收集怨气的方式。” 近香移和素心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玉玄炽道:“宋翊有许仵作这层假身份,正好可以遮掩他的目的。所有被无头将军砍杀的百姓,在送到勾白庄之后,皆会成为新的无头将军。我想,他当中必然做了不少的手脚。” 近香移:“从头到尾,碰到尸体的只有他一个,不是他还能有谁?想必这也是他们扩散恐慌,收集怨气当中的一环。” 说着,她扭头看了看素心铃,问道:“除了这些,宋语云还说什么了?” 素心铃道:“几个不太重要的消息。宋姑娘说,城内那些着铁甲的无头将军,受金甲将军控制与影响,若是离金甲将军太远,尸身便会化成粉末。” 她又道:“其实魔修与许仵作都可号令无头将军,但无头大军的头目,也就是金甲将军,只听从许仵作的命令。因为许仵作才是将金甲将军召唤出来的人,金甲将军已认他为主。” 近香移明白了:“所以,我们抓住了金甲将军,也就是直接控制住了无头大军。” 正因如此,在金甲将军消亡之时,无头大军也被灭了个干净。 这时候,玉玄炽忽然道:“眼下宋语云被魔修所杀,许仵作与魔修之间的合作必然破裂,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近香移眼珠子一转,道:“你有什么计划?” 玉玄炽抬起眼眸,手指在桌上的几个杯子上点了点,不疾不徐地交代了下一个计划…… * 清晨,许仵作捂着流血的伤口醒来。他环顾周围,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勾白庄。 他又回到了这里。 此刻他胸膛仍在剧痛,昨夜发生的打斗历历在目,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晃过。 最终,他脑海里仅剩下宋语云重伤倒地,不住呕血的画面。 顷刻间,许仵作只觉胸中闷疼,汹涌而来的窒息感在一瞬间笼罩了他。他感到四肢发冷,身体仿佛被定住,不能动弹。 伴随痛苦而来的,是滔天的恨意。 为什么偏偏要伤害小云,为什么? 许仵作的脑海中浮现魔修那张阴森的脸,恨不得立马将其大卸八块。 宋语云初次死亡的画面,与昨夜痛苦咳血的画面在他眼前重合,彻骨的冷意再一次席卷了他。 许仵作绝望地想,小云又一次离开了他。 在这个世界上,他仅剩的亲人没有了。 他依旧是孤身一人。 许仵作回想起年幼时与妹妹玩闹的场景。夏日午后的树下,有他,有妹妹,还有父母…… 他靠在墙角,双目失神地望着残破的屋顶,陷入了回忆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蓦地一眯眼睛。 许仵作眉头紧锁,眼中迸发出阴狠的杀意。 他要报仇,他必须要报仇。 为小云报仇! * 客栈失窃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几乎不到一个时辰里,城中的百姓都知道,暂住在张掌柜客栈里的两位仙长,遗失了一件关键宝物。 “那是个什么东西,很要紧么?我看两位仙长很是着急的模样。” 客栈大堂内,百姓一面吃着东西,一面讨论。 “听说是能够修复身体一切损伤的法宝。那法宝有无穷无尽的法力,可以治愈一切的病痛。” 那人明白了:“也就是说,那是个可以治病的玩意儿?当真是个宝贝,若有了此物,咱们老百姓有个什么病痛的,都能被治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那宝物不是丢了么。” “唉,那当真是可惜。” 另一人又道:“是啊。我听说昨夜客栈的店小二,是叫小云吧?这个小丫头,胆子大得很,跟着仙长去降妖除魔,去对付无头将军。无头将军是抓到了,可她也受了伤 “仙长为了救她,本想拿法宝救她性命。哪里知道客栈竟是遭了贼,法宝已经被人偷了去了!” “什么,竟是如此?!那小云岂不是就危险了?” “对啊,这不,仙长连忙请人帮忙,寻找法宝下落,好给小云救命呢么。” …… 百姓一通议论,时不时夸赞一句:“仙长果真是神通广大,当真是抓到了无头将军,从此以往,咱们烟波城就安全了!” * 隔着老远,近香移听着楼下大堂的议论,心中还有几分不踏实。 “这办法好用么,魔修会上当么?”她问。 玉玄炽一派淡然。他道:“会的。” 昨夜魔修被他们所伤,力量受损,急需怨气补充疗伤。 但是无头将军已经被他们擒拿,城中的聚灵阵也被他们所毁,魔修已经没有怨气可以修补身上的内伤。 这时候,他们放出法宝失窃的消息,魔修纵然心中存疑,但他伤势每况愈下,为了保住性命,保住修为,他必然会铤而走险。 玉玄炽道:“为了治伤,他势必会现身烟波城,探查法宝的下落。” 他放下手中茶杯,又补充了一句:“我有件私事需要处理,接下来的计划由你盯着,我很快回来。” 私事? 近香移眉头一皱:“你上哪儿去?” 话音刚落,玉玄炽就转身不见了。 近香移嘟囔道:“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名堂……” 第36章 梅开二度 疗过伤后,宋翊换掉身上的装束,再一次乔装打扮。 他往下巴处贴上胡须,鼻头上点一颗黑痣,梳理好头发,穿上干净的衣裳,这才走上街道。 “仵作”的假身份已经暴露,对他穷追不舍的修者说不定已经将他的事情告诉给了城中百姓,因此,“许仵作”已经不再安全,他只能再换一个身份。 宋翊仔细想过,凭他一己之力,绝非是魔修的对手。 想要手刃魔修报仇雪恨,最好的办法是联合烟波城内的正道仙长,一同对付魔修。 但他私心里并不想找那些修者帮忙。 呵,那些人不过是一伙自诩是武林正道的伪君子。若不是他们用下三滥的手段逼他现身,他的小妹又怎会死在魔修手上? 真算起来,杀死小妹的凶手当中,那些修者也是其中一员。他们是助长凶手的刽子手。 魔修,他要杀;修者,他也要杀。 一个都不能放过! 宋翊低头思索,究竟应当如何做,才能杀死仇人,一雪前耻。这时候,他听见街上百姓议论的声音: “张掌柜客栈遭贼了,也不知道仙长的宝物能不能找回来。若是找不回来,小云姑娘岂不只能魂归西天?” 顿时,宋翊顿住了脚步。 他扭过头,惊异问道:“你们方才说的什么?” * 回到山洞之时,连祁身上的魔气濒临溃散。他一路奔逃过来,体力都要不支了。 “娘的,宋翊这个废物!说什么将计就计,一网打尽,我呸!简直是斗鸡不成蚀把米,损兵折将!” 他恶狠狠骂了一句。 那两名修者,明摆着是有备而来,而且先前数次交手,他们显然并未使出全力。且通过他的观察,那两人还有后招没使出来。 本来他就不同意宋翊走这一趟,可那愚蠢东西偏要一意孤行,跟他们斗上一斗。 什么金甲将军,无头大军全都上了,可结果呢? 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天知道那名唤玉玄炽的家伙,他竟有分身之术! 若不是他残留一道分身,他早就让无头大军抓到那个凡人作为人质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般下场。 金甲无头将军被灭,无头大军最终只能化成白骨,变成灰烬。 经此一遭,往日做出的所有努力,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恨!没了无头大军,我如何在烟波城制造怨气?没了怨气,我这身修为也要完了!” 连祁愤恨拍了下洞中石桌,顿时,石桌四分五裂! 就在这时,他忽感心神一震! 远方与他精神识海相连接的力量忽然崩塌!霎时,聚灵阵的力量反噬,他胸中一痛,当下便呕出一口鲜血来! “怎么会这样?!” 烟波城内的聚灵阵被破了?! * 小云没死? 这有可能么? 魔修有多少能耐,宋翊很清楚。别说小云凡人之躯,即便是他,接下魔修那一掌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更何况复生之后,小云肉身根本就经不起磋磨。那样惊人的掌气下去,小云必然全身筋脉寸断,绝无生还的可能。 但现在城中的百姓却告诉他,玉玄炽等人急需被窃的法宝,来给小云救命。 此时,两个念头在宋翊脑海中挣扎、盘旋。 小云当真没有死么?还是说,这又是近香移和玉玄炽设下的新的陷阱? 他们想做什么? 还想利用诱敌之计,将他再抓一次? 宋翊皱着眉头思索,忽然,脑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等等! 倘若那法宝果真能修复人体的一切损伤,那岂不就说明,法宝亦能对魔修的伤体有所用处? 假使法宝落在魔修手中,等魔修身体恢复,他如何能对付他?如何能为小云报仇? 宋翊往深里琢磨。 留宿在烟波城客栈里的仙长伤了魔修,这会儿又放出法宝被窃的消息,莫非是他们在酝酿什么阴谋? 他们知道魔修急于修复伤体,所以用“法宝”为饵,想引诱魔修出现? 宋翊心想,那两名修者诡计多端,坏心眼多,这个所谓的“法宝”,说不定就是他们为魔修精心设下的陷阱。 不过,若果真如此,或许小云还活着的消息也是假的。 想起宋语云,宋翊不免又是一阵心痛。 “不管小云是否还活着,总之,‘法宝’决不能落在连祁的手里。况且——” 宋翊的目光越过高高的屋檐,眺望远方的客栈,轻声道:“这也是一个杀死魔修的机会……” * 擒贼的陷阱设在了城西的一处破庙,近香移在破庙周围设立了法阵,法阵一层套着一层,层层叠叠,一环扣一环。 “有此阵法,魔修绝对逃不出去了。”她转过头看玉玄炽,问道:“你那边安排好了么?” 玉玄炽道:“已让人四处散播了消息。眼下,只等魔修自投罗网。” “嗯。” 近香移仰起头,眼见头顶的阳光隐没在云层当中。 成与不成,就看今日了。 * 连祁换下一身黑衣,乔装成普通百姓混入城中时,已经是下午了。 他两眼紧盯着街上人群,盘算着应当杀多少个,才能完成血祭,恢复体内的魔气。 连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跟着前方的妇人,来到一处茶馆。此时,听见这几名长舌妇叽叽喳喳地说话: “我听说张掌柜的客栈遭贼了?” “可不是么,仙长的一样法宝被偷了。啧,那可是好东西啊,据说能令人起死回生。不管是得了多严重的病,受了多严重的伤,只要有那宝贝,都能完好如初!” “果真?” “是真是假我是不知道了,不过他们是仙长,料想法宝应当是有些用处的。” “唉,既这么说,那可就真是可惜了。平白丢了东西,岂不是憾事一桩?” “这个倒是不要紧的。我听人说,偷东西的小贼已经找到了。话说那小贼真是嚣张的很,放出话来,要仙长拿十万雪花银去换那宝贝,时间就定在今夜,否则宝贝今晚便要砸成碎片!” 妇人惊异地“哦豁”一声,道:“这小贼这么厉害啊?” “可不是么!他也不怕被仙长寻仇,现在就在城西破庙里等着呢!” 第37章 兰漪道尊 城西,破庙? 连祁嘴角一扯,笑了起来。眼下他的伤势刻不容缓,必须得想个办法修补伤体了。 此时,他双眼紧盯着前方,眼神阴狠。 法宝是吧,归我了! 这时,茶馆老板娘给隔壁桌上了碗茶,见到他忽然笑起来,诧异问道:“大婶,你笑什么?” 连祁:“???” 他连忙抓紧头上的布巾,挡住自己的脸,然后扭过身去。 “没、没什么。”连祁掐尖嗓子,道:“我急着回家,不用上我的茶。” 说罢,他连忙抓紧身上的妇女衣裙,连钱都没付,狼狈地逃离茶馆,躲到巷子里去了。 茶馆老板娘纳闷地看着他飞奔似的逃开,迷惑地撤掉了茶壶茶碗,道:“这个人是咱们烟波城的么,怎么从来没见过?” * 天快黑的时候,宋翊从百姓口中探听出线索,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找到了他们所说的城西破庙。 正如他先前所猜测,破庙外围果真隐藏着阵法。 这阵法力量强大,远超他的想象。 从周围灵气流动的方向上看,这阵法有可知魔气的功效。很显然,这是近香移和玉玄炽针对魔修所设立的陷阱。 那么在破庙当中,究竟有没有法宝存在? 宋翊藏在树林当中,借助树影遮挡着自己。他远远地朝着庙宇的木质窗格往里看,只隐隐约约见得内中有走来走去的人影。 他基本能够确定,破庙中的人就是近香移和玉玄炽。 宋翊回过身,略作思考之后,离开了破庙。 既然那两名仙长已经出手,那么他就无需多加干涉。 他只要守在破庙附近,等着他们双方打得两败俱伤之后,再来收拾最后的残局。 但在这之前,他要先去看一看,小云究竟有没有事。 宋翊走下山坡,正想往城里走时,却见前方的大路上缓缓走来一名举止怪异之人。 对方头上盖着布巾,面容也被遮挡住了。他的身材高大,身上穿着妇女穿的长裙。他的衣衫有些老旧,像是穿了又洗了好多遍。 宋翊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微微绕开对方而走。 可在双方距离愈加靠近之时,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宋翊定定地看着面前一丈开外的人,稍稍往后退了半步。 与此同时,前方的“妇人”揭开了脸上的头巾。他望着宋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 “宋翊,别来无恙。” * 天黑了下来。 近香移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捏起法诀,给玉玄炽传了个音:“魔修过来了吗?” 此刻,玉玄炽立在树梢之上。 他微微阖眼,神识放出数里之外。 树林之外,广袤的土地上一片寂静,芳草遍布的田野空无一人。 玉玄炽道:“没有。” “嗯?”近香移道:“都这时候了,怎么还不出现?难道我们的计划被他给识破了?” 玉玄炽:“再等等罢。” “好吧。” 片刻之后,近香移百无聊赖之际,脚下的土地忽然传来一阵震颤。她扭过头,只见破庙外的法阵被启动了! 她连忙道:“来了来了!” 只是…… 近香移倏地动作一顿,道:“这不对劲,闯入阵法的不是魔修!” 她连忙解除了阵法,飞身往外一跃。 与此同时,玉玄炽也闪身赶至。 现场硝烟散尽,闯入法阵之人显出真面目来。 来者穿着一身素色袍子,上方沾了不少的尘土,显得整个人灰扑扑的。 “你是……哪位?” 近香移凑上前去,一低眸,看到对方咳了几声之后,抬起头来。 “那、你们又是什么人,和魔修有什么关系?” 他的头发灰白且长,而且乱糟糟的。他的面容有些苍老,下巴处蓄了胡须,双目也失去了神采。 近香移微微皱眉,抬手将他扶了起来:“等等,您是兰漪道尊?!” 对方身上还残留着清正法力,显然曾经位列仙班。 烟波城内,有这样背景的人,除了兰漪道尊,再没有别的人了。 震惊之余,近香移还觉得很神奇,也很魔幻。 他们努力寻找了那么久,一直没有兰漪道尊的音讯。可却在捕捉魔修的陷阱当中,偶然遇到了兰漪道尊??? 她觉得奇怪的是,这分明是针对魔修所设下的局,怎么抓到的竟是兰漪道尊呢? “您、您怎会出现在此呢?” 听到近香移的声音,来者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困惑的表情。 他像是刚刚清醒,打量的目光在近香移和玉玄炽之间扫了一眼,道:“你们怎么认得我?” 玉玄炽解释道:“严律殿首席玉玄炽,她是芳菲殿主近香移。我们此次下界,是为了寻找失窃的天机一梦。但眼下发生了些意外。” “没错。我们来烟波城是想请您帮忙的。但是我们到的时候,您已经失踪了,而且城中还出现了无头将军,为害百姓。”近香移道: “我们设局要抓住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您……您怎么会落入我们的陷阱里的?” 兰漪道尊先是惊讶了一下:“天机一梦、失窃了?”他的眼神发直,而后恍然道:“啊,对,还有无头将军……不过这就说来话长了……” * 连祁冷笑一声,丢开了宋翊的尸体。 他转头往回走,想要尽快回到破庙里,拿到所谓的法宝。 可当他赶到破庙外的树林时,却见到庙外的法阵被人破解了。与此同时,那身法高强的一男一女从高处落了下来。 而在法阵中间,则倒着一个身形狼狈的臭老头。 哦,是他。 连祁想起来了,一个半月前对他穷追不舍的老道士。 不过他不是被困在山谷的结界当中了么,怎么会追到这里来? 连祁在暗处观察片刻,最终确定,所谓的法宝不过是一个骗局。一个引诱他出现的骗局。 若是他果真进了破庙,那就是上了他们的当。这时候,被法阵困住的人就是他了! 连祁冷哼一声,道:这些正道人马当真是一个比一个阴险。 先是坑骗了宋翊,现在还骗到他的头上了。 可恨! 他愤恨瞪了远处一眼,而后狼狈逃走。 等着,总有你们落到我手上的时候! * “我是为了调查失踪百姓的下落,才离开无月村的。”兰漪道尊解释道:“前一阵子,无月村有五人失踪。村民请我帮忙找人。” 他在近香移的搀扶之下,坐到了破庙中的凳子上,道: “后来,几经辗转,我发现烟波城中出现一名身着金甲的无头将军。我循着线索调查,意外发现潜伏在深山中的魔修。” 第38章 怪事又起 道尊似乎感到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道:“当日,我一时不察,中了他的圈套,陷在迷阵结界当中,直到今天才打破结界逃出来。” 近香移抬眸看了玉玄炽一眼,道:“时间对上了。一个半月前,宋语云死亡,宋翊为了复活妹妹,与魔修合作,召唤出了无头将军,祸乱烟波城。 “也是在这个时候,道尊根据线索找到魔修,但却被魔修设下的迷阵结界困住,所以后来我们才没能找到道尊。” 兰漪道尊听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我说小友啊,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清楚点?你们的意思是,距离我被结界困住,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 他的表情还有些许茫然。 近香移点点头,道:“是的。” 接着,她和玉玄炽两个就将最近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包括他们对付无头将军的经过。 兰漪道尊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所以你们原本打算在此地设局,捉拿魔修,但没想到,入阵的是我。” 玉玄炽:“是。道尊怎的会到此?” 兰漪道尊:“我也是跟踪魔修的踪迹而来。他身上有我留下的追踪术。” 说着,他叹了口气,说:“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你们的计划失败了。你们抓到的是我,而非魔修,说明魔修早已跑了,并不在这里。” 尽管近香移很不愿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 玉玄炽道:“先离开这儿,回到客栈再另想办法。” 近香移:“只能如此了。” * 带着一身的伤,连祁回到老巢。 “可恨!可恶!” 他低声咒骂一句,然后全身脱力,倒在了地上。 为了解决碍事的宋翊,他的力量所剩无几,若是不能修补身体上的损伤,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死在这里。 没有挽救的办法了吗? 不,一定还有办法,一定有! “干他娘!” 连祁发狠骂道。正当他愤恨之际,前方山洞的出口,忽然吹来一阵微风。 熟悉的同类气息扑面而来。 连祁抬起头,望到来者背光而立。 他声音低沉,道:“还没走到死路,也没到绝望的时候。” 连祁语气虚弱:“呵,早不来?你若来得及时,我也不会这样狼狈。” 对方道:“还不算晚。” “行了,你少废话。”连祁道,“我的计划全被那两名正道修者打乱了。他们害得我力量全失,我要报仇!” “你要报仇,我自然会帮你,不过——”男人说,“他们不是人间的修者,而是天界下派的神官。” 连祁一愣:“你说什么?” * 第二天清晨,烟波城依旧在一片云雾当中醒来。 阳光透过云层浅浅地落下来,映照在这片土地上时,仅剩下一层浅淡的光辉了。 近香移正闭目养神。她的神识放远,仿佛灵魂也回归了自然。 她听到了树林中清脆的鸟鸣,看到了袅袅升起的炊烟,还有洋洋洒洒落下来的日光。忽然之间,尖锐刺耳的尖叫声从城中各处响起! 数不清的嘈杂声音回响在耳畔。 近香移睁开了眼睛。 又出事了。 * 大堂里,兰漪道尊在给素心铃诊脉。 约莫过了片刻,他道:“倒算不上多严重的伤,只是灵台受损,若不走修行这条路子,倒也没什么妨碍,至多就是身子弱些,多吃点补药便可。” 近香移揉着眼睛走过来,漫不经心道:“那不行的,她拜了玉玄炽为师,将来注定要走修行这条路。” 说到这里,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不定未来百年的某一天,道尊就能看到她位列天界神官的一员呢。” 她可记得那预言书上,玉玄炽为了他的宝贝徒弟,什么事都愿意做。不过天界小小神官,等素心铃本事到家了,相信很快就会给她在天界谋一个职位。 素心铃道:“姐姐说笑了,我哪儿有那么厉害,能够成为天界神官呢。” 近香移笑了笑,没说话。 兰漪道尊道:“即使如此,那姑娘就该早作打算。要修复灵台,需以云仙泠草入药,配合‘净灵符水’的方子,再引灵气入体。由此,灵台便可恢复如初了。” “净灵符水”倒是好说,就是这云仙泠草,近香移从未听闻。 她问:“云仙泠草是什么?” 兰漪道尊:“人间特有之灵草,用以修复人族体内的灵台,有巩固、增强灵力法术的功效。此灵草很是难得,生长条件苛刻,且需养上百年才可成熟。” 玉玄炽问道:“道尊可知云仙泠草要如何得到?” “这个么……我听说,人间修者所举办的‘问道大会’的彩头,便是此物。”兰漪道尊说,“你们若想获得灵草,可到白桦城看看。今年的‘问道大会’便在白桦城举行。” 玉玄炽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道尊指点。” 几人说话间,客栈之外忽然传来百姓的呼喊求救声: “仙长,仙长在不在?快请仙长救命啊!” 随即,一伙百姓就奔入大堂之中,见着玉玄炽等人,直接就给跪下了: “请仙长救命!” 看到他们这般焦急地模样,近香移忽然“啊”了一声,说:“险些就给忘记了,我来找你们,也是想说,城中又出事儿了。” 玉玄炽转头看向百姓:“发生何事?” 一名年轻妇人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早起来的时候,想喊婆婆用早膳,但无论我怎么喊,婆婆就是不醒。我以为婆婆出了什么意外,一摸她的鼻息,发现她竟是没有呼吸了!” 另一人紧跟着道:“我们家儿媳妇儿也是!” “我婶婶也是同样!” 百姓们叽叽喳喳,七嘴八舌。 近香移道:“这么说,一夜之间有这么多百姓,同时没有了呼吸?同时离奇死亡?” “不不不,没有死,没有死!” 素心铃讶异道:“没了呼吸,竟然未死?” 百姓解释:“这正是奇怪之处啊!我家儿媳只是没了呼吸,可脉息却并无异样。大夫诊了脉,说除去没有呼吸这一点,从脉象上看,她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 睡着睡着没了呼吸,身体也没有其他异样,这当真是一件怪事! 玉玄炽心下微沉,看向兰漪道尊:“道尊对医道有所造诣,不如与我们一同去看看?” 兰漪道尊自然是没有二话,当下便跟着百姓出门去了。 唯有近香移落在后头。她低着头,眉心紧锁,满心思考着什么。 没有呼吸,睡着了,生命迹象正常…… 这样的情况,怎么听上去有点耳熟呢? 第39章 神摧之术 未免有所遗漏,玉玄炽让人将城中出现同等异样情况的百姓,一一带到医馆之内,好进行集中医治。 兰漪道尊在昏死的百姓身上探过脉息,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 玉玄炽从他的眼中解读出了未言明的意思,心下了然。 他对众人道:“我只能与诸位说一句实话——他们的情况不容乐观,能否救醒,我们并没有把握。对此,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话音落下,在场百姓皆是大惊失色。 他们既惊又悲,俱是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 “不、不行!我已经没了儿子,不能再没有儿媳妇儿啊!她还怀着孕呢,这眼看着就要生了,若果真就不回来,那我们家,岂不是就断后了?!” 妇人叫喊着,眼眶通红,哭着哀求道:“仙长,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媳,她不能死啊!我、我给您跪下了,求您了啊!——” 顿时,大堂内都是哀声一片。百姓纷纷跪下,哭诉着请玉玄炽等人帮忙,救下他们亲人的性命。 “哪怕是一命抵一命,我们也愿意!求仙长救命!” “求仙长救命!” …… 近香移无奈地看了眼兰漪道尊的神色,心知连道尊都没有办法,那恐怕是真的没救了。 但是这么多人哭着哀求,也不能完全放任不管。 她觉得这场面多少有点左右为难。 近香移后退一步,请张掌柜帮忙劝一劝,自己则退到后方,帮着兰漪道尊查看受难百姓的情况。 * “道尊看过他们的情况,可有什么头绪与对策?”玉玄炽问。 兰漪道尊道:“唉,要我说,都没救了。纵然眼下仍有心跳,但呼吸已断,俨然是个活死人了。 “而且据我一探,他们的魂魄皆已离开肉身,留下的不过是一具空壳而已。” 魂魄离身? 玉玄炽道:“凡人的魂魄离身,肉身会短暂的进入假死状态。但若时间过长,即便随后魂魄归位,也是回天乏术。” 近香移紧接着说:“而且这种假死状态,不仅仅是没有呼吸,连心跳也会停止。显然,烟波城这些百姓的状况很奇怪。” 她说着,忽然顿了一下,道:“再说了,一个人出现这种情况也就算了,怎么会同时有这么多百姓昏迷假死?” 她道:“这当中必然有邪魔外道在搞鬼。” 烟波城中,还有多少邪魔外道? 那位在逃的魔修和助纣为虐的许仵作不就是了? 素心铃道:“会不会是魔修和许仵作在暗中祸害百姓?” 玉玄炽:“应当是魔修所为。” 魔修杀了宋语云,有一层仇怨在,宋翊不可能继续为魔修办事。而凭宋翊的能力,尚且不能做到这等地步。 所以最大的可能,还是魔修。 只是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当日魔修负伤逃走,已显出力疲之态。加上烟波城的聚灵阵已毁,他如何有能力再制造麻烦? 莫非是他背后的帮手,动的手脚? 玉玄炽正凝神思索,倏地听到一阵低声碎碎念。 他扭过头去,见到近香移正坐在桌边,低着头在翻看书籍。她的手边摆了一堆书册,乱糟糟地放满整张桌子。 “你在做什么?”玉玄炽问道。 近香移头也没抬:“我觉得这些百姓的症状看上去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所以找找术法册子看一看。” 玉玄炽:“你怀疑是某种术法所致?” 近香移没敢保证:“我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貌似有一种术法,可以达到这种效果。但是……我先找找,你别说话。” 她将眼前的书册一字摆开,手中捏诀,旋即微微阖眼。 顷刻间,术法册子当中的文字一一浮现在脑海之中。在一众术法表述当中,近香移找到了关键所在! “找到了!” 她心中一喜,即刻抓起桌上的某一本册子,然后翻开其中一页,念道:“神摧之术,乃是千年前由魔族所创。其作用在于,吸收他人之魂魄,化为怨力为自身所用。 “可在短时间内增强体内力量,吸取、炼化的魂魄越多,则力量越强。若能得上千魂魄之力,便可造就一方妖魔。 “凡是受神摧之术抽取魂魄之人,将成为一具无灵魂之躯壳,纵然心脉无恙,但呼吸停止,并且永生永世无法苏醒。” 近香移又翻了一页,说:“哦,还有。被神摧之术夺取魂魄之人,心口处会浮现一朵黑色花瓣的印记。” 闻言,素心铃即刻回过头查看百姓的身体。 片刻后,她惊异道:“果真如此!他们身上当真有一朵黑色花瓣!” * 城郊山洞。 连祁呼出一口浊气。双目终于绽放出了神采:“神摧之术果真有效!我说,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个邪术?” 男子低低应了一声,道:“从何处来的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此法能迅速增长你的功力,助你拿下那两名天界神官。” “说起这个……”连祁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是天界之人?” 说着,他自己也觉得惊讶,不可思议:“当今世上,当真有成功飞升天界之人,还是神官?天界的规矩,飞升的神仙还能回到人间?” “论理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男子说,“但或许是天界发生了什么意外,才让他们有机会下界。” 连祁又问:“你既然知道他们是天界神官,你怎能确定,我是他们的对手?那可是天界的神官!” 他想了想,又说:“你该不会与他们相识吧?所以才知道他们的身份?” 男子声线冷淡,道:“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你只需要顾着报仇就可以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到这里,到时,我会在周围布下法阵,协助你对付他们。” 他指尖微微一挑,默不作声地去除了连祁身上的追踪术。 连祁又问:“他们还能找到这里?不可能,我已经在山下布置了隔绝结界,他们不可能寻过来。” “他们会。”男子道:“你若不事先准备,到时必将死在他们手上。” 闻言,连祁将信将疑:“好吧,还有呢?” 男子道:“我会安排。不过……” “不过” 男子道:“这是你与他们之间的争斗,我不会参与。如你所言,我确实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至今,我还是天界的通缉对象。” 连祁明白了。他有一种看透了对方的得意:“原来是害怕被他们捉住啊,嘁,原来你也是个怂包!” 男子并不说话。 连祁:“成,既然如此,你也用不着出面了。正好,我也想会会他们!” 第40章 魔修老巢 近香移觉得,神摧之术的事情不能隐瞒受难者家属。但公布这件事,对百姓的伤害未免也太大了。 纵然她不太通达人情世故,但看医馆之外,那些百姓愁苦哀痛的神情,就觉得现在公布这条消息必然会让他们肝肠寸断。 近香移对自己有多少本事,心里是很有数的。 插科打诨,她在行;安抚人心,她不行。 而且对于烟波城的百姓来说,他们几个是外人。外人来通知他们亲人抢救无效,百姓不会那么容易接受。 近香移想到了张掌柜。 张掌柜在烟波城很得人心,让她来安抚百姓是最合适的。 所以近香移拜托她,酌情告诉受难者家属,告诉他们被夺魂的百姓不会再醒来了。 乍然听闻此等噩耗,张掌柜很是震惊。她道: “果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玉玄炽说得保守:“我们会尽力,但别抱希望。” 他都这么说了,掌柜的又怎会不明白? 无奈之下,她也只能低叹一声,问道:“那有没有办法找到祸害百姓的凶手?若果真救不活他们,至少该将人给抓住。”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看向了近香移。 兰漪道尊道:“我的追踪术不管用了。不过你既然能看出他们身中邪术,那可有什么办法找到魔修?” 玉玄炽很清楚,近香移非常擅长术法一道,便道:“以你的本事,应当能够凭借神摧之术留下的线索,寻到施法者的踪迹。” 近香移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要费些时间。” 一听这话,兰漪道尊就好奇了:“还真可以啊。看不出来,你一棵树,本事还挺大。” 近香移笑了笑,说:“没有啦,我学术法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若不是通晓神君盯得紧,我还不一定有所成就。” 说起通晓神君,兰漪道尊便有心想叙叙旧,但眼下时机不太合适,便没再开口。 * 近香移要施法寻找魔修踪迹,即刻让众人将医馆收拾一块干净的地方出来。 最后,留她一人与昏迷的百姓同处一个封闭的房间当中。 近香移扫一眼四周面目祥和、宛若沉睡的百姓,而后视线低垂。她双手起势,粉紫色流光从指尖流泻而出,随后化成数道萤光,没入百姓体内。 神摧之术是魔族的邪恶术法,一经使用,便会在人体内留下术法痕迹。若换作旁人,想根据这些痕迹找到施法者,那是不可能的。 但天界的“燕巡有迹”却可以根据这些痕迹,精准地找到施法者的下落。 近香移对暴力的武斗不感兴趣,但喜欢钻研花里胡哨的法术技巧。也亏得通晓神君不厌其烦地教,否则她现在还真不敢保证能找到幕后黑手。 此时此刻,只见她掌中法力显现,钻入百姓体内的流光,即刻飞出。 流光流转于半空之中,顷刻间化成一只只飞燕,低落盘旋之后,即刻冲入地底。 与此同时,飞燕旋舞着结起阵法。霎时间,一层层浅淡光晕扫荡开来! 近香移轻轻道一声“去”,紧接着,飞燕向四面八方飞跃而出! 她微微闭上眼,神识跟随飞燕追寻而去。 飞燕越过山川河流,继而跃入一处山谷之中,穿越了山脚处的阴冷结界,最终停留在半山腰处的一个山洞之内。 满是阴邪之气的山洞闯入近香移的视野里。她定神细看,只见稀薄的光线之中,魔修静坐在一片蒲团上方,收敛心神,用心吐纳。 魔气在他周身萦绕,紧接着,磅礴的力量震荡开来,顷刻间就就打散了追踪而来的飞燕。 一时间,近香移眼中所见的山洞如雾一般的消散了。 她骤然睁开了眼睛。 “找到了。” 近香移即刻给玉玄炽和兰漪道尊传了音,将魔修所在的方位告诉他们。紧接着,她单手捏诀,即刻施展缩地成寸。 眨眼间,三道人影化光而走,下一瞬便现身魔修老巢所在的山脚之下。 近香移施法破除结界,玉玄炽即刻提剑跟上。 散发魔气的结界被破的瞬间,山林之中即刻冲出一人。 来着身着黑袍,发丝散乱,一双眼眸既猩红又阴毒狠辣。他望着闯入山中的三人,即刻扬声大笑: “好,好啊!来的好!我没去找你们算账,你们就自己送上门了!” 连祁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看到兰漪道尊的时候还停顿一下。他道: “臭老头,在迷阵当中呆上一个多月而不死,你也是福大命大。不过今天你可没有那么好运了。” 经过一夜的休整,兰漪道尊已经恢复了元气。此刻,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既不狼狈,反而显出几分清风道骨的气质来。 他不冷不淡地一吹胡子,道:“呵,上回是我误中奸计,今次可不会让你得逞。” 狗东西,竟然害他困在迷阵中长达一个月!他纵然法力不如往昔,但也是堂堂天界退休神官,居然在一名小小魔修手上栽了跟头! 此等大仇,必然要报! 兰漪道尊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心里已经在想着该怎么给魔修一个教训了。 而此时,魔修连祁混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是么?很可惜,明天的今天,会是你们的忌日。” 近香移轻轻“嗤”了一声,说:“废话真多。交手三回,你就放了三回的狠话,结果呢,哪一次不是被我们打得节节败退?劝你不要自取其辱。” 话音落下,她掌中的法力打了出去。 “你!”连祁冷哼一声,身法迅速,轻易地闪避了开去:“嘴皮子厉害,也救不了你的命!” “该死的是你。”近香移道:“无头将军祸乱烟波城的计划失败,你又以神摧之术害人性命,如此罪恶滔天,天也不能容你。” “天容不容我,不是你说了算的。”说罢,连祁沉声一喝,道:“还不动手?!” 话音落下,脚下徒弟传来一阵震荡。顷刻间,磅礴的魔气冲天而出,巨大的法阵将近香移等人围困其中。 从阵内的视角看过去,只见四周如一片墨色幕布包围。魔气遮挡了天光,四野顿时变得暗沉阴森。 与此同时,饱含阴邪之气的剑阵拔地而起。剑阵裹挟着杀意,即刻向三人攻击而来! 滔天剑阵攻来之时,近香移看到远方魔气的背后,闪过一个人影。 但那人影离开得太快,她尚未看清,对方就消失了。 第41章 尘埃落定(上) 见到那抹黑影,近香移不由得晃了一下神。 看来先前他们所做的推论是正确的。 魔修背后有魔族之人相助,而正是这名魔族之人,协助魔修壮大力量,使用神摧之术迫害百姓。 神摧之术出自魔族,但魔族自千年以前就已经从三界消失。如今魔族之人重现,还带来了神摧之术,显然是来者不善。 近香移不禁想到,这名魔族会是盗取天机一梦之人么? 疑问尚未得到解答,前方的攻击便要来到眼前了。 玉玄炽释放万千剑意与之对抗,无上罡气对阵阴邪之气,顷刻间,巨大的力量向四周冲击开去。 在玉玄炽与法阵内的剑阵相斗之时,连祁化作一条黑影猛扑了过来。 他挥舞着长满倒刺的长鞭,一个闪身便来到近香移的左侧。 鞭子打来的同时,近香移侧身闪避。她手中萦绕一层法力,稳稳抓住了鞭子的尖端。 兰漪道尊一扬手中拂尘,数道法力向魔修打了过去。 近香移道:“还请道尊先拖一会儿,我来破阵。” 兰漪道尊没有意见:“好!”他早就想收拾这个魔修了! “休想!” 连祁怒喝一声,连忙上前,但却被兰漪道尊给拦住了。 “你的对手是本座。” 魔修嘴角的笑意愈发阴狠:“好,那就先解决了你!” * 以魔气构起的法阵将在场三位神官围困其中。 近香移来到法阵中央,源源不断的法力从双掌之中涌现。但在这个过程当中,她发现身上的法力竟遭受到了魔气的遏制。 这就有点意思了。 因为魔族退离三界的缘故,近香移没有机会能破解这种高等级的魔族法阵。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 既然法力无法强行冲破,那就借力打力。 她默念法咒,霎时,万千法符从袖中飞出。符光四下散落,在阴邪剑阵之外,又起一阵。 近香移和玉玄炽遥遥对视一眼。随即,玉玄炽控制剑阵强攻而去。 就在双方剑阵相交的瞬间,阴邪剑气倏地被抽得一干二净! 剑阵被近香移所起的法阵消弭,同时配合着玉玄炽所发的剑意,两股力量同时打向了困锁三人的法阵! 霎时间,汹涌魔气迸射消散! 法阵破了! * 四散的魔气冲向四野,强烈的冲击力甚至影响到了魔修连祁,逼得他呕出一口血来。 他觉得很不对劲。 这分明是针对天界神官的法阵,为什么会伤到他? 这时候,连祁感到身上筋脉力量的运行都受到了阻碍。仿佛力量被什么东西给封锁住了,让他提不上气来。 连祁惊愕地看着周围满是疮痍,恍然之间明白了什么:该死的,他骗了我! 这法阵有问题! 还不仅如此! 连祁眼中满是愤怒。 男子分明说过,这两名神官下界时,身上落了戒灵锁。戒灵锁将封住他们身上八成的功力,让他们看起来与凡人无异。 这样的“凡人”,怎么可能会破解他亲手布下的法阵? 但事实就是,这该死的神官还真破解了法阵! 他们的实力并没有被封锁,他们的力量依旧强大,是那个人骗了他! 那人不仅骗他,甚至很可能要害他因此丧命! 当下,连祁又怒又急,顿时气急攻心,胸中一阵闷疼。 他想去找那人问个清楚,但眼下却被近香移等人给拦住了。 进退维谷之间,无数法力攻击在他身上。不过片刻工夫,连祁的胳膊与胸膛都落下不少血痕。 与此同时,他的四肢渐渐使不上力气,动作越来越迟缓,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他的背上,让他动弹不得。 很快,魔修的额头上都爬满了细汗。 他逃脱不得,心中愈发焦急。魔修瞪着双眼,恶狠狠盯着眼前三人,宛若一只恶狼。 连祁道:“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绝不会!” 话音刚落,玉玄炽的剑阵便攻了过来。同时,兰漪道尊的拂尘也紧跟而上。 近香移则快速施法,将魔修连祁困在原地。 多方夹击,攻势汹涌难挡。他已不是他们的对手。如此情境之下,魔修顿时暴怒。 暴怒之中更有一股绝望。 他发了狠一般地想:好啊,我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是你们也别想好过! 他叫着“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然后将浑身力量都集中起来。巨大的力量在他体内汇聚,并迅速爆裂开来! 见状,玉玄炽与兰漪道尊即刻后撤。 只听重重的一声“砰”! 魔修自爆而亡! * 爆冲的魔气弥散四周,待空气重回寂静之时,近香移上前细看,发现魔修已经变成一块又一块的碎尸了。 很显然,这是他自爆后的结果。 剧烈的力量冲击之下,肉体凡胎即刻变成肉渣渣。 近香移:“结束了?” 为祸烟波城达一个多月的无头将军之乱,就在魔修的死亡之下,宣告结束了? “看起来是的。”兰漪道尊说。 玉玄炽说:“还有宋翊。” 无头将军之乱的另一个罪魁,目前还下落不明。 说起宋翊,近香移就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道:“就在刚才,魔修法阵开启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有个人影从外面闪过去了。但他动作太快,眨眼就不见了。” “那应该便是魔修的同党。”兰漪道尊说,“或许就是他将神摧之术教给魔修,让他夺取城中百姓的魂魄。” 玉玄炽说:“既然如此,那便应当去查一查他的底细。” 要调查嫌疑人,就从魔修老巢开始。 片刻之后,近香移等人来到了魔修所在的山洞。 此时,山洞里空无一人,静悄悄的一片漆黑。 近香移施法点亮烛火,这才看清山洞之内满是杂乱的魔道符咒和修行法器,当中还有很简陋的床褥、蒲团。 看得出来这是魔修一直藏匿修行的所在。 兰漪道尊道:“阴森森的,确实像是魔修会呆的地方。” 沈归蝶在山洞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一本魔族术法的手册。她翻开看了几眼后,说:“这方上记载的就是神摧之术等魔族术法,写得还挺详细的。” 她又看看脚下,发现周围符咒摆设得有点门道,看来魔修对术法一道挺有研究。 近香移发现有人沉默不语。 她扭过头,看到玉玄炽正低头看着什么,便问:“你有什么发现?” 第42章 尘埃落定(下) 玉玄炽手中拿着一张折子。折子墨色鎏金,从表面上看,像是某种邀请函。 他道:“这是问道大会所赠的请柬。” “问道大会?”近香移想起来了,说:“就是那个,彩头是云仙泠草的问道大会?” “没错。”玉玄炽微微颔首。 兰漪道尊感到奇怪,道:“他一个魔修,怎么会拿到问道大会的请柬?要知道,人间的问道大会,是不可能邀请魔修参与的。他这请柬从何而来?” 道尊从玉玄炽手中拿过巴掌大的折子,打开一看,道:“鹤羽道君亲启?” 他指着折子说:“这不是魔修的请柬,而是‘鹤羽道君’的。只是不知这位‘鹤羽道君’是什么人。看上去,像是人间的某位得道高人。” 近香移先是愣了会儿,然后摇摇头,说:“他好像、不是人间的得道高人……” 她转头看向玉玄炽。 她没记错的话,玉玄炽的师尊的道号,就叫鹤羽道君。并且,鹤羽道君也曾经在天界担任神官,只是在数百年前的某一天开始,他就忽然消失不见了。 近香移在天界担任神官才一百余年,尚且不知数百年前的天界神官都有谁在任。但因她追求玉玄炽的缘故,便从侧面打听了不少有关于他的消息。 在她探听来的消息当中,就有鹤羽道君的一些传闻。 她了解的内容有限,只知晓玉玄炽是受他师尊的指点,修了无情道飞升成神。 但在玉玄炽飞升之后,鹤羽道君就在一次任务当中失踪了,自此失去下落。经严律殿仔细调查,依旧是没有任何线索。 近香移觉得纳闷。 怎么天界找了那么久的人,一点发现都没有,如今他的名字却出现在人间问道大会的请柬折子上? “是你师尊吧?”她看着玉玄炽,说道。 玉玄炽的指尖摩挲着请柬表面的折痕,道:“嗯。” 因职务之故,玉玄炽常常下派到人间擒拿犯事妖魔,所以即便他成为神官已久,但对人间依旧是十分熟悉。 他知道,放眼整个人间,再找不到第二个“鹤羽道君”来了。 玉玄炽推测,这张请柬上的“鹤羽道君”,极有可能就是他寻找甚久的师尊。 “一直以来,我一直都在寻找师尊的下落。自成为天界神官之后,我找遍天界,始终没有师尊的消息。” 直到不久之前,从素心铃手中找到了有关师尊的信物,这才确定师尊已经回到了人间。 玉玄炽道:“探查师尊的消息,便是我此次下界的目的。” 顿时,近香移恍然大悟。 她就说么,玉玄炽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要下界帮她找天机一梦,果然还是另有目的! 近香移口中“啧”了一声,说:“先前还说是为了治好你徒弟的伤,原来也是为了打掩护啊。” 玉玄炽:“顺道而已。” 好一个顺道。近香移心想:看来玉玄炽也没有多看重素心铃么? 不过近香移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但你师尊的请柬留在这里,莫非是与魔修有什么牵扯?” 那魔修还牵涉到复出的魔族,倘若鹤羽道君牵连其中,怕是有不小的麻烦。 “师尊绝不可能与魔族、魔修有所牵扯。”说是这么说,但玉玄炽紧锁的眉头依旧透露出他的担忧。 他道:“我要尽快去一趟问道大会。” 近香移:“……哦。” 这时,兰漪道尊道:“那便先这样罢。我看这魔修的老巢是查不出什么来了,不如先回去再说。” * 众人回到城中客栈之时,已经是午后了。 彼时,张掌柜安抚了城中百姓,让他们先带着各自家属回到家中。 听闻近香移等人已经杀了魔修,她很是高兴,道:“那照此看来,烟波城的危机就算是解除了。金甲将军尸体被毁,无头大军被消灭,就连罪魁祸首的魔修也已伏诛。” 张掌柜松了口气,终于笑了起来,说:“从此,烟波城可以安稳度日了。多谢几位仗义相助,请受我一拜!” 近香移连忙将她扶起来,说:“还不能完全放松警惕。魔修的同党许仵作,也就是宋翊,他还不知下落。或许他正准备着报复烟波城。” 说起许仵作,张掌柜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 她道:“关于许仵作……其实在你们离开之后,就有百姓找到了他的尸体。他被发现在田埂边,脖子被人扭断了,死了已经有一段时间。” 近香移:“许仵作死了?” 素心铃点点头,紧跟着说:“是的。我们去看过他的尸体。我发现他身上的伤口上有截然不同的魔气残留,很有可能是魔修杀死了他。” 近香移:“原来如此。” 许仵作与魔修皆已身亡,那么对烟波城有威胁的,仅剩下那名逃走的魔族了。 兰漪道尊坐了下来,径自倒了杯茶水,道:“眼下烟波城已经安全,你们要找鹤羽道君就去,这里有我看着呢。” 素心铃:“鹤羽道君?”她转头看向玉玄炽:“师尊已经有了道君的下落了?” 近香移奇道:“你也知道他?” 素心铃点点头,说:“与师尊相识那日,师尊便在寻找道君的下落。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偶然得到的玉佩,竟是鹤羽道君之物。 “因此,师尊才认为道君回到了人间,之后便寻找机会下界。” 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或许是我帮着师尊找到了些许道君的线索,所以师尊才愿意收我为徒,对我多有照顾。说起来,还是我捡了大便宜呢。” 近香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确实。” 能捡到玉玄炽这个师尊,可不就是捡到大便宜了么? 这大便宜还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她的仙侣呢。 * 众人商议好前往白桦城的计划,即刻收拾行囊,准备在第二天就出发。 离开之前,兰漪道尊将“千寻罗盘”交给了玉玄炽。 他道:“天机一梦丢失,将对天界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你们应当尽快将其寻回。” 兰漪道尊指着金色罗盘,道:“千寻罗盘可助你精准定位天机一梦所在的位置。我看过了,近日,天机一梦出现的方位是东北方向,白桦城附近。” 玉玄炽微微颔首,表示感谢:“多谢道尊。” “哦。”兰漪道尊摆摆手,道,“还挺巧的,问道大会不就在白桦城举办?” 第43章 是无情人 “那是、挺巧的。” 近香移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她总觉得有哪里很不对劲。这事儿如果真是巧合,那这也太巧了。 她放下疑惑,将千寻罗盘放好,而后与众人一一道别。 当近香移等人走出城门之时,不少得了消息的烟波城百姓出来相送。 无头将军之乱彻底解决,城中的男子恢复自由,这会儿他们正乐呵呵地站在阳光底下,带着许多土特产等着送给近香移等人。 玉玄炽远远地瞧见了,便使了个障眼法,带着近香移与素心铃远离了烟波城。 烟波城外的官道上,素心铃问:“师尊为何不见城中百姓?我看他们是有心来送别的,想必是对师尊和姐姐心存感激。” 玉玄炽道:“守护苍生乃是天界神官之天职,我们为所当为,无需百姓的感谢,更不需要他们的送别。”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为所动,仿佛自己只是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用不着他人的感谢。 素心铃表情有几分犹豫:“但他们看起来一片好心,我想……” “哦,你不用劝他的。”近香移说,“你师尊就是这样,修无情道出身,严肃刻板,不近人情。多余的人情往来,他不会做。你明白吧?” 自从决定放弃追求玉玄炽之后,近香移已经能够自然而然地在玉玄炽面前说他坏话了:“你要是想跟他较真,那你是斗不过他的。他一定会把你气个半死,还要说你不懂事。” 对此,她深有感触。 以前她还会为玉玄炽找借口,说他只是无情道心过于稳固,所以才冷冷冰冰。但是现在…… 哈,当面说他坏话,好爽。 一直说,一直爽。 “从他利用宋语云来看,就能知道他这人冷情冷心,毫无情感。”无头将军的事情解决了,近香移就又想起玉玄炽干的好事,当下就冷笑着阴阳怪气: “所以你别想让他能接受百姓一片赤诚的好意。” 素心铃的表情有些微的尴尬:“是、是么……” 她觑了眼玉玄炽,却见对方面无表情,像是根本不拿近香移的讽刺当一回事。 近香移有心想惹怒他,但玉玄炽神色不改,她就感觉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近香移:“……” 她憋着一口气,随即扭过头去。 这时,她望见了远方骤然飘起的蓝烟。 近香移微微眯了眯眼睛:“那是……” 眨眼的工夫,蓝烟已经来到三人眼前了。 同时,烟雾消散,淡蓝色的云雾当中出现两个人:“怀觉仙君,芳菲殿主,我们恭候多时了。” 近香移将来人上下打量一眼,从对方身上的墨蓝衣袍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她道: “原来是阴司殿的使者。不知两位神官来此寻我二人,有何贵干?” 使者道:“有件小事要找怀觉仙君。” 玉玄炽抬眸,问:“何事?” 使者微微扬袖,顷刻间,一侧树下的阴影里出现了一道女子的人影。 女子身形接近透明,但依稀可以分辨出她的面容。 近香移的眼睛微微睁大:“小云?!” 小云冲着他们微微一笑,道:“香移姑娘,素姑娘,还有仙君恩人,别来无恙。” 使者道:“她坚持要见仙君一面,否则不愿入轮回。经过请示,我们只得把她带来了。” 近香移看看前方小云的魂魄,又看看玉玄炽,问:“这是怎么回事?” 烟波城发生的惨案,阴司殿全都记录在册。 宋语云牵涉其中,与无头将军之乱逃不开干系。按照阴司殿里的规矩,在她死后,她与她哥哥宋翊都该打入无间炼狱。 待经过黑炎之火的惩戒之后,才会根据其罪行轻重判处不同的刑罚,最终再判定他们是否还有资格进入轮回。 论理,这时候宋语云应该呆在无间炼狱接受惩罚,怎么会回到人间? 而且听阴司殿的使者所说,她已经得到准许,能够进入轮回了? 很快,宋语云为她解答了疑惑。 “是仙君替我向阴司殿主求情了。”宋语云说,“原本,因为我为了维持性命而对无头将军之乱瞒而不报,阴司殿要追究我的过错。是仙君拦了下来,说我协助擒拿魔修有功。” 她道:“若非如此,我也不能如此轻易地得到进入轮回的机会。所以我这次来,是想亲自向仙君道谢的。” 而且,据阴司殿使者所言,轮回后的身份已经安排好了,是个富家出生的女儿。 玉玄炽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不必。你既然能重入轮回,就该把握重新活过的机会,忘却前尘往事。” 近香移:“……” 闻言,宋语云惨淡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但我……抱歉,如果我能早一点阻止我哥哥,如果我没那么贪生怕死,或许烟波城内的百姓能少一些伤亡。 “我明白我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但我想表达我的歉意。” 素心铃很是体贴地回答:“那也不能算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宋语云:“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出现,挽救了烟波城。”她面对玉玄炽,诚恳道:“也谢谢仙君,专程到阴司殿为我求情。” 近香移:“……他还、亲自到阴司殿帮你说话了啊……” 重点在于“亲自”这两个字。玉玄炽什么时候跑了一趟阴司殿? 这不对劲,这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她看了眼玉玄炽,表情莫名。 然而玉玄炽不冷不淡地哦了一声。他没看近香移,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在和她说话:“不必言谢。毕竟我只是一名冷情冷心之人。” 虽然动作当中带了几分掩饰,但依然可以看到,他嘴角往上勾起的弧度,以及微微弯了一下的眼角。 近香移:“……” 近香移:“???”玉玄炽你不妨把话讲得明白一点。 素心铃没忍住笑了起来。 宋语云说道:“怎么会,纵然仙君外表清冷,但却有一副热心肠,我很感谢仙君。 “若非仙君告知,我也不会知道,原来当初凌辱我的那几个混蛋,如今已经得到阴司殿的惩戒。至于我哥哥……” 哥哥犯下的错误无可挽回,若有将来,她希望哥哥能为自己而活。 “对了,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们。”宋语云顿了顿,说: “一个月前,我曾听魔修与一名陌生男子商议,要带领消失的魔族,重新回到人间。他们仿佛在策划着某个阴谋,要对付三界。你们一定要小心。” 计划的具体内容,宋语云不清楚。当时她只是偷偷听过一耳朵,后来因为害怕,连忙就跑走了。 所以她也只能给近香移等人一个警示,别的就做不了什么了。 和众人辞别之后,宋语云就被阴司殿的使者带走了。 近香移动作僵硬地扭过头,道:“既然你对宋语云的事情早有安排,为什么不早说?” 玉玄炽又回击了一句:“方才已经说了,因为我是冷情冷心之人。” 第44章 是月流光 近香移:“……” 她很确定,玉玄炽在故意与她唱反调,和她对着干。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无形之中,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似的。 这换作以前,她一定会觉得很开心。可现在…… 近香移抬眸看了看他,视野中是玉玄炽那张堪称完美的侧脸。浅淡的笑意就挂在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上。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过度关注他,可她移不开眼睛。 恍然之间,记忆中的某个画面与现在的重合。 那时的玉玄炽亦如此刻般俊逸出尘,不过他还不像如今这般稳重,笑容也比现在的多。 他从魔族手中将她救下来的时候,她正饱受魔气侵体的痛苦。筋疲力尽之际,甫睁眼,便望到玉玄炽满是担忧的眼神。 见到她醒过来,玉玄炽先是笑了一下,然后道了声恭喜:“自今日起,你便是天界神官的一员,芳菲殿主。” 大概是初次见面时的场景过于震撼,也有可能是救命之恩的加持,以至于近香移至今都无法彻底将他忘掉,更没法讨厌他。 即便将来有一天,他会亲手杀了她。 不过…… 玉玄炽真的会走到入魔这一步么? 近香移皱了皱眉,心中是说不出的烦闷。片刻后,她心想:罢了,以防万一,还是留一个心眼好了。 此时,玉玄炽单手捏诀,并且看了她一眼,道:“少胡思乱想,我们该走了。” “哦哦。” 近香移即刻回神。 在缩地成寸起效之前,她说了一句:“我就是在想,你好像也不是没有救,还特意帮了宋语云一把。另外,不好意思了,先前没有故意和你作对的意思。” 这么说也不对,她该讽刺的都讽刺了,该骂的也骂了,这会儿找补也不太恰当。 唉,算了,就这样吧。懒得解释。 而玉玄炽则不动声色瞥她一眼:“……”她在说什么痴话。 * 从烟波城到白桦城路途遥远,因为戒灵锁的缘故,近香移和玉玄炽法力无法发挥到最佳效果,只得一路走走停停。 顾忌着素心铃是凡人之躯,需要充饥和休息。于是在将近傍晚之时,三人于半途停了下来,寻到一处颇为繁荣的城镇暂时歇脚。 时辰将晚未晚,三人入了城后便寻找客栈留宿。但城中客栈似乎生意爆满,走了好几家,都表示没有空余的客房了。 最终,他们在一条深巷里订到了房间。 稍晚的时候,近香移等三人在客栈大堂用饭。他们刚坐下来没多久,大堂里里外外就坐满了人。 近香移扫了眼周围,发现有诸多三三两两的人群,穿着同款式的服装。他们身配宝剑,打扮干净利落,像是人间的江湖修者。 她小声问:“这个流光城最近是有什么有关武林的要事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修者?” 刚说完这句话,身后就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姑娘有所不知,今日乃是流光城城主的寿辰。江湖上有不少门派修者前来贺寿,加上流光城是前往白桦城的必经之地,因此城中修者众多。” 近香移表情恍然,然后定眼看向眼前的男子。 只见对方生了一张颇为俊俏的脸,眼中波光流转。他的个子很是高挑,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笑,一副阳光热心肠的模样。 他问:“没地方坐了,我可以坐这儿么?” 多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近香移点头答应了:“你坐你坐。”一面说还往边上挪了挪。 年轻人坐下之后才问:“我看你们不像是要给城主贺寿的,莫非是要去白桦城的问道大会?” 近香移向来热络:“是啊。” 玉玄炽看了过来,问:“阁下怎的没去城主府贺寿?” 男子笑了笑,说道:“我出身小门小派,哪里有资格给城主贺寿啊。不过我与诸位的目的倒是一样的,我也要去问道大会。” 素心铃说了一句:“来拜寿的人这样多,想必流光城主的声望很高吧?” “那可不是,江湖上谁人不知流光城主呢?” 男子说完,即刻想到眼前三人就不知道城主寿宴之事,表情讪讪的。他转移了话题: “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各位如何称呼?在下付西楼,今日在此,就与你们交个朋友了。” 近香移他们下界的秘密不能公开,和付西楼介绍时,只说是江湖散修,没什么来历。因向往问道大会,所以去见见世面。 付西楼恍然大悟,相信了他们的说辞。 接着,几人一面吃饭,一面闲聊。从流光城的风土人情,谈到武林风起云涌的局势。 付西楼显然很健谈,一张嘴都不带停的。 近香移也很配合,一边听,一边插几句话。素心铃始终微笑着,偶尔跟着应和几句。 只有玉玄炽从头到尾沉默,神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近年来,魔道又有复苏的迹象,武林各处,皆可见魔修祸害百姓。”说到这里,付西楼叹了口气: “我听说魔修闹得最严重的地方是烟波城,百姓死伤无数,就连前去除魔卫道的修者都死了不少。” “烟波城无头将军之乱,我们也有所耳闻。”玉玄炽淡淡道,“不过几日前,所有祸乱都已平息,魔修也已伏诛了。” “果真?”付西楼的眼睛亮了一下,又道:“那你们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素心铃贴心补充道:“因为我们先前也正好路经烟波城,所以了解一些情况。” 付西楼:“原来如此。” 他还想多打听几句,但这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密而有序的脚步声回响在街头巷尾:“让开,都让开!” 随后,又听百姓喧闹的动静。 似乎有人在驱赶百姓。 付西楼收住了话,扭头往外看,喃喃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近香移似有所感,向外望去的目光倏然上移。在她的视野中,流光城笼罩在夜色之下,天空繁星点点。 但在这片夜幕之下,却忽然爬上了一层亮色浮光。带着灵力的浮光宛若一个透明的罩子,自下而上的形成一个半圆形光罩,将整座流光城都盖住了。 与此同时,大街上忽然吵嚷开来,大片人群从各处被驱赶走散。 穿着暗红制服的流光城府兵,阵列严肃地从远处而来,然后占据了整条街道。 有人在喊:“都回到屋子里去,不要乱跑!” “干什么干什么,好好的,还不让上街了,老子酒还没喝完呢!” “让你回去就回去,啰嗦什么!” “你!——” 紧接着,那边叫嚷开来,又打又闹,但最终以武力镇压而结束。 第45章 又起魔祸 一时之间,一股森然的肃杀之气从街道各处弥散开来。流光城府兵神情严肃,他们执着兵器在四处巡逻,呵斥着疏散人群。 隐隐约约的,仿佛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素心铃也发现了流光城上空的异样:“那是什么?” 玉玄炽同样抬眸,探究与审视的目光向上望去。他道:“是某种封闭空间的结界。” 近香移看向窗外大街,见到城中府兵驻守在街道各处,受惊的百姓纷纷躲回了屋子里。 此时,半空之中飞来了一只只金色蝴蝶。 蝴蝶飘飞在上空,宛若划过的萤光。随即,金色蝴蝶的翅膀轻轻一震,旋即化成一道光符,定格在高空之上。 同一时刻,一道深沉的男声从高空的光符传了过来: “奉城主之命,流光城暂时封锁。城中所有百姓、修者,皆不可离开流光城一步。若是有人强行冲破结界而出,即刻视作魔修同党,就地处死!” 简短的一句话让城中百姓皆是受惊不已。 近香移等人所在的客栈中,食客议论纷纷起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要封城?” “出城就要地处死,这也太……哪有不放人出城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的意思是说,咱们流光城混入了魔修,所以才封城的?” …… 周围一片叽叽喳喳,而外头的声音仍在继续: “流光城确实有魔修潜入,并且在城主寿宴上残忍地杀害了一名无辜之人。眼下,他就藏在城中的某个角落,未免魔修逃逸,我们不得不封锁流光城。” “不过尔等不必惊慌,我们会尽快捉住魔修,将其绳之以法。魔修一旦落网,流光城禁制即刻解除。但在这段期间内,还请诸位各自呆在屋中,切勿四处乱走。 “随后府兵将在城中一一排查,请各位配合。” 说完这句话,周围顿时安静了一瞬。 而在极致的寂静过后,就是彻底的吵闹。 尤其是这个坐满人的客栈大堂。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只能在这里干坐着?哪儿也去不了?” “一天没抓到魔修,一天不开城门。那什么时候能开城门,总不至于,让我们十天半月都呆在这里吧?” “就是啊,我们只是来这儿吃个饭,没地方住的啊!” 有人立马转头问掌柜:“老板,你们这儿还有客房吗?没有客房,柴房也行啊!” 掌柜的:“……大堂收拾收拾,还是能有地方让诸位歇歇脚的。” * 除了百姓以外,各方修者都表现得很淡定。 付西楼喝了口酒,说:“魔道之人当真是阴魂不散,竟然闹到流光城里来了。近日城中正道修者众多,亏他也敢公然动手,真是胆大包天。” 近香移感叹道:“那他不仅是胆子大,本事也不赖。” 在敌多我寡的情况下,魔修杀了人还能安然无恙地逃出城主府,并藏身在暗处,逼得城主下令封城。 这本事不大么? 付西楼:“那确实是。可见那位魔修是大有来头。” 这时,百姓议论的声音还没有停下,甚至有人走到客栈外头,冲门口的府兵问了一句: “真的不能出城么?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呢。官爷,要不您行行好,放我出去?” 而府兵则是瞪了他一眼,亮出了手中长剑,呵斥道:“滚回去,否则按魔修同党论处!” 那人吓了一跳,立刻缩了缩脖子,道:“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这般凶狠……” 他抱怨着退了回去,和众人苦笑说:“看来我们只能留在客栈之中了。” 近香移撇过头去看了一眼,暗中和玉玄炽通了个消息:“要留下帮忙抓魔修么?” 说实话,她觉得没什么必要。人族有不少入了魔道的修者已经见怪不怪了。 玉玄炽说:“先看情况再定。” 若是一般魔修,自然是轮不到他们出手,流光城中有这么多的修者,自然能将其拿下。但若敌人果真棘手,那再出手不迟。 近香移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他的想法与自己的不谋而合,于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她低下头,想尝一尝人间酒酿的滋味。 可这时,客栈的后院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来人,快来人啊!死、死人了,死人了!——”一名杂役模样打扮的人从通往后院的小门里冲了进来,大惊失色道: “天字丙号房的客人死了,是魔修,是魔修。魔修就在这里!” 话音落下,满室哗然。 近香移等人即刻放下手里的筷子,噌的一下站起来。 玉玄炽率先往后院走:“过去看看。” 素心铃喊了一声“师尊”,紧随其后。 付西楼跟在近香移后方,落在最末。他念叨着:“诶诶,你们等等我。” * 一时间,大堂内又吵嚷开来,声音比先前还要大声。 “哪里,魔修在何处?!” “完了完了,魔修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快让我们出去,这里有魔修!” 刚听说封城的消息,百姓们还只是惊疑不定,现在听说死了人,死亡逼近,就彻底惊惧害怕起来了。 他们想离开客栈,但却被门外的府兵给阻拦下来。 “放肆!胆敢冲出去,就地处死!”府兵厉声呵斥,“都安静!” 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顷刻间便传遍了整座客栈。众人被吼了一句,当即安静下来。 府兵问了报信的人:“尸体在何处,领我们过去。其余人等守在这里。”同时,他又吩咐身边的下属,让他们将现场状况上报。 随后,数名府兵跟随杂役所言的方向赶过去。 死者所在的房门大开着,透过门可以看到房中还有四个人,两男两女。 “你们是谁?”府兵当即皱眉问了一句。 * 玉玄炽带头闯入了房中,视线在屋中搜寻一圈,最终,目光停留在染血的屏风之上。 近香移落后一步,一转眼就看到了卧房的另一端,满是血腥的屏风。因为角度的关系,她望过去的方向,正见着一个“人”松松垮垮地挂在屏风上。 “那个人”身上没有穿衣服,浑身上下都是赤红的血,他紧紧的贴在屏风上,仿佛没有骨头。 近香移上前几步,刚想说这人的姿势怎么这么奇怪,结果这时,付西楼脚下不慎,撞了上来。 只听轻轻地一声“哐”,屏风就移了位。 而挂在上方的“人”也滑落下来。 这时候,近香移才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素心铃惊愕地睁大眼睛,手指捂住了嘴:“怎、怎么是张人皮!” 第46章 死亡威胁 松松垮垮的人皮软趴趴地落在地上,混着地上的血污,脏兮兮的和成一团,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循着地面上的血迹,近香移目光后移,一眼便望到了床榻边倒落在地的人。 “那人”只见身体的轮廓,面貌却不清晰了。他浑身血淋淋的,全身只剩下肉而不见皮。 显然,屋中的死者就是他了。 近香移看了看尸体,又瞧了瞧地上的人皮。 “凶手居然把这人的皮给剥了下来,这也太残忍了吧!”付西楼惊得下巴要掉下来了,“这是魔修干的?当真是凶残无比!” 近香移微微皱眉,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这屋子当中,并没有魔气残留。” 甚至可以说,这间客房里的气息十分干净,干净到连丝毫灵气都没有。 若果真是魔修,动过武力之后,必然会留下痕迹才对。但现场里什么都没有留下。 当真是魔修做的? 此时,玉玄炽捏着一张墨色符咒走了过来,道:“魔修留下的东西在这里。” 众人扭头看去,只听玉玄炽淡淡道:“是留音符。” 话音刚落,房间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流光城府兵带人赶到。 “你们是什么人?”府兵凌厉的双眼在他们当中扫了一圈,然后看到屋中的尸体,道:“这里不是闲杂人等该来的地方,快滚!” 近香移:“……”她道:“你凶什么凶,我们就是帮忙来看一眼而已。” 府兵并不买账:“流光城自有一套办事的章程,岂容尔等无名小卒插手?你纠纠缠缠不愿离开,莫不是魔修的同党,想趁机作乱?” 近香移:“???” 这就有点不可理喻了。他们是不是魔道,他没长眼睛,看不出来? 近香移想,估计流光城里魔修动乱的事儿很大条,不仅大条,而且很麻烦。种种迹象表明,从城主寿宴上逃走的魔修很难对付,否则不会引起全城警戒。 看这些府兵的态度就知道了。 不过他们没打算让旁人协助配合,只想用城中武装势力强行镇压。 在这样的情况下,外人是很难插手案件调查的。 但凡多问一句,都会被当成凶手同党。 她暗中和玉玄炽传了音:“先走吧,省得惹麻烦。”她讨厌麻烦。 然后她带头走出客房:“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官爷办案了。”她皮笑肉不笑,说出来的话带着一种讽刺:“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杀人凶手。” 他们与府兵错身而过之时,又听对方冷声喝道:“站住!那个是什么,给我放下!” 原本玉玄炽已经要将魔修的留音符留下了,但府兵这么一喊,门外的守卫就一股脑冲了进来。 随着一声“那是魔道特有的留音符”的喊声,数道灵力打了过来。 玉玄炽侧身闪避,留音符被灵力打散。顷刻间,黑符受力凌空而起。 霎时,墨色符光从半空中晕染开来,一道高傲、放肆的男声传了出去: “流光城的百姓都给我听好了,想要活命,就让你们城主打开结界,放我出城。否则,每隔半个时辰,我便杀一个人,直到流光城无人生还。” 说到这里,魔者停顿片了片刻,笑道:“哦对了,若是遇见你们城主,告诉他,他儿子死的时候没有受多大的痛苦,一剑就断气了。 “他的尸体就藏在后院的茅厕里,若是去的早,或许还赶得及给他收尸,哈!” 张扬的笑声回荡在半空之中,最后,黑符光芒散尽,眨眼间便化成飞灰了。 府兵首领惊愕片刻,而后俱是脸色一沉。 “速速通报城主!” 下属领了命令:“是!” 接着,那名领头的府兵看了近香移等人几眼,道:“你们几个,还不快走?少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近香移面带不悦,想争辩几句,但被玉玄炽给拦下来了。 俩人秘密传音:“莫要惹事,不必与他们起冲突。” 玉玄炽道:“诸位官爷请便。” 说罢,便带着近香移等人离开了。 众人离开的时候,近香移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几名府兵已经将发生命案的客房给围起来了。瞧他们神情十分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几人穿过小院,正在长廊下方缓步而行。 这时,近香移抬眸远远一望,只见院子中的另一端匆匆走来一行人等。 在那群人当中,数名府兵护在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身边。男子容貌颇为俊秀,下巴处留着胡子。 本该瞧着气宇轩昂、颇具威严,但他眉宇之间总萦绕着一股愁色,眉头也紧锁着,像是因为什么事烦心。 走在前方的府兵在指路:“城主,死者的房间就在前面。” 白鹤棣心情很糟,只冷冷地回了一句:“嗯,带路。还有,吩咐下去,尽量封锁消息,切莫让百姓知道,魔修对流光城下了绝杀令。” “是,小的知道了。” * 两拨人马在庭院当中错开,近香移转过头来。 她道:“听那留音符里的意思,是因为魔修杀了城主的儿子,所以才有封城此举。” “那这可就难办了。”付西楼“啧啧”两声,叹气摇头,说道:“魔修不肯善罢甘休,封城多一个时辰,就多死一个人。这魔修是在向城主挑衅呐!” 素心铃道:“那这局势岂不是僵持着了?” 众人一片默然。 玉玄炽道:“若要破局,只能先擒拿魔修。” 只是此事尚有疑点。 其一,魔修的目的存疑。流光城汇聚这么多的正道修者,魔修却孤身潜入,只为杀城主的儿子? 这说不过去。 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杀人?若有耐心与本事,大可以寻个四下无人的机会,悄悄夺取对方的性命,犯不着像现在这样招摇。 其二,封城的真正原因,果真是少城主之死?恐怕不见得。 据此前付西楼所言,流光城主乃是难得的仁慈之人,对城中百姓万般仁厚,是心系百姓的一城之主。 在他的治理之下,流光城甚至连个贼都没有。 如此治下有方,又爱民如子之人,会因为儿子的死亡,而连累城中无辜万民么? 再说,城主要封锁消息,怕是也没那么简单。 近香移:“但眼下魔修踪迹不明,想抓人也不容易。” 若是他留下什么线索痕迹,那还好办,可杀人者太狡猾了,半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会有办法的。” 第47章 混乱局势 玉玄炽心中想的是,要探查魔修的目的与下落,或许得从流光城少城主开始查起。 他和近香移对视一眼,而后道:“我累了,要先回房休息。你们自便。” 说罢,他转头就往预定的客房里去了。 近香移和他传过音,知道他要干什么去,当下便点点头,道:“那我们就不等你了。” 付西楼纳闷地瞧了眼玉玄炽的背影,说:“这才什么时辰,他就累了?我们也没做什么辛苦活儿吧?他体虚吗?” 近香移:“……没有的事儿。” 素心铃先是看看近香移,又瞧瞧玉玄炽,心中了然。她微微笑了笑,说:“师尊前几日很是劳累,因此需要休息。” 近香移附和点头:“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是么?”付西楼将信将疑。 三人回到大堂,发现客栈中吵吵闹闹的,陷入恐慌的百姓七嘴八舌地说话,只有部分修者还算冷静,他们甚至还想着要帮忙,但是都被流光城的府兵给拒绝了。 “快点放我们出城,我们要回家去!” “就是!这时候把我们困在城中,难不成是想让我们都跟着少城主一起陪葬不成?” “魔修那样凶残,你们那么多人都抓不住他,还让他在城主的寿宴上逃走。难道封了城,你们就能抓住他了?现在好了,魔修不干了,要将我们无辜百姓也一起杀了,你们满意了?!” 府兵被百姓们缠的不行,害怕引起什么动乱,无奈之下,只能放软语调安抚他们: “城主说过,只要我们抓住了魔修,就会放你们出城,绝不食言。但在抓住魔修之前,你们必须呆在这里,等待搜查。” “城主绝不会放任魔修伤人,更没想过要让你们为少城主陪葬,你们尽管放心就是。” 话是这么说,但是百姓们并不买账。 “少哄人了,现在谁不知道那魔修不是好惹的?人家可放出话了,每隔一个时辰便要杀一名百姓。直到杀光所有人,直到城门结界开启!” “你们这是在拿我们老百姓的命,和魔修斗啊!” “不止呢还!我可听说了,死的那个,身上的皮都给扒了下来,死不瞑目,死无全尸啊!” 一旁的人直呼可怕。 “你们府兵是做什么吃的,就这么让邪魔外道伤害咱们流光城的人?” “没错!你们还守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抓人?!” …… 来自四面八方的叫嚷声,让在场府兵不胜其烦。他们头疼地安抚百姓,极力劝说,双方僵持不下。 近香移等人没凑上去看热闹。 她的目光在周围巡视一圈,道:“看来魔修‘死亡威胁’的挑衅留音,已经被百姓们知道,现在客栈里的百姓都闹起来了。”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府兵对客栈的管控比先前更加严格。一眼望去,大批府兵将这里团团包围得水泄不通。 素心铃道:“方才在尸体现场的时候,那些府兵还说要封锁留音符内的消息,怎么百姓们还是知晓了?” 付西楼回答说:“说明有人将消息透露出来了呗。” 近香移:“但当时仅有我们几人在场,其他便是流光城府兵。这消息能是谁传出来的?” 除去发现魔修留音符的这些人,唯一知晓这件事的,就是魔修本人。 难道是魔修自己将这事儿捅出来的? 这么一想,倒不是没有可能。 魔修想要出城,但是流光城被结界封闭着。若想要出去,只能让城主下令开启结界。 光是威胁城主不一定有用,但若是城中百姓大闹起来,说不定就能让城主妥协了。 近香移想,这个点子很妙,当真是妙极了。 不过…… 她望向四周,道:“魔修很有可能还没有离开这里。或许就是他将消息放出,目的就是要激化百姓与流光城府兵的冲突,想利用百姓之手,逼城主开启城门,收回结界。” “你是说,魔修就藏在这群百姓当中?”付西楼吃惊道,“有可能么?” 素心铃:“他是修了魔道的人族,一身魔气,必然会被人发现的。” 这也是近香移感到困惑的地方。 这个魔修是怎么收敛身上的魔气,不泄露一丝一毫的?还能悄无声息地躲过流光城的追捕? 三人思索之际,前方忽然传来尖叫声。 “我不管什么麽修不魔修的,我现在把话撂在这儿了。老子就要出去,我看谁敢拦!” 说话间,那人便要往外冲。 府兵即刻横眉怒目,手上一动,抽出刀来:“不准出去!” 近香移扭头望去,正好见到那名吵着要出城的百姓直直撞在刀尖上,而那人的背后,还有一双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她还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那边就叫嚷开了: “啊!杀人了,他们杀人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往后一退,让出一块空地出来。而在那空地之上,则躺着一名满身是血的人。 误伤了人的府兵显然也是懵的:“不是、我、我没有杀他……” 好多百姓指着府兵骂道:“亏他们还是流光城的父母官,竟然动手残害咱们无辜百姓!我呸,平日里装模作样,现在原形毕露。来啊,大家伙上啊,咱们和他们拼了!”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周围的百姓一拥而上,决心要讨个说法,顷刻间闹得不可开交。 就在这时,大堂后方的小门忽然被人一股大力踢开!与此同时,一道沉稳威严的男声传了过来: “住手!” 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堂,霎时间,众人一一停下动作,扭头往身后看了过去。 不少百姓窃窃私语: “城主来了?” “好像是从后院那边过来的。” “等会儿,城主是什么时候到的?我方才怎么没有瞧见?” 此时,在多方的注视之下,流光城主白鹤棣缓步走上前来:“下令封城,乃是经过多重思考才下的决定。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考虑,希望诸位父老乡亲能够理解。” 一众百姓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人站出来道:“我们倒是愿意理解,可是你们看看,你们做的都是什么事儿!” 他指着地上死去的百姓,道:“你们封城,难道也包括杀人么?!” 第48章 宝物失窃 白鹤棣的目光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数步之外的地方,一名成年男子倒在血泊之中,俨然没有了气息。 他静默一瞬,眼睑低垂,道:“既然封城,势必会发生意外。若你们听从安排,意外就不会发生。” 挣扎与愧疚的神色在他眼中一闪而逝,随后,他移开目光,道:“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严加看管。每一个人,都要接受盘问,直到找到魔修为止!” 话音刚落,就有人啐了一声,骂道:“我呸,可别说什么抓魔修的鬼话了,我看你就是想困住我们,让全城的百姓都给你死了的儿子陪葬!” 闻言,白鹤棣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了。 “胡说什么你!”护在一侧的府兵怒道:“城主封城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岂是为了少城主?!尔等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们不留情面!” 那人道:“你们瞧你们瞧,他们还要和咱们平头百姓动手呢!哦,原来这就是你们保护流光城百姓的方式啊!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大伙儿都愣着干什么?此刻不讨个公道,难道等着咱们伟大的‘城主’将我们献祭给魔修么?” 生死危机在前,加上不断有人出言鼓动,百姓们即刻激动起来了。 纵然眼前面对的是流光城主,他们也拼死嚷着要讨回公道,要出城门。 玉玄炽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 当他返回客栈大堂时,正好听见白鹤棣低沉的呵斥声: “都肃静!公道,你们想讨公道,也得等魔修落网!就当我要为亲儿子找陪葬品,总之,在抓到魔修之前,不准你们离开烟波城半步!” 他下令道:“将所有人扣留起来,不许放过一个!” 玉玄炽走上前来,道:“城主且慢。” * 事情还要从玉玄炽离开客栈之时说起。 经过一番寻找,他使用缩地成寸,眨眼来到城主府的一处后院之内。 在这之后,玉玄炽循着线索,找到匆促搭建起来的灵堂。 此时,城主府中一片缟素。原本张灯结彩,预备庆贺城主大寿的陈设布置,全都拆了下来,并换上了素净的白绸。 部分长廊下方,还都挂上了写满“奠”字的灯笼。 偶然经过的时候,玉玄炽发现里外忙碌的门徒仆从,一律面带惊惶之色。他们神情紧张,时不时左顾右看,仿佛在戒备着什么。 玉玄炽感到奇怪。 府中仆役的反应很不寻常。他们像是十分惧怕,好似周围时时刻刻都存在着什么危险。 但魔修已经离开城主府,他们还有什么好惊惧的? 玉玄炽压下心中的疑惑,等前方的人群散尽之后,便寻机会入了灵堂。 灵堂之内,存放尸体的棺椁摆在正中央靠后的位置。隐隐约约的,空气中有一股奇异的臭味,混合着檀香,更显得这气味古怪。 玉玄炽神色一凛,当即打开棺木一看。霎时,一具腐烂已久的尸体映入眼帘。 眼前尸体的腐烂程度,已经看不清脸了。身上的斑块成片的长,密密麻麻。尸体上没有虫子,看得出腐肉被人清理过。 很显然,这不是刚刚咽气的尸体。 玉玄炽转头看了眼供奉的案桌,上方摆着牌位,写着“爱子白惊云之位”。 也就是说,这是流光城主白鹤棣之子,白惊云。 这和先前探查的消息不相符合。 据城中府兵所言,魔修是在城主寿宴上将少城主杀死的,也就是说,理论上白惊云死于今夜。 但眼前的死者已然死了有一段时间,绝不可能是今天才被杀死。 要么是信息有误,要么便是城主府的人认错了尸体。 但这是城主的儿子,谁都有可能认错,但城主绝不会认错自己的儿子。 由此可以推断,是城主府故意放出了假消息,让旁人误认。 这样做的目的不外乎是掩盖事情的真相,借以达成某个目的。 但白惊云死亡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故意藏着事实不说? 少城主早已死亡,为何直到今日才有人发现? 魔修究竟采取了什么样的手段,直到此时才被城主府的人发现行踪?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涌现脑海,玉玄炽略作思索,随后将棺木重新盖上。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两个男人的对话: “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好好的喜事变成白事,宝物还被那个魔头盗走。唉,现在难办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谁知道那魔头竟有任意化成他人模样的本事,让人防不胜防。否则他也不会这样轻易得逞。” “说的是啊,也不知道城主现在如何了,是否有抓到魔头。” “那魔头来历不一般,武艺高强。当时我们那么多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加上他那一手乔装打扮的本事,想抓到人,怕是不简单。” “不简单也得抓。若是让他带着东西溜出城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得了,其他的事情再说,先给少城主烧柱香罢。” …… 玉玄炽躲在暗处听完他们的话,心中已有猜测,随后手中捏诀,眨眼消失在原地。 重新回到客栈,玉玄炽发现这里已经乱成一片。此时,大堂处传来一片吵闹之声。 他抬脚往里走,正听见流光城主白鹤棣正怒斥城中百姓。 “城主且慢!”他道:“即便将这里的百姓看管起来,城主你也未必能找到魔修。他既有伪装成他人模样的本事,自然有办法逃过你们的耳目。” 声音传到了白鹤棣的耳朵里,他顿时动作一僵。只见他神色凝重地瞥来一眼,眼神中带着警惕: “你是何人,究竟知道些什么?” 话音落下,周围府兵纷纷拔刀围了上来。 “师尊。” 素心铃叫了一声,然后跟在了玉玄炽身后。 付西楼的表情很懵:“嗯?什么情况,他不是在客房中休息么?” 素心铃对他道:“阁下且看着吧,不用多言。” 付西楼:“……哦。”虽然没怎么看懂,但还是照做吧。 此时,近香移看了玉玄炽一眼,推测到他应当是查到了一些线索了,于是上前一步道:“流光城主,我认为,咱们有必要单独谈谈。” 闻言,白鹤棣面露犹豫之色。 这时候,玉玄炽又补充一句:“关于失窃的‘宝物’,我想城主也很想知道它的去向。” 霎时,城主脸色一变。他双目阴沉地盯着他们几个,神色莫名。 “城主,要不将他们……” “不必。”白鹤棣摆摆手,道:“既然你们想单独谈谈,那就随我过来。” 第49章 千面画影 僻静处,流光城主白鹤棣开门见山:“你们究竟都知道了什么?”说完又紧跟着补充一句,“无论你们查探出了何等线索,在擒拿魔修之前,流光城绝不解封。” 玉玄炽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他道:“我明白城主的顾虑。潜入城中的魔修盗走了府上宝物,计划利用这项宝物为祸人间。这才是城主封锁流光城的真正原因。” “城主所担忧的是,若让魔修带着这宝物离去,到时人间必将遭祸。城主打算将魔修困于城中,好将其拿下,及时折损。” 白鹤棣点点头,道:“不错。看来你们查出了不少消息,连夜跑我府上调查了吧?” 玉玄炽没有否认。他说:“若非亲自查探一番,我们也无法知道,今次潜入流光城的魔修还有一身伪装的好本领。” 伪装? 近香移略微思考,稍稍明白过来了。她道: “那么就目前的情况看,城主您要抓到魔修,尚且有两大阻碍。其一,魔修可隐匿魔息,让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其二,他擅长伪装,能够任意乔装成普通百姓,逃过追踪。” 这也是流光城府兵执意将城中百姓严加看管,并且一一盘问的原因。 因为他们不知道,在场的人族与修者,究竟谁才是魔修。 这就好比水滴入汪洋,想在万千人群当中找到泯于众人的魔修,谈何容易。 像流光城主这般,声势浩大、大费周章的寻找,反而会打草惊蛇,给魔修逃逸的时机。 “眼下我在明,敌在暗,城主此法行不通。”玉玄炽的建议是,想个办法,引蛇出洞。他道: “我们能助你擒拿魔修。但在这之前,我们需要知道,城主府中究竟发生了何事,魔修所盗窃的,到底是何物?” 白鹤棣眉心的褶皱始终没有放松。他道:“我为何要告诉你们?我连你们的真实身份都不清楚,凭什么相信你们?谁能保证你们不是魔修的同党,想趁此机会开启城中结界?” 说着,白鹤棣冷笑一声,道:“更有可能,你们也是冲着失窃的‘宝物’而来。恶果在前,我不得不谨慎。” 近香移说:“我们若是魔修同党,现在立刻将你捉拿,再威胁城中府兵,让他们开启结界,岂不方便?何必要在这里与你废话、周旋。” 表面上她是顺着对方的话说,但话语中的意思却是,白鹤棣没长脑子不会思考,听风就是雨,草木皆兵。 近香移认为,话都这么说了,他们几个人的立场也表明得很清楚,白鹤棣应当不会再对他们心存怀疑才对。 然而下一刻,白鹤棣道:“这话倒是提醒我了。” 随后,他忽然身影一闪,往后一退,即刻退离了房间。紧接着他手掌扬起,一道结界便落了下来。 客房双门紧闭,近香移等人所在的空间顿时被封锁起来。 玉玄炽等人没有阻拦,隔着一道门,白鹤棣的声音从外传了进来: “看住他们,莫要让他们跑了。” 府兵点头称是:“属下明白。” 在场唯一一个听不懂他们对话的付西楼,满脸的无辜与不解:“诶诶,不是,我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啊,能不能放了我啊?” 外头没有人回应他。 近香移:“……看来你只能和我们一伙儿了。” 付西楼微微皱眉:“他们怎么能这样,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他叹了口气。 * 脚步声渐远的时候,走廊的另一端又传来下属的通报:“启禀城主,城中又有一名百姓死亡了。与方才那人一样,也是被抽筋剥皮,流血而死。” 闻言,白鹤棣即刻带人匆匆离去。 等那些人走远了,近香移这才回过头,说:“看来流光城的事情很难办啊。” 这会儿,付西楼终于有机会问出心中疑惑了。他道:“为什么你们会知道那么多细节,有没有人跟我解释一下?”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刻钟时间里,玉玄炽和近香移等人将双方的信息都交换了一下。 得知流光城少城主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之后,近香移猜测道:“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可能,魔修在杀死少城主后,就乔装打扮成他的模样,混迹在城主府中?” 素心铃道:“若是这样就能拿解释得通了。魔修乔装为少城主,一直等待城主寿宴的时机。时机一到,他就夺走寿宴上的宝物。 “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到今天,魔修的身份才揭开,少城主的尸体才被发现。” 付西楼紧跟着说:“诶?不对。魔修终究不是少城主本人。和城主府的人相处,生活习惯不同,必然会被发现。我认为这推测不成立。” 玉玄炽则道:“不,近香移的推论是正确的。” 能够任意化作他人形貌,还能收敛身上魔息的,人族魔修没有这个本事,但在千年以前,魔族古老的一脉却能够轻易做到。 不仅如此,他们还善于夺取他人的记忆。 他道:“千面画影,魔族古老的分支。他们全身无骨,可任意化形,其独门功法可随意变化容貌,一人千面。没人见过他们的真实面貌,他们像是一团幽暗的影子,无处不在。” 听玉玄炽这么一说,近香移倒是想起来了:“在魔族退出三界之前,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分支。你是说,潜入流光城杀害少城主,并夺取宝物的,并非魔修,而是魔族?” 素心铃道:“但师尊不是也说,魔族已经退出三界了么?他们怎么还能回来?” 近香移:“他们既然能离开,自然也能找到回转三界的通道。” 付西楼又开始迷糊了:“你们怎么又在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能不能说得明白一点?” 近香移只好简单和他说明了一下魔族的来历,以及魔族退离三界的经过。 付西楼表示很震惊:“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什么江湖散修,是骗我的吧?” 这个问题,近香移没有回答。 玉玄炽不管他们的废话,只道:“眼下只是我们的推测,具体如何,还需证据证明。此外,我们要弄明白,魔者盗走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要知道那件遗失的“宝物”,那也只能从城主入手了。 而这时候,流光城主跑去看另一名死者了。 玉玄炽道:“先看看死者。” 这句话付西楼听懂了。他道:“不行,我们出不去。这地方被结界封锁了。”他方才试着突破,根本开不了门。 近香移笑了笑,说:“小事一桩。” 随即,缩地成寸咒术一起,付西楼即刻被卷入一阵风中,顷刻间头晕目眩。 第50章 血色如意 再睁眼的时候,付西楼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间颇为富贵的屋舍,屋中的陈设摆件很是华贵。四面的墙上挂着名家书画,置物架上摆着古董瓷瓶,就连桌上放着的茶壶茶杯都十分考究。 这显然不是一家小小客栈能摆弄的贵重东西。付西楼惊讶地说:“我们从封闭结界里出来了?” 他这说得像是一句废话。 “这不是明摆着么。”近香移说着,便往屏风另一端走。 付西楼追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这也太厉害了,咻的一下,我们就溜出来了。对了,我们这是在哪儿?” 话音才落,他便看到床榻上鲜血淋漓的人。 与客栈中的死者一样,眼前的尸体也是被剖下了人皮。凶手似乎很享受剥皮的过程,对待成功剥离的人皮,像是对待一件珍藏已久的宝贝一般。 他将其平展开来,并且挂在了屏风上面。 付西楼知道自己的问题用不着解答了。 很显然,他们来到了另一个凶案的现场。 血腥气有点重,他忍着没有把今晚上喝下去的酒吐出来。 他道:“你们说的这个什么,千面画影的魔族,多多少少是有点残忍恶心了。” 玉玄炽走到一边,从帷幔上取下一张墨色符咒。他说:“还是留音符。” 留音符内依旧是那道很嚣张的声音: “听说你们在四处找我,有线索了么?这都一个时辰了,满城的正道修者,怎么动作这么慢啊?还是说,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栋梁,都是些没什么本事的酒囊饭袋? “这可不行,要知道,你们代表的可是武林的希望,人族的统帅。” 说到这,男子顿了顿后,说:“不过我也想了想,发觉现在这个游戏确实是有些单调,你们没有救人的欲望,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样,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下一个目标,但能不能救到人,就要看你们的本事。” 留音符内的声音还没有停下,屋子外头就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就是这里,我们老爷就在——” “等等,里面有声音!” 一行人就在大开的房门外停了下来。近香移等人闻声望去,只见流光城主白鹤棣带人赶了过来。 见到他们,白鹤棣愣了一下:“你们怎么……” 这几个人不是被困在客栈的客房之中么,如何会来到这里? 同时,留音符传来魔者的最后一句话: “听闻青玄宗大弟子修为甚高,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我很想与他过过招。你们可以去找他了,或许一个时辰后,你们还能看到他完美漂亮的人皮。” 魔者笑了几声,随后留音符毁,他的声音也消散了。 门外,白鹤棣脸色一变:“将他们拿下!” “是。” 不过片刻工夫,白鹤棣带来的府兵就将众人包围起来。泛着冷光的长剑刺向他们:“上!” 玉玄炽不慌不忙,长袖一扫,劲风过处,府兵被震得往后退了数步。 “我们没有恶意,城主又何必步步相逼?”玉玄炽道,“我们也在寻找魔者,你可以信任我们。或许,联合我等之力,尚且能在下一个修者被害前,抓到魔者。” 白鹤棣并不买账。他冷哼一声,说道:“信任?来历不明之人,谈何信任?! “你们每次出现都那么巧合,尸体一经发现,你们就在现场。怎么你们的动作偏偏快人一步?说是巧合,这话谁信?” 一旁的府兵应和道:“就是,依我看,全城的百姓与修者当中,就数你们几个最可疑!” 付西楼当即不乐意了,道:“诶,你们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们动作比你们快,这只是恰好证明我们比你们厉害点儿么,怎么还变成可疑人了?” 他又说:“如果我们也算可疑,那你们就更是居心叵测。那么多修者在场,你们偏偏让魔族给跑了,是不是你们故意将人放了啊?” “你胡说什么,简直是放肆!”府兵怒斥一声。 听到“魔族”二字,白鹤棣即刻扭头看来:“你们怎会知道凶手是魔族?” 他的眼神之中出现动摇之色,心想,莫非他们果真有些本事,而非魔族的同党? 玉玄炽道:“作为交换,你告诉我事情经过,我便告知你有关魔族之事。” 闻言,白鹤棣脸上即刻浮现挣扎纠结之色。 这些人值得信任么? 近香移紧跟着说:“都这时候了,你还在犹豫什么?晚一步,又会有人因魔族而死。你若不配合,那名魔族就会逍遥法外。你想想清楚。” “相信城主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们听闻您爱民如子,心系百姓,绝不愿意看到有人因为魔族而有所伤亡。”素心铃道: “所以在这样至关紧要的时刻,您一定很迫切地想要捉到逃逸的魔族。请您相信我们,我们也想抓到他。” 一旁的府兵也拿不准主意:“城主,这……” 若这些人没什么本事也就罢了,但倘若他们果真能捉住魔族,那岂不是…… 片刻后,白鹤棣咬咬后槽牙,最终下了决定:“我可以与你们合作,但这不代表我就完全信任你们了。若是过程中让我发现你们与魔族勾结,我就立刻处决你们!” 付西楼笑了笑:“这个你就放心吧,不会给你杀死我们的机会。” 双方休战,达成协议。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刻钟内,白鹤棣交代了寿宴上意外发生的经过。 “正如你们所推断的,犯下恶行之人并非魔修,而是消失一千五百多年的魔族。”他道:“数日之前,该魔族之人杀死我儿,并伪装成他的模样,潜伏在城主府中……” 而凶手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盗取城主府中的宝物——血如意。 严格说来,血如意并非宝物,而是邪物。 白鹤棣在机缘巧合之下获得此物,得知其作用是开启万灵献祭的“献灵大阵”。大阵开启,方圆一百里内的生灵都将被献祭,并炼化成怨灵。 怨灵的力量尤其庞大,足以毁灭无数生灵。 此阵阴邪至极,多方考虑之下,白鹤棣欲将血如意毁之。但这邪物诡异得很,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毁坏一分一毫。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其封锁在库房的暗室之中。 而在他举办寿宴这日,库房大门打开。魔族也就是趁这时闯入库房,并且夺走了血如意。 第51章 引蛇出洞 “邪物被盗,若是让旁人知晓,必然引起众人恐慌。到时局势大乱,愈加不好收场。”白鹤棣道:“因此,我只得封锁消息,只称是魔修伤了我儿,这才下令封城。” 接下来的事情,和玉玄炽所推断的差不多。 魔者夺取血如意之后,又伤了好几个人。他化作普通杂役的模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出罗网。 因他有随意化形的本事,任何人也分辨不出真假。白鹤棣麾下的府兵只得以临时编造的暗号,来交换信息。 每隔一段时间,暗号就会变更一次。 “所以见到你们的时候,我们才万分警惕,不敢信任你们。”白鹤棣道,“现在,轮到你们回答我的问题了。那名魔族,究竟是何身份?” 千面画影的来历解释起来并不麻烦,只是他从三界外的浮屠城回到人间,又夺取血如意。这一切行为背后的目的,才需要真正警惕。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此前宋语云曾经告知,魔族之人曾与烟波城的魔修商议,计划着要带领魔族重回人间的阴谋。 考虑到烟波城与流光城皆有魔族身影,玉玄炽很难不将这两件事串联在一起。 “依你所言,千面画影偷盗血如意,是想助魔族卷土重来?”白鹤棣道:“你可有证据?” 玉玄炽:“眼下暂且没有,但事态演变至此,总归要做最坏的打算。” 白鹤棣没有说话。 半晌,他叹息一声,点点头,道:“你说的对。那么如今又当如何?你们既然知晓千面画影的特性,是否有法子对付他?” 玉玄炽道:“关于这一点,我们会设法。不过在这之前,尚有一事需要城主配合。” “你说。” “此刻千面画影既化作凡人,隐匿市井之中。我们找他,就如大海捞针,难于登天。与其如此费劲工夫找寻,不如让他主动出现。”玉玄炽道: “我有一引蛇出洞之计,详情如此……” * 血色如意被一双惨白的手轻轻握住,男子托着这柄如意把玩。见到窗外弯月下沉之后,他手掌一翻,血如意被稳妥收好。 “时间差不多了。” 他该去找下一个受死的修者。 乌金纵身跃出,踏着月色潜入暗夜之中。 片刻之后,乌金穿过中央大街。正当他要越过墙头,翻进青玄宗暂住的驿馆之时,忽见驿馆外的守卫正在有序地撤离。 不仅如此,原本固守街道各处的府兵都神思倦怠,一个个的都靠在一起打盹。 乌金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怎么回事,这会儿他们不是应该严防死守,免得再有伤亡么?即便不为保护百姓,他们也该派出兵力,四处搜寻他的下落。 怎么这会儿反而看守松懈了? 难道他们准备放弃夺回血如意,放弃擒捉他了? “不会吧,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流光城主这么大度,居然要放过我了?”乌金觉得纳闷,当下也不急着杀人了。 他悄然跃下枝头,目光一转,看到了拐角处准备送饭的杂役。 * 杂役手中端着刚热好的菜,正准备送到大堂的时候,身后忽然吹来一阵微风。他心有所感,继而回头。 “是谁?——” 他话未说完,一个黑色人影便迎头盖面的笼罩下来。杂役还没来得及呼救,倏地脖子一痛,随即呼吸一断。 下一刻,人便往下栽倒下去。 乌金即刻将人接住。他扭过对方的脸,上下打量一眼,心说:嗯,这皮囊不错,够普通,丢到人堆里保管认不出来。 于是,他掌中凝力,飘渺如丝的魔气自眉心探入杂役脑海。随后,杂役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直至身体僵硬。 同一时刻,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也涌入了乌金脑海。 片刻后,乌金将人丢到草丛。再起身之时,他已化成了杂役的模样,一身老旧且洗得发白的旧衣。 他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摸了摸新得的皮囊,带上杂役准备的饭菜,转身入了大堂。 * “饭菜怎么还不送上来,是想饿死我么?”一名修者拍了下桌子,道,“店小二,店小二呢!” 话音才落,一旁门帘就被人掀开了:“来了来了,客官,让您久等了,抱歉,抱歉啊。” 乌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着菜盘子凑了上去:“实在是对不住,方才因为府兵撤离撞倒了菜架子,这才耽搁了。您放心,这饭菜还温着呢,您趁热吃。” 修者面色稍霁,但话语中仍旧带着几分不客气:“动作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勤快些。行了,先放这儿吧。” “诶,好嘞。”乌金笑嘻嘻的,立在一旁没走。 那修者拿了双筷子,又问:“你怎么还不滚?” “小的留在这儿伺候您。另外……”乌金腆着脸问:“另外小的也有件事儿想向客官请教,不知客官能否指点一二?” “有事儿便问。” “是这样,小的方才见咱们流光城府兵都撤离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不是说要捉魔修么?”乌金道:“您是青玄宗来的贵客,想必是知道些许内情的罢?” 修者挑眉问:“你问这个做什么?城中的大事,和你一个小小杂役有什么关系?”他说这话的时候,还轻蔑地看了看对方,眼神中不乏鄙夷。 闻言,一抹阴狠之色从乌金眼底闪过。随后,他嘴角一扯,笑道:“小的这不是害怕么。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好早点跑路啊。” “是么?”修者道,“那你尽可放心,用不了多久,流光城便会恢复平静了。” 乌金:“哦?这话怎么说?” 修者仰头喝了一大口酒,随即面色红润,看着已经有几分醉态了。他道: “还能是为什么,因为魔修带走的东西是假的呗!城主已经决定,等天亮就收回结界,打开城门。” “什么?”乌金的音调拔高了些,随后又克制地压低声音: “魔、魔修他偷了什么假的东西?而且我看先前城中府兵,守卫那般严密,不像是作假。如果那东西是假的,城主为何还要演这样一出戏?” 修者喝上头了,一点防备也没有,就说:“因为在这之前,城主声东击西,表面上是在抓魔修,其实是在将真正的宝贝转移目的地。现在那个宝贝,正好好的存放在另一个地方呢。” 乌金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好啊,原来是骗他的!好一个白鹤棣,竟然拿假的血如意来糊弄他。好一个流光城主! 第52章 妖冶之魔 乌金怒火中烧。他从青玄宗修者的口中打听出了藏宝地点后,即刻甩手离开了驿馆,一路往城南杏花楼狂奔而去。 他一面跑,一面暗骂,恨不得将白鹤棣的祖宗问候个遍。 他心想,这流光城城主果然不是什么善茬。对方或许早就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却秘密隐藏,隐而不发。 只等他上了当,拿走了假的血如意,白鹤棣这才借着捉拿他的借口封闭流光城,营造出一片紧张、警惕的假象。 而在这假象之下,他则暗中安排人手,即刻将真的血如意秘密转移。 如此一来,即便府兵没法抓住他,血如意也能万无一失,到头来,他就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如此,魔族的计划也将毁于一旦。 若不是他及时看到城中守卫松散,多了个心眼去查探情况,否则还真就着了白鹤棣的道儿了。 “可恶,这些正道修者果然是满肚子坏水,心眼儿一个比一个多,阴险狡猾!” 乌金口中骂道,一刻不停地往目的地赶去。 可正当他越过高墙之时,前方的路上忽然扑簌簌吹起了一阵风。 树叶被风卷着刮过,顷刻间,空气中一股阴郁魔气弥散开来。与此同时,空前的压力威逼而来,令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乌金动作一顿,当下便呆呆地望着前方。 如此强劲的威压,莫不是…… 就在他出神之际,眼前黑雾浮现,而后,一抹黑红色人影脚踏虚空缓步而来。 来者生了一张极为妖冶的容貌,赤红双瞳摄心夺魄。浅淡的月光映照下,她眼角下的烈焰魔纹宛若活了过来,似一串火焰,跳动在她绝艳无比的脸颊上。 乌金惊诧又呆愣地望着她,一瞬间连呼吸都停了。 “你是傻了,见了本座也不答话?” 乌金即刻如梦初醒。他心中一震,即刻撩开衣摆,单膝跪地:“属下参见魔君!” 同时,他疑惑地想:魔君不是以假身份潜入天界了么,怎的会忽然出现在此? “起来罢。”女子声音清亮。她每走一步,耳侧的金色铃铛便跟着摇晃,发出很是清脆的“叮铃”声响。 “许久不见你,近来任务可还顺利?”她看他一眼,道:“另外,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说起这个,乌金就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将来龙去脉给交代了个清楚。末了,他道: “人族修者果然难缠,属下想不明白,他们究竟是何时发现我的。” “不,他们并没有发现你。”女子在半空之中站定,而后坐在身后暗红色椅子上,道:“你若现在赶去,那才是中了他们的奸计。” 乌金不解:“魔君此话何意?” “意思便是,你得知的消息是假的。真正的血如意确实在你手上,他们所谓的‘真假血如意’,不过是骗你自投罗网的诱饵。” 女子手中把玩着两颗圆球。乌金抬眸望去,只见得那圆球上方挂着网状血丝,而被血丝包裹的,是一对黑色瞳仁。 乌金一直知道魔君喜欢把玩眼珠子,当下也不觉得奇怪。 他只是吃惊:“诱饵?所以他们用假消息骗我,引诱我去往他们口中所说的杏花楼?” 乌金先是感到愕然与愤怒:他堂堂千面画影一族,向来只有他骗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耍着玩儿过?! “可恨!我非得给他们一个教训不可!” 紧接着,他又觉得讶异:“魔君怎知道这是正道修者的诡计?您……您又怎会在此?” 闻言,女子笑了笑,说:“本座想做到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至于我是如何知晓得,你不用管。你只需明白,此刻杏花楼里里外外都是陷阱,你不可莽撞行事。” “那、那就这么算了?”乌金道。 “他们既然要对付我们魔族,那事情就不能这样善了。”女子道, “当初本座既然将夺取血如意的事情交给你办,便是相信你的能力。不过眼下局势有变,你需得照本座的安排行事。” 乌金即刻颔首听命:“但凭魔君吩咐!” 他又问道:“您打算如何做?” 那些修者胆敢戏弄他,他必得以牙还牙! 女子口中“呵”了一声,阴冷笑容自她嘴角蔓延开来:“自然是将计就计了。” * 七绝塔,源自天界术法,乃是上等法阵。所谓七绝,所指的便是万物生灵与生俱来的七情六欲。 其作用便是牵出隐匿于灵魂深处的深层情感,并不断将其放大。 这七绝塔就设置在杏花楼当中。杏花楼的每一层,就代表了七情六欲当中的一情一欲,由下至上,一共七层。 凡是入阵者,其深埋的过往回忆也将一同带出。三界之中,无任何人、神、鬼、妖、魔能抵抗七绝塔所带来的影响。 受困于七绝塔之人,将被往日回忆所囚困。他们分不清楚现实与虚幻,分辨不清将来与过去。他们只能见到此生最牵动强烈情绪的画面,并沉溺其中,最终成为七情六欲的奴隶。 倘若是心术不正、道心不坚的,更会在此阵中滋生心魔,从此丧失理智,成为行尸走肉。 七绝塔是近香移最拿手的法阵之一,当初学习此阵的初衷,是想着有朝一日遇到危险,就可以将此阵用在玉玄炽身上。 毕竟得知了自己将来极有可能会死在这位无情道仙君之手,她不得不防。 只是没想到,首次使用七绝塔,却是用来对付魔族的千面画影。 或许等此次风波过后,她可以找千面画影问一问,关于七绝塔使用后的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 省得到时候对付玉玄炽的时候出差错。 “七绝塔法阵布置好了,现在就等千面画影上钩。”近香移道。 玉玄炽问:“你有几成把握?” 近香移知道话不能说得太满,当下就谦虚了一下,道:“少说也有八成吧。” 这话说得保守了,其实她觉得,十成十是没有问题的。就算是她本人,也不一定能完全抵抗住七绝塔。 她很了解千面画影的特性。 缘于功体的原因,千面画影在化成他人模样之时,必得先“拿到”对方的记忆,才能从真正意义上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也是他屡次乔装,却从来不被人发现的原因。因为他拥有了被取代者的所有记忆,拥有了同等的生活习惯和兴趣爱好。 正因如此,每当千面画影化形一次,他的脑海中便会多出一段记忆。 若只是一两段记忆也就罢了,但成百上千的不同人的记忆汇聚于一人之脑海,那便是灭顶之灾了。 第53章 入七绝塔(上) 据典籍记载,数千年前,千面画影一族就有不少人因过多且杂乱的记忆,而忘记了自己本来的面目与身份。 他们带上了面具,隐匿在人海之间。 沧海桑田,时间久远了,他们也无法摘下脸上的面具了。最终只能走到心智失常,浑浑噩噩度日的地步。 善于伪装是千面画影的特长,但这项特长也变成了他们的致命弱点。 现在,近香移就是要利用这一点,来击溃他的心智。 她很确信,深受无数纷乱记忆所困扰的千面画影,面对七绝塔,绝无抵抗之力。 玉玄炽说:“八成把握也足够了。” 只要千面画影的心智有所动摇,他便能够设法将其制服。收拾一名以化形为特长的魔族,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眼下杏花楼里外已布置下法阵,庭院之外更有正道修者埋伏。一切准备就绪,只差千面画影自投罗网。 近香移微微抬头,见得天空之上,弯月爬上了正当空。 她望了望周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好像是少了点什么。 “素心铃呢,她怎么不见了?” 玉玄炽转过头,一眼望到杏花楼外围,以流光城府兵为首的正道修者。 计划当中,流光城府兵及城中修者会埋伏在庭院之外,只等千面画影落网之后,再将其擒拿。 玉玄炽道:“应当与他们在一块儿。” 目光越过前方的空地,他却并没有在彼端找到素心铃的踪迹。 付西楼觉得自己没帮上什么忙,这时候想搭把手:“你那漂亮徒弟不见了?没事儿,我帮你找找呗。” 他冲玉玄炽挤挤眼睛,道:“看得出来,你们师徒两个关系挺好的吧?” “……要找人便去,不找就噤声。”玉玄炽凉凉看他一眼。 付西楼:“哦。”他看了看近香移,道:“你这同伴还挺凶的。” 近香移:“……” 这话说的……还挺对。 付西楼口中“啧啧”两声,正准备去看看素心铃究竟上哪儿去了,结果一扭头,素心铃就白着一张脸从庭院的侧门小跑过来了。 “哟,回来了啊。”付西楼说。 “姐姐!” 素心铃的脸色很难看,连唇色都是苍白的。她没有理会付西楼与玉玄炽,径直跑到近香移面前,说: “姐姐,我身上不大舒服,你能不能、能不能陪我去一趟、一趟……” 素心铃话也说不清楚,一副有苦难言,难以启齿的模样,像是遇到了什么羞耻的事情。 近香移问:“你怎么了,方才去了哪儿?” 素心铃看了看另一边的两个男人,然后小心翼翼凑到近香移耳边说了五个字:“我来葵水了。” 近香移的表情空白一瞬。 她心想,葵水是什么东西来着? 片刻之后,她恍然大悟:“哦~”葵水,不就是凡间女子每个月都会来的那个,血水么? “怎么了?”近香移问。 素心铃来葵水了,所以呢? “我身上不大舒服,而且什么也没准备,所以、所以想请姐姐帮帮忙。”素心铃哀求着说:“求求姐姐了,我小腹很疼、很疼。” 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素心铃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看上去特别可怜。 近香移有几分动容,然后关心地问了一句:“有那么疼?” 凡人女子来葵水还会疼的啊?身为一棵树,她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素心铃点点头:“嗯!” “那好吧。”近香移看向玉玄炽,丢下一句:“那这里先交给你们,我陪她过去办点私事。” 虽然不知道素心铃需要帮什么忙,但近香移还是跟着她往小路上过去了。 * 还没离开杏花楼的庭院,近香移就停了下来。她问:“你要我怎么帮你?” 起初看到素心铃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她除了有点不解,还有点同情。但是现在反应过来,却觉得有点奇怪。 女子葵水这种私密的事情,按照素心铃对玉玄炽的粘人程度,应该直接就找玉玄炽了。怎么会来找她帮忙呢? 所以近香移回过头,警惕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你真的是来葵水肚子疼吗?” 素心铃无辜地眨眨眼睛,说:“是啊,可疼可疼了。” 闻言,近香移却是微微皱眉:“你平时说话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肚子疼,是脑子疼吧?” 虽然她对素心铃说不上特别了解,但是相处这么些日子以来,她见到的素心铃从来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腔调。 就是吃了什么苦头,她也是很委曲求全地请求包容,从没有这样可怜地卖过惨。 隐隐约约的,她觉得眼前的素心铃不太像本人。 猜测顿起,近香移立刻想到了能够任意化形的千面画影。 旋即,她后退一步,与“素心铃”拉开了距离。 近香移声音低沉,道:“你是谁,素心铃在何处?” “哦。” “素心铃”扮可怜的表情顿时垮了下去。同时,她笑了一下,说:“看来我功力还不到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听见这么一句,近香移能确定了。眼前的“素心铃”是假的,他正是他们找了许久的千面画影! 当下,她掌中发力,淡紫色流光登时飞泻而出,直奔“素心铃”而去! “邪魔外道,其罪当诛!” 而对方也早有防备。 只见“素心铃”纵身一跃,同时,魔气从他袖中奔涌而出。望着攻击而来的近香移,他冷笑一声,说道: “真没想到,我一个无名小卒,竟然也劳动你们天界神官来对付我。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既然如此,我若是不能回敬你们一二,那可就太不礼貌了。” 下一刻,魔气向四周扩散,并且快速融入地底。 随即,整个杏花楼都跟着动荡起来,周围银光如波澜般闪现。 近香移脸色一变,心中大为惊诧——这是怎么回事,七绝塔竟然被千面画影开启了! 他是魔族之人,如何能开启天界的法阵? 千面画影很满意此刻近香移讶然的表情。他嘴角挂着张扬的笑:“很惊讶么?在引你过来之前,我便暗中对你的法阵动了手脚。” 他又道:“这可是你为擒捉我而辛辛苦苦设下的法阵,不亲自体验一番,岂不可惜?” 说罢,一阵狂风乍起,近香移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卷入其中。 啊,见鬼! 七绝塔被人为改动过,她入了法阵死门了! 第54章 入七绝塔(下) 近香移愤然瞪向远方的千面画影。此时此刻,对方依旧顶着“素心铃”那张漂亮脸蛋。那张脸上有放肆又嚣张的笑容,让人看了就觉得讨厌。 她冷哼一声,道:“若不能引你入阵,那才是真正可惜!” 开玩笑,她可是堂堂天界神官,芳菲殿主,不能解决眼前小小魔族,那她干脆重新投胎算了。 话音落下,近香移指尖光芒乍起,粉紫花瓣卷起的旋流即刻卷向千面画影。 在对方闪避的同时,脚下的地面猛地窜起无数藤枝。开满紫色小花的藤枝紧紧捆住了“素心铃”,同时将其往七绝塔中丢去! * 一青一紫的两道人影同时落入七绝塔的法阵之中。在短暂的晕眩过后,近香移恍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陌生却又熟悉的地方。 她惊愕地看着眼前苍郁的山川,一时之间失了神。 七绝塔的效用是,勾出人潜意识当中的记忆,以及强烈的七情六欲。在这当中,她将见到有生以来最为惧怕与恐慌的场景。 她是法阵的布置者,她很清楚七绝塔的可怕之处。 近香移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望到眼前这片广阔的地域,依旧是发了一阵的懵。 鸿蒙山,她又回来了。 眼见着头顶暖洋洋的日光,近香移神色恍惚,继而想道,她不是回来了。她原本就在鸿蒙山啊。 * 付西楼看着近香移与素心铃走入小径,身影隐没在小树林当中。他碰了碰玉玄炽的胳膊,很是好奇地问:“你说她们两个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去?” 玉玄炽不冷不淡地说:“这与你无关。” “那跟我当然是没关系了,但是和你有关啊。”付西楼比了比自己的眼睛,说,“我智慧的双眼已经看出来了,你和那两个女人的关系很复杂。” 玉玄炽不太愿意搭理他,注意力全放在周围的环境上。 付西楼仍在说话:“近香移姑娘喜欢你,虽然目前没怎么表现出来,但至少曾经爱慕过你。唉,真是可惜啊,这样好的姑娘偏偏看上了冷酷无情的人。” 他喋喋不休,状似玩闹一样说笑:“不过我瞧她似乎对你已经没有那方面想法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问我可以追求她么?其实我还蛮喜欢她的。” 顿时,玉玄炽的眼神肉眼可见的黯了下来。 他的双眸之中有一股莫名的情绪涌动。付西楼的话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这不应该,也不合理。 所谓无情道,便是摒弃了所有七情六欲,所有人、事、物在他眼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众生于他已无差别可言。 任何人与事都不能牵动他内心深处的情绪。也唯有如此,他才能抛却所有杂念,在短短百年内得道飞升。 是了。他能有今日之成就,全仰仗无情道心。若道心受损,谈何维持三界秩序? 玉玄炽微微阖眼,压下胸中的烦躁,道:“随你。” 闻言,付西楼乐呵呵地笑起来:“那敢情好。”他犹嫌局势不够混乱,添油加醋地又说了一句: “正好,你有你的小徒弟,我呢就和香移姑娘在一块儿。很快,江湖上就多了两对神仙眷侣。美哉!” 一语落毕,付西楼带着调笑的眼睛望着玉玄炽,口吻中似乎意有所指:“你说是吧?” 轻飘飘的四个字,玉玄炽顿时冷脸。 “你和近香移是不可能的。”她是天界神官,绝无可能和一名凡间修者在一起。 付西楼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诚心诚意,心意到了,香移姑娘又怎么会不同意?” 他拍了一下玉玄炽的胳膊,自顾自地说:“你看,我都祝福你和你小徒弟了,你就不能也帮我说几句好话?真不是兄弟。” 玉玄炽:“我们本就不是兄弟。再者,我与素心铃不是那般不清不楚的关——” 话未说完,他倏地神色一凛。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往庭院外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高墙后头,乍然亮起一阵银白色的光。 流动的光渐渐向外扩散,大有将杏花楼覆盖的势头。 付西楼恍若未觉:“好歹共同经历过生死,怎么就不是兄弟了?——咦,是我的错觉么,我怎么感觉整个地面都在晃动?” 他循着玉玄炽所看的方向望过去,见得彼端光芒大盛,大感讶异。 “那、那是什么?” 玉玄炽声音沉沉:“七绝塔法阵开启了。” 千面画影尚未来到,法阵不该在这时候开启。 以他的了解,近香移不会犯这等低级错误,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除此之外…… 付西楼双眼微微睁大,指着前方道:“那不是香移姑娘和你徒弟离开的方向吗?”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忽然打来一道强劲的掌气! 汹涌的魔气扑面而来,玉玄炽和付西楼两人同时向两侧退散开来。与此同时,剑光四起,猛然攻向不善的来者。 玉玄炽闪避四溢的魔气,随即闪身上前。他微微抬眸,看到的是一张平庸的脸。 “就是你们坏了本座的好事。很好,本座今日便与你们一一清算!” 魔气,加上普通到丢到人群就能消失不见的样貌。 毫无疑问,眼前气势冲冲而来的,正是他们此次擒拿的目标——千面画影。 玉玄炽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施放剑阵。 霸道的力量伴随着剑气震荡四野,付西楼难以抵抗,整个人往外飞了出去。他跑得很快,大声说:“兄弟,你保重,我先走了!” 玉玄炽没理他,长剑在他掌中化形,凌厉剑意直冲千面画影而去:“魔者,伏诛。” 神与魔的两股力量相撞,顿时,强大的冲击力横扫开去。紧接着,庭院内的高墙被震塌了。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付西楼的一声喊叫:“千面画影过来了,快抓住他!” 随即,潜伏在暗处的流光城府兵与正道修者齐齐出动,将杏花楼里里外外都包围起来。 这时候,“千面画影”冷笑一声,道:“还真是不自量力。不过区区人间修者,即便再来成百上千个,也不是本座的对手。” 口气之张狂,仿佛根本没将眼前这些人放在眼里。 玉玄炽与他在半空之中交手,数十个回合之内,剑气与黑色长鞭相交错,激起一阵电光火石。 双方互不相让,斗得不分上下。 没过多久,这片小小的庭院就变得一片狼藉。 第55章 百年之前 玉玄炽隐隐觉得不对劲。 据他所知,千面画影一族不具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他们的长处是任意化形,而非武力。 他怀疑眼前之人并非千面画影。 这时,前方的魔者纵身后退,无数黑色长鞭从他脚下升起。它们宛若灵蛇一般,向玉玄炽缠绕而去。 “七绝塔,传说中可令人陷入癫狂的法阵。你们当真是费心了。”魔者笑着说,“这样好的东西,还是留给仙君好好享受吧。” 玉玄炽眉心一跳,即刻反击。 可不等他有所动作,眼前景象倏然一变。 七绝塔的法阵倏地向外扩散开来,玉玄炽被四面八方的黑色长鞭围困。意识回笼之时,眼前的杏花楼变为一片荒芜的原野。 他进入了七绝塔。 * 三界之内,蕴含充沛灵气的仙山洞府数不胜数。灵山宝刹也多数藏在世人所不知道的地方。 不过居住在洞天福地的神仙道君,多数在天界任职,因此,他们的洞府多被安排在天界逍遥境。 天界地域广阔,且分为四大领域,分别是止戈天、谒佛原、太虚庭和逍遥境。逍遥境是天界神仙与神官的居所,太虚庭则是七大神殿处理三界事务的所在地。 凡是天界的神仙,不论是否在太虚庭担任神职,皆有资格在逍遥境分得一片仙山洞府。 当然,也有小部分的神仙向往闲散日子,特意退出天界,继而在人间或者鬼域,选出蕴含浓郁灵气的偏僻土地,作为隐居地。 策梦仙君所居住的鸿蒙山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曾经的天界神官之一,策梦仙君在鸿蒙山的隐居生活很是惬意。 满山的花草精怪都是他的朋友,鸿蒙山里里外外方圆数百里,所有生灵都听他号令。 自近香移有记忆开始,策梦仙君便是这一方土地的主人。 他也是她的主人。 与多数修炼成人形的精怪不同,近香移作为一棵神树,在修行路上尤为艰难。 别的灵植修行个两三百年也能勉强化形了,而她则硬生生拖到五百多年,至今只能通过灵气来说话。 近香移觉得很没有面子,堂堂神树也太丢人了。 但是策梦仙君却说,不用着急,她这是大器晚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近香移把他当自己的父亲,他说什么就信什么,但还是不免心焦。 虽然不急着化形了,可她依旧数着日子,哀愁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化成人形。 说起策梦仙君,近香移想起来,她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自从他许诺那名人间女子,要与她成婚之后,仙君就无端地忙碌起来,成日的见不到人影。 近香移很是疑惑,时不时向山中精怪打探消息。 石头精告诉她:“哎呀,仙君成婚大典在即,那必然是去筹办婚事了,哪能整日与咱们厮混呢?” “就是呀。我说近香移,你怎么跟没断奶的孩子似的,一天到晚念着仙君仙君。有这心思,不如好好修炼。你看看你,五百多年了还是一颗树,连化形都做不到。” 近香移:“……” 她很不服气:“你可闭嘴吧!仙君说了,我这是大器晚成,大器晚成你知道吗?意思就是,一旦我化形,那就会非常非常厉害,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厉害,你就瞧着吧!” 近香移没有说出来的是,这段时间她总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这种莫名的恐慌感,越是到仙君的婚期,就越是强烈。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能拜托山中精怪帮忙找到仙君,让仙君来见她一面。 但近香移等了又等,终究是没能等到策梦仙君出现,反而是等来了他们的大婚之日。 那是一个很好的天气,朝阳升起之时,漫山遍野都染上一层金黄的日光。 近香移晃动树枝,神识越过了山川湖泊,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艳丽的红色。 那鲜亮的颜色宛若一团火,点亮了寂静的鸿蒙山。 她还看到,源源不断的天界神官远道而来。他们打扮得光鲜亮丽,带着贺礼,前来祝贺策梦仙君新婚之喜。 这时候的鸿蒙山,上上下下都是一团和乐,热闹非凡。 但此时,平常玩儿得上串下跳的精怪却十分安静。他们乖乖呆在近香移身旁,看半山腰满是喜庆的场景。 “你们不去看新娘子么?” 精怪道:“我们哪儿有资格看呀!” “就是说。来庆贺的都是天界鼎鼎有名的神官,我们不过是小小山精,岂能厚着脸皮往神官跟前凑?那太不像话了。” 近香移:“哦。”她又问:“仙君呢?他在哪儿?” 精怪道:“策梦仙君必然是与新娘子在一块儿了,这还用问?” “说起新娘子,我听说她很美呢。” “确实很美。我曾经远远见过她,生的闭月羞花,花容月貌。而且性子温柔似水,说话轻声细语……” “你少胡说了,新娘子明明是热情奔放,大胆豪迈,真诚直率!” “嘁,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似的。你说说,她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年纪了,家中几口人?” “我不用了解也知道,她就是这样的!若非如此,怎么能俘获清清冷冷的策梦仙君呢?谁不知道我们这位仙君无欲无求,一心向道。若不是这样热情似火的女子,怎么能点燃他的心?!” “我看你就是在瞎说。” “我没瞎说,不信咱们来打个赌!” “仙君说了多少次了,赌博不好,不能打赌。” “呵,我知道,你是怕了!” …… 近香移嫌他们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于是将山精都赶走了。 她望着远方,心中的不安和焦虑愈演愈烈。同时,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 新娘子…… 为什么她对这个新娘子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是从哪里来的,仙君怎么会答应与她成婚的? 匪夷所思之际,近香移放出神识,倏然看到天空之上,风云变色! 大片大片的黑云从天际侵袭而来,滚滚云层当中,仿佛酝酿着一场猛烈的风暴。它突如其来地笼罩在鸿蒙山的上空,顷刻间电闪雷鸣。 近香移感到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阴森、阴邪的气息,这股气息带着杀意,几乎摧毁了山中的灵草灵植。 与此同时,她听见了从远方传来的尖叫声。 第56章 鸿蒙之恨(1) 凄厉的惨叫声从山脚一直蔓延到半山腰,近香移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方才还活蹦乱跳的精怪,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他们身上流着血,脸上吓得血色尽失。他们一面跑,一面叫着:“救命,救命!——” “魔族,魔族打来了!我的老天爷,鸿蒙山大祸临头,大祸临头了!” 近香移惊诧愕然。她用树枝勾住了一名精怪,问道:“什么魔族,发生什么事了?” 精怪:“浮屠城的魔族攻来了呀!他们在琼浆玉液中下了毒,神官们都中了他们的奸计,法力尽失!那些大魔头阴险狡诈,正在四处屠杀天界神官,屠杀鸿蒙山生灵!” “快跑啊!” 刹那间,近香移惊得忘了反应。 她呆愣愣地望着远方,再度放出神识。 这一回,她看到了遍地是血的鸿蒙山。 * 那一瞬间,近香移脑中是一片空白。她在一地死尸中寻找策梦仙君的身影,却是一无所获。 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的? 魔族不是退离三界之外了,他们是怎么回到人间的,还找到了鸿蒙山? 山外的结界没能阻拦他们吗? 为什么? 仙君不是说过,结界一日不破,任何邪魔外道都不能进入鸿蒙山么? 还有,策梦仙君又去了哪里?为何一直找不见他?他如今还安全么? 无数个疑问盘踞在近香移脑海,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慌,迫不及待地要脱离脚下的土地。 她得去找仙君,必须要找到仙君! 近香移脑中仅剩下这一个念头,强大的信念感让她忽然有了些许力气。而后她便感到身上有无尽的力量。这股力量支撑着她,最终助她跃出了深厚的土壤! 她从土中挣脱而出,同时,树影消散,四周飘散着粉紫色花瓣。 近香移动动手脚,顷刻之间便完成了化形。 化形太过匆忙,她动作跌跌撞撞。 近香她没顾得上高兴,连忙脚步踉跄地往山下跑去。 “策梦仙君,仙君!你在哪里?!——” 山野之中是她的叫喊声。她一路寻找,终于磕磕绊绊地来到仙君成婚所置办的洞府。 古朴的阁楼被装点成一座新房,婚庆所用的红绸挂满了廊下的各处角落。 看上去本该是热闹喜庆的,但此时,四周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近香移向前走了数步。她踩着满地的血污,惊惧地看向前方那两条红色的人影。 “仙、仙君?” 她喃喃道。 细微的声音传了过去,身着红衣的女子转过头来。她看到近香移,然后缓慢地笑了。 女子直起身来,手中长剑缓缓抽出。她抹了把剑身,道:“哦,是你,那棵修炼差劲的树。恭喜啊,终于能化形了。” 近香移眼睛微微睁大。她的视线越过女子,眼睁睁地看着策梦仙君满身是血地倒了下去。他像是失去了知觉,浑身瘫软。 “不、不,策梦仙君,仙君——”近香移听到自己颤抖着声音喊,“你、你为什么要伤害仙君,你们是夫妻啊!你是他的妻子啊!” “婚礼不成,本座便与他毫无关系。”女子轻嗤一声。她瞥了眼身侧的男人,道:“愚蠢软弱且无用的男人,给本座提鞋都不配。” 她一面说,一面朝着近香移走过来。 “他曾经告诉我,你很重要。不过我不明白,不过是一棵平凡的树而已,修炼五百年,至今才能化形,究竟哪里重要了。”女子道: “不过这些问题都无关紧要了。今日过后,鸿蒙山生灵永不复存,策梦仙君会死,你也会死。天界之人将永远记得今日,来自浮屠城,万千魔族的复仇。” 复仇,复仇? 近香移的心绪被愤怒所占据。 就为了所谓的复仇,什么仇恨,要让他们要屠戮鸿蒙山无辜生灵,屠杀天界神官,残忍杀害深爱她的策梦仙君! 她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你骗了仙君,你根本就不爱他!你隐藏身份跟在仙君身边,为的就是在这一天,报复天界!” 花瓣旋流在近香移手中化现,力量爆冲而出。 她怒视这眼前之人,眼眶都泛上一抹赤色:“你不该骗他,不该骗他!” 神树的法力直冲对方面门攻击而去,近香移近身上前。她的手掌带起一层无形的法力,直接对上了女子的长剑。 “小神树,我是魔。魔者,凶残放肆,不过是骗个人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女子微微笑着,她脸上的表皮渐渐剥落,现出一片白皙细腻的皮肤。她的容貌愈加妖冶,像是黑夜中盛开的曼珠沙华。 近香移看到她眼睛下方,如烈焰般盛开的魔纹。赤红色的魔纹占满了女子的小半张脸,妖异得不似凡人。 她身上的喜服被扯掉了,眨眼间变成一身黑红两色参杂的锦袍。如绸缎般的长发披散在后,发尾末梢微微带着点红色。 近香移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同等阴森的魔气。魔气宛若跗骨之蛆,令人毛骨悚然。 她咬着牙,忍着不适,使劲浑身力气与之缠斗。 而女子纵身跃起,眨眼间来到一丈开外。 与此同时,上空黑云聚集,无数黑影落了下来。他们在落地的瞬间,幻化出人形,毕恭毕敬地匍匐在妖冶女子的脚下。 “参见魔君!” “回禀魔君,鸿蒙山中所有天界神官,都已伏诛。” 女子声音冷酷:“还有她。将她解决了。” 话音落下,一众魔者纷纷朝近香移望了过来。无形的杀意弥散开来。 近香移又恨又怒,拳头紧紧握起。 她道:“我和你们拼了!” 双掌发力,庞大法阵从她脚下浮现。骤起的旋风环绕四周,飞旋的花瓣顿时化成利刃。一时之间,周围草木倾倒,卷起漫天沙尘。 紧接着,利刃化成一堵花墙,直冲魔族而去。 强烈的法力冲击着她的神识,随着外放的力量愈加强大,四肢所传来的痛感就越是剧烈。 魔君讶异地向她看过来,似乎没料到她会使出如此强劲的力量。 “等等,本座来对付她。” 一语落毕,魔君缓步上前。她微微扬手,顿时,数条墨色长鞭在她手中显现。长鞭萦绕着丝丝魔气,当中隐隐放着电光。 就在长鞭朝近香移打来的瞬间,一道淡金色透明的墙便拦在了前方。长鞭被光墙所挡,并且如灼烧一般退了开去。 近香移连忙往另一端看去,却见策梦仙君踉跄着站了起来。 “你不能伤害她。” 第57章 鸿蒙之恨(2) 策梦仙君的脸色是苍白的,向来矜贵清冷的脸上显出了疲惫之色。 近香移呆愣一瞬。她蓦然发现,仙君似乎苍老了很多。他不再意气风发,鬓边更是多了好几缕白发。 魔君的眼睛微微眯起:“废话真多。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阻拦我。” 语毕,无数长鞭从地底猛地窜出,直冲策梦仙君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策梦仙君身影一闪。再眨眼时,他已来到近香移身侧。 他抓住近香移的手腕,另一条胳膊微微抬起。一道清正法力从他掌中爆冲而出,径直打向鸿蒙山的地底。 他道:“我是该阻拦你,只恨我发现太晚。如今你既不愿收手,我也……不会再留情。” 策梦仙君微微阖眼,下一刻,金色华光没入土壤之中,霎时,一个足以覆盖整个鸿蒙山的法阵拔地而起! 金色法阵将在场所有魔族牢牢钉在原地,同时,一条条金色锁链如树根一般缠住了他们。锁链刺破他们的皮肤,最终融入骨血。 魔者纷纷发出阵阵惨叫:“啊!这、这是什么,啊!——” 近香移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变故:“这……”她正想说话,策梦仙君便带着她往后一退。 缩地成寸的法诀起效,眨眼间,近香移和策梦仙君原地消失。 * “仙君,您、您怎么样?” 两人奔逃途中,策梦仙君晕死过去。近香移连忙将他扶起。此时,她身上亦沾满血痕,粉紫色衣裳被鲜血染得一片赤红。 近香移扛着策梦仙君,一步步往山下走:“您不会有事的,我会带您出去,请天界帮忙。魔族再度现身人间,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她极力说服自己要冷静,纵然她的双手在发抖。 策梦仙君摇摇头,拉着她停了下来。他道:“听我说,香移。”话音刚落,他便呕出一口血来。 鲜血溅在近香移的身上她低头看着那片红色的痕迹,发现眼前变得一团模糊。 一只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策梦仙君道:“不必难过。很早以前,我便知晓鸿蒙山的最终下场。” 近香移的脸上满是愕然:“您、您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设法避开这一切?” 早知如此,那便早作打算,尽早将那乔装成人族女子的魔君给抓起来,不好么? “这是命数,无可更改。”策梦仙君苦笑一声。他的声音很轻:“况且我……我想赌一把。” 他想赌一赌,魔君会不会收手。 但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位置。是他输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所做的一切,终究比不上她对天界的恨。 他以为,相处的这些日子,魔君并非时时刻刻都在伪装。或许有那么一瞬间,她曾经动过心。也是他道心不坚,合该有此一劫。 只是没想到防备至此,事态的发展依旧超乎预想。 “罢了,多说无益。”策梦仙君道:“我撑不了太久,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 近香移不理解这话的意思:“靠我?”她连忙摇摇头,说道:“不、我不行的。我、我才化形,也没有多少法力,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办不到的。” 她紧接着说:“您别说丧气话,我已经通知天界,用不了多久,援军就会赶过来。您会得救的!” 近香移想将他扶起来离开这里,但是策梦仙君制止了她。 他的手掌停在近香移面门,指尖触碰到她的额间。顿时,源源不断的法力涌入近香移的身体。 顷刻间,近香移的身体僵直。她双目失神地望着前方,识海当中多了许多先前没有的东西。 有很陌生的术法咒语,修行所需的功体秘籍,还有用之不尽的力量。 近香移眼中满是痛苦:“不、不要,不要这样……”不能这样做,您会死的! “天机一梦曾经给过预示,百年之后,三界将遭受空前劫难,游离三界之外的魔族亦将卷土重来。藏匿于天界的魔者亦将一一现身,为祸三界。唯有你能挽救这一切。”策梦仙君说: “三界万千生灵,生死存亡全在你一人之手。香移,你要记得,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抛弃众生。” 近香移不知所措。她哭着摇头:“不、我不行的,仙君,您不能死,不能死……” 她很想阻止策梦仙君,但此时此刻,她浑身都被定住了,动也不能动,只能被迫接受这股强大的力量。 策梦仙君道:“别哭,生生死死,天道自有定数。我只是定数到了。记得我告诉过你什么吗?若是我不在人世,你应当全力扛起责任,重建鸿蒙山。 “如今,我将仅剩的法力悉数传授与你。将来的某一天,你会用到这些力量。” 近香移:“我不想要这些力量,我、我也不想变成什么救世之人。仙君,我只想您好好活着。香移什么都没有,数百年来,只有您陪在香移身边,教导我,指点我。 “是您给予香移生命,香移愿意代您而死,求您停下来,不要再将法力传给我了!“ “听话。”策梦仙君道:“接受这一切很困难,我知道。但你必须接受。” 最后一丝法力传输完毕,他也浑身脱力,整个人软软倒下。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策梦仙君望着头顶的天空,微微笑了笑: “别害怕。今日过后,你会忘记这一切。在这之后的一百年内,你要尽快地成长起来,别再胆小。三界能否安宁,便看你了。” 说完这句话,策梦仙君已走到了油尽灯枯这一步。 顷刻间,他的青丝变白发,英俊温润的面容在一瞬间爬满皱纹。他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 在最后一刻,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化成一缕缕飞烟,转眼消散于天地之间。 形神俱灭。 山谷之内,是近香移凄厉的喊声:“不、仙君,仙君!——” 寂静空荡的鸿蒙山唯有她一人的余声,无论她喊得多么撕心裂肺,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当初以心头之血浇灌她长大,相伴五百多年,以精纯法力助她开出花瓣,视她为亲生女儿一般教导、抚养的仙君,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三界之内,不会再有策梦仙君的存在。 近香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她浑浑噩噩地回到策梦仙君居住的地方,双眼一阵酸涩。 她望着一片狼藉的洞府,眼中所见是喜庆的红绸与绝望的鲜血淋漓。前所未有的悲伤与愤怒,宛若海潮一般吞噬了她。 就在这时,身后魔气涌现,以魔君为首的魔族追到眼前。 第58章 鸿蒙之恨(3) 魔君姿态傲慢地站在彼端,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道:“策梦仙君人呢?!” 近香移转过目光,双眼中带着恨意:“你杀了他,还问他在哪儿,不觉得很可笑么。”她面色冷然,道:“罪魁祸首,你该为他偿命!” 她便一步步向一众魔者走来,花瓣旋流在她周身显现,四溢的法力宛若凌厉的剑气,顷刻间将周围屋舍摧毁。 什么一百年后,什么三界劫难,她没心思也没工夫想那么远。 魔族就在鸿蒙山,想要手刃仇敌,现在就可以做到,为何还要等一百年后?她想杀了魔君,杀了这些无恶不作、为非作歹的魔族,现在就杀,不要等百年之后。 近香移下定决心,当下不再控制身上的法力。 只是她修行的时间尚短,加上仓促接受策梦仙君的法力,满身的力量尚且不能控制自如,这时候又有意施放,无形之中显出几分反噬之势。 此刻,磅礴之力从她体内涌现而出。盛大的法阵从她脚下升起,空气中飘起无数的粉紫色花瓣。 这些花瓣形成旋流,继而转变为飓风,快速地将整片山头包围了,厚重的花墙将所有魔族都围困其中。 与此同时,脚下的土地剧烈震荡,从暗处蔓延伸出的带刺的藤枝纷纷向魔族袭击而去。 她以策梦仙君教授的散灵大阵配合九转芳华阵,层层叠叠的气流卷向魔者。 无形的利刃宛若潜伏的狼,快准狠地撕扯着围攻而来的魔族。 而眼前,受困的魔族节节败退。他们筋疲力尽地应付不断攻击的花墙旋流,一面节节败退,一面愤怒骂道: “该死,该死!策梦仙君死了都不安生!他下的究竟是何等咒术,居然能消解魔气!” “仙道之人当真是可恶,就连这个狗屁神树都这样难缠!” “魔君,必须要制住她。策梦那个狗贼只与她有过接触,她又是策梦养的树,咱们身上咒术的解法,一定就在她身上!” 为首的魔君脸色很不好看。 她阴毒的眼睛紧盯着近香移,道:“他将法力传给你了,呵。”黑色长鞭撞开围攻而上的旋流,“他是不是还教你怎么对付我?咒术的解法,他也告诉你了,是吧?” 魔君凝聚的魔气又一次消散。她的力量在减弱,但气势却是逼人的:“告诉我如何解咒,本座尚且能留你一命。” 这话自然是假的。 她好不容易率领魔族攻入鸿蒙山,甚至不惜牺牲色相。这是难得能够重创天界的机会,面对数千年来的宿敌,她怎能说放过就放过? 魔君用一种近乎商量的口吻道:“本座知道,你只是一棵没什么用处的树而已。我等此行的目的是报复天界,你既不是天界之人,本座自然不会为难你。只要你说出解咒之法,本座……” “你做梦!” 近香移呵斥她:“别说我不知道什么解咒不解咒的,即便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 她隐隐约约明白过来,魔族力量之所以会减弱,约莫是策梦仙君先前设下的法阵起了作用。 一想到因魔君欺骗而死去的策梦仙君,近香移心中愤怒更甚。 她心一沉,不遗余力地将全身所有法力施放而出。修行数百年的法力叫嚣着从她体内涌出,仿佛要刺破她的肉身。 无限喷发的力量伴随着身体的刺痛。她施放的力量越强,浑身上下的痛感就越是强烈。近香移忍着痛紧咬牙关,眼眶泛红地瞪着前方一众魔族。 “我要你们偿命!” 顿时,九转芳华阵内狂风乍起。狂风宛若利刃,席卷着向一众魔者攻去。顷刻间,数十名魔者被烈风撕成碎片,炸裂的血液溅满地面。 与此同时,阵内传来魔族的阵阵惊叫,他们嚎叫着,像每一个被他们残杀的生灵一般嘶吼。 不过片刻的工夫,现场的魔族已经死亡过半,剩余的魔族亦是受了严重的创伤。 魔君自顾不暇。她闪避着近香移发起的攻击,同时试图冲破九转芳华阵。 在她分神的时候,近香移觑准时机,控制着藤枝猛地穿透她的肩胛骨。 顿时,鲜血自魔君肩背涌出。 魔君阴狠地瞪来一眼,那一对赤色瞳孔就像是蛇的眼睛:“你胆敢——” 话未说完,鸿蒙山上空忽然传来霹雳雷霆。 雷霆落下之时,清正浑厚的力量在鸿蒙山震荡开来。 近香移心神一震——是天界之人,天界的援军终于到了! 紧绷的精神倏地放松,她这才感到她的四肢疼得发麻,额头上满是细汗。此外,不久前化成人形的皮肤已经开裂,隐隐有血珠渗出来。 察觉到近香移微微分神,魔君神色一凛。她施法格挡阵内的杀气旋流,同时号令魔族破阵。 随后,数十道魔气一同攻向法阵的某一处,顿时在一片花墙当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走!” 魔君一声令下,当即,幸存的魔族纷纷撤离。一众魔者化成阵阵黑云,顷刻间逃离鸿蒙山。 与此同时,天界援军赶到。雷霆朝着魔族离开地方向打了过去。 顿时,数名魔族遭受重创,一条条黑影凌空掉了下来。 “你们去擒拿逃逸魔者,其余人等留守鸿蒙山,援救幸存者。” * 近香移筋疲力竭,她的视野变得一片模糊,只见远方降落无数条影子。他们与逃离的黑影缠斗,四野都是法力冲击所引起的狂风。 她脱了力,瘫软着倒在地上。 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了,近香移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禁想,自己这是要死了么? 身上没有力气,全身的法力被抽干,她感受到寒冷,还有几乎要将她吞没的死亡气息…… 近香移有点想哭。 如果能有机会,她是不想死的啊。她才修炼成人形,她没有看到策梦仙君所说的三界风光,怎么能死呢? 但是策梦仙君死了。 他离世的时候,也是这般感受么? 近香移痴痴地想。要她死也行,但策梦仙君能不能回来? 朦朦胧胧之间,近香移感觉有人搀住了她。对方有一副沉稳的嗓音,动作也很轻柔。她能清楚地感知到,一股清和的法力涌入她的体内。 这股力量宛若潺潺流水,渐渐修复了她身上的所有伤口。不仅如此,因过度使用法力而造成的疲惫感也渐趋消失了。 意识回笼之时,她微微睁眼,只见得一名身着蓝白色锦袍的男子在以法力为她治伤。 近香移想看看清楚,可对方温厚的掌心贴住了她的眼睛,声音忽远忽近:“你伤得很重,先休息吧。” 随后,她便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第59章 你是相公 近香移像是睡了一场很舒服的觉,醒来时身上的不适感全都消失了。不仅如此,体内法力流转更为顺畅。 她似乎拥有了不得了的力量。 清醒之后,近香移终于看清了救她的人是谁。听人说,他叫玉玄炽,是天界严律殿的神官,道号怀觉仙君。 “恭喜。自今日起,你便是天界芳菲殿殿主了,近香移姑娘。” 近香移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是得道飞升了。紧接着,她转头看向眼前之人。 男子有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孔,虽然气质冷淡了些,但她必须得说,这是她活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长这么好看的人。 倏地,她眉头微微一皱,心说:等等,我活了多久来着? 近香移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自己是棵树,生活在鸿蒙山。不久之前,鸿蒙山遭遇魔祸,她因此受了伤,但她是如何飞升成神的,在此之前具体发生了什么,她都记不太清了。 包括此前修炼的日子,她也没有印象。 近香移困惑地望望周围,眉眼中浮现迷惘的神色。她问玉玄炽:“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能跟我解释解释么?” 话音方落,周围景色倏然骤变。 近香移只觉一刻恍惚。她看着玉玄炽忽然往后一退,然后转身离开。 近香移:“???” 她连忙抓住他的胳膊,问:“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走什么走——” 然而就在她触碰到对方的瞬间,一抹黑色从玉玄炽身上蔓延开来,阴森魔气扑面而来。 同时,冷若冰霜的脸转了过来。玉玄炽眼神冷漠,以一种看着死人的眼光看着她:“还需要什么解释。你是心铃修补魔气的养料,这便是我取你性命的原因。” 语毕,玉玄炽便单手凝聚剑气,即刻便要向她刺来! 顷刻间,近香移惊恐地睁大双眼,熟悉的濒死感笼罩了她。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将她吞没—— 不,她不能死,绝不能死! 电光火石之间,近香移胸中涌现一股极强的求生之欲。她猛地将玉玄炽狠狠一推,然后提起浑身力量,浑厚法力汇聚在她的双掌之上。 尖锐的枝干从她手中生出,在对方攻击到来之前,花瓣带起的旋流率先刺向了玉玄炽的身体! 近香移听到一声沉沉的闷哼,然后神思忽然一震! 四周满是沉郁和死气的氛围顷刻消失,同时,她神识清明,再眨眼,人便回到了一处静谧的阁楼当中。 近香移眨眨眼,这才回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同样的,她也看清了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玉、玉玄炽?”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她猛地松了手,掌中藤枝也化成花瓣消散了。她紧接着后退数步:“我不是故意的!” 此刻,玉玄炽捂着汩汩冒血的伤口,深吸口气,道:“那我谢谢你。” 近香移:“那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玉玄炽:“……” * 在进入七绝塔的瞬间,“千面画影”便消失不见了。 玉玄炽观望四周,发现这里是某一处山谷。周围安静得出奇,平静得不像是七绝塔。 按理说,七绝塔是能牵引出往日痛苦回忆的法阵,但玉玄炽并不觉得自己曾经到过和这里相似的地方。 此刻,他的心境一片宁静,情绪没有被牵动半分。 虽说修的是无情道,但以近香移在术法上的造诣,即便是他,也不可能完全不受七绝塔的影响。 莫非是七绝塔出了什么问题? 怀着疑惑,玉玄炽循着山路往前走,看到不远处有一茅草屋。屋子外的矮房里冒出缕缕炊烟。 他来到茅草屋外,见到屋舍的大门是敞开着的。玉玄炽心中警惕,一眼望过去,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素心铃。 见状,玉玄炽眉心微微皱起。 在进入七绝塔之前,素心铃是跟随近香移离开的,而后七绝塔法阵开启。 顾虑到素心铃是凡人之身,近香移必然事先保全她,不会让她落入七绝塔内。但眼下,素心铃却昏迷在七绝塔中。 此外,即便素心铃入阵,也该是与近香移呆在一处,如何会到此处来? 这不合常理。 玉玄炽心中又升起一个疑问。 疑似“千面画影”之人将他卷入七绝塔中,但他本人却消失不见。而七绝塔并非近香移所布置下的,能够勾起往日回忆的法阵。 近香移不会对七绝塔动手脚,况且这是天界术法,凡间修者绝无可能篡改。唯一有可能对七绝塔动手的,只有具有同等力量的魔族。 也就是他方才所遇见的“千面画影”。 可是,“千面画影”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对方将他带入塔内,却篡改了本该是危机重重的法阵。这般举动对他来说有何益处? 忽然,玉玄炽脑中冒出了一个荒诞且离谱的念头。他缓步向素心铃走近,然后在她跟前蹲了下来。 指尖触到女子的发髻,顷刻间,法力探入素心铃体内。 片刻之后,玉玄炽收回了手。心中的怀疑解开,但他眉宇间的困惑没有因此消散。 无论试探多少次,素心铃体内依旧是干干净净,没有魔气,没有法力,甚至连凡间修者的灵力也没有。 此外,她的灵台依旧损伤严重,若是迟迟无法治愈,终生都与修行一途无缘。 回想起当日,素心铃是冒着生命危险才带回鹤羽道君的信物,她的灵台也因此受损。 这一切他是亲眼所见,料想她也不太可能会与魔族有所关联。 或许是他疑心过重,误会了。 玉玄炽收敛心神,当下便施法将素心铃弄醒了。 片刻后,素心铃悠悠转醒。 她眨眨迷茫的双眼,瞥了眼周围之后,看到玉玄炽,眼眸即刻绽放出神采来。她惊喜道:“相公,你回来了!” 玉玄炽:“???” 在素心铃欣喜地扑过来之前,玉玄炽闪身后退,骤然拉开了与她的距离。他目光凌厉,道:“我不是你相公。” 有那么一瞬间,玉玄炽以为这是“千面画影”虚构出来的幻境,想混淆他与素心铃的关系,以此来戏耍他。 但他能分辨出来,眼前的素心铃确实是本人。 不过她为何会这样胡言乱语? 玉玄炽想道,那必然就是“七绝塔”的问题了。“千面画影”对七绝塔动了手脚,以至于陷入阵中的素心铃,出现认知异常。 思及此,玉玄炽在她身上打下一道使人清醒的法咒:“素心铃,速速清醒过来。” 第60章 那就打晕 法咒落在素心铃身上,但她只是恍惚了一瞬,神思尚未清明,眨眼间又喊了一声“相公”。她皱着张脸,可怜兮兮地说: “你说什么呢,你就是我相公啊。你忘了?一个月前你上我家提亲,然后我们成婚。你说你喜欢闲云野鹤的日子。我们就搬到这里,做一对平凡夫妻。难道你都忘记了么?” 素心铃的口吻中带着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的?相公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伤,所以才把我忘了?” “不行,我们得去看大夫!” 说着,她便要去抓玉玄炽的胳膊。但玉玄炽躲开了。 他感到头疼:“用不着看大夫。” “那怎么行呢,你都把我忘了!”素心铃委委屈屈地说:“当初你我相识相爱,过往那些点点滴滴都是不可磨灭的回忆。可是如今,如今你……” 她说得眼眶通红,俏丽的脸上十分惹人怜惜。 玉玄炽垂眸看向她,道:“你别哭了。” 素心铃擦擦眼角,高兴道:“相公想起来了?” “不是。”玉玄炽淡然地说了两个字,然后侧身一闪。下一刻,他来到素心铃身后。 手掌落下,强劲的力道不偏不倚地打中素心铃耳后的脖颈。 随即,素心铃两眼发晕,转眼便栽倒下去,昏过去了。 玉玄炽长出口气。 看来打晕这招很有效果,素心铃果然不叫也不闹了。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移开目光。他的视线在荒野之上一扫而过,确认了眼前的幻象没有威胁。 “只是不知近香移那处,情况如何了。” 时间紧迫,他们需得尽快脱离幻象,擒拿千面画影。 经过方才与“千面画影”的短暂交手,玉玄炽可以确定,流光城中尚且存在第二个魔。他乔装为千面画影的模样,扰乱他的视线,干扰判断。 想到不久之前,近香移莫名开启七绝塔。 玉玄炽想,或许真正的千面画影正与她相斗。 当下,他即刻放出剑阵,凌厉的剑气直冲云霄,横扫四野。 其实他并不知道如何破解七绝塔,但他认为,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法阵也能被攻破。 可是近香移所布置的法阵着实难解。玉玄炽尝试数次,终于在东南角的方位寻找到了一道裂口。 随即,他倾注全力,万千剑气冲向那条裂缝。顷刻间,裂缝骤然放大,虚假幻象破除! * 光影退散之时,玉玄炽回到了杏花楼内。他观望四周,发现自己正在杏花楼的某一层当中。 当他思考着是否要先带素心铃离开的时候,上方阁楼忽然传来一阵轰隆声响。似乎是有什么人在打斗。 是近香移,还是另一名魔族,抑或是千面画影? 玉玄炽微微凝神,甩手在素心铃周围落下一个守护结界。 透明结界形成的瞬间,素心铃的身体在结界的掩盖之下消失了。 隐匿行踪是无息结界的关键作用。作为守护结界的一种,无息结界常常用以隐藏身份,抹去行踪之用。 只要呆在无息结界当中,素心铃的安全便能得到保证,直到他们将流光城的魔族擒拿。 安顿好一切之后,玉玄炽身影移动,即刻来到上方阁楼。 * 楼道内的人影消失之后,素心铃睁开了眼睛。她揉揉发疼的后颈,眼神冰冷漠然: “无情道仙君,确实是难办了些。优越的容貌无法引起他的注意,娇柔和软的性子也没法感化他,当真是毫无俗世凡人的情感。他究竟中意什么样的人。” 总不至于是像近香移那样的蠢货吧。 若果真如此,那玉玄炽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 “啧,假使他当真中意近香移那一类型的女人,那还真不好学。”素心铃站起身,缓缓走出结界。 但愿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事情能够有所进展。 她甩甩衣袖,继而走出了杏花楼。 * 玉玄炽等人落入七绝塔后,付西楼便一直守在杏花楼之外。他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找了棵不起眼的大树坐着。 透过疏密有致的枝叶,他紧盯着杏花楼内的动向。 付西楼还带着从城主府要来的陈酿,一面喝,一面留心四周。 他等着看看,这所谓的七绝塔的影响力当真有那么强么? 付西楼已经做好准备看戏了,结果没等多久,他就看见素心铃的身影从杏花楼内走出。 几乎是一闪而过,眨眼间她就消失不见了。 付西楼:“???” 素心铃居然也在里头。她在里面干什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付西楼沉思片刻,随后丢下酒壶,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 在短暂的异响之后,阁楼重归宁静。 玉玄炽点亮墙边的烛台,顺着光线望过去时,正见着近香移半坐在地上。她伸出手,紧紧抓着眼前之人的胳膊,双眼中是一片茫然。 而此刻,被她抓住的人则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男人手中凝聚魔气,一柄墨色的剑握在他的掌中。 “什么天界神官,不过如此。”男子得逞地笑道:“呵,碰上我算你倒霉,你就安心去死吧!” 玉玄炽心头一跳,分辨出前方的男子才是真正的千面画影。 眼看着长剑便要刺中近香移的身躯,他即刻飞身上前,极快地打出一掌:“休得伤人!” 千面画影始料未及,在不设防之下,被玉玄炽一掌打退。 “你?!——” 紧接着,不等他有所回击,乍起的剑阵将他围困其中! 千面画影:“???” 他瞪视着忽然出现的玉玄炽,心说:魔君不是说,由她来牵制怀觉仙君么,怎么他还找过来了? 千面画影双掌发力,欲将剑阵撞开。但打出的力量再触碰到剑阵之时,又反扑了回来。 他咬牙切齿:可恶! 紧接着,千面画影一扭头,正好见着近香移将玉玄炽刺伤的一幕。 哦豁。 * 玉玄炽连忙带着近香移后退数步。他扭过头,刚开口:“情况如何,可有受伤——” 话还没说完,他的腹部便骤然被狠狠一刺! 玉玄炽当即闷哼一声。他低头一看,只见近香移手握尖锐藤枝,直直刺入他的腹部。顿时,鲜血沁了出来。 他拧着眉看向近香移的眼睛,只见对方双目失神,俨然一副困囿于七绝塔的状态。 不久之前,七绝塔的法阵已经被他所破,眼下近香移还未清醒,必然是受塔内七情六欲的影响。 玉玄炽深吸口气,随即掌中蓄力,指尖点在近香移的额头。顷刻间,一道法咒正中近香移的额心。 第61章 魔君矢怨 法咒清心,不过眨眼的工夫,近香移眸光闪动,顿时清醒过来。 近香移先是茫然了一瞬,然后眨眨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松手,后退数步:“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觑着玉玄炽的脸,又问:“你还好吧?” 近香移从强烈的情绪当中抽出身来,此刻才缓缓回神,但心神还不稳定。 她隐约记得方才在七绝塔内的所见所闻,知道最后“玉玄炽”要杀她的场面,是来自于半个月前识海内的那本预言书。 大概是因为内心过于恐惧,所以才会在七绝塔内迷失自我,才会不由自主地出手伤人。 玉玄炽挨了她一剑,声音难得的弱了下来:“这一刺你来受着,便知我究竟好与不好了。” 近香移:“……” 玉玄炽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似乎受伤不轻。 到底是她先动手的,不免有点理亏,便道:“对不住,要不先给你治伤?” 玉玄炽施法止住流血的伤患处,摆摆手,道:“先拿回血如意。” “呵,血如意,你们别想了。我早已将血如意转移,藏起来了。你们找不到的。” 既然没法挣脱这个剑阵,千面画影干脆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做到地上,大喇喇的半躺着,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他道:“我劝你们少白费力气,识相的就尽快放我走,否则等我们魔君到了,你们都会死。” 近香移眉头一皱:“魔君?” 千面画影得意地笑了笑:“没错。浮屠城魔君矢怨,她也在流光城。” 魔君矢怨,乃是法力高强、实力深不可测的魔者。她曾在一百多年前率领魔族围攻鸿蒙山,屠杀神官,致使天界损伤惨重。 没有人知道魔族是如何找到鸿蒙山,又是如何突破山中结界的。 唯一知晓其中内情的近香移,也在那一战中失去数百年记忆。 且不谈百年之前,眼下流光城事态的发展已是超乎预料。 魔君骤然现身流光城,就为了一个血如意。 玉玄炽内心思索,魔族究竟要拿血如意做什么。 是想打开三界与浮屠城的通道,让魔族重回人间?但据他所知,血如意并不具备这个作用。 但不管怎么样,魔族盗取血如意,总归不是干什么好事。 此时,近香移则道:“你少蒙骗我。流光城的魔族就你们两个,即便是藏,你们又能把血如意藏哪儿?若是被人族正道修者发现血如意的所在,你们所有谋划都将付诸东流。 “所以,血如意必然在你身上,又或是魔君的身上。眼下你落入我们手中,成为人质,我们自当拿你要挟魔君,换取血如意。” “是么,那你想得还挺美的。” 一道陌生的声音自高处落下,近香移心头倏地一跳。 她倏地抬头望去,却见上方屋檐被开了一条裂缝。 隐隐的月光从裂缝当中透了下来,但在这一线亮光背后,则立着一抹黑色人影。 玉玄炽神色一凛,随即将近香移往后一拉:“退后!” 话音方落,整座杏花楼就忽然震动摇晃起来。 上方黑雾袭来,在一片魔气当中,黑色长鞭宛若灵蛇一般游走在阁楼之内,并在短短一瞬间之内,将周围陈设建筑摧毁得一干二净! 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左闪右避,在杏花楼彻底倒塌之时,两人脚步一踏,即刻跃出窗外。 玉玄炽身上有伤,落地的时候脚步踉跄了一下。近香移连忙扶住他,两人同时抬头,视野之中,原本高高耸立的杏花楼就这么被夷为平地了。 * 付西楼一路悄悄跟在素心铃身后,想看看她玩儿什么把戏。结果他跟到半路,前方影子一闪,素心铃就不见了。 “???” 人呢? 付西楼原地转了几圈,然后反应过来:“糟了被发现了!” 他扭头就要走,结果还没走出几步,眼前忽然出现一堵半透明的墙。“墙体”萦绕着黑气,当中闪现几分魔息。 付西楼:“……”见鬼,被摆了一道。 * 得了魔君矢怨的相助,千面画影成功从剑阵中脱身。 他来到魔君身后,脸上挂着傲慢又不屑的笑。 “我早说过,魔君会来救我的。”千面画影掸了掸衣袖,说:“行了,你们可以准备投降了。” 近香移差点跳脚:“投降你个鬼。” 哪有神仙和魔道投降的道理,就是逃跑也不能投降啊。再说了……近香移看看四周,心说,他们也有帮手。 但是她左看右看,却没找到任何埋伏在杏花楼外围的正道修者。 “不用找了。流光城内的府兵皆已身亡,没有人能帮你们。”魔君道,“天界的规矩,凡是神官下界,身上法力被封五成。 “若是没受伤还好说,但眼下仙君重伤,凭你们一伤一弱,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我有一个建议,趁这会儿本座心情还不错,赶紧把流光城外的封闭结界解除,否则的话……” “绝无可能。”玉玄炽率先打断:“血如意不能离开流光城半步。” 即便不考虑魔君极有可能利用血如意让魔族回归人间,那也得想一想,血如意一旦出世,无数生灵便有可能遇难。 玉玄炽不可能放任那么多百姓遇险而不管。 但是近香移不这么认为。她想了想,觉得魔君有一句话是说对了。 她道:“其实我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不我们先……”跑吧? 魔君呆在流光城太危险了。玉玄炽现在受伤,她的法力又只剩下五成,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但玉玄炽却和她说:“以你我之力,未尝不能将他们拿下。” 近香移:“???”你是看得起我还是高看了你自己? “你还能打么!”近香移,“少逞强。该退则退。这时候不是我们不想救人,是我们没有能力。这时候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玉玄炽撕下衣袍,在伤口处扎了个结。 与此同时,长剑在他手中幻化。银白的剑身上泛着一层冷光。 他说:“你跟在通晓神君身边学习术法,必然钻研过伏魔阵。他们由我拖住,你把握时间,布置伏魔阵。” 伏魔阵,顾名思义,是专用以对付魔族的法阵。它有抑制、吸收魔气的作用,并且可将其净化,转为纯正的灵气。 无论是何等魔族,一旦入了此阵,身上魔气将无法再运转。 玉玄炽说得不错,他们确实是有机会。 伏魔阵就是他们的机会。 但是近香移没有十足的把握。 第62章 正邪同体 虽然近香移不太记得百年前鸿蒙山发生了什么,但对濒死感的恐惧是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的。 近香移很清楚,她打不过对方。而在她的计划里,是不存在和敌人硬碰硬,拿命死拼这个选项的。 但是玉玄炽……他是个可以为了所谓的道义而牺牲一切的人,包括牺牲他自己。 “去结阵。” 话音落下,玉玄炽手中剑气顿时横扫开去! “看来你们是不答应了。”魔君面色沉沉。她缓步上前,手掌之上汇聚魔气:“既然如此,那我只要用极端的方式逼一逼了。” 乍起的黑色长鞭从四面八方攻来,玉玄炽反应极快,掌中之剑在顷刻之间幻化出无数把。这无数把剑向周围飞散出去,牢牢地钉在地面之上。 凌厉的剑气将充盈着魔气的长鞭一一斩断,并且在一瞬间将四周沉郁的魔息一一散尽。 近香移双眼微微睁大,看着玉玄炽脸色发白地对上魔君和千面画影,腹部的伤口再次被鲜血浸染。 她惊愕地想:玉玄炽这是不要命了吗?! 近香移咬咬牙,心道:罢了,拼一把就拼一把! 她纵身一跃而起,指尖掐出一把粉紫色花瓣。远处的千面画影见状,即刻便要向她攻来。 但玉玄炽的动作更快。他从额心抽取分神,顿时,两道一模一样的人影分别对上了魔君矢怨和千面画影。 近香移抓住时机,一声简短有力的“去”字落下,花瓣宛若流萤一般流泻而出,分散到四面八方的各个方位。 花瓣在落地的瞬间,化成一道道光束,无数个光圈在地面上回荡。淡紫色的光圈串联在一处,随即冲天而起! 从外围望去,只见满是废墟的杏花楼升起一道通天光柱。光柱之内神光回荡,并在下一刻迅速向外扩张。 近香移掌中起符,符光飞向更为广阔的地域。霎时间便将法阵包容的容积扩大到两倍不止。 与此同时,她的指尖点在额心。一跳赤红的血线便牵了出来。 血线宛若游龙,飞快地融入光柱之内。 近香移飞至半空,双掌打出一股神树至精至纯的法力。 这股力量正中法阵的中央,顷刻间光芒大盛,伏魔阵完成! 阵起的一瞬间,近香移松了口气,继而后退数步。 而在远处,千面画影动作一顿,脸色在瞬间就变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近香移,饱含杀意的眼睛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千面画影的魔气被伏魔阵所抑制、消解,在玉玄炽分神的攻击之下,他不得不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而在另一边,魔君矢怨和玉玄炽的斗法仍在继续。 觉察到法阵的负面作用,魔君矢怨笑了笑。她说:“伏魔阵的确是针对我魔族的极上等法阵,只是很可惜,对本座无用。” 话音落下,矢怨身上的魔气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股纯正的灵气! 这股灵气比原先的魔气还要强盛,法力亦是更加强大。 只见矢怨身法极快地从剑阵当中脱身,一抹白光从她指中流泻而出,长鞭在瞬间化成纯白之色,并且像一张网一般扑向了玉玄炽。 突如其来的变故教近香移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呢,伏魔阵怎么会对魔君不起作用?她是魔啊,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身上哪儿来的这般浑厚的灵气与法力? 一正一邪地两股力量在她身上,不会发生互斥反应吗? 放眼三界,她从没见过有人能同时驾驭魔气与灵气。更没有人能同时拥有这等邪门的力量。 要知道,自古正邪不两立。相互排斥的力量如何能一体共生?那是要爆体而亡的! 近香移整个人都迷惑了,心想,魔君矢怨究竟是什么来历? 她没能想通这件怪事,只能急忙一喊:“玉玄炽,小心!” 此刻,玉玄炽的脸上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神情冷肃,面容苍白,额上更是沁出了一层细汗。 受伤加上应付魔君矢怨而法力流失,他渐渐显出几分颓势。 在近香移出声提醒的时候,玉玄炽双手一沉,剑气从他周身发散而出,冲向扑面而来的巨网。 与此同时,他纵身后退至三丈开外。几乎是耗尽身上的所有力量,宛若海啸般的剑意再次向魔君矢怨袭击而去。 可在这个时候,矢怨却忽然顿住了动作。 她美艳的脸上爬上一抹笑,然后身影一晃,霎时出现一道白色分身。那道白影撤离战圈,往后一退,同时一跃而起,直向近香移而来! 近香移:“???”她怎么过来了啊啊啊!—— 她连忙要跑,结果那些长鞭骤然挥了过来,将她的手脚紧紧缠住!近香移短促的惊叫一声,奋力挣扎,下一刻,她的脖子就被一只冷白冷白的手给掐住了。 “故人相见,殿主不与本座好好叙旧便罢了,怎么还见我就跑?”魔君矢怨的声音无疑是几好听的。 声线是属于女子的轻柔婉转,说话的强调又带着些许孤高傲慢。当她贴着耳边说话时,像是情人的低语。 但近香移听了并不觉得心动,只觉得那是魔鬼的威胁。 她浑身动弹不得,只有一张嘴能说话:“我和你算什么故人?旧仇还差不多!” 魔君矢怨:“故人也好,仇敌也好,此刻你的性命尽掌我手。乖乖把流光城结界解开,否则你心爱的仙君就断胳膊断腿。要怎么办,你自己决定。” 近香移瞪大眼睛:“他又不是我心上人!” “哦?”矢怨眉梢一挑,“那就断你的好了。” 近香移:“你这么有能耐,你怎么不自己破?!” 闻言,魔君矢怨眸光一冷:“再啰嗦一句,本座现在就杀了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长鞭锐利的尖端便在近香移的肩胛骨深深刺了下去。 魔君矢怨:“这个结界,你破不破?” 刺痛感从后背传了过来,近香移感觉自己的整个肩膀都发麻了,变得毫无知觉。她额际滑落一滴冷汗。 玉玄炽与魔君的黑色分身相斗,见近香移遭受挟持,急忙便要往她这边赶来。但没等他脱身,前方魔族的攻势又进一步。 “近香移,不可!” 玉玄炽的喊声让近香移的心抖了一下。紧接着,那根长鞭当胸穿过。 魔君矢怨:“看来你是不答应了……”随即,周围满是尖刺的长鞭同时向她靠近—— 近香移瞳孔放大,连忙道:“等等,我答应!” 第63章 初心不忘 玉玄炽心下一沉,长剑从手中飞出,与半空之中形成浩荡剑气,直攻魔君矢怨的两道分身而去。与此同时,他手中捏诀,探向自己的额心。 他与近香移身上皆有戒灵锁压制,功力发挥不到原来的五成。想要破解眼前困局,唯有解除戒灵锁的禁制。 只是擅自解开戒灵锁,必然会引起天界注意。倘若天界问起,严律殿必然要问责。但玉玄炽管不了将来天界是否责罚,事急从权,他只能先斩后奏。 霎时,金色光芒从他额心升起。与此同时,一缕金色符光从中浮现。随着金线被抽出,戒灵锁施加在身上的禁锢也在渐渐解除。 片刻之后,属于戒灵锁的特殊印记消失,玉玄炽身上一轻。随即,被抑制的法力开始恢复,就连被近香移刺伤的伤口,也不再那般疼痛了。 但还没等他松口气,在另一端,便忽然飞出一道眩目的光束。光束直冲云霄,并且撞在了流光城上空的结界之上。 顷刻间,一层淡蓝色的波光在上空晕染开来,宛若涟漪一般,向外扩散。同时,封闭的结界开出了口子。这个口子亦不断扩大。 法力与灵气相消解,不多时,封闭结界被破。 见状,魔君矢怨得意一笑。她骤然松开近香移,长鞭亦从她体内抽出。 近香移只觉身上刺痛,痛得冷汗直流。此刻骤然脱离桎梏,她整个人便往地上栽倒下去,半跪在地上。 “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这次暂且先放过你。你记着,不久之后,策梦施加在魔族身上的苦痛,我会找你们一一还回来!” 说完这句话,魔君矢怨倏然一退。她闪身回到千面画影身侧,一扬手,数道法力化成利刃,顷刻间便将玉玄炽的分神击退。 千面画影的魔气被压制,此刻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任由魔君矢怨将他提起来。 “走!” 话音落下,矢怨拎着千面画影的衣领,眨眼间跃出伏魔阵外,并且向城外飞掠而去! “站住!” 玉玄炽即刻飞身追赶,但在追上之前,魔君分身合体,并向他打下一掌。 横亘在前的掌劲拦住了去路,玉玄炽失去了最佳追击的时机,不过眨眼的工夫,魔君和千面画影便化成一团黑雾消失了。 在他们消失之时,半空之上传来千面画影得意的笑声:“多谢两位神官仗义相助,我们感激不尽呢,哈哈哈! “哦,为了表示感谢,特此提醒一句——三界之乱,将起白桦城。神官、仙君,好自为之!” 千面画影的笑声一贯是嚣张的,直到人影消失不见,声音仍在空中回荡。 近香移眼看着魔君和千面画影离开流光城,心头忽然狠狠跳了几下。 刚刚她……好像干了一件很不顾大局的事情。 近香移似有所感,缓缓转过头去。在她的视野当中,玉玄炽纵然深受重创,但依旧脚步沉稳。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玉玄炽因受伤而惨白的脸色,这会儿叠加了沉郁的心情,显得愈加冷厉。他的眸光沉沉,眼神中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近香移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 虽然她解开流光城结界,放走魔君和千面画影,这事儿做得不对。但是情急之下,她没有别的选择。 玉玄炽上前道:“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 近香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若是不放他们走,我们两个都会有危险。” “但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放他们离开。”玉玄炽道,“只要解开戒灵锁,即便拿不下魔君,我们也可从中逃脱。我们只需固守流光城,守住这一线生机,便能请天界出手。 “只要流光城结界存在一日,便能拖得一日的时间。等天界援军赶至,到时便可阻止魔族的计划。” 玉玄炽语气停顿片刻,又道:“可你做了什么。你放走了足以危害三界的魔君。只因为你的一个举动,威胁到了人间无数百姓,更是威胁到了三界安危。 “那么你与我说,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近香移睁大眼睛,心中很是困惑。玉玄炽这是在责怪她吗? “可我这么做,是为了你我的安危考虑啊!你没看见魔君要杀了你我两个吗?!” 玉玄炽依旧冷静:“她还需要靠你破解流光城结界,不会杀你。至于我,他们杀不了我。而你就因为害怕、恐惧,放虎归山,将威胁三界的魔头带着血如意安全地离开了流光城。 “这便是你身为天界神官的觉悟。近香移,我问你,飞升成神百余年,你可还记得作为天界神官所背负的责任?” “我、我当然记得!”近香移道,“我不认为我有错。最开始我也跟你说了,我们打不过他们,我们得跑。可你一意孤行,非要和他们斗个你死我活。现在你来怪我了?” 玉玄炽道:“是,起初我的判断失误,所以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但你也不该将他们放走。” 近香移:“性命被威胁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这么说了!” “所以你仍不觉得你有错?” 近香移口中“呵”了一声,嘴硬道:“我没错!”虽然她心里已经有几分后悔了。 或许她确实不该放人,但是她很疼啊,她不想死啊!她优先保住自己,有什么问题呢? “好一个没错。”玉玄炽停顿片刻,又道:“以三界生灵为先,以苍生为先,是天界神官的首要之职。” 他道:“三界之内灵气资源有限。凡是飞升成神的神官,在修行之时得到的灵气,便是天下众生所吸取的百倍千倍。 “神仙既享有了得天独厚的资源,便该为三界生灵而效力。天界神官以守护众生为己任,必要时可牺牲自己,谋求众生平安。这便是神官的职责所在。更是所有神官的初心。” 这一番话,近香移听得愣住了。 隐隐约约的,她觉得这番话很熟悉,好像记忆中的某个片段中,也有人曾与她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她想不起来了。 “可、可是为什么要走到牺牲自己的地步?我……” 不等她把话说完,玉玄炽便道:“你可还记得,一百年前,你是如何成神的?又是如何破格成为芳菲殿主?” 近香移被问得有些懵了。 感性上,她觉得自己没错。可理性上,又觉得玉玄炽说的对。她好像陷入了一个误区,纠结着自己究竟是不是一名好神官。 第64章 何为无情 “你不说,我替你说。”玉玄炽:“当年鸿蒙山大战。是你拼死,以牺牲性命的决心重创了魔族。 “在那场战斗之中,超过半数的魔者死于你手。是你以一己之力,守护了残存的鸿蒙山生灵。” 近香移愣住了:她曾经有这么伟大吗? 恍如隔世的朦胧画面浮现在脑海。这些画面仅仅是一闪而过,快得她抓都抓不住。 近香移隐约记得,她答应过某一个人,有个难以言说的约定。 玉玄炽的声音还回响在耳畔:“正因你为守护鸿蒙山而不惜牺牲自身,才得了天道认可,飞升成神,并且破格成为芳菲殿主。那么我也想问问你。” 他说:“当初你又为何要走上牺牲自己那一步?” 这个问题抛下来,像是要唤起近香移潜藏于内心深处的初心。她感觉头很痛:“我不知道!那么多年的事情,我早就忘了,想不起来了!” 她觉得很烦,为什么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关于一百年前,关于鸿蒙山。分明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是感到内心一片荒芜一般的难过。 近香移自暴自弃地说:“是,你说的没错。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神官,从来都不是。你满意了?等找到天机一梦之后,我会自己向通晓宫请罪,撤去神职,这辈子都不当一个神仙!” 守护万物生灵? 这算是什么责任,她不要承担这个责任,她担不起! “往后你是否要向通晓宫陈述罪责,我管不着。我只关心眼下,你要怎么做。”玉玄炽始终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即便方才他曾以严厉的口吻质问她,他依旧是这样冷漠:“事情已经发生,懊悔已经没有意义。我要知道,你是否要阻止魔族的计划。”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么? 近香移自然是想弥补的。她要挽回过错,但是又该怎么做?魔族都跑没影了。 她声音微微发颤,道:“可是他们都跑了,我们上哪儿抓?” 今日所受到的冲击太大。她的思绪尚未厘清,脑子很乱,暂时想不到接下来的计划。 玉玄炽:“方才他们离开之时,千面画影曾言,三界之乱,将起于白桦城。” 白桦城,又是白桦城。 近香移平复心绪,深呼吸后道:“所以他们本次的目标就是白桦城?他们要将血如意带到白桦城去。” 玉玄炽:“是。” 走到如今这一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白桦城。 天机一梦,鹤羽道君,问道大会,还有千面画影、血如意。这些线索像是一张张网,指引他们非得前往白桦城去不可。 玉玄炽很快就联想到另一件事。 若魔君与千面画影将血如意带至白桦城,而血如意的作用是开启献灵大阵。那么,白桦城内所有百姓便是下一个迫害对象。 不仅如此,因问道大会之邀而来到白桦城的正道修者,亦有可能就此被炼化成怨灵。问道大会是人间江湖武林难得的盛事,到时前往白桦城的修者将数不胜数。 玉玄炽同样是人族修者出身,他很清楚凡间修者的修行之途有多不容易。 倘若让魔族的计划得逞,那么在将来的数百年里,人间修行一界将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 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决不能。 所以,不论是为了鹤羽道君,还是为了天机一梦,他都必须尽快赶去白桦城,在铸成大错之前,弄清魔族的计划,终止他们的行为。 否则他还有什么颜面再称自己是严律殿首席神官。 近香移也觉察出来了。她道:“看来白桦城势必有一场大战了。” “嗯。”玉玄炽道:“所以在此之前,我们需得通知天界,让严律殿派出援手,协助擒拿魔君。” 这个是当然的。 不过…… 近香移:“你是不是过于冷静了?还真是一点也不着急。”她心里都快急死了。 玉玄炽淡然地处理好自己的伤口,然后帮近香移止血。 “修无情道的人都像你这样么,没有情绪,不会动情,甚至是无情?”近香移问道。 玉玄炽难得地解释了一下:“那不是无情,是公平。所谓的无情道,便是不徇私,不偏私,对三界众生都一视同仁。无论是谁,都应当公平对待,既不过于仁慈,亦不过于严厉。” 他开始给近香移包扎伤口,道:“我师尊曾言,无情道看似无情,却是有情。无情道是最接近天道的修行。而入了无情道的修者,也能最快得到天道之认可,得道成仙。” “哦。”近香移道,“可我觉得你就对我过于严厉了,你自己不觉得吗?” 玉玄炽淡淡瞥她一眼,道:“你若是不满,我可以道歉。如果这能让你稍微不那么垂头丧气的话。” “算了算了,我随便说说。”近香移说。 她觉得奇怪,如果玉玄炽当真道心坚定,预言书上又怎么会说他会步入魔道呢? 近香移:“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自己主动放弃无情道,放弃所谓的守护三界众生的初心,你又当如何?你还能做到一视同仁,惩罚你自己?” 在她的疑问当中,玉玄炽回答得很肯定。 “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近香移:“我都说是如果了。” “那你就杀了我。”玉玄炽道:“入了魔道之人,不配为天界神官。假使当真有这一天,你该杀了我。” 近香移:“……”她现在有点相信他道心是坚定的了。 但是她不觉得开心。 甘心成为无情道修者之人,他的眼中势必是没有特别关心的人的存在的。既然他对所有人都是同一态度,他便不可能动凡心。 近香移头一回如此真切地意识到,玉玄炽这人是没有情根的, 他的情根早就在入无情道的那天被拔除了。 玉玄炽可以做一个维持三界和平的好神官,但不适合与人情爱交往。 跟他谈情说爱的人得有多累啊。 一路走来到今天,近香移已经看开了。她放弃得很彻底,不会再对玉玄炽有男女之情,一点一滴都不会有了。 现在,她更想活着。 近香移又说:“可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若果真发生意外,我怎么杀你?所以你应该把你的致命弱点告诉我,我好有所准备。” 她觉得应该为将来的自己谋一个出路。 玉玄炽:“……” 他道:“看来你是真想杀我。” 近香移:“……不是你说了让我杀你的?” 7017k 第65章 朝夕白桦 玉玄炽沉默片刻,而后在近香移的手掌当中贴上一道光符。他道:“现在开始,你可以操控我的随身佩剑了。” 将修行的命门告知他人,便等于将自己的性命双手奉上。 近香移的话说得奇怪,他暂时不想、也没有必要将命门告诉她。不过佩剑的控制权可以。 佩剑? 近香移虚虚握了下手掌,下一刻,一柄通体银白,泛着寒气的长剑出现在她的掌中。 天道十三阙是玉玄炽的佩剑,据说此剑乃是他飞升之时,由天道所赠。力量非凡,意义也非凡。 近香移看着手中这柄漂亮的剑,心想,骗不到玉玄炽的命门所在,着实是有点可惜。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搞来一把剑了。 如果将来玉玄炽要追杀她,她就用这把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伤口包扎完毕,玉玄炽拍拍衣袖站起来。这时候,远处传来付西楼的声音:“诶,两位仙长,可有抓到千面画影?” 近香移回答:“没有,让他们跑了。”她又问:“方才你去了哪里?流光城的其他修者呢?” 付西楼叹了口气,说道:“唉,说起这个,我得告诉你们,流光城之中还有第二个魔族。方才我看到有人从杏花楼内跑出来,转身去追,结果被魔族结界困住,刚刚才得以脱身。” 他扭过头,看看周围,道:“对了,你们那个同伴,长得很漂亮的那个,她去哪儿了?” 很漂亮的那个? 近香移骤然回头,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素心铃,她去哪儿了?”她看向玉玄炽,“你徒弟呢?” 此时,玉玄炽也终于回想起来,在他们与魔族打斗之时,素心铃还留在他布置下的结界当中。但紧跟着,杏花楼倒塌,这时候,素心铃应当埋在了杏花楼之下。 玉玄炽望向成为废墟的杏花楼,说:“她还在里面。” 近香移:“???你对你徒弟可真好。” 没过多久,前方的废墟当中,忽然有一块木板被掀开来了。随即,素心铃以一种十分狼狈的模样从遍地狼藉当中站了起来。 她走得摇摇晃晃,笑容显得苍白。她勉强地打起精神:“师尊、姐姐,情况如何了?” * 四人会合,多方消息相互交换。 近香移知道了魔君矢怨在袭击他们之前,就率先解决了杏花楼外围的伏兵。她似乎早就知道杏花楼内存在陷阱,并且提前做出对应之策,修改了楼内的法阵。 魔君假扮成千面画影对付玉玄炽,并将他带入修改过的法阵当中。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玉玄炽与素心铃在阵中相遇。 而真的千面画影,则乔装成素心铃的模样,引近香移入阵。 至于素心铃本人…… 据她所说,她是被千面画影所骗,对方将她打晕了丢进了杏花楼之中。 “他化形成姐姐的模样,让我帮忙。我不知道那是千面画影,就跟着他走了。抱歉,是我疏忽了。”素心铃说,“但是我不明白,魔族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近香移:“他们是什么目的,已经不需要追究了。现在我们需要尽快赶去白桦城。” 付西楼愣了一下:“白桦城?问道大会?他们的目标是问道大会?” 玉玄炽:“目前尚不清楚。但根据线索,魔族计划在白桦城开启献灵大阵。” 冥冥之中,他感觉有一丝不对劲。 魔君是如何得知,他们在杏花楼内设下埋伏,并且事先修改法阵? 在法阵开启前,她又藏身何处? 此时,付西楼倒吸口气:“嘶——这也太糟糕了。” 他们从彼此严重看到了一抹凝重。 真相究竟如何,只能在白桦城揭晓了。 * 白桦城的位置靠北,以霜桦树闻名于江湖。霜桦树是白桦城远近驰名的景观树,在一天之中,它会随着日照长短而变化出两种颜色。 日出至正午,它是冰冷如霜的白色。从树叶到根部,都是雪一般的白色。而正午过后,直到太阳落山,这雪白之色会渐渐变成接近黄昏的橘黄。 待日落之后,就会变成火一样的赤红。 而到了深夜,这抹赤红就会渐渐消失,蜕变为清晨时的霜白。 因此,白桦城又名朝夕白桦,特指城中因温度、光线而产生变化的霜桦树。 近香移等人来到白桦城的时候,时间正好接近黄昏,入城之时,恰好看见漫山遍野如夕阳般燃烧的霜桦树。 听到付西楼的介绍,近香移道:“这树还挺特别的。”她在天界就没见过这样特别的树。 “哎哟,放眼天下,这样特别的树多着呢。”付西楼说,“香移姑娘想必是很少下山吧?若是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到处去看看。” 来白桦城的路上,他已经听近香移说了,他们是隐居在山林中的修行门派弟子,这是头一回下山历练。 而历练的目的,就是寻找丢失已久的法器,以及拿到问道大会的云仙泠草。 付西楼对问道大会的兴趣一般,这次来主要是看个热闹。只是没想到,途中会遇到近香移等人,还碰上了流光城动乱。 此时,玉玄炽已经找到了留宿的客栈。 素心铃道:“我们还是先到客栈落脚吧。” 四人入了城内,周围所见的多是人间各个门派的修者。他们或是衣着简朴,打扮干练,或是腰配长剑,英姿飒爽。 但近香移并不关心人族修者究竟如何。她警惕地观望四周,从流动的空气中分辨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心中疑惑,直到进了客栈包厢还心不在焉。 付西楼:“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说话啊。” 素心铃看向玉玄炽:“师尊可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玉玄炽道:“白桦城中有死气。” “死气?” 付西楼看看周围,一边看,一边嗅:“什么死气,没感觉到啊。” “真的有。”近香移说,“这股气息很隐秘,普通修者觉察不到。我想,魔族已经要动手了。” 饭桌上一片沉默。 素心铃表现出惊慌与害怕:“那怎么办?我们不会来迟了吧?” 玉玄炽摇摇头,说:“目前问道大会尚未开始,多数修者尚未抵达白桦城,魔族应当仍在准备当中,尚未开启献灵大阵。” 纵然还不到最危急的时刻,但时间已经刻不容缓。 付西楼长出口气,拍了下桌子,说:“成,那这样。关于问道大会和什么云仙泠草的,就由玉玄炽和素心铃姑娘去探问清楚。” ------题外话------ 付西楼看到了素心铃,但是藏着不说,他想搞事xd 7017k 第66章 在得誉楼 付西楼的胳膊撑在近香移的椅子后面:“至于你们要找的东西,我会带着香移姑娘去白桦城最大的消息流通市场去找。” 玉玄炽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道:“不可。你与我去探查问道大会的消息,素心铃和近香移去办另一件事。” 玉玄炽心想:付西楼曾言,他要追求近香移。让他和近香移一同行动,这很不妥当。 “?”近香移脸上满是疑惑:“为什么,很明显,付西楼对白桦城很熟悉,我需要有人带路。” 她站起来,道:“我和付西楼先走了,回头再与你们会合。” 近香移没管玉玄炽同不同意,哦,其实他同意或是不同意都不要紧,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玉玄炽又不是她的上司,她用不着事事都听他的。 虽然他们两个暂时达成和解,但还是稍微保持下距离比较好。 况且,不就是探听个消息么,有什么大不了的。玉玄炽就是掌控欲太强,搞得好像不听话就影响大局似的。 她才不惯着。 玉玄炽眼看着她与付西楼肩并肩走出视野范围之内,眼中情绪难明。他像是有点生气,但不知道生谁的气。 最后,他冲近香移的背影说了一句:“以你我之身份,不可与山下的修行之人缔结姻缘,望你不可忘了规矩。” 近香移:“……”莫名其妙的。她回了五个字:“管好你自己!” * 付西楼走在近香移身侧,道:“我看玉玄炽很关心你,你们两个平常关系应该很好吧?” 近香移:“还行吧。”同是天界神官,他们的关系虽然说不上顶好,但目前也算是说得上话的同行、朋友了。 付西楼指了指身后的客栈,道:“我刚才听他说,你们山上的规矩,门内的弟子不能和山下的人缔结姻缘?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一下,说:“怎么,你们那山,是什么尼姑庵、和尚庙?” “不是尼姑庵,也不是和尚庙,就是……规矩,规矩而已。”近香移耸耸肩,道:“我们那儿的人,寿命普遍都比较长,凡间修者一般活不了那么久。” 她瞎编着说:“立下规矩的人,大概是觉得,寿命不对等,幸福不长久吧。” 事实上是,天界没有神仙不可与人缔结姻缘这种规矩。不过修行道成神的地步,情思、欲望什么的,已经是降到最低了,轻易不会动情。 所以天界并没有神仙与凡人缔结姻亲的先例。 付西楼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说道:“那看来这条规矩要打破了。” 近香移疑惑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你不觉得素心铃对玉玄炽有那么点意思么?”付西楼碰碰她的胳膊,神秘兮兮地说:“要我说,如果你还喜欢他,就应该早点动手,省得被素心铃抢先。” 近香移瞪大眼睛:“???” “说什么呢你!谁告诉你我喜欢他了?!”近香移警告地看他一眼,“我们是来办正事儿的,你少跟我插科打诨!” 付西楼笑得两眼弯弯,双眸之中有一种异样的神采:“你知道么,这事儿太有趣了,真的。没错,你就应该保持这样无所谓、毫不关心的态度,这对你有所好处。” 近香移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知道么,你现在看上去像失心疯。” “啊,你在骂我。”付西楼捋着头发,“不过我宽宏大量。我原谅你了。” 他伸手一指,遥遥指着前方:“那儿就是得誉楼了。” 白桦城得誉楼,江湖上知名的信息流通场所。据付西楼所介绍,这是白桦城消息最多、最齐全的地方。 而得誉楼,就以贩卖各类消息、出售各项法器为营生。 千寻罗盘所指示的仅仅是大致方位,近香移没法得到天机一梦所在的确切位置。比如具体在什么地方,那家客栈,甚至是哪户人家。 所以她得在白桦城打探一下线索,或许这里有人曾经见过天机一梦。 * 近香移与付西楼走入得誉楼,抬眼就看见熙熙攘攘、人口嘈杂的大堂。 虽然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但楼内依旧生意鼎盛。不少修者模样的人在楼内行走,他们时不时低声交谈,似乎在议论什么事情。 付西楼敲敲柜台:“嘿小二,我们想打听一个消息。” 守在柜台里的小二抬起头,近香移的注意力全被对方鼻子上的黑痣给吸引走了。 “欢迎客官光临得誉楼。不知两位想打听什么消息?”小二笑了笑,连着他鼻子上的大黑痣也跟着抖了几下: “这是价目表,两位需要先预付定金,五两白银。” 近香移目光下移:“哦。”她看向付西楼:“你有钱吗?” 付西楼倒吸口气,然后认命地掏出钱袋子:“这么贵啊。如果不能给出有用的消息,我可不干啊。” 小二面带微笑地收了钱:“放心,得誉楼注重信誉,绝不会让两位无功而返的。” 近香移双手比划了一下:“我要找一样东西。它约莫有三尺那么长,像一面圆形的镜子。金色底座,外围有很漂亮的花纹,上方刻有一只飞翔的白鹤。” 她道:“我要知道这样东西的下落。” 小二面露困惑:“照你所说,这面镜子还挺大的。”真是奇怪的客人,花五两银子买一面镜子的下落。 “稍等,我让人去查一查。”小二指了指旁边的空位,“两位可以在此地稍坐片刻。” 付西楼道:“你们动作快些。” * 小二从柜台后的小道穿了过去。他来到一个封闭的房间门口,道:“周哥,外面有客人想打探一面镜子的消息。” 他叩了叩门,将写满信息的纸片从门缝里塞了进去:“这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纸张被人抽走,随后,里面传来男子低低的笑声:“我知道了。你便照着这上头所说的内容,告诉他们就行了。” 另一张纸被推了出来。 小二领了纸条,笑呵呵地转身走了。 * 房屋之中,千面画影揉搓着手中纸条,眉宇之间尽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 “他们居然找到这里来了,也算是意外之喜。省得我们费心思将消息透露出去。”身侧,那名被唤作“周哥”的人说: “可我想不明白,魔君为什么要故意将天机一梦的消息告诉他们呢?若真让他们阻碍了计划,岂不是得不偿失?” 千面画影道:“魔君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道理。我们做下属的,尽管听从魔君的吩咐就好了。” “说的也是。” 7017k 第67章 问道大会 近香移看到小二回来了:“怎么样,有线索吗?” 小二回答道:“有的,在这里。”他将手中信件推出来,道: “约莫在一个月前,白桦城主便拿到了类似客官所说的那样物件。他说,那是从天而降的神物,具有无限法力。所以一直将其藏匿于城主府中。” 小二问:“怎么,那是你们的东西么?” 近香移:“无可奉告。”她将信纸拿过来,看了几眼之后揣回怀中:“多谢你的消息,祝你们生意兴隆。” 说罢,她碰碰付西楼的胳膊,道:“走了。” * 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客栈内的百姓悉数散去,唯余几名修者留在大堂之内用饭。 近香移和付西楼来到房中,发现屋子里只有素心铃一个人。 “你师尊呢?”近香移问。 素心铃站起来道:“师尊说他自己能处理,所以让我在此等候。他去去就来。”她又问:“姐姐可有问到什么线索了?” 话音刚落,玉玄炽便回来了。他说:“问道大会提前了。” 他到白桦城府衙询问有关问道大会的事宜,得知大会开启日期有所调整,足足提前了七天时间。 “提前了?”付西楼惊异道,“可是按照原计划,十天之后才是问道大会开始的时间。怎么这会儿提前到三天后了?” 玉玄炽微微颔首,道:“原定计划确实如此。但因近日魔修屡次现身江湖,先是无头将军之乱,又是流光城被魔族攻陷。 “白桦城主唯恐魔修在白桦城趁机作乱,扰乱问道大会,所以将大会时间提前。这个消息目前封锁在正道修者当中,城中百姓尚不知此事。” 付西楼:“所以他们这是秘密将时间提前了。这样做风险很大啊,若是有人不小心传出消息,即便封锁消息也无济于事啊。” “不过说到白桦城主,我们这儿也有件事与他有关……”近香移道,“我们从得誉楼探出消息,得知他在一个月前,拿到了神似天机一梦的法器。” 她将信件交给玉玄炽观看。 “据信件中的描述,我想那就是天机一梦。”近香移道: “我怀疑他使用天机一梦对白桦城的未来进行了预测,他或许知道不久之后,白桦城将面临浩劫,所以才将问道大会的时间提前了。” 玉玄炽:“但你知道,能开启天机一梦的,唯有与我们同等的人才可以。” 近香移摊摊手,道:“可是在流光城里我们也见识到了,魔君能轻易无视伏魔阵的影响。难保这回不是例外。或许这位城主天赋异禀,偏偏能够催动天机一梦呢?” 玉玄炽:“人族与魔族终究是不一样的。” “但你不能否认没有这种可能性。”近香移说:“我认为我们应当去找这个城主说个清楚,让他交出天机一梦。” 付西楼摇头:“不不不,城主府守卫森严,即便我们能进入府中,但是然后呢?城主那么宝贝这项法宝,我们与他非亲非故,又不得信任,想让他主动交出,几乎是不可能的。” 近香移:“那就抢。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 付西楼又道:“抢和偷都不行。一旦天机一梦消失不见,城主势必要大张旗鼓地找寻。” 素心铃点点头,道:“没错。这也意味着,我们可能要惹来麻烦。” 玉玄炽思考片刻,说道:“我在明敌在暗。此刻白桦城或许已有不少魔者侵入,倘若我们强行将天机一梦带走,恐怕会打草惊蛇。” 他们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寻得天机一梦,更要趁此机会,阻止魔族企图回归人间的计划,阻止他们用血如意开启献灵大阵。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不宜暴露行踪。 “那我们总不能这样干等着吧?”近香移说:“天机一梦还是得尽快找到为妙。” 付西楼打了个响指,道:“我知道了!三天后的问道大会!”他道:“本次问道大会将由白桦城主负责举办,若问道大会开始——” 玉玄炽紧跟着说:“那么城主必然现身。到时,城主府守卫必然松散,我们自可入府查探。” 素心铃亦道:“我们也可趁此机会游说白桦城主,请他安心将天机一梦交与我们。” 这个建议还不错,近香移也赞同:“正好,问道大会开始,魔族差不多也会开始行动了。如此一来,我们也不用担心会打草惊蛇,扰乱局势。” 只是这样的话,他们就要同时应对三件事:夺回天机一梦,拿到云仙泠草,阻止魔族计划。 时间上是有点赶,但目前他们只能依照计划行事。 三天后,问道大会如期举行。 所谓问道,便是一众修者切磋武艺,既展示自身的修行方式与成果,又学习他人出众的修行经验,借以增长见闻,拓宽眼界。 而在大会之中取得优异成绩者,皆可获得大会设置的彩头奖励。其中,就包括素心铃所需要的云仙泠草。 因此,玉玄炽也报名参与了。 本次参与大会的修者共计有三千二百与人。每人两两对战,直到淘汰得出大会的前三名。 而赛程将进行三天,在第三天里,分出第一、第二和第三的名次,并由城主亲自发放问道大会的奖励。 在问道大会举办的第一天,近香移等人来到大会现场。 白桦城主为了本次盛典,专门选出到郊外的一处巨大的校场。校场的里里外外被装修得十分精致。 校场宽大空地上砌好了无数擂台,而在正中央则立着一座高台。高台之上则摆放了不少桌椅,那是主办者与裁判的位置。 擂台以审判高台作为圆心,沿着中心线向外扩散开去。 在百丈开外,也就是校场的外围,则建了无数亭台楼阁,可供百姓与修者游憩歇脚。 从阁楼的高处远眺,便可以一眼望到大会校场的全貌。 比试开始之时,校场人声鼎沸,无数修者在旁围观,当中亦不乏白桦城百姓。 在问道大会开始的前一天,白桦城百姓才知晓大会举办的日期提前了。多数百姓疑惑不解,匆匆忙忙地跑到现场来看情况。 7017k 第68章 白桦城主 近香移站在人群之中,看到远方高处的擂台之上,一名年轻男子代表城主向众位修者、百姓说话: “很高兴诸位能到白桦城参与本次问道大会。在场的每一位修者,都是江湖武林的栋梁之才,正因有你们存在,武林势力才能愈加强大。 “按规矩,原本该是城主站在这里与大伙儿说话,但近日城主身体微恙,不宜走动,因此委托我来为大家解释问道大会的相关规则。 “虽然城主不在,但城主的心是与诸位在一处的。不仅如此,城主还为大会准备了特别的彩头。” 男子微笑着比了个手势:“一项可以预知未来的宝物。” 百姓与修者们开始窃窃私语。 “预知未来?世上还有这样的东西?我只听说占卜之术有这等作用,何曾听闻法器能占卜的?” “是啊,这是不是过于邪门了点儿?” “邪门不邪门我不知道,但若果真能预示未来,那倒是件稀罕物。” “你们想想,咱们这混江湖的,成日刀口舔血,吃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儿,仇家还一大堆。如果有这东西……” 另一人接着说:“那岂不是能趋吉避凶,改变命运?” 有人高声喊了一句:“那么请问,这件宝贝什么时候能拿出来给大伙儿开开眼啊?” 高台上的男子回答道:“宝物如今正在城主手中妥善保管,诸位不用心急,等问道大会评选出头三等的修者之时,尔等自当见识宝物的神奇之处。” “那么,本次问道大会,正式开始!” …… 近香移和付西楼等人从人群当中退离出来,而玉玄炽作为问道大会的参与者,此刻正与一众修者等候在休憩亭。 近香移道:“白桦城主没有出现,天机一梦应当还在城主府中。” 素心铃道:“看来是不可能在问道大会上说服城主了,或许我们应该到城主府中去看一看。” 付西楼:“不过你们确定,城主说的那样东西,就是你们要找的法器么?” 近香移点点头,道:“确定。”能够预示未来,外形又与天机一梦相似。那不是天机一梦,还是什么? “问道大会已经开始,魔族随时都有可能动手”近香移说,“我打算探一探城主府。” 付西楼:“现在?” “不然呢?”近香移反问:“白桦城守卫有限,既然白天要举办问道大会,那么兵力必然会分散在各处巡逻。 “而等到晚上……料想城主也知道,月黑风高之时正是干坏事儿的好时候,所以到了夜晚,城主府的守卫必然更加森严。” 近香移下了结论:“因此,在白天搞突袭是最合适的。” 付西楼:“好,如果到时发生意外,我们就给你打掩护。” 话音刚落,白桦城上空的太阳光线忽然黯了下来。仿佛被乌云遮挡住了。 近香移抬眸望去,却见一层浅灰色的半透明光罩蒙住了蔚蓝的天空。光罩沿着天际绵延而去,直到将整个白桦城牢牢盖住。 “那是……” 付西楼与素心铃同时抬头。付西楼眼中闪过几分惊讶:“与流光城十分相似的封闭结界,但又有所不同。” 纵然与流光城的结界有所区别,但同样具备封闭空间的作用。近香移单是看看空气中流动的灵气便知道了。 素心铃讶异道:“为何要在城中布下结界?难道他们发现了魔族的踪迹,想要将魔道之人困在城中?” 近香移:“看来白桦城主藏了很多秘密。” * “我要进去了。”近香移手中捏着一张淡金色法符,“都知道这符咒怎么用吧。若是府中有意外情况,我会透过传讯符告诉你们。” 素心铃点点头:“姐姐小心。” 付西楼:“真的不用我陪你去?” “付大哥不用担心。”素心铃笑了笑,说:“姐姐很厉害的。” “走了。” 话音落下,近香移手中捏诀,缩地成寸的术法带着她,进入到城主府中的一个偏僻且安全的地方。 她原本打算利用神识扫视城主府,借以寻找天机一梦的踪迹。但试了几次下来都是徒劳无功。 近香移没找到神器的下落,反而发现府内有好几处地方被阵法与禁制封锁着。她的神识无法穿透这些禁制。 除此之外…… 近香移睁开了眼睛,双眼透过重重墙体,望向城主府的正中央。 那里有魔气。 片刻之后,近香移来到一处富丽堂皇的院落。小院四四方方,天井与庭院被布置得十分雅致,两侧长廊与偏殿也颇显华贵。 她心想,能住在这样富贵的院落,料想是位大人物。或许这里就是白桦城主的居所。 倏然,不远处的卧房之内传来“哐啷”一声。是瓷瓶碎裂的声音。 近香移即刻轻手轻脚地摸到窗户边上,然后将木窗子推开一条小缝。她的视线透过这条缝隙望到了房屋之中。 视野之内,一名身着白色中衣的男子挣扎着从榻上缓缓摔落下来。他痛苦地捂着头,口中发出沉闷的呻吟。 他好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牙关咬得死紧,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衫也浸湿了。 森森魔气从他体内外溢出来,黑雾弥漫在方方正正的房间里,死气沉沉,宛若死亡降临。 近香移:“!!!” 所以白桦城主其实是魔修,抑或是,魔族? 那么他故意将问道大会提前,也不是因为今日魔修猖狂,而是别有目的。可目的是什么? 正当她为这个发现而大感惊异且困惑之时,屋中之人却四肢怪异地抽动几下,表情从痛苦隐忍,渐渐转变成冷漠死寂。 近香移看着他步履沉沉地走向靠墙的架子,然后转动了一个瓷瓶。 随后,卧室内的另一面墙体倏然移动。 一扇门打开了。 与此同时,覆盖在暗门上的禁制被解除,微微矮身,正要走入暗室。 近香移略微迟疑,思索片刻后,她决定悄悄跟在后面一探究竟。 可在她有所行动之时,屋中男子的身后忽然聚起一团黑雾。这团由魔气凝聚起来的雾气忽然爆冲过来,直冲近香移的面门! 糟糕,被发现了! 近香移猛地后退。她骤然出手,一道光盾护在身前。 猛扑过来的黑雾直冲冲撞在光盾之上,并且在一瞬间幻化形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灰白骷髅。 近香移催动法力,眼前黑雾随之而散。 同一时刻,屋中传来男子的叫喊:“来人,有刺客!” ------题外话------ 来了来了,第一天的万字更新送上~刚刚好,今天也正式进入第一阶段的最后一个单元了,全书的小高潮马上就来~ 依旧感谢大家的推荐票,也请继续支持呀! 那么,明天见啦! (我接着码字去了,嘤嘤嘤 7017k 第69章 重重阴谋 男人的声音透过浑厚磅礴的力量传了出去,几乎传遍了整个城主府。 顷刻间,偌大的城主府即刻吵闹起来。执着兵器的府兵急冲冲向正中央的院落狂奔而来,此起彼伏的声音回荡在亭台水榭之间: “有刺客,快抓刺客!” “刺客就在城主房中,抓刺客!——” 同时,白桦城主从房中闪身而出,带着杀意的魔气攻向近香移。 近香移即刻甩起长袖遮挡住己的脸。她紧接着往后一退,花瓣旋流乍然而起,顿时驱散了围困而来的魔气毒障。 同时,她单手捏诀,缩地成寸口诀起效,转眼便消失在原地。 府兵晚来一步,数十人挤在这个小院当中,只看得庭院当中的女子化光而走,速度快得来不及眨眼。 “刺客跑了?” “城主可还无恙?” 白桦城主面色阴沉地摆摆手。他的双眸紧紧地盯着近香移离开的方向,眼神之中尽是一片阴郁之色。他死死盯着那一片地域,久久不曾说话。 没错,这股精纯的力量,来自天地间至纯的灵气,正是鸿蒙山上那棵叽叽喳喳又蠢笨的神树。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在人间隐匿这么多年,终于让他找到了。魔君说得不错,只要耐心等待,终究会有大仇得报的机会! “城主?” 倏地,白桦城主笑了起来。低沉的笑声渐渐放大,最终成了放声大笑:“很好,真不愧是天界来的人,确实有几分实力。” 但这几分实力,究竟有多少是从百余年前的大战中保留下来的? 策梦狗贼,狗贼的走狗近香移,呵。 百年前你们施加在魔族身上的咒印,施加在魔族身上的痛苦,如今,将从你们身上一一讨回! * 近香移急忙退离城主府,心中想着事儿,这会儿又转过一个拐角,一个不留神,险些和眼前之人迎面撞个正着。 她连忙后退,说:“抱歉、抱歉,我——” 没等她把话说完,头顶的“阴影”便开口了:“何事如此惊慌?”声音有点熟悉。 近香移抬头,恰好看到了玉玄炽。 “你怎么在这儿?”近香移问。 玉玄炽:“他们说你遇到了意外情况,让我过来看看。” 他往一侧让开一步,素心铃和付西楼便跑了过来。 付西楼道:“我们方才用传讯符联系你,可只听到另一边传来喧闹的声音,还有人在喊‘抓刺客’,所以推测你可能是出事儿了,这才请玉玄炽过来看看。” 素心铃点点头:“嗯嗯。姐姐可还无恙?” 近香移道:“我当然是没事了。” 玉玄炽:“有什么发现?” “说起这个,我得告诉你们一个不太妙的消息。”近香移平复呼吸,道:“白桦城主是魔修,也可能是魔族。他修改问道大会的日期,不是为了避开魔道侵扰,而是另有目的。 “另外,我还看到他房中藏有密室。我想,那应该就是藏着天机一梦的地方。” * 客房之中一片沉默,付西楼仰头灌下去一大口酒,又抓了把花生米,说道: “说句不好听的,我们现在是羊入虎口。如今白桦城已经完全被魔道所控制了。连一城之主都是魔修,那还有什么好打的,全城府兵、修者,都在魔道的掌控之下,我们还有什么胜算?” 他耸耸肩,说道:“而且白桦城上空还压着一层封闭结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素心铃的脸上满是担忧:“付大哥说的不错。在如此封闭的空间里,情况对我们很不利。我们摸不清他们的底细,处于被动的位置,局势不容乐观。” 她看向玉玄炽,眼带愁色地问道:“师尊可有向天……向师门请求援助了?他们能否及时赶来?” 闻言,近香移叹了口气,说道:“可别提了。在来白桦城之前,我们便发了信号通知师门,可那边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玉玄炽沉默片刻,随后将桌上胡乱摆放的酒瓶、菜碟一一扫清。 付西楼急道:“你干什么呢,我这还没吃完呢!” 玉玄炽将空杯子留在桌上,道:“根据目前已知的线索可知,魔族早与人间魔修所勾结,他们打算让三界外的所有魔族重回人间。” 他放出了第一个杯子。 “而在通道开启之前,他们先是从流光城盗走了血如意。血如意的作用是开启献灵大阵,可将一座城池的所有生灵炼化成无穷无尽的怨气与死气。” 玉玄炽放下第二个杯子。 近香移道:“但献灵大阵并不具备打开任何通道的能力。”她脑筋一转,道:“我们会不会是搞错了,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打算打开浮屠城与人间的通道?” 近香移会这么想,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首先,一千五百年前的魔族逃逸于三界之外,建立了浮屠城,此后的上千年,三界皆无魔族的身影。 魔族最后一次现身是一百年前,鸿蒙山大战。 由此可知,浮屠城已经有了能够回到人间的办法。 况且不久之前,魔君矢怨就与千面画影一同现身于流光城。 说明浮屠城和人间的通道仍在起作用。 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费尽心力,要再起一个时空通道呢? 除非原先的通道消失了,没有了。 这就是近香移一直思索却想不通的疑点。 此时,付西楼道:“你的意思是,魔道之人是故意放出假消息,误导我们的喽?” “是否误导,这点暂且不论。”玉玄炽道,“魔君与千面画影将血如意带到此处,显然是要利用献灵大阵达成某个目的。更重要的一点是——” 他敲了敲桌上的茶壶盖:“天机一梦落在了白桦城主手里,而城主出自魔族。现如今,城主却要将天机一梦作为彩头,奖赏给问道大会的得胜者。” 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通道不是说打开就能打开的,要开启一扇时空之门,必须要有非常强大的力量。 这种力量,不是汇聚所有魔族的法力就能办到。在这当中,更要借助神器的力量。 就譬如鬼域和天界的通道。根据天界典籍所记载,当时的神官便是使用神器所蕴含的法力,撕开了一条空间之门。 血如意并非神器,魔族不可能使用它来打开通道。 7017k 第70章 预判陷阱 倏地,玉玄炽眸光一闪。他道:“天机一梦,是天机一梦,魔族打开通道的手段是天机一梦!” 近香移愣了一下:“什么?” 玉玄炽道:“作为法器,天机一梦所拥有的法力是无穷无尽的。而越是强大的法器,就越能够协助施法者开启时空之门。” 近香移眼中满是惊讶:“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我们推测的方向就是错误的。血如意不是开启空间通道的关键,天机一梦才是?!” 近香移越想,就越是觉得玉玄炽的说法是对的。她恍然大悟地说: “我明白了。难怪他要将天机一梦作为彩头奖励,因为魔族之人都已互通消息,他们知道我们会到白桦城寻找神器。 “在流光城的时候,魔君分明处于优势,却没有杀我们。她的目的就是想借我们之手,催动天机一梦,进而打开人间与浮屠城的时空之门!” 因为天机一梦乃是神器,唯有天界神官方可催动,魔族的人无法引出神器所蕴含的法力。 在流光城之时,他们已与魔君交过手。魔道之人乃是同党同修,眼下,他们的身份对魔族而言,已经不是秘密。 而作为魔族的白桦城主必然知晓玉玄炽参加了问道大会。 也因为如此,城主才敢大张旗鼓地将天机一梦作为大会的彩头,好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到天机一梦,借以开启时空之门。 近香移叹了口气,说:“所以先前小心翼翼的试探都是白费工夫,敢情人家早知道我们来白桦城了。” 既然知道了敌人的打算,他们也该早做防备。 玉玄炽看看近香移,问道:“关于白桦城主,你了解多少?” “我只是匆匆瞥了几眼,对方何等实力,我并不清楚。”近香移说,“但是从对方身上的魔气看来,实力不弱。较之魔君要差一截,但比千面画影要厉害。而且……” 她有几分欲言又止。 玉玄炽便问:“有事便说。” 近香移只得将最初见到白桦城主的场景一一告知,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 她道:“我瞧他当时的状态很不对劲,像是在于体内的某种力量做抗争,很痛苦的样子。而且他身上的魔气也不是一开始便有的。起初,隐隐约约还是属于人族修者的灵力。” “属于人族修者的灵力……”付西楼沉吟片刻,道:“听你的描述,我感觉那好像是夺舍。” 众生所知的三界,常常有怀着怨恨而死之人。他们死前带着恨意而不得进入轮回,游荡在人间各处。 为了活下去,这些怨灵会选择人间的肉体,夺取他们身体的控制权,成为新的主人。 这便是夺舍。 并非只有怨灵才可夺舍,没了身体的魔族亦可借此重回人间。 但无论是不是夺舍,城主的底细究竟如何,他们并不清楚。加上对方表面上是白桦城城主,想对付他,着实有些难度的。 而眼下更糟糕的情况是,他们并不知道城中有多少魔族,多少魔修。他们隐匿行踪,下落不明。 这时候,他们很需要天界的帮助。但偏偏发出的信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近香移觉得心焦:“除了天机一梦外,我们还需注意血如意。魔族动向尚不明朗,献灵大阵随时威胁着城中百姓的性命。” 玉玄炽的担忧比她还多一重。 他下界的最初目的是找寻鹤羽道君的下落。如今来到了线索指向的白桦城,可他放出的分神却找不到鹤羽道君的相关线索。 师尊会与魔族的计划有关么? 当下,众人各怀心思,忧心忡忡,就连素心铃也吃不下饭了。 短暂的商议过后,四人决定分头行动。 素心铃一个没有任何法力与灵力的弱女子,最大的任务是保护她自己。而玉玄炽作为问道大会的参与修者,则需要每日与凡间修者斗法,拿到云仙泠草。 而未免让众人都处于被动地位,近香移与付西楼先一步动手,负责潜入城主府,盗取天机一梦。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考虑到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近香移与付西楼即刻动身,前往城主府。 此时已是深夜,整个白桦城被笼罩在夜幕之下。 屋舍灯火点亮在浓墨的夜色之中,像是夜空中的星星,温暖中带着萧索的寂寥。 近香移使用缩地成寸,带着付西楼悄无声息地潜入白桦城主所在的小院。 可等他们两人抵达目的地时却发现,府中的守卫十分松散。原本四处巡逻的府兵,此刻都不见了踪影。 近香移观望四周,只在远处的回廊下方见得几名偷懒的仆役。 付西楼同样感到奇怪。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道:“我想,城主并不在府中。” “在不在,看一看就知道了。” 近香移即刻放出神识,无形的目光落在偌大的府邸之中。哪个屋子里有几个人,哪个仆役在喝酒赌博,哪位宾客在与人调笑,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看得越是清楚,她眉心的褶皱就越深。 片刻之后,她骤然睁开眼睛,然后拉上付西楼就准备跑:“快走,这是一个陷阱!白桦城主根本不在府中,他早就离开了!” 即便当时她挡着面,对方还是认出了她的身份,并且预算到了她会再次登门,于是立马带着天机一梦离开了城主府! 她试探过,城主房中的暗室洞开着,没有禁制,没有结界,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一回是他们扑了个空。 至于为什么是陷阱…… 近香移可不相信,魔族在知道她有可能再度造访的情况下,什么都没有准备。此时此刻,院落的里里外外必然布满了陷阱,就等着她上当呢! 饶是她反应如此迅速,但依旧是晚了一步。 在两人要以缩地成寸离开之际,院落外围乍起一阵幽蓝色光。光墙从四周扩散开去,并且将小院团团围住。 不过眨眼的工夫,结界便将他二人包围了。 付西楼:“……哇哦。”他看向近香移,“我们这算不算是自投罗网?” 近香移皮笑肉不笑:“你的用词还真是精准。” 她缓步上前,双眼细细观察眼前这个围困他们的结界。 半空之中,靠近结界的地方,周围的灵气便会被带着往下方流动。越是接近结界,灵气流转的速度就更快。 7017k 第71章 决战之日(1) 近香移的目光随着灵气而移动,随后看到这些灵气全都被引导到他们脚下的土地。 同时,她还发现,每当她走一步,脚面触碰的位置便亮起点点墨蓝色光芒。 他们好像进入了一个奇幻的异空间,周围都被这阵萤光所围绕。 付西楼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出声打扰。等近香移停顿下来之时,他方问:“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近香移:“与其说这是个结界,不如说是一个法阵。只不过这个法阵没有什么攻击性,好像只是想把我们困住,不让我们离开而已。而且……” 她话语中微微顿了一下,心想:看这法阵的布置方式,有点像天界的路子。 很奇怪,魔族布置法阵的手法,怎么会和天界的相似呢?这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什么?”付西楼问。 “没什么。”近香移摇摇头,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白桦城主明知道我们会来,却不下死手,只是要将我们困在这里呢?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付西楼摊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摘下腰间的酒壶,颇为闲适地喝了几口,又问:“那么此阵可有解法?” 近香移点点头:“有是有,但有点麻烦。” 想要破阵,就得找到阵眼。但这法阵麻烦的地方就在于,它的阵眼是流动不固定的,它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她叹口气,心说:暂且先试一试吧。 * 至第二天清晨,玉玄炽发现近香移和付西楼两人依旧没有回来。 他们外出了一夜,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仿佛人间蒸发。玉玄炽尝试用传讯符与近香移联系,但始终联系不上。 素心铃表示很担忧,眉心紧蹙:“姐姐和付大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师尊,我们要不要去城主府看一看?” 玉玄炽想,近香移不是不谨慎的人,此番前往城主府一探虚实,应当不会冲动行事。或许过程当中有别的事情发生,她被绊住了脚步,这才没有及时回来。 况且,她还是天界神官,芳菲殿主。即便身上有戒灵锁压制,那也不该受困于魔族之手。 近香移胆小,遇到危险必然先溜为上。他相信她的逃跑技能,一如他相信她的术法造诣。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想。 再说,近香移即便是敌不过对方,也能解开戒灵锁的禁制,恢复法力后便有能力脱困的。 玉玄炽如此思考片刻,而后回答:“不必。今日你在客栈中等候,若是见到他们回来,便让他们到问道大会的校场寻我。” 素心铃点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说着,她犹豫地看了看玉玄炽,然后小心翼翼地牵起对方的袖子,说:“那师尊此去,还请多加小心。您的伤尚未好全,若是再发生意外,弟子当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玉玄炽道:“不会有事。”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素心铃看着他离开,而后缓缓收回了手。她静静看了看远方,继而扭头往郊外而去。 * “呼,忙活这么久,总算是出来了!”近香移动动发酸的四肢,又揉了揉酸胀的脖颈和肩膀。 付西楼虽然没出什么力,但也跟着打了一个时辰的下手,这会儿也感到了几分疲累。 他说:“就是有点可惜,今晚什么收获也没有。” 他们两人跨过门槛往外走,计划着要不先回客栈休息一阵,再做打算。 但在这时,近香移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墙上晃过几个人影。同时,那边还传来短暂的交谈声。 近香移听得不太真切,只隐隐约约分辨出,他们话里的内容包括有“调兵离开城主府”的字眼。 她转头看了付西楼一眼。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付西楼明白了她的意思。 随即,他身影一闪,下一刻便来到了那两名护卫身后。 * “我怎么觉得这两天城主有点奇怪呢?自从拿到那个宝贝之后,城主便成日成日躲在屋子里,也不出来。但凡有什么命令,也是管家代为传达。以往也不这样啊。” “或许城主是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还将问道大会的举办日期提前?” “这……” “再说了,城主身体不适,就该呆在府中休养调养,哪有连夜离开府邸,跑到城外去的?这还不算,城主还调走了府中兵力,真是令人费解。” “嗐,主子的命令,我们照做就是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话音才落,耳后便袭来一阵风。护卫来不及反应,转头就被一只手给挟持了。冰凉的刀刃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你是何人,胆敢夜闯城主府,你不要命了?!” 付西楼低声呵斥:“别动!接下来,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 另一名护卫道:“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近香移压低声音:“你们城主到哪儿去了?!” “城、城主他……” 付西楼手上用了点力,登时,护卫的脖子上一凉,温热的鲜血流了下来。 “说清楚,否则我这匕首可不长眼。” “等等,等等,我说,我说!”那名护卫连忙道,“在郊外,问道大会校场的观星阁里,就、就是楼层最高的阁楼!” 得到了回答,近香移微微一笑:“多谢告知。” 下一刻,付西楼的手掌一起一落,两名守卫登时被打得昏厥,倒在地上晕死过去了。 * 经过第一天的比试,大会参与比试的修者仅剩下不到五十人。按照流程,大会的头三名会在今日产生,接着白桦城主会在第三天出现,将彩头奖赏给得胜的修者。 但是进入到第二天赛程的问道大会,却显得几分不寻常。 玉玄炽想旁人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昨日夜里,白桦城主就带着那项具有预知未来能力的宝物,来到了大会的校场之外,留宿在观星阁里。 也就是说,昨夜近香移和付西楼扑了个空,白桦城主根本不在府中。 玉玄炽眉心微拧,心说:莫非近香移他们果然是碰到了意外? 思索之时,校场擂台忽然被叫停。昨日的主持大会的男子阔步走上高台,道:“很抱歉地告诉各位,今日的比试需要暂停片刻。” 他面带微笑:“昨日有人说,很想见识一下传闻中能够预示未来的神器的模样。现在,城主已将宝物带到了现场,好让大伙儿开开眼!” 7017k 第72章 决战之日(2) 天机一梦的消息一出,校场之内的百姓、修者皆是一片欢呼。 白桦城主便在这片欢呼声中登上了高台。他用微微发颤的手,抹掉了额际上的汗,然后扯出微笑,面向台下众人: “作为白桦城东道主,我很高兴诸位能够赏脸光临白桦城。诚如李管事所言,我确实得到世所罕见的宝物。听说诸位对此很是好奇,因此,我特意将宝物带来,给诸位一观。” 话一说完,就见白桦城主拍了拍手,随即,几名护卫扛着一样东西就上来了。那东西蒙着布,众人看不清里面放的是什么。 玉玄炽的双眼紧盯着彼端,视线随着“宝物”而移动。他双眉紧蹙,心想,看来魔族已经打算行动了。 “宝物”被摆放在白桦城主面前。他面带笑容地让护卫退下,然后上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了那一层浅蓝色布罩。 浅金色外壳,宛若镜子一般的神器出现在众人眼前。顷刻之间,一股清风迎面扫了过来。风中带着醒神的灵气,一众修者顿觉神思清明,身上隐隐约约的疲惫感顷刻消失。 见状,玉玄炽后退一步。他指尖微动,预备着抽取分神,夺回天机一梦。 可就在这时,远方城中的某一处,忽然乍起一道红光! 红光化成光柱,直冲云霄。这抹红色映在半空之中,将白桦城的上空都晕染成红彤彤的一片。随后不久,城中的其他地域亦是同时出现刺目的血红光线。 这抹血腥而艳丽的红色,映得白桦城内的霜桦树也染得赤红。 高台上方,白桦城主指着天机一梦说道:“这便是能够预知未来,通晓古今的神器!” 在众人都惊异地望着前方神器之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那、那是什么?” “快看,城中有红光!” 闻言,众位修者急忙扭头看去。他们脸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笑容,等看清楚白桦城内诡异的光线之后,笑容消失,脸色突变:“那阵红光……” 玉玄炽目睹着那一道道红光逐渐占据白桦城,神色愈发凝重。下一刻,他的数道分神被抽取而出,化作无数光影流散而去! 与此同时,他身影骤然一闪,直奔高台上的天机一梦! * 来来回回的折腾,加上一晚上没休息,付西楼累极了。 近香移帮他解决了饱腹的问题,随后两人便要动身前往郊外校场。但正当她要施展缩地成寸之时,前方不远处的屋舍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 付西楼循声望去,却见冲天的红光从瓦舍当中窜了出来。妖异的血红像是一团火,几乎要将整座屋舍点燃。 他连忙碰碰近香移的胳膊:“你快看,那是什么?” 近香移停下动作,目光循着付西楼所指示的方向望过去。她惊呆片刻,情不自禁上前几步:“红光、血腥气……”还有空气中弥散开来的死气。 她可以确定,魔族一直筹划的献灵大阵已经开启了。 付西楼也想到了这个:“这该不会是那个什么阵……吧?” 近香移放弃了去找白桦城主,面色凝重地说:“过去看看。” 事发地点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远,两人没费多少工夫便到了。 此刻,天刚刚擦亮,天色朦胧。 近香移推开半掩的门,一眼望到倒在血泊当中的中年男子。 男子浑身上下的皮肤开裂,鲜血横流,脸上的五官也模糊了。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浅淡的红色光罩。 那冲天的光柱就是从这光罩当中升起的。 近香移看到,在那层光罩当中,模模糊糊映着一个人影。人影接近透明,表情痛苦,他张开的口中发出无声的嘶吼。 这个光罩在汲取他灵魂的力量。这些力量转变为浅金色的萤光融入地底。 而在男子所在的土地上,显出些许法阵的光芒。 近香移尝试打破这个光柱,但是法力在触及光柱的瞬间就被打散了。她的法力没有办法毁掉这个光柱,也没办法挽救被炼化的百姓的灵魂。 付西楼:“你有办法吗?” “献灵大阵是至阴至邪的法阵,关于此阵的效用,我只在古籍上见过。”近香移摇摇头,说:“此阵一旦开始,遭受屠戮的生灵便无法救回。最多最多,只能救下他们的魂魄。” 付西楼低下视线:“也就是说,他没救了?” 近香移:“但是其他人还有有得救。”只要能解开献灵大阵。 “你想怎么破阵?”付西楼问。 近香移解释道:“据典籍所记载,献灵大阵所覆盖的范围是无限广的。生灵献祭的数量越多,法阵的力量就越强,范围就越广。 “而献灵大阵有多个阵眼,每一个阵眼都将成为受害者所处位置的中心点。也就是说,每一位百姓受害,其灵魂的力量都会被传送到距离最近的阵眼当中。” 付西楼揉揉太阳穴,说道:“好复杂,好难懂,你能不能说简单点?” 近香移说道:“简单点的方式就是,找到献灵大阵内的所有阵眼,并确认中心位置,摧毁正中央的血如意就能破除献灵大阵了。” “那就找啊。” 近香移叹了口气,说:“我也想啊。但是在那之前,得先找到所有的阵眼。阵眼的方位需要尸体的位置才能推断出来。目前尸体数量还不够多,推断出来的阵眼方位会很容易出差错。” “嘶,那这法阵还挺难办。”付西楼,“但你术法造诣相当高,应该不至于一点办法也没有,是吧?” 近香移一挑眉梢:“哦,那你还挺识货的。”她确实有一个小办法。 说罢,点点荧光从她掌中飘出,粉紫色花瓣在眨眼间化成一只只蝴蝶,并且向四面八方飘飞而去。 蝴蝶跃出洞开的屋顶,四散着飞到城中各处升起的红色光柱。 近香移双手起势,双臂一展,随即,一面半透明的白桦城地图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蝴蝶标记了光柱所在的位置,而这些位置,也在地图上显现出来。 没过多久,地图上浮现数个亮闪闪的光点。 付西楼明白了,指着上头说:“所以这几个地方,就是阵眼所在的位置?” “嗯。”近香移说:“不过这是根据现有的尸体位置推算出的,不算特别准确,所以我们并不能以此断定血如意的地点。” 7017k 第73章 决战之日(3) 近香移:“但是呢,我们只要能摧毁这些阵眼,献灵大阵的作用也会大大削弱,最终无法再起到炼化灵魂的效用。” 近香移与付西楼一前一后地来到第一个阵眼所在地。 这是坊市当中的某个小院。院子被居住在此的百姓打扫得很干净,地面上一片落叶也没有。 近香移捏着一片飞花。当她松开手,花瓣便落在院中的一口古井当中。 她走上前去,见得古井上方的灵气以一种十分古怪的方式流动着。飞花触碰到的时候,被古井边的灵气打散了。 “就是这里了。” 近香移心下一沉,随即双掌发力,数道掌劲打在古井上空,试图用法力消解覆盖在古井上的阵眼。 但这些掌劲落在古井上之时,古井边缘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微小的旋流。这个旋流瞬间扩大,最终将古井整个覆盖。 与此同时,近香移打出的法力被这个旋流悉数吸收,一点不剩! 她所使用的力量不仅没能毁掉这个阵眼,反而是让阵眼吸收掉了她的法力。 这怎么可能呢? 付西楼看看阵眼,又看看她:“这是怎么回事?阵眼没破啊?” 近香移惊讶地看着眼前毫发无损的阵眼,继而不信邪地再度打出一掌。随即,旋流再次出现,将她的力量一一吸收。 “嗯?”近香移忽然顿了顿,道:“我明白了。” 付西楼:“你明白什么了?难道这不是我们要找的阵眼?!” 近香移有些着急了:“不,这是阵眼没错,但是在这阵眼上方,还有一个隐藏起来的传输法阵!这个传输法阵的特点就在于,如果没有受到法力攻击,它是完全隐匿的状态。 “但若是有灵力或是法力侵袭,它便会将所有力量吸收干净,并且转移到其他地方。在此情况下,我们根本没办法将阵眼破坏!” 可恶,怎么偏偏是这种难搞的传输法阵?! 近香移烦恼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玉玄炽的声音:“近香移,付西楼,你们两人怎会在此?” 付西楼即刻扭过头,道:“这话我们才要问你呢。你不是在城郊问道大会?不比试了?” “这仅是我的一道分神。”玉玄炽道:“问道大会无法进行了,白桦城主带着天机一梦现身校场,魔族的计划已经开始。” “猜到了。”近香移说:“献灵大阵已然开启,城中百姓……死伤无数。” 她微微低下头,脸上满是愁闷的情绪。 当初在流光城,是她做错了。若是那天她没有放走魔君和千面画影,这会儿白桦城百姓也不会遭此劫难。 必须尽快阻止魔族! 大概是看出了近香移过于低迷的情绪,玉玄炽难得安慰了一句:“先别急着懊悔,眼下解决困境要紧。” “嗯嗯。” 玉玄炽向来沉稳,实力又强。作为严律殿的首席神官,他一向是最得人敬重的。抛开追求者这个身份不谈,以往在天界的时候,近香移也十分欣赏他办事牢靠。 此刻,她因为献灵大阵而慌了一瞬,又听玉玄炽在身边说了这么一句话,即刻就让她找到了主心骨。 她连忙问:“天机一梦如何了?拿回来没有?” 玉玄炽微微启唇,正要说话:“快了——”话还没说完,他便是一顿,紧接着脸色一变。 “怎么了?” 近香移察觉到他神态的变化,连忙伸手去抓他。结果这一抓,就抓了个空! “玉玄炽!——” 相比于近香移的惊慌,付西楼完全在状况外:“怎么了,又怎么了?他怎么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 话音方落,远方城外就忽然传来了一道嗡鸣之声! 近香移与付西楼循声望去,只见城外的天空之中聚起一阵黑云。黑云之中电闪雷鸣。此外,天与地的连接处,一阵狂风大作,风沙席卷。 一时之间,天地变色。 付西楼:“那是城郊问道大会的校场啊!莫不是有大事发生?!” 近香移警铃大作:“不好,必然是天机一梦!” 方才玉玄炽的分神消失得奇怪,话还没说完就不见了。十之八九是校场出了问题。 “事不宜迟,快走!” 近香移拉着付西楼,二话不说便施展缩地成寸离开了。 * 校场之上,狂风不止。 玉玄炽本欲上前夺取天机一梦,但在触碰神器之前,上空倏然降下无数黑色长鞭! 登时,校场上一片混乱: “是魔修,魔修!快,魔修攻入白桦城了!” “速速将魔修拿下!” “可恨!尔等歪魔邪道,速速纳命来!” …… 长鞭宛若灵蛇般在校场游走,不过片刻工夫,现场修者死伤过半。 修者与百姓纷纷尖叫着逃离,但无不是被舞动的长鞭捅穿身体,当场绞杀。 有胆大的修者欲上前奋力一搏,却在狂风之中,被乍起的血色光柱刺穿了肉身。他们被钉在原地,皮肤龟裂,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玉玄炽即刻抽身而退,再抬眸,却见数日不见得到魔君矢怨衣袂飘飘的立在高台之上。她眼带笑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本座赠与仙君的见面礼,仙君可还喜欢?” 玉玄炽只是冷冷地盯着她,口中道:“魔族余孽。尔等的目的既是开启浮屠城与人间的时空之门,又何必枉杀无辜。 “杀孽过重,终将为尔等招致祸难,还望尔等今早收手,否则天界援军赶至,尔等唯有死路一条。” 闻言,魔君矢怨朗声而笑:“时空之门?呵,谁告诉你,我们的目的仅仅是时空之门?” 她倏然跃下高台,魔气在她掌中显现。在她一掌将魔气打出之时,四面围攻而上的修者皆被其一一捏碎: “本座是要开启时空之门不错,但不仅仅是将浮屠城连接到人间。而是要重启一千五百年前,被天界封锁的无欲魔界。” 说话间,位于后方的“白桦城主”倏然惊喜地喊了一声:“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随即,一道刺眼光芒从天机一梦上迸射而出!金光直冲而出,像劈开乌云的太阳,在天地之间打开了一条光明的通道来!—— 近香移狂奔而来。她双掌起势,即刻破除了额心上的戒灵锁,然后施放全身法力,一张由花瓣旋流汇聚而成的巨网直扑那道金光而去! ------题外话------ 今天的万字更新送上~明天见~ 7017k 第74章 时空之门 当巨网扑向即将开启时空之门的金色光柱时,一道自天外而来的霸道刀气,自下而上地将这张巨网给劈成了两半。 近香移吃了一惊,即刻扭过头去。在她的视野之中,只见得一名魔族之人手持长刀,傲然地站立在高台之上。 纵然衣着有了改变,但男子的相貌依旧维持着原样。 他用白桦城主的声音说:“凭你,一个小小花神,也配阻止魔族的计划?做梦!” “你来得正好,往日仇怨,今日与你一并清算了!” 说罢,他执着长刀,便要朝近香移攻来。 “等等,幽衡,你要报仇可以,但可别忘了正事。”魔君矢怨道。 “啧,这我当然知道。” 魔者幽衡冷哼一声。下一刻,他身影一闪,眨眼间来到近香移身前。 近香移神色一凛,即刻后退数步。她双手起势,千刃花瓣向对方席卷而去。 杀意十足的攻击落在魔者幽衡眼中,只换来对方不屑的一声嗤笑。他挥舞着长刀,刀身在几个呼吸间幻化出无数条影子。 霎时间,花阵当中响起一阵铿锵铮鸣之声。随后,那些卷着刀刃的花瓣全被幽衡手下的刀一一打落。 同时,凌冽刀气直冲近香移的面门而来,逼得她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一只手扶上了她的后背:“哟,要小心哦。” 这是一道完全陌生的声音,近香移心中疑惑,即刻侧头去看。而她这一望,所见到的是一张普通到丢入人群就会消失不见的脸。 几分熟悉的魔气渗透了过来。 霎时,近香移的瞳孔微微睁大。紧接着,一柄尖锐的匕首直直刺向她的心口! “躲开!” 未及反应,近香移就被另一股力量一扯。同时,数道剑气扫荡四野。 千面画影猝不及防,当下就被这些剑气逼得退至数丈开外。他仇恨的双眼登时着玉玄炽的分神,道: “魔君大人,看来您还是留手了。都这时候了,怎么还能让他有工夫来救人?!” 说罢,他抬手一道掌气打过来,玉玄炽的分神就在转瞬间消解了。 近香移别过头朝另一端看了一眼,发现玉玄炽仍与魔君矢怨在缠斗当中。他们双方战得不分上下,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近香移发现,魔君矢怨的实力竟是如此强劲,对上恢复法力的玉玄炽,竟能斗得如此不分伯仲。难怪当时在流光城,她能以一敌二,同时对付她和玉玄炽。 而在这时,前方刀阵带着杀意袭来。近香移神色一凛,掌中流光四起。随即,九转芳华阵围攻而去。她控制着花瓣旋流,即刻攻向了挥刀而来的魔者幽衡。 双方在半空之中交手,互不留情,不过片刻工夫,便已过了近百招。 过程当中,近香移不知他们两人是谁受伤了。她感到有鲜血溅在她的身上。 此时,前方魔者的气势忽然一变,更为阴狠的力量从他身上爆发出来。汹涌的魔气宛若决堤的海潮,以极具压迫性的威压逼向近香移。 从那爆冲的魔气当中,近香移从中品出了挤压了千百年的恨意。 这是什么意思?她可不记得,自己曾经得罪过对方。 正当她凝神与之对抗之时,凌冽刀气却忽然从身后攻来! 她急忙闪躲,但手臂依旧被伤到了。 近香移皱紧眉头,控制着九转芳华阵内的旋流,给予魔者一个精准的回击。 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低下视线之时,却望到下方的校场之上已经满是死尸。血色流淌成河,尸体泡在其中,灵魂也成为了献灵大阵的养料。 来自灵魂深处的叫喊声不绝于耳。他们嘶吼着求救,痛苦地尖叫,但笼罩在魂魄上方的血红光罩却消散不去。 在这一刻,近香移深刻地意识到,在流光城之时,自己犯下的究竟是何等严重的错误。 献灵大阵不仅仅只是献祭生灵这么简单。它还能摧毁一座城,让它变得死气沉沉,鬼气森森。生者怀着痛苦而死,而死后,他们的灵魂不得安生。 魂魄失去进入轮回的机会,永生永世,只能变为怨灵,痛苦与怨恨将永远伴随。他们做不到自救,只能自毁。 而这股自毁的力量,也会对周围的其他生灵产生不可磨灭的负面影响。 后人提起白桦城,不会再想起美丽的霜桦树,想到的只是一座生灵永不复存的死城。 近香移忽然感到胸中钝痛,随即感到脸上一阵冰凉,发觉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满脸泪痕了。 这时,魔者幽衡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 “好一个悲天悯人的神官。白桦城有今日,还得多亏你。若非当日神官手下留情,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拿到血如意,无欲魔界也不会有机会重启。” 近香移愣了片刻:“无欲、魔界?” “哦?你还不知道?”幽衡道:“一直以来,我们夺取血如意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开启浮屠城与人间的时空之门。烟波城那个臭丫头听到的消息,不过是我们哄骗她的而已。 “而我们真实的目的,是要利用血如意制造出一座死城,从而借助天机一梦的力量,在这座‘死城’之中,建立一座通往无欲魔界的通道!” 近香移:“胡说八道!无欲魔界早在一千五百年前就被天界所封闭,无论如何是打不开的!” “所以我们才要用献灵大阵啊。”幽衡道,“普通的方法自然是不能开启这条通道。” “但若是在无欲魔界之外,建立与其同等的充斥着死气与怨气的死城,再通过神器的力量,就能让两个本质相近的时空相连接。” “只是魔族不具有催动神器的力量,所以我们才留着你们的性命,一步步指引你们来到白桦城,并告诉你们,天机一梦在我手中。”幽衡的声音仍在继续: “此外,献灵大阵的阵眼上的传送法阵,也是特意为开启天机一梦而设下。我知道你们会去毁坏献灵大阵,因此在阵眼之上又另外设立传送法阵。” 说到这里,近香移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什么。若是没猜错的话,那么她打在传输法阵上的法力…… “没错,开启天机一梦的力量,正是通过传输法阵传送过来的,属于你的法力。” 近香移的身体在一瞬间僵住。 7017k 第75章 无欲魔界(1) 近香移紧盯着幽衡,眼神中满是痛恨。但她更恨自己被这些魔者给算计了! “你!” 话未说完,就见前方不远的金色光柱忽然黯了下来。紧接着,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敞开了。同时,那黑洞之内的浓郁魔气也就此扩散开来! 见状,在场的残余修者大惊失色: “那是什么东西?!” “难、难道是魔族的老巢?” “快逃、快逃啊!” 校场之上,活下来的部分人族修者惊慌不已,他们一面四散奔逃,一面抵抗献灵大阵所带来的影响。 但此时此刻,白桦城已被魔族施了封闭结界,他们即便是逃,也逃不出去。 不仅如此,由魔君矢怨等人带来的魔族,也一一从暗处现身。他们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化成一团团黑雾,将校场围得水泄不通。 近香移心神巨震,没有别的精力思考其他,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救人了。她望着遍地疮痍,一个冒险的念头爬上了脑海之中。 她倏然往后方急退,唯独留下九转芳华阵对付魔者幽衡。她先是看了眼与千面画影搏斗的付西楼,随后视线一转。 近香移匆忙看向玉玄炽的方向,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有用。但我需要你的分神帮助。” 玉玄炽挥剑斩断打来的长鞭,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可以。” 紧接着,一道分神向近香移飞跃而来:“时间有限,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要化出原形,借用树根寻找血如意的位置。我的元神会离开本体,趁机夺取天机一梦。”近香移说: “你给我护法,注意着点,别让我本体受伤了,否则我……” 玉玄炽点点头:“我知道。”神树本体是她的命脉,若是本体受伤,对近香移会造成极大的损伤。 近香移收敛心神,随即全身力量下沉。她双目微合,身体凌空而起。渐渐的,一抹棕褐色从她脚下蔓延开来,树根与枝干缓缓爬出。 无数条树根向下爬满了地面,并深深扎进泥土之中。而枝干则向上爬升,同时带起一股花瓣与翠绿枝叶的旋流。 下一刻,近香移倏然双臂一展,满是花瓣的树冠骤然生长。晃动的树枝带来了一阵香风,忽远忽近的花香弥散四野,并逐渐覆盖了整片校场。 与此同时,近香移的元神骤然离体。 她的意识离开了神树本体,如轻飘飘的云朵一般,飞跃到了连接无欲魔界的通道口附近。 而在另一边,她的树根深深扎入地底。宛若土壤之中爬行的藤蔓,在一瞬间分化成无数股,分别涌向白桦城的各个角落。 神树之根带着天地间至精至纯的灵气。它冲破了隐藏于城中的所有法阵的阻碍,穿行在深厚土壤之中。 白桦城的地下世界在近香移眼中一览无余。树根循着献灵大阵的踪迹一寸寸找寻,不用片刻工夫,她便找到了万千阵眼所围绕的,那一抹带着浓重血腥之气的红光。 血如意,竟然就在得誉楼! 确定了血如意的所在位置,数不清的树根便从地底猛地窜出! 这一回,近香移总算是看清了血如意的模样。 视野之中,只见它通体冒着红光,周围布着阴邪法阵。 因献灵大阵而死亡的百姓所流下的鲜血,汇聚成了一条细小溪流,缓缓朝着血如意所在的位置流淌而去。 近看之下,近香移可以确定,血如意所在的中心点,并没有另外施加的传输法阵。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 她心念微动,随即,棕褐色树根分别朝着中心点周围的各个方位,猛地刺下去。与此同时,神树的灵力涌入献灵法阵当中。 来自天界的清正法力消解了大阵的阴邪之力,顷刻间,血如意力量被削弱,邪气消减。 在法力的冲击之下,血如意的表面出现一道道裂纹。这些裂纹逐渐放大,最终只听“砰”的一声,血如意陡然碎裂成块! 在血如意破碎的的瞬间,白桦城中的献灵大阵也在顷刻间瓦解了! * 在树根四散着爬行在白桦城地底之时,近香移静心凝神,元神回到了天机一梦的所在之处。 她是天机一梦的守护神官。她知道如何开启天机一梦,更了解如何封闭神器的法力。 虽然此刻她只有一个元神,法力堪堪到原来的一半,但也足够了。 她双掌贴近天机一梦的镜面,神力融入其中。随后,从镜面升起的光柱有了消失的迹象。渐渐的,那抹光柱最终消散。 与此同时,上空出现的黑色洞口开始有了闭合的迹象。 此外,白桦城中的变化也被她所发现。献灵大阵已经被破了! 近香移心中一喜。 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她便骤然感到身上一痛。沉重的刺痛感从四肢百骸传了过来,她即刻往校场的另一端看去,却见玉玄炽和他的分神遭遇魔君矢怨和魔者幽衡的围攻。 除此之外,因献灵大阵而炼成的怨气同时攻向玉玄炽。他分身乏术,加之受伤在前,此刻已落入了下风。 而趁机偷袭的,是伪装成普通凡人的千面画影。 他拿着短剑,刀刃深深刺入近香移的树干。魔气亦是透过这一刺,来势汹汹地涌入近香移的本体之内! 疼痛感几乎淹没了她,近香移不在迟疑,元神归位,即刻回到本体。 同时,她挥起树枝,一掌将千面画影打飞。 下一瞬,近香移恢复成人形。她双脚接触到地面,差点没站稳。她低下头,短剑就刺在腹部,伤患处也隐约染了一层魔气。 近香移长出口气,随即咬紧牙关,单手握着剑柄,然后一口气将其拔出! 刺伤加上魔气侵袭,疼得她要掉冷汗了。 她转过头去,见罪魁祸首从地上爬了起来。 “偷袭者,卑鄙!” 近香移瞬间闪现到千面画影身侧,一手捏着对方的那柄短剑,另一手挥起一道旋流砸向对方。 这一击她用了全力,直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千面画影以魔气格挡这堵花墙,在迎风飘散的花瓣尽头,近香移执着短剑狠狠一刺! “想杀我,没门儿!”千面画影身前骤起一道光盾,挡住了近香移的攻击。 他嘴角带着笑,正想嘲讽两句,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根尖刺就猛地穿透他的身体。 近香移甩手丢掉了剑,指尖微微一捻,树枝便骤然飞出! ------题外话------ 今天有点事,耽搁了一下,另外要修一下细纲,剩下三章会晚一点到,大概十二点之前会发~ 7017k 第76章 无欲魔界(2) 千面画影的身影晃了几下。他惊愕地睁大眼睛,目光下移,看到了自己空荡荡的胸膛。然后,他两眼发直,身体僵硬地倒了下去。 看到他死了,近香移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时,她听到远处一名魔族的喊叫:“魔君,魔君,通道口要关闭了!” 霎时间,魔君猝然扭头。她赤红的瞳孔瞪了一眼近香移,然后骤然收手。下一刻,她闪身到了无欲魔界的洞口前。 她道:“本座本不想下死手,但这是你们自找的!” 强劲的魔气骤然打入通道之中,原本开始闭合的通道口,竟然在一瞬间又扩大了几分。 近香移惊诧地看着这一幕,忙对玉玄炽道:“快阻止她!” 虽然知道了魔族此行的目标是打开无欲魔界的出入口,但是为什么要打开这个出入口还不得而知。 近香移想,不管怎么样,魔族要干的事,总归不是什么好事,阻止就对了! 此时,她强撑着力气打出一掌,拦住了想要上前帮忙的魔者幽衡。 与此同时,玉玄炽放出剑阵,直攻魔君而去! 魔君矢怨不闪不避。她忽然笑了一声,接着空出一手来,眨眼间便将天机一梦给甩了出来。 “等等!”近香移惊叫一声。 但是施放出去的剑阵已经来不及收回。只听“砰”的一声,剑气落在天机一梦之上,顷刻间,镜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力量冲击之下,四野一片震荡。 大感惊愕之余,近香移身子一晃。下一刻,她定睛一看,却见前方狂风不止。 狂风从幽深的洞口席卷而出,它仿佛带有某种吸力,几乎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通道当中。 魔君和幽衡率先失踪。 他们纵身跃入无欲魔界的入口,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从外围升起的一团黑雾也紧随其后。 近香移挡着眼前风沙,尘土飞扬之时,她望见有几名修者不慎被狂风卷起,继而被带入了时空之门,空气当中,仅剩下他们的呼救声: “救、救命!——” 玉玄炽飞身上前,袖子轻轻一拢,便将受损的天机一梦收了起来。他道:“先救人。” “嗯。” 近香移双手捏诀,一个守护结界落了下来,将校场之上的其余人族修者给护住了。 她道:“呆在里面,不要出来。” 话音刚落,彼端的时空之门内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魔物嘶吼。狂风向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袭来。 伴随狂风而来的,是更加强大的吸力。 长时间战斗让近香移的体力快速流失,加上受伤的缘故,这会儿她也有些力疲了。 在他们被狂风卷入无欲魔界的通道口之时,近香移在心中困惑地想:为什么到目前为止,天界仍未派出援军? 她都已经擅自解除了戒灵锁了,难道天界还没发现? 这不应该啊。 难道是天界出了什么意外么? 近香移没能思考出结果,眼前就被一片黑色迷雾给挡住了。她喊了玉玄炽几声,但没有听见对方的回音。 她观望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被狂风引入了无欲魔界之中。此刻将她包围的,正是一片灰白色的魔障。 沉沉的晕眩感叠加而来,近香移脚下不稳,随后一头栽倒下去,失去了意识。 * 醒来之时,近香移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桌子上。她直起腰板,低头一看,发现桌案上放了好几张字帖,上方正是她的字迹。 迷迷糊糊之间,她恍然回忆起来,自己方才是写字写累了,所以趴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 窗外响起啾啾鸟鸣,近香移忽然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喂养后山的鸡鸭鹅,如果太阳下山还不把它们喂饱,回头这些小东西又该偷吃她的菜了。 思及此,近香移连忙丢开桌上的笔,即刻往后山上跑。 她一面跑,一面抬头往上看。 此刻,天边的太阳已经西斜,眼看着就要落山了。但是玉玄炽出去办事还没有回来。这是他离开鸿蒙山的第三天。 说起来,她和玉玄炽回到鸿蒙山隐居已经有三年了。 虽然她已经辞去天界的职务,但玉玄炽到底还挂着天界的闲职,时不时得回转天界述职。 起初近香移还有几分不满,但时间一久,她也慢慢习惯玉玄炽总是离家的日子。 毕竟职责所在,玉玄炽不可能每时每刻都陪着她。再说了,不过是回天界述职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近香移给家养的鸡鸭鹅都为了饭,然后又去菜地里摘了些瓜果带回屋舍。 来是匆忙,去时悠闲。 她沿着小路慢走,享受远离天界杂务后的自在时光。当她透过疏疏密密的丛林枝叶往远处看时,发现前方不远处的屋子当中,已经亮起了点点烛光。 近香移心中一喜:必然是玉玄炽回来了! 剩下的路程,她几乎是飞奔着回去的。 “你这次回来得有点晚哦,是天界那边又给你加任务了……么?” 近香移欣喜的表情,在看到屋中的情况之后,骤然消失了。 “她是谁?” 近香移收了笑容,指着躺在床上的虚弱女子,面向多日不见的男子问道:“她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玉玄炽道:“新收的徒弟。”他的话一如既往的少。 近香移:“是么,在你离开鸿蒙山的时候收的?即便如此,你要带人回来,也该提早跟我打声招呼。” “事发突然。”玉玄炽说:“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闻言,近香移心头一跳,直觉没有什么好事:“干什么?” 玉玄炽说:“我需要你本体神树的根茎与花叶。” 近香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睁大了眼睛:“我是神树诶,根茎与花叶都是我的血肉,这你不知道么?你这是要把我身上的肉给挖下来!” 近香移又问:“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骤然指向床侧的女子,难以置信道:“不会是要给她治伤吧?” 玉玄炽点了点头:“是。” “?” 近香移觉得他疯了:“不可能,你死心吧。” 什么伤啊,还得用她神树本体的根茎和花叶,他怎么不说要她的命呢。 玉玄炽的脸色冷了下来:“我在与你商量,你为何一点余地也不留。只需要你切下本体的一部分而已,若你觉得不妥,我自可给出补偿。” “这是补偿不补偿的问题吗?”近香移觉得他不可理喻,“我不想给,就不给。不需要什么补偿,也不想和你商量!” 她心中不快,心想,他们两个都在一起快三年了,怎么玉玄炽还是老样子,久别见面,就为了别的女子,让她切割本体。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近香移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但没想到,玉玄炽仍不打算放弃。 他道:“若是我说,今日你必须答应呢。” “你在威胁我?”近香移惊愕地看向他,“你就为了她威胁我?你有没有搞清楚啊,谁才是你——” 话未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你谁也不是。” 近香移:“???”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谁也不是?那他当初为什么还要答应和她在一起,还跟她隐居在鸿蒙山? 怎么,她是一件玩物,供他耍着玩儿的? 她是心窍不够灵通,但也不至于是个傻子,更没有失忆。当初玉玄炽答应与她成婚的时刻,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玉玄炽,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方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玉玄炽朝她缓步走来。每走一步,无形的杀气便向近香移逼近一步: “既然你不愿主动交出,那我只要使用极端的方式了。” 此刻的玉玄炽,脸上是近香移从未见过的模样。他仿佛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冷意,剑气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迸射出来。 每一道剑气都刻在四面的墙上,不过眨眼的工夫,房间内已是斑痕累累。 近香移被他吓到了,一步步往后退去。她心中忽然有不祥的预感,随后,她便见天道十三阙在他掌中显现。 玉玄炽要动手! 意识到这一点,近香移心中警铃大作! 她即刻转身要跑,但在离开之时,整个屋子都被玉玄炽封闭了! 近香移怒上心头,转过头登时他:“你!——” 话音才落,突如其来的剑气便穿透了她的胸膛。紧接着,一道法力打在她的额心,顷刻间,她浑身上下仿佛被灼烧了似的疼痛。 “啊!——” 好疼,好疼啊! 近香移尖叫一声。她想挣扎逃跑,可四肢却僵硬着动弹不得。随着灼烧感愈加强烈,她的心脏、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宛若针尖碾过一般。 她好像浑身都充满了洞口,每一道口子,都是天道十三阙刺来的。 近香移疼得满头细汗。 她低下头,却见她的双足已幻化成树根,身体正一点一点地转化为神树本体。 惊惧、恐慌、哀伤与憎恨充满了她的整个脑海。 她不想死。 为什么,为什么玉玄炽要这样对待她? 近香移怀着满腔负面情绪闭上了眼睛,眼泪一滴一滴滚落下来,直到失去意识,她依旧未停止哭泣…… * “啊!” 近香移猛地睁开了眼睛。她惊慌失措地站起身,仓皇地张望四周,同时摸了摸自己身上—— “还好还好,毫发无损,呼!看来是做了个噩梦。” 倏然,她动作一顿—— 她方才是做了什么梦的来着? 7017k 第77章 轮回迷障 梦境里的内容,她想不起来了。不过窗外的鸟鸣声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光顾着睡觉了,今天她还没有喂饱后山养的鸡鸭鹅。 那几个小动物看上去是可可爱爱的,但其实可恶得很。要是她喂得不及时,转头它们就能把菜地种的瓜果给啃了。 近香移丢下笔,当下便要跑去后山看看情况。 可当她低头看都桌上的字帖之时,却奇怪地“咦”了一声,喃喃道:“我写了这么多么?我自己怎么不记得了?” 她拿起桌上的一沓字帖,每一张纸上,无不是写着玉玄炽的名字:玉玄炽、玉玄炽、怀觉仙君、怀觉仙君…… 一张又一张,少说也写了数十张了。 近香移笑了起来:“怪白痴的。” 忽然,她的笑容一顿。不对,她睡了一下午,什么时候写了这么多了? 近香移神色凝重地将所有纸张摆在桌上,从沾上墨水就满是褶皱的第一张开始,一直到刚刚写好的,墨迹未干的字帖。 正午的时候,她闲着无聊,打算练练字,但是刚提起笔就困了,随后陷入沉睡。最近写的一张纸是,不久前才写下来的、墨迹未干的“玉玄炽”这三个字。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那么一下午也就写了这么一张才对,其他字帖是从哪里来的? 玉玄炽回天界述职已有三天,家里只有她一个,不是她写的,难不成是鬼写的? 想到怀觉仙君玉玄炽,近香移忽然感到胸膛一阵抽疼。 这阵疼痛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近香移便不疼了。 她觉得奇怪,自己身子骨向来很好,从来没有犯疼的毛病,今天这是怎么了? “罢了,先做正事要紧。” 近香移照例去了趟后山,回来的时候还摘了新鲜的水果回来。 行走在山道上时,她远远往家中一看,见得屋中已经燃起了烛火。 是玉玄炽回来了。 以往的这时候,她是很高兴的。 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看到那片灯火,她却觉得害怕,更怪异的是,她心中竟涌现出几分怨恨。 近香移:“……” 她忽然有点畏惧回家了。 迟疑了约莫有一刻钟,最终,近香移开始踏着步子,推开了房门。 开门后的一瞬间,她就发现了一名陌生女子正躺在她的床上。女子紧闭着双眼,光看那张苍白的脸就知道,这是个难得的美人。 近香移还没来得及吃醋,见到玉玄炽就先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惊惧。 接下来的发展有些超乎预料。 玉玄炽执着长剑向她走来,扬言说要拿走她的根茎和花叶。 那一刻,近香移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在玉玄炽要对她动手的时候,她就率先给了对方一剑! 尖锐的枝干直接穿透了玉玄炽的身体,近香移眼睁睁看着玉玄炽在她眼前倒了下去。 她不记得昔日与他的情分,只知道自己不能死在对方手上。 然而在玉玄炽倒下之后,眼前的环境忽然一变。 近香移恍惚了片刻,随后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迷雾之中。 云雾是灰蒙蒙的一片,浓郁的魔气萦绕周围。 暂时被封闭的回忆重回脑海,近香移总算是明白了方才所经历的一切。 原来不过是幻象而已。 在和玉玄炽卷入无欲魔界的通道之时,他们便入了这阵迷障之中。或许是因为这诡异的迷障,才让她迷失了自己,沉溺在幻象中不能自拔。 她一遍又一遍地轮回,一遍又一遍地死亡,一遍又一遍地写下玉玄炽的名字。 不过好在她最后清醒了,否则还不知道要困在这迷障中多久。 但紧接着,近香移又觉得十分古怪。她垂头思索片刻,心想:这迷障的效果,怎么与天界的七绝塔法阵这般相似? 它们同样能够牵引出入阵者最惧怕的东西,放大人的恐惧。而且她都经历了被玉玄炽所杀的幻象。 近香移不是个喜欢疑神疑鬼的人,但仍是觉得眼前的迷障怪异至极。 不过说起玉玄炽…… 近香移在迷雾中行走,心想,也不知玉玄炽落到哪个地方去了。 “但此地遍布迷障,玉玄炽很有可能与我一样,陷入了轮回幻境当中,无法抽身。想要找人,最根本的办法,就是破除眼前的迷障。” 基于迷障的效用与七绝塔相似,近香移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当下,她施法放出法符,确认了迷障中的关键阵眼的位置,随即控制深埋地底的树根,继而凝聚法力,继而全力突破! 霎时,四野之上,金光乍现,盛大的光柱冲天而起! 在极致的光芒过后,灰蒙蒙的迷障散尽,四周环境的原本面貌,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近香移松了口气,心想,看来解除七绝塔的办法,在这里也同样适用。 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身后便忽然袭来一道剑气! 近香移连忙闪避,然后扣住对方的手腕。她惊呼一声:“玉玄炽?!” 此刻,玉玄炽双目失神,俨然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一掌落下,清心醒神的法咒落入玉玄炽眉心。随后,他即刻清醒过来。 * 玉玄炽从迷惘中回过神来,看清眼前之人后,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近香移问:“你在幻境里看到什么了,见了人就砍。” “没什么。”玉玄炽不愿多提,转移话题道:“这里便是无欲魔界?” “是吧。”近香移说,“我们方才是落入了魔族的迷障之中了。” 她将迷障的效用解释清楚,又道:“我怀疑设下迷障之人,很有可能与天界有所关联。否则怎么会用到与七绝塔同根同源的法阵呢?” 玉玄炽道:“无欲魔界在一千五百年前就已关闭,直到今日才开启。换言之,设下迷障之人,便是在今日重回魔界。他如今就在无欲魔界当中。” 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忽然闪过一团黑雾! 近香移与他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纵身跃起,急寻那名施法者而去! 三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行走于密林之中,片刻之后,玉玄炽抽取分神,一个闪身便拦在黑雾的前方。 同时,无数剑气落了下来:“站住!” ------题外话------ 还剩一千字,啊,明天补吧。回见! 7017k 第78章 鹤羽道君 封闭了一千五百余年的无欲魔界,天地间的魔气似乎都带上了一股陈腐的气味。 重新踏上故土,魔君矢怨有种恍然隔世之感。阔别多年,无欲魔界早就不是记忆当中的模样了。 草木疯狂生长,荆棘爬了漫山遍野。 千年以前繁盛的魔界早就不复存在,仅剩的只是一片荒芜而已。隐约中,她仿佛闻见了空气弥散的血腥之气。 她往魔界内最高的山峰行去。抬眸时看到了隐藏在山林当中的魔宫。那是她出生的地方。 “魔君,咱们就这么让那两位神官呆在魔界里?他们会不会干扰咱们的计划?”幽衡有点不放心: “那两人说不定已经与天界取得联系,我们需得尽快将魔脉转移,否则等那群神仙追来,那就麻烦了。” “放心,自然有人对付他们,这一时半刻的,他们也没法追到这里来。”魔君望着前方山峦,道:“动手罢。” * 近香移和玉玄炽追着那团黑雾来到一处山谷之中。玉玄炽的剑阵拦住了黑雾的去路,与此同时,近香移施法放出光牢,将黑雾困锁在原地。 黑雾被困住,当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它的声音嘶哑,仿佛喉咙里塞满了沙子。 在它的剧烈挣扎当中,四野迷障又起。 近香移确定了:“他就是布置迷障之人!” 话音落下,凌厉剑气猛地刺入黑雾当中,剑光从中穿过。同时,黑雾之中传来男子痛苦的闷哼,紧接着血光闪过,一条人影从黑雾当中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因为被玉玄炽的剑气所伤,他满身血痕,脚下踉跄,整个人倒落在地上。 近香移上前一步:“你是魔君等人的同修?老实交代清楚,你们魔族执意要开启无欲魔界的目的是什么? “魔界已经被封锁了上千年,你们如此费尽心机回到这里,难道是想从中得到什么东西?” 魔者没有说话。 近香移:“?你——” 她想上前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但玉玄炽却先一步拦住了她:“等等。” 玉玄炽微微俯身,声音当中带着试探性的语调:“师……尊?” 光牢之中,男子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 近香移懵了:“你叫他什么?” 师尊?哪个师尊?玉玄炽还有别的师父? “等等,你是说,他是鹤羽道君?”近香移的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纵然鹤羽道君不再是天界神官,但到底是人族正道修者修炼成神,是一名神仙。怎么可能会堕落成魔族,还与魔君勾结,跑到无欲魔界当中来? 不仅如此,他还布下迷障,以此来对付他们? 这也太荒唐,太离谱了。 近香移对鹤羽道君是不太了解,但也曾听天界神官曾评价,鹤羽道君乃是难得的温和善良之辈,待人宽和,为人正义。 在玉玄炽飞升之前,鹤羽道君便是严律殿首席神官。 好好的天界神官,怎么会忽然入了魔道呢?这不合理啊。 近香移认为,这当中必然是有些误会,比如: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他是魔族,不可能是你师尊的。” 玉玄炽很确定:“不,是他。” 在他解开光牢的一瞬间,“魔者”忽然动了动。一抹银光从他掌中显现。同时,他微微抬头,双眼中满是杀意。 近香移喊了声“小心”,然后挥袖一甩,地底升起的藤枝把魔者往后拖了一大截。 魔者不得不被迫仰头,紧接着,他的真实面容出现在两人眼前。 近香移明显地看到玉玄炽呆了片刻。他一贯淡漠的眼中浮现几分困惑不解,又惊诧,又愕然,最终不可置信地上前几步:“师尊……您怎么会——”怎么会落入魔道? 这个问题,近香移也想问。 她转头看向鹤羽道君,只见对方脸上是一片沉郁之色,眼下青黑,皮肤之下爬着一道道黑色细纹。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瞳孔极黑,眼瞳之中已经没有了神采。 近香移留意到,鹤羽道君的两侧鬓角上生出了几缕白发,身上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皱巴巴的。他看上去像是吃了很多苦,整个人显得既沧桑又阴郁。 而鹤羽道君看玉玄炽的眼神,就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似的,陌生得仿佛在看一个仇人。 “弟子玉玄炽,师尊可还记得弟子?”玉玄炽在他面前半蹲下来,法力探了过去,极力抑制着道君身上的魔气。 此时,鹤羽道君倏然奋力挣扎起来。他抓着卡在肩背上的藤枝,同时痛苦地惊叫一声,然后捂住了头,冷汗从他额头上落下来。 近香移发现他四肢都紧跟着颤抖。 相似的场景,她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见到过。但她不认为鹤羽道君被人夺舍了。他的情况更像是,因为入魔而性情大变,并且因此失去了记忆。 近香移曾听通晓神君说起过,走火入魔之人,便会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玉玄炽眉头紧锁。他快速的在鹤羽道君的身上点了几处要穴,阻止魔气扩散。 在他法力的压制之下,鹤羽道君双眼出现了短暂的清明。他略微失神的看了看玉玄炽,又瞧瞧近香移。 “你、你们……” 玉玄炽:“师尊,先别说话,安心休养片刻。您体内爆冲的魔气急需压制,若晚一步,便回天乏术。” “不,咳!——”这会儿,鹤羽道君已经完全清醒了,“为师所剩时间不多,听为师说完……” 他挣扎着坐起来,道:“如今道天界已不安全,神官当中,又魔族派出的奸细。 “为师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但根据得到的线索可以肯定,他拥有极为特殊的体质,乃是三界罕见的同体。” 近香移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是、同体?” 鹤羽道君:“同体所指的是,那人既是神,又是魔。神与魔的力量同在他一人身上。” 最初查到同体之人的时候,是在天界逍遥境。 当时鹤羽道君执行严律殿下派的任务,追踪一名违背天界律法的叛徒。但他没追到人,反而意外落入了一处神秘洞府。 在这洞府之中,他找到了一册怪异的手札。而这本手札上所记载的,便是同体的修炼术法。 更多的细节,他无法得知。只知道这名同体之人已经位列太虚庭神官,并且手握一定的权力。 玉玄炽明白了:“所以当年师尊才会暗中传信与我,说天界暗潮涌动,魔族势力潜伏其中,天界的太平表象很快就会打破。” 鹤羽道君点点头,道:“没错。正因如此,当初为师才建议你修无情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以最快的速度飞升。” “唯恐打草惊蛇,关于同体之人,我并不敢对外声张。而敌人的身份不明,我亦不能轻举妄动。于是为师便想到了你。若是有你在,为师便多一分助力。” 此刻,近香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玉玄炽修无情道的原因。他的目的不是成神,而是要助他师尊,找到藏在天界的魔族奸细?! 她又问:“那您后来怎么失踪了呢?” 鹤羽道君叹了口气,道:“自我发现那人的线索之后,便暗中寻找魔者的线索。但我终究百密一疏。他发现了我的身份。 “在我到人间平定妖族叛乱之时,我遭遇了暗算,之后意识全失。清醒过来之时,我已入了魔道。” 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他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更不知晓自己是如何堕入魔道的。等他明白了一切,已然是为时已晚。 而沦为魔者之后,他失去了回返天界的资格。从此以往,他只得留在人间。 因为魔气影响,鹤羽道君有时清醒,有时陷入癫狂。 他知道这具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一个彻头彻尾的魔者,一个只知道杀戮的魔头。 以往,鹤羽道君为了保持清醒,会寻一处偏僻的山洞修行,以抑制魔气。但近些年来,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而魔者的力量则越来越强大。 “所以为师必须要在还能清醒的时候,将这些线索告诉你。”鹤羽道君说,“这便是我在烟波城留下问道大会请柬的原因。” 玉玄炽明白了:“原来师尊便是当时给那名魔修献计之人。” 魔修连祁最终因法阵被毁而受到反噬,想必当中也有鹤羽道君的手笔。 “用不了多久,三界必将大乱。而罪魁祸首,便是藏身于天界的同体之人。你们务必要小心行事,切莫让他得逞!” 鹤羽道君喘了口气,说:“他在太虚庭位高权重,你们需得小心提防,请信得过的神官帮忙。必要时,可请止戈天出手。” 玉玄炽问:“师尊既然得知他的体质,可知有何法子能对付他?” 道君摇了摇头:“或许鸿蒙山的策梦仙君会有些许线索。当时,策梦仙君曾经开启天机一梦进行预示。对于同体,他也略知一二。但究竟有没有法子对付他,为师也不清楚……” 但在一百多年前,策梦仙君便被魔族所杀。而天界也未曾听他说起过,有关同体的事。 唯一可能知晓内情的近香移,却失忆了。 事态似乎是进入到了死胡同里。 玉玄炽道:“罢了,师尊您先休息。弟子为您压制体内魔气。” 话音放落,鹤羽道君却忽然浑身抽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道如网一般的黑丝爬上他的脸颊。肉眼所见的裸露皮肤上,已经满是诡异的黑色纹路! ------题外话------ 这章信息比较多,整合了前两个单元得到的信息。还有,同体的体质总算引入了,呼! 线索急需整合当中,还是没写完,嘤嘤嘤,手速太慢了我。 剩余的内容会尽快发出来的。 另,明天晚上有个哥哥家的小孩过周岁,得去哥哥家串个门恭喜一下,所以明天的更新还是得晚点到~ 很抱歉,但更新还是会有的!(握拳! 7017k 第79章 乱局伊始 在那成片的黑色纹路爬满鹤羽道君的身体之时,他痛苦地抓向身上不断爬行的纹路,喉间发出沉痛的闷哼与低吼。 看到他这副模样,玉玄炽也面露急色:“师尊!” 近香移说:“怎么办啊,道君体内的魔者要出来了是不是,他还……” 忽然,鹤羽道君猛地抓住玉玄炽的手。他瞳孔睁大,咬着牙说:“趁现在还来得及,杀了为师!” 这句话说出来,玉玄炽和近香移都吃了一惊。 近香移有点同情地看了玉玄炽一眼,心想,倘若玉玄炽没有修无情道,这会儿他可能就崩溃了。 眼睁睁看着恩师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着他受折磨,还要亲手杀了他,那着实是对人性巨大的考验。 她能够理解鹤羽道君不想沦为魔道的初心,但要玉玄炽亲手了解自己的师尊,那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近香移犹豫道:“你若是下不了手,我……”我可以帮你。 虽然她也不忍心亲手了结道君,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给他一个痛快了。 可玉玄炽说:“不必。”他面色沉沉,下一刻,长剑已经握在手中。 见状,鹤羽道君却是苍白着脸笑了笑。他说:“果然,当初让你修无情道,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伸手抓住了剑刃,随后握着剑,自行扎入了身体。 剑气冲入筋脉,魔气开始在血脉里爆冲之时,鹤羽道君说了最后一句话: “同体难以破解,有此体质之人,修为必然极高。为师不知他隐藏在天界的目的究竟为何,但他狼子野心。在手札的记载中,那人曾打算登上天阶,承命天道,于天界称帝。” “天界决不能落入邪魔外道之手,你们务必、务必要将他抓出来,绳之、以法……”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鹤羽道君就此没有了声息。 他倒在地上,身体瘫软,眼睛闭着,满头的冷汗,从外表看上去,格外的苍白衰败。但近香移能看到,他的嘴角是带着一丝笑的。 仿佛死去的时候很安详。 没过多久,鹤羽道君身上的魔气散尽,他的身体亦如燃烧的灰烬一般,悉数化成飞灰,眨眼间便消散在这片魔土之上了。 近香移感到无限惋惜。 玉玄炽费尽力气终于找到了他师尊,结果没说上两句话,人就没了。近香移叹了口气,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节哀。” 别的安慰的话,她也不会说了。除了节哀,还能怎么办? 她说:“至少我们知道了坑害你师尊的人是谁,虽然还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但好歹也有了目标。只要循着线索找下去,总会有结果的。” 玉玄炽紧握的拳松了松,道:“我知道。” “那我们现在——” 近香移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们脚下的土地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 四周的草木纷纷倾倒,魔界内的魔气动荡,黑色的土壤中更是开了一条深深的裂缝! 近香移惊得险些站不稳了:“这是怎么回事?!” 玉玄炽单手扣住她的肩膀,继而纵身一跃。下一刻,近香移便被他带到了半空之中。 他们来到了更高的地方,视线也看得更远了。纵然魔界之内是一片阴暗的灰蒙之色,但远处发生的一切,他们二人仍是看得一清二楚。 在近香移的视野之中,前方那座高大的山脉被人拖了起来。它脱离了魔界的土地,并且升到了半空之中。 紧接着,她看到彼端出现了一个乌漆麻黑的洞口。那个洞口与无欲魔界的通道口十分近似,周围还萦绕着一个黑色漩涡。 近香移心中正疑惑着,那座山怎么会忽然飞起来呢? 是魔君搞的鬼? 她来魔界,就为了扛起一座山?图什么? 尚未思考出结果,她就眼睁睁地见着那座高高的山脉被高空之中的洞口所吸引。山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不过眨眼工夫,山脉就被吸入洞口之中,转瞬间消失不见。 在这之后,两抹人影也跃入了洞口。随即,洞口封闭。 玉玄炽:“看来魔君等人打开无欲魔界,目的就是要带走这座山脉,带回浮屠城去。” “就为了一座山?”近香移不理解,“他们浮屠城是没有山吗?还是说这山脉有什么特别的,竟然劳动他们跑这一趟。” 玉玄炽道:“我曾听闻,魔族曾有一座能够无穷无尽地孕育魔气与邪气的魔脉,魔族全仰仗这座魔脉来增进修为。料想他们带走的山脉,便是魔脉了。” 魔脉被带走,魔族势必要借助魔脉的力量东山再起。 近香移:“看来在不久的将来,天界与魔族势必又要开战了。” 两人望着远方,都没有说话。 这时,一阵清亮的鹤鸣从高空之上落了下来。 近香移抬头望去,见到一只白鹤盘旋在头顶的上空。它的尾巴是很漂亮的黑白两色,羽毛光滑。 “是你们严律殿主养的白鹤!”近香移惊喜了一下,但紧接着叹道:“天界的援军来了吗?可是这也太晚了,魔君都跑了!” 白鹤飞到两人身前,丢下一块玉牌之后,转身就飞走了。 玉玄炽握紧手中玉牌,以法力催动,而后,通晓神君的声音传了出来:“怀觉,香移,天界有难,速归!” 这一瞬间,近香移和玉玄炽的脸色登时一变。 看来他们先前的猜测是对的,天界不是没有收到消息,也不是不想下界援助,而是天界发生了意外,他们无暇分身,所以才没能及时救援。 而且这个意外,还不是一般的意外,是个非常棘手的大麻烦。 * 近香移和玉玄炽即刻离开了无欲魔界,回到白桦城的时候,发现城镇上空的结界已经被人所解除,而城中的人族修者也被疏散走了,部分府兵正收拾残局。 目光一转,近香移看到人群当中站着一抹相当艳丽的红色人影。对方身量颀长,外貌清俊飘逸。他头上绑着一根红色发带,头发扎成长长的麻花辫,松散的垂在一侧。 从对方的衣着打扮上,近香移分辨出了他的身份。 男子注意到了他们,即刻转过一张笑得十分张扬的脸,说:“嗨,怀觉仙君,芳菲殿主,好久不见!” 近香移:“水澜仙君,你怎么会来?” 水澜仙君时与期是属于结缘殿的神官,是天界少有的闲散文职,负责管理的是三界姻缘大事,处理世间男女情爱。 一般情况下,天界是不会给结缘殿的神官安排太过繁重的任务的。他们的作用仅仅是牵红线,承办婚姻、亲子等家庭纠纷。 结缘殿的神官一般都比较悠闲,武力也是七大神殿当中最低的。千百年来,天界从来没给他们下派过于危险的任务。 所以近香移才疑惑,怎么这个时候,下界来接应他们的,怎么会是水澜仙君时与期呢? 别人她不了解,但时与期的为人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若是给天界的神官整一个不负责任排行榜,时与期一定是排在第一个。 他浑水摸鱼起来,比谁都厉害。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这个神官的。 水澜仙君慢悠悠地走过来,捏着耳侧的长辫子甩到脑后,说:“你们是不知道,如今的天界已经乱成一锅粥啦!众神官都忙得不可开交,只有我最闲。” “这不,听说你们遇到了麻烦,我就马不停蹄地来了。还不快感谢我?” 时与期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近香移:“……”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素心铃也从不远处的地方跑了过来。 她微喘着气,说:“师尊,姐姐,我好担心你们。可有捉到魔君?” 近香移摇摇头:“一言难尽。” 玉玄炽转头去问时与期:“天界究竟发生何事?” 闻言,时与期叹了口气,说:“这事儿么,说来话长,等你们回去了就知道了。对了,天机一梦你们拿到了吧?” 近香移:“拿是拿到了,可是出了点意外。” 天机一梦的镜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痕,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她心里在发愁。 这会儿,玉玄炽从校场上拿走了云仙泠草。他走回来,说:“那边先回转天界。” 四人即刻打点行装。一刻钟后,玉玄炽开启了通天门。 穿过通天门,他们便回到了天界的扶摇门。 但回到天界的一瞬间,近香移愣住了。 在她的记忆中,天界永远都是祥和的,宁静的。可是今日的天界,却充满了无尽的恐慌。苍穹之上,代表和平的祥云不见了,眼中所见的是一片灰败的阴郁天空。 而远处的各大神殿上,神官行色匆匆,神色紧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近香移目光放远,视线越过七大神殿,越过最高处的通晓宫,望到了彼端天际之上,一道宛若赤红烈焰焚烧的巨大裂缝。 裂缝占据了大片天空,并且有不断扩大的趋势。 在这裂缝之下,无数神官正倾注法力,试图修补这条足以令整片苍穹都开裂的烈焰缝隙。 时与期说:“如你们所见,天界动荡,止戈天、谒佛原、太虚庭和逍遥境全都出现了同等的时空裂缝。 “来自各界的妖魔都通过这条裂缝,对天界发起了突然袭击。天界各处因此受损严重,大伙儿忙着修补裂缝,镇压叛乱,这才没能下界援助你们。” ------题外话------ 好的,第一阶段到此结束~下面开始第二阶段。 在第二阶段,会有简介介绍的男主名场面,以及魔君身份、回忆大公开! 也是在这个阶段,初级火葬场开始扬了,提前恭喜男主。 然后,唔,第二阶段女主也开始挑大梁了(照大纲进度,她的觉悟开始了。 最后就是,嗯,今天依旧没来得及全部写完,明天继续。 还欠五千字。争取尽快还完,呜呜呜呜(我真的被掏干了 对了,六月一号的更新会晚点来,上一章说过了,得去亲戚家吃顿宴。 补充:大家六一节快乐呀! (这回是真的说完了,点头.jpg 7017k 第80章 时空裂缝 时空裂缝是在半个月前出现的。起初,它只是一条很细微的缝隙,口子很小,力量也很微弱。一开始众位神官并未发现。 直到数日之前,苍穹之上忽然传来一道惊天雷霆。紧接着,一股怪异的力量从太虚庭上空降下。这股力量给整个天界都带来了一场的震动。 众位神官抬起头时,赫然发现虚空之上裂开了一条足以将太虚庭分割成两半的、极大的裂缝。 裂缝的背后宛若藏着一座火山,灼烧的热度从里头传了出来,烧得缝隙一片通红。 在众神官疑惑那是什么的时候,来自异界的妖魔便从裂缝中猛冲而出! 直到这时,天界众神才得知,这个裂缝拥有撕裂空间的力量。在这裂缝的另一端,连接着三界之内的任意一处。 时与期解释道:“而更糟糕的是,天界之内并非只有这一条裂缝。止戈天、谒佛原还有逍遥境的虚空之上,都同时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裂口。” 随后,小世界内的妖魔便通过这些裂口,大举侵入天界。 放眼三界,并非所有种族都心甘情愿臣服在天界的掌控之下。部分怀着逆反之心的族类相互勾结起来,他们在人间和鬼域各处,寻找偏僻的地域,建立里不少小世界。 在这些小世界中,心怀恶念的人间妖魔便静待时机,企图要推翻天界对三界的统治,自称为帝。 这些世所不容的异类当中,就包括心术不正的妖灵一族、自甘堕落的人族魔修,以及野心勃勃的鬼域怨灵。 在过去的千百年里,藏身在小世界内的妖魔心知力量不足以撼动天界的统治地位,便隐而不发,暗中壮大自身的势力。 而等到如今,时空裂缝就是他们一直等待的大好机会。 魔族再度复出,再加上不知原因、骤然出现的时空裂缝,这就是他们的机遇。 “短短数日之内,天界便因这些时空裂口而陷入动乱之中。”时与期无奈地耸耸肩,说道: “如你们所见,不久之前我们才好不容易将他们镇压下来,其他人都忙得很,所以只能让我去接应你们喽。” 素心铃的脸上满是吃惊:“情况竟是如此严重,那么可有办法封闭这些裂口?” 时与期回答:“眼下诸位神官正想法子处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近香移可不这样认为。预言书上曾言,天界浩劫将起,到时不仅仅是天界受难,这场祸事亦将威胁三界。 若此预言是真,那么今日时空裂缝的出现,必然只是灾劫之始,更大的祸患还在后头。 几人说话的时候,另一边匆匆走来几人。 见到近香移。通晓神君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了片刻。他笑了一下,即刻走了过来: “香移,你们回来了。” “神君!”看到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长辈,近香移自然是欣喜万分。她跳到通晓神君身侧,道:“好久不见,神君近来可好?” 通晓神君叹了口气。他看了眼太虚庭上空的裂口,道:“若是没出这事儿,倒也还算不错。罢了,先不说这个,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嗯?”近香移歪了下头:“什么好消息?” 通晓神君:“因时空裂缝影响,天界人员不足,暂时无法调任新的神官担任芳菲殿主一职,况且我们也需要你。所以经过商议,通晓宫决定撤回对你的停职处罚。” 他笑着摸摸近香移的额发,道:“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你需要与我们并肩作战了。” 近香移“啊”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换作一个月前的她,听到这句话必然不怎么高兴。因为当时她只想着应该怎么从未来可能发生的灾难脱身,除魔卫道、保卫三界和平什么的,她从来没有想过。 近香移只当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想着找到天机一梦后,就退出天界,用不插手三界之事。 但在人间寻找神器的这段时间,她渐渐发现自己遗忘了很多事。 关于一百年前,关于她为何会成为天界神官。 玉玄炽说得没错,她确实是忘却了飞升成神的初心,一如她丢失的五百多年的记忆。 虽然她现在依旧是没想起前尘往事,但她至少明确了一件事。在流光城之时,她亲手布下的七绝塔内,回忆曾在脑海中闪回。 近香移记得,她答应过一个人,承诺要守护三界。 她自认不是什么甘愿牺牲的伟岸之人,但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纵然心中也怕在这场浩劫当中会有意外发生,她怕自己终究逃不过被玉玄炽所杀的命运,但她不能不履行作为天界神官的责任。 虽然一时的逃避很有用,但是并不能解决问题。 近香移暗自下了决定,在应对天界动乱的这段期间,一定要仔细留心玉玄炽的一举一动。省得发生意外,她来不及响应,那就真的完了。 通晓神君不知道近香移脑子里头的弯弯绕绕,见她精神不佳,以为是人间一路十分辛苦,于是怜爱地拍拍她的肩膀,说: “下界一趟,都辛苦了。你们在人间的境遇,我也略有耳闻。一个时辰后,通晓宫将举办万神共议,商讨时空裂缝的对应之策。到时,你们也将人间发生的一切,一一向众神汇报。” 玉玄炽点点头:“是,我们明白。” “我这儿还有事儿,就不多留你们了。”通晓神君指指身后,“诸位可先回返神殿歇息片刻。” 末了,他留下一句“一会儿通晓宫见”后,便偕同身侧神官往止戈天而去。 近香移与他道了声“回见”,而后辞别玉玄炽等人,即刻跑回了芳菲殿。 * “殿主,是殿主回来了!”芳菲殿内,侍女沉碧惊喜喊道:“都别瞎忙活了,殿主回来了啊!” 话音落下,芳菲殿中的女官齐齐跑了出来。她们欣喜地围到近香移身边,雀跃道:“殿主,您可算回来了,我们好想你啊!” 近香移亦是高兴:“我也想你们呀!” 这是真话。 芳菲殿内的女官,跟随她办事已有百来年了,平日里相处又很是亲近。这会儿小别重逢,自然是十分惊喜了。 她先是与众人一番嘘寒问暖,而后询问了当值女官,近期芳菲殿的事务处理得如何。得知殿中一切都好,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后,她甚感欣慰。 说完闲话,沉碧开始八卦。她冲近香移挤挤眼睛:“殿主啊,这趟下界之旅,您和怀觉仙君之间,就没有取得一些进展?” 其余女官纷纷附和:“是啊是啊,殿主难得有和怀觉仙君单独相处的时机呢,快跟我们说说嘛,现在您和仙君关系如何?他答应您的追求了么?” “嘻嘻,殿主别不好意思,都是自己人,快说啦!” 近香移:“……” 她平时养的都是一伙什么人啊,专会看热闹取笑的。 “去去去,一个个的,再瞎说我就罚你们的薪酬!”近香移在她们每个人的头上都点了一下,“忙你们的去,少挤在我耳边乱说话。” 话音刚落,殿外的仙童便通报了一声:“启禀殿主,怀觉仙君到访。” 顿时,殿中响起一阵意味深长的“哦”的长音:“是怀觉仙君啊,那快请进来呗。” 近香移:“……”要不这殿主还是你们来当吧。 * 玉玄炽在与近香移分别之后,他就将素心铃带回了自己的居所,交代仙童用云仙泠草为她治伤。 离开严律殿之时,玉玄炽回头看了一眼。视野之中,素心铃正听从仙童指示,乖巧地候在一边。看上去很正常,没有任何异样。 但他始终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思考片刻,玉玄炽叫来侍卫官,吩咐道:“盯着她,莫让她出宫殿半步。还有,若她有任何需求,皆一一记下;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等我回来,都需向我汇报。” “是,谨遵仙君之命。” 紧接着,玉玄炽转头去了芳菲殿。 见到他,近香移还觉得奇怪。以免女官们围观看热闹,她带着玉玄炽到了芳菲殿后院:“找我有事?” “嗯。”玉玄炽道:“我想与你通个气,一会儿道万神共议,我认为暂时不要说出同体之人的消息。” “这是为什么?”近香移问道:“既然知道天界藏有奸细,就应当早点将消息告知众神,也好早做防范,抓到幕后黑手。” “师尊曾言,那人在天界位高权重。若在此时说出天界有奸细,便是给他机会,让他能先对我等下手。”玉玄炽道:“又或者,他会弄出一个替罪羔羊来,混淆视线。” “?”近香移觉得头疼:“那要怎么办?总不能隐而不报,就我们两个查。凭你我之力,能够抓到那人么?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正因我们不知他的身份,所以才不能轻易说出。”玉玄炽说:“天界众神,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拥有之体的人。” 近香移:“这……” 确实是这个理。 她道:“他既是位高权重之人,那么职位必然与七大神殿殿主齐平,或者之上。也就是说,七大殿主,包括通晓神君都在嫌疑者之列。” 但近香移紧接着道:“我了解通晓神君,他绝不是居心叵测之人。” 那嫌疑者必然是七大神殿殿主之一。 除去她自己,那便剩下六大神殿殿主。 ------题外话------ 凌晨还有更新,嗯,可以明早起来看。 7017k 第81章 应对之策 倘若邪恶势力果真渗透到七大神殿殿主身上,那这个情况实在是不太妙。 近香移忽然想到天机一梦被盗事件,便道:“你说,当初盗取神器之人,会不会就是他?既然是同体,那他要盗取天机一梦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况且在天界一众神官当中,除了那人,还有谁有此动机? 玉玄炽仔细思索,又觉得当中疑点重重:“假定那人乃是七大神殿殿主之一,而事发当日又是琼仙之宴。 “天机一梦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可各大神殿殿主皆是在场,不可能避开众人耳目,堂而皇之地将天机一梦盗走。” “也对。”近香移说道:“而且又来你们严律殿殿主也说,他曾与盗窃天机一梦的魔者交手,但当时,所有神官都在通晓宫举行万神共议,因此众神皆有不在场证明。” 那么偷盗天机一梦之人又是谁? 他分明是魔族,如何能进入天界? 若他不是同体,又是怎么隐匿魔息,藏身天界? 结合现有的线索,加上推论,玉玄炽最终推导出两个结论:“要么,天界存在两名同体之人,天机一梦由其中一人所盜,目的是引起天界动乱; “要么,盗窃者与同体毫无干系,他们或许暗中串通一气,或许各有各的目的,总之……” 近香移神色凝重:“总之,天界有着两名魔族的奸细,而且两人都实力不凡,是狠角色。” 只有两名魔族奸细? 怕是不见得。 玉玄炽视线低垂,脑中回想在人间寻找天机一梦的全部过程。 先是烟波城设计擒拿魔修失败,以致宋语云因此而亡;随后是流光城血如意被夺,他们被魔君反将一军;最终,他们被魔族一步步引导入白桦城,让魔君矢怨得以开启无欲魔界…… 中途发生的意外,当真只是巧合? 曾经消失的怀疑又冒了出来,或许他起初的直觉并没有出错,素心铃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细细思索下来,藏在纯净无辜面孔之下的细枝末节更显可疑。 据师尊所言,他被迫入魔已久。纵然时常难以保持清醒,但为了不伤害无辜,师尊会找寻僻静之地闭关。 既然如此,素心铃一介凡人,是如何与师尊相遇?又如何能从魔族手中逃出,并且拿到师尊的信物? 烟波城茅草屋内,宋语云与她同处一室,她既然被无头将军所袭击,明知不是对手,为何不呼救?她伤口上的魔气是出自无头将军,还是来自其他? 流光城内,魔君矢怨和千面画影是如何事先得知他们的计划,并将计就计? 玉玄炽确实不曾在素心铃身上探查到任何魔息。 或许他的部分猜测是错误的。素心铃确实是凡人一个,但她究竟有没有与魔族勾结,是否曾与魔族达成交易,这些都不得而知。 若她果真与魔族有所关联,那么这一路上的“意外”就不是意外,更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照此推论,眼下天界之内,至少有三名魔族奸细。 只是他如今没有证据,一切还只是猜测而已。 玉玄炽看了一眼近香移,而后想,罢了,此事暂且不提,等拿到了确切线索再说罢。 他虽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危险人物,但也不能冤枉无辜。 倘若素心铃果真心怀鬼胎,那么他会亲自根除这个由他带来的祸端。 “关于之体的消息,你打算隐而不发。但你我二人之力终究有限,我认为还是应当找人帮忙。”近香移说: “既然身居高位者不可信任,那么便寻资质普通、又是闲散官职的人相助。” 七大神殿里,唯一算得上是闲散的,还得是资质平平的,那便是掌管三界姻缘的结缘殿了。 玉玄炽:“结缘殿的神官确实长期被边缘化,殿中的多数神官甚少参与天界大事、要事。” 当然,结缘殿的神官也不全都是成日无所事事的混子,也有热衷于处理儿女情长、家长里短等杂务之人。 “时与期,他就成天没事干。但凡他是个有野心的魔族奸细,都不可能每时每刻到处晃悠,点卯缺席,外宿饮酒,荒废武艺。”近香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 “我觉得他可以信任。” 玉玄炽:“……此人不好掌控。” “?”近香移纳闷:“怎么不好掌控了?” 玉玄炽:“我不能确保他不会阳奉阴违。照他懒散的性格,极有可能一面答应我们出手相助,但又临时爽约去鬼混。” 近香移:“……”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先试试吧。这毕竟关乎三界存亡,我想他会帮忙的。” * 近香移和玉玄炽简单商讨过后,通晓宫那边便来了通报,告知他们万神共议快开始了。 上一次举办万神共议,还是近香移因看守神器不力而接受众神的审判。而今日,天界神官皆是面色凝重,议事大殿内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所有神官到齐之后,通晓神君坐在主位上,拍下醒木:“既然众神皆已到齐,那么本次关于天界各处时空裂缝的应对会议,就此开始。” 大殿内静了下来,众人都没说话。 严律殿主率先道:“那便先从严律殿开始罢。” 作为一殿之主,华庭道尊重隐山既温和儒雅又爱开玩笑,有他在的地方,气氛总不会太冷。但眼下天界的情况,连他也没什么好心情活络气氛了。 他道:“我们初步排查,这些时空裂缝的出现毫无原因,我们找不到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些裂缝的出现是有依据的。” “我明白严律殿主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些时空裂缝来得莫名其妙,出现的原因无法查明。”通宵神君道。 “呵,那只能说明你严律殿的人都是一群废物!”阴司殿主说话依旧是毫不留情: “事出必有因,你们查不到,那是你们没本事!重隐山,你若没那个能耐,奉劝你早日退位,回逍遥境过个闲散神仙吧!” 通晓神君叹了口气,再一次从中劝和:“如今这情况,众人都很着急,阴司殿主不必如此咄咄逼人。” 闻言,阴司殿主只是冷哼一声。 严律殿主微微一笑,像是丝毫不把阴司殿主的刁难放在心上。他又道:“虽说尚不能确定具体原因,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据我们推测,此等诡怪现象,有可能是天机一梦离开天界太久所导致的。” 闻言,不少神官为之惊异:“天机一梦?” “可根据典籍记载,并没有明确说明,天机一梦离开天界,会出现时空裂缝。” “不对,我记得就在不久之前,芳菲殿主与怀觉仙君已经将天机一梦带回。若果真是天机一梦失窃的原因,那么如今神器回归,时空裂缝也该闭合了才对。” 话音刚落,议事大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来者道:“因为天机一梦已遭损坏,神力受损,自然不能再起到稳定天界灵气的作用。” 闻言,近香移即刻扭头看去,视野中,兰漪道尊正缓步踏入殿内。 有人问:“咦,这不是隐居人间已久的兰漪道尊么,他怎么来了?” 玉玄炽回答道:“是我请道尊来此商讨应对之策的。” 此时,兰漪道尊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口中述说关于数千年前的往事:“数千年前,天界也曾出现过同等情况,那是在三千五百年前。” 三千五百年前,是天界神族帝制面临崩溃的一年。 古老且腐朽的血缘与宗族传承让天界变得腐败不堪,当时的神族走向没落,为了谋求更大的利益,不少神族私自与魔族往来,以致魔族势力渗入天界。 魔族借此侵占天界领土,引起一场大战。最终,这场争斗由谒佛原的九天诸佛所平息。 此后,为了肃清天界,重整秩序,腐朽帝制与宗族制度被废除。天界确立七大神殿,施行万神共治制度。 万神共议由此而始。 而此时,兰漪道尊说的是关于这场战争的另一件事: “那场战争所带来的影响远不止于此。在过于强大的之力的冲击下,天界各处出现了无数条时空裂缝,正与如今的天界一模一样。无数妖魔通过裂缝,企图侵占天界。” 接二连三的斗争令天界灵气不稳,空间发生紊乱,时空裂口越加庞大。 为了稳定天界局势,兰漪道尊与其余同修一同研制了天机一梦,以稳固天界灵气。 但是要制作这样的神器,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我们牺牲了过半的神族,吸取他们身上的所有法力,并悉数倾注到天机一梦内,又以数名神官之神魂为祭,这才最终完成了天机一梦。” 说出这段过往之时,兰漪道尊的脸上满是无奈。 而听闻这些往事的众神,却同时面露惊愕。 兰漪道尊所说之过往,天界典籍从未收录。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被制成的天机一梦果然起了作用,很快,天界的动乱就被平息了。”兰漪道尊说: “为了制造出天机一梦,天界付出太多的牺牲。而这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炫耀的地方,所以经过商议,我们最终决定将天机一梦的制作过程隐瞒下来,只称是镇守天界的神器,可预示未来。” ------题外话------ 原本是打算在这一章就把万神共议写完的,但是感觉字数有点多了,就决定放到下一章写完。 天机一梦的由来终于解释到了,呼,松口气。 还是欠稿五千字,保佑明天补完!(握拳.jpg 不行,太困了,先睡了,拜拜,明天见 7017k 第82章 深入魔窟 众神官面面相觑,顿时一阵失语。 近香移同样陷入沉默。她没想到,天机一梦竟然是这样来的,也没想到,天界的这些时空裂缝,居然是由来已久。 通晓神君的表情带了几分欲言又止:“但眼下天机一梦已被魔君矢怨所毁,无法再发挥作用。那么只能另寻办法,稳定天界灵气,平息空间动荡。” 他顿了顿,道:“或者兰漪道尊您有修复天机一梦的办法?” 阴司殿主不耐地“啧”了一声,道:“实在不行,就再造一个天机一梦。”他看向兰漪道尊,说:“既然你能造出神器,想必也能做出第二个,是吧?” 兰漪道尊摇摇头,说:“当初为制作天机一梦,牺牲天界超过半数的神族,想要再制出一个同等的神器,谈何容易? “况且数千年前,为造天机一梦,我的法力仅剩下不到四成。献祭法力的损伤不可修复,如如今我已没有能力再制出另一个天机一梦。” 通晓神君面带愁容:“这……当真毫无办法了?” “也并非是毫无办法。”兰漪道尊说:“有一冒险的法子,或许能修复天机一梦。” 严律殿主问:“如何修补?” “我已看过天机一梦受损的部位与程度,它是因外部受到重击,从而引起镜面破碎,最终导致神器内部的神力无法运转,失去了稳定空间之效。”兰漪回到道: “只要能修补镜面,恢复神器内部的神力运转,便能使其重新起效。” 闻言,阴司殿主拍了下桌子,身子往椅子上一躺,道:“很好,那就是说你有把握能修复天机一梦。既然如此,怎么不早说?省得在这儿浪费时间。” 通晓神君:“阴司殿主,请听兰漪道尊把话说完。你若再对前辈这般无礼,本座只好请你到外面冷静冷静了。” “无妨。”兰漪道尊道:“要修补损坏的神器,需要拿到归元卦。而归元卦就位于无欲魔界的魔脉当中。” 近香移感到困惑:“归元卦,那是什么?为什么和魔脉又扯上了关系?” 兰漪道尊:“世上既有灵脉,便有魔脉,只是无欲魔界的魔脉格外特别。据我所知,三千年前,三界至宝归元卦落入魔族之手。 “他们利用归元卦的特性,将其深埋于魔脉当中,促使魔气与邪气得以永不消散,生生不息。邪恶力量在魔脉之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循环生长,并不断壮大魔族的力量。” 他微微顿了顿,道:“现在,我们正需要归元卦的特性,来恢复天机一梦内部的神力。” “但在不久之前,魔君矢怨打开了无欲魔界的通道口,带走了魔脉。”玉玄炽道,“此刻,魔脉必然是被带回了三界之外的浮屠城。” 闻言,兰漪道尊低叹一声,道:“这便是我说的冒险之处了。要想拿到归元卦,唯有亲身犯险,深入魔窟。” 话音落下,议事大殿当中一片沉寂。 在未知魔族实力的情况下潜入浮屠城,堪称羊入虎口。况且还是夺取魔脉当中的归元卦,若是被魔族发现,必然会引起巨大的麻烦。 此时天界正遭难,实在不宜与魔族开战。再说天界各处尚需众人齐心协力应对突发的意外,因此,潜入魔族拿取归元卦的计划,必得小心行事,不能被魔族发现。 “我想,进入浮屠城的人选,需要对魔族实力有相当程度了解的神官才可以。”通晓神君道,“这样或许对夺取归元卦的计划有所益处。” 关于这一点,玉玄炽也同意。 “魔君矢怨的实力深不可测,同时拥有一正一邪的两种力量,既能使用魔气,亦可操控灵力。魔君矢怨的来历并不简单,若是遇上她,恐怕不好收场。” 他不仅同意,还要做领头人:“在人间之时,我便曾与她交过手,关于她的实力,我已有了几分了解。我愿为天界潜入浮屠城,带回归元卦。” 说到这里,他动作忽然顿了一下,而后垂下视线沉思。 魔君矢怨她也是同时拥有一正一邪的两股力量……正邪同体,同体? 此时,近香移赞同点头:“不仅如此,魔君矢怨还颇通术法,曾篡改我的七绝塔法阵。” 关于这位魔族的新首领,众神官自然是不怀疑她的能力。能在魔族被驱赶出三界之后,带领魔族迅速成长起来。 在一千余年的时间里,她让魔族迅速壮大,并且在千年以后率众攻入鸿蒙山,致使天界遭受重创。 不考虑立场与阵营,魔君矢怨确实有几分本事。 考虑到归元卦的重要性,众神商议表决之后,决定以玉玄炽和近香移为主力,止戈天部分兵将为协助,尽快拿到归元卦。 “不过天界并没有连接浮屠城的通道,若要进入魔窟,岂不是要通过魔族打开的通道?” “但……当初魔族是如何开启这条通道的,我们不得而知,这——” 进度似乎是卡在了这里,但近香移心念一转,想道,天界不是有那样多的时空裂缝么,说不定在这些裂口当中,就有一条能够通往浮屠城的通道。 像是要印证她的想法似的,很快,大殿外传来侍者通报的声音:“启禀神君,止戈天兵将传来消息,说是有魔族闯入逍遥境,目前正在捉拿。” 众神官呆愣一瞬:“魔族?” 阴司殿主“哈”了一声,说:“这不打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既然魔族之人已从时空裂缝里跑了出来,那也别费工夫找魔君开启的通道了,直接从裂缝里穿过去,省得麻烦!” 虽然阴司殿主经常不说人话,但偶尔正常讲几句,还是点在了要点上。 万神共议最终因为魔族入侵而被迫中止,玉玄炽和近香移等人立马来到魔族出现的地点。 他们赶到之时,止戈天的兵众正在擒拿逃走的魔族。 在天界,止戈天代表着绝对的权威。 虽然止戈天内的兵将并不直接参与三界事务,但在特殊时期——比如天界陷入混乱无序的状态——那么止戈天便有权力掌控天界。 通常情况下,太虚庭的神官与止戈天的兵将是没什么往来的。 在众人的认知当中,止戈天上的神仙,各个都非常能打,就是性格孤僻。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一鸣惊人。 他们代表天界最强战力的神将天兵,每次天界与魔族的争斗,都是他们出手平息了战乱。 近香移对他们的了解不多,只知道止戈天的兵将出手狠戾,下手果决,十分不好惹。 这会儿,她打眼儿一看,只见前方着白色锦衣的高大男子,一剑将魔族的头颅砍下。鲜血四溅,却不沾染毫分。 他用一种极为冷酷的声音说:“魔族便是从此裂缝中来,你们若要行动,还请尽快。” 男子指了指前方的裂缝,又道:“关于太虚庭的计划,我已知晓。这五人将随同你们一同进入魔窟,拿取归元卦。” 通晓神君笑着感谢:“那么我就在此多谢疾武星君的配合了。” “职责所在,不必言谢,另外,”疾武星君道:“还有几名魔族趁乱脱逃,止戈天尚在擒拿当中。” 玉玄炽道:“明白。那我们这便——” 他正要带人进入时空裂缝,却忽然听远处的半空之上传来女子的呼救声。 颇为熟悉的声线同样传到了近香移的耳朵里,她扭头看去,却见彼端的高空,素心铃被一名魔族挟持着,利刃抵在她的脖子上。 此时,素心铃因惊惧而惨白着一张脸,她泪眼婆娑,目光朝玉玄炽等人方向看来:“师尊,救我!——” 抓住她的魔族冷声呵斥一句:“闭嘴!”然后,他傲慢又轻蔑地瞥了眼玉玄炽,道:“她是你的徒弟?正好,快带着你的人滚开,否则你的徒弟就一命归西,你看着办!” 说着,他加重力道,刀刃即刻在素心铃的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线来。 近香移惊呆一瞬,而后道:“你徒弟不是在严律殿么,怎么这都能被抓到?” 这个问题,玉玄炽也很想知道。他沉默着,心中权衡利弊。 疾武星君和通晓神君都皱了下眉。 “本座倒是要看看,你有几个胆子,敢在天界杀人。”通晓神君虽是这么说,心中却在想,魔族本事再大,也不能直接闯入严律殿,拿下这名人族女子。 必然是此女溜出了严律殿,这才让魔族逮了个正着。 还真是麻烦。 魔族丝毫不惧:“不就是杀个人么,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们若是不退,我现在就让她见血封喉!” 说着便要动手。 “等等!”通晓神君低叹一声,然后摆摆手:“众人且先后退。” 疾武仙君甚是不满:“为何要退?不过一名魔族,一个凡间女子而已。天界怎可任由魔族摆布!” 说着,他便要命下属将魔族拿下。 而时与期就是在在时候出现的。他用一贯轻佻的声音说:“这您可就不知道了,那女子是怀觉仙君的高徒,难得的修行苗子。若果真让魔族杀了,多可惜啊。” 通晓神君道:“到底是个无辜之人,疾武星君,咱们还是先护着她的性命再说罢。都退开。” 在场神官只得纷纷后退。 见状,魔族得意地笑了一声。下一刻,他挟持着素心铃闪现到时空裂缝之前,然后骤然用力一推! 众目睽睽之下,素心铃就这么被推入了裂口当中! ------题外话------ 凌晨还有两更,大概三点半左右发,太晚了,可以明早起来看。 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吃粽子了吗! 我家昨天做了粽子,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妈往里头多塞了两块肉,完美。 (肉粽就是最好吃的! 又忘记了:感谢大家的推荐票,鞠躬了! 7017k 第83章 解咒之法 在素心铃落入裂缝的瞬间,她的尖叫声也从里头传了出来。 见到眼前这一幕,近香移直接看呆了。她心中想,要糟,玉玄炽这徒弟入了魔族的老巢浮屠城,他必然要救人的啊! 她下意识想,这该不会就是预言书中,素心铃身受重伤,玉玄炽甘愿为她入魔的情节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应该怎么办? 在近香移思考犹豫的时候,那边疾武星君已经出手将魔族斩杀了。长剑入鞘,他望了眼时空裂缝,道:“晚了,她掉入裂缝当中,必然已经身处浮屠城。” 浮屠城是魔族的老巢,一个人族女子掉了进去,后果可想而知。 冲进去救人,极有可能会引起魔族的注意,到时恐怕要引起一场纷争。如此一来,他们想暗中潜入浮屠城的计划就会失败。 但若不救人…… 这时候,时与期说了一句:“那可是怀觉仙君的徒弟,快救人啊。” 话音才落,前方的裂口之中忽然传来重重的“砰”的一声,紧接着,无数黑色长鞭从里头猛冲出来! 见识过长鞭主人的厉害,近香移和玉玄炽面色同时一变。 魔君矢怨也过来了! 众人心中警惕起来,但令人意外的是,那些长鞭似乎长了眼睛似的,并不攻击其他人,而是径直朝着近香移而去! 近香移:“???” 意识到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近香移连连后退,花瓣旋流即刻向着长鞭攻击而去。 刹那间,裂缝当中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控制着长鞭,以极快的速度、极强的力道,打散了猛攻而来的旋流,并且在眨眼间就捉住了近香移的腰身。 近香移一惊,紧接着长鞭猛地往回撤。她甚至来不及呼救,整个人就被带入了时空裂缝当中! 玉玄炽和时与期距离近香移最近,在阻拦长鞭失败后,玉玄炽纵身一跃,身影隐没在裂缝当中。 见状,时与期紧随其后,他说:“诶,等等我。” * 近香移被长鞭狠狠一带,天旋地转之间,她已来到遍布魔氛的浮屠城。疾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随后,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芳菲殿主,想单独与你说句话,还真不容易啊。” 近香移微微抬眸,入眼的就是一张极为美艳的皮囊。她道:“是么,我看你挺厉害的。就这么一抓,我就落在了你的手中。” “我若真是厉害,这会儿天界已经落入魔族掌控了。”魔君矢怨道:“原先听说你失忆,本座还不怎么相信。不过现在看来是真的了。你果真忘得一干二净。 “不记得数百年前发生的所有事了。失忆这件事,想必给你带来很多困扰吧?” 她的手指贴着近香移的脸侧。 尖锐的指甲刮过皮肤,状似亲近,背后却满是杀机。近香移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魔君要做什么,大可直说。我与你没有什么好叙旧的。” 矢怨嘴角一扯,笑了笑:“叙旧?本座与你自然是无旧可叙,不过有一样东西,本座得亲自拿回来。” 近香移不记得自己曾经拿过对方什么东西,疑惑之间,魔君矢怨的指尖停在了她的额心。 黑色的指甲刺在皮肤上,微微刺痛传来。紧接着,近香移忽感脑中一痛!无形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强行闯入的识海之中。 这股力量强烈地撕扯着她,带来剧烈的刺痛感。近香移挣扎着要挣脱束缚,可魔君矢怨的长鞭却紧紧控制着她不放。 近香移疼得满头是汗。而伴随这阵痛感而来的,还有一幕幕阔别多年的回忆。 迷茫中,她看见了风景秀丽的鸿蒙山,遗世独立的策梦仙君,还有他身边的女子。紧接着场景变幻,视野中的鸿蒙山是刺目的猩红。 数不清的尸体,散不尽的血腥死气,还有策梦仙君神形俱灭后的空寂原野。 近香移恍然明白了,自己与鸿蒙山原来有那样深的渊源。 而在这短暂的回忆过后,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十分陌生的术法口诀,净灵术。天界上等术法净灵术,针对魔族而使用,可抑制、消解魔气。 杀孽越重的魔族,受到净灵术的影响便越重。净灵术一日不解,承受者便要承受一日业障侵体的痛苦,从此以往,修为将不再精进,踏步不前。 在这段口诀之后,便是净灵术的解咒之法。 也就是在这时,近香移脑中的疼痛减缓了许多。她听见魔君矢怨的声音:“他果然把解咒之法藏在了识海里,很好,很好。” 她的话语当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与阴毒。随后,魔君矢怨加重手中的力道,近香移的下颌即刻被印出一道红痕来。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策梦为何会对一棵没什么用的神树那么好。日夜照看,精血浇灌。分明我才是他的妻子,他对我始终都不冷不热。 “你就不一样了。你只要一头扎在泥土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他如此厚爱,你一定很得意吧?” 近香移:“……你是不是有病!” 魔君矢怨:“不过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看在旧相识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她的指尖摸上了近香移的眼睛:“你这双眼珠子不错,我很中意。不如……” 倏然,近香移感觉眼皮一疼。 “你、你要干什么!” 此时此刻,她被对方禁锢住,浑身上下都动不了。对方施加过来的魔气笼罩着她,近香移这才发现,前几回数次交手,魔君矢怨并未使出全力。 她完全被她的力量压制住了。 魔君矢怨:“自然杀你了。” 近香移陷入了一阵恐慌。不会吧,最终她没有被玉玄炽杀死,反而栽在魔君矢怨的手上? 绝望之际,远处的高空上忽然打下一道法力:“想杀天界神官,那可不行。” 浑厚掌劲宛若万千利刃,在一瞬间斩断了魔君矢怨掌下控制的黑色长鞭。与此同时,一抹身影快速地闪到眼前。 矢怨眉梢一挑,即刻与来人对上一掌。 双掌对峙,灵力暴涌。 近香移得了自由,即刻往后一退。这一退就看见了意外之人:“时与期?!怎么是你呀?” ------题外话------ 啊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昨天码着码着睡着了,今天一定补上!我发誓!在写了!真的在写了! 7017k 第84章 地下魔宫 “不是我,这会儿你那双眼珠子就没了。”时与期说,“眼下不是好时机,未免引来更多魔族,我们还是早些撤退为妙。” 近香移揉揉脖子,咳了两声,说:“那素心铃……” 时与期:“只与她,你就不用管了。这里交给我,你先走罢。” 说这话的时候,时与期脸上难得是正经的表情,一点也不见以往的散漫。近香移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认识他了。 “你能不能行……”近香移有些犹豫。感性告诉她,不应该就此丢下时与期就跑。毕竟魔君矢怨的实力过于强悍,时与期很有可能不是她的对手。 但时与期坚定地要她先走:“我能对付,用不着担心。”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近香移只好听从他的建议,转头就走。 此时,魔君矢怨再度操控长鞭而来:“本座让你走了么?!——” 长鞭直取近香移而去,而时与期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步。他将近香移往外一推,同时双掌使力,无形光盾拦住了长鞭的去路。 见状,近香移不再犹豫,即刻飞身往时空裂缝跃去。 然而那裂缝分明就在眼前,近香移却发现自己离它越来越远。冥冥之中,仿佛是有股力量在将她往更边缘的地方推拉。 近香移心中疑惑,再一抬眸,发现周围景色骤变。阴沉的天空不见了,围绕她的,是一片鬼气森森的树林。 林中树木高耸入云,纠缠在一起的树冠遮挡了上空的视野,眼中所见唯有连成一片的墨色树荫。 近香移即刻顿住脚步。 此情此景,她仿佛是无意中陷入了某一个诡怪的幻境,困囿其中,不得而出。 忽然,背后乍起一阵阴风。 凉风冷飕飕地吹过脖颈,近香移没忍住打了个激灵。她回过头,却见身后高高的树上,立着一道黑影。 黑影一身黑袍,大大的兜帽将脸庞整个盖住,隐约之中,近香移觉得他还戴了蒙面巾。 料想将她拖入幻境之人便是他了。 “阁下既然有事寻我,不妨开门见山,直说罢。” 近香移没法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任何气息,亦不知他的身份。但这样不打招呼就将她拉入幻境的,总归不是什么好人。 她单手负过身去,法力在掌中凝聚。 “在下确实是有件事想请芳菲殿主帮忙。” 这是属于男子的声音。其声线沙哑,明显是经过伪装了的。单听对方的口吻与嗓音,近香移分辨不出来者的身份。 她道:“哦?何事?” 黑衣人:“在下想请殿主从此以往,不要插手天界之事,也不要干涉三界安危存亡。” “你这是请求,还是商量,还是威胁?”近香移又道:“我还想问,你为何要我退离三界?” “若殿主答应,那便是商量,也是请求。若殿主不答应,那便是威胁。”黑衣人道:“至于原因,恐怕在下不能告知。” 近香移心中盘算自己的胜算有多少:“你连一个理由都不给我,让我怎么答应?再怎么说,我也是天界的神官,不可能丢弃责任,就此离开。” 她一面说,一面在心中想。对方点明不想让她参与天界乃至是三界的争斗。 但这是为什么? 总不至于黑衣人是出于关心,而不想她因为这场浩劫而丧生吧? 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直接亮明身份呢?如果当真是为她好的,那为什么不直说呢? 换个角度思考,莫非是因为自己会对他造成威胁,所以他才行此极端?虽然这么想,可能是有点过于自信,但…… 如果她果然对黑衣人有所威胁,他大可选择直接杀了她。 但不论是哪一种情况,眼前之人必然是她所熟知之人,否则不会这样重重伪装。 近香移所熟知之人,只有天界的神官。 普通神官是不会这样与她说话的,除非对方是隐藏在天界当中的魔族奸细。 已知藏身天界的奸细有两种人,其一,鹤羽道君口中所说的同体之人;其二,偷盗天机一梦的罪魁祸首。 拥有同体的,亲手致使玉玄炽的师尊,鹤羽道君入魔。偷盗天记忆梦的,能在严律殿主手下安然逃脱。 近香移微微闭了闭眼竟,长出口气。很好,这两种人她都打不过。 识时务者为俊杰,近香移开口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首先得先将我放出这个鬼地方吧,这样我才能离开天界。” 她在心中焦急地想:谁来都好,快救命啊!—— 黑衣人像是不相信她说的话:“你答应了?” 近香移点头:“嗯,答应了。” “好,在下可以勉强相信你。不过……”黑衣人轻身跃下。他缓步来到近香移眼前,道:“以防万一,我不能放你出去。” 近香移:“???”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这一点你知道吧?” “知道,但那又如何?”黑衣人道:“或许你可以这样认为,我是最好的驯兽者。” 眼见对方步步逼近,近香移紧咬牙关,而后打出一掌,掌劲直冲对方面门而去! 她看不清黑衣人是如何出手的,只见他手掌微抬,掌气顷刻化消。而近香移偷袭的无数树根也被对方一一斩断。 九转芳华阵将起之时,黑衣人单手捏诀,一道无形气罩落了下来。与此同时,强劲的法咒落在了近香移的头顶。 气罩带来的威压让她无法动弹,而法咒则牢牢掌握着她的思想与大脑。 顷刻间,近香移脑海一片空白,全身力气也被一点一点的封锁了。 她失神地往下倒去。 而在她倒下的瞬间,漆黑的地面上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口。裂口之下是无尽的深远,来自地底深处的阴森嘶吼从下方传了出来。 近香移恍若未觉,只失神地栽倒下去。 在她的视野当中,黑衣人缓步上前,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坠落于深渊之中。 黑衣人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浮屠城的地下魔宫是最隐蔽的地方,三界之内,除了魔族,无人知晓此地。 “你可以安心呆在这里,直到三界动乱结束。到那时,你已无法阻拦我了。” 他看着近香移被黑暗所吞没,缓缓露出一抹微笑。 7017k 第85章 合作、野心 送走近香移之后,时与期停下了动作。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说道:“停手罢,我敌不过你,我甘愿认输。” 魔君矢怨的脸色称不上多好。她警惕地目光打量他,道:“给我告密的人是你,救走近香移的也是你,要打的是你,不要打的也是你。你们天界神官都这么反复无常,立场不定?” 这句话不是说假的,她确实看不懂时与期这个人。 他分明是天界之人,却主动将天界的计划告诉她。而他竟然也知道了她伪装的假身份。 魔也好,神也好,一切行为的背后都是怀有目的的。时与期会这样做,必然是这样做会对他有所益处。 但魔君矢怨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益处,能让时与期背叛天界。 时与期笑得十分邪性且懒散:“我的立场从未变过。” 透过他的举止,魔君矢怨恍然看到了另一个人。她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梢:“原来是你。我说呢,普通凡人修者哪有可能挣脱本座布下的法阵。”但若是天界神官,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怪当日在杏花楼外,“付西楼”能安然无恙地与近香移等人会合,还替她隐瞒了部分事实。敢情这位神官早就心怀鬼胎。 看来以清廉正义为招牌的天界,也并非全然干净。里头有多赃污,怕是说也说不清呢。 “诶,既然魔君猜到了,那还请替我保密。”时与期道,“我还没玩儿够,不想过早暴露。当然,作为交换,我也会替魔君保守秘密。” 魔君矢怨:“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如你我合作。我给你想要的东西,你助我拿下天界,如何?当然,你若是想成为天界主宰,我也不反对。 “料想你也知道,我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你我二人的利益并不冲突,彼此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来自魔族的橄榄枝,但时与期并不打算接。 他笑着说:“那我恐怕要让魔君失望了。” 魔君矢怨的脸上浮现几分不解:“这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时与期说:“比起合作,我想现在魔君的问题更大。素心铃落入时空裂缝是有目共睹的,可我们入了裂缝,没有看到她本人,只见到魔君你。” 他的话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暗示:“这会儿她要是不能回去,可是要引起怀疑的。你说是吧,魔君?” 矢怨的脸色渐渐凝重。 时与期不与她多说废话,纵身一跃往回撤。末了,他丢下一句: “我一直很好奇,玉玄炽和策梦仙君比起来,哪一个更得你的欢心。还是你两个都爱?希望下回见面,我能解开这个疑惑,哈。” 魔君矢怨眼看着他消失,眼中神色难辨。 可恶狡猾的东西! 她转过身,想给“素心铃”找个借口脱身,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后。 矢怨即刻警惕起来:“你是何人?” 眼前之人身披黑袍,黑色兜帽盖住他的脸,帽子下方还隐约可见一片黑色的蒙面巾。 黑衣人道:“真正能与你合作之人。” “哦?”魔君矢怨道,“我凭什么相信一个连身份都不愿意袒露的人?” “因为我能助你颠覆天界。”黑衣人:“我便是能助你报仇之人。” 魔君矢怨还是那句话:“身份成谜,来历不明的人,我不会合作。” 她大概能猜到对方的身份。横竖不就是天界神官么。他若不能打入天界内部,料想也不会如此笃定能帮她。 而她要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一点点的皮毛消息,她要掌握对方确切的身份,手握对方的弱点。如此才能占据合作高地。 “既然要合作,那便得有些诚意。”矢怨道,“我与你交个底,你也得给我点筹码,是不是?” 话音落下,对面之人笑了笑,然后揭开了脸上的蒙面巾。 颇为眼熟的男子面容出现在眼前,矢怨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同等的魔息。顿时,她明白了:“原来这世界上,拥有同体者,并非我一人。” 男子脸上是温和的微笑:“敢问,在下可否有资格与魔君合作?” “有何不可呢。”魔君矢怨道。 * 玉玄炽赶到半途,正好遇上了时与期。 时空裂缝并不能将所有通过者送达同一地点,为了找人,玉玄炽多走了些弯路。他看到时与期便问:“近香移和素心铃两人呢?” 时与期如实回答:“素心铃姑娘已经送回去了,至于芳菲殿主……方才芳菲殿主和魔君对上,敌不过,我便先替她挡了一阵儿,让她先走了。怎么,你没看见她?” 玉玄炽摇摇头,说:“没有。”他道:“一路过来皆不见她的踪影。” 时与期:“会不会已经回到天界了?” “方才我与止戈天的人通过消息,并未见到近香移回返天界。”玉玄炽道:“我想她仍在浮屠城。” 考虑到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拿到归元卦,料想近香移不会就此离去的。 时与期叹口气:“那就分头找。” 两人从高空落下,来到一处偏僻的荒野郊外。空荡寂静的四野之上,鬼气森森。 玉玄炽张望四周,忽然见到不远处的焦黑的地面上,落下一块粉紫色碎布。 他闪身上前,碎布握在手中。 时与期好奇地走过来问:“怎么了?” 玉玄炽道:“近香移来过这里,这是她衣衫上掉下来的。” “她来过这儿?”时与期望望周围,“不是让她回去么,怎么会到这里来。而且周围也没人啊。” 四下无人,近香移指不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时与期:“她该不会是找到了归元卦了吧?” 玉玄炽:“应当不是、若是她果真得到了线索,必然会先与我们通消息。” 近香移不是个会迎难而上的人,浮屠城危机四伏,她不会以身犯险。若有任何好消息,必然会去请人帮忙。 玉玄炽认为她可能是遇难了。 时与期:“那眼下怎么办?”他看了玉玄炽一眼,说:“是找归元卦要紧,还是找近香移要紧?” 他眼中似笑非笑,耸了耸肩,道:“我都可以,听你安排。” 所以你要怎么选择呢,玉玄炽? ------题外话------ 啊,本来想今天多写点的,但是意外来了例假,肚子疼了一下午,我先歇一会儿,一会儿接着码 7017k 第86章 误入魔窟 玉玄炽的动作顿了顿。归元卦是他们此行的目的,而且万分紧急。早一步解决,便早一步修复天界各处的时空裂缝。 但是近香移那边…… 他略微思考片刻,随后道:“分头行动,你去探查魔脉的下落,我去将近香移找回来。” “哦?”时与期的表情看上去很吃惊,像是没有料到玉玄炽会这样做选择似的。他说: “我以为你很讨厌芳菲殿主呢,没想到怀觉你竟愿意放下大局不管,反而去寻找殿主的下落。看来殿主马上就要苦尽甘来了啊。” 时与期笑得有点不怀好意,还碰了碰玉玄炽的胳膊。 此时,玉玄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口吻也有几分僵硬:“我没有舍弃大局。只是眼下芳菲殿主生死安危在即,事急从权而已。再者,还有你寻找魔脉。” 时与期话里的调侃,他自然是知道的。无非就是他与近香移之间那点不存在的男女之情。 “什么苦尽甘来,水澜仙君也是堂堂天界神官,说话要有分寸。”玉玄炽说,“若有消息,传讯符联络。” 时与期从他手中接过法符:“哦。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玉玄炽点点头,随后两人分散着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 近香移挣开眼睛的时候,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依旧是没有消停。她微微动了动手脚,感觉很累,便躺着没动。 意识混沌的时候她在想,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 想了半天,脑子里什么信息都没有。当时她在做什么?没有印象。她是谁?她只记得自己叫近香移,身份未知。 哦,对了,这里又是哪里呢? 她转了转头,看到自己在一间简朴的屋子里。屋内的陈设摆件很是杂乱,而且很古怪。 近香移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心想,哪有人会在屋子里摆着一整架骷髅的?阴森森,怪吓人的。 紧接着,她又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原先只是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但这会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然后有人叫了一声: “哎哟,您来啦!”有人谄媚地叫了一声。 “那小妮子醒了么?”这是一道颇有风韵的女人的声音。 “方才看过了,还睡着呢。”谄媚的声音说,“恶孑大人是从何处搞来这么个上等货色呢?小的敢包票,若是让她亮了相,保准赚个盆满钵满!” 女人回答说:“还能上哪儿弄的,就是从外面大街上捡的。” “捡的?” “可不是么。”女人说,“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跟死了似的躺在那儿。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若不是看她还有气儿,老娘还以为她是个死人。” “死人?”谄媚的声音说:“她不是咱们浮屠城的魔啊?是人族?人族能上咱们地下魔宫来?” “这我哪儿知道啊。”女人说:“不过总归是件稀罕玩意儿。哈,谁能想到,还有个这么标志的人族到了咱们浮屠城呢。” “是啊,这样一件新奇的玩物落到咱们手里,总归得好好利用一番。” 话音落下,便是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 屋子里头,近香移听得是一阵胆战心惊。 好家伙,她这是入了魔窟了! 虽然他们说的话,她不能完全明白,但也能推敲出大致内容出来。 她是人族,不小心闯入了魔族所在的地下魔宫。而这个地下魔宫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邪魔外道的老巢,能是什么好地儿? 再说,他们还要将她给卖了,卖个好价钱。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居然还经营买卖人口这种下作营生?如果真的被他们给卖了,她会有什么下场? 他们将她当成是可以随意玩弄的物件,必然是不会好好对她的。说不定会把她往死里折磨。 一想到这里,近香移就浑身发毛。 不行,她得逃。 近香移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正想看看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跑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见状,近香移连忙往回蹦,立马就躲回被子里了。躺回去的时候,她还心惊肉跳的。 对方可是魔族,她一个普通凡人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要跑,必要被抓起来一番严刑拷打。 按照邪魔外道的恶毒手段,她敢保证,自己一定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与其如此,倒不如先顺着对方的意,假装乖巧听话,等他们放松警惕了,再找机会逃走。 近香移默默点头,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识时务者为俊杰,一时的隐忍是为了最终的胜利。 在这时候,一名女子领着两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女子长得还算好看,就是打扮得过于妖艳,烈焰红唇,双眼凹陷,眼珠子黑得出奇,像是无底深渊。 从外表看上去,她的气质非常邪气,给人一种不是好人的感觉。 而她身后的那两个喽啰,就猥琐了点了。近香移首先注意到他们头上顶的两个角,看上去很脏的样子。 名唤恶孑的女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了笑,说:“看来早就醒了。听见什么了?” 近香移思绪一转,决定装傻:“听、听见什么?没什么啊。”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天真又无辜地眨眨眼睛:“你们跟我说话了吗?” 她皱着眉头,很困扰地揉了揉耳朵,说:“对不起,我的头有点疼,好像是撞到了,耳朵里也是嗡嗡的响。所以没听见你们叫我。” 近香移心想,这个理由非常合理,但愿能骗过他们。 两名喽啰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邪笑起来。 恶孑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问:“撞到头了?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 名字是记得,但是身份么…… 近香移摇头:“都不记得了。”该保留的信息要保留,不能对方问什么都如实回答。 恶孑笑了,又问:“真不记得了?我昨天还说,要好好给你过生辰,送你一份儿大礼。现在看来,好像也不需要送了。既然你都忘了,那我不送应该也没关系。” 近香移照着对方说的话演下去:“什么生辰,什么礼物?你认识我么?” 女子在床沿坐了下来,带着长长指甲的手指抚上了近香移的脸,说:“我是你姐姐,魂销幽兰阁的老板,而你,就是我们这儿的头牌姑娘。你叫盈香。” ------题外话------ 开启副本。 感谢宝贝们的推荐票和月票!感谢支持!鞠躬.jpg 7017k 第87章 小京城 关于恶孑所说的一切,近香移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的。她只盘算着假意逢迎,老老实实当他们口中的“盈香”,然后找个机会逃离这个地方。 大概是看她过于听话,魂销幽兰阁里的魔族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又或许是看她不过是普通凡人,所以觉得没有提防的必要。 正因他们大多看不起她,不加防备,这才让近香移探查到了更多的消息。 负责教她跳舞的魔族告诉她,魂销幽兰阁是浮屠城内地下魔宫的吞金窟,无数魔族慕名而来。而地下魔宫有时候也不叫地下魔宫。 “咱们管这儿,叫小京城。”教她舞蹈的魔者指了指地面,说道,“小京城位处浮屠城地底,只有魔族才知道小京城的所在。” 近香移觉得奇怪:“为什么要称作小京城呢,有什么典故么?” 魔者笑了笑,说:“典故呢,也没有。不过就是仿照你们人族,弄了座能玩乐的,纸醉金迷的地方罢了。 “就像你们人间繁华热闹的京城,小京城里也有坊市,也有富商显贵,也也有皇宫。” 魔者又说:“嗨呀,找乐子么,还是你们人族会玩儿,我们不过凑个热闹。” 近香移“哦”了一声,说:“那你们魂销幽兰阁就像是人间的青楼,是卖笑的、卖艺的、卖身的地方?” “是啊!”魔者嘻嘻笑了两声,说:“这么和你说,放眼整个浮屠城,最受欢迎的,那还是咱们魂销幽兰阁。因为我们不止卖女人,也卖男人。” 近香移:“???” 近香移:“卖男人?” 魔者:“是啊。像你这样的人族,阁内也有不少。不过甚少有女子,多为男子。那些男子都是厉害的魔族从人间狩猎带回来的。” 说到此处,她啧啧感叹两声,说道:“那些人族男子那叫一个嫩啊,细皮嫩肉的。而且他们还孤傲地很,一双眼睛坚韧不屈,眼神那叫一个屈辱,弄起来很好玩儿呢!” 近香移:“……”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句话很可怕。 魔者看见她脸上满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便说:“不过你也不用害怕。瞧你的姿色,恶孑大人是有意要将你打造成魂销幽兰阁的花魁,不会轻易把你卖了的。” 近香移:“……是么。”那还真是谢谢你们了。 她想了想,又问:“我能不能问一下,魂销幽兰阁的花魁、头牌,都什么时候卖?” 魔者道:“自然是挑好了价格才卖了。”她冲近香移挤挤眼睛,说:“放心,恶孑大人很中意你,她说要挑个大日子,将你介绍出去呢。” 近香移:“大日子?” “七天后,小京城有个魔祭大典,恶孑大人打算让你正式亮相。” 七天后…… 近香移心想,看来留给她准备的时间也不多了。 * 玉玄炽循着密林中的足迹一路找寻,却始终未曾发现近香移的踪迹。他停留在高空悬崖之上,从高处俯瞰魔气弥散的浮屠城,心中思索,近香移究竟去了何处。 略作思考之后,玉玄炽纵身跃下,身影隐没在浮屠城中的某一处静谧小巷当中。 * 小巷之内,两名魔者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地从拐角处走了过来。他们身上都是酒气,酒液淋了一身。 “我怎么觉得最近咱们浮屠城这么奇怪呢?嗝……有好一阵子不见魔君了吧?她上哪儿去了?” 说话的魔族倒在了地上,醉醺醺地说。 “这谁知道,听说是去办什么大事儿了。” “说到大事儿,我倒想起来,嗝……前儿不是说,把无欲魔界的魔、魔脉给,带回来了么,怎么我没看见呢?” “谁、谁知道他们、把魔脉藏哪儿了,想咱俩这种小喽啰,魔脉哪是想看就看的。” 魔者打着酒嗝,说:“不过我猜,他们应该是今天才把魔脉带回来才是。就刚刚,我还感觉浮屠城整个都在晃呢,说不准就是魔脉的原因。” “哈哈哈,你喝多了吧,那是因为小京城的入口被打开了,所以才晃!” “是、是么?”那名魔族也痴痴笑起来,两人倒在地上,笑成一团。 然而就在下一刻,笑声戛然而止。 冷剑架在魔者的脖子上:“方才你们说什么?” 两名魔者登时抬头,却见昏暗的小巷中,一条高大的身影立在前方。他长剑尚未出鞘,两道剑气就凝成实质,死死低着他们的脖子。 魔者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你、你谁啊?!赶紧把剑弄走,否则小心爷揍你!” 玉玄炽在沉默中加重了力道。顿时,魔者的脖子上渗出鲜血。 他沉声道:“现在能回答问题了么。” 魔者吃痛地叫了一声,连忙道:“能能能,哎哟,疼死了!我们刚才说什么来着……你让我想想……对,我们说魔脉,说魔脉来着。” 另一人回答说:“对,魔脉!魔君将魔脉带来,带到小京城去啦!”魔者醉得满口胡话,嘻嘻笑了两声,说道: “知道什么是小京城么?就是找乐子的地方!” 玉玄炽又问:“如何能到小京城?” 方才两名醉鬼的话,他也只听了大概。推测小京城的入口在不久之前就打开过。 而在这之前,魔君曾与时与期相斗,不可能同时将魔脉带至所谓的小京城。 而对比近香移失踪的时间,玉玄炽怀疑进入小京城入口的不是魔脉,而是近香移。 魔者回答道:“用令牌啊!” 闻言,玉玄炽目光下移,看到了魔者怀中露出一角的墨色玉牌。 “我知道了。” 话音落下,剑光闪过,两名魔族顿时没有了声息。 玉玄炽将那块墨色玉牌握在手中,法力催动之下,脚下地面即刻传来片刻的震动。 随即,玉牌飞上半空,墨蓝色光束打入地底。顷刻间,地面上出现一道阴森的裂口。裂口之下是无尽深渊,深不见底。 玉玄炽毫不犹豫,带着玉牌纵身跃了下去! 疾风从耳旁呼啸而过,不多时,眼前景象一变,一座灯火如昼的繁华都城出现在眼前。 玉玄炽收敛身上属于天界神官的气息,步履沉稳地踏在这片魔土之上。 小京城正如其名,所有街巷坊市皆是按照人间京城所建造。而城中魔族不分昼夜地行走在大街小巷当中。 他们之中传着消息: “诶,都听说了没有,近日魂销幽兰阁新来了位人族女子,长得尤为漂亮,跟个人偶娃娃似的。” 7017k 第88章 你是谁啊 魂销幽兰阁位处小京城最为繁华的街道,伫立在满是绚丽的灯笼烛火当中。阁楼高高耸立,屋檐之上垂下条条艳丽的红色丝绦。丝绦迎风而动,吹来阵阵香风。 为了不引人注目,玉玄炽换掉了身上的蓝白衣裳,穿上与魔族一致的黑红之色。 此时,已有不少魔族从魂销幽兰阁内进进出出。不过进去的人多,出来的人少。玉玄炽混在这些魔族当中,穿过眼前的矮门。 矮门之后,是一个敞亮的大堂。爬满藤枝的墙体从两侧蔓延开去,明亮的烛火点缀其中,映得大堂灯火通明。 大堂内的魔族正三两成群地围坐在一起,他们把酒言欢,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玉玄炽留意到,他们的话语中频繁提到了魂销幽兰阁新来的女子。 “盈香姑娘今天会出现吧?” “她会来的。我问过恶孑大人了,这段时间,盈香姑娘会短暂露面几回,而后在七天后的魔祭大典上正式亮相。” 那名魔族语带暗示地挤挤眼睛,说道:“到那天,恶孑大人会将她高价卖出去。就是不知道,谁能有这个艳福了。” “那姑娘真有那么漂亮?是什么来头?” “漂亮,怎么不漂亮。人族呗,听说是恶孑大人捡来的。”魔者道:“你说巧不巧,就是从小京城的大街上捡的。啧,你说我怎么碰不上这种好事呢?” “你个倒霉鬼还能遇上什么好事儿!” …… 玉玄炽静静听他们的对话,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这些魔族口中所说的人族女子——盈香——极有可能就是近香移。只是玉玄炽不明白,为什么近香移会落入这小京城当中。 还成为了“人族女子”。 她分明是天界神官,身具法力。她分明有能力自保,为何还会成为魂销幽兰阁等待卖身的女子? 说到卖身的女子…… 玉玄炽发现,这座魂销幽兰阁当中,还有不少打扮得甚是艳丽的年轻男子。与相貌相对丑陋且长得千奇百怪的魔族不同,这些男子的样貌普遍都不错。 他们游走在各个魔族之间,脸上带着虚假的笑意。在这假笑的背后,暗藏着冷漠的恨意。 玉玄炽明白了,魂销幽兰阁不仅卖女人,也卖男人。 而从这些男子的举止与相貌上看,他们应当是人族的修者。只是不知是如何被掳到这浮屠城来的,被迫做起了出卖肉体的营生。 正当他思索之时,大堂正中央的高台忽然亮了起来。四面的烛火点缀在上方,映出高台上的一抹红色人影。 与此同时,诡异的乐声响起。鼓锣声响,红色人影便随着乐声舞动。 女子的舞姿称不上多么赏心悦目,但举止妖艳,举手投足间,仿佛要将在场所有人的魂都勾走。 而正如他所预料的,大堂内所有魔族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朝高台之上跳舞的女人望了过去。 “啧啧啧,这舞跳得不错!”有人感叹了一句。 话音才落,上方的女子忽然崴了一下脚,整个人就往一侧偏了偏。 众人静默一瞬,继而见女子顺势往下一趟,胳膊歪歪撑着,面向众人,露出了真面目。 玉玄炽呼吸一顿:“……” 近香移,还真是她。 * 跳完舞的时候,近香移还十分紧张。 这是她头一回登台,还差点出错。好在最后挽救过来了。 走下高台的时候,近香移松了口气。她一步步往屋子里走,同时听见恶孑大人在身后高声介绍,说她是魂销幽兰阁新来的头牌,将来就是魂销幽兰阁的门面。 门面不门面的,近香移才不在乎。她只想着何时才能有机会逃离这里。 她怀着心事,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直到一只手扣住她的肩膀。近香移回过头,看到仆役在她身后抱怨: “跑那么快做什么,没听见恶孑大人在喊你?” 近香移还真没听见。她说:“哦,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仆役扭过头,朝一侧包厢上指了指,说:“喏,算你厉害,才上台呢,就有客人要点你了。血竹号房间,客人在那里等你。” 近香移的视线往上抬:“好的,我知道了。” 仆役补了一句:“记着,别让人吃了豆腐,否则等正式卖价的时候,可是要吃亏的。” 近香移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 魂销幽兰阁的第二层楼阁都是接待客人所用的包间。包间内的空间都相对较小,是客人与姑娘公子说话谈天之地。 被安排在这些包厢的客人,是不允许与伺候的姑娘和公子有亲密接触的,除非对方开出了更高的价钱,买下了更多的时间。 近香移进门的时候,看到了小屋中立着一名身量挺拔的男子。对方一身黑色锦衣,看起来很华贵、很有钱的样子。 “盈香见过公子。”近香移学过规矩,乖乖巧巧地跟人行了个礼。然而她抬起头,却发现对方正一脸复杂地盯着自己。 近香移:“……???” 怎么了这是,难道她做得不对? 玉玄炽看着盛装打扮的近香移,忽然间沉默了。他将她上下打量一眼,觉得眼前的她十分奇怪。 百年来,近香移除了穿那身墨绿色官袍,便是穿粉紫色的私服,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她穿这样艳丽的红色。 而这身衣裳还将她显得格外妖艳。肩膀与半条胳膊外露,连腰上都显出一截白白的肤色。 这倒是很符合如今她在魂销幽兰阁的身份。 但…… “你又在搞什么鬼,怎么成了浮屠城青楼的舞姬了?”玉玄炽问,“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句话的近香移满脑子疑问:“???” 近香移:“客人这是什么意思,你认识我吗?” 玉玄炽的眉心紧皱:“近香移,你可别告诉我,你失忆了。” “……”近香移微微吃惊,“你、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果然认识我?!” 玉玄炽也确定了:“你果然失忆了。”他的话语中透着几分无奈,问:“除了你的名字,你还记得什么?” 近香移警惕地看着他。在未明确对方底细之前,她可不打算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悉数告知。 这里可是魔族的老巢,浮屠城的地下魔宫。万一对方也是坏人怎么办?她孤身一人,又势单力薄,可不能轻易上当。 她道:“在问我话之前,你应该回答我,你是谁啊?” 7017k 第89章 故人重逢 玉玄炽长出口气,简单交代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得知自己原先是天界神官,近香移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你不会是骗我的吧,如果我真是神仙,怎么还会落入这个可怕的地方?还一点印象都没有?再说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说道:“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上有属于神仙的力量啊……” 如果她是神仙的话,那一定会很厉害的,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就掉入浮屠城下的小京城里来呢? 玉玄炽道:“所以我认为,你应当是出了一些意外,遇上了难以应对的对手。事发当日,你可还有印象?当真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近香移说着,当下气息微沉,然后沉声一喝,聚力打出一掌。 “……” 周围很安静,连一丝风都没有。 近香移收回手,说:“你看,我根本不是你说的什么神仙,如果我是,刚才那一掌,就应该将整个房间轰塌了。但是现在什么也没发生。” 她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说道:“你骗我,我不是神官。”说实话,她对玉玄炽所说的话表示怀疑。 不是她疑心重,而是她如今身在魔窟,又没有自身的记忆,已经是够危险的了。这会儿忽然有个人跑过来说认识她,她怎么可能不加以戒备? 近香移道:“该不会,就是你封锁了我的记忆,然后将我丢到这个鬼地方来的吧?否则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玉玄炽的表情很复杂,他说:“没想到你记忆全失之后,脑子的想象还真是天马行空。” 他忽然抓住近香移的手。 近香移:“?” “你干什么?” “别动。”说话间,玉玄炽温热的指尖点在她的额心上,法力宛若涓涓流水一般,缓缓涌入近香移的识海。 片刻之后,玉玄炽收了手。 近香移问他:“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她摸摸自己的头,说道:“总不至于是我脑子出问题了吧?” 玉玄炽:“有人在你身上下了禁制,封锁了你的记忆和法力。”很显然,对近香移下了禁制之人,就是将她丢到小京城来的人。 近香移心头一跳,问:“那怎么办,有得解吗?” “能。”玉玄炽道:“但是我解不开。” 近香移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展开,一抹愁容就爬上来了:“怎么解不开的?你不是能看出来么,既然能看出来,想解开应该也没问题吧?” 玉玄炽看了她一眼,说:“此咒法极为隐蔽,虽然我能看出几分端倪,但要论术法造诣,我远不及你。若是你出手,那此法自然不在话下。” 近香移:“……我要能解我这不自己解了么!” 玉玄炽微微颔首,说:“所以我们只能另寻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既然是出自魔族的术法,那便由魔族之人来解。” 近香移说:“但这术法怕是没那么容易解除吧?” “是,所以得请一名修为高深的魔族为你解除法咒。”玉玄炽道。 近香移觉得这个建议过于离谱:“你做什么梦呢,魔族怎么可能会主动帮我解咒?”还是修为高深的魔族。 这些魔族视天界神官为敌人,怎么可能主动出手帮忙呢? 然而玉玄炽却说:“魔族不愿相帮,那便想办法让他帮。” 近香移心说,你说得倒是容易轻巧,但这哪有那么轻松好办?那些可都是魔族诶,天界的敌人,如何肯帮? 她想问他是不是想到办法了,但这时候,包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打扰了,请问能进来么?”是魂销幽兰阁的仆役的声音。 近香移和玉玄炽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的人就自顾自的推门进来了。魔者脸上挂着客气的微笑,说:“客人,您买下的时间已经到了,咱们盈香姑娘该走了。” 闻言,近香移倏然看向房中的檀香,发现那柱香已经燃尽了。 魂销幽兰阁的规矩,恩客需要花钱购买楼内姑娘与公子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可以任意与姑娘或公子谈话,做一些事情。 付出的金钱数目不同,那么购买的时间也是不同的。当然,对应金钱所得到的服务也是不同的。 “盈香”作为魂销幽兰阁的新宠,目前只能和客人们说说话。而这会儿,玉玄炽只买下近香移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到,近香移自然也该离开了。 无奈,近香移只好站起来,一步步往门外走。一面走,还一面犹豫地回头看。她的眼神好像在说:快把我救出去啊! 而玉玄炽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看向仆役,问道:“借问一下,我若是要买下盈香姑娘,何时能买?” 闻言,仆役眼睛眯着笑起来,说:“那就要等到七日后的魔祭大典了。到时,盈香姑娘将正式亮相。客人若感兴趣,记得一定要来。” 近香移已经出了房门,在仆役的推搡之下,她被迫往前走。 仆役道:“我们还有客人要招呼,就不在这里伺候了,客人可先自便。”然后就带着近香移离开了。 玉玄炽望着近香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前方,低头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 他的目光落穿过走廊,看到了下方宾客满席的大堂。在这一众魔者当中,玉玄炽发现了行走在恩客周围的人族男子。 * “宣霖,你过来。” 年轻男子动作一顿,讶异地扭过头去,看到廊下的仆役,道:“鱼骨大人有何吩咐?” 被称为“鱼骨大人”的魔者指了指楼上那间包厢,说:“有客人点了你了,算你走运,今天不用在大堂伺候了。” 宣霖抬头往上看,轻声说:“我知道了。”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裳,即刻入了“血竹”号房间。 他敲了门进去,以为里头是什么有来头的魔族,结果却看到一名身量颀长,外貌甚是英俊的男子。 对方看起来一身正气,一点也不像个魔族。 宣霖收敛心神,视线低垂:“客人,小的来伺候您。” “不必,我请你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玉玄炽说,“若我猜的不错,你是人族的修者?” 7017k 第90章 脱身计划(上) 宣霖警惕起来:“我是,所以呢。”他紧盯着玉玄炽,道:“人族修者如何,客人是对人族的修者有何不满?” 玉玄炽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必紧张。” 宣霖的眉头没有舒展,依旧不善地看着玉玄炽:“那你是什么意思?” 玉玄炽直言来意:“我只是想确认你的身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离开浮屠城。而我则只想找你打听几件事。” 宣霖很是疑惑:“你说真的?” 玉玄炽告诉他,自己是为了营救朋友而来:“我原想直接将她带走,但她身上有属于魔族的禁制,记忆与法力被封锁,因此暂时无法将人带走。” 玉玄炽道:“你可以放心,我亦是人族修者,与你是同一阵营。” 这话也不算说错,在成为天界神官之前,他确实是人间的一名普通修者。 玉玄炽手中捏起一道法诀,浅金色的符咒落在宣霖手中。 “你既是人族修者,那便应当认得此符。” 出自人族宗门的符咒,宣霖自然是认得的。他手掌一收,算是认可了玉玄炽的话。他道:“你想问什么?” “你可知晓浮屠城的魔祭大典?”玉玄炽问,“可否告知,何为魔祭大典?” 闻言,宣霖笑了一下,说:“你的朋友便是魂销幽兰阁新来的人族女子,盈香?” “非也。”玉玄炽不动声色地摇头:“你因何下此论断?” “你也不用编谎话蒙骗我,谁不知道恶孑这个女魔头的新宠将在魔祭大典上正式亮相。”宣霖道,“我只需稍加推测便能猜到你的朋友是谁。” “既然如此,你我不妨开诚布公地说。”玉玄炽道:“我需要你在魂销幽兰阁多加看顾着她,同样,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为你办到。” 宣霖也不多废话:“好。那我的第一件事,便是要你为我救一个人。” 玉玄炽:“谁?” “我师弟。这事说来话长。”宣霖同他解释: “浮屠城地下魔宫,名为小京城,不仅仅是因为它是仿照人间京城所搭建,更因为小京城的魔族依照人间的王公贵卿,划分出了阶层分明的三六九等。” 人间的百姓有富商、有王侯将相,小京城内的魔族亦有君王豪杰、权贵大夫。 他们像是在玩一种虚幻的人间游戏,要体验一把在人间寻欢作乐的好处。 小京城各个魔者层级分明,最具权势的,乃是魔皇宫内的释魔皇。 “魔祭大典是小京城所有魔族的庆典,他们会把俘虏来的人族作为战利品,在大典当日作为祭品,残杀祭祀。”宣霖说: “有时候,他们会将不听话的人族砍下四肢,分解尸体之后烹成一锅汤,大肆享用。” 说到此处,宣霖微微顿了一下,又道:“魂销幽兰阁有个不外传的规矩,便是楼内所有捧出的头牌、花魁,在卖身接客的头一天,必须要送到魔皇宫去,献给释魔皇。” “若是释魔皇对送来的人满意,便将人留下,若是不满意,便将人送回。”宣霖道,“我师弟便是上一个送到魔皇宫之人。 “时至今日,他仍未从释魔皇的手中逃脱。我想请你救他出来。即便救不出,也请你将我的消息带给他。” 玉玄炽从他手中接过信件,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 在头一回登台之后,已经过了两天。近香移静静的在魂销幽兰阁等候消息,越等,就越是心焦。 她心想,玉玄炽这是上哪儿去了?该不会人跑了吧,他是不是在骗她,拿她当驴耍? 近香移心中煎熬,学魂销幽兰阁的规矩时也难免分心。她有时候想,干脆就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刻,偷偷溜出楼去。 但一看到门外、小院里的魔族守卫,立马又缩回去了。 如今的她是没有什么本事的,这样跑出去容易被抓到,抓到了就是一顿毒打。近香移惜命,决定再观望一会儿。 所幸好消息不是不来,只是晚到了那么一时半刻。 这天下午的时候,前头的院里传来消息,说是有客人来访。 彼时,近香移还在为玉玄炽的失踪而头疼,因此兴致不高。等推开包间的门,她才惊喜道:“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就跑了呢!”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蹬蹬跑过来说:“怎么样,你是不是想到解除禁制的办法了?” 因为两人身高有差距,近香移看向他的时候,总是要抬起头。 从玉玄炽的视角望过去,只见女子仰着面,惊喜又依赖地看着他,好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似的。 这样的场景,让玉玄炽想起过去百年的一些往事来。 说是往事,不如说是一些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生活片段。 在这些间断式的画面当中,主角全是近香移。有她笑着送花的,有她变着花样称赞他厉害的,有她窃喜着送礼物的…… 那时候的近香移总是不吝啬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圆溜溜的眼睛笑得完成月牙,看上去不怎么庄重,但是还显得几分灵动与可爱。 但此刻玉玄炽却觉得,近香移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真诚地笑过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玉玄炽也记不太清,隐约之中,仿佛从天机一梦丢失开始,她便不再转过头认认真真地看过他。 有些东西在冥冥之中发生了变化,他毫无所觉。 发现之时,却宛若隔世。 这样的感觉,好似忽然自高空坠落。脚下是空荡荡的虚无,而手边没有任何可依仗的物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拦下坠的趋势。 有些怀念,而且有点恐慌。 这两种情绪杂糅着,教他一时失了魂。 近香移发现玉玄炽在发呆,手在他面前挥了几下:“诶,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我问你呢,还不回答我啊?” 玉玄炽倏然清醒过来,表情呆了一瞬,而后别过视线:“嗯,是有办法了。” “真的啊!”近香移很惊喜,激动地拍了他胳膊一下,说:“真有你的。快跟我说说,是什么办法?” 玉玄炽:“魔祭大典的前一天,就是你离开小京城的机会。到时,魂销幽兰阁的主人,恶孑,她会将你送到魔皇宫。我需要你引诱他,让他心甘情愿为你解咒。” 近香移:“???” 7017k 第91章 脱身计划(下) 近香移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片刻后,她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玉玄炽,说道:“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引诱,怎么个引诱法,我不知道啊!” 她摊了摊手,说:“要不你教教我吧。” 玉玄炽:“……”他说:“那你就随机应变。到时我会与你一同进入魔皇宫,若是进展不顺利,我会助你。” “……哦。”近香移没忍住,好一问:“不过这几天你上哪儿了,怎么得到这些消息的?” 闻言,玉玄炽便将他一探魔皇宫的经过简单概括一遍,道:“也多亏宣霖,否则事情进展不会这般顺利。” 近香移:“所以前两天你是救人去了?怎么一点消息也不说,我还以为你自己跑了,害我白担心好几天。” “抱歉,事发突然。”玉玄炽道,“时间有限,数日之后便是你入魔皇宫的日子,在这之前,你且听我的计划……” 放眼整个小京城,实力最强者便是释魔皇。留在近香移识海中的禁制,想必他是有本事解开的。 再者,横竖近香移都要送到魔皇宫,正好试一试美人计。 若是能成,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成,玉玄炽只好采取极端的办法。 这个计划算不上完美,唯一的变数就是释魔皇。近香移学不会魅惑的本事,释魔皇不一定会上当。倘若他不上钩,那只能硬逼一把了。 玉玄炽道:“引诱归引诱,你需注意,不可让魔者占了便宜。一切应当智取,若能让他心甘情愿为你解咒,那自然是最好。” 说话间,玉玄炽将数张金色符咒塞在近香移手里,说:“有这些符咒,可暂时保你无虞。若释魔皇执意碰你,符咒也可阻挡一阵。” 此外,玉玄炽还将抽取分神,暗中护住近香移。 “那好的吧。”近香移郑重点头,说:“到时候,你可得跟紧了,否则我若出了意外,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她瞪圆着眼睛,略带警告地看着他。 见状,玉玄炽嘴角微微往上车了一下,说:“嗯,我知道。” * 地下魔宫的时间过得比天界要快一些,近香移在房中忐忑地等待了数日,终于等到了魔祭大典的前夕。 在地下魔宫里,是没有严格的白天黑夜之分的。魔族判断时间,依靠的是魔皇宫的登天楼上,那颗明亮璀璨的明珠。 “天亮”时,明珠放光;“天黑”时,明珠光芒暗淡。 近香移留意到彼端发亮的明珠渐渐暗沉,直到与黑夜融为一体。 也就是在这时候,魂销幽兰阁的主人,恶孑大人也来到了近香移的房间。她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然后状似亲近一般,坐到了前方的凳子上,说: “盈香啊,你来咱们魂销幽兰阁也有一阵子了,这段时间,可还适应?” 近香移脸上带笑,心中却说对方装模作样,披着羊皮的狼。她捏着嗓子,轻声说:“承蒙阁主关照,盈香一切都好。” “嗯,那就好。” 见她如此低眉顺目的模样,恶孑很是欣慰地拍拍她的手,说: “其实在我带过的所有人里,我是最中意你的。但是我也知道,魂销幽兰阁不可能永远的留住你,你值得更加广阔的天地,你可明白?” 近香移心说,明白明白,我可明白了。所谓的更广阔的天地,就是给你卖出一个好价钱,送到魔皇宫之中,助你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阁主对盈香的好,盈香都记在心里呢。”近香移低着头,装作感激又害羞的模样:“所以阁主说的话,盈香没有不遵从的。” “那就好。”恶孑笑着说,“既然如此,今日你便收拾收拾,一会儿阁主带你入魔皇宫。” 近香移懵懂地眨眨眼睛:“魔皇宫?那是什么地方?” 恶孑笑得神秘莫测:“一个能让你飞黄腾达的风水宝地。” * 关于入魔皇宫一事,近香移早有预料,也早有准备,当下便在两名侍女的协助下,换了一身更加艳丽的衣裳,跟随恶孑去了魔皇宫。 此时,魂销幽兰阁内的一众魔者仍在寻欢作乐,他们没有留意到,在阁楼的某一处隐秘角落,一抹火光窜了起来。 滚烫的火舌席卷了魂销幽兰阁各处,不消片刻,阁楼上下已是浓烟滚滚。 不少仆役侍从叫喊着“救火”,找急忙慌地端着水盆要救火,结果一盆盆水浇下去,火势不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愈加旺盛起来。 见状,楼内买醉的魔者争着抢着要从中逃出,顷刻间,楼内楼外乱成一团。 在这片乱局当中,玉玄炽纵身跃出。数十道流光从他当中飞泻而出,分别落在阁内的人族修者身上。 顷刻之间,封禁灵力的禁制被解除。 以宣霖为首的修者率先冲破突围,他们聚力施放灵力,催动半空当中的墨玉令牌。顿时,光束乍起,一道通往外界的裂口出现。 玉玄炽道:“快走!” 今日的逃离计划,是早就拟定下来的。当下,一众修者纷纷跃入那道裂口之中,转瞬间离开了这暗无天日之地。 宣霖回过头看他一眼,留下二字:“保重。” 玉玄炽没与他多说废话,收下玉牌后,即刻往魔皇宫赶去。 * 在恶孑的指引之下,近香移很快便到达了魔皇宫。 与人间的皇宫类似,魔皇宫里里外外也有许多魔兵把守。想要进魔皇宫,首先要先查验身份,确认无误之后,方可入宫。 恶孑对魔皇宫很是熟悉,交过令牌之后,近香移就被带上了新的轿辇,而恶孑则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青蓝色的轻纱笼罩在外头,近香移透过这层薄薄的轻纱,望到前方不见尽头的长街。 侍从扛着轿辇,径直把近香移送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宫殿十分安静空旷,相比魂销幽兰阁要豪华不少。 且看四周的摆件,便知此殿装饰颇为雅致,而在这雅致当中,又透着几分骄奢淫逸。 近香移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发现除她以外的人影。这时,几名侍婢端上几碟果子点心送了上来,说道: “还请姑娘静候片刻,魔皇稍后便至。” 说完,两名小丫头便退了出去。 她们离开的时候,近香移还听见她们小声嘟囔:“也不知道今天这个能不能入魔皇的眼,可别像上上回的那个,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近香移听得心头一跳,心想,这还有生命危险的? 正当她胡思乱想,满心紧张的时候,殿外倏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未及抬头,便问不远处传来男子的声音: “你便是恶孑送来的人族女子?” ------题外话------ 最近事情比较多,来晚了,抱歉。晚些时候还有一更 7017k 第92章 另类魅惑 近香移倏然扭头,一名身着深紫色锦袍的男人就这样闯入她的视野当中。男子容貌不差,虽然称不上多么英俊,但眉目间可见英气。 不仅是英气,而且很邪气。 他身上有一种唯我独尊的气质,宛若极强的威压,直逼近香移而来。 近香移即刻打起精神,全神戒备地盯着来人:“阁下便是释魔皇。” 见她是如此反应,释魔皇还惊讶地挑了挑眉梢,说道:“本座听恶孑回报,听说你是个极为听话的傀儡,让你往东绝不往西,怎么,莫不是在恶孑面前演戏?” 闻言,近香移冷笑一声:“入了你们邪魔外道的老巢,我自然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假装乖巧能够让你们放松警惕,我自然会做。” “哦?看来恶孑所说的你已失忆这件事,也是假的了?”释魔皇忽然来了兴趣。他盯着近香移,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他看着眼前女子,像是在看一只猎物: “既这么说,本座倒是很好奇,你伪装了这么久,怎么今天见到本座,却不装了?” 近香移心说那是当然了,如果还接着装,那还怎么魅惑你啊。 在来魔皇宫之前,玉玄炽可是将调查出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包括魅惑释魔皇的办法。 数日之前,玉玄炽孤身潜入魔皇宫,目的是要救出被困于宫中的人族修者。而据他向那名人族修者所打探出来的消息,释魔皇的喜好非同一般。 一般的魔族都喜欢明艳妖娆的女子,在他们心中,这样的女子更让他们心动,也更容易动情。然而释魔皇偏不。 他喜欢品性坚韧之人,外貌还得清纯动人。他欣赏人族修者坚韧不屈的性格,所以才要魂销幽兰阁将掳来的人族带到魔皇宫。 而他的口味还十分挑剔。他不喜欢人族表现得太过害怕,更不喜欢别人对他谄媚,专喜欢有人和他对着干。 越是对他不服、看不上他的,就越是能够挑起释魔皇的征服欲。 上一个被困在魔皇宫的人族修者,就是过于顽强,誓死不愿意臣服在释魔皇手下。释魔皇就对他上了心,使尽一切强迫手段,将修者留在了魔皇宫,极尽折辱。 近香移光是听玉玄炽的口头描述就能猜到,这位被困魔窟的修者有多痛恨释魔皇了。 她心中想,奋力抗争也有错,释魔皇的品味果然有够独特,也有够变态的。 他还变态到了男女不忌的地步了,属实是倒人胃口。 但不管释魔皇的喜好如何诡异,她终究要靠这个来引诱他,让他心甘情愿地解开她身上的魔族禁制。 面对释魔皇,近香移神色冷厉,道:“因为我已经装得厌烦了。早知道恶孑是要将魂销幽兰阁的头牌全都进献给一个大魔头,我就该早些时候,端了魂销幽兰阁!” “哦?”释魔皇道,“你还想除掉魂销幽兰阁,除掉恶孑?志向不错,不过很可惜,你没有这个本事。倘若你果真有几分真本事,如今也不会被送到魔皇宫来,不是么?” 他似乎并不急着将近香移给办了,慢条斯理地在桌边坐了下来,一面饮茶,一面好整以暇地看着警惕的近香移。 释魔皇的嘴角始终都是带着笑的,举手投足间尽是上位者的胜券在握的姿态。 近香移轻声冷笑,道:“若非你们心机歹毒的魔族在我身上下了禁制,封锁了我的法力,否则我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我若能恢复力量,别说魂销幽兰阁,即便是你,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听到这句话的释魔皇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看来你很有自信。敢问这位仙长,你是何身份?” 近香移:“我是什么身份不重要,总之,是你们魔族以多欺少,在我受伤之时趁虚而入,胜之不武!” “那又如何?” 释魔皇一步步向近香移走来,他一挥手,近香移的胳膊就被牢牢钉在一侧的墙面上。微微刺痛感从小臂传来,近香移却是眉头都不皱。 她紧盯着对方,眼见着释魔皇冰凉的指尖摸上了她的脸:“你们人族不是都说,成王败寇么,如今本座为王,你为寇,要被折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闻言,近香移即刻屈辱地盯着男子,眼中水光荡漾,眼泪要掉不掉,一副坚韧隐忍的模样。她狠狠瞪着释魔皇,道:“魔头,你松开我!” 释魔皇靠得她极近,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女子既痛恨又恼怒的眼神狠狠击中了他。 释魔皇想,没错,就是这样的表情,分明拿他没有办法,但依旧想奋力一搏;分明不是他的对手,但还是要拼出一条血路的狠劲儿。 意识到这一点,释魔皇感到自己冰冷了许多年的心脏又开始跳动了。 他单手捏住近香移的下巴,呼吸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本座若是不松呢,怎么,你就要用你不俗的实力教训本座了?” 话音刚落,近香移就猛地抬脚一踹,正中对方膝盖! 释魔皇未及防备,就这么被急退半步。 同时,她抽出身上早就准备好的匕首,狠狠刺向释魔皇。那劲头恨不得当场将人给杀了。 然而近香移的袭击并没有成功。释魔皇胳膊一抬,轻松扼住了她的手腕。他望着近香移怒气冲冲的脸,倏然大笑起来:“很好,很好!” 很显然,近香移的举动取悦到了他。 “原以为今日送来的是索然无味的甜饼,没想到是道爽辣的好菜。”释魔皇道:“我改变主意了,或许让你恢复灵力也不错。” 骇人的威压逼迫下来,近香移动弹不得。释魔皇的手掌覆在了她的额头之上,顷刻间,一股阴邪之力涌入了她的识海当中。 她听见对方的声音:“本座要看着你无力臣服,即便重新拥有力量又如何,你终究只能成为本座的禁脔。” 释魔皇的笑意遮掩不住。他几乎能想象到,这个女人被他压制得浑身无力,除了跪地求饶,别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会匍匐在自己脚下,即便不甘认输,也只能瞪着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然后任由他肆意凌辱。 单是想到这里,释魔皇便觉浑身血液沸腾。 当阴邪之力找到了法咒所在之处时,同根同源的力量相互消解。渐渐的,压制在近香移灵魂之上的禁制渐趋解除! 在魔气消散的瞬间,属于天界神官的法力也重新回到了近香移的身上! 顷刻,近香移猛地发力,骤然出掌! 释魔皇未及反应,立刻被击退一丈开外。 近香移凝神以对,沉声道:“玉玄炽,动手!” ------题外话------ 感谢各位宝贝的推荐票!鞠躬! 魔君的心结应该在后面几章就要揭晓了! 明天见! 7017k 第93章 魔脉入口 在近香移出声之前,藏于暗处的玉玄炽的分神便如疾风一般闪出去了。他的动作太快,几乎是在一瞬间便骤然出现在释魔皇的身侧。 剑气横扫四周,释魔皇首当其冲。纵然他反应迅速,但还是被凌厉的剑气伤到了胳膊。刺痛感让他神思一清。 他骤然抬头,看到了殿中出现的另一个人。来者一身正气,无形罡气萦绕周身,显然来历不凡。 能在浮屠城地下建起一座小京城,并受万魔称皇,释魔皇自然是见过世面的。他的目光在“盈香”和男子之间扫了一遍,即刻明白了。 “哦,原来早就有帮手了。还是天界的帮手,很好。”他阴恻恻的目光落在近香移身上,道: “你故意骗我为你解开禁制,好联合同伙来对付我。这算盘打得不错,但你们能安然无恙地从小京城离开么!” 话音落下,释魔皇即刻打出一掌,浑厚掌劲直逼近香移面门。 近香移神色一凛,即刻往一侧避开。体内的禁制解除,被封锁的记忆也重现脑海。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近香移未经思考,即刻双手气势,流光从她手中飞出,顷刻间化成法阵,将释魔皇团团包围。 与此同时,玉玄炽的剑阵随之而上。 释魔皇被剑阵阻拦,而在近香移法阵的加持之下,周围魔气渐渐消解。释魔皇感到力不从心。 而此时,玉玄炽的攻势愈加强劲,释魔皇渐渐落入下风。 近百回合之后,玉玄炽看准魔者的破绽,当下便刺出一剑,剑气径直穿透了释魔皇的肩胛骨! 顿时,释魔皇呕出一口鲜血来。 他恶狠狠地盯着玉玄炽,道:“如此实力……你便是天界严律殿的怀觉仙君?” 玉玄炽没有否认:“看来你对天界亦是熟悉。” “呵,称不上熟悉,不过是对仇敌有几分关注罢了。”释魔皇冷笑一声,说:“我不找你们神仙算账也就罢了,你们倒是自投罗网来了。” “正好,本座向天界的复仇计划,便由你们两个开始。”他撑着黑色长剑站起来,道:“到了浮屠城,就没有你们离开这里的机会。受死吧!” 语毕的瞬间,释魔皇身上乍起一阵阵黑雾。黑雾四散着向外飘散,直冲大殿之外。 近香移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他要请帮手来!” 闻言,玉玄炽掌下凌冽的剑气向那团团黑雾扑杀而去。同一时刻,另一抹蓝白身影从外闪入。 释魔皇的前后方同受夹击,玉玄炽的分神与本体同时攻向释魔皇。 而近香移掌中法符显现,盛大光牢将释魔皇囿困于原地,教他逃脱不得。 释魔皇瞳孔放大,两侧剑光同时刺入他的身体! 他低声惨嚎,浑身力量四处冲撞,转瞬间,他的身体爆裂,魔气向四周爆冲而去。 顿时,一正一邪两股力量相冲撞,玉玄炽分神被打散,而玉玄炽也被这股力量反噬地连退数步。 他的内息乱了一瞬,但很快平息下来。 虽然方才情况有些凶险,但他好歹也没受什么伤。近香移松了口气,然后道:“总算是将这个魔头给解决了。你还行吧?”她象征性地关心一句。 玉玄炽道:“无碍。” 近香移点点头,问:“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没有?话说,你究竟要找什么,那物件很重要么?”重要到使用分神四处找寻的地步? 玉玄炽微微顿了一下,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张金色描边的墨色符纸来。 他说:“这是能够助我们进入魔脉的‘通关帖’。” 近香移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问:“通关帖?” “没错,有了此物,我们便可进入浮屠城的魔脉当中。”玉玄炽道,“数日前我在魔皇宫四处打探,不仅仅是探查那名人族修者的消息,更重要的,是寻找有关魔脉的线索。” 困在魔皇宫不得自由的修者告诉他,不久前浮屠城万魔殿送来一张帖子。 那帖子上说,魔君有意邀请释魔皇进入魔脉之中,以魔脉内的邪气来修补百年来不断亏空的魔气,恢复力量。 而能够进入魔脉的凭证,便是跟随帖子送来的“通关帖”。 纵然修者时常陪伴在释魔皇身侧,但释魔皇对他始终存有戒心,并没有将魔脉“通关帖”的存放地点告诉他。 所以玉玄炽只得抽出分神,四处找寻。 近香移听懂了:“所以我们只要带上这‘通关帖’,就能进入魔脉了?” 玉玄炽点点头,说:“理论上是这样。但这帖子是赠与释魔皇的,没有释魔皇,即便帖子落在我等手中,我们也不能堂而皇之地进入魔脉。” 但是释魔皇已经死了。 想进入魔脉,那就得凭空造出一个释魔皇来。 玉玄炽看向近香移:“我记得,你有一个障眼法,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形体相貌,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虽然这样描述没什么大错,近香移也听懂了,但是—— “那叫换形术,不是障眼法。这术法可比普通障眼法高级多了!” 片刻之后,乔装成释魔皇的玉玄炽和近香移一前一后地走出魔皇宫。在他们头顶之上,是一片暗沉的穹顶。 近香移:“魔脉要等魔祭大典当日才开启,眼下时间尚早,我们……” “我们先与时与期会合。”玉玄炽道,“我已向他通了传讯符,一会儿在魔脉入口碰面。” 闻言,近香移“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随后,两人使用黑玉令牌打开了外界的通道,一闪身便离开了小京城。 * 魔祭大典当日,近香移和玉玄炽依照线索,同时来到浮屠城的一处郊外。 郊外遍布阴森树林,满是荆棘的黑土之上留下不少魔族的气息。近香移循着山路往树林深处走,见得僻静的山谷中晃过不少黑色人影。 而在人影闪动的前方,则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从远处看去,城中魔族不断地走入那漩涡当中,眨眼间消失不见。 近香移和玉玄炽对视一眼,心中已有计较。 他们往前方走去,忽然,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哟,这不是咱们小京城的释魔皇么,怎么这会儿才来?等你老半天了。” (本章完) 第94章 千年魔宫 一条胳膊搭在了玉玄炽的肩膀上,随之而来的,是魔者放肆轻佻的笑声:“咦,这就是你新得的人族美人?” 魔者的目光落在了近香移身上,眼神当中带着审视的意味:“长得还行,就是……她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听话。” 近香移:“……”她配合玉玄炽,装作一副不乐意的模样跟在玉玄炽身后,眼睛看向别处,没有理会旁人。 “释魔皇”微微一笑,说:“可本座向来不喜欢听话的人。” 那人笑了一下,拍拍“释魔皇”的肩膀,说:“我差点儿忘了,你的喜好比较独特嘛!不过你把她带来干什么,那不成要带着她一块儿入魔脉?” 魔者奇怪地问道:“奇了,你不是从不带这些人族的玩意儿出门么,怎么这回……” 话还没说完,另一边就走来一名魔者。他漫不经心地说:“哎呀,人家想带就带喽,释魔皇愿意带着她,想必是很中意她,所以才将她带到身边,一同进入魔脉,是吧?” 魔者说着,便冲“释魔皇”眨了下眼睛。 而在他给玉玄炽使眼色的时候,还悄悄凑到近香移身旁,将一张符咒塞到了她的手里。 近香移:“???” 她倏然抬眸,看到对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一笑。 近香移明白了:原来是时与期啊。 时与期移开目光,推着他们往前走:“别磨磨蹭蹭的了,都到这儿了,还不抓紧时间进入魔脉,等会儿可没有好地方让你们挑了。” 魔者被糊弄过去了:“说的也是。魔脉方才回归,准许进入魔脉的资格有限,还是得抓紧时机,挑个好地儿修炼修炼。快走快走。” 近香移不紧不慢地跟在玉玄炽后头,随后一脚踏入了黑色漩涡当中。 周围景象变换,回过神来时,厚重的魔气扑面而来。宛若沉沉的气压,憋得人喘不过气来。近香移脚步顿了顿,感到有些许不适。 这里的魔氛过于浓重,她需要适应一下。 同样感到压抑的还有玉玄炽。 两人对视一眼,预想到此次魔脉之行或许有相当的风险。 进入魔脉后,过半的魔者都分开行动,各自四散开去,唯有乔装成魔族的时与期与他们同行。 近香移观望四周,见得四野之上是一片荒芜,只有远处的高山才生出一丛又一丛的黑色树丛。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空气都浮动着比浮屠城更加浓郁百倍的魔气与邪气,这里是魔族的天堂,对天界神官存在威胁。 时与期道:“我打探过了,这次获得准许进入魔脉的魔者,只能在魔脉停留三天。所以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寻找归元卦。” “三天……” 近香移想,这时间有点紧凑。魔脉这么大的地方,要找归元卦,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她长出口气,说:“尽快找到吧。” 他们打算分头行动,从不同方向找起,找到归元卦之后,便在魔脉入口会合。 玉玄炽有分神术,他负责搜寻的地域面积是最大的,近香移和时与期则分别找寻东侧与西侧的魔土。 然而在他们分工的时候,身后的出口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叫嚷声从后方传了过来: “刚才那个释魔皇是假的!假的!真的释魔皇已经死了!” “什么?!” “是真的,魔皇宫中,释魔皇的魂灯已灭。魔皇身死,有人冒充了他,拿着帖子入了魔脉,快将他们抓起来,上报魔君!” “怎么可能呢,那可是释魔皇啊,怎么会这样容易就死了?!” “谁知道啊,听说昨晚上连魂销幽兰阁都受到了牵连!” …… 数不清的喊声乍然响起,附近的魔族得到了消息,齐齐回头:“他们在那里!” 说时迟那时快,近香移等三人即刻飞身而走:“快跑!” 玉玄炽的分神术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数道分神被抽出,分别奔向了不同的方向,引开了气势汹汹的追兵。 魔脉的地形,他们并不熟悉,一味往前跑了之后,才惊觉他们已经闯入了密林深处。近香移举目望向天空,头顶不见天光与月色,完全无法辨别方向。 时与期愣了一下:“我觉得我们可能是迷路了。”他抬脚想往外走,却发现周围树丛忽然移动了一下。 近香移:“?” 玉玄炽警惕地看向周围:“此地有异,小心为上。” 话音方落,他们脚下的魔土就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 时与期悠哉不起来了,连忙抓着身旁的树干,道:“这是怎么回事?没听说浮屠城还有地动这一说啊!” 面对诡异的地动,近香移十分有经验,她扶着树干缓缓蹲下来,双眼盯着脚下的土地。在她的视野当中,一道裂缝从远处的高山上蔓延下来。 开裂的深渊在顷刻间出现在三人脚下。 变故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他们来不及反应,转眼便落入了深渊之下。 近香移感到自己在不停下坠,黑暗将她吞没,上方的裂口距离她越来越远,而深渊却仿佛是没有尽头似的。她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他们不会一直困在这条裂缝当中吧? 一时间,近香移脑子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先是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回回都吃瘪;转头又觉得自己亏大了,怎么在这时候,还得和玉玄炽共患难;紧接着又想到,失忆之时在魂销幽兰阁内发生的事情。 她简直想敲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这么不矜持,不过是失忆而已,碰上玉玄炽又兴高采烈的凑过去了。 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近香移暗暗唾弃了自己一会儿,然后就感到脚下忽然传来一股吸力。 这股力量拉扯着她,令她不断往下沉。 片刻的失重过后,近香移身体一轻,继而重重落在地上。她猛地坐起来,发现周围是一片寂静森林。 近香移很快就发现了周围与众不同之处——这分明是魔脉之内,却没有任何的魔气与邪气。空气很干净。 她恍然地站起来,抬眸一望,只见得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座隐藏在山林当中的古老宫殿。 身后,玉玄炽和时与期也走了过来。三人同时往宫殿的方向看去。 时与期道:“那是……什么地方?” 玉玄炽:“看看便知了。” * 尘封上千年的宫殿被外力打开,满是尘土的门框发出古老的“吱呀”声,半空中震落一层飞灰来。 近香移扫去眼前的灰尘,一脚踏入了杂草丛生的院落。 斑驳的墙面与破败的大院出现在他们眼前。近香移发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味,当中夹杂着土腥气,加上四周死寂的气氛,显得此处宫殿格外诡异。 时与期伸手摸了下墙,说:“没想到魔脉之下,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地方。”他回想到方才所经历的感受,又道: “此地像是魔脉下方的颠倒空间,方才我们是从‘地底下’跃上来的。” 近香移观望四周,在绵延开去的走廊下方看到了陈旧的暗红色长绸。绸带中带着一团团红色的花,点缀在宫墙四处。 她说:“这是藏在魔脉下的秘密之地,会不会与我们要找的归元卦有关?” 玉玄炽说:“不乏这个可能。” “嗐,来都来了,那就四处看看呗。不妨就先从这里开始找起。”时与期玩着头发,说:“你们觉得呢?” “可以。”近香移说着,便沿着路往宫殿深处而走。 而她越往里走,便觉得眼前的景象有几分熟悉。虽然这座宫殿已经荒废了很久,但根据周围的陈设,依然能看出来,此前这里曾经举办了一场喜事。 这一点从挂满“喜”字的暗红灯笼就能看出来了。 只不过…… 近香移伸手抚上了老旧的门板,道:“从这上方的痕迹来看,这里应当是经历了一场十分激烈的厮杀。” 虽然时间久远,但近香移的法力依旧探查到这门板之上,乃是干涸了许久的血迹。经时间与岁月的磋磨,这些血迹也变成黑红一片了。 而他们所处的小院则是一片杂乱,四下倒落的桌椅摆件上都印刻着剑气划痕,显然是有人在此经历了一番打斗。 时与期说:“这里是魔族的地盘,魔脉又是从无欲魔界当中转移过来的。也就是说,这是一千五百年前,魔族所居住的地方。” 近香移:“那么发生在这里的争斗,就是一千五百年前,天界将魔族驱赶至三界之外的那场大战。” 玉玄炽道:“倒是从未听说过,那场大战中,魔族还曾经举办过喜宴。” 三人接着往里走,推开后一道宫门,来到了一处偏殿。近香移仔细一看,发现这是女子的闺阁。 她回过头:“我总感觉……” 话没说完她就顿了一下,然后诧异地睁大眼睛——她身后是空荡荡的一片,没有半个人影。 “嗯?人呢?人跑哪儿去了?!” 近香移急了一下,连忙往回跑。可是她刚跑出两步,来时的那扇门忽然就不见了,转眼变成了一堵厚厚的墙。 她心说不妙,他们被分散了! * 玉玄炽稍稍落后一步。他只是微微错开一瞬,随后便不见近香移的踪影。玉玄炽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回过头,发现时与期也不见了。 不仅如此,方才指引方向的宫门亦随之不见。 玉玄炽略微思索,心下已有判断。他扭过头,见得眼前是一间办公所用的书房。书房四面的墙上都摆着木架子,上方放有不少典籍。 而在靠窗的位置,则是一方书桌。桌上有未用而干涸的墨迹,镇尺下方压着几叠老旧的纸张,笔架的一侧则是一本打开的书册。 玉玄炽拿起手册细看,发现这是一本手扎。手札已然落了许多的灰,每一页纸都是皱巴巴的。纵然如此,上方的字迹依旧是鲜明的。 “距大计施行之日,仅剩下三天。三天后,无欲魔界将不复存在。只是……这般计划虽是为苍生考虑,但这样做并非光明正大。 “若此计果真成功,我又与奸邪魔族有何区别?或许起初,通晓宫便不该提出这个计划,我也不该答应。 “那些为恶多年,作恶多端的魔者便罢了。芷心到底也才三岁,尚是一名天真幼童,如何能下死手……” 在这之后,书页上染了一片血迹,而在下一页则写道:“这是唯一能救她的法子,经此一劫,她若能活下来,我愿受天道一切责罚……” 字迹写到这里便没有了,只剩下几点斑斑墨迹。 玉玄炽阖上手札,心想,一千五百年前,天界与魔族的大战中,究竟使了何种手段,何种计划? 据手札所写,其主人应当是出自天界。难道大战之时,天界已有神官暗中潜入无欲魔界,成为卧底? * 时与期在踏入这处宫殿之时,便察觉此处很不对劲了。他默默跟在最后,眼看着近香移和玉玄炽先后走入那道门后,然后顿住脚步。 紧接着,眼前宫门闭合消失,化成一堵高墙。 他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啧,还要没走进去,否则这会儿被困的就是我了。” 时与期望望周围,见得另一侧的走廊通往下一道门,便转头走了过去。他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归元卦,确实是件好东西。不过我好不容易让天界出这么一个大乱子,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动乱平息?如果让他们两个把东西给找着了,那天机一梦老子不是白偷了么。” 时与期轻轻一跃,翻身入了喜堂:“但是搅乱一个天界怎么够,三界都闹起来,那才有意思——” 他还没高兴完,眼前的景象倏然一变。 身后长廊骤然消失,杂乱的院落也在一瞬间变成了一间小孩儿的屋子。 时与期:“……”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暗骂道:这地方也太邪门儿了吧,刚才明明没看见这里有机关的! * 近香移迟疑了一会儿,这才往前走了几步,专心打量起这件闺阁来。 从周围的陈设上看,闺阁主人身份极高,品味也不错,装饰很用心,古董摆件与其他饰品都精致昂贵。 “看来这里住的还是个魔族小公主呢。” 近香移这么想着,忽然就听见一道尖叫声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公主,公主,您再撑一会儿,产婆马上就来了!” 感谢宝贝们的推荐票,鞠躬! (本章完) 第95章 千年往事(二合一) 近香移骤然扭过头去,见得寝殿大门一开一合,接生的产婆和一众丫鬟急忙奔了进来。他们叫嚷着“快点、快点”,然后一窝蜂地绕过屏风,往里间走了进去。 近香移的目光随着进进出出的侍女移动,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送了出来,与此同时,里间内传来的女子痛苦的尖叫声。 “疼、好疼!” 虽然近香移并没有类似的经验,但也知道里面的女人快生孩子了。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走过去在屏风后探头看了看。 数步之外的床上,女子痛苦地挣扎着。她满头都是细汗,脸色惨白,似乎浑身都在使劲儿,但又好像下一刻就会脱力。 纵然近香移不怎么与她感同身受,但也感觉到对方几乎是费劲了力气在生这个孩子。 她心里正想着,让这个女人怀孕的男人上哪儿去了?为什么不来看她? 结果下一刻,一个年轻的男人就从外跑了进来。他焦急地喊道:“妖兰,妖兰,你怎么样?” 床上的女子睁开眼睛,抓住了男子的手:“敕玄,我不会因为生这个孩子,就死了吧?我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什么,你不会死的,有我在。”男子紧握着她的手,似乎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力量传达给她。他冲接生的侍从吼了一句: “都愣着干什么!公主若是有任何闪失,你们就全给我陪葬!” 一干侍女唯唯诺诺,愈加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近香移默默看了一会儿这段幻象,有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让她看到这段幻影呢? 她所看到的,就是这间寝殿曾经发生的事情么? 近香移愣神片刻,随后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婴儿啼哭的声音十分洪亮,一听便知是个健康的孩子。 “生了,生了,公主生了!” “恭喜公主,恭喜殿下,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呢!” 生育的女子似乎是晕了过去,没有什么反应。男子也顾不上看孩子,一脸关切地坐在床沿。随后不久,侍女抱着婴孩走了出来。 近香移凑过去看了一眼,襁褓之内,婴孩的面容半遮半掩。隐隐约约的,她看到小孩儿脸上细微的粉色纹路。 那些纹路印在她两眼下方,浅淡的颜色中泛着一层如溪流一般的流光。 近香移愣了一下,心想,这纹路有点眼熟,看起来很像是魔君矢怨面上的魔纹。 难道这个婴儿就是年幼时的魔君矢怨? 未等她想明白,眼前的场景倏然发生变化,眩目的红色充斥着视野,与此同时,前方传来丁零当啷的声响。 近香移抬眸望去,正见着一名女童坐在床上,摆弄一些乱七八糟的孩童玩具。她手中捏着一颗铃铛,上下左右的晃动着。 她盯着那颗铃铛,继而笑了起来。 近香移留意到,女童脸上魔纹的颜色更深了一些,变成水润的浅红色。 女童玩耍了片刻,随后,殿外的侍女跑了进来,抱着她便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哎哟小祖宗,公主大婚的吉时快到了,您怎么躲这儿来了!” 近香移目送她们离开,随后,震天的杀伐声便从远处的宫殿传了过来。 无数人尖叫着,满是魔气的迷雾飞向半空,而血腥的杀意自上而下地将四处逃逸的魔族尽数诛杀。 在一片惨嚎声中,远处天际映出一片血光的通红。 近香移怔忡片刻,继而望到周围烟雾四起,豪华喜庆的寝殿随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半掩的房门。 她往前走了两步,推开门之后,看到的是满目红绸的喜堂。 近香移顿了顿,随后听到咔哒一声。她扭过头去,却见玉玄炽从另一扇门里走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同时看向前方人满为患的大堂。 * 玉玄炽放下手札,再抬眸时,眼前景象一变,随后便见一名男子从书房外匆匆走了进来。玉玄炽心中有谱,意识到自己此刻所见的不过是幻象而已。 这时,眼前男子卸去盖在身上的斗篷,兜帽下的面容显现出来。 见到对方真容时,玉玄炽愣了一下。 虽然平常在天界碰面不多,他任职太虚庭之时,对方已经归隐逍遥境。但玉玄炽还是辨认出了来者的身份——敕玄仙君,千年以前严律殿在职神官。 玉玄炽即刻在心中做出了推测。 所以先前留在这里的手札,便是敕玄仙君所留下。但是敕玄怎会在无欲魔界?天界究竟筹谋了什么样的计划,让敕玄仙君潜入到魔族老巢当中? 魔族的覆灭,与敕玄仙君有关? 玉玄炽还没有厘清思绪,书房一侧的木窗格就被一股力量推开了。一道白光闪了进来。下一刻,光芒散去,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敕玄仙君面前。 “剿灭魔族的计划眼看便要成功,你还在犹豫什么?” 见到来人,敕玄仙君明显惊诧片刻。他连忙将窗户关上,小声道:“这里是无欲魔界,你不该来这里!” 那人冷哼一声,说:“我若是不来,还不知道你一再将婚期延迟。”说着,他叹了口气,说: “敕玄,这个计划当初你也是同意了的。希望你别忘了,剿灭魔族的计划,是为了守住人间苍生。你若是在这个时候收手,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敕玄仙君面色一白。他往后退了退,而后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我知道。” 那人道:“你既然知道,便该尽快将婚期提前,即刻与魔族宫主巽妖兰完婚。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下手。” “能不能……能不能留住她一条性命?”敕玄眼睑低垂,目光看向别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魔族为祸人间,可她甚少插手魔族事务,论罪,她也不是非死不可的,我想……” “你想什么?你最好什么都不要想!”那人呵斥道,“你可别告诉我,计划进展到如今的地步,你后悔了,你爱上她了,你舍不得动手了?” 敕玄拳头紧握着,没有说话。 “荒唐!”那人疾言厉色:“她是魔族之人!当今魔君之女,魔族公主!你作为天界神官,岂可对她动心?!当日在天界你是如何承诺的,对待魔族,你说你绝不会心慈手软。” 他上前一步,道:“怎么你如今后悔了,要为了巽妖兰,舍弃天下苍生于不顾?!” 敕玄道:“我没有这样说。”他的嗓音低哑,“你大可放心。事到如今,我不会退缩。我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所以才……” “没做好准备,那就尽快做好准备。”那人道,“百姓福祉全系在你一人之手,望你不可拖累众生。” 敕玄仙君:“是,我明白。” 得到肯定的答案,那人才放下心来,满意颔首:“如此便好。这里的情况我已知晓,天界的话,我也已经带到。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你自己多加留心,保重。” 敕玄目送他离开,随后即刻向外放出通讯符。符咒化成蝴蝶飞出窗户,片刻之后,蝴蝶消失不见,敕玄这才收回目光。 他低下头,看着桌上的手札,喃喃道:“但愿芷心能安然无恙的离开……” 见状,玉玄炽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他想再看看仔细的时候,周围景象又随之一变。破旧的书房焕然一新,木窗子上贴上了“喜”字,外头的长廊下方也挂起了红色灯笼。 而敕玄仙君也换上了一身新郎的喜服。 烈焰红衫衬得他格外丰神俊朗,只是眉目间萦绕着一抹愁色。他不像是为这场婚礼而感到高兴。 玉玄炽注视着他,看到敕玄仙君将数张金色符咒捏成粉碎,并倒入一个瓷瓶当中。他将这个瓷瓶交给了亲信,吩咐道: “只需将此物倒入酒液当中,魔者体内的魔气即可被封印七成,他们的力量亦会随之大减。到时便可实施天界的计划。” 他看着那一个小小瓷瓶,而后狠狠心,将瓷瓶推了出去:“速办!” “是!” 亲信化光而走,转瞬间消失不见。 此时,宫殿之外传来阵阵闷雷声响。玉玄炽转头望去,却见远处天际升起遮天蔽日的云团。而在云团之中,电闪雷鸣。 他走出书房的瞬间,四面烟雾乍起,一扇门出现在眼前。隐隐光亮从那门后透出来。 玉玄炽推门而入,迎面见到了近香移。 * 吉时已到,喜堂之内一片和乐。 不少魔族聚集在大殿当中,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纷纷祝贺老魔君大喜,恭祝公主大喜。 一众魔者相互敬酒,说笑,计划着在这场喜事过后,便率兵攻入人间,拿下人间与天界的领土。 “大喜大喜,今日过后,咱们便请驸马殿下,率领咱们众军,屠尽人间蝼蚁,杀尽天界神官!这世道让他们做主太久了,也该换咱们做主一回!” “说得没错!也该让咱们做一回三界之主了!” …… 在一声响亮的“新人到”的喊声中,敕玄仙君和巽妖兰相携着走入殿中。 两人身上都穿着华丽的红衣。不同的是,巽妖兰是真心实意地高兴,而敕玄仙君只是不浅不淡地笑。 一对新人对视一眼,正要行婚礼之际,一名魔者满身是血地扑了进来。他撞到在地上,当下呕出口血:“不、不好了,天界的人带兵袭击无欲魔界!” 众人顿时一惊! 闻言,端坐在高位上的老魔君猛地拍桌而起:“简直是放肆!天界那群狗东西竟敢在我魔族大喜之日,前来捣乱?!” “欺人太甚!诸位随我一同杀出,我倒是要看看,天界有几个胆子敢与我魔族对抗!” 巽妖兰:“爹,女儿跟你去!” “你去什么去,和敕玄好好在这里呆着,父亲去去就来!”老魔君话方说完,倏然瞪大眼睛。他动作一顿,继而缓缓低下头去。 视野之中,一柄冷剑当胸穿过,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涌出,顷刻间便染红了衣裳。 巽妖兰惊愕喊道:“爹!” 与此同时,老魔君扭头回望。在惊愕与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敕玄仙君冷漠着脸,反手将长剑抽出。 他冷然道:“晚辈斗胆,只能请老魔君留命在此了。” 闻言,老魔君狠狠咬牙,当下便对敕玄打出一掌:“你胆敢蒙骗坑害本座!” 酒液当中符咒的效力已经发挥作用,此刻老魔君打出的一掌,不过是虚虚的一道掌风而已,轻柔得宛若一阵微风。 敕玄道:“魔君不必白费力气了。我早已在酒中下了禁制,你们身上的魔气已经被封锁了七成,绝无可能有还手的余力。” 说着,他微微抬眸,正对上巽妖兰不可置信的眼神。 女子后退一步,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看着他:“你、你不是敕玄,你是谁!”她尖叫一声,即刻对敕玄打出一掌! 同一时间,大殿内的众魔者从惊变中回过神来,即刻惊叫出声:“敕玄伤了魔君!快拿下他!” 顿时,魔者一拥而上,齐齐向敕玄仙君攻来! 而敕玄不为所动。他骤然施放剑气,只一招,便教众人退至数步之外,逼得他们口呕朱红。 魔者大感愕然,他们挣扎着,想与敕玄决一死战,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浑身的力气被卸掉了大半。 此刻,他们只能无力地倒在地上,愤恨地瞪着敕玄仙君。 巽妖兰通红着眼眶,死死瞪着敕玄仙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她搀扶着魔君,手中紧握长剑: “你和天界是一伙的,你骗了我,骗我与你成婚,私下却与天界里应外合,就为了今日的袭击,意图剿灭魔族?!” 敕玄看着她,脸上苍白了一瞬:“这是你魔族罪有应得。若非你们贪得无厌,野心勃勃,妄图吞下整个人间,天界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顿了顿,深吸口气,道:“妖兰,我不愿杀你,我……” “你住口,卑鄙小人休得喊我姓名!是我看错人了,竟被一个小人,蒙骗至此!”巽妖兰的眼睛紧盯着他,眼泪也随之落下:“敕玄,今日我便要杀了你偿命!” 说着,她挥着剑,向敕玄仙君猛刺过去! 敕玄:“妖兰!——” 就在这时,天外忽然打来一道凌厉剑气。剑光直冲巽妖兰而去,并当胸穿过。顷刻间,巽妖兰体内魔气散去,整个人无力地倒了下来。 “妖兰!”敕玄大喊一声,即刻冲上前,将女子搂在怀中。 同时,不远处传来女童的哭喊声:“娘亲,娘亲!我要娘亲!——” 感谢推荐票,鞠躬! (这段剧情差不多快结束了,嗯,魔君爱情骗子的由来,就是这个,应该能看懂吧~ (本章完) 第96章 归元卦(二合一) 孩童尖锐的哭声回响在殿中,敕玄仙君动作一顿,他扭头一望,见到侍女抱着芷心立在殿外。 侍女满脸惊恐与震惊,连连后退数步。而芷心在她怀中哭喊着,双手扑腾着要去抱巽妖兰。 巽妖兰只觉心口剧痛无比,她看着远处,喊道:“芷心,快走,快走!” 敕玄脸色一变,当即高声喊道:“带她们走!” 话音落下,数条黑影从天而降。黑影落在侍女与芷心周围,即刻将人带走了。 巽妖兰脸色发白:“敕玄,那是你的女儿!你忍心对她动手?!” 敕玄的拳头握了又松:“我知道。你放心,芷心不会有危险,我会送她到安全的地方……” 巽妖兰显然不信。 “你骗我的还少?敕玄,你若敢对芷心动手,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 敕玄话没说完,大殿之外的天界神官便忽然赶至,厮杀之声不绝于耳。 重伤倒地的巽妖兰拼着最后一丝,手握一样泛着白光的玉轮。 她看了眼芷心离开的方向,倏然绝望的笑了笑。 她狠狠瞪着敕玄仙君,眼眸含泪带恨,道:“天界用此下作手段灭我魔族,还是正大光明的君子所为么! “被你欺骗,是我识人不清,是我因一己之私,害了整个魔族。我死是我自作自受。但……” 归元卦在她掌中盛放光芒:“但你们卑鄙奸诈之举,魔族绝不会忘! “归元卦会记下你们所有的恶行,有朝一日,芷心会回到无欲魔界,揭露虚伪的天界、罪恶的神者的真面目!” 说完这句话,巽妖兰沉痛轻喝一声,归元卦被她打入地底,转瞬间消失不见。 随后,巽妖兰浑身力气散尽,身体无力倒下。她双目紧闭,已然气绝身亡。 敕玄既惊又悔:“妖兰!” 见此情景,近香移即刻闪身上前。法力探入地下,继而发力,顷刻间将深埋于地心的归元卦取出。 深埋地底千百年的神器被取出,登时光芒大作。 这阵金光所到之处,所有幻象与机关都被一一破除。 近香移等人深思一清,光芒消散之时,喜庆又血腥的喜堂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遍地破败的古老魔宫。 不仅如此,从进入魔宫后的压抑气氛也随之消失了。 近香移松了口气:“原来归元卦就藏在这里。” 她望着手中圆形的玉轮,心中很是沉闷。她没想到,一千五百年前,魔族覆灭的真相竟是如此。 因为魔族势力强大,向外扩张领土,引来天界忌惮。而后,天界派出敕玄仙君,伪装身份,潜入魔族。更以“美人之计”筹划了剿灭魔族的计划。 敕玄更是与魔族公主巽妖兰有了孩子! 这太荒唐了。 这下近香移基本可以确定,浮屠城中的魔君矢怨,便是上千年前在一战中存活下来的“芷心”。她是神与魔的孩子。 难怪魔君矢怨身上同时具有正邪之力,缘由竟是在此! 在那一战中,敕玄没有狠下杀手,他既然能将魔君矢怨带走,必然是留下了部分残余魔族的性命。 他出手剿灭魔族,但同时也为天界埋下祸根。因果循环,难怪魔君矢怨对天界如此痛恨,难怪…… 近香移深想下去,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荒谬至极。 敕玄明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覆灭魔族,为何还要与巽妖兰生个孩子?分明无情,为何见到巽妖兰身死之时,又一副撕心裂肺的模样呢? 他若果真忠于天界,合该狠下杀手,对所有魔族都一视同仁。 但他没有,偏偏好像还对巽妖兰动了真情。但这真情当真是狠,直接要了巽妖兰的命。 魔族纵然可恨,但敕玄与天界的所为终究不算光明,甚至是虚伪、阴险。 近香移看不明白,标榜正直严明的严律殿神官,敕玄仙君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的。 还是说,他们都只是表面刚正不阿,恪守正道,实际心思不清,心术不正?修行不到家? 近香移不禁想到玉玄炽。在她识海中的预言书中,玉玄炽终有一天也将走到如敕玄仙君一般的道路。 想到这里,她忽然感到一阵厌恶。这股厌恶愈演愈烈,她的脸都板了起来。 玉玄炽看她情绪不太好,便问:“你怎么了?” 他伸出手,眼看就要碰到近香移的胳膊,近香移忽然往一侧退了退,避开了玉玄炽的触碰。 她道:“干什么?”近香移眉心微皱,抬眸看了看玉玄炽,道:“有事说话就可以了。”少动手动脚。 玉玄炽的手僵在半空。他眸光中闪过一丝不解,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既然拿到了归元卦,那便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近香移:“但时与期下落不明,先找到他再说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漠然。若说先前她对玉玄炽是冷淡,那这会儿便是漠视了。 近香移看也没看玉玄炽,面无表情地与他错身而过。 玉玄炽看着她的侧脸,不再从她脸上看到任何情绪,更不见往日的丝毫深情。 那一瞬间,玉玄炽心中无力的坠落感又出现了。好像冥冥之中,他正在失去某个十分重要的东西。 有那么一刻,他还想再看一看近香移满是神采的眼睛。为什么和过去不一样了? 玉玄炽失神片刻,下意识便出了手。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正紧紧抓着近香移的手腕。 近香移不悦的低头看了一眼,道:“又做什么?” 她挣了挣手腕,但玉玄炽抓得死紧,她没挣开。 “松手。” 玉玄炽沉默一瞬,继而走上前,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你为什么不看我了?” 近香移不解地皱了下眉,道:“什么意思?”这时候了,玉玄炽问这个干什么? 玉玄炽眸光闪避一瞬,而后两眼紧盯着她:“你以前……不是常常看着我的么,为什么现在不看了?” 近香移:“……”这人有病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怎么还追问她为什么…… 她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道:“哦,因为我不配呀。”口吻颇为阴阳怪气:“高攀不上,怀觉仙君光明伟岸,我不配看。满意了吗。” 近香移说得满不在乎,末了还笑了笑,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说:“下次有事儿直接说就行,不要再动手动脚。” 这句话里带着些许嫌弃,玉玄炽还愣了一下。他道:“你在生什么气?” 近香移:“我生什么气,你没毛病吧?” 玉玄炽:“以前你不会这样说话,且先前还好好的,现在……”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近香移满不在乎道,“没耽误办正事儿就可以了,你管我生气不生气。再说,你也没什么地方还值得我生气的。” 她是懒得理会玉玄炽了,对于应付他这件事,甚至感到厌烦。 玉玄炽却不理解她厌烦的情绪,追问道:“什么叫……没什么地方值得你生气?你说清楚。” “?”近香移怀疑他是真傻还是装作不明白:“意思就是我不……”不喜欢三个字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时与期的声音: “呼,终于找到你们了!——” 时与期惊喜地飞奔过来,差点扑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哇我可太苦了,你们不知道,我刚才踩入了陷阱里,差点没被这里的机关给弄死!” 说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他知道这千年魔宫不简单,但没想到,自己避开了幻象迷阵,结果转头就入了五行绝杀阵。 早知如此,他一开始就不避开了! 不避开顶多陷在幻想之中,哪里还要在五行绝杀阵里凶险求生?若非阵法忽然消失,他这会儿怕是还困在其中,不得而出。 “真奇怪,这魔宫在一千五百年前就已经荒废了,怎么内中的阵法仍会起效?”时与期好奇地问:“莫非此处仍有魔族存在?特意设下此局来对付我们?” 近香移摇摇头,说:“设下阵法的不是魔族,而是这个——归元卦。” “归元卦?”时与期道:“你们竟然找到了归元卦!看来是误打误撞,正巧让我们赶上了。”他又问:“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玉玄炽原想向近香移问个清楚,但看眼下的情形,是万万不可能探问出什么消息了。他叹一口气,随后将幻象中所见之景告知。 “归元卦记录了一千五百年前魔族覆灭的真相,我们所见到的幻象,便是发生在魔宫之内的千年往事。” 闻言,时与期亦是一阵唏嘘:“看来敕玄仙君为了三界大计牺牲良多啊,难怪他会在那次大战后请辞,归隐逍遥境。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近香移低低嘟囔一句:“他算是什么牺牲,我看是糊涂。” 时与期没听清,问:“你说的什么?” 近香移:“没什么,快走吧。” 时与期:“怎么走?我们这是在魔脉之下的世界,想出去,恐怕得寻着旧路回去。” 玉玄炽道:“不必。归元卦乃是神器,凡是神器,以法力催动后,便可开启时空通道。” 话音落下,近香移和玉玄炽双双推动归元卦。归元卦虽然在魔脉中隐藏甚久,但神力犹在。 当他们的法力融入神器当中后,没多久,一条墨色漩涡出现在三人眼前。 “走!” * 利用归元卦离开魔脉倒是容易,但想回到天界就没那么简单了。用神器开启时空通道,动静太大,会引来魔族注意。 于是他们决定按原路返回,通过时空裂缝离开浮屠城。 但等他们脱离魔脉后,却发现最初通向天界的那条时空裂缝消失了。近香移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都没有寻到任何线索。 无奈之下,三人绕过大半个浮屠城,终于在一处较为偏僻的郊外找到了另一条时空裂缝。 “只是不知这裂缝后头,通往的是哪一个境界。”近香移说。 时与期:“先离开这里要紧。” 三人没有犹豫,纵身一跃,即刻跃入了时空裂缝当中。 短暂的失重过后,近香移轻身落地。她看看周围,发现此地的景色相当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时,她听到玉玄炽叫了她一声。 “怎么?”她上前走了两步,然后循着玉玄炽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 玉玄炽:“是烟波城。我们回到了烟波城。” “也就是说,时空裂缝已经危及人间了。”近香移的口吻当中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若是这些裂缝紧紧是出现在天界也就算了,毕竟天界有数不清的神仙,集合众人之力,总会有办法解决。 但这若涉及人间,那么,无数小世界、乃至是浮屠城的魔族,都有可能会趁机大举入侵。三界秩序即刻就会毁灭,并且陷入大乱。 而唯一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就是天机一梦。 近香移:“正好,兰漪道尊便隐居在烟波城,我们大可将归元卦交给他,请他修补天机一梦。” 玉玄炽正有此意,时与期也没有意见。 三人即刻动身前往无月村。但当他们抵达村庄之时,却发现村内一片寂静。 此时刚过午后,正是农人忙活庄稼的时候,可近香移一眼望去,农田之上空无一人,就连成片的农舍也没有丝毫动静。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 近香移心头一跳,直觉事情不太妙。 玉玄炽收回外放的神识,道:“无月村的百姓都被魔族屠杀了。” 时与期:“这……” 三人沉默一瞬,而后,他们身后的丛林当中忽然传来一丝簌簌响动。 近香移登时警觉:“谁!” 玉玄炽和时与期同时扭头看去,三双眼睛齐齐落在不远处的草丛上。近香移掌中凝起一道花瓣旋流—— 电光火石之间,草丛内忽然扑出一人:“等等,是、是我!” 近香移:“???” 她放下手,大感纳闷地看着忽然冒出来的素心铃:“你怎么会在这儿?!” 近香移十分不解:“你不是被魔族抓走,带到了浮屠城么?” 时与期连忙解释:“不不不,后来我送她离开了,素姑娘没有留在浮屠城。” 玉玄炽看向他:“但你告诉我,素心铃通过时空裂缝,回到了天界。” “是啊!”时与期叫了一声,惊讶地看着素心铃,说:“你不是回到天界了么,怎么会在烟波城?” (本章完) 第97章 阴司鬼域 素心铃拍掉脸上的尘土,狼狈地站了起来。她身上带着斑斑血迹,衣裳袖子上都是泥土了树叶。她先是向时与期瞥去意味深长的一眼,然后道: “我是通过时空裂缝回到了天界,但那时候浮屠城的魔族已经大举进攻天界了。” 回想到天界的战况,素心铃还心有余悸。她道:“我不知道当时魔族来了多少人,只是一抬头,天界都被一层黑雾所笼罩。所有神官都在对抗魔族,而在天界对抗魔族的过程中……” 她忽然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师尊,严律殿主他……” 玉玄炽察觉到事情不简单:“殿主怎么了?” “他死了。”素心铃担忧地看着他,“我听严律殿的侍从说,严律殿主是被魔君矢怨杀死的。死之时,万剑穿身。” 话音落下,空气一阵寂静。近香移双眼微微睁大,说:“不可能。严律殿主法力高强,修为高深,怎么可能会败在魔君矢怨的手上。她有那么厉害?” 时与期也觉得不太可能。他看了眼素心铃,道:“况且天界神官都在,加上止戈天的一众神将,严律殿主即便以身犯险,魔君矢怨也绝不可能杀了人还全身而退。” “我、我没有骗你们,严律殿主当真死了!”素心铃说: “师尊,我没有胡说。当时场面混乱,所有神官都忙着修补裂缝,而且魔族是有备而来,严律殿主是着了他们的道,上了当,所以才会……” 玉玄炽面色凝重。他道:“我要回天界。” 天界危急,他身为严律殿神官,不能不管不顾。 然而素心铃却说:“师尊等等,还有几件事,我得告诉你们,是关于兰漪道尊和天机一梦……”她微微顿了顿,随后道: “如今,不管是太虚庭还是止戈天,一众神官皆与各路魔族展开了混战。他们似乎早有合作,并且选择了同一个时机,向天界宣战。而这些妖魔的目标,就是天机一梦。” 素心铃说:“天界不再安全,七大神殿经商议后决定,让兰漪道尊带着天机一梦先一步离开天界。 “因我凡人的身份,众神官担忧我被卷入其中,于是我便跟随道尊,一同回到了烟波城。” 说到这里,素心铃更咽了一下,说:“可是没想到,连人间也不太平了。”她紧咬着下唇,说: “等我们回到烟波城的时候,各路妖邪已经在城中大开杀戒。我、我很害怕,于是躲了起来……” 近香移:“你躲起来了?那道尊人呢?天机一梦呢?” “我不知道。”素心铃摇摇头,说:“当时魔族追着我们到了无月村,道尊只得将我送走。后来发生什么,我、我也不太清楚……” 近香移等三人面面相觑。 时与期:“我觉得道尊凶多吉少。” 玉玄炽施展缩地成寸:“去道尊的住所。” 几道光闪过,四人消失不见。瞬息过后,他们停在了兰漪道尊暂住无月村的木屋之外。 刚到这里,近香移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空气当中弥散着一股魔气。这股魔气将四野笼罩,逼得周遭的草木都为之枯萎,草地一片枯黄。 “魔族来过这里了。” 无需说得太明白,众人都知晓眼下天机一梦极为可能被魔族夺走了。 玉玄炽开门走了进去,发现木屋之中很是杂乱,桌椅板凳都被砸倒了,木墙上也有不少剑气与刀气留下来的刻痕。 屋中的木窗被打烂,从里到外形成一个巨大的豁口。 顺着这个豁口,近香移在木屋的后院找到了一堆烧焦的衣物。她凑近一看,见得这衣物尚且还能显出几分人形,只是烧得有点彻底,死者的肉身已经完全融掉了。 根据现场的打斗痕迹,时与期在后院的另一侧找到了兰漪道尊:“在这里!——” 众人急忙赶去,可道尊的遗体正在消散。 只见兰漪道尊无声无息地倒在草丛之前,他双目紧闭,身上的灵力正在逐渐消解。由此可见,道尊死于不久之前。 素心铃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兰漪道尊他!” “怎么会这样……”近香移喃喃道。她一低头,看到兰漪道尊手掌之下似乎正抓着什么东西。一条黑色的穗子露了出来:“那是什么?” 近香移从道尊手下拿出了一块圆形玉牌。玉牌黑中带金,上方有隐隐约约的流光显现。而在玉牌上方,则方方正正地刻着“阴司”两字。 “是阴司殿的神官令牌。”近香移道,“怎么会有阴司殿的令牌留在这里?莫非道尊的死,与阴司殿有关?” 但是据现场战况而看,袭击无月村的乃是魔族。近香移看向素心铃,问道:“你可有见到阴司殿的人来此?” 素心铃摇摇头,说:“我不知道。那时道尊已经将我送走了。” 时与期:“会不会是阴司殿的神官,暗中与魔者勾结,欲趁此机会,搅乱三界?” “这……”近香移说:“倒是有这个可能。” 据先前线索推断,天界七大神殿当中,存在着同体之人。那人乃是魔族之卧底,与魔族串通一气。 而且还是位高权重之人。 眼下阴司殿又牵扯着兰漪道尊身死命案。也就是说…… 近香移脑中灵光一闪:难道与魔族有所关联者,是阴司殿主? 她细细思考了会儿,心想,阴司殿主那人看起来阴沉沉的,又不好说话,一张嘴又总是与旁人作对。 表面上看似乎是有那么点嫌疑。 但是…… 近香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牌,陷入沉思。首先,那位同体的魔族奸细能坐到手握权力的高位,必然是有点本事的。 他能隐藏在一众神官当中而不被人发现,心思必然是极为缜密的。这样一个不简单的人物,有可能会将关键证物遗失在杀人现场吗? 要么是故意,要么就是单纯的意外。 此时,在四周仔仔细细查探过的玉玄炽说道:“天机一梦不在这里,被人带走了。”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沉默。 时与期叹了口气,说:“可惜了。我们千辛万苦找来归元卦,结果这时天机一梦不见了。那还怎么修补呢?三界各处的时空裂缝也无法弥合了。” 素心铃也觉得可惜:“而且连唯一知晓修补神器的办法的兰漪道尊也身亡,即便找到天机一梦,又该如若扭转颓势呢?” 玉玄炽说:“兰漪道尊在天界任职多年,留下诸多术法手札。或许在他的书册当中能找到一些炼制神器的线索。至于天机一梦……” 忽然,近香移一拍脑袋,说:“差点忘了,我们还有千寻罗盘啊!” 天界的意外发生得太突然,近香移还没有将千寻罗盘交还给兰漪道尊,此时罗盘还在她的手中。 意识到这一点,近香移即刻开启罗盘,借用罗盘的力量寻找神器的下落。 众人的目光落在千寻罗盘显示的卦象当中,片刻之后,罗盘漂浮出一条金色丝线。丝线指引着西南的方向。 近香移口中“咦”了一声,说:“怎么卦象上说,天机一梦就在附近?” 玉玄炽:“一看便知。”然后率先循着西南的方向追了过去。 时与期等人紧随其后。一刻钟后,众人来到千寻罗盘显示之地。但从西南方向一路找寻,他们并没有见到天机一梦,反而是寻到了与天界时空裂缝如出一辙的巨大裂口。 近香移又看了看千寻罗盘显示的方位,肯定道:“是这个方位,没错。” 时与期:“看来我们得到这裂缝当中看一看了。” 玉玄炽道:“我们三人同行,素心铃暂留烟波城。” 闻言,素心铃第一个反对:“不,我想跟着师尊行动。” 时与期看了看她,说:“这样不好吧。阴司殿很凶险的。你一个凡人,恐怕不适合参与其中。” 素心铃的表情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可是烟波城也存在时空裂缝,同样不怎么安全。我、我很害怕……” 近香移:“你要是害怕,就像之前那样躲起来。我看你躲得挺不错的。”竟然能躲过魔族追杀,那是有点逃跑的本事在身上的。 她仔细想想,觉得素心铃其实一点也不弱么。都能从魔族手下逃生了,她能弱到哪里去?难道还真是云仙泠草发挥了功效? 那这仙草还挺神奇的。 “可、可是我也想与你们共患难!”素心铃说,“还是说,姐姐觉得我会拖累你们?若是这一点,姐姐大可放心,若是遇到危险,我一定先躲起来,绝不会成为你们的拖累!” 近香移:“……”她看了眼玉玄炽,见得对方沉默着,像是在考虑。 她感到有些厌烦。 很气。 她真是厌恶掺合玉玄炽和素心铃之间的事儿了。她说: “那是挺拖累的。你要知道,我们要办的是一件危险的事。这不是跟之前一样抓人间魔修,处理无头将军。我们要对付的,是一伙潜藏在暗处的魔族。” 魔族和魔修的力量,不可同日而语。魔族之人可比魔修要难对付的多。况且阴司鬼域的情况,远比天界要复杂得多。 他们天界太虚庭的神官要进入阴司殿,已经是在鬼域的头顶拔毛了,若是再带一个素心铃…… 按照阴司殿主的性子,必然要跳脚,会引来不少的麻烦。近香移现在最讨厌麻烦。 近香移:“相比之下,你留在烟波城会更稳妥。你若是是在害怕,我会留下结界护着你。任何魔族都无法攻破。” “对对对,这个办法好。”时与期很是赞同: “凡人之躯,跟着我们一块儿犯险,你叫我们怎么过意得去。若是伤到你一分一毫,稍有差池,毁了这张脸蛋,暴露了身份,那还真是可惜。” 他看着近香移,眼神意味深长。 素心铃同样看着他:“若是能达到目的,即便让人知道我这凡人身份,又有何不可呢?我只怕真正带走天机一梦的祸首不能伏法。若是让他逍遥法外,那才是给三界留下祸根。” 时与期眼神一变:你威胁我。 素心铃无辜地眨眼:礼尚往来。 近香移:“?”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呃:“你们是不是在打什么哑谜?” 时与期笑了笑:“没有啊。”他说:“既然是怀觉仙君的弟子,那便由怀觉仙君做主呗。” 怀觉仙君玉玄炽:“那便让她跟着。” 时与期和近香移都惊诧地看向他。下一刻,玉玄炽紧接着道:“不过稳妥起见,还是应当在你身上留下护身法咒。” 话音刚落,数道金色流光从玉玄炽指尖泻出。流光爬到素心铃身上,宛若绳索一般,将人上下困锁。 片刻之后,金线消失。 玉玄炽道:“此乃严律殿护身法咒,可保你安全无虞。” 闻言,素心铃开心地笑起来:“多谢师尊!” 另一旁的近香移则一脸复杂。她讶异又不解地看了眼玉玄炽,心说:这招骗骗别人就算了,怎么能瞒过我? 什么护身法咒,那分明是严律殿神官最拿手的囚灵枷锁。凡是身受囚灵枷锁者,无论是法力、邪力,还是法咒,皆无法施展。 失去力量的被困者与没有灵力的凡人无异,连魂魄都无法离身。 而囚灵枷锁只有严律殿之人能解,其余人等皆无能为力。 近香移觉得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超预想了。 玉玄炽会对素心铃下囚灵枷锁,显然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为了防范她,说明对她起了疑心。 素心铃做了什么惹得玉玄炽猜忌? 他们师徒两个,不是很亲近么? 预言书上分明记载,这两个人会因为爱情而走到一起。怎么玉玄炽反而对素心铃有了猜忌? 究竟是哪里不对? 近香移费解地思索,怀疑起预言书的真实性来。 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话说回来,为什么预言书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而不是别人呢?是有什么契机么? 琼仙之宴,天机一梦…… 没等近香移思考出结果来,她就被带着进入穿过了眼前的时空裂缝。 短暂的失神过后,阴森的鬼气覆盖而来。在这鬼气当中,更有幽幽死气。近香移抬眸,见得前方山峦之中,耸立着一座黑色宫殿。 7017k 第98章 四大部族 阴司鬼域是独立于天界、人间的第三大世界。在阴司殿成立之前,阴司鬼域乃是由鬼族的四大部族所统治管辖。 鬼域从天地初生之日起便存在了,纵然具体年岁已不可考,但毫无疑问,鬼域与人间、天界一般,已然拥有达上万年的历史。 在这数万年的历史长河中,鬼族一直是阴司鬼域的主宰。而在万千鬼族当中,唯有势力强盛者,才能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当中,以四大部族尤甚。 鬼族四大部族分别是,怨、幽、虚、寂等四族。四大部族各自占据鬼域一方土地,门下鬼族不计其数。 当然,也有不少自视甚高的鬼族不满于四大部族的统治。他们常常聚集各方微弱势力,对抗四大部族。但在屡次斗争之下,皆是以失败告终。 直到数千年前,一个名叫叹无愁鬼族之人以一己之力,在一夜之间将四大部族的首领擒拿囚禁,重重挫了四大部族的锐气。 臣服于四大部族的鬼族这才群起反抗,纷纷转投入叹无愁门下。叹无愁势力日渐壮大,而四大部族渐渐式微。最终,阴司鬼域大片领土尽入叹无愁的掌握。 在这时候,叹无愁又与天界取得合作。他代表阴司鬼域加入天界,并在鬼域中设立超度三界亡魂,引渡轮回的阴司殿。 阴司鬼域聚集的,全是三界亡魂。这些亡魂,或是游离于天地之间,或是成为鬼族增强自身力量的祭品。 在过往的岁月当中,三界亡魂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压迫,这些压迫逼得他们不断向人间施放怨气,致使人间动乱四起。 早前,天界便想着整治这些乱象,但奈何阴司鬼域从不配合。而叹无愁的出现,正好为天界解决了这一难题。 因此,天界根据叹无愁所立的功绩,破格升他为天界神官,授予阴司殿主之职。 而通过叹无愁的游说,阴司鬼域内的多数鬼族终于赞同他的提议。为表诚意,天界还下令,凡是在阴司殿任职的鬼族,皆有资格升任为天界神官,拥有在逍遥境隐世修炼的机会。 从此以往,阴司鬼域也成为天界所管辖的范围。 至于原先在鬼域占据统治地位的四大部族,也被阴司殿所压制管辖。鬼域亦结束了长达数万年的斗争乱象。 不过现在,消失已久的乱象再次占领了阴司鬼域。 近香移等人前脚才到阴司鬼域,后脚便有鬼族围了上来。他们面带不善,手执兵器,从前后两个方向将四人拦截。 为首的鬼族长着一张青色的脸,头上顶着黑角。他凶神恶煞地盯着近香移等人:“你们是什么人,竟然胆敢私闯阴司鬼域!” 近香移看了看他们身上的装束,发现眼前这伙鬼族并没有着阴司殿的官服,料想并非阴司殿的神官。 玉玄炽道:“我们是天界太虚庭神官,听闻天机一梦遗落阴司鬼域,特来调查。还请诸位让开。” “没错,我们来此是有公干的,请你们不要妨碍天界公务。”时与期说。 然而包围过来的鬼族并不买账。 领头者“呸”了一声,说:“我管你们是谁,无论哪个,都不能进入阴司鬼域!来一个,我们杀一个!” “没错!别跟他们废话,将他们抓起来!” 话音落下,一众鬼族一拥而上。顿时,森森鬼气从四面八方攻来,近香移等人即刻应招。 “这些鬼族疯了?他们已经无法无天到无视天界规矩,围攻神官的地步了?”近香移不可置信道:“阴司殿主就是这么约束手底下的鬼族的?” 这不正常。 虽然她从没到过阴司鬼域,但从天界诸位神官的口中得知,阴司殿主虽然惯常冷脸,但管理鬼域是很有一套的。 在他的管理之下,阴司鬼域内的鬼族从不闹事,更别说对天界神官动手了。 这当中必然是出了不小的问题。难道阴司殿主果真是包藏祸心的同体之人? 心中疑惑之际,数道剑光忽然从不远处打了过来。剑光逼退了围攻而来的鬼族,同时,数道影子飞跃而来。 近香移动作一顿,辨认出来者身着阴司殿官服。 匆忙赶来的阴司殿神官道:“芳菲殿主,怀觉仙君,请先随我们离开,鬼域的情况,请容我们稍后向你们解释!” “好!” 话音落下,众人即刻同时施放剑阵,拦住鬼族去路,而后化光而走,眨眼消失不见。 一众鬼族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恨得牙痒:“可恶,让他们跑了!速速通报怨君,就说天界来人了,要协助阴司殿平乱。” “是!” * 一刻钟后,近香移等人抵达了山峦之上的黑色宫殿。 “如今鬼域是何种情况,为何有鬼族阻止外人进入鬼域?”近香移左看右看,见得阴司殿里里外外是一片清冷萧索,往来神官少之又少:“阴司殿发生了何事?” “殿主称我允折便可。”阴司殿神官道:“不瞒诸位,阴司鬼域的这场动乱已经有一阵子了。从那条时空裂缝出现开始,四大部族便筹划着要拿下鬼域的控制权。” 四大部族仗着根深蒂固的根基与势力,便统合各方鬼族,联合起来要推翻阴司殿的管辖。数日下来,阴司殿为了抵抗四大部族进攻,已经是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玉玄炽道:“你们殿主呢?发生这样的大事,阴司殿主不曾出面?” 允折摇摇头,无可奈何道:“我们已经许久不见殿主的踪影了。自从天界出现时空裂缝,殿主奉命前往通晓宫参与万神共议,就没见殿主回来。” 时与期惊诧道:“也就是说,你们殿主失踪了?” 堂堂阴司殿主,怎么会失踪的? 近香移愈加怀疑阴司殿主便是那名暗中作恶的同体。 “关于他的下落,你们一点消息也没有么?”近香移从怀中拿出黑色玉佩,问:“这是不是你们殿主的所有物?” 允折低头看了眼,讶异道:“你们怎么会有阴司殿的令牌?” 时与期:“这是从兰漪道尊手中所得。据我们推测,正是这令牌的持有者杀死了兰漪道尊,并且带走了天机一梦。” “这、这不可能的。”允折说,“殿主绝无可能做出此事!再者,阴司殿上上下下数百名神官,都未曾离开过阴司殿,如何能杀死兰漪道尊?这当中必然有蹊跷,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近香移:“但根据千寻罗盘所指示,天机一梦就藏在阴司鬼域的某个角落。我想这并不是巧合。” 允折坚持自己的想法:“我在阴司殿任职多年,作为同僚,我很清楚众神官心性脾性,他们绝无可能做出背叛天界的事情来。况且……” 他犹豫了一下,问:“你们是怀疑这件事是殿主所为?” 玉玄炽道:“据我们推测,阴司殿主确实有嫌疑。” “你们大概是推测有误。”允折说,“关于殿主的下落,虽然我们并不能够确定,但前日曾听闻四大部族传来的消息,称殿主被困天界,目前已落入魔族之手,生死不明。” 他道:“我不知此消息的真假,但我敢肯定,殿主绝不会背叛天界。” 素心铃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是阴司殿主隐藏太深,所以才没让人发觉,也未可知。” 闻言,允折即刻呵斥一句:“你是什么人,这里轮得到你说话?!阴司殿之事,尚且轮不到一小小凡人插手,奉劝姑娘善自珍重!” “我……”素心铃畏惧地往后躲了躲:“我就是说一个可能性……” “她一个凡人,不必与她计较。”近香移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寻天机一梦的下落,修补神器,恢复三界秩序。” 允折:“但阴司殿内当真没有天机一梦,若是有,我还能藏着不交?”他说: “如今,四大部族视阴司殿为死敌,或许天机一梦正是被四大部族所盗窃,然后栽赃陷害到阴司殿头上。你们可以查一查四大部族的底细,或许能得到些许线索。” 玉玄炽:“我们明白了。”他道:“请借一步说话。” 允折虽然困惑,但立马跟了上去。 近香移看着他们两个走到远处,继而对时与期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阴司鬼域的局势,当真是一团乱。” 时与期漫不经心道:“谁说不是呢。” * 另一边。 允折:“怀觉仙君有何指教?” 玉玄炽往素心铃的方向看了一眼,说: “那是我门下弟子。但对于她的真实身份,我尚在调查之中。我想请你帮个忙,在我们寻找天机一梦之时,还请你们代为监管,盯着她的举动,若是有何异样情况,请即刻通知我等。” 允折没有明白:“你既不知她的身份,因何还要收她为徒?而且……”他瞧了眼素心铃,说:“我看她只是一介凡人,根本不足为惧……” 玉玄炽:“最不起眼的,往往是最危险的。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不过保守起见,还请你多加看顾。” “行,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允折道:“你放心,我一定替你盯着她。” “多谢。” * 和允折聊完之后,近香移等人便打算前往四大部族一探究竟。而此行凶险,素心铃便留在阴司殿中,等待消息。 近香移等人对四大部族并不熟悉,稳妥起见,三人决定一同行动。 首先从距离最近的怨族入手。 前往怨族领地的路上,近香移道:“你是不是怀疑素心铃?”她问得直接,单刀直入:“我看见你在她身上下了囚灵枷锁了。” 玉玄炽没有否认:“是。她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我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与目的。” 时与期:“但她不是你自己找来的徒弟么?” “当时我未曾细想,见她因寻找师尊信物而受伤,又虔诚地想拜师学艺,便答应收她为徒。”玉玄炽道:“是我大意,认为普通凡人不会有威胁。” 近香移:“……”她问:“但她又确实是个普通凡人。” “那就是她和魔族有所勾结了。”时与期说,“你们是这个意思吧?” 近香移想,若素心铃果真是魔族派来的奸细,那么烟波城、流光城所发生的意外,都能得到解释了。 只是…… “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又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呢?”近香移说:“有一个神仙师尊还不够,魔族承诺了什么不得了的益处给她?” 时与期:“既然怀疑,你们怎么不干脆将人杀了,永绝后患?” “没有证据,妄杀凡人,有违天规。”近香移说:“你是神官啊,不会连天界律法都忘了吧?” 时与期:“随口一说,随口一说,你别当真啊。”他又道:“所以你方才和允折说话,是要让他帮你盯着你徒弟,看看她有没有和魔族之人联系?” 玉玄炽点了下头:“她身中囚灵枷锁,灵力无法施展,也就无法通过法咒联系魔族。如此情况下,魔族要与她取得联系,只能亲自寻来。” 只有这样,藏于暗处的魔族才会现身。只要魔族现身,他们便能将其擒拿。 近香移明白了:“所以这其实是你布下的陷阱。一方面想试探素心铃究竟是不是卧底,另一方面是要抓住她背后的魔族势力。 “而为了以防万一,你的分神将守在阴司殿的里里外外,守株待兔,只等魔族落网。” 难怪玉玄炽会答应他们三人一同寻找天机一梦,原来是另有计划。他的分神忙着对付暗处的魔族,自然是不能寻找天机一梦了。 玉玄炽微微颔首:“没错。若是能借此机会捉到背后的魔族,也算是解除了后顾之忧。” 近香移不冷不淡地“哦”了一声。 她心想,怎么现在发生的这些事,都和预言书所说的不一样呢?玉玄炽都怀疑到素心铃头上了,他还有可能会为素心铃入魔么? 近香移感到困惑。 此时,时与期道:“但愿这后顾之忧能如愿解除。” 这句话中似乎意有所指。 不过近香移来不及分辨弦外之音,眨眼间,三人便来到了怨族领地之外。 近香移抬眸望去,只见得前方鬼气森森,林立的黑色阁楼上爬满了荆棘,盖满黑瓦的屋檐上是数不清的死人骷髅。 这些骷髅像是生了眼睛一般,幽幽地朝着他们望了过来。 7017k 第99章 无垢圣莲(上) 素心铃目送近香移等人离开。她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人在视野当中消失,嘴边的笑容也渐渐淡去了。 这时,阴司殿神官允折的声音在后方响起:“素心铃姑娘,这边请。” 素心铃扭头回望,只见对方似笑非笑,那抹笑容当中好似藏着无限的深意。从这意味深长的浅笑当中,素心铃察觉到,对方好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心念微动,即刻回应了一个温柔和善的笑:“好。我有些困倦,请问可以容许我休息一阵么?” 神官允折点点头:“自然可以。”他说着,便将素心铃带到了一间空房:“姑娘自便。” 素心铃道了谢,随后在对方的注视之下关了门。房门阖上,她的脸色便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她盯着四周,透过一层薄薄的木门看到了外头升起了法咒结界。结界自下而上地将整个房间笼罩,直到严丝合缝的包围起来。 素心铃再度调动身上的灵力,却仍是徒劳无功。不仅如此,她尝试着让灵魂从这身躯壳中脱离,但她依旧维持着“素心铃”的外貌。 她仿佛不能再使用任何术法,魂魄被囚困在这副肉身当中。 素心铃低下头,看到身上隐隐透出金光的丝线。这是玉玄炽施加在她身上的法咒,美其名曰是保护,但实际上是一种枷锁。 她淡淡道:“看来玉玄炽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素心铃反而不急着离开这里了。她淡然地坐了下来,静静地望着窗外。 事态发展至此,即便他们发现了她的身份又如何?天界的秩序已经被破坏,兰漪道尊也已身死。他们想要重新修补天机一梦,谈何容易。 更何况,天界要对付的敌人,何止是魔族?隐藏在光明背后的恶者,才是他们最应该提防的。不过看眼下情形,他们似乎还没有发现那人的真实身份。 这样也好,越是晚一天发现,魔族的计划就越有可能成功。 素心铃转头看了眼房屋中即将燃尽的檀香,心想:时辰快到了,那人该来了。 她这样想着,一侧的木窗格上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敲击声响:“笃笃、笃笃……” 紧接着,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然后,一道黑影跃了进来。 来者依旧是一袭黑袍加身,大大的兜帽覆盖住了他的面容,看起来十分神秘。 “你来晚了。”素心铃说:“按照约定,你应该在一刻钟之前来找我。” “按照约定,此刻你也不该在这里。”黑袍人说:“你被阴司殿之人囚禁了,玉玄炽他们终于开始怀疑你了?” “迟早的事。”素心铃说:“能隐瞒到现在,已经是超乎我的意料之外了。”若非时与期从中搞鬼,恐怕她的身份会在流光城之时便揭开了。 说到时与期…… 素心铃仍是想不通,时与期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偷盗天机一梦,又帮着她隐瞒身份,还在流光城中假扮成凡人,跟在玉玄炽等人身侧,帮忙惩治邪魔外道。 时与期这样做,目的是什么,难道就为了好玩儿? “好在他们眼下只是怀疑,手中尚且没拿到任何证据。为了你我的计划,你还能办最后一件事。”黑袍人道:“我要你助我拿下时与期。” “哦?”素心铃一挑眉梢,问道:“你与他有仇?” 时与期不过是名闲散神仙,虽然来历不明,底细成谜,对于他们的大计,但也称不上威胁。能让黑袍人下他下手,想必是与他有仇了。 黑袍人顿了一下,道:“确实是有私仇。” “原来是这样。”素心铃微微一笑,说:“我答应与你合作,目的是为了达成你我的共同目的。但是擒拿时与期一事,于大计无益,请恕我不能帮忙。” 黑袍人:“若是我说,我能助你魔族解开策梦仙君留下的咒术呢?” “什么?”素心铃皱紧眉头看向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黑袍人说:“既然是合作,你我之间就不必要再有多余的试探与隐瞒。我知道百年前策梦仙君曾在魔族身上下了法咒。 “而解咒之法便藏在近香移的身上,这便是你费尽心机要成为玉玄炽的弟子,接近芳菲殿主的真正原因。 “只是很可惜,知道了解咒之法又如何?想要解咒,唯有从鸿蒙山入手。因为真正解咒的药引,便在鸿蒙山。 “而自百年前的大战之后,鸿蒙山便被天界封印,唯有天界神官才能进入。” 素心铃冷笑一声,道:“这是你们天界的术法,你自然清楚。你这样说,莫非是要与我做交易?” “没错。”黑袍人道:“我帮你解咒,而你助我拿下时与期。在天界,我已经给你开了方便之门。 “如今魔族在天界可谓是无孔不入,我想,在信誉这方面,魔君你应当适当地相信我一次,如何?” 素心铃沉默片刻。她似乎是在思考其中利弊。随后,她笑了一下,道:“可以,本座允你了。不过,你若是拿不到药引,时与期这个人,我可不会轻易地交换于你。” 黑袍人:“那是自然。” 素心铃:“说说你的计划。” * 在那一具具骷髅望过来之时,近香移等人登时一惊。她敏锐地察觉到周围鬼气的波动:“我们被发现了,快走!” 话音落下,前方不远处便涌来一大片黑影,同时,叫喊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有人夜闯怨灵宫,抓住他们!” 时与期急道:“这还找神器呢,四大部族的守卫也太严密了。咱们的动静已经足够小了,他们如何能发现?就那几具骷髅?” “你少说两句!”近香移道,“躲开,看我的!” 语毕,她双掌起势。登时,流光从她指尖流出,并在顷刻间幻化三道人影,拦在他们面前。 时与期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这是……” “障眼法,快走。”玉玄炽沉稳道,随后带着他们速速离开了此地。 匆忙赶来的鬼族被障眼法所欺骗,一柄柄刀剑刺入三道幻影当中:“大胆贼子,竟敢夜闯怨灵宫,看我——” 话未说完,前方的幻影便化成飞烟,眨眼间便消散了。 鬼族面面相觑:“这、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分明看见人了,怎么会忽然不见?” “假的?” * 三条人影同时闪入了院落之中,近香移扶着墙停顿片刻,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简简单单道障眼法就骗过他们了。” 时与期的胳膊压在了近香移的肩膀上,说:“厉害还是你厉害……” 近香移摆摆手:“还行吧。” 他们两人挨得很近,几乎是靠在了一起。 另一侧,见他们关系如此亲近,玉玄炽忽然动作一顿。他眼眸落在时与期的胳膊上,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很强烈的念头——他想把这条胳膊给甩掉。 “近香移,千寻罗盘有反应了。”这时,玉玄炽忽然出声道:“它感应到了天机一梦的存在。” 闻言,近香移连忙转移了视线,拿出千寻罗盘一看。只见千寻罗盘上闪着异样的光芒,并指引着他们往宫殿深处走。 “天机一梦果然在这里。”近香移抬眸,手指着前方,说道:“千寻罗盘显示,神器就在那个方向。” 时与期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得隐没在幽深的巷子背后的,是一座高耸的阁楼。 玉玄炽走在前方:“那里的鬼气最为浓郁,想必是怨族首领所在之地。天机一梦既然在此,料定是四大部族偷盗了神器,继而嫁祸到阴司殿头上。且看一看,他们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近香移点点头,继而紧随其后。 * “怨君,您要的东西,已经全都准备好了。”仆人道,“请恕下属斗胆,敢问怨君,为何要在殿中设立这样的法阵?莫非您早就预料到了,今晚会有歹人夜袭怨灵宫?” “办你的事,别的事情少问。”宿怨卿龄道,“那人到了没有?” 仆人回答:“还没得到消息。听下边的人回报说,丑君已经连着好几天夜不归宿了。他神神秘秘的,出入都穿着斗篷,还盖着脸,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忙着干什么大事。” 宿怨卿龄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了:“他若是回来,便让他来见我一面。” “是。”仆人欲言又止地问:“怨君当真要与他合作么?属下看,丑君此次回转鬼域,目的怕是不简单。 “当年鬼域是如何对他的,相信怨君心中有数。他与咱们鬼域有仇,又是那样一个瑕疵必报的人物。此次回来,属下想,他极有可能是想报复咱们鬼域。 “既然如此,怨君又为何要答应他,设下今日之局呢?” 宿怨卿龄道:“他是与鬼域有仇不假。但你要知道,在利益面前,什么仇、什么怨,都将化为云烟。如今他有求于我,我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再说了——” 他淡然地饮了口茶,说道:“他非池中之物。当年若非被阴司殿主所驱赶,此刻在鬼域做主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丑君野心之大,此番归来,目的是拿下三界。既然如此,他便不会执着于小愁小怨。况且与他合作,对咱们怨族也有益处。” “但属下总觉得他没那么好心。”仆人说,“丑君工于心计,说不定连‘阴司殿主早已被囚禁’这种话,也是诓骗我们的。 “等天界援军赶到,他正好借用天界的手,除掉咱们四大部族,如此一箭双雕。” 仆人道:“属下想,对于丑君,咱们还是多加提防比较安全。” 宿怨卿龄:“你所说的,我自然知晓。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 “是。” …… 仆人当即退出了房中,而与此同时,宿怨卿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往殿外瞥了一眼,而后揭开了蒙在神器上的黑布。 登时,天机一梦的神光透了出来。他嘴角微勾,指尖抚在神器的边缘,朗声道:“诸位神官既已到此,何不现身一见?” 他的声音传了出去,并且响亮地回荡在空荡荡的院落当中。 藏身在暗处的近香移等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后从高处落下,轻身来到了幽光闪动的大殿当中。 玉玄炽自报家门:“天界严律殿首席玉玄炽,想请怨族之首交还天界至宝天机一梦。” 闻言,宿怨卿龄嗤笑一声,说:“交还?凭什么?既然落到了我的手中,那便是我的东西了。既然是我的东西,凭什么要白白赠与你?抱歉,鬼域没有这种规矩。” 近香移:“天机一梦本就是天界之物,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你莫不是以为,杀了兰漪道尊,夺走神器,神器便归属于你了吧?” 她冷哼一声,说:“妄杀天界神仙,扰乱三界局势,夺取阴司殿的职权……你这一系列罪证,天界都将一一讨回。 “奉劝一句,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否则等天界援军赶至,后果可不是交还天机一梦这样简单了。” “是么?”宿怨卿龄抬头看向她,说道:“若是我不交,几位神官预备将我如何?杀了我?呵,你们怕是不明白。鬼域,如今可是四大部族做主,容不得你们这群所谓的神官放肆!” 话音落下,一股阴森的气流在周围震荡开来。 杀意弥散四周。 玉玄炽上前一步,挡住了这些带着攻击意味的掌劲:“那便是要动手了。” 宿怨卿龄:“呵,凭你们,还无需我亲自动手。” 话音落下,只见他骤然往后一撤,紧接着他双掌同时往两侧一拍! 顿时,鬼气流动着向四方奔涌而去,一股极强的力量从四面的墙上迸射而来。 近香移往后一退,眼见着墙体崩裂,带着森然死气的法阵登时升起,并且将他们三人团团包围。 她心中一惊,凝神以对。 而在另一边,时与期则大为惊愕。他眼睛微微睁大,警惕地望向四周。隐隐约约的,他明白过来,今日宿怨卿龄设下的法阵,不是为了对付近香移和玉玄炽,而是为了对付他。 时与期眉心紧锁,心中想着一个问题: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暴露了身份? 7017k 第100章 无垢圣莲(下) 异样的死气从四周蔓延而来。这股死气带着千年的陈腐味道,浓烈的腐臭味与腥臭味扑面而来,宛若炎炎夏日当中,枯萎腐败的草木堆积的池塘。 池塘内是一潭死水,死水之下,是灰黑色且粘稠的淤泥。而在这淤泥当中,则藏着无数尸骸,尸骸化成白骨,又与腐烂的泥土一同散发臭气。 这股恶臭就直逼时与期的鼻腔。 只见他猛地后退数步,手紧紧捂着口鼻,心中惊愕地想:这是无欲魔界万魔潭内的淤泥所散发出的毒障! 无论过去多少年,他也不会忘记,万魔潭那充满恶臭的水与泥! 可恨!他分明与宿怨卿龄无冤无仇,更与阴司鬼域没有往来,这些鬼族是怎么知道他的弱点?又是怎么从无欲魔界当中,带了这等秽物来对付他? 万魔潭的淤泥所带来的毒障遍布整个宫殿,逼得近香移等人连连后退。她施放屏障,阻拦这些毒障的侵袭。 而玉玄炽则全力对付宿怨卿龄。 但宿怨卿龄并不想与他们纠缠。开启法阵毒障之后,他便要撤离大殿。但偏偏玉玄炽拦住了他的去路。 “真烦人。”宿怨卿龄口中“啧”了一声,骂道:“天界的杂种,当真是一个比一个惹人厌恶。” 玉玄炽凝神以对,剑气自他掌下溢出,直冲宿怨卿龄而去。 此刻,宿怨卿龄回头瞪了他一眼,而后反手将天机一梦掷出:“既然你要,那就给你好了!” 神器被甩出的同时,宿怨卿龄飞身跃出大殿。而在剑气即将击中天机一梦之际,玉玄炽闪身上前。剑气瞬间消解,他亦拿到了天机一梦。 这时,近香移喊了一声:“怀觉仙君,时与期他、他出问题了!” * 近香移施展的屏障并没有根本上起到保护的作用,她回过头时,发现时与期已经被这阵毒障攻击得快要站不稳了。 她惊了一瞬,忙道:“你怎么了?”殿中的毒障确实是有些毒气,但他们已经修成仙体,毒障对他们的作用不会那么强啊。 时与期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他迷瞪瞪地往后倒了下去,一时间只觉得呼吸急促。 万魔潭淤泥所带来的毒障,确实对天界神官起不了太大的负面作用,但他却与一般的神官不同。 他是六千余年前,无垢圣莲灵体修炼成形。在他修行期间,本体沦落于无欲魔界当中。没有灵气,他只能依靠魔气与邪气来壮大灵体的力量。 长达千年的修炼过程当中,未免魔气与本体的圣洁之力相冲,他只能将灵体与圣莲本体的力量相剥离。 因此在他维持人形的时候,属于圣莲的力量是被封印的。 故而,在一般情况下,他不会轻易出手,否则一旦出手,便很容易被人发现他实则是邪魔外道的身份。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藏着自己的来历,悠哉的做一个懒散闲官,但没想到,如今竟然在阴司鬼域里栽了跟头。 将万魔潭淤泥带来之人,必然是看破了他的伪装,知道了他的本体。否则不会拿这阵毒障来对付他。 无垢圣莲的本体,最忌讳的便是无欲魔界的万魔潭。那潭水中的淤泥便是圣莲的致命毒药,旁人闻见这毒障倒是没什么,但圣莲受了毒障侵袭,必然会引起圣莲本体的防御本能。 被封印的圣莲力量将会重启,好抵御毒障。 而时与期身上魔气未散,圣洁之力与魔气相抗争,加上毒障横行,最终受苦的还是时与期自己。 想到这里,时与期不禁在心中狠狠骂了一通设计者。 虽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向来不与旁人结私仇。唯一得罪过的人,就只有魔君矢怨。但是素心铃被困阴司殿,她还有工夫来搞这些小动作吗? 时与期的思绪转了又转,最终被逼得呕出一口血来。他狠狠咬牙,心道:为了保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此想罢,他当即解除对圣莲本体的封印,同时,倾尽全力将通身魔气排出体外! 霎时,金光与黑雾同时在他身上显现。盛光大显的同时,代表魔道的力量被圣莲本身的圣洁之力所驱散,一股清正之力震荡开来! 不远处的近香移怔了片刻。 她呆呆地看了看时与期,喃喃道:“这是什么情况……”时与期不是天界的神官么,他身上怎么会有魔气的?还有这道圣光,那又是什么? 视野当中,浑身魔气散尽的时与期无力倒地,他喘着粗气,一把抹掉了额头上的冷汗。紧接着,他抬起头,说:“我们快走,这是宿怨卿龄设下的埋伏!” 他心想,这个鬼地方,他真是一刻钟也呆不下去了。 近香移先是喊了玉玄炽一声,然后警惕地盯着时与期:“你究竟是谁?陷害鹤羽道君入魔的人,是不是你?你就是藏在天界当中,那名心怀鬼胎的同体之人?!” 时与期:“……”他苍白着脸,咬着牙说:“不是!什么同体,我是无垢圣莲修炼的灵体,什么时候是同体了?快带我走,等会儿我会解释!” 近香移仍是有些怀疑。 这时,玉玄炽收好天机一梦便跑了过来。他低头看了眼时与期,道:“神器已经拿到,我们先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殿外便响起一阵厮杀之声。 近香移扭头看了一眼,道:“莫不是四大部族的人杀过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纵然近香移心中仍旧存疑,但还是跟玉玄炽联手将时与期扛走了。 他们冲出大殿的时候,得到消息的鬼族之人已经率领大军赶到了。四大部族之人从三面包抄,分别拦住了三个方向。 “他们在那儿!快追!” “拿住天界神官,别让他们跑了!” “怨君说了,谁能抓住他们,就能升任下一任的阴司殿主!大家伙儿,杀啊!” …… 此起彼伏的叫嚷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他们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从各个方位拦截了近香移等人的去路。 无奈之下,玉玄炽只能带头往北边走:“从北方突围!” 近香移扶着时与期的肩膀,说:“你可给我撑住了,别死啊,我还等着你解释呢!” 时与期有气无力:“快、快走吧!” 忙着逃跑的近香移等人没有发现,在他们离开大殿之后,宿怨卿龄又不慌不忙地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瞧好戏一般地看着他们逃离的方向,然后施放了信号符。顿时,一抹亮光在高空之上绽放开来。 宿怨卿龄嘴角带笑,轻声说道:“依照约定,能做的,我可是都做到了。能不能抓到这几个神仙,可就看你自己的了,丑君。” 神仙和神仙自相残杀,这等好看的戏码,他怎么能错过呢? * 另一边,阴司鬼域阴司殿中。 从远处传来的信号符的光亮,映照出了一小片暗沉的天空。黑袍人抬眸看了眼天际,说道:“计划成功大半,轮到我们行动了。” 素心铃动了动手脚,说:“没想到你在鬼域也有帮手。看来为了吞并三界,你做了不少的布局和筹谋。” 多亏了黑袍人的帮忙,她身上的禁制已经被解除。 如今魂魄随时都能离体,恢复真身。虽然在这句躯壳当中,能使用的力量仍不够多,但好在方便。况且要完成黑袍人的计划,尚且还用不着她真身的力量。 她道:“要我帮你可以,不过我可得事先提醒你。玉玄炽他们可是已经怀疑到我的头上了。以他的个性,绝不可能只是将我软禁这般简单。 “这会儿,他的分神十之八九就守在外头。只要出现异动,你我离开,那些分神便会围攻而上。” 素心铃别有深意地看了黑袍人一眼,说:“你与他如此相熟,你能保证不被他认出来么?” 黑袍人不以为意道:“我既然能在天界任职这么多年,要避开玉玄炽,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他看向室外的结界,说道:“至于这个结界,不过是小小的软禁结界罢了,想要出去又有何困难?” 说罢,黑袍人长袖一摆,结界之上即刻出现一道裂缝。随后,他抓着素心铃即刻闪出殿外。 与此同时,殿外玉玄炽的分神闻声而动! 只见黑袍人手掌微扬,数十道流光从他指尖流出。流光打入分神额心,顷刻间,玉玄炽的分神纷纷僵住了动作,立在原地不得动弹。 一众分神静立在彼端,双目无神,宛若一座座雕塑。 素心铃惊奇地“咦”了一声,说道:“你这手法当真妙极,如何办到的?” 黑袍人道:“分神术乃是由我所创,我自然知道如何分解。走罢。” 他们两人即刻化作一道暗光,眨眼间离开了阴司殿。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早已守在暗处的魔族众人与四大部族的鬼族,纷纷拿起刀剑,一齐攻入了阴司殿。 这场突袭是黑袍人早前与四大部族商定好的。只要怨族施放信号,即刻对阴司殿发起攻击。 神官允折尚且不知魔族与鬼族早已串通一气,以为近日来阴司鬼域的动乱,仅仅是四大部族在搞鬼。 可当他发现囚困素心铃的结界被魔族所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魔族势力早就趁乱潜入了阴司殿中。 阴司鬼域陷危,撼动三界的浩劫开始了。 * “左边,往左边走。那里有座山!”近香移说,“山体有遮掩之效,我们先躲一阵再说。” 玉玄炽扛着时与期奔在后方,即刻顺着近香移所说的方向追去。 而在他们后面,追赶而来的鬼族众人却在放慢脚步。领头的鬼族拦下了众人,说道:“可以了,追到这里就行了。” 其余鬼族不明白:“干什么,咱们不追了吗?怨君不是说,必须要抓住他们么?” 另一鬼者道:“怨君的意思是,能抓就抓,抓不到,那就算了。本身怨君也不打算下死手。若当真要擒拿他们,最开始就该将他们所有出路都拦截住。” “他说的没错。怨君确实没想着要将他们抓住。” 那人表示不明白:“这是为何?” “为了将他们逼退到葬魂山。”领头的鬼者说,“怨君之所以要给他们留下一条退路,就是要让他们沿着这条退路,进入到葬魂山中。这是怨君和丑君拟定的计划。” “丑君……这……” “行了,主子的计划,咱们知道有什么用,照做就是了。吩咐下去,命众人驻守各方,等那几名神官出来,即刻擒拿!” “是!” * 近香移对阴司鬼域并不熟悉,和玉玄炽等人进入葬魂山之后,才隐隐发觉此地不对劲。她抬起头,发现这座山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她仿佛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鬼哭声,幽怨且阴森。她继而向四周观望,发觉周围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令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近香移搓了搓手臂,想回过头问问玉玄炽:“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氛围好像不太对劲?” 但是话音落下,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她心头一跳,骤然扭过头,却见得后方一个人也没有。与此同时,一阵迷雾从脚下升起,渐渐占据了整个视野。 近香移谨慎地看向四周,心道:看来这座山很不简单啊。 她燃起火符,接着火符的光亮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而越是往深处走,周围的环境就越是诡异。她感觉自己好像是进入了一个山洞,两侧升起了一堵冷冷的墙壁。 近香移心念微动,抬手扶了上去。 当她的掌面触碰到这堵“高墙”之时,彻骨的冷意传了过来。 在火符的照耀之下,一颗森白的头骨从她手中滚落下来! 近香移登时吓了一跳,即刻后退一步。紧接着,她同时点燃数张火符,同时往墙上一照。顿时,堆砌着无数白骨的墙面在她眼前显现出来! 无数骷髅挤压在一处,那些头颅紧紧挨着,空洞洞的眼窝同时朝她望了过来…… * 在进入到葬魂山的同时,时与期被玉玄炽放下了地。他原想借着玉玄炽的力量站起来,但手伸到一半,却是扑了个空。 他猝不及防,然后摔了一跤。 时与期口中骂娘,然后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借力站起来:“我说怀觉仙君啊,我都这样了,你都不肯扶一把,还有没有一点同僚的友好了?” 7017k 第101章 琼仙之宴的真相(1) 时与期觉得自己快要走到气空力尽这一步了,毒障之气残留在他体内,无垢圣莲的力量则在缓慢释放。一正一邪的气息在他体内不断争斗,斗得他头晕眼花,头脑发昏,四肢疲软。 他好不容易拄着树枝站起来了,结果一抬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时与期呆了一瞬,继而向四周张望:“近香移、玉玄炽?!——” 时与期虚弱的声音回荡在四野,但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怎么回事,刚才他们两个还在的,为什么转头就不见人影了? 正当他困惑之时,一阵烟雾从远处的密林中缓慢升起了。这阵迷雾逐渐向更远处的方向覆盖而去,最终占据了时与期的整个视野。 相似的情况,在浮屠城的魔脉当中也曾经历过。时与期心中警惕,凝神看向四周。他仔仔细细地将山林的景致牢记在心,可越是看,就越是胆战心惊。 这里的环境,他曾经在天机一梦的预示当中见过。 虽然当初所见的,不过是一闪而过的画面,但那种充满诡异的丛林,时与期时时刻刻都牢记在心。 因为根据天机一梦所预示,他将会在这片寂静密林中丧命。属于灵体的力量会消失,回归无垢圣莲的本体。 他不太确定伤他的人究竟是谁,只推测出,他的死亡与一个名叫素心铃的凡人女子有关。 在盗取天机一梦之后,他尝试着预测素心铃的出身来历,以及未来。 那时他才知道,素心铃这个身份是假的,魔君矢怨才是她的真身。因为特殊的之体,她能轻松地剥离出另一个与魔性完全对立的神性灵魂。 魔君矢怨利用了这一点,将魂体附在了一具人族躯壳身上。时与期对术法一行不甚精通,只知道要捏出能够附魂的躯壳,所用的是天界的秘术。 那副躯壳与普通凡人无异,且一旦附魂成功,灵魂便能与肉身完美融合。即便是天界神官,也无法分辨出异样。 这就是素心铃能在玉玄炽身边隐藏身份那么久,而不被发现的原因。 时与期通过天机一梦提前知道了这个秘密。为了避免死于非命,他在暗中多了不少手脚。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来,那些小动作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他还是来到了预言所显示的地方。 只不过…… 时与期心想,素心铃身中囚灵枷锁,用不了灵力,也使不出魔气。她的魂魄亦被困在那具肉身当中,必然是无法将他弄死的。 况且玉玄炽说了,阴司殿的人会死死盯着她,省得她出来作乱。所以,现在他还是安全的。只要他能把握时机,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能躲过这一劫了。 时与期如此盘算着,然后思考如今的处境。 首先,他已经和玉玄炽、近香移两人分散了。此刻,他的力量尚未恢复,不过好在体内的毒障正在一点一点的清除。 相信用不了多久,他的功体就能回归,到时候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也是易如反掌。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静待时机。 若是近香移他们能找到他,那自然是好,若是找不到,那就先等着恢复法力再说。 时与期这般想着,然后摸索着找了个背靠巨石的地方坐了下来。他双目微阖,静坐着调理内息。 他引动体内无垢圣莲的力量,逐渐将毒障逼出体外。 在这个过程当中,他忽然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求救声:“救、救命,有没有人,救命!——” 呼救声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女子声音虚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了似的。 时与期犹豫了一会儿,原打算不予理会。但是那人求生意志尤为坚强,一声又一声地叫嚷呼救,吵得他没法静下心。 “烦死了。” 时与期不耐烦地站起来,然后拄着树枝,循着那道声音的方向,一步步走了过去。 四野弥漫的迷雾遮挡住他的视线,时与期废了一番功夫才寻到了声源处。他眉峰紧蹙,仔细一看,见得前方不远处倒着一人。 那是一名年轻女子。身上还穿着阴司殿的官服。从时与期的视角看过去,见得对方衣裳颇为散乱,发髻松散,身上还流着血。 很显然,对方才经过一场大战,并且受了很严重的伤。 时与期上前两步,问道:“你是阴司殿的神官?”他心中浮现一个疑问:奇怪,阴司殿的人怎么会在此处?莫非阴司殿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话音落下,前方的阴司殿神官忽然面带喜色地看了过来:“你、你是……”她上下打量着时与期,说道: “看您的打扮,您是天界来的神官吧?我听允折提起过,不久之前,天界来了三名神官。您是和怀觉仙君与芳菲殿主一道儿来的水澜仙君时与期?” 时与期道:“是我。” 听到了“神官允折”的名字,他的戒心消失一半,道:“作为阴司殿的神官,你不是应该留在阴司殿,抵抗四大部族的入侵?如何会到这里来?” 闻言,女神官低叹一声,说:“此事说来话长。在你们离开后不久,四大部族便联合鬼族,一同攻入了阴司殿。 “我们人手本就不足,再加上他们有备而来,阴司殿几乎是一败涂地。我们向天界求助,可是天界援军迟迟未到。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另拟计策,分散逃出,引开魔兵。” 时与期惊诧一瞬:“你是说四大部族联合了魔族,一同袭击了阴司殿?”魔族的动作怎么这么快? 是素心铃提前通知了魔族,让他们动手的? 他连忙追问道:“那先前被允折安排严加看管的凡人呢?素心铃,就是怀觉仙君的徒弟,她上哪儿去了?” 时与期问得急切,在短暂的慌乱过后,倏然感到周围气氛一变。紧接着,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轻盈的脚步声。 紧接着,伴随而来的是女子婉转动听的声音:“水澜仙君在找我么?” 时与期动作一顿,继而扭过头去。 眼前的迷雾稍稍散去些许,在火符的映照之下,他看到了素心铃笑得明媚的脸。 素心铃眼睛弯成月牙:“不过才片刻不见,怎么仙君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 * 在数不清的白骨望来的一瞬间,近香移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退。她拍拍胸口想,这一幕也太过毛骨悚然了。 阴司鬼域当真是个诡异之地,阴森古怪。这里的气氛也与灵气四溢的天界不同,生冷得十分引人不适。冷然鬼气宛若跗骨之蛆,让人控制不住地头皮发麻。 “真是佩服阴司殿的神官,在这样诡怪的氛围当中也能卖力、耐心地处理公务。”换成是她,每时每刻都要抓狂的。 近香移控制着火符往这面骷髅墙照了照,发现这些骷髅也仅仅是骷髅而已,并不会对她发动攻击。 得此结论,近香移松了口气,然后一步步地循着小径往前边走。她周围寂静无声,除了茫茫迷雾,便只剩下她自己的脚步声。 近香移一面走,一面细想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 先前她便仔细想过,自己识海中的预言书究竟是从何而来,又是出于什么缘故选择了她。 思来想去,近香移认为关键或许就在于天机一梦和琼仙之宴。 当时,她是负责催动神器对天界未来进行预示的神官,可偏偏那会儿神器就在她手下消失了。她受到反噬晕了过去,醒来之后,脑子里就出现了一本预言书。 能够预示未来的天际一梦不见了,而预言书就莫名其妙的进入了她的脑子里。 这是巧合吗? 相比于巧合,近香移比较愿意相信,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或许就是偷盗天机一梦的人搞的鬼。 “但如果是那人搞的鬼,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近香移纳闷地想,“总不会是想戏耍我一通吧?” 而且…… 如果她的猜测属实,那么这预言书上的内容是否能当真? 近香移不是傻子,自然是发现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并非与预言书上所记载的内容完全一致。 甚至在很多地方是完全错误的。 比如书中曾言,玉玄炽对素心铃情根深种;又比如书上表示,素心铃是心性单纯,纯良无害的普通凡人。 但现在玉玄炽已经对素心铃起了疑心,而且细想下来,素心铃也非常有勾结魔族的嫌疑。 所以预言书上所言,不可尽信。 除此之外,近香移更困惑的一点是,时与期的身上怎么也有魔气? 据他所言,他乃是无垢圣莲的灵体所化,并非什么同体。但这就更奇怪了。据她所知,无垢圣莲是出自谒佛原的宝物,象征的是世间最为纯净无瑕的力量。 既然如此,圣莲化身的时与期,又怎么会身带魔气呢? 根据这些线索,她是否能得出一个推论:时与期也与魔族有所关联?他藏身在天界多久了?和那名同体是否是同党? 天机一梦被盗一事,他是否也参与其中? 一连串的疑问盘踞在近香移的脑海之中,她百思不得其解。一不留神,她脚下忽然一个踩空,身子控制不住地往一侧栽倒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她伸手往一侧墙面上抓了一下。 这一抓险些让她的心脏都跟着跳出来了! 她抓到了一只手! 近香移简直想尖叫,但紧接着,年轻男子的声音从另一侧传了过来:“近香移?” 声音很熟悉,近香移松了口气:“是我。”她挣了挣,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怀觉仙君,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她转过头,见到玉玄炽长身玉立,静静地站在她的右手边。近香移的目光望他身后望了过去,见得玉玄炽的后方是一条幽暗的通道。 显然,他是从那条通道里走过来的。 “你与时与期走失了?”近香移问道。 “嗯。”玉玄炽微微颔首,说:“这座山很是古怪,我们刚进来,就被迷雾所分散。想必此刻时与期也在山中的某一处。” 近香移:“先找到人再说罢。他似乎受伤严重,若是去晚了,保不齐会发生什么意外。”说着,她便率先往前走:“我去前面找找。” 玉玄炽紧随其后:“此地凶险,不宜分头行动,一起找罢。” 近香移没说什么,默认了。 说实话,她现在看到玉玄炽还觉得有几分尴尬。 近百年的热情在看到那本预言书的时候,已经开始退却了。之后和他下界寻找天机一梦,心中那份悸动亦渐渐平息。 到如今,那份热烈的情感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余热而已。 她想,如果预言书是假的,所言并非真实,那么这些日子以来的担惊受怕,又算什么呢?她一步步的退却,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从头到尾,只是她误会了,那怎么办? 或许玉玄炽根本不会堕入魔道,也不会与魔族为伍呢? 至少从目前的情况看,玉玄炽无情道心坚定,为平定三界灾劫而奔走,一点也不像是会入魔的人。 在这样的前提下,若他仍是入魔,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是被迫的。若他果真被迫入魔,她又该如何,要帮他吗? 近香移有点纠结。 不是说不想帮他,只是担心自己没有能力帮他。毕竟论武力,她不是玉玄炽的对手。况且,若真有人能逼着玉玄炽入魔,那她能阻止吗? 那肯定是不能的,她的能力就那么点,不被对方反杀就不错了,还救人呢。 想到这里,近香移不得不哀叹一声。事到如今,她也不指望着能和玉玄炽有个什么结果了。 幸得此次下界之行,让她明白了玉玄炽此人当真是无情道的修者中,最为无情的一个了。她再有心又如何? 和无情道之人相恋,那也不会有结果的。 近香移及时收心,发誓不会再沉沦男女之情。至于玉玄炽日后的结局……若是不能阻拦玉玄炽入魔,那么在这之前,她提醒对方一句,也不是不行。 毕竟也算是同僚多年,这点情分还是有的。 于是近香移道:“最近这段时间,你要留心身边的人。我想,魔族之人会对你下手,引导你入魔。” 话音落下的同时,玉玄炽也道:“所以你如今中意的是时与期了?” 近香移:“……”什么跟什么? 7017k 第102章 琼仙之宴的真相(2)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近香移呆了呆,然后说:“你的想象好丰富,当年为何要选择无情道修行?我想你更适合做个人间说书人。” 中意时与期?不就是找个人而已,这么离谱的问题都能问出来,近香移合理怀疑,玉玄炽一定很不正常。 而玉玄炽像是没听懂她话中的讽刺似的,追问道:“魔族之人会对我下手,引我入魔?你怎知此事?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近香移:“……我瞎说的。你爱信不信。鹤羽道君的例子在前,你要不要多加警惕,全看你自己。” 她不想再和玉玄炽讨论这个问题了,便道:“现在要紧的是找到时与期。他身上亦有魔气,或许他知道有关于‘同体’之人的线索。”近香移看了看他,说: “你既决定一心守护三界,那么此刻还请认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别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话是这么说,但近香移心中也同样想不明白,她分明已经做到了和玉玄炽保持距离,但他怎么还凑了上来? 最近这段时间,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说得还不够清楚么? 玉玄炽说那些话的意思,又是什么?难道非要她眼巴巴的缠上去不可么?再说了,先前他分明讨厌她讨厌得要死,见到她就皱眉头。 现在她不再恬不知耻地追求了,回到自己本分的位置上,这样还不好么? 都如了他的意了,玉玄炽这人当真是奇奇怪怪。 近香移越想,就越觉得离谱。在心中暗暗骂了玉玄炽好几遍,然后闷头往前走,一面走,一面低低叫着时与期的名字。 而玉玄炽则落后半步。他察觉到近香移似乎是生气了。虽然表现得并不明显,也不曾发脾气,但从她不耐烦的表情上看,便知她心情不太妙。 用不着细想,玉玄炽也明白是自己未经思考的那句话惹人生气了。 在没有确切证据和迹象的情况下,说近香移喜欢时与期,确实不怎么妥当。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如此口不择言。 换作以往,他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玉玄炽难以解释近日来,盘踞在心头的慌乱情绪,更说不明白,在看到近香移急忙找寻时与期之时,心里那股既是酸涩又是愤怒的情感。 那感觉好像是,自己一直拥有的东西,被人平白无故的抢走了。而近香移,她正以一种难以阻拦的方式,渐渐退离了他的世界。 意识到这一点,玉玄炽便觉心头一跳,脑海中便冒出一个怪异的念头——他必须要将近香移留住。 纵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年头从何而来,但仍旧凭借直觉,伸手抓住了近香移的手腕。 这一抓,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 近香移回头看他,疑问的眼神先是看看玉玄炽,接着低头看看自己被抓住的手。她一挑眉梢,问道:“你又有什么事儿?” 玉玄炽欲言又止,而后道:“抱歉,我不是恶意猜测你与时与期的关系。”末了,他又觉得这句话完全不能表现他内心的挣扎与纠结,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我只是想让你我回到过去,像以前在天界那样。” “哈?”近香移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玉玄炽重复一遍:“我想回到以前那样,你眼里有我的时候。而不是像现在,你我之间如此生疏……” 他心中想着,数月之前的近香移,虽比不上如今这般胸怀三界苍生,举止也十分跳脱任性,不怎么有神官的样子。但那时候的她总是充满活力,待人接物总是很亲近。 不似现在。玉玄炽觉得,如今的近香移,骨子里似乎透着几分冷淡,像是与人隔了一层,让人没法与之交心。 玉玄炽感到很不习惯。 但没等他把话说完,近香移便打断了他的声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近香移的话语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看着玉玄炽,冷笑一声,说:“我说你怎么总说那些引人误会的话呢,原来是不习惯没人捧着你了。” 闻言,玉玄炽眉心一皱:“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近香移微笑道:“我不喜欢你了,不再追求你了,所以你觉得浑身难受。那不就是没法忍受我远离你,没法忍受我不捧着你了么?” 话说到一半,她又话音一转:“除了这个解释,我想不到别的原因。你总不会告诉我,在我决定放弃你的时候,你还偏就喜欢上我了吧?” 喜欢她? 听到这句话,玉玄炽心念微动。隐隐约约中,他感到内心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他很像靠得离近香移更近一点。 下意识地想要附和近香移的这句话。 “我……” 近香移:“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是修无情道出身。拒绝的话,我听过无数次了,自然很清楚最接近天道的修者,是无法生出情根的。” 她道:“无情道之人绝无可能动情,这是你告诉我的。如今我将这句话牢记在心,也请怀觉仙君记住,以你的身份,最忌讳儿女情长。” 听她这样说,玉玄炽情不自禁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顷刻间,近香移只觉得自己手腕上一疼。 “不谈儿女情长,难道你我之间连同僚也不能做了?”玉玄炽道,“你如今避我唯恐不及,何尝不是一种逃避情感的方式?” “我不是在回避情感,我只是收回了我的情感。”近香移反驳道: “既然你我同在天界任职,从今往后,自然只是普通同僚。除此之外,我与你,没有别的关系。既然如此,避嫌不是应该的么?” 玉玄炽从没想过避嫌这个问题。 他说:“可我认为并没有避嫌的必要。除非你问心有愧。” 近香移:“……”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她发现玉玄炽这人根本没法沟通。“你爱怎样就怎样,我管不了你!” 说着,她便要扭头就走。但在这时,远处倏地传来一声短促且沉闷的喊叫。 近香移骤然扭头:“是时与期的声音!”她狠狠抽回了手,说:“别搞乱七八糟的了,救人要紧!” 闻言,玉玄炽只得收回手,继而纵身向声源处飞掠而去!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冲出迷雾,几个瞬息过后,便在落满石块的地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时与期。 不仅是他,现场还有哭得抽抽搭搭的素心铃。 近香移和玉玄炽看了看满是打斗痕迹的四野,心中满是疑惑。 而此时,素心铃见到他们,即刻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姐姐,师尊,你们可算是过来了……”她满脸尘土,手指着时与期的方向,说:“水澜仙君、他、他是魔族!” * 若说先前时与期还心存侥幸,但在见到素心铃之时,他便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了。什么囚灵枷锁,什么结界,什么监管,全都没用! 素心铃究竟还有什么底牌,居然能安然无恙地从阴司殿逃脱?!她的本事有这么厉害? 等等,阴司殿…… 时与期即刻警觉。他凌厉的目光落在另一侧的阴司殿女神官的身上,然后出手打下一掌,进而借力后退。 可是即便如此,他仍是晚了一步。顷刻之间,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女神官好像在一瞬间变化出两道影子来。 他的掌劲打中了其中一道影子,而另一道则飞身而上。影子一伸手便扼住了他的脖颈,紧接着,一颗药丸便塞入了时与期的口中。 时与期惊愕一瞬,急忙要将药丸吐出。但这时,他身后忽然打来一股力量。这股力量逼着他将口中的药丸咽下,并且将他狠狠一推! 时与期痛苦地闷哼一声,当即大惊失色。他捂着嘴不断作呕,想将药丸吐出来。 “别白费力气了。”女神官得意地笑了一声,说:“散灵丹一旦服下,便会即刻开始发挥功效。现在,你灵体的力量已经开始瓦解了。” 时与期脸色一变,继而发现自己身上的法力正在开始消散。 他冷笑着瞪了对方一眼,说:“你究竟是谁?你既然要杀我,总归要让我知道,究竟是谁要我的性命吧?” 在他说话的时候,眼前女神官的面貌忽然开始发生变化。对方的身形忽然变得高大起来,一袭黑袍罩在身上,无形的威压逼向时与期。 “我的本意,并非是要你的性命。”这是一道沙哑的男声:“准确说来,我只是想得到你的本体,无垢圣莲。” 时与期警惕地看着他:“你要无垢圣莲做什么?” “那自然是……” 黑袍人一步步向他走近,可在这时,远处传来近香移和玉玄炽的声音:“时与期!” 男子动作微微停顿,然后看向素心铃,说道:“后面的事,便交由你了。你可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素心铃抓着把泥土抹在自己脸上,回答说:“自然。” 话音落下,黑袍人身影一闪,眨眼间变消失不见了。 于是,当近香移和玉玄炽赶到之时,看到的便是倒在地上,将近奄奄一息的时与期,还有满身尘土,十分狼狈的素心铃。 而在这时,素心铃则向近香移和玉玄炽控诉,告诉他们,时与期乃是魔族之人,身上有魔气。 扯谎编故事,她向来是得心应手的。当下便道:“方才水澜仙君想对我动手,若非阴司殿之人及时赶到,此刻我已是他手下之亡魂。” 说到这里,素心铃便抹了把泪,说:“只是可怜那名女神官。她不是水澜仙君的对手,不过片刻工夫,便败在了他的手上,神形俱灭了。” 语毕,时与期即刻挣扎着站起来。他单手撑着地面,纵然气空力尽,但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十分响亮:“你放屁!” 这三个字极具穿透力,震撼地回响在近香移的耳畔。 随即,又听时与期道:“你别以为,你装装可怜,就能获得芳菲殿主和怀觉仙君的信任了。早在许久之前,我们便对你有所怀疑。事到如今,你也别装了,魔君矢怨。” 闻言,素心铃即刻露出惊讶且委屈的表情:“水澜仙君,你、你怎能血口喷人呢?!” 同样惊讶的还有近香移和玉玄炽。 “她是、魔君矢怨?”近香移惊愕片刻,然后上下打量着素心铃,“可她……”素心铃不是凡人之身么? 玉玄炽的反应很快。他神色一凝,当即闪身上前,一掌打出,法力落在素心铃的身上:“是不是,一看便知。” 素心铃:“我……呃!” 她痛苦地低喊一声,随即,肩膀一抽,鲜血便顺着伤口流了下来。她抬起一双泪眼望着玉玄炽:“师尊,我没有骗你,我不是魔族之人。您也看到了,我、我只是灵力微弱的凡人啊……” 见状,时与期立刻“呸”了一声,说:“你可真是能装能骗呢。”他说:“有本事,你便说一说,身上的囚灵枷锁是谁给你解开的。” 他看向近香移,说:“芳菲殿主,你我同僚多年,虽然没有什么身深厚的情谊,但好歹也同是天界神官。难道你信她,而不信我?” 此时此刻,时与期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他先是受了黑袍人一掌,又被素心铃所创,体内肺腑一片疼痛。 这便罢了。 偏偏还身中散灵丹的影响,法力一时提不上来。 他咬着牙看了素心铃一眼,说:“这女魔头还联合天界之人,给我喂了毒药,想逼得我当场散功,退化为原形!” 而另一边,素心铃亦是十分委屈地说:“可是我也被你打伤了啊。”她说:“水澜仙君口口声声说我是魔君矢怨,可你有什么证据呢?难道我身上的灵力还能作假?” 时与期:“那是因为你用了天界秘术,才捏造了这副虚假的肉身来!” 素心铃瞧着玉玄炽,说:“弟子没有……师尊,如今弟子身受水澜仙君重创,怕是……水澜仙君下手狠毒,弟子极有可能撑不过这一关。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也只有三界至宝才能挽救弟子性命,请师尊救我!” 听到三界至宝这几个字,近香移即刻警觉! “!!!” 什么,什么三界至宝? 我么? 7017k 103 近香移万万没想到,她怀疑许久也不会出现的情节,竟然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 三界至宝? 什么珍贵稀奇的三界至宝,能救命啊? 近香移神树算不算? 所以接下来要拿她开刀么?打出她的原形,挖树根,碾碎花瓣,制成药丸? 这也太欺人太甚了吧! 强烈的悲愤涌上近香移心头,她瞪了玉玄炽一眼,又冷笑着瞥了眼素心铃,说:“二位不妨把话说明白点,什么三界至宝?不过是受了点伤而已,还必须得三界至宝才能挽救。” 她道:“胃口这么大,莫非是等着我的本体给你救命吧?” 玉玄炽愣了一瞬:“什么、本体……” 近香移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骤然后撤:“如若果真如此,那么你们的算盘算是打错了。”她倏地跃到时与期身侧,一手抓住对方的衣领,然后即刻化光而走。 两道浅淡的光芒从半空之上飞掠而去,离开之时,近香移只留下一句: “我不会坐以待毙,倘若怀觉仙君执意要拿我,或者其他无辜之人作为牺牲品,那么有朝一日,我必教你自食恶果。还请怀觉仙君好自为之!” 她的声音渐渐远去,顷刻间不见踪影。 玉玄炽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近香移带着时与期离开。 他大感纳闷,为何近香移口口声声,坚定地认为,他会拿她的本体来医治素心铃的伤势?纵然素心铃病入膏肓,也走不到要使用近香移本体的地步。 这当中是否存在着他不知道的误会? 想到这里,玉玄炽转头看向素心铃,沉声道:“你所说的三界至宝,是何物?”他审视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同时,隐藏在身后的掌心凝聚剑气—— 素心铃无辜道:“三界至宝,不就是水澜仙君的本体,无垢圣莲么?” 这番说辞,显然与近香移所说的不同。 那么误会是如何产生的? 玉玄炽心中沉思。 “师尊能不能帮我拿到水澜仙君的本体?”素心铃诚恳道,“弟子知道,弟子没有资格这样要求。但是看在弟子曾为师尊带来鹤羽道君的信物的份上,请师尊救弟子一命。” 她一只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则背过身去,灵力汇聚的流光在她掌中显现。 玉玄炽微微侧目,无形之中,两人对上目光。 “以魔君的实力,料想并不需要他人相助。” 话音落下,玉玄炽骤然打出一掌! 魔君矢怨早有准备,在玉玄炽有所动作之时,她亦飞身后退,双掌汇聚的灵力顿时向玉玄炽攻去。 电光火石之间。双方短兵相接。 身份既已暴露,魔君矢怨当下便卸掉了伪装。只见她轻盈地往后一退,魂魄登时离体。 倏地,周围冷风乍起。一团黑雾从她周围显现,无数荆棘从地下爬起。在这片阴森、幽暗的荆棘丛中,黑红色的身影逐渐显露。 再抬眸,玉玄炽见得半空之上,魔君矢怨独立风中。她依旧张扬放肆,脸上印着烈焰魔纹。而“素心铃”就被她单手扼住喉咙,身体拎在手下。 “这个狗屁身份能坚持这么久,也算是超乎本座的意料了。”魔君矢怨道, “不过事到如今,本座也不需要这个假身份的伪装,从今往后,无论是本座,还是浮屠城的魔众,皆可自由出入天界,无所顾忌。” 她说着,手下微微使力。顷刻间,“素心铃”的身上便燃气一团黑火。这团诡异的火焰将傀儡之躯燃烧成灰烬。 “怎么,怀觉仙君见到我,好像一点也不惊讶?”魔君矢怨道:“该不会,在时与期说出真相之前,你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玉玄炽回答:“魔君这一手伪装之术,出神入化。在进入之前,我确实不知你的身份。不过,我亦做好了你出自魔族的准备。” 他缓步上前,剑气便自脚下升起。刹那间,无数分神从他额心飞出。数道光影闪过,蓝白的影子带着剑意将魔君矢怨层层包围。 “囚灵枷锁既解,说明与魔君合作之人,乃是出自严律殿。”天道十三阙在玉玄炽手中化现,一时间,剑光四起:“而在此之前,‘素心铃’被困阴司殿,且有我的分神在暗中盯梢。 “但你仍是逃出来了,还避开了分神的耳目。说明救你之人的实力,不在我之下。” 话音落下,玉玄炽骤然飞身而上。剑光逼至魔君矢怨身前。 同时,魔君矢怨控制脚下的荆棘丛,长满尖刺的长鞭攻向玉玄炽的后方。她笑了一声,说:“仙君果然十分聪明。这般英明睿智,本座都舍不得杀你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道:“你若果真能猜中那人是谁,本座便留你一命,如何?” 闻言,玉玄炽眉目一冷。 数道分神围攻而上,顷刻间瓦解了魔君矢怨的攻势。他道:“严律殿一众神官当中,实力在我之上者,便是当今严律殿主,华庭道尊。” “哦?”魔君矢怨微微挑眉,道:“可不久之前,华庭道尊重隐山死在了本座的手中。啧,他的死状相当凄惨,需要本座给你描述一遍当日经过么?” “他当真死了么?”玉玄炽手中之剑冲破了荆棘丛的层层阻隔,他道:“重隐山若是早与你达成合作,伪装假死,有何困难?” 语毕,半空之中,剑光猛地刺向魔君矢怨。紧接着,玉玄炽也来到了魔者身前。他神色凝重,质问道: “他便是你们魔族安插在天界上千年之久的同体,天界多次遇险,也有他的手笔。而你们的目的,便是颠覆三界,是不是。” 闻言,魔君矢怨朗声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清脆,回响在空中。片刻之后,她口中“啧啧”两声,摇了摇头,说:“这你可就猜错了。这千年以来,浮屠城中,可没有除了本座之外的另一个同体。” 魔君矢怨笑了一下,说:“想知道真相?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不如你投降于我,随我回浮屠城。或许本座一高兴,便将真相告诉你了。” 玉玄炽:“绝无可能。” “那真是可惜。” 话音落下,魔君矢怨倏然往后急退,大片荆棘丛攻向了玉玄炽。顷刻间,剑气与魔气相交织,剑气打在黑色长鞭之上,浓重的黑雾登时向四周弥散开来。 玉玄炽的视野被这片黑雾所笼罩,待剑光驱散这阵黑雾之后,现场已经没有魔君矢怨的踪影了。 他抬起头,只听上空传来魔君的声音:“数千年来,天界施加在魔族身上的杀债,魔族必将一一讨回。天界气数将近,怀觉仙君,我劝你还是尽早择木而栖的好。” “今日本座手下留情,下一回见面,你若仍要与本座作对,那么本座也只好痛下杀手了。望你好生思量。” 魔君矢怨的声音逐渐远去,最终消散于风中。 玉玄炽静默片刻,随后,远处倏然传来阴司殿神官允折的声音:“怀觉仙君、怀觉仙君!方才与你对战的,可是魔族之人?” 玉玄炽回过头,见到来者当中,不仅有阴司殿之人,更有天界严律殿神官。 他问:“阴司殿情况可好?” 神官允折:“所幸仙君及时向天界申请支援,眼下四大部族叛乱正在平息,趁乱围攻的魔族也被驱赶。众同僚正在重建阴司殿秩序。” 他往玉玄炽身后看了几眼,讶异地“咦”了一声,问道:“芳菲殿主与水澜仙君呢?” “说来话长。”玉玄炽说,“他们往北方撤离了。我对鬼域并不熟悉,请你调出几名属下,随我一同将人寻回。” 听见他这么说,允折却脸色微变:“他们往、北方走了?” 见状,玉玄炽眉心微微一皱,即刻问道:“是。有何问题?” “这……”允折欲言又止地看看身侧的阴司殿神官,说道: “葬魂山的北边,是阴司鬼域的禁地。那里关押这鬼域最为凶狠的厉鬼,寻常鬼族若是进入禁地,不用多久,就会被厉鬼吃得骨头都不剩。” “不仅如此,禁地内还有一名镇压了数千年的狠角色。他最为痛恨的,便是天界之人。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就连当年开创下阴司殿的首任殿主,也不是他的对手。” 另一名阴司殿神官道:“倘若芳菲殿主与水澜仙君果真入了禁地,怕是凶多吉少。” 闻言,玉玄炽脸色一沉。 他即刻往往北方望去。在他的视野当中,尽是一片灰蒙蒙的迷雾。 玉玄炽道:“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尽早将人寻回。” * 在决定离开的时候,近香移已经不打算再留给玉玄炽任何情面了。 开玩笑,玉玄炽都要向她下手了,她怎么可能还会关心他的死活,关心他会不会入魔?他爱入魔不入魔,关她屁事。 他最好扛不住入魔的风险,然后立马就死在魔君矢怨的手上,省得最后还要拿她本体炼药。 若是玉玄炽还有一点点作为神仙的风骨,他最好当场自尽,要不然她都看不起他。 在这逃跑的一路上,近香移在心中骂了玉玄炽好几遍,气得抓得时与期的衣领都变了形。 “诶诶,殿主,芳菲殿主,近香移!停一停!”时与期忽然大叫起来,“这个方向不对,前头有鬼族的人,你没看见?快往另一边走!” 闻言,近香移忽然停了下来。她往东边一望,见得前方远处冒出黑压压的鬼族大军。他们像是守株待兔,静静呆在葬魂山外一动不动。 “四大部族打定了主意要将我们困在山中,唯有北边有一条生路。”时与期说,“我们往北边走。” “我知道。” 近香移不再犹豫,即刻纵身往北方而去。 她带着时与期一面急行,一面抽空问时与期:“你身上的魔气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会知道素心铃的真是身份?她果真是魔君矢怨?你不是骗我的吧?” 时与期调理内息,延缓散灵丹在他里内的效用。听见近香移的话,他苦笑一声,说道:“我骗你干什么,她真的是魔君。” 他无奈地叹息一声,随后目光落在了下方的土地上。顿时,他一惊:“等等!” “什么?”近香移纳闷道:“等什么等,再等,瞎了眼的玉玄炽就该带着他宝贝徒弟追上来了。” 时与期急道:“不是,我是让你停下来,不要再往前了!” 近香移:“???” “你究竟想干什么?一会儿一个说法……” 近香移口中虽然是抱怨着的,但还是按照时与期说的停下来了。两人身影缓缓落下,脚下黑色土地上的藤蔓便往四周退散开去。 近香移动作一顿。她抬起头,发现这里的环境有一点非比寻常。不同于方才的葬魂山,此地的氛围十分宁静、平和。 周围没有任何迷雾,就连鬼气也很稀少。并且安静得过分诡异了。 “这里是……” 话未说完,时与期便道:“这是阴司鬼域的禁地。”他脸色凝重,十分警惕地看向四周。 近香移:“你怎么知道这是哪儿?” “方才我在山脚下看到了一块界碑,上方写着禁地二字。”时与期说,“而且据我所知,阴司鬼域有一处关押着无数厉鬼的所在,那是鬼域最危险的地方。” “……”近香移心头一跳,说:“你说的这个最危险的地方,不会就是我们如今所在的禁地吧?” 苍天啊,要不要这么倒霉,他们刚刚脱离虎口,眨眼间又入了狼窝? 这也太倒霉了吧! 时与期也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是衰透了。他连忙往后退,说:“不管是不是,我们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比较好。” “嗯嗯。” 这个提议,近香移很是赞同。然后他们两人便要飞身离开。 但在这时,一阵黑雾从他们头顶降下。 紧接着,无数背影从黑雾当中落了下来。来者身穿墨色衣衫。他们脸上带着青色的纹路,浓重的鬼气萦绕在他们周身: “擅闯禁地,还想安然离开?做梦!” 语毕,领头之人即刻振臂一挥,沉声道:“将他们两人抓起来!” 顷刻间,近香移和时与期被团团包围。 “等等!我们不过是误闯此地,并非有心冒犯,也不是有意打扰。几位若是介意,我们可以马上就走。”近香移连忙说:“还请诸位莫要动手。” 她抓着时与期的胳膊,步子往后缩。 不是她胆子小,而是对方来者不善。从他们身上外溢的鬼气便能看出,他们的实力非比寻常,不是寻常鬼族可比。 近香移才来到阴司鬼域不久,见到的鬼族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在那些鬼族当中,又多是平庸之辈。唯一的佼佼者,还是打到一半就逃跑的怨族首领宿怨卿龄。 虽然她不怎么与鬼族打交道,但两相对比下来,她也能看出,眼前的这几名魔族,实力几乎能与宿怨卿龄比个上下。 而她和时与期初来乍到,更无法肯定,在这个禁地当中,拥有此般实力的鬼族,又有多少个。 安全起见,他们需得想办法脱身。 时与期亦道:“误闯禁地是我们的错,不劳烦诸位动手,我们立马就走!” 话音落下,却听围攻而来的鬼者冷笑一声,说:“既入了禁地,便是禁地之人。数千年来,从没有人能安然无恙地从这里出去的。再说……” 鬼者上下打量他们一眼,说:“你们还是天界之人。我们就更不可能放你们走了。” “抓人!” * 禁地之内,阴森的山谷当中,坐落着古老的黑色建筑。木质阁楼与黑色土壤连在一起,灰色枯木遍布四周,显得此地格外阴森。 片刻后,近香移和时与期就被这几名鬼者带入了这座黑色宫殿之中。 “哎哟,就算你们鬼域不通人烟,也该知道善待俘虏的道理吧?”时与期被狠狠推了一把,砰的一下倒在地上,当下便疼得呲牙咧嘴: “我这细皮嫩肉的,回头给我摔坏了,你们拿什么赔我啊!” 话才说完,鬼者便对着他的后背来了一脚:“住嘴!” 这一脚的力道不轻,时与期登时闷哼一声。他脸上笑容一收,冷然的目光瞪了鬼者一眼,然后碰了碰近香移的胳膊:“你有没有把握,救我们出去?” 近香移看了眼周围,发现空旷的大殿前后都守着鬼族,而在大殿之外,更有实力雄厚的鬼者看守。 “没把握。”近香移说,“我若是有把握,咱们还会被抓进来?” 时与期面带愁容:“唉,看来我们这回是在劫难逃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两人抬眸望去,见得一名白衣男子缓步而来。 男子身量高大,白衣曳地,脸上戴着一块遮着眼睛的面具。从近香移的视角看过去,可以看到对方精致的下巴。 “天界的人……” 男子在两人面前站定,道:“听闻丑君也已位列仙班,不知你们两位,可否认得他?” 7017k 第104章 真相(4) 这是近香移第二次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丑君”这个名字。在怨族领地的时候,怨君就曾提及这个名字。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丑君”曾是鬼域之人,后来离开了阴司鬼域,到了天界,成为天界神官之一。 而在不久之前,“丑君”重回阴司鬼域,并且带来了阴司殿主失踪的消息。他联合四大部族,要针对阴司殿,拿下对阴司鬼域的控制权。 根据目前的线索可知,天界当中存在魔族的卧底,也就是那名同体之人。而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丑君”。 这个“丑君”也埋伏于天界当中,且心怀鬼胎,要与天界作对。 也是在这位“丑君”回到鬼域之时,魔族之人大举入侵人间和鬼域。兰漪道尊更是死在了持有阴司殿令牌的人的手下。 这会是巧合么? 近香移合理怀疑,“丑君”就是杀害兰漪道尊的凶手之一。不仅如此,他还带走了天机一梦,将他们引至阴司鬼域。 一名出自鬼域的天界叛徒,却同时牵扯到四大部族与魔族的势力,该说他本事滔天么? 或者换个角度思考。他能与四大部族之人达成合作的原因,是源于他出身鬼域。而他又能联合魔族部众,说明他与魔族亦有所关联。 莫非“丑君”和藏身天界的同体,乃是同一个人? 否则近香移想不到更好的解释,能说明“丑君”既能号令魔族,又能鼓动四大部族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不禁疑惑,“丑君”将他们引到阴司鬼域的目的是什么呢? 近香移快速思考,关于丑君的身份。若他果真是藏于幕后的同体之人,那么他在天界必然是位高权重。 会是阴司殿主么? “丑君”刚回来,阴司殿主就失踪了。不过细细想来,还有另一个可疑人选——严律殿主重隐山。 据素心铃所言,重隐山死于魔族之手。但是时与期又说,素心铃的真身乃是魔君矢怨。 倘若时与期所言属实,那么素心铃说的话便不能相信。或许重隐山并没有死,他只是借此机会死遁,然后化明为暗,好执行他的计划。 只是目前尚不明朗的是,“丑君”的具体计划,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样的事,以天界七大神殿殿主不能够办到的? 近香移想,不管丑君是以哪个身份作为伪装,她都不想将天界的事告诉眼前的白衣男子。谁知道他和丑君是不是一伙儿的? 时与期嗤笑一声,说道:“这话你可就问错了。别说我们认不认识你口中所说的丑君,即便是认得,你觉得他会以‘丑君’的名字,在天界行走么?” “他但凡长了脑子,也不会拿着以往在鬼域的身份四处招摇。”时与期挑了挑眉梢,说:“况且天界根本没有名唤‘丑君’的人物。你这问题啊,白问。” “是么。” 白衣男子看着他,倏然跟着笑了笑。他走过来,然后抬起腿,一脚狠狠踩在时与期的胸膛之上:“你是在嘲笑我?” 强劲的力道狠狠碾在时与期的胸口上。顿时,一阵轻微的咯咯声传了过来。肋骨一断,时与期顿时脸色一白。 他急忙要抓住男子的小腿,往边上甩开。但在他碰到对方之时,男子便先一步收回了脚。时与期抑制不住地咳了几声,然后一侧头,口中呕出口血来。 近香移看得心头一跳:“问话就问话,你动手干什么!” 白衣男子转头看向她:“那你愿意交代了?” “……”近香移先给时与期吃了疗伤的药,而后道:“天界之内,确实没有‘丑君’此人,他应当是做了伪装,并且一步步爬到了高位。你这么急着问他的下落,莫非和他是旧相识?” “旧相识,也可以这么说。”白衣男子道:“但我与他可没什么好交情。” 没有好交情? 近香移想,那十之八九是有仇了。 她道:“他的身份我也不敢保证,据我推测,丑君的身份,要么是阴司殿主,要么是严律殿主。你若是想寻仇,便尽管去。但看在我提供消息的份上,请你送我们二人离开阴司鬼域。” 听到这话,白衣男子明显的愣了一下。 随后,他忽然朗声大笑:“放你们离开?哈!” 不仅是他,殿中的其余鬼族也跟着哈哈大笑。 近香移:“?”这些鬼什么毛病,有什么好笑的。她说了什么笑话么? “你要的消息,我已经给你了。”近香移道,“而我们的要求仅仅是离开阴司鬼域,这应当不算过分吧?” 话音刚落,她脚下的地面忽然“噗”的一声裂开了。紧接着,森森白骨从地底钻了出来。这些白骨之手紧紧抓住了近香移和时与期的四肢,将他们两人往地底拖去。 近香移心中一惊,即刻挣扎起来。 “你!——” 这时,一口幽深的洞口在他们脚下浮现。近香移双掌聚力,法力向外打出之时,如海潮般汹涌而来的鬼气打散了她的攻势。 白衣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道:“当年,若非天界与丑君联手,我等鬼族何至于被困禁地?如今,你天界之人落入我手,不杀你二人,已是我等仁慈。 “你们还想活着离开鬼域禁地?呵,在暗牢里乖乖呆着吧。你们即便是死了,也绝不可能离开禁地。” 语毕,来自地底深处的白骨便拖着近香移和时与期两人,永坠幽暗地底。 黑暗洞口吞没了两条人影,随后洞口闭合。白衣男子静默注视片刻,随后坐回到高位之上。 此时,一名鬼者上前道:“主子,咱们如今应当如何做?丑君既然已经回到鬼域,四大部族又趁此机会叛乱,眼下正是咱们复仇的好时机。是否要……” 白衣男子道:“传令下去,命众人速速准备。六个时辰后冲破禁地法阵,拿下阴司殿!” “是!” * 近香移惊叫一声,四肢被白骨囚困着,身体亦在不停下坠。片刻之后,只听沉闷的“砰”的一声,她和时与期两人便同时坠落在地。 这一屁股掉下来,疼得近香移微微皱眉。而在两人落地之时,抓着他们的白骨即刻消失不见了。 她警惕地张望四周,发现视野当中尽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时与期,你在哪儿?” 近香移一面摸索,一面点燃了火符。在微弱的光亮起的同时,不远处传来时与期虚弱的声音:“我在这儿……” 近香移控制火符一照,赫然见得时与期十分狼狈地倒在地上。他身上脏兮兮的,向来干净的衣袍沾染上不少尘土,还有斑斑血污。 同样的,借助这阵光亮,近香移也发现,他们此时此刻,正被困在一处地牢当中。 地牢内部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骇人的鬼气。 “你这也是……够凄惨的了。”近香移看到时与期脸色发白,便问,“你还行不行了,能不能撑住?” 时与期长出口气,道:“撑不住了,我快死了。” “……”近香移看他脸上的笑容,就知道他又在开玩笑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嬉皮笑脸的?” 她走过去,问:“要我怎么帮你?” “不嬉皮笑脸,还能怎么办?摆着愁眉苦脸,对我的伤势也没有什么用处啊。”时与期被她搀扶着坐起来,说:“用你的法力,抑制一下我体内的散灵丹罢。” “好。” 神树的法力如涓涓细流涌入时与期体内。同根同源的自然之力有效地扩大了无垢圣莲的力量,协助时与期抵抗着散灵丹的功效。 片刻之后,时与期紧皱的眉心微微松开了些许。他长叹一声,道:“多谢。” 近香移收回手,说:“所以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方才以法力探过,时与期的体内,确实藏着无垢圣莲的本体。但……无垢圣莲不是出自谒佛原的圣物么,怎么会沾染上魔气的? 近香移不理解。 时与期看了看她,说:“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个疑问,放心,我会一一解释。不过在解释之前,唔,我还是先跟你道个歉吧。” 他一面说,一面往后靠,背部靠在了墙面上。 “其实,天机一梦是我偷的。”时与期说。 闻言,近香移惊讶地看着他,说:“不可能。琼仙之宴当天,你们结缘殿的一众神官都在我的右手边,你们所有人都在场,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神器盗走呢?” 时与期说:“因为我是在琼仙之宴之前,就盗走了神器。那天你见到的天机一梦,不过是我设下的幻象而已。” 近香移:“???” 幻象? 她怎么不知道那是幻象? 再说,是不是幻象,她能看不出来? “你别是糊弄我的吧?”近香移怀疑地看着他,道:“什么幻象能骗过我?你且说一说。” “梦幻泡影。”时与期微微一笑,“谒佛原的术法,你应当不曾见过吧?” 那一瞬间,近香移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谒佛原的术法,她确实不曾见过。在她任职天界的近百年的时间里,也只是听通晓神君说起过。 梦幻泡影,谒佛原佛者的上等术法。其作用便是,构建完全真实的幻象,蒙蔽他人的五感。被施法者看到的、听到的、碰到的一切,都是施法者所虚拟的假象。 受梦幻泡影所影响之人,意识不到自己身处于幻象之中。他们认为自己所见皆是真实,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此术法所施展的范围之广,佛力越是强大,则覆盖的范围越广,被施法者就越是会陷于幻象之中而不可自拔。 梦幻泡影的施法条件苛刻,唯有谒佛原之内的佛者,才能发挥出它的真正效用。 近香移千算万算,也料想不到,真正施法的人,竟然是时与期。而天界众神官都被骗了,被梦幻泡影所骗。 她道:“难怪,难怪当日天机一梦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原来它不是消失,而是梦幻泡影的术法被解除了!” 当时,她正要催动天机一梦进行预示,但以为天机一梦并不在现场,所以她才会受到阵法反噬。 而正是因为这个反噬,梦幻泡影之术被迫解除,在场神官便亲眼目睹了神器当场消失,无影无踪。 想到这里,近香移顿时对时与期咬牙切齿:“你有病吧!为什么要偷天机一梦?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和魔族是一伙的,目的就是引起三界动乱!” 如果时与期敢说一个“是”字,近香移立马就将他当场了结了。 “我怎么知道天机一梦的作用是为了稳固天界的灵气?”时与期也觉得自己倒霉: “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天机一梦是不是真的有预示未来的作用,所以提前借来看看而已。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些事啊……” 近香移睁大眼睛:“……你还委屈上了?” “可不是么!”时与期说:“其实我用完就准备还回去的,可谁知道,中途严律殿主跑了出来,把我逮了个正着。无奈之下,我只好与他动起手来。” 而在他们双方打斗之中,天机一梦就这样被打落下界,致使神器失踪。 时与期:“我也尝试找寻过了,但一无所获。当时万神共议,要问责你遗失天机一梦之时,我便借口身体不适,告假寻找神器去了。” 近香移:“……你果真没有背叛天界?” 时与期低叹道:“真没有。” 近香移:“那你身上的魔气是从哪里来的?” 闻言,时与期只好将自己曾经流落无欲魔界的事情告知,并且道:“你也知道无欲魔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作为灵体,吸收不了天地灵气,只能化用魔界内的魔气,为己所用。” 正因如此,他才修得了魔身。 而他修成魔身之时,正是三千五百年前,天界帝制尚存之时。彼时的天界已被魔族势力渗透。天帝迎娶魔族之人,并与其有了骨肉。 在此背景之下,时与期也随同魔族,一同来到了天界,预备取代天界众神,成为三界的领导者。 但意外也在这时发生了。 天界太虚庭发动政变,止戈天与谒佛原的天将与佛者同时来到太虚庭,将作乱的魔族彻底压制。 这一战过后,魔族被悉数囚禁,腐朽的帝制也被废除,七大神殿与万神共议制度被确立。 时与期道:“至于我,就被关押到了止戈天的大牢之中。” ------题外话------ 昨天那章,漏贴了几百字,关电脑的时候才发现,后来补上了。刷新一下,上章应该是有五千字左右。 章节标题实在是不会起了,总之这几章都是讲琼仙之宴真相,还有一部分真相,下章揭开。 感谢推荐票和月票,鞠躬.jpg 7017k 第105真相(5) 近香移听得有点愣。 照时与期的意思,他早在三千五百年前就已经来到天界了,并且被当做魔族之人给关押了起来。 近香移疑惑地问:“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据她所知,止戈天的大牢看守最为严密。面对作恶的魔族,他们有的是对付的手段,怎么会轻易让囚犯逃出呢? 时与期陷入回忆,说道:“当时似乎有魔族残党潜入止戈天,大闹了一场。大牢内的囚犯多半被放了出来。我趁乱逃出了止戈天,藏身于逍遥境。” 也是在他流落逍遥境的时候,他找到了一处隐秘的洞穴。洞穴之中残留着先人修炼过的痕迹,而那人的功体特殊,钻研出了“无息之术”,用以掩藏身上的魔息。 时与期得此术法,成功将身上的魔气隐藏,并且利用天界律法的漏洞,混入到太虚庭当中。 “说实话,我对当神仙是没有什么兴趣的。我是修了魔身不错,但一件坏事儿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被止戈天给抓了。想想还真是亏得很。”时与期道。 近香移的语气不怎么好:“所以你就一直潜伏在结缘殿中,想寻找机会,颠覆天界?” “诶,别这么凶么。再说,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时与期道,“我发誓,最初我真的只是想看看天机一梦的预示效果如何,谁知道会发生意外。” 说到意外…… 近香移忽然向时与期瞥去质疑的一眼,道:“除了这些,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没有说清楚。比如说,预言书什么的。” “啊,这个……”时与期的表情有几分心虚:“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关于你脑海中的预言书。” 听见这句话,近香移简直要气得跳起来了! “我猜想的果然没错!那预言书还真是你搞出来的东西!”她质问道:“平白无故的,你往我脑子里塞本书干什么?很好玩么!还有——” 她逼近一步,问道:“那书上写的事情,并不完全是真的吧?” 时与期尴尬地摸摸鼻子,别开视线,说:“三分真,七分假。都说是预言书了,我自然是会保留几分真实性……” 他耸耸肩,说:“你看你经历的这些事儿,是不是就有不少事情,与预言书吻合?” 近香移轻斥一声:“胡说八道!” 预言书说中的事情,也就那么几件,旁的什么,有关玉玄炽和素心铃的情感纠葛,她是一点也没见到。 她气得牙痒,道:“少提什么预言书,那十之八九是你编的。想必是用了天机一梦后,你就着神器的预示,随意编写了本离谱奇谈。 “然后在我受神器法阵反噬的时候,趁机传入我的识海当中。是不是?!” 闻言,时与期“哇哦”了一声,给近香移鼓起掌来:“芳菲殿主冰雪聪明,随便一猜就猜中了!” “……”近香移瞪他一眼,然后踢了他一脚。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这很好笑么!她被那本预言书折腾得担惊受怕一两个月,结果现在告诉她,一切都是时与期心血来潮的恶作剧? “你有病吧时与期!戏耍别人很好玩么?!”近香移气得想骂人,“我都以为我大限将至了,已经准备好辞官隐退了,然后你告诉我,这都是你骗我的?” 不止,她还误会了玉玄炽,以为他当真要杀了她,然后捣毁她的本体去给素心铃炼药。 而且在不久之前,她带着时与期逃离葬魂山的时候,还骂了玉玄炽一通。 近香移:“……”算了,骂都骂了,还能怎么办。 她长出口气,道:“结缘殿的事务,当真如此闲散,让你有余力来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时与期,要不是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简直想揍你!” 时与期“诶”了一声,说:“我这还是伤患呢,对我动手,你胜之不武啊。再说了,那也不见得就是损人不利己的事吧?” 他道:“至少你看明白了怀觉仙君的立场。在得知他不会和素心铃在一起,也不会因她入魔,你是不是松了口气?” 时与期一面说,一面对近香移挤了挤眼睛:“这可是对你们感情的一种考验,如今苦尽甘来,你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什么苦尽甘来,我和玉玄炽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近香移板着一张脸,继而冷笑一声,说:“你要是觉得这个考验好,你自己怎么不试试呢?” 弄个假的预言书来祸害她,这算什么? “我试了啊。”时与期满不在乎地说:“其实我在使用天机一梦进行预示的时候,便知道天界将有灾劫。而且我也早知素心铃的身份。” “???”近香移觉得不可置信。她惊愕地睁大眼睛看他,道:“你知道为什么不早说?那不是助纣为虐么!你还说没有背叛天界!” 瞒而不报,这不是背叛天界,那是什么! 时与期无辜眨眼:“这就算背叛天界?可严格来讲,我也不算是天界之人,自然也说不上背叛不背叛的了。” “强词夺理!”近香移生着闷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素心铃的身份的?莫非也是从天机一梦的预示中得知?” 时与期摇了摇头,说道:“天机一梦预示的内容有限,它并非完整呈现三界动乱发生的经过。我也只是见到了些许预示画面,得知我的死与素心铃有关。” 近香移道:“你、你会死?” “没错。”时与期点点头,指了指自己,说:“我如今的情况还不明显么?散灵丹在我体内生效,用不了多久,我的灵体便会消散,恢复成无垢圣莲的本体。” 近香移不明白:“你既然知道自己会死,为什么不早做准备?”总不会有人真的想死吧? 时与期往后一靠,大半个身子都贴在了墙上:“天机一梦的预示是最为精准的。纵然我做再多的准备,也无法改变将来必然会发生的事实。 “与其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避祸,倒不如趁此机会玩儿个痛快。既然三界要乱,我便要让它更乱。” 时与期笑着说:“所以在流光城发现素心铃真身之时,我替她隐瞒下来,让她继续潜伏在你们身边……” “???等会儿。”近香移微微皱眉:“流光城,你怎么会知道流光城?” 她歪头思考片刻,继而反应过来:“付西楼也是你!”她咬牙切齿:“原来那时候你就伪装成人族,跟着魔君矢怨一起作恶了!” “诶,作恶算不上,我就是闲着无聊,找点乐子罢了。”时与期说: “要说作恶。我唯一做的一件恶事,也只有在时空裂缝出现后,告知魔君矢怨,关于天界寻找归元卦的计划而已。别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近香移难以接受。她手中凝聚法力,神色凝重地道:“找乐子?你这乐子可是在三界苍生的生死存亡的痛苦之上得来的,你就不觉得问心有愧?!” 闻言,时与期便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他笑得越来越大声,整个胸腔都在震颤。 近香移看着他好像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只觉得莫名其妙。她想,时与期当真是个疯子。这样的疯子,竟然是无垢圣莲的化身? 这合理么? “芳菲殿主,近香移,你也太天真了吧。问心有愧?哈,你怎么会认为,一个没有良心的人,会问心有愧?”时与期笑着喘了会儿气,说:“我不觉得有愧,我只觉得痛快。” 不仅痛快,而且很有趣。 天界主宰三界数千年之久,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天界会动荡至此?甚至要落入魔族的掌控之中? 这难道还不够有意思么? 近香移:“……或许我不该救你。”像时与期这样的疯子,多存在一日,便是三界的威胁。 “可你已经救我了。还是说——”时与期收了笑,望着她手中缓缓凝聚的掌气,一挑眉梢,说道:“你要杀我么?” “可我不建议你这样做。”他道,“如今你我被困阴司鬼域的禁地,在这地牢之中,除了我,没有人能帮你。难道你觉得,凭你自己就能走出这座地牢?” 近香移迟疑了片刻,而后道:“你受伤在先,又服了散灵丹,能不能恢复法力不说,你还有余力帮我?” “你也说了,我服了散灵丹。用不着你杀我,过不了多久,我便会消失。”时与期道,“而我多活一刻钟,便能想方设法助你离开此地。”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道理,但是…… “你的乐趣不就是欣赏他人的痛苦么?为什么还要帮我?”近香移说。 时与期低叹一声,说:“你也看到了,我如今这副惨状,那还有什么心思欣赏他人的苦痛?现在我只想给魔君矢怨一个教训。” 近香移:“……”她小声说:“早知如此,当初便该先下手为强。否则哪里还会中对方的招?” “是啊。”时与期说:“早知如此,当初你怎么不先一步动手,除掉素心铃这个麻烦呢?在见到了预言书所预示的未来,你还能与她和平共处,殿主,你当真是仁慈啊。” 他还想着,以近香移对玉玄炽那般爱慕的模样,在知道自己未来的下场之时,必然会将威胁自己生命的素心铃杀了呢。 结果近香移什么都没做,还好好的跟他们一同行动,寻找天机一梦。 他都快觉得她指不定跟自己一样,喜欢兵行险招,玩儿刺激游戏了。 近香移:“我怎么知道她是魔族之人?她伪装得那样彻底,活脱脱就是个凡人,我如何能对她下手?再说,预言书上要杀我的,是玉玄炽。要防备,要报仇,那也是冲着玉玄炽去。” 冤有头、债有主这个道理,近香移还是明白的。 况且她身为天界神官,实在做不到和凡人一般见识。 所以,在得知自己大限将至之时,她才会抓紧修行术法,钻研对付玉玄炽的一切可用的天界法阵。 只是她没有对玉玄炽使用这些术法的机会了。 因为那本书完全是时与期编的。 想到这里,近香移又瞪了他一眼,道:“你说你能帮我离开这里,你要怎么帮?”说实话,她并不怎么相信时与期的话。 觉得他又在骗人。 但时与期却说:“我的本体乃是谒佛原的圣物,这个你应当知道。” “知道,怎么了?” “圣莲之中蕴含无上佛力。世间所有魔气、鬼气,在佛力面前,皆要退避三舍。”时与期道:“借用我体内的佛力,或许能在这座地牢当中,打出一条通道来。” 近香移明白他的意思了。 阴司鬼域之所以被成为鬼域。这里若有的土壤、气流,源头皆是鬼气。没有鬼气,便不成鬼域。 就连这个禁地也是如此。 包括地牢在内,这片土地其实是由鬼气所构建出来的。而佛力能完全克制这些阴邪之气。若得佛力相助,驱散鬼气。 那么,解除地牢的围困也是易如反掌的。 近香移没有推脱:“那就交给你了。” 时与期没有二话,当下便气沉丹田。 他微微阖眼,极力抑制着散灵丹的影响,运起体内属于无垢圣莲的佛力,然后将其全数施放! 顷刻间,时与期身上金光大盛,一股沛然正气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流出,并且将整座地牢都完全笼罩了。 而在这股圣光之下,四周鬼气无所遁形。 隐隐约约中,近香移识海一震,来自远方的佛音传到她的意识之内,令她神思随之一清。 紧接着,四周鬼气散尽,黑暗被驱逐,四面幽暗的墙壁化成随便,一点点的掉落下来。片刻之后,微弱的光芒从外界渗透而出。 时与期收了手,然后脚步踉跄一下,险些栽倒。 近香移即刻将人扶住,然后打量四周:“我们从地牢里出来了。” 但他们两个虽说是从囹圄当中脱身,却没有离开禁地。 近香移环顾四野,发现他们身处于一片荒野之中。荒野之上长满无数荆棘丛,还有出自鬼域的奇异花草。 她极目远望,见得远处山峦之中,错落着许多破旧的灰色房屋。 这些房屋瓦舍立在绵延不去的山林当中,宛若幽灵一般,孤独静默。 7017k 106 近香移静静看了片刻,然后对时与期说:“看情况,我们并没有如愿离开禁地。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此刻,时与期扶着树枝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他重重喘几口气,说:“出身鬼域的是丑君,不是我。我如何会知道这是何处。” 近香移打量他一眼,见他满脸煞白,额头冒着虚汗,像是全身力气都透支了似的,便问:“你……你怎么样?能不能撑住?” 时与期使了一通圣莲的佛力,本就虚弱的身体眼看就要耗干了。他微微站定,道:“我需要水。干净的水。” 近香移一愣:“水?” 是了,时与期的本体是无垢圣莲来着,是生长在池塘里的圣莲。他离不开水。 近香移放出神识感应,察觉到前方的山谷之下,正好有一条流淌而下的溪流。溪流横向贯穿前方的房屋瓦舍,离得不算很远。 她道:“前面有河,我带你过去。” 近香移搀扶着时与期往前方走。她将力量借给时与期,借着说话的空档来转移时与期的注意力: “撑过这一阵,等离开了阴司鬼域,一切都好办了。到时候,你向天界忏悔罪行,或许还能请七大神殿帮忙,助你恢复灵体。” 时与期:“那就等出去再说罢。” 说着,他顿了顿,问道:“你认为,丑君在天界的身份,是阴司殿主,还是严律殿主?” 听到这个问题,近香移不禁沉默了片刻。 从主观上讲,两者对比,她自然是更愿意相信,阴司殿主才是那个背叛天界之人。一方面是,她和阴司殿主不熟,也不怎么对付。 另一方面是,在她任职芳菲殿主之时,重隐山对她很不错。虽然天界的神官对她都挺好的,但重隐山更是仁慈的长辈。 虽然不比通晓神君那般对她关护有加,但严律殿主也时常对她多加照顾。 从她个人的角度来看,自然是不希望关系亲近的人是披着善良外衣的恶者。 但理性分析,重隐山是“丑君”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因为无论是四大部族,还是禁地的那名白衣男子,他们都说“丑君”是入职了天界太虚庭,并且近日才回归鬼域。 若罪魁祸首是阴司殿主,他们怎么会说,“丑君”入职太虚庭?况且以他们对“丑君”的熟悉程度,会看不出来阴司殿主和丑君的相似程度么? 多重思考之后,近香移道:“或许是……严律殿主。”她的情绪不高,对于这个推测感到忧愁。 时与期说:“不是或许,是一定。” 闻言,近香移便觉得诧异:“你如何肯定?难道你亲眼看到了?” “我是没有亲眼看到他的真面目,但据事实推测,除了他,没有别的可能。”时与期道:“在你和玉玄炽找到我之前,魔君矢怨联合一名黑袍人给我下了散灵丹。” 他道:“你别忘了,在我们离开阴司殿的时候,‘素心铃’被玉玄炽下了囚灵枷锁,还被结界封闭关押着。没有外人的帮助,她如何能逃离阴司殿?” “我知道。”近香移低叹一声,说:“而且阴司殿外还有玉玄炽分神守着。 “若非严律殿主亲身前来,素心铃没有办法破解严律殿的囚灵枷锁,更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玉玄炽分神的看管之下安然离开。” 如此推测下来,救走魔君矢怨,并且与她达成合作的人,只有严律殿主。 再往更深处细想,近香移便觉难以置信:“严律殿主在天界任职多年,向来兢兢业业办事,谁知道他那副儒雅温和的面孔之下,竟是……”竟是个心怀鬼胎的为恶之人。 他在天界隐匿多年,只为了等待一个颠覆天界的时机。千百年来,他伪装自己,伪装成正直的神官。在他为天界办事之时,可否在心中憎恶着七大神殿? 近香移有一点想不通:“重隐山既然是同体,如何能避开天道的审判,成为神官?” 凡是飞升天界的神仙,无一不是受了天界考验的。也只有受天界考验的神仙,才有资格任职太虚庭,成为神官。 时与期道:“我曾在逍遥境中的秘密洞穴里,找到能够隐匿魔息的无息之术。或许那正是出自重隐山之手。” 近香移赞同点头:“我刚刚也想到了这个——不过,他又是怎么从阴司鬼域辗转到天界的呢?同体……三界之中,除了魔君矢怨之外,竟然还有另一个同体。” 神与魔本就是不相容的对立面。 普通的同体之人,在修炼过程当中,必然要饱受之力在体内对抗的痛苦。在过去的数千年里,也不是没有过神仙与魔族结合的例子。 但是他们孕育的孩子,无不是在正邪两股力量的对抗之下早早夭折。 就目前近香移所听闻的,身为同体还能有如此强悍的力量,便只有魔君矢怨和重隐山两个。 魔君矢怨的来历,在浮屠城魔脉的魔宫之中,她便已知晓。但是重隐山的底细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近香移不禁想,重隐山的同体是成人后自然习得的,还是天生便有的。 他从何而来,与阴司鬼域又有什么隐秘的关系? 好好的,他为什么要回到阴司鬼域? 她想,能让重隐山回到故地,必然有他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可原因在哪儿呢? 近香移低头思索,忽然将目光落在时与期的身上。她道:“重隐山的目的,是不是要拿到你的本体?” 先是怨族宫殿中的毒障,然后是散灵丹。重隐山这么做,无疑是要逼得时与期化为原形。 奇怪,重隐山和时与期无仇无怨的,即便是有私仇,不杀之后快,却要他被迫化出无垢圣莲的本体。 那也就是说,重隐山是冲着无垢圣莲而来的。 时与期道:“没错。他与魔君矢怨确实是想拿到无垢圣莲。但我不知他们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我的本体。” 近香移有一种预感:“或许你就是揭开重隐山真正目的的关键。” 闻言,时与期苦哈哈地笑了笑,说:“若他的真实目的揭露,那我也就完了。” 在两人说话的工夫,近香移已经望到了不远处的涓涓河流了。 她让时与期先等会儿,然后使用净化符驱散了河流当中的鬼气,然后将时与期送到了河中央。 全身入了水,时与期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气息一沉,随后整个人没入水下。借着清冽喝水来调理内息。 近香移在岸上静静等候一会儿,见到时与期的情况微微好转,即刻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所幸还来得及。 可还没等她放松休息,身后便骤然被一柄锋利的刀背一碰。 顿时,近香移浑身一僵。她回过头,却见着一名满脸青黑的鬼者立在身后。而鬼者手中的刀便抵在她的肩背之上。 “天界之人怎么会来到如此污浊之地,你们来此有何目的?” * 此时,禁地之外。 “怀觉仙君,谒佛原的佛者已经赶至阴司鬼域,天界援军也已准备妥当,我们……”神官允折犹豫道:“我们当真要这样闯入禁地当中?” 禁地被封印已有数千年之久,里头的厉鬼来头不小,实力强悍。在数千年前,便已是威胁到阴司殿地位的可怕存在。 更何况数千年过去,里头的厉鬼修炼不停,他们的修为必然远胜以往。 他们若是此刻闯入禁地,少不得要与他们有一场大战。而眼下阴司鬼域大乱未平,四大部族仍在蠢蠢欲动,阴司殿损兵折将。 如此情况下,贸然与禁地开战,恐怕不是一项好选择。 如果可以,允折希望能徐徐图之,从长计议。 但玉玄炽道:“禁地危险重重,芳菲殿主和水澜仙君孤身陷入危境,若是不能尽早将人救出,他们必然有生命之危。” 近香移的术法确实高明,但这是阴司鬼域。天界的术法在鬼域内的功效会大打折扣,即便她再厉害,怕是也不是禁地一众厉鬼的对手。 再说,她身边还带着时与期。 时与期受了伤,不拖后腿还好,若是拖了后腿,近香移被禁地厉鬼所威胁,两人说不准要吃些苦头。 玉玄炽望着前方阴森的禁地,心中的焦躁之感愈加明显。 他无法言说这股焦躁之感从何而来,但不愿意近香移遇险的信念越来越强。现在,他只想尽快将人救出。 这时候,一阵金光从不远处降下。金光散尽,数名佛者缓步而来。为首的佛者念了句佛号,道:“怀觉仙君急切地将我等召来此地,便是我等相助,擒拿禁地内的厉鬼?” “是。”玉玄炽道:“若是擒拿不下,也请诸位帮忙拖延一时半刻。芳菲殿主和水澜仙君误入禁地,我们需得速速将他们寻回。” “原来如此。”佛者道,“怀觉仙君打算如何做?” “先解开禁地内,对鬼族所下的禁制。若是里头的厉鬼趁机冲出,便请诸位协助天界众军将其擒拿。”玉玄炽道: “我会觑准时机,潜入禁地,尽快将芳菲殿主和水澜仙君救出。” 佛者明了颔首,即刻出手。瞬间,万千佛光应声而出。在此圣光笼罩之下,禁地上空的无形禁制被破除。 紧接着,浓重阴森的鬼气被一招解封,宛若海潮一般向外扩散了开去。这股逼人窒息的鬼气,令在场神官纷纷后退数步。 见状,玉玄炽施放剑气,配合着谒佛原的佛者,以清正之力扫开了扑面而来的鬼气。 与此同时,前方的禁地也显出了它的真面目来。 没有了禁制压迫,禁地之下即刻传来剧烈的震颤。而在这震颤过后,前方低矮的山峦忽然拔高数千丈。 一座幽暗冷然的山峰骤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在这山峰之上,则屹立着一座黑色的阁楼。阁楼几乎与黑色土壤连在一起,森然地伫立在天地之间。 见状,玉玄炽即刻率领部分严律殿神官,率先一步冲入禁地之中。他们化成无数道光,顷刻间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远方的黑色阁楼之内,数条黑影从中窜出。他们不约而同地来到禁地出口,拦在了一众佛者身前。 他们带来了一阵阵黑雾。而在这黑雾之中,白衣男子脚踏虚空,来至众人眼前。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面具,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落在了谒佛原的佛者身上。片刻之后,他扫了眼包围在禁地之外的天界神官。 倏地,他笑了笑,说:“我还没有找你们算账,你们就先寻上门来了。”说着,他仰头看了眼禁地上空,道:“还得多谢你们,替我们解除了禁制,倒也省了我一番功夫。” 谒佛原的佛者口颂佛号:“我等来此,是为诛邪而来。诸位被困禁地日久,若是甘愿放下屠刀,谒佛原亦不会与诸位为难。佛者,无论妖魔邪祟,皆可度化,还望诸位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释君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回头是岸。只可惜,在数千年前,天界决意将我等封禁于此之日起,我们便没有回头是岸这个选择了。” 他紧盯着前方一众神官,笑道:“从那时起,我们便与天界势不两立。今日,你们既寻上门来,我与你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老秃驴,动手罢!” 话音落下,释君身侧的一众鬼者即刻一拥而上。 庞大的鬼气威压逼至众神官身前。与此同时,天界神官亦是施放法力,双方即刻交战! 一时间,禁地上空传来阵阵华光。 佛力、法力与鬼气相交织,巨大的冲击力横扫四野。 而在众人未留意的暗处,一条暗色身影悄然从一侧潜入禁地当中。 魔君矢怨的身影犹如鬼魅。她化成一道流光,顷刻间消失在半空之中。 * 近香移:“……” 她缓缓转动身子,说:“我们只是意外误入了禁地,并没有恶意。” 在说话的时候,近香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从来者身上的鬼气判断,此人鬼力并不高强。甚至比不上方才在鬼殿所见的任何一名鬼者。 不考虑其他人,近香移倒是有把握将此人擒拿。 只是…… 在这怪异之地,眼前鬼者是否有其他同党呢? 近香移略微思考片刻,随后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甘愿受擒。不过刀剑无眼,还望阁下小心。” 然而鬼者并不放松警惕。他瞪了近香移一眼,道:“住口,少说废话!手举起来。” “哦。”近香移淡然地亮出双手。 她觑着对方的神情,倏然身影一闪! 顷刻间光芒闪过,藤枝化成的利剑刺破了鬼者的脖颈: “抱歉,我可不能束手待毙。” 7017k 第107章 神魔之子(1) 逼命瞬间,鬼者亮出了空白的双手,说:“原来是诈我的。”他看起来不慌不忙,道:“仙者想做什么,请随意。但我必须提醒仙者,若是杀了我,你也无法从这里离开。” “哦?”近香移道:“这里是哪里?不就是阴司鬼域的禁地?我既能进入禁地,自然也能从禁地出去。你如何断定我出不去?” 她一面说,一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登时,从地下钻出的藤枝缠在了鬼者身上。藤枝过处,留下一道道血痕。 近香移:“还是说,这里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她说的这番话既是威胁也是试探。若是对方想活命的话,必然会主动交代有关禁地之事。 鬼者微微动了动,说道:“阴司炼狱有十八层,禁地自然也有十八层。越是深入,想要出去就越是困难。不过仙者还算幸运,这一层仅是禁地的第二层。想要脱身,是相当容易的。” 十八层? 这个说法,近香移倒是从未听说过。 她道:“如何脱身?”应当不会是原路返回那样容易。 鬼者:“仙者这样挟持着我,要我如何说明?”他偏过头看了近香移一眼,道:“我已落在仙者手上,为了保命,我自是唯仙者之命是从。还请仙者稍稍松开一些。” 闻言,近香移沉默片刻。 她静静凝视对方一眼,似乎是在考虑。 片刻之后,她收回手中之剑。 见状,鬼者眉间登时一喜。但还没等他高兴起来,无数藤枝便将他整个人给捆了起来。藤枝宛若绳索,牢牢禁锢着他的手脚四肢,将他包成一团包子。 “!” 鬼者低头看了一眼,见得藤枝各处开着几朵浅紫色小花。花瓣末梢是浅淡的粉色。与此同时,空气中伴随着一阵隐隐花香。 他望着小花失神,下一刻脚步就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地上栽倒下去。 近香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再给你一个机会,说清楚,我要如何出去。” 她的眼神是冷漠的,像是丝毫不将眼前的鬼者放在眼中。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她已经在禁地当中耽误太多时间了,时与期的灵体经不住拖延,再拖下去,恐怕他坚持不到回转天界。 若是如此,那他也没法当着众神官的面,揭开重隐山的真面目了。 眼下,时与期就是唯一能证明重隐山与魔族勾结的人证。只要他向众神说明,那么还来得及将重隐山擒拿。 所以她必须尽快带着时与期离开禁地,离开阴司鬼域。 出此考虑,她只能威胁、逼迫眼前的鬼者。反正这名鬼者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即便是伤他几分,那也不要紧。 但是鬼者显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嘴硬。 “那您要不还是杀了我吧。”鬼者说,“横竖我也不是仙者的对手。仙者既然不想放人,那么我也不会白白将出去的办法告诉你。” 近香移:“……你!” 这鬼当真是豁得出去! 她正要说话,此时,身后忽然传来时与期的声音:“我们确实不打算放了你,不过也不会轻易了结你。你若坚持不说,那我有的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办法。” 近香移扭过头去,看到时与期浑身湿淋淋的从河中走了出来。 他脸上仍是惨白的,不过相较之前,又多了几分血色,看起来精神了一点。 近香移松了口气。 看来时与期的状态确实有在恢复。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生不如死地被我折磨,而后道出离开禁地的办法。”时与期上前数步,一脚踩在了鬼者的肩膀上。 因为刚从河里出来,他身上还滴着水。浸满水珠的长辫被甩到一边,水滴便一颗颗的砸在鬼者的身上。 时与期道:“第二,现在就将出口的位置说出来,我还能留你一条生路。要怎么选,你自己办。”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张脸冷得吓人,哪里还有平日那股懒散闲适的模样? 近香移从未见过有人变脸变这么快的,心中小小吓了一跳。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她道:“是啊,要死还是要活,你自己选。” 鬼者惊愕地睁大眼睛。他先是看看一身凶煞的时与期,又看看冷漠旁观的近香移,随后别开视线思索片刻。 他的眼神中透出几分痛恨之意,眼光颇为怨毒。 但随后不久,他便认命地闭了闭眼睛,说道:“我可以为你们指路。但在这之后,你们必须放我离开。” 闻言,近香移微微一笑,说道:“那是当然。” * 片刻之后,近香移挟持着鬼者,来到山谷以东的郊外。 路上,时与期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他少见的沉默着,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安静得诡异。 近香移时不时回过头,留意着他的情况。发现时与期除了沉默了些,倒也没有其他异常。 或许是她想多了,而时与期只是累了而已? 近香移心想,还是等一会儿出去了再问问他的情况。 接着,她看了眼前方,然后在鬼者身上推了一把:“发什么愣,快走。” 鬼者唯唯诺诺:“是、是……”他微低着头,余光向后方瞥了几眼,然后嘴角勾起一抹不被察觉的弧度: 天界神官又怎样呢?入了禁地,就别想轻易出去! * 鬼者所指引的方向是山谷东面的密林。三人走了一段距离之后,鬼者便停下脚步。他指着前方,说道: “前面就是离开禁地第二层的出口。穿过那条漩涡,便能回到第一层,也就是仙者进入禁地的入口。” 通过这条出口,再离开禁地便是易如反掌。 近香移循着鬼者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得前方密林之内,有一个灰白色旋流。而旋流的中央,便是通往禁地第一层的通道口。 鬼者动了动胳膊,说:“我已按照约定将你们带来了,那现在是不是应该放开我了?” 闻言,近香移低下视线,随后指尖微动。浅紫色流光飞泻而出,眨眼间便解开了鬼者身上的禁制。 “快滚。” 话音落下,鬼者就忽然变了脸色。 他身影一闪,骤然向后一退。紧接着,黑雾从他掌下显现。电光火石之间,一股掌劲打在了近香移和时与期的身上。 “去死吧你们!”鬼者的声音带着愤怒与恨意:“你们当真以为,要从第二层回到第一层,有这样容易?实话说吧,在那通道口周围,有无数厉鬼潜伏着,还有数不清的怪物蛰伏着。 “谁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若不是出口难以靠近,我早离开这里了。既然你们这么想走,那就先喂饱了那些怪物再说吧!哈!” 鬼者的掌气逼到面前,近香移即刻带着时与期连连后退。 这一退,便退到了密林深处。 她目光冷然,淬着冷光的眼神落在鬼者身上。 果然,这禁地当中的鬼族都不是守承诺的好东西。不过还好,近香移早就准备。 就在鬼者志得意满地要离开的时候,周围忽然飘出一阵浓郁的花香。他还没来得及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脚下的土地便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 紧接着,无数藤枝应声而起。只听“砰”的一声,藤枝骤然爬出,径直缠住了鬼者的手脚,然后猛地将人往深林处一拖! 鬼者惊声尖叫。他惊恐地睁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漩涡越来越近! 眼看着他便要穿过幽暗的通道口,地面上忽然窜起一条巨大的黑影!在那一瞬间,黑影张开巨口,登时将鬼者吞入口中。 鬼者的声音骤然消失,风中隐隐约约传来他的呜咽。 不远处,近香移看得呆了。 在她的视野当中,吞下鬼者的黑影缓缓降下。它扭曲着身体在地面上爬行。不过片刻工夫,土地上的花草都被它压出一条条弯曲的痕迹来。 近香移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她碰了碰时与期的胳膊,说道:“那是……蛇吗?”阴司鬼域当中,竟然有这般庞大的蛇。 当真是怪异。 近香移道:“我们先……”不等她把话说完,身侧,时与期忽然变了脸色。 他抓起近香移的手腕,急忙往另一侧奔去:“快走,那怪物追过来了!” “什么?!” 近香移被迫跟在他的后方,两人的身影在树林当中疾驰。耳边风声呼啸,她倏地回过头,却见身后的土地忽然炸裂开来。 惊疑不定之时,一条巨大的黑影从土壤之下猛冲而出。 黑影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庞大。近香移微微抬头,只见得半空之上,一双冒着红光的竖瞳。 “……” 怪吓人的。 同时,周围树林簌簌舞动。古怪的氛围充满四周。近香移警惕地张望四周,见得山林间一抹抹灰白色的影子冒了出来。 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冷冽的凉意。 潜藏在暗处的危险分子齐齐出动,近香移当即明白了鬼者话中的意思——通往外界的出口危机重重,即便是长居于此的鬼族,也不能安然离开。 近香移不由得心想,阴司鬼域的禁地,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 这时,她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喊声。那声音有些沉闷,像是从什么密闭空间里传出来的。 时与期也听见了这阵异响。 下一刻,树林中急急而奔的两人停了下来。 近香移道:“这附近说不定有人在,不如过去看一看?” 时与期正有此意。 两人对视一眼,即刻朝着声源处奔去。 他们追着这阵声音来到了山脚之下,但他们并没有找到什么人,只在一片山壁当中,看到了一处幽暗的山洞。 同一时刻,紧追其后的巨蛇与灰白鬼怪也跟了上来。 近香移毫不犹豫,推着时与期一同进入到山洞之中。 她回身望向洞口之外,神色凝重。紧接着,近香移双手起势,流光乍起,一道隔绝结界便从脚下升起,直到将整个山洞牢牢护住。 此外,金色法符从她手中飞出,继而融入地底。顷刻间,一道诛邪法阵自下而上地升起,并在山洞外五丈远的地方结阵。 灰白鬼物与巨蛇被这法阵隔绝在外,金光刺透怪物的身体,登时冒出阵阵白烟。 近香移远在山洞之内,听到外头鬼物与巨蛇痛苦的嘶吼,当即松了口气。 她道:“还好布阵及时,否则以你我之力要对付它们,怕是有些难度。”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敌人众多,还是保命要紧。 随后,近香移喊了时与期一声,却没听见对方的声音,心中觉得奇怪。 “时与期?水澜仙君?你还好吗?” 她亮出火符,明亮的光线照出山洞内阴冷潮湿的地面。而时与期就在数步之外。他双眸沉静地看着里面黑黢黢的地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从表面上看,时与期像是出了神。 近香移走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 “嘘!”时与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你听,里面有动静。” 闻言,近香移即刻收了声,侧耳细听起来。隐隐约约的,沉闷的男声传了过来。那声音一声比一声弱,并且断断续续的,听不太真切。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声音是从山洞深处传过来的。 “奇怪,这么危险又隐蔽的地方,怎么还会有人在这儿?”近香移说着,直起身子站起来。 火符随着她的动作移动。借着火符的光,近香移清楚地看到山洞之内的摆设:前有桌子后有椅子,靠着石壁的地方,还有摆放书籍的木架子。 只是这些桌椅板凳上都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像是很久没有人碰过了。 她好奇地“咦”了一声,说:“这儿曾经住过人。”近香移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茶壶上,“或许还是人族。” 阴司鬼域的鬼族可不会像人族一样,有饮茶的习惯。 时与期也扶着石壁站起来:“先去里面看看。” “嗯。” 近香移搀扶着他,随着光符映照出的通路,走向了山洞身处。 起初,通道十分狭窄,但随后不久,眼前就忽然开朗起来。一个巨大的石室出现在两人眼前。同时,前方男子的声音也渐渐明晰。 可近香移驱使光符往前一照,却看到石室的正中央是一具死亡依旧的白骨! 白骨靠在一根石柱之上,破旧的衣衫上还挂着绳索。 “这……” 近香移心想,总不会是这白骨在说话吧? 疑惑之际,石柱后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谁?是谁来了?”男子沉默一瞬,而后惊讶道:“芳菲殿主?” ------题外话------ 感谢推荐票!鞠躬! 7017k 第105章 神魔之子(2) 听到这一声“芳菲殿主”,近香移愣了好一会儿。她呆呆地眨眨眼,心想: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像阴司殿主? 当下,她和时与期对视一眼,即刻跑到到石柱后面一看: 只见阴司殿主以一种十分狼狈的姿态,被锁链牢牢困住,像方才的那具骷髅一般,紧紧的捆绑在了石柱之上。 “阴司殿主,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近香移吃惊道。 同样的,看到近香移和时与期,阴司殿主也很惊讶。他说:“同样的问题,我也想问一问你们。”说到这里,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若不是重隐山那狗东西,我也不会被困在这里!对了,这是哪儿,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闻言,近香移和时与期对了一个眼色。 时与期闷闷地咳了一声,然后在地上坐了下来。他的语气有些疲惫:“说实话,我们并不是为了寻找殿主您而来的。与您同样,我们也被困在了此处。” 近香移手起掌落,“铮”的一声,阴司殿主身上的锁链被她砍断了。她说:“这里是阴司鬼域禁地的第二层,阴司殿主不知道么?” 她单手掂了掂锁链,说:“这东西应当挺容易挣脱的,殿主你……” “禁地?很好,闹了半天,重隐山那家伙居然给我关到禁地里来了!”阴司殿主臭着张脸活动四肢,面色不悦地瞥了眼那条黑色锁链,道: “我自然知道这锁链普通。若非重隐山封锁了我的法力,我早就从这里出去了。” 说着,阴司殿主顿了顿,随即看向近香移和时与期,问道:“怎么,你们也是被重隐山弄到这里来的?” 近香移摇摇头:“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 她和时与期之所以会沦落到禁地,这当中确实有重隐山的手笔。 时与期问:“严律殿主他……何时将阴司殿主你关在此处的?这当中发生何事?” 阴司殿主道:“事情得从不久前万神共议说起。” * 在天界出现时空裂缝之后,天界即刻召集众神,举行了一次万神共议。 那次的万神共议上,众神决定找到归元卦来修补破损的天机一梦。并且委派近香移和玉玄炽一同进入通往浮屠城的时空裂缝,寻找被魔族带走的魔脉。 只是过程中发生了意外,玉玄炽的女弟子误入裂缝当中。不仅如此,连浮屠城魔君也悄然现身。 计划生变,止戈天的兵将只得先将时空裂缝修补弥合,防止魔族趁此机会攻入天界。 当时,阴司殿主并没有急忙回转阴司鬼域,而是陪同天界神官,尽全力修补时空裂缝。而在裂缝修补好的当天,严律殿主重隐山便将阴司殿主叫了去。 彼时,前来传话的是严律殿的一名小神官:“阴司殿主容禀,严律殿主华庭道尊有请,请殿主随我来。” 阴司殿主眉心微皱,心想,自己和重隐山并没有什么私交,他平白无故的,找他干什么? 他不想去见他,便问:“你们殿主找我什么事?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你与我交代便可,无需神秘兮兮的单独见面。阴司殿事务繁忙,本座还急着回去,先行告辞。” 说着,他转身便要走。 但是小神官十分急切地拦在了他的面前,着急道:“我们殿主寻您,确实是有要事相商。事关三界存亡,还请殿主不吝前往。”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我们殿主说了,无论怎样都要将您请过去。您若是不答应,属下也没法交代……” 闻言,阴司殿主下意识就回了一句:“你如何交代,与本座何干?你就是死了,也和本座没有半分关系。” 听见这话,小神官差点就要哭了。他是听说阴司殿主向来不太好惹,但是没想到会这般铁石心肠。 倘若不能将他带到殿主面前,恐怕他当真是要死了。 想到这里,小神官忽然抖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怕的回忆,登时脸色一白。他苦着脸看向阴司殿主:“殿主,严律殿主当真是有急事相商,所以才……” “行了。”阴司殿主瞥了他一眼,很是见不得对方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模样:“少摆弄这等恶心姿态,本座看得烦。说,重隐山人在哪里?” 小神官先是畏惧,而后听完了话,顿时喜上眉梢:“我、我这就带您过去。” 他在前方一路快走,阴司殿主便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不过片刻工夫,两人便在一处静谧、偏僻的宫殿停了下来。阴司殿主看了看周围,发现这是数千年前,早已废弃的天帝的居所。 阴司殿主微微皱眉,感到讶异。想要谈事,天界之中,有的是地方可以谈,为何要把地点约在这里? 小神官小声说:“回禀阴司殿主,我们殿主就在里面等您。属下不宜旁听,这边告退了。” 话一说完,小神官便即刻退离了帝宫。 阴司殿主没理会他,沉默片刻后,即刻推门而入。 古老陈旧的宫殿已经有数千年未有人迹造访了。自从天界彻底废除了帝制之后,天帝宫也被封锁。 经年累月,风霜过后,帝宫竟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土。 阴司殿主没有心情感慨。他一抬眸,就看到了孤身立在院子中的重隐山。视野当中,重隐山身形高挑,双手负在身后,正静静地看着院中高耸入云的神树,宛若入迷。 “你请本座过来,不会就是想让我陪同你看树的吧?”阴司殿主说道,“有事便说,本座还急着回阴司殿。” 闻言,重隐山便面带微笑地转过身来:“既然选了这般隐蔽的地方谈事,自然不可能单纯只是请阴司殿主您看树了。” 他一拂袖,院中即刻显出一张玉桌和两把玉凳来。桌上摆了琼浆玉液,并两杯瓷白的杯子。 重隐山自顾自坐下,挽起袖子给阴司殿主斟酒:“坐罢。” 阴司殿主怪异地看他一眼,而后在他对面坐下。 清冽酒液入喉,阴司殿主问道:“现在能说是什么事了么?” 重隐山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关于近日发生的事件,阴司殿主有什么看法?” “……”阴司殿主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道:“没有看法。你就问这个?” 他微微皱眉,又道:“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在万神共议上说明?你若是要与我说这些废话,那便是在浪费本座的时间。” 重隐山回答道:“我要说的,自然不止这些。而且——” 他不紧不慢地饮了口酒,说道:“而且天界存在魔族奸细一事,确实不适合在万神共议上说明。这消息若是广而告之,必然要引起奸细警觉,容易打草惊蛇。 “若是将人吓走,那就很难将他抓到了。” 阴司殿主觉得自己可能是漏听了什么话:“什么魔族奸细,你在说什么?” 重隐山放下手中的杯子,表情无比凝重。他说:“天界有魔族的奸细。我不清楚他卧底天界有多长的时间,也不知他伪装了什么身份,但我可以和你保证,这个奸细是真实存在的。” 阴司殿主的脸上透着几分不解:“你既然不知对方身份,又没有证据,如何能证明奸细确实存在?再说,这等重要之事,你应当尽早告知通晓神君,让他来做决断。” “正因为我无法确定奸细所伪装的身份,所以才秘而不发。谁知道天界当中,究竟哪一个才是那名奸细?”重隐山说: “之所以选择将这件事告诉殿主,是因为我知道,虽然殿主看上去不好相处,但骨子里实实在在是为天界考虑。你是一个可以合作之人,我希望你能助我,抓到这名奸细。” 重隐山说得诚恳,一双眼睛恳切地望着阴司殿主,一副迫切需要他人帮助的模样。 阴司殿主:“……”他倏然笑了一下,说道:“共事多年以来,本座没少与你作对,万神共议上也没少给你脸色瞧。这样你都不怀疑我是奸细,你还当真是看得起我。” 他往后靠了一下,说:“你且说说,那名奸细有什么来历。你又是如何发现他的。若你能说服本座,本座或许能答应你的请求。” 重隐山笑了笑,说:“我说的没错,你果真是一心为了天界。” 阴司殿主觉得这话肉麻,脸当场就冷了下来:“你说不说?” 重隐山正色道:“你可还记得先前偷盗天机一梦的魔者?” “自然记得。”阴司殿主点点头,问:“怎么,你说的奸细就是他?” 重隐山摇了摇头,说:“在天机一梦失窃之后,严律殿全力搜捕那名魔族的下落。在这过程当中,我意外发现太虚庭西侧的西掖门被人打开。 “从种种迹象上看,西掖门是被天界神官从内部打开的。” 阴司殿主道:“西掖门是通往人间的通道,因为地处偏僻,寻常都是关闭状态。即便是琼仙之宴这样的庆典,西掖门也不会开启。” 他看了眼重隐山,说:“你是怀疑,天界内部的奸细暗中将西掖门开启,将偷盗天机一梦的魔族放了进来。” 重隐山点点头,道:“不仅如此,我循着西掖门的线索调查,在半个月前,意外发现了一名功体特异之人。” “哦?此话怎讲?”阴司殿主来了兴趣。 “那人特异之处在于,他身上同时具有神族与魔族的力量。亦正亦邪。”重隐山道,“我曾与他斗了几回合,发现那人深谙天界术法。我想……” 重隐山下了结论:“我想,那人便是藏匿在天界当中的魔族奸细。他暗中开启了西掖门,将魔族放入天界,偷走了天机一梦,目的便是要引发天界动乱。”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继而叹口气说:“只是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掩去了身上的魔息,我们竟然毫无所觉。” 闻言,阴司殿主眉头紧锁:“同时拥有神族与魔族的力量……那便是同体?芳菲殿主和怀觉仙君曾言,魔君矢怨便是同体之人。或许,魔君矢怨便是藏在天界当中的奸细。” 重隐山面带愁容:“关于这一点,我并不确定。” 阴司殿主低头思索着,目光落在眼前的杯盏之上。 但不知是何缘故,他眼前的杯盏忽然变得模糊起来。触手可及的玉桌也开始摇晃起来。与此同时,眼前重隐山的声音亦变得含糊不清。 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神色中显出几分茫然。 阴司殿主努力地眨眨眼睛,却发现没法看清重隐山的脸。迷蒙当中,只听得对方的声音忽远忽近:“阴司殿主,你觉得这样如何?” “阴司殿主,你怎么了?” 重隐山嘴上说着关切的话,身体却一动不动。他静静地看着阴司殿主,看着他的身体摇摇晃晃。 阴司殿主头脑发昏,忽然身体一重,继而倒在了桌上。 他的动静很大,胳膊一扫,桌上的杯盏就被扫到了地上,发出清亮的“啪”的一声。 这阵响动将他的神智稍稍拉回来了一点。 阴司殿主心想,是了,一定是这酒液的原因。这酒液当中下了无色无味的药,将他毒得头脑发昏。 但重隐山为什么没有事? 他是故意下药的? 没等阴司殿主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便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 “待本座清醒之时,便被人捆在这根石柱之上了。”阴司殿主咬着牙说,“而且身上法力被封,我根本无法从这里逃脱。” 近香移手上施法,两三下便解除了阴司殿主身上的禁制。 “看来重隐山是在贼喊捉贼,利用‘调查奸细’之命,将你给骗了。”近香移道,“他当真是城府极深,精于算计。” “本座绝不会放过他!”阴司殿主觉得难堪至极。他活了这么久,做了这么久的神官,这还是他第一次栽在别人手上。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还是一直跟他不对付的重隐山。 他就说,重隐山这个狗东西将他单独叫去,能有什么好事。他竟然敢暗算! 当真是可恨! 阴司殿主道:“现在轮到你们给我解释解释,三界眼下是什么情况。重隐山这个家伙,他准备造反了?” 时与期道:“唉,我们说了,阴司殿主你可别着急——如今三界都乱了套了,时空裂缝扩散到了人间和阴司鬼域,魔族开始大举入侵。” ------题外话------ 章节标题打错了,是108章,qaq。 (别看阴司殿主凶巴巴的,但他真的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人。他被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写这章真的好快乐,想看点阴司殿主的笑话 7017k 107 第109章之子(3) “时空裂缝竟已经蔓延到了阴司鬼域……”阴司殿主喃喃道,“那在我失踪的半个多月里,重隐山那家伙上哪儿去了?” 近香移跟他同步消息:“我想,在你被重隐山暗算之后,重隐山就联系上了魔君矢怨,策划了假死之计,化明为暗。” “天界众神目睹严律殿主身亡,便不会怀疑他是背叛天界的奸细。”时与期道,“如此一来,他好借机达成自己的目的。” 阴司殿主问:“他的目的不就是要颠覆三界?现在他已经做到了。三界陷入时空裂缝的灾劫当中,万物生灵因此遭难,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时与期道:“不,我想他的目的不仅仅是这样。如果他要三界动乱,要为魔族报复天界,那么只需要毁掉天机一梦便可,何必还要设计拿走我的本体。” “你的本体?”阴司殿主:“水澜仙君你不是结缘殿的闲散神官?莫非你也和芳菲殿主一样,是什么花草精怪修炼成神?” 近香移:“哦,他不是。他跟我不一样。他的本体是出自谒佛原的无垢圣莲。本身便是一件圣物。他是圣物的灵体化身,数千年前曾流落无欲魔界,而后进入天界。” “……”时与期看她一眼,生怕她把自己偷盗天机一梦的事情说出。阴司殿主对所有人可没有什么情面讲的,他若是知道了真相,必然要为天界除害。 于是时与期急忙打断:“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隐身到暗处的重隐山设下陷阱,引导我们来到阴司殿,要逼迫我恢复本体,拿走无垢圣莲。” 如他所愿,近香移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有关天机一梦的话题。她道:“重隐山费尽心机要拿到无垢圣莲,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我们尚不清楚,他要拿圣莲做什么。” 阴司殿主向来直接:“不清楚那就问他个清楚。天界那么多神官,本座就不信,还拿不下他一个重隐山了!” “那确实是有点难度。”时与期说,“一个魔君矢怨就已经够头疼的了,再加上重隐山这一个同体……” 阴司殿主:“你们怎么确定重隐山就是同体?” “推测而已。”近香移将自己的推论复述一遍后,道: “而且,重隐山既然能说动四大部族随他一同反抗阴司殿,鬼族之人对他又十分熟悉,料想他在进入天界之前,曾经在阴司鬼域当中,有过一段居住史。” 阴司殿主:“四大部族的人称他什么?” 时与期:“丑君。他们叫他丑君。” “怎么样,阴司殿主对这个名字是否熟悉?”近香移问道。 阴司殿主思考片刻,而后说道:“数千年前,阴司鬼域确实有这样一个人。但他离开鬼域已久,本座也只是略有耳闻。” 他道:“丑君出自禁地。但当时禁地还不叫禁地,而是名唤堕落城。堕落城中的鬼族,皆是四方而来的孤魂野鬼。 “他们在阴司鬼域没有任何势力,不被四大部族所接受,亦不愿进入轮回。久而久之,堕落城便成为收留孤魂野鬼之地。” “孤魂野鬼……”时与期道:“你是说,重隐山之前曾是游荡世间的鬼魂,之后才修炼为同体?” 阴司殿主摇摇头,说:“不。据传,丑君并不是游荡的魂魄,而是人族。当时照顾他的人说,他们来自人间,因家族受仇家追杀,因此来到阴司鬼域避祸。” 此番避祸,便避了将近千年。 在这千年里,没有人见过丑君的真面目。据堕落城内的孤魂野鬼所言,丑君出行在外,皆身披斗篷。大大的兜帽盖住脸,少年的相貌藏于黑暗当中。 两名格格不入的人族在堕落城居住下来。大概是知道自己无法彻底融合到鬼族当中,他们自己在偏僻的郊外找了一处简陋的居所,和鬼族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的生活大多是平静和无聊的。直到千年之后,阴司殿内发生动乱,四大部族大闹阴司鬼域。 纵然这场动乱在阴司殿的镇压之下恢复平静,但是仍有不少罪孽深重的鬼者从阴司鬼域的炼狱当中逃出。 “在这些逃跑的鬼者当中,便有如今坐镇禁地的释君。”阴司殿主解释道,“释君带头搅乱阴司鬼域的秩序,将战火蔓延至堕落城。” 不仅如此,他甚至亲身来到堕落城,将城中游魂尽数屠杀。他吸取了无数游魂的力量,炼化他们的魂魄,令阴司鬼域一众鬼族人人自危。 四大部族对释君十分忌惮,计划着要联手将其诛杀。 但在四大部族出手之前,藏身在堕落城中的丑君便先一步拿下了释君。 “没有人知道丑君是如何办到的。”阴司殿主道,“当时,他以一人之力,将释君所率领的部众一一杀尽。还在十招之内击败了释君,令其深受重创。” 在这之后,丑君利用阴司殿神官的传讯符,与天界取得联系。接着,在天界神官的帮助下,丑君与一众神官将释君等厉鬼囚困于堕落城中。 “从此以往,阴司鬼域再无堕落城,只有禁地。”阴司殿主道:“这便是本座所知的,关于丑君的所有线索。” 听完阴司殿主的话,近香移和时与期陷入沉默。 “人族,堕落城……”近香移忽然想到方才在山洞所见的桌椅摆设,道:“这个山洞不就有人族曾居住的痕迹么?!” 她和时与期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站了起来,然后往石室外走。 阴司殿跟在后方:“什么意思?” 近香移一面走,一面从山洞的木架上寻找一切可疑的线索。她道:“我与水澜仙君被释君打入禁地的地牢当中,随后冲破地牢便来到了此处。” 时与期:“这里靠近禁地的第二层通往第一层的出口,四周危机四伏,位置又偏僻,又是山洞,很符合丑君和他养父居所的描述。” 近香移的目光在木架上扫视一圈,然后拍掉上方厚厚的尘土,并从中拿到了一本手札。 手札纸张泛黄,显然时隔已久。 她打开手札的第一页,看到了映入眼帘的“丑君”的字眼。 近香移抬眸笑了笑,转过身对时与期和阴司殿主说:“而关键是,这个山洞之中就存在着人族生活的痕迹。” * “这上方记载的内容没什么用,无非就是记录生存支出,像是一本账册。”时与期翻看两眼,说道:“况且……你们真觉得他们是人族?普通人族不可能修成同体吧?” 近香移:“是不可能。所以我想,他们应当是做了伪装,才让鬼族认为,他们只是普通的人族。” 阴司殿主指了指身后的石室,说道:“那么捆在石柱上的人是谁?看那具尸骨的模样,应当是人族没错。” 于是近香移又回到了石室。 她在尸骨面前蹲下来,然后伸手碰了一下。这一碰,尸骨便在顷刻间化成了粉末。粉末落在了地上,而在这堆粉末当中,一块玉扳指微微发亮。 近香移好奇地“咦”了一声,然后伸手摸了过去。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玉扳指之时,石室之内忽然吹起一阵风来。紧接着,四周景象忽变,光影迅速变幻,宛若日升日落在顷刻间完成无数次交替。 片刻后,周围光影晃动。近香移回过神来之时,他们三人已经身置一片宫殿当中。 像是经过一场大战,宫殿已是一片断壁残垣。硝烟弥散各处,空气中满是沉闷压抑的死气。 时与期缓步上前:“这是怎么回事?” 阴司殿主的表情阴晴不定:“重隐山的狗屁老巢有够邪门的。这是哪儿?” “我也、不知道……”近香移呆愣一瞬,随即静静打量四周。她感觉这里的幻境有几分熟悉,像是天界太虚庭的某一处。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传来男人的声音: “快走,天界的人要追上来了。” 一名年轻男人拉住一名孩童的手,将他从高墙的狗洞当中拉了出来。 “咳咳!”孩童猛咳几声,说道:“亦然叔叔,帝父还在里面,我要等帝父出来!” 年轻男人将孩童抱了起来。他低矮着身子,一路躲着跑到西掖门。他道:“傻孩子,你帝父不会有事的。等我们离开天界,帝君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孩童约莫七八岁的年纪,右侧的脸上有一块青黑色的印记。不看这块印记,他另一侧的脸可以说是粉雕玉琢。 他仰起头,顶着半人半鬼的脸看着男子:“真的么?” “真的。”年轻男子笑着摸摸他的脸,像是一点也不介意孩童面目丑陋。紧接着,他抱着孩童轻身一跃。 眨眼间,两人便从西掖门的通道来到了人间。 与此同时,近香移等人周围的景象也随之发生变化。这一回不再是天界的残破宫殿,而是人间的一处荒郊野外。 在这荒野当中,有一处漆黑的洞口。洞口周围是层层叠叠的灰白色旋流。 孩童长大了些,但脸上的印记依旧存在。近香移留意到,孩童脸上的印记当中,有森然的魔气溢出。 此刻,在年轻男子的注视之下,孩童披上了一层厚重的斗篷。兜帽盖住了他的脸。 顷刻间,孩童身上的魔气被遮盖。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天帝的孩子,你叫丑君,而我是你的养父。你明白么?”年轻男子揉了揉孩童的头发,说道: “这个斗篷无论如何也不能摘下,即便是死,也得藏着你身上的秘密。否则亦然叔叔也保不住你。知道么?” “知道。”孩童声音沉闷,“但是为什么,帝父还不来找我们?我想他了。” 年轻男子沉默片刻,而后微笑着给孩童带上了一块小小的玉扳指。玉扳指叩在丑君的大拇指上,说: “还有这块扳指,你也要时刻带着。有它的帮助,你体内的之力才不会失去平衡。” “哦。”丑君抬头问道:“那我们要去哪里?” 年轻男子望了眼前方,道:“天界仍在追捕我们,所以,我们需要躲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阴司鬼域便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为什么是阴司鬼域?”丑君问:“阴司鬼域是什么地方?” “一个能护着我们的安全之地。”年轻男子道:“那是鬼族的居所,是三界最为复杂、危险的地方。那些神官一定想不到,我们会选择阴司殿所在的阴司鬼域藏身。” 丑君:“那帝父会知道我们在哪儿么?” “会的。”年轻男子笑着说。然后,他牵起丑君的手,带着他走入了通往阴司鬼域的黑暗通道里。 异界通道所带来的黑暗,渐渐将近香移等人所笼罩。但片刻之后,近香移再抬头,看到的则是阴司鬼域阴沉沉的天空。 她向远处望去,见得前方山峦之下,是屋瓦遍地的堕落城。城中弥散着鬼气,而离堕落城越远,这片鬼气就越是稀薄。 鬼气最为稀薄的地方,是堕落城的郊外。 郊外之上,悬崖峭壁之下,则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山洞的洞口约莫有一个人那么高,里头有微弱的烛光闪动。 近香移看见黑袍少年的身影从中闪过。他奔跑着回到山洞,大叫着:“亦然叔叔!堕落城出事了,有个很厉害的鬼族,他将城内的所有游魂都吸食干净,所有鬼魂都被他吃掉了!” “亦然叔叔!” 丑君叫了几声,都没听见养父的回应。 他将兜帽摘下,骤然发现山洞之内一片杂乱,桌椅书架都被打乱在地。他一步步往里走,却见地上现出斑斑血迹。 “亦然叔叔!” 丑君叫喊着冲入石室当中,可入眼见到的,是男子气息断绝的尸体。 男子被捆在石柱之上,身上血迹斑斑,浑身法力都被外力吸取掉了。往日温和的面孔不再,剩下的是一张苍老的面容,和灰白的头发。 “叔叔,叔叔你……”丑君跪倒在男子面前,眼泪滚落下来。他探了探男子的脉息,发现对方早已气绝身亡。 那一瞬间,少年仿若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了。他坐在地上,呆愣愣地看着眼前死透的尸体,口中喃喃道:“又只剩我一个了,只剩我一个了……” 帝父也好,母亲也好,亦然叔叔也好,他们都离开了。他孤身一人留在这里,像是真正的孤魂野鬼。 他找不到家,更无法回到年幼时父母相伴的日子。 长久的沉默过后,丑君缓缓站起。 他漠然地注视着男子的尸体,然后摘下了拇指上的玉扳指…… 第110章 神魔之子(4) 玉扳指摘下的瞬间,神族与魔族的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从他身上同时涌现。一明一暗的华光在他身上显现,最终笼罩住了整个石室。 在这阵光芒过后,藏在黑色印记下的丑君的真容显现出来。清俊的少年的五官还有几分稚嫩,但一双阴沉的眼睛却格外阴沉。 他静静看了眼男子的尸体,而后一步步往山洞之外走。而原本杂乱的山洞,在他的法术之下恢复原样。 丑君抬眸望向了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想要从这片混沌的天地间寻找到杀人凶手。片刻之舟,他的身影化成一道光,顷刻间消失在天地之间。 没有了玉扳指的制衡,丑君身上的正邪两股力量疯狂滋长,仿佛要将这近千年以来压抑的神性与魔性尽数解放。 没用多少工夫,丑君便私下找到了阴司殿的神官。通过这名神官的传讯符,他成功与天界取得了联系。 但碍于身份,他不能直接与天界神官有所接触。他乔装成阴司殿神官的模样,联合天界之人,在堕落城中设下了陷阱。 丑君以“为堕落城枉死游魂而复仇”的名义,约战释君。地点便是堕落城。为表诚意,他甚至杀了好几名释君的手下,将他们残破的魂魄丢在释君老巢的门前。 他心想,以这名狂妄自大的鬼族的个性,绝不会放任有人上门挑衅而不还手。 果真不出他的所料,当日,释君便率众而来。数条黑色身影降落在堕落城中,波诡云谲当中,堕落城一片肃杀。 在这幻象之中,释君一袭白衣,看上去既清冷又遗世独立。单看他的外表,很难想象他是意图侵占整个阴司鬼域的魔头。 释君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与他约战的张狂人物。 身边的鬼者提醒他:“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戏耍咱们,其实那人根本不敢与释君斗个高下?” 另一名鬼者说道:“我认为是。都这会儿了,仍是没有人出现,不是故意戏耍咱们,还能是什么?可别让我知道他是谁,若是让我知道了,必然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都闭嘴。”释君冷厉地呵斥一声,说道:“去旁边盯着,有任何响动,即刻回禀。” “是!” 几条身影飞掠而出,守在了堕落城的各个方向。 释君不慌不忙地在鬼城中央的高位上坐下,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座椅把手。他在心中琢磨,这位登门挑衅他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莫非与阴司殿有关? 但约战地点偏偏定在了堕落城,难不成是堕落城的漏网之鱼,今次约战实则是报仇而来? 释君背靠着椅子,双目微微阖上,像是在假寐。 但没过多久,前方忽然传来一股异样的气息。那气息亦正亦邪,诡异得好像是游走在正邪两道中央的幽灵。 释君心中讶异,即刻抬头看去。 视野当中,只见一名身量清瘦的少年缓步而来。他着一身黑衣,脚步沉稳,眉目中透露着几分杀意。 释君当下明了。他微微勾唇,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胆敢挑衅本座。”他放下了交叠的腿,道:“道行不高,胆子不小。” 说这话的时候,他往丑君的身后看了几眼,却未发现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 “一个人来。”释君冷笑一声,“本座该说是本事大,还是狂妄得不知天高地厚?” 丑君当真狂妄:“对付你们,我一人足矣。” 当下,释君脸色一变。 冷然目光盯着丑君,仿佛要在下一刻便将他碎尸万段。想他释君修行多年,纵横阴司鬼域上千年,这还是头一次被一个修行不到家的少年这样看不起。 “我看你是在找死。”释君冷笑道:“本座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话音落下,他身影一闪,眨眼间便攻至丑君面前。凌厉的掌风迎面打来,鬼气森然。 丑君不慌不忙,抬手挡下这招掌劲。紧接着,他飞身上前,万千剑气应声而出,直攻释君面门而去。 释君躲开剑阵,满是攻击性的神力便在顷刻间转化成滔天魔气。两股力量分作两侧同时攻了过来。 他愣了一瞬,随即与之交手。 对上这两股力量之时,释君即刻就明白了。眼前的少年并非阴司鬼域之人,他甚至算不上鬼族。 从对方身上的正邪力量来看,便知那人修有同体。寻常人族绝无可能修成之力,即便修成了,也不会有如此庞大的力量。 除非那人具有先天血缘的继承。 三界之内,能从母体与父体身上继承而来的之体,无非是神族与魔族结合的后裔。而据释君所知,之体对修者的内耗极大,存活下来的后裔少之又少。 况且在经历千年前大战之后,世间上的之体者皆遭受了止戈天的屠杀。目前,唯一下落不明的,就剩下当年天帝的孩子。 “天帝之子……”释君忽然笑了笑,心说,若是如此,那么眼前少年强悍的力量便有所解释了。只不过—— 他道:“我若是没猜错,你是千年前从天界帝宫出逃的小太子。身为天界继承者,怎么会藏身于阴司鬼域,还是堕落城这样肮脏之地?” 释君看向丑君的脸,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许异样的表情:“还是说,为了躲避天界的追捕,小太子甘愿成为阴沟里的老鼠,与这等污浊鬼物为伍?”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道:“本座很好奇,小太子不惜与我为敌的原因是什么?莫不是在阴沟里呆久了,也自认为是下等鬼物?” 闻言,丑君只是阴沉沉地看着他。 “你杀了什么人,难道心里不清楚么?”他道,“我是为复仇而来。今日,我便要你尝一尝被人夺去性命之苦。” 释君一面与他过招,一面在心中思索。片刻后,他道:“哦,你是说那日在山洞当中的男人。” 他看着丑君越来越冷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愈加放肆: “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是杀了他。原本我还奇怪,怎么鬼域当中还存在修为不低的人族。没想到他与你竟是一伙。看来他也曾经是天界神官。 “真可惜,好好的神官就这么死了。这也怪不得本座,谁让他法力太弱了,弱得与凡人无异。杀他简直是轻而易举。” 话音落下,丑君周遭戾气骤升。他狠狠瞪视着释君,而后拼了命似的与其过招。 霎时间,堕落城上空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闷响。激烈碰撞的力量向四周扩散开去,引起一阵地动山摇。 战圈外围的一众鬼族看得心惊胆战,纷纷惊诧地看向战得不分上下的两人。 “鬼域当中,竟然还有能与释君斗得不分伯仲的人物在……” “什么不分伯仲,释君一定会赢!” “我不是那个意思……” ……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外溢的力量向外波及,数名鬼族难以抵抗这股杀伤性极高的力量,纷纷向外躲避。 他们不约而同地向,这场战斗,他们怕是不能插手了。 这些鬼族光顾着看丑君与释君相斗,浑然不觉脚下的堕落城中,有一层浅淡的白光升了起来。 等到他们回过神来之时,数道光符打入了他们的体内。 光符配合着堕落城中的法阵,无形的枷锁将他们狠狠往下拉扯。不多时,陪同释君而来的鬼族,都被牢牢困在了堕落城当中。 白色枷锁穿透了他们魂魄凝聚而成的肉身,无上佛力限制着他们体内的鬼气。不消片刻,他们身上属于鬼族的力量渐渐被封锁。 “啊!——” 数名鬼族发生惨嚎,同时,无数枷锁也冲向了斗得正酣的释君。 多方夹击之下,释君不得不后退数步。他低头看着下方的堕落城,顿时明白了。 “你竟敢给本座下套!”他仇视的眼睛瞪向了丑君:“天界追捕你这么多年,杀了你的帝父,屠杀你的生母,你居然还与天界联手?当真是三界第一大孝子!” 丑君神色不变:“我与天界的仇,我自当讨回。但你杀我养父之仇,我亦不能不报。” 释君实力非同凡响,他修行不过千年,和这等数千年不死的厉鬼自然是没法比的。 从表面上看,丑君的攻击强势,但此番争斗下来,他也渐渐力疲。体内之力隐隐有不稳之势。 他没有时间拖延,只能速战速决。 不过好在天界的法阵来得还算及时。丑君暗暗松了口气。 但他还没来得及放松下来,来自堕落城中的锁链也向他攻击而来! 见状,丑君当即冷笑一声。 他就知道,那些天界神官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他们想来个一箭双雕,既要擒拿释君,还要将他抓回天界。 真是打得好一个如意算盘。 但他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丑君本就不相信高高在上的神仙。在与他们取得联系的同时,也做了二手准备。 当囚困的锁链将他团团包围之时,丑君手中符咒显现。随即,符咒化为人形,猛地冲向围攻而来的法阵锁链。 察觉到异变的情况,锁链转而攻向了符咒化成的人体。 这让丑君寻到了脱身的机会。 下一刻,他身影一闪,即刻跃出了堕落城上空。他飞身掠出城外,在山洞附近的深林当中,找到了通往外界的时空通道。 这条隐蔽的通道,是早前亦然叔叔倾尽法力所打通的,如今也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丑君气息微沉,即刻跃入通道当中。 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他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仿佛穿越了数千年的光阴,直直落到了近香移的眼中。近香移不由得微微怔神。 幻象展现的往事很快便消失了。近香移回过神来之时,周围景致宛若镜面破碎,不消片刻,他们又回到了静谧的石室当中。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扳指,说道:“看来这是‘丑君’手中玉扳指所记录下来的景象。发生在‘丑君’身上的往事,都牢牢印刻在这个戒指当中了。” 见证了幻象中的一切,阴司殿主不阴不阳地冷笑:“看不出来,重隐山还有这等难以启齿的过往呢。之子,难怪他是同体。原来是三千五百年前,最后一位天帝的儿子。” 为了寻找这位大战的幸存者,止戈天搜遍三界,始终没有他的行踪。没想到他竟然躲在阴司鬼域,还与禁地释君交过手。 近香移心想:两千多年前的重隐山就已经这么厉害了,那现在的他还联合了浮屠城的魔族,与魔君矢怨联手,那不是更难缠,更难对付了吗? 她低叹一声,说了句:“看来三界未来堪忧啊。” 说着,她觉得有些不对,即刻转头一看。视野当中,时与期浑身脱力地靠在墙边。他身上又浮现出一层冷汗,脸色苍白。 “他怎么了?”阴司殿主问道。 近香移:“应当是散灵丹开始作怪了。” 她低矮下身,准备用法力帮时与期抵抗一阵。但还没等她出手,山洞便猛地摇晃起来。 阴司殿主:“这山洞像是要塌了。先别管,离开这里再说。” 说罢,他闪身上前,带着时与期化光而走,近香移紧随其后。 三道身影同时出现在半空,近香移发现山谷中潜藏的怪物与厉鬼通通都不见了。她心中存疑,即刻警惕地观望四周。 随即,她的目光落到下方的某一处,忽然见得通往禁地第一层的出口骤然放大!一股外力撕扯着通道口,几乎要将整片天地都拉扯开来。 近香移:“地动的方向是从那里传过来的。”她手指向了通往外界的出口上。 语毕,前方忽然光芒大盛。 强烈的白光从那个通道口传了过来,眩目的白即刻占满了整座山谷。 近香移抬手挡了一下,随后,一股来自天界的清正法力从前方溢出。与此同时,来自远处的声音传了过来: “找到了,芳菲殿主与阴司殿主就在那里!” 闻言,近香移等三人即刻扭过头去。 只见以玉玄炽为首的天界众神官飞身赶来,破碎的天幕随着他们的到来而渐渐化为虚无。顷刻间,埋藏了数千年的堕落城原貌在他们脚下显现。 近香移心中一喜,心道,天界救援及时,他们从禁地当中脱身而出了! ??提前说一下,下章是高能部分。时与期,我的乐子人,他要退场了。但就算是退场了,他还是要搞事。嗯。 ?然后,女主她的初吻,应该下章会没。但是对象不是男主(这是雷点吗?我不清楚,应该没有雷这个的吧!!!雷的话,那就跳过下章。下下章我会在作话说明下章的前情提要) ? ???? (本章完) 7017k 第111章 魔族同党 意外来得相当突然,当下,近香移便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她看着飞掠而来的玉玄炽,问道:“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玉玄炽行动快速,眨眼工夫便将一众神官甩在身后。隔着一段距离,他道:“别的事情稍后再说,先离开这里。” 他的目光向一侧移开,看到了不远处的阴司殿主。他道:“阴司殿主怎么也在此处?” “说来话长。”阴司殿主说:“等会儿再和你们解释——” 不等他们把话说完,后方,天界神官紧跟着追过来了。有人率先说了一句:“将他们围起来!” 近香移:“?” 她惊诧地望向周围,只见以“救援”为名赶来的神官,竟是将她和阴司殿主等人给包围起来了。 在这些神官当中,就有不少太虚庭与止戈天的兵将。他们神色凝重,面带不善地看着近香移等人。 阴司殿主在一瞬间就变了脸色。他冷着脸盯着将他们团团围困的神官,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魔族和天界奸细的问题尚未解决,尔等便要对付起同阵营的同僚来了? “很好,依本座看,天界也用不着被魔族攻下。自己人和自己人打一场,用不了多久,三界便能易主了。” “阴司殿主误会了。我等此举,便是为了处理天界奸细而来。”止戈天的兵将说道:“我们已经得到明确证据与线索。” 说这话的时候,对方的目光落在近香移身后的男子身上。 众人循着止戈天兵将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得时与期气虚体弱地靠在近香移的背上,仿佛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见状,近香移心头一跳。她意识到这些神官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了。 紧接着,便听对方沉声道:“时与期便是藏身于天界千年之久的魔族奸细。不仅如此,他还是偷盗天机一梦,导致天界出现时空裂缝的罪魁祸首!” 这一句话即刻令众人陷入长久的震惊与沉默。 阴司殿主诧异一瞬:“他便是毁了琼仙之宴,盗走神器的魔族!”愕然之余,他扭头看向近香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近香移的嗓子顿时卡了壳儿:“我……”该死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玉玄炽的表情也变得难以言喻:“是你偷了天机一梦?”他凌厉的目光落在了时与期身上。 时与期的胳膊撑在近香移的肩膀上,十分坦然地说道:“是我偷的。这桩罪我认。”他一边说,一边笑:“这件事儿,芳菲殿主也知道。是吧,香移?” 近香移:“?” 她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即刻说:“我知道什么知道?我也是在不久前才知晓琼仙之宴的真相,我——” 近香移话未说完,就被止戈天的兵将给打断了:“芳菲殿主,不管你知道什么内情,还请将时与期交出,并且配合止戈天调查天机一梦失窃的真相。如若不然,我们便要动手了——” 半空之中,泛着冷光的长剑指向了近香移和时与期。 玉玄炽即刻上前,迈出一步,道:“等等。芳菲殿主与神器失踪一事无关,你们要捉拿水澜仙君,可以,但请不要祸及旁人。” “怀觉仙君,你应当知道止戈天办事的规矩。”执着冷剑的兵将说道:“凡是与天机一梦被盗一案有关之人,皆需接受止戈天的盘查。即便是七大神殿的殿主也不例外。” 玉玄炽:“我知道。但在琼仙之宴后,通晓宫即刻举办万神共议,对近香移遗失神器一事进行过审判。目前,她已是清白之身,不再是天界的嫌犯。” 他看向眼前之人,态度坚决:“白栀武君,一事归一事,旧案已经解决,就不要为难芳菲殿主了吧。” “为难?”白栀武君道:“止戈天不会为难任何人。即便是为难,也是为难犯罪者。”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说:“这儿可不是严律殿,还轮不到你说话。” 紧接着,白栀武君挥臂一呼:“芳菲殿主有勾结时与期,协助魔族偷盗天机一梦的嫌疑。速速将他二人拿下,听候审判!” 话音落下,在场的止戈天兵众齐齐拔剑,剑锋直至近香移和时与期。 见状,近香移大感荒谬。 “等一下等一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有帮时与期偷神器,为什么要抓我?”近香移忙道: “即便要抓我,止戈天也该拿出合理的证据。我没有与魔族勾结,更不会背叛天界。想给我安莫须有的罪名,你们想都不要想!” 另一侧,时与期忽然一挑眉梢。他笑了笑,说:“香移,不要再解释了,你如何解释也没有用的,他们不会相信你。再说——” 他无辜地对着她眨眨眼睛,说:“你为什么要急着否认?难道琼仙之宴当天,你我配合得还不够默契?我可是按照你的建议,成功地将神器带走了啊。” “……”近香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手上猛地一个使劲,将人从肩膀上推了出去,“你少胡说八道陷害我!我从没有和你有过计划,更没有要你偷盗天机一梦!” 近香移恶狠狠地瞪了眼时与期,恨不得现在就将他的嘴给缝起来。 她算是看出来了,时与期这个人就是不安好心!他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故意编出一段故事来,要拉她一起下水。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她简直要后悔死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让时与期死了算了,还救他干什么?若他直接退化为无垢圣莲本体,不知要省多少事! 另一边,玉玄炽面色沉沉。他警告地看向时与期,道: “水澜仙君,犯错固然可耻,但你若坦诚向天界认罪,尚且有可能从轻处罚。你不该胡编乱造,血口喷人。这样做只会给你招致更多的祸患,望你考虑清楚。” 时与期眨眨眼:“我没说谎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近香移一急,“我招你惹你了,你这样陷害我?” 话刚说完,白栀武君便呵斥道:“是不是陷害,止戈天自有公断!芳菲殿主,奉劝一句,莫要违抗,否则我等只能采取极端手段了。” 玉玄炽眉心微皱:“等——” 没等他将人拦下,阴司殿主就率先动手了。 “你们两个可真会骗人的,亏我方才还如此相信你们。”阴司殿主道:“说什么重隐山是魔族派出的奸细,我看你们也是他的同党!” 浑厚掌劲朝着近香移和时与期打了过来。近香移急忙往后一退,反手打出一道流光。双方力量相撞之际,剧烈的冲击力在半空中横扫开来。 近香移还想解释几句,但这时候,时与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骤然抓着她往上空飞掠而去! 见状,白栀武君喊了一句:“快追!” 下一刻,止戈天众人即刻化光追踪,阴司殿主紧随其后。 玉玄炽心下一沉,亦纵身跃去。 * “你干什么?!”近香移挣扎几下:“你当着止戈天兵将之面如此诋毁于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说着,她冷笑一声,说:“跑什么跑,你有本事胡说,就别跑啊!就你长了一张颠倒黑白的嘴,你最好被白栀武君抓起来,不拷打到你生不如死,我绝不会放过你!” 时与期:“他们若是捉住了我,那你也别想安然无恙脱身离开。依我看,止戈天已经被魔族势力渗透了。 “知晓我偷盗天机一梦的,只有魔君矢怨。况且止戈天这次也是冲着你我而来的,这当中必然有不少魔君矢怨的手笔。 “此时此刻,我们若是不跑,更待何时?” “那也是你惹出来的祸,跟我有什么关系!”近香移恨得咬牙:“你不帮着我澄清就罢了,怎么还火上浇油?我欠你的?” 时与期说得理直气壮:“我是在帮你啊。” 近香移“?”她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时与期竟然能说得如此坦然:“告诉止戈天的人,说我与你背叛天界已久,这是帮我?” 时与期:“你刚才没看到玉玄炽为你辩解的模样么?我认为,他对你并非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得。恭喜你,芳菲殿主。我感觉你要红鸾星动了。” 近香移:“……你有病吧?!这和你诬陷我有什么关联?还有,我提醒你一句,玉玄炽是修无情道的,他绝不可能动心,更不可能对我生出感情。况且,我对他也早就没有了那个心思。” “诶,话别说太早。”时与期道:“你难道不想知道,玉玄炽能够为你做到什么地步么? “你说得没错,他是修无情道飞升,但他能为你与止戈天之人争辩对抗,料想这无情道心也不怎么稳重了。” 时与期自认自己的这双眼睛看透了事情的本质:“我的眼睛可没瞎,玉玄炽修行上千年的无情道心,立马就会土崩瓦解的。若果真被我说中,那也算是成全你们两个了。” 近香移冷笑一声:“成全你个屁!我看你不止是眼睛瞎,心也是瞎的!” “随你怎么说,但我有预感,你们两人终究会走到一起,你也别急着与他割席了。”时与期说: “你可别忘了,我可是结缘殿的神官,擅长的便是给男女情爱牵线搭桥。你可以质疑我对天界的忠诚,但不能质疑我身为结缘殿神官的办事能力。” 近香移:“……”时与期是真的疯子。 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想着给别人牵姻缘?!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于是胳膊肘动了一下,掌劲便打在了时与期的胸膛之上。顷刻间,时与期动作一僵,当下便呕出口血来。 这回,近香移不会再对他仁慈了,说道:“散灵丹的作用也差不多了吧?你身上属于灵体的法力所剩不到一成,再过片刻,你就会退化回本体。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搅混水。” 时与期微喘几口气:“我……” 不等他说完话,身后止戈天的兵将即刻赶至。在那片人群当中,时与期看到了玉玄炽急忙奔来的身影。 他没有看错,素来严肃庄重示人的怀觉仙君难得显出这般慌乱的神态。 虽然对方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但眉目间那股急切的神色,还有焦急追赶的模样,可不就是一副要保全近香移的模样么? 和玉玄炽相识已久,对方公正严明且公事公办的态度可是天界闻名。数百年来,没人能从玉玄炽的脸上看到除了冷漠以外的其他情绪。 这也太有意思了,时与期心想。 究竟是怎样的情感,能逼得不食烟火、不知情爱的无情道仙君,展露出这样惊慌的一面? 面对近香移,他还会表现出什么与众不同的情绪来呢? 时与期很好奇。 只是很可惜,玉玄炽更多的变化,他怕是不能看见了。不过…… 他看了眼近香移,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绝佳的主意。 近香移:“……” 她看着时与期忽然弯起来的眼睛,觉得大事不妙。直觉告诉她,此时此刻时与期的笑容,绝对是不怀好意的。他一定在打着某个坏主意,要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坏勾当。 于是近香移后退一步,要与他拉开距离。 但在她有所动作的时候,时与期忽然胳膊一伸,向她拥了过来。 近香移惊诧一瞬,紧接着看到对方不断放大的脸。随即,她的唇瓣之上传来异样的触感。两片柔软的东西贴上她的唇,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鼻翼之间…… 近香移:“!!!” 时与期在干什么?! 她猛地反应过来,然后用力将人一推! 后者被她打出一丈开外,同时浑身卸力一般,没有任何反抗。时与期的身影漂浮在半空之中,数道金光从他身上炸裂开来。 没过多久,佛光大盛。圣光之下,无垢圣莲的灵体消失。高空之上,唯有泛着层层金光的纯白圣莲。 近香移呆呆地捂着唇,眼睁睁看着时与期的身影在眼前消失。 她想,时与期就这么没了? 在她愣神之际,追赶上来的天界神官惊呼一声:“那、那是谒佛原的无垢圣莲!” 近香移扭头看去,却见玉玄炽随同止戈天的兵众赶来。与惊愕的众神官不同,玉玄炽脸色沉郁地望着她的方向,目光就落在她手指捂住的唇瓣之上。 近香移:“……”玉玄炽这是什么表情? 她刚想说话,忽然,头顶上空忽然传来一阵闷雷声响。 众人抬眸望去,却见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数条长鞭从那条裂缝当中甩了出来! ??感谢推荐票!鞠躬! ? ???? (本章完) 7017k 第112章 携带着魔气的黑色长鞭张牙舞爪,尖锐的倒刺向一众神官横扫而去。劲风扑面而来,空气中带着浓烈的杀意。 白栀武君长剑化现,无数剑气化成剑盾,阻挡长鞭的攻击:“是魔君矢怨,诸位留心应对!” 但他们估错了魔君矢怨的目的。 当他们预备着要与她全力一战的时候,魔君矢怨踏着长鞭,飞身跃到了近香移身侧。 近香移登时一惊,即刻拢袖要带走无垢圣莲。她的速度很快,但是魔君矢怨的动作更快。长鞭从近香移的脚下升起,即刻缠住了近香移的胳膊。 与此同时,另一条长鞭向无垢圣莲席卷而去,意图在近香移手中将其夺走。 “你们费尽心机要在阴司鬼域设下陷阱,就是为了无垢圣莲。料想,这项圣物对你们很重要吧?”近香移盯着魔君矢怨,手下发力:“但我偏不要如你的愿!” 话音落下,四周疾风四起。飞舞的粉紫色花瓣卷起旋流,向魔君矢怨掌下的长鞭围攻而去。 半空中飞旋的花瓣宛若一柄柄利刃,顷刻间便将长鞭一一切碎。只听一阵“噗噗”声,花瓣旋流已经将无垢圣莲团团护住。 魔君矢怨一挑眉梢,道:“想不到这段时间以来,你的法力竟然精进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若换做以往,近香移这不到三成的功力,是万不可能切断她的长鞭的。 “不过很可惜,今日我必须将圣莲带走。”魔君矢怨冷然道,“即便你意识到了本座的意图又如何?本座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语毕,她即刻近身上前,掌劲狠狠打向近香移面门! 而近香移被长鞭牢牢禁锢着,一时之间挣脱不得,眼看着便要被这阵魔气袭身,电光火石之间,万千剑光从她身后飞刺而来! 近香移惊诧一瞬,即刻扭头看去。 只见在一片剑气当中,玉玄炽飞身而来。长剑握在他的手中,一阵冷光直冲魔君矢怨而去。 魔君矢怨不慌不忙。只见她掌下微微发力,周身即刻升起一团黑雾。黑雾当中,带着魔气的荆棘丛爬了出来。 巨大的黑色墙面挡住了玉玄炽打来的剑气,随后,魔君矢怨手中捏诀。她眼睑低垂,口中默念着一串咒语,紧接着,一条白色影子便从她身上飞跃而出。 代表神性的魔君矢怨猛地向后一退。灵气在她掌下化为一条条骇人的电光,然后同时攻向了止戈天与太虚庭的一众神官。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分别拦截了两拨人马,一时之间,气氛剑拔弩张。 玉玄炽手指微扬,剑气掠过的时候,解开了近香移身上长鞭的禁锢。 “多谢。”近香移抬眸看了他一眼,道:“魔君矢怨是冲着无垢圣莲来的,若是不能拿到圣莲,她不会罢手。” 关于圣莲的重要性,玉玄炽自然清楚:“我明白。你带着圣莲先走。” 近香移望望四周,随后带上无垢圣莲往后撤:“你自己小心。” 说罢,她即刻化光而走。 虽然她觉得将玉玄炽丢在那里,让他与魔君矢怨单打独斗挺不地道的,但是平心而论,她并不是魔君矢怨的对手,即便留下来也帮不上忙。 再说,对方的目的是无垢圣莲。眼下将圣莲带走才最为要紧。 除此之外,她还有另一重的考量——止戈天之人似乎打定主意要捉拿她,加上先前时与期一通胡说八道,她想不被带入止戈天的大牢都难。 与其留在原地,任由止戈天兵将擒拿,她不如先带着圣莲离开。 谁不知道止戈天对待犯人的刑罚相当狠毒?那些兵将软硬不吃,最守原则,折磨人的手段可比严律殿的神官多得多。 即便她真的有罪,那也应该给一个痛快的死法,而不是被折磨得生不如此。 倘若果真被抓入止戈天大牢了,那她还不如趁早自我了结了算了。 如此考虑之下,近香移除了带着圣莲逃走,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想,等离开了阴司鬼域,便想办法和通晓神君取得联系,让他帮忙看管无垢圣莲。如果可以,还得请对方帮自己洗清嫌疑。 近香移如此盘算着,身影疾驰,不过片刻工夫,人便回到了阴司殿中。她望了眼不远处的时空裂缝,打算从这条时空裂缝里出去。 然而在她将要离开之时,身后忽然打来一道凌厉掌劲! 劲风倏然而至,近香移即刻闪躲。再抬眸,一条白影就冲到眼前。近香移打出一掌,正对上迎面而来的掌风。 “跑得真够快的。”魔君矢怨的脸在狂风当中显现,“若非本座追得及时,还真让你给逃了。” 近香移心中一惊,心想,在止戈天和太虚庭神官的阻拦之下,魔君矢怨竟然能脱身紧追而来,莫不是那些神官偷偷放水? “魔族已经侵占天界,浮屠城的目的已经达成,你何必步步紧逼?”近香移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重隐山而夺取无垢圣莲。请恕我直言,重隐山此人心机极重,他答应你的条件,未必会完成。 “或许此刻他正想着,该如何让天界与魔族斗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说到此处,她微微顿了顿,又道:“重隐山确实是同体不错,但他也是数千年前,天帝之子。他的目的绝不是颠覆天界而已,恐怕他真正的目标,是成为三界之主。 “如此,浮屠城内的魔族也算是他的敌人。和敌人交易合作,魔君你可算不上明智。” 魔君矢怨脸色阴沉。 她阴狠的目光落在近香移的脸上:“本座自有考量,用得着你提醒?” 说罢,她即刻甩出白鞭,向近香移抽打而去。 “这不是提醒,是商量。”近香移侧身闪避,手中打出旋流。顷刻间,无数藤枝从她脚下显现。 藤枝与白鞭相交缠,激起一阵电光。 “与其和野心勃勃的狼合作,不如天界与魔族各退一步。”近香移道:“魔族想要的,天界会尽量满足,若是你们想成为一界之主,或是三界之主,这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哦?”魔君矢怨一挑眉梢,似乎是来了兴趣:“天界三大势力,谒佛原、止戈天和太虚庭,你不过是小小芳菲殿主,如何能代表整个天界?” 近香移:“我是不能代表。但我可以代表。”她说:“魔君若是有意,我可以代为游说。” 魔君矢怨与她一来一回地打斗。起初还气势汹汹,这会儿攻势却渐渐弱了下来,像是在认真思考近香移的建议。 “魔族与天界结仇已久,再说,百年前本座曾毁了鸿蒙山,你难道心中不曾记恨?”魔君矢怨道:“你不是在拖延时间,蒙骗本座吧?” 闻言,近香移笑了笑,说道:“怎么会。”她说:“此一时彼一时,过往的仇怨已是过眼云烟。我更在意的,是将来三界的和平。还望魔君仔细考虑考虑,我的建议。毕竟……” 她顿了一下,道:“毕竟和重隐山相比,天界的威胁要小得多。” 近香移借力往后一退,单手背过身去。 在魔君矢怨看不到的地方,她悄然向天界放出了讯号。透明丝线从她手中游出,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天界飞掠而去。 这是通晓神君教给她的专用传讯符。在关键时候用来求救的。 魔君矢怨所言不差,她方才所说的话,确实是为了拖延。 作为天界神官,她不可能帮着魔族来对付天界。否则她枉为神仙。 近香移不确定自己能拖延多久,但能拖一时是一时。 “这是我的诚心建议,魔君不妨好生思量。”近香移道:“若魔君一时拿不定主意,我也愿意等候魔君佳音。 “倘若魔君答应我的建议,那么我们可以约一个时间地点,到时我自愿将配合你,拿下天界控制权,如何?” 魔君颇为惊讶地“哦”了一声,说:“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叛出天界了?” 近香移点点头:“是。” “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魔君矢怨停下动作,指尖玩弄着垂下的乌发,说道:“本座要你的眼睛。” 近香移:“什么?” “一千五百年前,魔族被天界设计逐出三界,自此流落浮屠城。那年,本座不过是一名孩童。”魔君矢怨从发髻上摘下一柄珠钗。珠钗之上,是一对银白圆润的珠子: “千年前的浮屠城一片荒芜,既不好玩儿,又没意思。本座没有别的嗜好,偏就喜欢你们神官的眼珠子。” 说这话的时候,那对银白的对珠忽然在一瞬间变化了颜色。近香移清楚地看到,那两颗珠子变得血红,丝丝渗血。不仅如此,上方还出现了一对漆黑的瞳仁。 近香移觉得瘆的慌。 魔君矢怨接着说:“你若是自愿将你的眼珠子挖下来,供我赏玩,我便如你之意,与你合作。” 近香移:“……”这谈判是进行不下去了:“这恐怕不行。还请魔君另提条件。” 闻言,魔君矢怨冷笑一声,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芳菲殿主莫不是以为本座是佛修出身,天生慈善吧?” 话音落下,她倏然变脸。下一刻,她手掌一抛,即刻将那对眼珠给丢了过来! 近香移心中一凛,手中藤枝化剑,即刻向魔君矢怨飞刺而去。 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那两颗眼珠子竟是绕开了她,往两侧砸了过去。 近香移心中存疑,但带着电光的白鞭已经来到眼前,她无法他顾,只得迎面对上。 剑光交织的瞬间,身侧传来“砰砰”两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了近香移的耳朵里。她分神看去,却见那眼珠竟是凌空炸裂开来,同时,尖锐的黑色木刺向她刺了过来。 木刺带来了一丛黑色荆棘,径直穿透了她的胳膊与肩膀,并且撕扯着她的身体。 强烈的刺痛刺激着近香移的神智。她低低闷哼一声,而后拼着一口气,施展全力挣脱木刺与荆棘的禁锢。 与此同时,她手中凝聚发力。花瓣旋流即刻向魔君矢怨袭击而去,九转芳华阵起。 魔君矢怨丝毫不惧。她闪身来到近香移身侧。带着灵力的掌劲落下,顷刻间,无垢圣莲被打飞而出。 近香移登时一惊。她立刻抓住魔君矢怨的胳膊,左手贴上对方的肩膀。随即,尖锐的藤枝从她手中生出,眨眼间便穿过了对方的肩胛骨。 “我发现了。”近香移说:“你虽然拥有神与魔的力量,但是之力分为两体而用,你本身的力量也会被削弱。” 不仅是力量,还有敏锐度。 若非如此,方才魔君矢怨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她伤到。 闻言,魔君轻嗤一声,说道:“那又如何,你依旧护不住无垢圣莲。” 说完这句话,两人再度对上一掌。双方同时借力后退。 近香移捂着伤口,眼睁睁看着圣莲被魔君矢怨收入囊中。她手心紧紧握起,眼睛紧紧盯着对方,心想,决不能让她带着圣莲离开。 她气息微沉,指尖微微一勾,九转芳华阵内刀光四起。无数花瓣同时攻向魔者,意图从她手中夺回无垢圣莲。 就在这时,远处天空忽然传来通晓神君的声音:“香移!” 是通晓宫的援军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近香移一鼓作气,花瓣在她手中化成数道剑气,这些剑气形成一个小型剑阵,即刻向前猛攻。 与此同时,魔君矢怨操控着白鞭抵挡九转芳华阵的围攻。 在她的控制之下,白鞭宛若灵蛇,一点一点地抵消了阵中的所有攻击。她抬眸向阵外看了一眼,道:“东西到手,本座就不奉陪了。” 说罢,她双掌凝聚灵力。顷刻间,九转芳华阵倏然被一股力量激得左右晃动起来。强大的力量冲击之下,伴随着魔君矢怨的一声喊叫,不多时,芳华阵破。 近香移被这股力量反噬,身影被击退数步。 伤上加伤,她的脸色顿时一白。 再抬头时,魔君矢怨已然飞身而去。空荡的天空之上,仅留下她的一句话音: “芳菲殿主的建议,本座会好好考虑的。为表诚意,本座也诚心邀请殿主,若是殿主愿意,也可投奔浮屠城。本座欢迎之至!” 女子的笑声远去,近香移恨得咬牙切齿。 她长出口气,微微抬眸,通晓神君与一众神官皆已来到。 止戈天兵众拿剑指着她:“将芳菲殿主拿下!” ------题外话------ 啊,我忘记总结上一章的内容了。如果有跳过的读者,可以看一下: 天界的援军来救人了,但是要把女主和时与期一起抓回去。时与期灵体解散,解散之前告诉天界神官,说女主跟他是一伙的。然后当着众神仙的面,亲了一下女主。然后魔君矢怨就来了。 另:感谢推荐票,鞠躬! 7017k 第113章 玉玄炽赶到之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近香移没能离开阴司鬼域,无垢圣莲也被魔君矢怨的神性之体带走。即便近香移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通晓宫,但通晓神君的人并没能从止戈天的兵将手下,将她安然带离。 虽说止戈天与太虚庭之间是相互协作的关系,寻常时候,止戈天并没有资格插手太虚庭的日常事务。 但在特殊时期,尤其是天界陷入严重动乱的时刻,止戈天拥有越过七大神殿,直接接管天界控制权的权力。 这样的制度是在三千五百年前的大战之后定下的。 目的就是为了防范将来有一天,天界陷危之时,七大神殿失去维持秩序的作用。为保三界稳定,当七大神殿出现严重动乱之时,止戈天与谒佛原皆有资格接管天界。 而眼下,天界失去天机一梦维稳,时空裂缝出现,魔族与其余小世界的妖魔共同攻入天界。这就是天界陷入动乱的危机时刻。 按照规矩,止戈天已具备接管天界的条件。而七大神殿必须听从止戈天的号令,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动乱。 身为严律殿首席神官,玉玄炽对这些规则十分清楚。正因如此,他才没有办法阻拦止戈天众人。 若是对止戈天的命令有所违抗,那么即刻便会成为止戈天重点看管对象。不仅是他,到时严律殿也会受到牵连。 在这紧要关头,玉玄炽知道自己不能冲动。 他看着近香移被止戈天所擒拿,手掌紧握成拳。 另一边,通晓神君也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碍于身份,他也不能出面将近香移带走。而且白栀武君又是冷心冷面之人,态度越是强硬,就越容易引起他的反感。 通晓神君略微思索片刻,而后扯起一抹微笑:“武君且稍待。”他上前道:“关于琼仙之宴上,天机一梦被盗一事,芳菲殿主的罪责已通过万神共议而有所审判。 “纵然神器是在她看顾之下消失,但终究不是她本人的错。要怪,也只能怪偷盗者。望止戈天能够明察,莫要为难清白无辜之人。” 白栀武君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近香移清白与否,止戈天自会审判。另外,从此刻起,近香移因涉嫌勾结魔族,协助偷盗天机一梦,即刻撤职查办,此后,她不再是芳菲殿主了,还望通晓神君谨记。” 闻言,通晓神君的表情僵了一瞬。他道:“我明白了。” 言尽于此,止戈天兵众即刻在近香移的身上下了枷锁禁制。 数道金光绳索落在近香移身上,顷刻间,她体内的法力悉数被封,只能任由止戈天兵众押送着回转天界。 被带走的时候,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视野当中,通晓神君忧心忡忡地望着她,说道:“你先忍一忍,我会想办法的。” 而玉玄炽则魂不守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见她被带走,即刻追着上前几步。 近香移沉默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随着白栀武君离开了。 通晓神君拦住了玉玄炽,说道:“你现在追上去也是无用的。止戈天的办事章程,你不是不清楚。香移没有解除嫌疑,就不可能离开止戈天。”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而后凝重地看着他问:“为什么白栀武君要说,她勾结了魔族,伙同魔族偷盗天机一梦?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掠出了阴司鬼域。宛若鬼魅的影子在半空之中融合为一人。魔君矢怨身形微顿,在半空之中停了下来。 她回身望了眼时空裂缝,然后将袖中的无垢圣莲拿了出来。 被灵气所包裹的圣莲不会对外放出佛光,因此对她没有任何伤害力。 “此物确实是件难得的圣物。只是,重隐山要它来干什么?”魔君矢怨喃喃道,“那人也是之体,又与阴司鬼域有所渊源,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虽说双方是合作关系,但诚如近香移所言,她并不能完全信任重隐山。一方面是因为对方曾是天界神官,另一方面,自合作之日起,重隐山就不曾透露他的真实目的。 她对重隐山此人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对方修行的时间,必然要比她来得长久。若是双方对峙,魔君矢怨也没有把握能将重隐山拿下。 “重隐山城府颇深,又善于伪装欺骗,泥鳅似的,我确实应该小心提防。”魔君矢怨看着圣莲,倏然笑了笑,然后将圣物收起来。 重隐山说了,作为解除魔族咒术的交换,她需要将无垢圣莲带给他。但是他可没说,必须要交出真的圣莲。 至于假货…… 无垢圣莲既然是出自谒佛原,那么想必谒佛原当中,有的是具有佛力的莲花。反正重隐山不曾见过无垢圣莲本体,随便糊弄一下也未尝不可。 打定主意后,魔君矢怨即刻化光而走。再驻足之时,她已来到了传说中最为圣洁无垢之地——谒佛原。 * “你说什么,时与期就是偷盗天机一梦之人?”通晓神君惊讶道:“他还是佛门圣物无垢圣莲的化身?” “是。”玉玄炽点点头,说道:“只是他身带魔气,因此被止戈天之人认为他是魔族之人。而且在这之前,时与期还……” 说到这里,玉玄炽顿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通晓神君问道:“还怎么了?他还干什么了?”他的声音拔高,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还放言,当初他偷盗神器之时,是近香移帮助了他。”玉玄炽别开视线,道:“此外,他又当着众神官的面,与近香移举止亲密,在她唇上亲吻。” 通晓神君:“……” 他呆了一瞬,有点没反应过来。 时与期他、他怎么举止如此放浪形骸?! “早知时与期是这等放肆之人,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他在太虚庭任职!”通晓神君颇为后悔: “平白无故的,他如此陷害香移是为了什么?若非他化成本体了,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说完,他又转头仔细打量玉玄炽一眼,问道:“你不生气吗?” 玉玄炽:“生气什么?” 通晓神君:“……看到时与期和香移举止亲密,你心中没有任何异样的感受?”他纳闷地想,不应该啊,瞧玉玄炽对香移这般关切的模样,不像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他真的不觉得酸得慌么? 而玉玄炽僵着脸回答道:“不生气。我为何要愤怒?那是他们两人的事,与我无关。”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脑海中却不可避免的浮现出时与期亲吻近香移的那一幕。 他只要想到那两人身影交叠着,靠得那样近,便觉得胸中一阵憋闷。不仅是憋闷,还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狂躁。 这感觉就像是,专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不该染指的人染指了。 有那么一瞬间,玉玄炽几乎想要冲上前去,用手中的剑穿透时与期的胸膛。 这是前所未有的杀意,陌生且可怕。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反应过来。即便时与期有罪,也不该就这样死在他的手上。况且他的杀意来得毫无缘由,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分明是无情道修炼成神,怎会如此轻易便走火入魔?难道是道心不坚,才引得他如此心慌意乱? 玉玄炽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他便不要再想了。 下一刻,玉玄炽转过身,背对着通晓神君隐藏情绪,说道:“这阵子天界发生的变故太多,我尚且有诸多线索需要向众神官汇报。神君,我们还是尽快回到天界为妙。” 通晓神君:“……” 他算是看明白了,怀觉仙君确实是对近香移一点想法也没有。先前,他之所以会那样失态,大概是因为和香移有同僚之情,所以想要尽快帮助她脱罪。 想到此处,他无奈地低叹一声。 唉,罢了罢了。横竖香移也不愿再将时间耗费在男女之情上,这样也挺好的。 通晓神君道:“行,那便先回去。” * 止戈天要比太虚庭更上一重天,算是天界的最为重要军队力量。 因为止戈天上的神官,皆是武艺超凡的武君兵将,各处建筑皆是威严肃穆的,就连这里的灵气,都隐约透露着肃杀之意。 近香移被带到止戈天之时,这里的时空裂缝已经被修补了七成。剩余小部分的裂缝,目前正被众神官紧急修补。 但即便如此,也是治标不治本。 时间一长,时空裂缝仍是会出现。想要根除这个现象,唯有使用归元卦,重新修补天机一梦。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不是近香移所能考虑的了。 她被白栀武君带到了大牢,四肢被无形锁链囚困着,轻易动弹不得。 监牢之内,唯有头顶的墙顶开了一道窗。光明透亮的神光从上方泄落下来,映照监牢之内一片明亮。 白栀武君告诉她:“过一阵,审听堂便会前来提审。在这期间,近香移,你可得好好思量思量,是要老实交代勾结魔族的真相经过,还是负隅顽抗,抵死不从。” 他说:“止戈天的刑罚有多可怕,相信你也有所耳闻。早些坦诚,便少受一份罪。你自己考虑罢。” 说完这话,他即刻转身离开,没留给她反驳的余地。 见状,近香移只得哀愁又无奈地叹一口气:“我还能认什么罪呢,从头到尾,我就是被时与期陷害的啊,怎么他说一句没有根据的话,就要对我严刑拷打呢。” 她觉得自己倒霉极了。 无缘无故被当做魔族的同党,被困止戈天,法力被封,接下来还要面临审听堂的审判。 她若果真有罪也就算了,但她就是无辜的呀! 就算是有错,那也是心怀仁慈的错! 在阴司鬼域的时候,她就应该让时与期受散灵丹之苦,化为本体才对! 但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希望通晓神君能为她求求情,找到线索和证据,证明她的清白。 近香移呆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细细思索从天机一梦被盗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关于预言书的真相,她已经明白了。 虽然时与期胡乱编了一套故事塞在她的识海当中,但也误打误撞,让她彻底看清了玉玄炽。 她也渐渐明白,其实男女情爱并没有那么重要。 而在流光城之后,她也回想起了关于百年前鸿蒙山发生的之战的些许片段。她知道自己会喜欢上玉玄炽,无非是初见时惊艳,加上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 话说回来,她真的就喜欢他吗? 她对他的情感,是真的男女之情吗? 或许从头到尾,她看中的,在意的,只是当初惊鸿一眼的那个虚假的人而已。那时她对玉玄炽并不了解,没有深刻的认知,如何就对他深情不移了? 近香移想,或许是她的脑子欺骗了她,误以为救命之恩产生的好感,就是男女情爱。 说真的,玉玄炽这人也就这样么。 虽然长得确实是俊俏,但是冷情冷心啊,又不温柔,冷冰冰的。 不过他确实是心系苍生,是个难得的好神官。但他确实不适合与人缔结姻缘。都无情道了,还谈什么姻缘? 以前是她傻,没看开这层,才惹出了不少笑话。 现在她可不会再那么做了。 怎样都好,她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安然从止戈天的大牢里出去。 希望玉玄炽有点良心,看在他们同是天界神官的情面上,能够搜集线索,揭开重隐山的真面目,然后将她从大牢里救出去。 接着她又想,重隐山要拿无垢圣莲做什么呢? 佛门的圣物,那么谒佛原的人一定知道圣莲的作用。如果玉玄炽不蠢的话,那一定会亲自到谒佛原去,想诸佛请教,关于无垢圣莲的用处。 若能探问出一二,或许重隐山的最终目的就能明了了。 就在近香移百无聊赖地思考之时,监牢之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像是什么门被人给拉开了。 她扭头望去,却见一名男子穿着白衣而来。 对方像是文官打扮,身后还跟随着几名兵将。 近香移确认自己不认识他,便问:“你莫不是审听堂提审的神官?” 男子笑了笑,说:“非也。在下是来带殿主解除身上禁制的。” 近香移愣了一下,问道:“什么禁制?” ------题外话------ 不出意外,明天就恢复记忆了 7017k 第114章 记忆恢复 天界逍遥境。 魔君矢怨依照约定来到了传讯符中所说的地方。她举目四望,见得山林当中灵气充沛,没有任何硝烟,仿佛仍是维持着时空裂缝出现之前,和平的景象。 但只要目光往稍远一点的方向看过去,就能望到绵延远山当中,有数道黑色的裂口。 裂口当中,阴邪之气涌出,不少神仙正想方设法地将这些裂口弥合、修补起来。 在来这里的路上,魔君矢怨已经事先做好了伪装。此刻她只是一副普通修者的躯壳,并非原本的魔君,不会被天界的神仙发现她的真身。 她在原地等候片刻,重隐山才姗姗来迟。 “看来你对拿下天界很有把握。”魔君矢怨似笑非笑:“竟然连伪装都不做了,以真面目示人,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你假死的事儿?” 重隐山不紧不慢地来到她跟前,说:“这有什么好担忧的。用不了多久,我便要重回天界。” “哦?”魔君矢怨道:“若是你愿意说,我也乐意听听你的计划。” “说不上计划,不过是有个想法而已。”重隐山道:“我也想问问魔君,有没有兴趣成为三界主宰?” 这个问题倒是令魔君矢怨感到意外了。 “三界主宰?”她道:“恐怕天界不会承认的。” 重隐山:“那就想办法让天界承认。只要魔族掌握了天界大权,何愁三界不认?如今天界动乱四起,正是魔族拿下天界的好时候。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再想控制天界,那可就难了。” 魔君矢怨问:“这样的好事,你怎么不自己做?” 重隐山笑了笑,说:“我的目标在于破坏太虚庭的七大神殿和万神共议制度,统领三界并不在我的计划范围之内。” 魔君矢怨显然不信:“是么?那你还真是没什么野心。” “也不能说没有,只是我志不在此。”重隐山说:“不过,若魔君想要,我倒是可以帮忙。如今止戈天已正式接管天界。天界已入止戈天的掌控之中。 “想要与止戈天对抗,那便只能以天帝的身份,废除天界的所有规则。” 魔君矢怨:“天帝?可惜了,我不是。再说,天界废除帝制已有数千年,如何还能回归?” 重隐山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便道:“要成为天帝,只需登上天阶,得到天道认可便好。魔君既是同体,想要获得天道准许,应当不难。” 闻言,魔君矢怨即刻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说:“不愧是天界神官,知道的还挺多。” “稍有了解而已。”重隐山面带微笑:“不知魔君对这个提议有没有兴趣?” “我需要考虑考虑。”魔君矢怨没有马上答应,继而道:“闲话休提,你莫要忘了今日你我会面的目的。” “这我自然知道。”说话时,重隐山手掌一翻,一株通体银白的树苗出现在他的掌中。他说: “策梦仙君擅长各项术法,对天界法阵咒术一门多有研究。而他门下术法的特色便是,结合灵植、神树的特殊功效,来做出解咒之法。” 在他手中,那柱小小树苗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树根。而灵植之上,没有任何的树叶,却有无数的金色果子。 重隐山道:“当年,策梦仙君在魔族身上所施展的法咒,也是同样。而这柱灵植,便是解除法咒的关键。 “只需要将灵植栽种土中,周围自然能构起一道法阵结界。在这结界当中,法咒功效自可解除。” 这等解咒之术,魔君矢怨倒是第一次听说。 虽然在与策梦仙君交往之时,她便对那人千奇百怪的术法门道有所了解,但终究没见过一棵树就能自带解咒的作用。 她笑了一下,说了句“多谢”,然后便要从重隐山的手中拿过灵植。但在碰到之前,重隐山又把手收了回去。 “魔君不会想这样轻易就拿到解咒之法吧?”重隐山道:“无垢圣莲呢?” 魔君矢怨:“放心,我怎么会白白占你的便宜呢?” 说话间,她手掌向上,随即,一朵金色莲花出现在她的手中。 在莲花出现刹那,无上佛力向外溢了出来。只需看上一眼便知,此物便是出自谒佛原的圣物。 重隐山眼眸闪烁片刻,道:“辛苦魔君了。” 魔君矢怨:“不敢当。交换罢。” 解咒灵植与“无垢圣莲”被同时交出,两者在半空之中短暂错过,然后分别到了魔君矢怨和重隐山的手中。 看着手中的灵植,魔君矢怨眼中浮现笑意。 一百年了。 她和浮屠城内的魔族饱受法咒的折磨已有百年。这百年来,身中策梦仙君法咒的影响,众多魔族在修为上再无进境。 每当修行之时,便饱受过往回忆的纠缠。杀孽越重,就越难从这些回忆当中抽身。他们会成为被虐杀的无辜死者,一遍又一遍死在“自己”的手上。 而在他们要杀人之时,法咒便会将他们拉到回忆的幻象当中,令他们无法再对他人下手。 若非魔君矢怨体制特殊,她也会像其他魔族一样,受法咒所限制。 但现在,百年的痛苦就要结束了。 灵植到手,想要解除魔族身上的法咒,已是易如反掌。 魔君矢怨心情愉悦地将灵植收起来,然后抬眸看向重隐山,道:“事情既了,严律殿主还有什么事么?” 重隐山道:“方才我所说的提议,魔君想得如何?” “这个么……”魔君矢怨思考片刻,而后笑道:“要我答应你,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重隐山:“什么条件?” 魔君矢怨:“将你们严律殿首席玉玄炽送给我。如果可以,你想个办法,毁了他的无情道心。” 闻言,重隐山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看来魔君对他很是中意。” “说不上中意。不过是瞧他与一位故人颇有几分相似罢了。”魔君矢怨毫不在意地抚了把头发,说:“等你将人送来,我就即刻照你说的计划做。” 她道:“没别的事的话,我要先离开了。严律殿主,希望下回见面,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这句话,魔君矢怨即刻转身,化光而走。 重隐山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单手背过身去,继而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那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 近香移丝毫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别的禁制。除了止戈天的武将在她身上所下的封灵之术,还有什么术法? 她不太理解:“什么禁制值得你们专程跑一趟,还要将我带出去?”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说:“随我们来便可。” 说着,几名兵将便将大牢给打开了。他们都板着张脸,表情漠然地盯着近香移,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出来。” 近香移:“……” 她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他们走出大牢。大牢之外,近香移看到头顶明亮的天空,而夹道的前方,则是一座白金色的宫殿。 宫殿不算大,她推测应当是止戈天提审犯人所用的审听堂。 但是等走近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完全猜错了。 这不是审听堂,而是刑堂。 直白的“刑堂”两个字挂在殿外。隔着一道门,近香移清楚地感受到内中传来的冷肃之气。同时,她心头狠狠一跳,心想: 这还没有定罪呢,审判也没有开始,就开始上刑了? 止戈天拷问罪犯的方式也太吓人了吧。她好想跑。通晓神君找到帮她脱身的办法没有?玉玄炽呢,他怎么也还没来? 救命啊,他们不会把她给忘了吧! 因为一瞬间的惧怕,近香移的脚步在殿外顿住了。她犹犹豫豫地看了白衣男子一眼,说道:“尚未提审就先上刑,这不符合止戈天办事的规矩吧?”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她,倒是身后的兵将狠狠推了她一把,喝道:“进去!” 近香移法力被封,在他们的推搡之下,完全没有回击的余地,只能一步步地往殿中走。 越是往里走,她就越是心慌。 过程当中,近香移的目光想左右两个方向瞥去,分别见到了各式各样的刑房。隔着数步之遥,她望见一名穿着囚服之人被捆在石柱之上。 数条血红色长蛇从石柱下方生长出来,一张张血盆之口咬在囚犯身上,将人逼出两道分离的神魂出来。 近香移认得那人。 数个月前,对方还在严律殿任职,是玉玄炽身边的副手。听说他是因为私自与人间魔修有所往来,收了对方的好处,要越过天道的封赏,将人弄到天界来做神官。 这事被玉玄炽发现了,便将人扭送到了止戈天,由止戈天亲自惩戒。 这是近香移初次见到玉玄炽铁面无私的一面。 但她这会儿没顾上那位违反天规的神官的下场,只想着自己一会儿是不是也要受此酷刑。 当近香移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发现白衣男子领着她到了一处特殊的地方。 与方才所见的刑房有所不同,这个房间很是明亮,而且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刑具。四周空空荡荡的,唯有正中央的地面上,有一块略微凸起的圆形图腾。 她觉得奇怪:“这里是?” 白衣男子停了下来。他摆摆手,身侧的几名兵将即刻退出了房间,并且将门给关上了。 他说:“芳菲殿主应当记得,在百年前鸿蒙山一战过后,你便失忆了吧?” 近香移点点头:“记得。在我飞升成神之后,通晓神君曾经告诉我,失忆的原因是我遭受巨大变故,心中剧痛,因此选择性地遗忘了数百年的记忆。” 闻言,男子摇摇头,说:“这个说法并不正确。通晓神君向你隐瞒了事实。你之所以失忆,原因并不在此。根源在于,策梦仙君曾在你的神魂之上下了禁制。” “什么?”近香移不信:“若果真如此,那为何通晓神君要骗我?即便通晓神君看不出来,天界那么多神官难道也看不出来?难道所有人都在骗我不成?” 她觉得荒谬,但白衣男子却是点了点头,说:“我们确实是在骗你。但这也是策梦仙君所示意。” 近香移眉心紧锁:“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无妨,等禁制解除,你便明了了。” 说罢,男子骤然出手。轻柔的掌劲打在近香移的身上,将她往后一推。下一刻,她的身体飘了起来,随即浮在圆形图腾的上空。 她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就见地面上骤然升起一道金色透明的光柱,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下一刻,数条金色细鞭从光壁上抽打而来,每一下都落在近香移的身上。 “呃!——” 近香移痛呼一声,随即,她的身体从半空坠落。一声闷响,便倒在圆形图腾当中。 她疼得浑身发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倒在脚底下。她意识到,自己的神魂被抽打离体了。 剧烈的刺痛感随之而来。数不清的细鞭打在神魂之上,像是有无数尖刀在割裂着她,尖锐的疼痛让她没有力气发出一点声音。 起初她还能闷闷地低吟两句,但片刻之后,她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近香移感受着神魂上的撕裂疼痛,身上却流不出任何鲜血。渐渐的,她的视野开始模糊,意识变得混沌,耳旁的声音也变得忽远忽近。 隐隐约约,她听见男子说:“策梦仙君所下的禁制,唯有两个办法能解。第一种,由你神魂挣扎觉醒,自然地挣脱术法的束缚; “第二种便是,通过止戈天的释灵鞭强行解除。” 近香移身上的法咒所说是禁制,但也是一种另类的保护。 只要有这重禁制在,无论是谁,都无法对她的神魂进行拷问。原本审听堂是打算利用拷问神魂的方式,问出她是否与魔族有所勾结。 但有这重禁制在,审听堂无法对其施加刑罚。 想要进行拷问,唯有先解开这道禁制。 这便是白衣男子将她带到这里的原因所在。 然而此时此刻,近香移根本没有精力去分辨白衣男子究竟说了什么。 她只觉得疼痛无比,在长久的疼痛过后,她头脑似乎也跟着坏掉了。她仿佛看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眼前有无数陌生的画面闪过。 她没有留意到,神魂之上,那一条条无形的枷锁正在破碎—— ??估算有误,下章是记忆内容(不是简单的想到鸿蒙山策梦的死状啦,而是挽救天界,打败反派的办法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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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7017k 第115章 转机 无形枷锁尽数碎裂的顷刻,回忆如海潮一般涌入了近香移的脑海。她仿佛走过了上千年的时光,眼前光影变换,昼夜交替,无数人影闪过。 所有人靠近了又远去,他们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来了又走。唯一不变的是,景象中巍峨绵延的鸿蒙山。 富有生机的山脉仿佛就在她的身边,只要她一呼吸,微微动动手脚,就能接触到这片暌违已久的土壤。 她看到了遗忘了近百年的策梦仙君,还有噩梦当中魔君矢怨阴毒狠辣的面孔。 强烈的震撼冲击着她的神魂,近香移终于明白,分明是魔身的魔君矢怨,究竟是如何以虚假的凡人躯壳,骗走了策梦仙君的真情。 一股恨意从她意识深处爬了上来。 而在这股恨意之后,深藏于识海当中的关键记忆也被带了出来。 在她修成灵体之前,在她还是脆弱的树苗之时,策梦仙君亲自取出心头之血,浇灌在了她的身上。 血色深入土壤之中,稀释的红光化成粉色,融入她的花瓣之中。 策梦仙君抚着她的树干,喃喃道:“破解之体的关键便在这棵树上了,若能成功,他日神剑炼成,便是魔道覆灭之日。” 隐隐约约的,近香移明白了自己存在于世的原因。但她来不及细想,画面转换,她看到了一处隐秘阴暗的地宫。 那是她不曾到过的地方。 与此同时,脑海之中传来策梦仙君断断续续的声音。 近香移明白了。能够彻底解决三界危机的办法,就藏在这个地宫之内。 过多的信息一齐涌入她的脑海当中,近香移顿觉一阵头疼。她挣扎着动动手脚,但没能如愿清醒过来,反而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在她失去意识之时,前方的白衣男子缓步走了过来。他的小臂微微落下,顷刻间,释灵鞭对她的攻击便忽然停了下来。 眼见着近香移的神魂重新回到体内,白衣男子低低叹息一声,说道:“策梦啊策梦,你可真是给我弄了个不小的麻烦。” 他低头看着近香移,心想:禁制是解除了,但眼下应该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送出止戈天呢? 真是愁人。 * 在拿到灵植之后,魔君矢怨毫不犹豫地回到了浮屠城。 她等解咒这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虽说策梦仙君的法咒对她的作用并不强烈,但其他魔族并不像她这般体制特殊。他们等了百年,就等着她将解咒之法带回浮屠城。 起初,他们怀疑解除法咒的办法就在近香移身上,但在鸿蒙山那一战过后,近香移便被带回了天界,成为天界神官。 浮屠城的魔族没有进入天界的门道,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寻找其他压抑法咒的办法。 魔君矢怨不甘心魔族就此没落,便寻到机会,便利用鹤羽道君的借口,以拜师之命,入了玉玄炽的门下。 彼时,她的目的仅仅只是借机混到天界当中,想办法与近香移套上关系,再从她身上拿到解咒的办法。 但一切都太凑巧了。 天界神器偏偏在这时候遗失人间,近香移和玉玄炽便奉命下界寻找神器。 见状,魔君矢怨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只是探查近香移的机会并不多。大多数时候,近香移都与玉玄炽呆在一块儿,她迟迟没找到动手的机会。 等抵达人间之时,魔君矢怨深思熟虑,决定要先将无欲魔界当中的魔脉带走。 之所以有此打算,是因为魔族中了策梦仙君的法咒之后,修为便再无进境。若是她能顺利解除魔族的法咒,那么魔脉的邪气正好能修补受损的魔气,并且助长魔族的力量。 而在这期间,她又得到同修传来的消息——白桦城主拿到了遗失的天机一梦。 这等巧合,魔君矢怨认为魔族的运势即将到来,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帮助魔族卷土重来。 于是她暗中推波助澜,引导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一步步往白桦城而去。 而她也借用近香移和玉玄炽的力量,使用天机一梦的神力,顺利打开无欲魔界的通道,并且成功带走魔脉。 只是很可惜,她没能顺利地将天机一梦毁掉。 早知道天机一梦是平衡天界灵气的宝物,没了天机一梦,天界便会陷入动荡,那她便该在使用玩天机一梦之后,就将其销毁。 如此一来,天界想力挽狂澜也做不到了。 正因这一点点的失误,倒是让天界寻找出了修补天机一梦的办法。他们的目标便是魔脉当中的归元卦。 到了这时,玉玄炽也终于开始怀疑起她了,命令下属将她看管起来,困在严律殿中,不得出入。 若不是时与期出来搅混水,趁乱将她放出,并告诉她玉玄炽等人的计划,她还不一定能逮到近香移。 只是她千防万防,防不住那些神官诡计多端,竟然真让他们在魔脉当中拿到了归元卦,还毁掉了魔族赖以生存的千年魔脉。 得知此消息之时,魔君矢怨只恨当时下手晚了,没能亲手杀死近香移。 即便她拿到了近香移识海当中的解咒之法,但那法子还需要到鸿蒙山中才能拿到。偏偏在那一战过后,鸿蒙山便被天界所封闭,唯有天界神官才能进入其中。 不得已之下,魔君矢怨只好和重隐山达成合作。 但是重隐山此人心机极重,她不能完全相信对方。 想到这里,魔君矢怨不由得拿出灵植来看了一眼。灵植根茎灵气流动,看上去与一般的灵植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握紧灵植的根部,输送了一缕灵力进去。在鸿蒙山之时,策梦仙君曾经教授过一部分的天界术法,虽说她的水平不过入门级别,但分辨术法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的灵力在灵植内游走一圈,并没有发现灵植内部有什么隐藏的邪术,也没有异样的天界术法。 “看来重隐山这次没有骗我。”魔君矢怨喃喃道:“他真有这般老实?” 虽然她仍是有些不相信,但还是想先试一试。 因为时间已经拖不起了。 即便如今天界因时空裂缝而大乱,但魔族的实力受法咒所限,并不能发挥全力。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拿下天界,那是不可能的。 若是魔族不能成为天界之主,那么天界的下一任主人说不定就是重隐山。 魔君矢怨不信,以重隐山的城府,会安然放过魔族与天界对抗。 什么让她成为“天帝”,笑话,真正想成为天帝的,应该是重隐山才对。 对了,无垢圣莲。 重隐山费尽心机要得到圣莲,莫非与成为天帝的计划有关? 魔君矢怨怀着疑惑回到了浮屠城。入城之时,城中魔族已经等候多时。 宫殿之中,她着一身黑红色衣衫缓缓降下,殿内魔族齐齐上前问道:“魔君,东西可拿到了?” 魔君矢怨嘴角微扬,手中捏着那一株灵植,道:“拿到了。” * 玉玄炽跟着通晓神君回到天界之时,心神极为不稳。他没有留神,便已经落后通晓神君一大段距离。 彼时,通晓神君在前方走着,绞尽脑汁地想应该怎么将近香移从止戈天中救出来。 等他回过头的时候,发现玉玄炽竟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通晓神君左右看了几眼:“怀觉仙君?怀觉仙君?!” 玉玄炽后知后觉,片刻之后才赶了上来。他的脸色不太好看,面上没有什么血色,看起来也不大精神。 他见到通晓神君,只是略略打了声招呼,便要回到严律殿。 通晓神君连忙拉住了他,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紧接着问了一句:“与香移有关?” 此时,玉玄炽忍着心神上的痛楚,深吸口气道:“没有,我只是有些不太舒服。” 通晓神君:“……” 他奇怪地打量玉玄炽:“你是神仙,怎么会身体不太舒服?你莫不是随便找个借口搪塞我的?” “没有,神君多心了。”玉玄炽道,“我还有事,想先回严律殿。” “……可以。不过一会儿便要举行万神共议,你可别休息太久。”通晓神君道:“我们需得商议救出芳菲殿主的办法,望你准时到通晓宫来。” 玉玄炽丢下“我知道”这三个字便匆匆离开,身影化成一道虚影,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通晓神君纳闷道:“奇奇怪怪的……”说着,他摇摇头,说:“还是先找止戈天的几位武神求求情,看看能不能将香移转为普通囚犯,送回严律殿审判……” * 玉玄炽回到住所,没与任何人打招呼,径直闪入寝殿内,甩手关上了门。 他宛若脱力般倒在软榻上,动荡的心神一遍又一遍地动摇着他的神智。伴随着强烈情绪而来的,是一股陌生且剧烈的痛感。 玉玄炽以法力调理内息,越是调理,内息就越是紊乱。 与此同时,还有一缕近乎于邪恶的力量在他经脉中游走。登时,他脸色一变。 这般的状态,正如数百年前,他走火入魔的那一日一般。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修炼成神,心智不坚。在除掉一名魔修之后,魔气侵体,他才会走火入魔。 正是那年,他得到师尊传来的消息,想请他到天界协助除掉魔族奸细,并让他修无情道。 所幸他听从师尊的建议,修了无情道确实给他省了不少的麻烦。不仅成功将体内的魔气驱除,还在短时间突破了进境,成功飞升。 到如今,他坚守无情道心数百年,却又一次面临走火入魔的情况。 这回,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没有魔气,更没有像师尊那般,被魔族趁虚而入。真正引起这等异状的,是他动摇的无情道心。 而无情道心为何动摇,他也十分清楚。 玉玄炽微微闭上眼睛,近香移的面孔仍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控制不住的情感侵占了他所有的意识。 每想到一次时与期和近香移亲近的画面,无情道心便愈加动摇一分。 能够成为天界神官,全归功于无情道,若是离了无情道,他会变成如何?玉玄炽不能想象。 他暂时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强行压制,以法力平定心神。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寝殿大门被人敲响:“怀觉仙君,仙君?!通晓宫那便来人了,请您尽快过去,商议要事!” 这阵声响持续了很久,最终,玉玄炽猛地清醒过来。他一双锐利的眼睛向外望去,动荡的心神稳定下来。 须臾,玉玄炽长出口气,而后从软榻上站起。他一拂袖,大门应声而开:“我知道了。” 他此刻已不像方才那般难受了,也恢复了往日那般冷漠的神情。略微顿足之后,玉玄炽化作一道浅色的光,即刻向通晓宫飞掠而去。 * 玉玄炽赶到通晓宫之时,其余神官皆已到齐。 高座之上,通晓神君向他看来一眼,眼神中满是不赞同:早就提醒过准时来,偏偏又是晚到,怀觉仙君未免也太不将我的话当回事了,他究竟想不想救香移? 通晓神君在心中暗骂一句,然后宣布万神共议正式开始。 因为天界动乱,七大神殿的神官在应对异界魔族之时,有了不少的伤亡。目前参与万神共议的神官,已经比上一回的要少了两成。 其余参与共议的神官,也有不少是受了重伤的,眼下正勉强打起精神与众神官商议。 阴司殿主率先说:“有事儿赶紧说,阴司殿还有一大堆事务等着本座处理。”他的口吻十分烦躁。 在来天界之前,他回到阴司殿看了两眼,得知四大部族竟然联合魔族,让阴司殿损失惨重。要不是天界救援及时,阴司鬼域早就易主了。 阴司殿主压着火气,略微处理了几项要事之后,便赶到通晓宫。他心中盘算着,等万神共议结束,就找四大部族算账。 对,还有重隐山。罪魁祸首重隐山也不能放过。 “本次请诸位来,是想请众人讨论一下,关于接下来太虚庭的应对之策。”通晓神君说,“以及,营救芳菲殿主的办法。” 闻言,阴司殿主拧紧了眉头:“芳菲殿主还有什么好救的?她和时与期相勾结,偷盗天机一梦,已经是天界的叛徒了,七大神殿为何还要救她?” 呵,她永远被困在止戈天才好呢。 他道:“与其想着如何救一名叛徒,不如花些精力,全力捉拿重隐山。”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魔君就要被背刺了。啊,也快下线了,祝福她 ? ???? (本章完) 7017k 116 “重隐山?严律殿主?”有神官说了一句:“为了要擒拿严律殿主?他分明已经死在了魔族的手上,我们亲眼见到了。” 另一名神官道:“没错。当日魔君率领魔族入侵天界之时,是严律殿主率先走在前头,阻拦魔族的进攻。只是魔族势强,严律殿主无法抵抗,最终死在魔君矢怨的手上。 “这是有目共睹的,为何阴司殿主你还称,严律殿主尚且存活于世?” 通晓神君拧紧眉头,问道:“阴司殿主,你是否有十分重要的线索未告知我们?关于严律殿主身亡一事,是否另有隐情?”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玉玄炽的身上。 “为何要擒拿严律殿主,怀觉仙君你也知情?”通晓神君表情凝重:“此处是通晓宫,你们若是知晓任何相关线索,大可在此说个清楚。” “难道你们认为,本座不想说清楚?”阴司殿主冷哼一声,说道: “通晓神君,我早与你说过了,当日,是重隐山以捉拿天界奸细的借口将我骗至帝宫,并将我迷晕,关到了阴司鬼域的禁地当中。哦,对。” 说到此处,他冷笑道:“他可不是你们所认为的来历清白的严律殿主,他是你们苦寻已久的,消失在三千五百年前,前天帝之子。” “什么?!”通晓神君猛地站了起来。他惊愕地看着阴司殿主,道: “这不可能,他若是前天帝之子,如何能飞升成为天界神官?即便我们看不清他的真实身份,难道天道也看不清么?!” 同样震惊的还有玉玄炽。 他是推测到了重隐山乃是同体不假,但未曾料想,天界的严律殿主会是三千五百年前,从帝宫逃出的天帝之子。 自天界帝制被废除后,天界便一直在寻找天帝之子的下落。 但这么多年下来,始终一无所获。 结果到头来,重隐山便是逃逸三千多年的天界囚犯,而且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天界的眼皮子底下,做着神仙,当着神官,甚至让他成为了七大神殿的殿主之一? “这太荒谬了。”功德殿殿主站起来道:“天界所有神官的来历我都一清二楚,追魂术很明白地记录着天界神官的全部记忆。即便他能对我们说谎,追魂术也不会说谎的。” 阴司殿主看向他,道:“你们别忘了,什么是同体。” 重隐山是神与魔相结合所诞下的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拥有神与魔两种力量。基于这两种力量,他能够分裂为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 这两个个体分别是代表神性的神体,和代表魔性的魔体。 正如魔君矢怨会分化出一正一邪的分身一般,重隐山同样能够分出一神一魔的分身。 在此情况下,重隐山便可让具有神性的那一部分进入天界。 即便功德殿有追魂术可以探查神性之体的记忆,但在进入天界之前,只要神性始终在重隐山体内沉睡,那便不会拥有独立的记忆,也就是说,追魂术不会查出神性的异样之处。 阴司殿主说道:“本座所说的句句属实,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到阴司鬼域的禁地当中探查一番。”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过去天界之所以无法找到重隐山的下落,是因为他藏身在鬼域最为隐秘的角落。他们与孤魂野鬼为伍,多年蛰伏。 “总之,该告诉你们的,本座都已说清。你们若是坚持己见,那好,天界要自寻死路,本座可不奉陪。 “等回到阴司鬼域之后,本座会想方设法,封闭鬼域的出口,以免天界战火蔓延至阴司殿。” 说完这句话,阴司殿主也不管众人的反应,率先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议事殿。 “阴司殿主,阴司殿主等等!” 通晓神君急忙喊了几声,但拦不住阴司殿主远去的步伐。 “这……”通晓神君顿感头疼,心说,这都什么事儿啊!还能不能将他堂堂神君放在眼内了? 功德殿主道:“他要走便让他走!老早便看不惯他了,当天界是什么地方,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等天界动乱结束,非得找个机会,撤掉阴司殿主的职位,看他还嚣不嚣张。 功德殿主愤愤不平地坐了下来,说道:“追魂术不可能出问题。若是出了问题,那岂不是我们功德殿亲手将天界的敌人放了进来?功德殿不会犯这等低级错误。” 玉玄炽看了看阴司殿主离开的方向,而后看向殿中诸位神官,道:“且不论重隐山是否是三千年前的天帝之子,但他是勾结魔族的同体。 “他没有死,而是借助魔君矢怨的手假死。他利用假死的机会化明为暗,暗中执行他的计划。而这个计划,便是拿到时与期的本体——无垢圣莲。 “我不知道他要拿无垢圣莲做什么,但必然是对天界不利的事。不久之前,魔君矢怨已经从近香移的手中夺走了无垢圣莲,我想,他们下一步的动作,便要对天界发动进攻了。” 一名神官道:“但根据止戈天传来的消息,当初天机一梦失窃,是近香移和时与期联手所做,她已经是天界的叛徒,说的还能相信?” 闻言,通晓神君便道:“近香移不会背叛天界。当初她为何飞升天界,难道诸位都忘了?百年前,她会为鸿蒙山生灵牺牲自己,百年后,她更不可能堕落魔道。” “这件事尚有误会,我会出面解决。还望诸位莫要错怪近香移,她是无辜的。”通晓神君道: “我相信阴司殿主与怀觉仙君所言,天界动乱,严律殿主必然牵连其中。无论真相如何,我们都应当调查清楚。” 话音落下,在场众位神官皆是将信将疑。 他们看看对方,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侍者的通报:“启禀神君,大事不妙了,时空裂缝再开,魔族大军正进攻天界!” * 银白的灵植被埋入黑色土壤当中,层层纠缠的根部钻入泥土当中,并深深扎入地底。与此同时,灵植的枝桠弯曲,金色果实从枝头缓缓落下,然后融入土地当中。 在金色果实与土地混为一体之时,一道道金色波纹以灵植为中心,即刻向外扩散了开去。 一圈又一圈的波纹震荡开来,随即,金色法阵从地心升起,并且不断向高空扩散。 魔君矢怨看着这道法阵铺满了整座浮屠城,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在城中弥散开去。 而身处法阵中央的魔族,皆被这道法阵所笼罩。数道金光拔地而起,并以疾风之势落到了每一个魔族的身上。 微弱的金光钻入魔君矢怨的皮肉当中。 随着丝丝缕缕的清凉之力,困锁近百年的枷锁终于被解除了。 魔君矢怨感到神思一清,身体与灵魂像是卸去了重担,顿时浑身一轻。闭目感受片刻,随后,她骤然睁开眼睛。 下一刻,魔气在她手中显现,顷刻间,夹带着阴森魔气的掌劲狠狠打向右侧。 顿时,掌风席卷开去,宫殿的高墙被打碎,同时,魔宫数丈开外的山丘亦在这一掌之下,悉数化为灰烬。 解除了,禁制魔气多年的法咒解除了! 喜色爬上眉梢,魔君矢怨满意地笑了笑。而后,她扭头看向殿中其余魔族:“如何,尔等身上的法咒也解除了罢?” 话刚说完,她便觉察出不对劲来。 魔君矢怨警惕地看向殿中诸魔,道:“你们怎么了?” 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她紧盯着前方,只见得殿中诸魔静静伫立。他们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像是在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身体僵直,眼神空洞。 魔君矢怨顿住脚步,目光从每一个魔族身上掠过。她发现众魔身上亮起一根细长的金色丝线。这条丝线连着他们的大脑与心脏,并且串联到地底深处。 丝线宛若一张巨大的网,每一根都在灵植的根部汇聚。 刹那间,魔君矢怨明白了过来。 灵植确实解开了法咒,但是它却将浮屠城的魔族给控制了。 是重隐山,他对灵植动了手脚,致使魔族受到了影响。 但为什么只有她不受灵植所控制? 没等她想明白,殿中诸魔忽然动了。他们移动着身体,向两侧避开。与此同时,一条宽阔的通道被他们让了出来。 “我们又见面了,魔君。”重隐山的身影在尽头出现。他缓缓走了过来,手掌微微一扬,微风拂过每一个魔族的面庞。 “如你所见,浮屠城内的所有魔族,已尽入我的掌控。”重隐山道:“他们不再听从你的号令,自今日起,他们只有一个主人,那便是我。” 他在距离魔君矢怨数步之外的地方站定。带着法力的掌风落下,地面上的灵植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而在拿到灵植的一瞬间,殿中所有魔族同时转过脸来。他们纷纷望向重隐山,眼神透着坚定与忠诚的神色。 重隐山道:“很抱歉,浮屠城中再无魔君矢怨,只有魔王丑君。” 话音落下,在场魔族纷纷向重隐山跪下:“参见魔王,参见魔王!” 一声又一声的呐喊声回荡在魔宫之内。声音向外扩散开去,整座浮屠城都为之一静。紧接着,浮屠城上空亦传出阵阵回响。 那是成千上万的魔族在叩拜新任浮屠城之主。 魔君矢怨被逼退数步。她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狠狠盯着重隐山,道:“你耍我,你胆敢戏耍于我!” 强烈的愤怒爬上心头,魔君矢怨双掌发力,强劲掌劲骤然攻向重隐山。 见状,重隐山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然后挥一挥手,道:“还不速速将逆贼拿下?” 话音落下,在他身后,一众魔者纷纷出动。他们身影快如疾风,同时向魔君矢怨围攻而去。 庞大的黑影笼罩下来,魔君矢怨避无可避,登时被诸魔拦住去路,团团包围。 重隐山看着魔君矢怨被她的手下困住,亲眼见证这场自相残杀的闹剧。随后,他长袖一拢,灵植被收于囊中。 “我确实是在灵植动了手脚。”他微笑着说:“我不是你们浮屠城的人。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助你解开身上的法咒?我是神仙不假,可我也是魔。魔者,不会有这等好心。” 他从没想过要帮助魔君矢怨拿下天界,更没想过要帮助魔族成为三界之主。 天帝? 呵,他还没当上天帝,怎么会让魔君矢怨成为三千五百年后的天帝? 他重隐山才是天帝之子。要恢复帝制,那也该是他来颠覆天界的秩序,重新代表三界至尊,登上天界,登上属于天帝的宝座。 “之所以与你合作,不过是要利用你助我拿到无垢圣莲。”重隐山道,“你那‘素心铃’的假身份,才是我所看中的。若非如此,我何必要亲自与你谈条件?” 他上前一步,道:“如今,你已没有利用价值,我自然不可能留下你的性命。让你死在自己人的手上,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 重隐山话刚说完,前方便穿来魔君矢怨的一声怒斥: “呵,放你的屁!” 下一刻,一阵强劲的魔气从前方的战圈当中震荡开来。 与此同时,围攻的魔族被击退数步,魔君矢怨从人群当中缓缓站起。她嘴角牵出一抹阴狠的笑:“就凭你,就凭这些废物,也想将我拿下,做梦!” 语毕,庞大的黑雾从魔君矢怨的脚下升起。伴随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荆棘与藤蔓。 荆棘丛宛若海潮一般占据了整座魔宫。它们快速地缠住所有魔者的四肢,随即,黑色长鞭挥舞而来,带着倒刺的利刃割断他们的肉身。 顷刻间,魔宫之内鲜血四溅。 重隐山轻身后退。他微微侧过头,长鞭擦过他的脸颊。 他抬起手,虚虚握住长鞭的一端,说道:“魔君这般孤注一掷,难道不考虑考虑,杀了这些魔族之后,你的势力会大大折损么?” 重隐山不疾不徐地说:“没了他们,凭你一己之力,可别想卷土重来了。再说……面对昔日同伴,痛下杀手,你于心何忍啊。” 这般说笑调侃的语气让魔君矢怨怒火中烧:“本座杀了你!” 随即,她掌下发力,一股黑色火焰熊熊而生,直冲重隐山而去! (本章完) 7017k 117 烈火熊熊燃烧,沿着长鞭与荆棘丛不断向外扩散开去。这丛火焰一直燃烧到殿中魔族的身上,一众魔者纷纷惨叫。 重隐山往后避了避,一掌下去,隔开了这阵袭击而来的火。虽然魔君矢怨口中说着要杀人,但并不打算在浮屠城中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在黑色火焰遍布魔宫之时,魔君矢怨的身影轻飘飘地往后退去,她的声音从彼处传来:“今日之仇,本座记下了。他日若得机会,本座必然讨回今日之辱!” 说完这句话,她便长袖一甩,眨眼间便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了。 重隐山看着她逃跑,也不追,只静静地看着对方离开的方向,半晌没有动。随后,他手掌轻摇,一股清冽之气从他手中流泻而出。 冰冷气流登时将魔君矢怨放出的火焰给浇灭得一干二净。 一名魔者来到他面前,毕恭毕敬地问道:“魔君,叛逆逃走了,咱们要不要追?” 重隐山摆摆手,说:“不用着急,我会找到她的。眼下最要紧的,是另一件事。” 魔者问道:“有任何需要属下的地方,魔君尽管直言,属下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为魔君办到。” 重隐山笑了笑,说:“无需你们刀山火海的拼搏,本座要你们随本座一同,杀上天界。取代神官,成为三界之主!” “至于要如何做,你们便这般……” * 议事殿中的众神官纷纷站了起来,既是吃惊又不敢置信:“魔族又攻上天界了?”这不对劲。 数日之前,他们才将魔族驱逐出天界,并且重创了他们。不仅如此,天界内的时空裂缝也在紧急修补,浮屠城的魔族又是怎么闯进来的? 再说,止戈天的兵将不是派了重兵把守天界各处么,以他们的能耐,不应当这样容易就放魔族进攻太虚庭才对。 通晓神君即刻反应过来,当下便指挥道:“严律殿、人道殿、妖思殿与芳菲殿神官负责抵御魔族进攻,功德殿和结缘殿的神官负责接应,尽快将魔族驱逐天界。” “是!” 诸位神官行动迅速,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重隐山”、“近香移”和“同体”了,纷纷往魔族进攻的方向飞掠而去。 玉玄炽心神始终不太稳定。他隐约有种预感,接下来天界仍有大乱。而除此之外,他心头萦绕的愁绪也影响着他。 近香移的安危是一桩隐忧。他需得想办法将人救出来。 就目前来看,天界众神官似乎不太相信重隐山是天界叛徒,对于他天帝之子的身份也心存疑惑。 他们会怀疑,这无可厚非。 因为关于重隐山背后的身份,大多是阴司殿主和玉玄炽等人做出的推断而已。他们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唯一的线索便是阴司殿主被重隐山迷晕,然后关进了阴司鬼域这件事。 但这件事并不能就此证明,重隐山便是天帝之子,也不能说明他拥有之体。 况且在这之前,天界众神官还亲眼见证了重隐山为保护天界而死。 想要他们相信牺牲自己的圣人,其实是心怀鬼胎的恶者,着实是有些困难的。 既然如此,玉玄炽只能另寻办法,证明重隐山就是天界寻找多年的之子。但眼下局势复杂,唯有近香移与他的看法相同,而且也只有她能帮助他查清真相。 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为大局考虑,玉玄炽都要冒险将人从止戈天带出来。 他往前方看了一眼。 朗朗天穹之上,是无数神官匆忙对敌的身影。 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天界动乱,太虚庭自顾不暇,止戈天即便有心,精力分散,大牢之内难免会看顾不周。守卫松懈,就是救人的好机会。 玉玄炽心中有了初步计划,随后便找到了通晓神君。 “眼下正忙着,你寻我有何要事?”通晓神君问道:“严律殿主不在,严律殿上下便靠你来主持大局。你可别在这时候出差错。” 闻言,玉玄炽摇摇头,说:“我来只是要将天机一梦交与神君。” 他袖子微微一拂,天机一梦与兰漪道尊的手札就被送到了通晓神君面前。 玉玄炽道:“我们在阴司鬼域找到了被鬼族带走的天机一梦,但兰漪道尊已死,我们没有办法修补神器,只好将道尊的术法手札给带了来,希望在这手札中,能有修补神器的办法。” “兰漪他、死了?”通晓神君微微一愣:“是谁杀的?” “不知道。”玉玄炽说道:“或许是魔君矢怨,或许是鬼族,也或许是重隐山。”他顿了顿,又道: “神君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重隐山此人确实不是善茬。他与化身素心铃的魔君矢怨有所勾结,将我们引到阴司鬼域,就是为了拿下时与期的本体。 “神君,天界应当早做打算。” “这……”通晓神君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天机一梦我会负责修补,至于其他的事,我也会着手准备,防范于未然。放心,我是相信你的。” 这句话并没有给玉玄炽带来多大的安慰。 他很清楚,通晓神君其实也不怎么相信重隐山是天界叛徒这件事。 毕竟同僚多年,双方和和气气相处了许久,纵然没有多么深刻的情谊,但心底里也不希望对方是十恶不赦之人。 或许只有走到了真相揭开的一步,通晓神君才会下定决心,彻底斩杀天界的威胁。 玉玄炽点点头,没有将劫狱的计划告诉对方,只说:“那我便先离开了。” 通晓神君没说什么,当下便送他出了通晓宫。只是他望着玉玄炽渐渐变小的背影,心中感到几分纳闷。 他怎么觉得,今日的玉玄炽有些奇怪? 不仅如此,对方身上的气息也隐隐透着几分怪异之感。修炼无情道而带来的清正法力似乎没有以往那般纯正了。 是他的错觉么? 想到这里,通晓神君摇摇头,心想:罢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还是先处理天机一梦的事儿要紧。 * 玉玄炽先回了一趟严律殿。但他还没来得及回到寝殿,便被冲天的魔气拦住了去路。他心神一凛,当即冲了进去。 严律殿中,一袭黑色身影伫立院中。 玉玄炽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望着里头的人影,沉声道:“你回来了。” 虽然已有一段时间未见面,玉玄炽也从对方的身形判断出了来者的身份——借着假死的名义消失已久的严律殿主重隐山。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玄炽。”重隐山的声音依旧,但已经不是玉玄炽所认识的人了: “我以为,你们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猜到我的身份。但目前看来,你所知道的事情,远比我想象中的多。” 他缓缓上前几步,道:“是谁告诉你的?应当是阴司殿主罢?我听说,阴司殿主是被芳菲殿主和水澜仙君救出禁地的,料想,近香移也知道了三千五百年前,天界发生的事情。” 听到对方提起了近香移,玉玄炽眉心微皱:“你想做什么?” 闻言,重隐山却是笑了一下,说道:“何必紧张。我此次前来,不是为了杀芳菲殿主灭口的。我是为你而来。” “殿主此话何意?”玉玄炽单手背过身去,长剑在他手中显形;“你既已背叛天界,我与你也无话好说。你若良心未泯,还是尽早收手罢。” “收手?”重隐山冷冷地“呵”了一声,说道:“若能收手,早在数千年前,我便收手了,何必等到今日。” 他看了眼玉玄炽,说:“你与我之间,就用不着叙旧了。我来这里的目的,料想你也清楚。” 玉玄炽心里头清楚,但也不是那么清楚。 “你要杀我?”他问。 “是。”重隐山毫不隐瞒。 这是玉玄炽不太明白的地方。他自认自己没有那个能够阻碍重隐山拿下天界的本事。 在升任天界神官之后,他在重隐山手下办事已有数百年。 这数百年来,他甚少见到重隐山动手。偶然几次,还是严律殿内与众神官友好切磋。 据他所知,严律殿中无人是殿主的对手。 旁人拼尽全力的一击,在重隐山眼中,不过是一记轻飘飘的掌劲即可化解。他所展现出来的功力,不过是三成而已。 能坐到严律殿主这个位置上的人,绝非等闲之辈,这一点玉玄炽非常清楚。 但是重隐山的实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盛。 因为对方是修炼三千多年的之子。拥有之体的修者,修炼一途往往比寻常修者要艰难的多。 但若能完美平衡体内的之力,那么,有朝一日,他的修为便会超越所有修者,成为佼佼者当中的佼佼者。 很显然,重隐山便是这样的特例。 玉玄炽修炼时间短,不过千余年而已,自然是比不得重隐山数千年的修为。更何况……对方还是之体。 眼下,重隐山的身份尚未暴露,相信他的天界神官仍是占有大多数。玉玄炽没能劝服所有人对付他,论实力,也不是他的对手。 重隐山没有必要费力气来清楚他这个不算阻碍的阻碍。 而对方执意要这么做,那便只有一个解释。杀了他,对重隐山有好处。这个好处或许是某件趁手的宝物,又或许是某些证实他身份的证据。 所谓证据,玉玄炽没有。但其他的东西……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天道十三阙。 重隐山杀他的原因,不至于是要夺走天道十三阙罢? 玉玄炽道:“杀了我,你能得到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身无情道的修为,与这把剑。” 他望着重隐山,接着说:“你既身负之体,料想也瞧不上我的修为。换言之,你要的是天道十三阙。此剑与你最终目的有关。” 在飞升成神之时,天道十三阙是天道所赠。玉玄炽一直将神器随身携带。 而关于这把剑,天界一直流传着一则传闻: 据闻,三千五百年前,在帝制尚未被废除之时,天帝的人选是被天道选出的。天道选择天帝的办法,并不以神官认可为标准,而是以天阶为测验石。 唯有成功登上天阶,走上那一千一百一十一层的阶梯,受九百九十九道天雷考验,才能获得天道之认可,成为天帝。 而那九百九十九道天雷,不仅仅是考验神仙的肉身,更是考验精神。 每一道天雷对应的是一道心境的拷问。通过心境考验,才能证明登天阶者心思纯净,心境无暇,一心为三界生灵而考虑。 天道要选的,就是一门心思维持三界稳定的天帝。 而在三千五百年前,帝制被废除之后,天道不再以天阶挑选天帝。万神共议制度确立,天阶就此关闭。 而天道十三阙,就是打开天阶的钥匙。 打开了天阶就意味着,选天帝制度重启,帝制将重回天界。 想到这里,玉玄炽脸色登时凝重。 他幽深的双眼紧盯着重隐山。在他的注视之下,重隐山双眸含笑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没错,我的目的,便是你的剑。” 闻言,玉玄炽即刻明了了重隐山的目的。 重隐山不是要颠覆天界,他是要成为天界之主,恢复帝制。更甚至,他要成为三界之主。 难怪,难怪他费尽心机也要拿到无垢圣莲。 “原来如此。无垢圣莲能掩去你身上属于魔族的力量与气息,也只有这样,才能骗过天道,让天道以为,你是纯正的神仙,而非之子。”玉玄炽道: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登上天阶,成为天帝。” 重隐山没有否认:“你既然知道,便该将天道十三阙交出。看在你主动交剑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 玉玄炽:“不可能。”他道:“我绝不可能将神器交到你的手上!” 话音落下,盛大的剑阵升起,银白剑光直冲重隐山而去。 同时,玉玄炽骤然向后一退,数道分神抽出,分别涌向重隐山四周。 借着分神扰乱视线,玉玄炽急急后退,要离开严律殿。 他心想,重隐山既然现身严律殿,那便正好借此机会,向众神官揭开他的真面目。 即便不能将人拿下,也免得重隐山借用严律殿主的身份,重回天界。 思及此,玉玄炽即刻向外放出讯号符。 顷刻,流光飞升而上。就在讯号亮出之前,数道白光猛冲而出,竟是将讯号符打散了。 “怀觉,我不会给你向他人传递消息的机会。” ??感谢推荐票~ ?(ps:大概下章,男主要开挂了 ? ???? (本章完) 7017k 118 唯有成功登上天阶,走上那一千一百一十一层的阶梯,受九百九十九道天雷考验,才能获得天道之认可,成为天帝。 而那九百九十九道天雷,不仅仅是考验神仙的肉身,更是考验精神。 每一道天雷对应的是一道心境的拷问。通过心境考验,才能证明登天阶者心思纯净,心境无暇,一心为三界生灵而考虑。无错更新@ 天道要选的,就是一门心思维持三界稳定的天帝。 而在三年前,帝制被废除之后,天道不再以天阶挑选天帝。万神共议制度确立,天阶就此关闭。 而天道十三阙,就是打开天阶的钥匙。 打开了天阶就意味着,选天帝制度重启,帝制将重回天界。 想到这里,玉玄炽脸色登时凝重。 他幽深的双眼紧盯着重隐山。在他的注视之下,重隐山双眸含笑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没错,我的目的,便是你的剑。” 闻言,玉玄炽即刻明了了重隐山的目的。 重隐山不是要颠覆天界,他是要成为天界之主,恢复帝制。更甚至,他要成为三界之主。 难怪,难怪他费尽心机也要拿到无垢圣莲。 “原来如此。无垢圣莲能掩去你身上属于魔族的力量与气息,也只有这样,才能骗过天道,让天道以为,你是纯正的神仙,而非之子。”玉玄炽道: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登上天阶,成为天帝。” 重隐山没有否认:“你既然知道,便该将天道十三阙交出。看在你主动交剑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 玉玄炽:“不可能。”他道:“我绝不可能将神器交到你的手上!” 全面沦陷 重隐山的身影向玉玄炽缓缓逼近,他揭去了头顶的兜帽,两只手掌聚合到身前。顷刻间,黑雾从他四周升起。 黑雾在转瞬间化为森然剑阵,如疾风一般将玉玄炽团团包围了。 玉玄炽心头一凛,凌厉剑光亦在他掌下显现。一黑一白两道极光相冲之下,神殿都为此狠狠一颤。 蓝白身影的分神被重隐山一一解除,与此同时,盛大的透明结界从神殿上方落了下来,眨眼的工夫便将严律殿给笼罩住了。 而这个结界开始不断缩小,直到将范围内浓缩在小小的一方院落当中。 玉玄炽应对着重隐山的攻击,被逼得一步步后退。数道剑光打在结界之上,却不能打出一条细小的裂缝。 重隐山这是要将他困杀于此。 “神器认主,你即便杀了我又能如何,你不是天道所认可之人,神器不会认你为主。”玉玄炽道。 重隐山一掌对上天道十三阙,说道:“我不需要它认我为主,我只要利用它重启天阶即可。”说着,他冷笑一声:“不过一把破剑,我还不至于费尽心机让它认主。” 话音落下,重隐山身后骤然升起一道冲天剑气。 与阴邪之力的黑雾不同,这道剑气纯正沛然,是最为无暇的神力。 玉玄炽骤然一惊,双掌发力,光盾升起的同时,剑光亦向前方猛攻而去。 两股力量相冲,玉玄炽眼前的护身光盾应声破碎。下一刻,剑气穿透了他的身躯。紧接着,重隐山飞身而上,浩然一掌击在他的胸膛。 玉玄炽无力反击,硬生生受了这一掌。 一掌过后,玉玄炽口呕朱红。他的胳膊撑着地面要站起来,但又一道剑光袭击而来。只听“嗝”的一声,胳膊顿时断裂开来。 霎时,鲜红血液喷涌而出。刺目的血光侵染了整片地面,玉玄炽眼前晃了一下,身子栽倒下去。 他强忍着痛意,随后一双脚便来到了他的跟前。 重隐山在他面前蹲下,手掌虚握,天道十。 三阙便从玉玄炽的断手飞到了他的手中。 漂亮华丽的长剑在他手中泛出一层冷光。在他掌握之下,剑身隐隐颤抖,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响,似乎在抗拒着重隐山的靠近。 重隐山脸上的笑意微微淡去,薄唇轻启,却只说了四个字:“不识好歹。”然后便拢袖将神器收了起来。 接着,他低下头去,看着昔日下属无礼匍匐在自己脚下。他说:“看在往昔情面上,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剑光凝聚在重隐山的掌心:“永别了,怀觉。” 刹那间,冰冷剑光直射而去! 就在这时,神殿地底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重隐山没有注意到,十三道金光从他身上飞泻而出。@·无错首发~~ 而这些金光就在眨眼间没入了地底,并且悄无声息地从地表冲入了玉玄炽体内。 紧接着,玉玄炽所在的地面忽然裂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这条裂缝将玉玄炽完全吞没,随即,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重隐山愣了片刻,再回过神时,那条裂缝已经不见了。 他静静地看了几眼玉玄炽消失的地方,而后重新带上兜帽,化光而走。 * 玉玄炽是被一道苍老的声音唤醒的。但他失去了意识,并没能清楚地听见对方说话的内容,只记得头脑一片混沌。 而在这片混沌当中,未明的声音在不断回响。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黑暗。在这片黑暗之中,他还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胳膊仍在流血。 玉玄炽的力气正在流失,与此同时,先前压制下去的暴戾之气也在顷刻间卷土重来。 此刻,他虽然看不清自己的模样,但也知道,自己必然是十分狼狈的。 飞升成神后,他从没像今日这般战得一败涂地。纵然偶遇强敌,他也能寻找机会脱逃。但面对重隐山,他果真是一点胜算也无。 重隐山的修为究竟有多高?天界之内,还有能与之对抗的对手么? “有。”一道突兀的声音从四周传了过来,“你就是。” 玉玄炽:“……”他警惕地观望四周,看见到的只是伸手不的黑暗,“你是谁,这是何处?” 那声音又道:“枉我伴你数百年,你竟不认识我是谁。天道必然是瞎了眼,竟然让你成为神器之主。” 玉玄炽明白过来:“你是……天道十三阙的剑灵?那这里是……”他记得很清楚,不久之前,他已经败在了重隐山的手上。 当时,重隐山正要杀他。但关键时候,严律殿地表忽然裂开一条裂缝,他摔落下去,躲开了重隐山的致命一击。 剑灵:“……当初七大神殿与万神公议制度确立之时,你们先辈曾经在神殿之下,建立了一座虚空之城。 “虚空之城是为了应对将来天界可能出现的突***况,以供神官躲避灾祸之地。这在天界不是秘密,我想你应当知道这事。” 玉玄炽明白了。他道:“也就是说,这是严律殿之下的虚空之城。是你将我带到这里来,躲避了重隐山的追击。” “没错。”剑灵又道:“你的情况危急,我只要出此下策。不过好在开启虚空之城的秘密只有通晓神君知道,重隐山并不知情,所以才让你有幸逃过一劫。” 玉玄炽微微颔首,道:“多谢你救我。” “我这是为了救你么?”剑灵的语气有些生气,“我这是为了救天界!太奇怪了,你分明是得到天界认可的无情道修者,怎么这么多年来,修为一直没有什么进境,连重隐山都打不过。 “这不应该。有我助你一臂之力,怎么不是重隐山的对手呢?” 玉玄炽认为,作为神器,眼前这个剑灵显然太多话了。他说:“重隐山有三年的修为,我不是他的对手,这不奇怪。” 倘若重隐山真败在他的。 手下,他才要觉得奇怪。 可剑灵却道:“但你是数千年来,天道唯一认可的无情道修者。论资质,你比重隐山要强。天道将我赐予你,便是要借此勉励你,助你在修为上更上一层楼。结果……” 闻言,玉玄炽微低下头,道:“或许是天道看错了,我并不是得到天道十三阙的最佳人选。” “不可能,天道绝不可能看错。”剑灵道:“未能发挥神器的最佳效果,不是天道看错,而是你。是你出了问题。” “我?” “其实我很早便察觉到了,你的修炼的无情道心,并不稳定。”剑灵说道:“近几日尤甚。经过人间寻找天际一梦之后,你的无情道心已经濒临崩溃了。只是你强行压抑,才没被外人看出。” 剑灵紧接着说:“或许就是你道心不够稳重,所以才没能突破。这一切,和芳菲殿主有关?” 玉玄炽下意识想否认:“与她没有关系,这是我的私事,怎会与她有关?” “那确实是与她有关。”剑灵说:“我虽然从未做过人,但也算是见多识广。所谓感情,我很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无情道心不稳,无非就是你无法坚守你的无情道。 “无情道无法无情,那必然是要出问题的。” 玉玄炽微微闭了闭眼,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对近香移动了情,所以才无法维持无情道心。可是在过去的百年之间,我见到她,心中只有厌恶,并无男女情爱。 “即便是有,那也是在最近的这数月之内。” 剑灵:“哦?我不认为你厌恶她。若是真的厌恶,当初琼仙之宴出事之时,你也不会即刻去寻她。你所谓的厌恶,是厌恶她本身,还是厌恶自己不该有的感情?” 玉玄炽:“有什么区别?”他既是无情道,便该坚守本心。他不该有情。 如果说动了感情是错误,那么因为动情而动摇无情道心,他便是大错特错。 既然是错误,就应该修正。 他道:“你是天道十三阙的剑灵,那有没有办法,根除我心中的情感?稳固我的道心,唯有如此,我方能重拾力量。天界陷危,没有无情道的修为,我什么也做不了。” “修炼无情道谈何容易。无情道心将毁,岂是说修复就能修复的?”剑灵道,“我建议你,不如丢了这无情道心,或许还能有几分希望。” 玉玄炽皱着眉头,表示不赞同:“没了无情道心,如何能修无情道?” 闻言,剑灵却叹:“成神这么多年,你连什么是无情道也忘却了么?”它道:“所谓无情,却是有情。无情道对众生一视同仁,所谓的一视同仁,说的是一视同仁的仁慈。 “修的是无情,但为的是有情。古往今来,多少修者看不破这一点,只当无情是抛却七情六欲,成为断情绝爱之人。其实不然,真正的无情道,是为苍生而留情。” 玉玄炽似有所悟,喃喃道:“为苍生而留情……” 剑灵继续说:“无情的尽头是有情。无情道难以修炼,七情六欲是人是本性,难以抛却。过于复杂的情感会阻碍大道的参悟,所以,人间的无情道只能将情爱断绝。 “但神仙的无情道却是不同的。作为神官,须得对苍生有爱,对万物有情,方能维护三界靖平。所以对神官而言,无情道心并不重要。 “当初天道认可你,便是因你为肃清天界谋逆之心,才将天道十三阙赐予你。但你似乎不明白,无情道的真实含义。很可惜。因为你的误解,以至于这数百年来未有进境。” 玉玄炽略微有些明白:“那我如今……应当如何做?” 剑灵道:“毁掉无情道心。用心感受大道自然。你若心静,自然明白要怎么做。即便不能,天道也会有所警示。” “我明白了。”玉玄炽气息微沉。他双目微阖,混乱的。 心境渐渐平复下来。他感受体内灵气的流动,感受修炼多年而得来的无情道心。 识海之中,他看到了端坐于云端之上的虚幻人影。那是自无情道功成之日,便出现在意识当中的无情道心。 仙君下禁制的原因有两个,第一,让近香移在百年内尽快成长,第二,让她韬光养晦。否则以她的个性,一定会与魔族拼个鱼死网破。不让她活在痛苦的回忆当中。 策梦仙君测算过她的命格,知道百年内她将有所成长。她会意识到三界生灵的重要性。 是为了保护她。 近香移恢复记忆。 * 魔君矢怨解开了咒术。但是咒术反噬,她被魔族所追杀。为了隐藏身份,她又回到了天界。_o_m 玉玄炽见证了时与期与近香移的一吻,意识到了自己对近香移的感情,无情道心彻底没了, 险些入魔。他无情道修得的法力散尽,于是,在近香移被困这段时间,玉玄炽在芥子空间疗伤修炼。 (本章完)。 第119章 诛魔计划(1) 浑身上下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倒吸口气。 很疼,不仅是身体上,神魂也一阵一阵抽疼,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是经历了酷刑。 近香移环顾四周,发现大牢之内安静非常。她放出神识,却没感应到任何驻守的神官。仿佛在一夜之间,止戈天的神官都消失了似的。 这个情况很不寻常,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似的。 近香移撑着身子坐起来,虚虚地靠在了墙边。这一动作已经耗光了她的力气,稍微动一动她都要休息半天。 止戈天的刑罚当真是名不虚传,这一遭下来,她当真是生不如死。 近香移双眼发直地望着前方,不由得回想起尘封了百余年的记忆。 也多亏了这段记忆,她才知道当年鸿蒙山上,魔君矢怨是怎么一步步引导策梦仙君上钩的。 要说忍辱负重,还得是魔君矢怨才能完美地解释这四个字。 从那段回忆里,近香移深刻了解到,杀母之仇、灭族之恨时时刻刻都令魔君矢怨对天界记恨在心。 为了报复天界,报复太虚庭神官,堂堂魔君竟然不惜向仇人交付自己的身体,甘愿成为策梦仙君见不得光的爱侣。 那几年,近香移到底只是一棵树,对魔君矢怨和策梦之间的事情并不怎么了解,只是略有耳闻。 偶然的时候,她会见到化身凡人的魔君矢怨。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她就要与策梦仙君完婚,成为夫妻了。 紧接着,就是鸿蒙山大战。 也是在这场大战之中,近香移得到了策梦仙君的神力。伴随着神力入体,她也获悉了一部分仙君的记忆。 正是这段记忆,让近香移明白了,自己被策梦仙君以心头之血浇灌养育的真正意义。 关于天界的兴亡,全在这段记忆当中。 但紧接着,她的记忆就被策梦仙君封锁了。 纵然心有不甘,但近香移还是不得不承认,当时策梦仙君的选择是对的。当年若不是封印了她的记忆,恐怕用不了百年,她就会杀上浮屠城,要魔君矢怨偿命了。 若她果真不惜牺牲性命,也要找魔君矢怨算账,那么百年之后三界大难,也就没有化解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近香移就忍不住心头发酸。 为什么是她呢,怎么偏偏是她呢? 近香移自暴自弃地想,果然,三界之内,没有什么人是出自真心的对她好的。虽然这样说很不对,但是事实摆在眼前。 策梦仙君是因为她有用处,所以才数百年来对她精心养护。 而天界的一众神官,也是因为她是策梦仙君舍命保下的人,才对她照顾有加。 通晓神君也好,其他神仙也好,不外如此。 难道她就没有本身的个人魅力么? 近香移的思维发散得快,立马又想到了重隐山。 眼下,重隐山和魔君矢怨合作,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他们两个都是之子,又都对天界十分痛恨,此回不将天界彻底颠覆,是不会收手的。 她要离开止戈天,完成策梦仙君的计划。 近香移看了眼大牢之外,心想,此时此刻,这里外都没有止戈天的兵将把守,她身上的封灵之术也被解除,法力渐渐回归肉身,想要冲破这层牢笼,也并不困难。 确认了计划,近香移即刻撑着墙面站起来。但受过刑的神魂与身体还在隐隐发疼,每动一下,她都指尖颤抖。 近香移忍着疼,随后深吸口气,双掌结印,一道沛然之力便向前方的牢门打去。 一招落下,周围静默一瞬。随即,牢门倏地传出“砰”的一声!紧接着,大门被一股力量狠狠撞开,金色牢门“哐啷”一声,摔落在近香移右侧的墙边。 近香移:“……”应当不至于,她没用那么大的力气。而且—— 她是从里面向外打的,门怎么会往牢房里飞进来呢? 近香移意识到不对,立刻扭头看去。这一看,她几乎是看呆了。 “怀、怀觉仙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近香移也不想结巴,但看到玉玄炽出现,确实令她感到意外,“你疯了,你来劫狱!” 这可不像是严律殿首席神官会做的事。近香移想了想,便问:“止戈天愿意放我出去了?” 若非如此,玉玄炽不会冒着违反天规的风险,只身闯入大牢,还举止粗暴地将牢门踢开。 此刻,玉玄炽立在门外,双眸沉静地望着她。他的目光过于怪异,像是酝酿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近香移不由得愣了一下——是她的错觉么,为什么会从玉玄炽的眼神中解读到几分深情的意味? 深情? 不可能的,她一定是看错了。谁都有可能深情,但玉玄炽不可能。 近香移默默别开了视线。 此时,玉玄炽上前几步,伸出胳膊搀扶住她。他眼睑低垂,静静地看着她,问:“他们对你用刑了?” “嗯。”近香移微微点头,说道:“他们告诉我,我身上有策梦仙君留下的禁制,要破除禁制之后,才能提审我。而解除禁制的办法,就是受释灵鞭鞭打神魂。” 闻言,玉玄炽紧紧握住她的小臂。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他道:“我带你出去。” 说着,玉玄炽便弯下腰,眨眼的工夫便将近香移背到了背上。 近香移身子腾空,当下蒙了片刻:“???”她连忙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止戈天同意放我出去了?你是特意来接我的?” 玉玄炽摇摇头,说:“止戈天没有下令要放你。是我自己找过来的。”接着,他又道:“抓紧。” “哦。”近香移仍是很惊讶,她不太明白,玉玄炽为什么要特意寻过来,助她劫狱?他不是最在乎天界规则么,怎么今天成了打破规则之人? 她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审听堂的人该不会是被你引开了,好营造出劫狱的机会吧?” 玉玄炽身影极快,几个呼吸间便带着近香移离开了牢房。 苍穹之上的日光落下来,映照在两人的身上。 玉玄炽道:“审听堂的兵将在数个时辰之前便离开了,像是有人故意引导,要将看守牢房的人引开。在我到来之时,大牢里里外外便没有止戈天的人把守。” 近香移听了,顿觉奇怪。 怎么好像是有人要故意放她走似的,还故意支开了看守的神官。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支开看守之人便罢了,怎么还连她身上的封灵之术也解了?这不是摆明了要给她机会逃狱么? 近香移立马联想到不久之前,将她带走承受释灵鞭鞭打的白衣男子。 一个猜想浮现脑海:该不会,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安排好的吧?如果是他,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与对方并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出手帮她? 近香移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玉玄炽。 “你说,有可能是他在帮我吗?”她道,“可是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如果被止戈天的人发现了,那他岂不是要吃亏?” 玉玄炽单手护着她,腾出一只手来打开止戈天与太虚庭的通道。他说:“或许是因为策梦仙君。” 他想的是,白衣男子知道近香移神魂之上有策梦仙君留下的禁制,又知道解除禁制的办法。说不定,他与策梦仙君有交情,所以才会在近香移流落止戈天之时,帮助她解开禁制。 “策梦仙君不是不会未雨绸缪之人。他既然会在你身上留下禁制,料想早就想好了解除禁制的办法。”玉玄炽道: “那名白衣男子,或许就是策梦仙君留下的后手。只是解除禁制的办法太过极端,竟然需要释灵鞭鞭笞神魂。你受苦了。” 在大牢之时,他以法力探过近香移的内息。 虽说肉身上没有什么大伤,但是神魂受释灵鞭一顿拷打,有了一定程度的损伤。不仅如此,近香移此刻的神魂异常脆弱。 她很有可能无法发挥应有的实力。 这时候,通往太虚庭的灵虚门出现,玉玄炽便将她放了下来。 近香移扶着他的胳膊站好,脑海中仍然回荡着玉玄炽说的那怪异的四个字——“你受苦了”。 对方的口吻当中,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在这温和当中,又带着几分柔和、体贴的温情。就连玉玄炽看她的眼神,也是难得的温柔。 “啊?”近香移,“啊?” 情况不太对。 她警惕地看了看对方,没忍住捏了一下玉玄炽的胳膊,说道:“你是真的玉玄炽么?为什么你整个人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原先的玉玄炽,像是没有感情的石头。他修无情道修得太过彻底,一点情绪都没有。 但是现在的玉玄炽,却宛若初得道的修者,一举一动之中,满是温和。凡人情感还没从他身上消失,看上去十分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这么想着,近香移忽然被自己的形容给恶寒到了。她搓搓小臂,说:“是不是七大神殿出了什么意外?有什么坏消息,你一并说了,我能承受住。” 闻言,玉玄炽点点头,说道:“确实有几个不太好的消息。头一件,便是魔族再度攻入太虚庭。眼下,七大神殿的神官正在抵御魔族。 “第二件,重隐山预备着重回天界。我已经知晓了他的目的——他要开启天阶,让帝制重回天界。 “第三件……” 玉玄炽忽然顿了顿。他神色复杂又欲言又止地看了近香移一眼,说:“第三件应当不算什么坏消息,是关于我的……我的无情道心已毁,如今已不算是无情道的修者了。” “什么?”近香移眼睛微微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玉玄炽,问道:“你的无情道心,毁了?这是怎么回事?” 玉玄炽不是修无情道才飞升成神的么,怎么无情道心说毁就毁了? 这人真的没问题吗? 无情道心毁灭,他一身无情道修为还能保住么? 没了修为,他又是怎么来救她的?这当中有什么隐情? 玉玄炽知道她满腹疑问,但并不打算详说自己的遭遇,只道:“在你被止戈天的武君带走之后,七大神殿便举行了一次万神共议。 “万神共议之上,阴司殿主告诉众神官,重隐山的真实身份,但是……” 近香移猜到了,她说:“但是七大神殿的神官并不相信,是不是?” 阴司殿主手中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靠他一张嘴,以及玉玄炽的推测,根本没有办法说服所有神官。 玉玄炽点点头,说:“没错。而在这之后,魔族便即刻进攻太虚庭。万神共议暂停,所有神官都急忙应付进攻的魔族。” 随后,通晓神君专注修复天机一梦,而他预备着要潜入止戈天营救近香移。 “但在严律殿之时,我遇到了重隐山。”玉玄炽道:“他是冲着天道十三阙而来。” 近香移:“天道十三阙?” “对。”玉玄炽解释道:“天道十三阙是天道所赠的神器,能够打开封闭的天阶。” 说到这里,近香移就明白了。 她微低下头,看到了玉玄炽的胳膊上有一道血痕,便说:“所以,你为了抵抗重隐山,被他所伤,无情道心被他所毁?” “无情道心是我自己毁的。”玉玄炽道:“我被他打伤,天道十三阙也落入重隐山手中。神器剑灵为了救我,将我带入虚空之城。 “我受剑灵指点,感悟真正的无情道。为了能突破进境,我只能将无情道心毁去。” 也幸亏他听从剑灵的建议,否则眼下,他不会如此顺利地将近香移救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近香移恍然大悟点头:“难怪我看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一点也不冷酷,一点也不无情了……” 啊,这么说,好像显得先前玉玄炽很是无情无义的样子。 毕竟对方救了自己,近香移也不好再说他的坏话了,否则就太不讲道理了。 她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嗯,你现在有人情味了。挺好的。”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你现在如何,伤得严重么?” 玉玄炽本想否认,但看到近香移关切的眼神,即刻收回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他道:“挺严重的,流了不少血。如今伤口仍隐隐作痛。” 近香移:“……”无情道心没了,但玉玄炽这人怎么也跟着不对劲了? 他这个语气……为什么听上去那么奇怪啊,好像在撒娇,像是要她安慰他似的。 咦,铮铮铁汉撒娇,近香移好不习惯。 她还是觉得,之前那个,冷冰冰的、直来直往的玉玄炽更顺眼一点。 虽然他常常不拿她当回事,但也不像现在这样,拐弯抹角撒娇啊! 近香移点点头,说:“我被释灵鞭打了,也很疼。咱们彼此彼此。” ------题外话------ 写到后面忘保存了,不小心把细纲贴了上来,卒。 新内容刷新一下就有了。 (感谢推荐票!鞠躬! 7017k 第120章 诛魔计划(2) 玉玄炽想要寻求安慰的话,被近香移这句“彼此彼此”给堵了回去。他看着近香移,忽然笑了一下:“你说的对,彼此彼此。” 他确实是没有了无情道心,但并不是失忆。他自然是记得,在不久之前,近香移曾经坚定地告诉过他,她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男女之情了,他们之间只会是纯粹的同僚情谊。 玉玄炽记得很清楚,当时近香移与他说那些话的表情。她完全放弃了他,并且发誓永远不要在追随他。 这个认知让他顿感恐慌。 重新拥有七情六欲之后,玉玄炽感受最多的,便是恐慌与害怕。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害怕。害怕有个人会离开自己。 最开始,他不愿意承认。但是即便不想承认,事实也摆在那里。玉玄炽开始考虑,应该如何将人留下来。 在来止戈天之前,他脑中想过许多办法。但是在情感方面,他并没有经验。一千多年的修行,他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修炼上,从没想过要讨好、挽回心上之人。 玉玄炽想,自己或许应该向结缘殿的神官讨教讨教。 但非常时期,他来不及找人答疑解惑了,只能匆忙地赶到止戈天,将近香移救出来。 所幸这一路过来都十分顺利,没有人阻拦,他们很容易就离开了大牢。玉玄炽看着身边的女子,感到内心一片安定。 没错,这才是他一心所求的。 玉玄炽知道,近香移的内心极为柔软。她的外表是大大咧咧、直来直往,毫无城府。其实吃软不吃硬。 见到近香移的时候,他想,或许应该让她知道,为了领悟真正的无情道,他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这样的话,近香移一心软,或许用不了多久,便会答应他,再给他一个机会。 但此刻见她的反应,他又认为,自己不应该操之过急。 眼下时局混乱,并不是一个纠结男女情爱的好时机。玉玄炽愿意再等一等,等处理完眼下的困局,再仔细盘算盘算,应当怎么样,才能让近香移回心转意。 玉玄炽打定主意,便道:“天机一梦是挽救天界危机的关键,只要修复天机一梦,那么魔族便无法像现在这般,来去自如。至于重隐山…… “我们去通晓宫,或许通晓神君有能破解同体的办法。” “等等。”近香移:“不用去通晓宫,我知道怎么对付重隐山。另外……”她神情凝重,道: “依靠天机一梦是没有用的,重隐山既然要做天帝,要颠覆三界,就不可能让天机一梦发挥作用。他已经暗中着手,要破坏天机一梦了。” 玉玄炽:“你怎知晓?” 近香移:“这个……”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在策梦仙君留在她识海的记忆当中,重隐山早在破损的天机一梦当中做了手脚。 纵然通晓神君使用归元卦将神器修补好,但天机一梦依旧没有发挥相应的作用。 而策梦仙君之所以预先知道这些细节,是因为他耗费自身法力,私自使用了天机一梦,预测了天界的灾劫。 随后,他将天机一梦所给的预示画面保存下来,并且悄悄藏到了近香移的识海当中。伴随着禁制落下,这段预示的画面也被封印起来。 直到不久之前,神魂之上的禁制被释灵鞭强制解除,近香移才看到了这段未来的画面。 玉玄炽听着她的解释,渐渐回过味来:“原来天界的乱局,策梦仙君早有预测。他可有说,除了天机一梦之外,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近香移道:“有是有的,不过……” 没等她把话说完,周围虚空之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沉沉呵斥: “天界叛徒,还想走到哪里去!” 闻言,近香移和玉玄炽同时扭头看去。却见前后方的高空之上,急速掠来两片庞大的云团。而在这云团上方,则立着无数着止戈天官服的兵将神官。 为首的白栀武君微微摆手,身侧的兵将即刻将昏迷了的白衣男子给推了出来。 男子被丢了下来,毫无知觉地砸在近香移身前的地面上。近香移心头一跳,即刻上前看了看白衣男子的情况。 在她昏迷之前,白衣男子还是风度翩翩,一身白衣不染凡尘。但此刻,他双目紧闭着,满身都是血痕,白色锦衣也被染成了血布了。 白栀武君号令下属,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他道:“倒是小瞧了你的本事了,竟然说动微尘道君调走大牢守卫,助你逃出止戈天。” 说着,白栀武君的目光落在玉玄炽身上。他看玉玄炽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与轻视: “堂堂严律殿首席,竟然也犯下劫狱这等违逆天规的大罪。我原以为,以你的才能,迟早有一天也能进入止戈天,成为执掌一方的武君。 “但没想到,你竟自甘堕落,与勾结魔族的叛徒为伍。亏你还是严律殿的神官,真是有辱严律殿的名声。” 玉玄炽表情淡然,他道:“芳菲殿主从未勾结魔族。真正勾结魔族的,是严律殿主重隐山。他不仅勾结魔族,还是天界通缉三千多年的天帝之子。 “诸位有这与我们拉扯的工夫,倒不如前去捉拿重隐山。他才是天界真正的罪人。” “胡言乱语!”白栀武君呵斥道:“严律殿主早已身亡,如何勾结魔族?呵,尔等畏罪潜逃便罢了,竟还污蔑为天界牺牲的忠良,当真是无可救药。” 说罢,他怒喝道:“速速将他二人拿下!” 话音落下,在场兵将一拥而上。无数剑光向正中央的近香移和玉玄炽飞刺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玉玄炽单手聚力。刺目的白光从他掌中升起,一道巨大的守护结界落在他和近香移的身上。 与此同时,磅礴剑气从结界之内涌出。 强盛的剑光狠狠向围攻而来的止戈天兵将劈去。强劲的力道分开了层层包围的人墙,一条宽阔的通道从包围圈中划了出来。 紧接着,两道光影迅速从结界飞出,宛若两颗闪亮的流星,眨眼间便划过天际,消失不见了。 白栀武君被剑气所阻挡,被逼迫得连退数步。 他惊愕地看着那两道流光飞逝而去,心中大为震撼。他心想:怀觉仙君的实力竟然达到了如斯境界? 不是说他飞升的数百年来,修为上都不曾有过大的进境么,怎么会这般轻易地便从止戈天的包围之下脱逃? 莫非先前,怀觉仙君一直暗暗藏锋,不曾将自己的修为向外人透露半分? * 近香移被玉玄炽带着离开包围,心中大感意外。她抽空看了眼玉玄炽,问道:“你的法力什么时候变这么强了?” 这就是顿悟无情道后的修为么?没了无情道心,反而让他有此修为,那先前修炼的一千多年,玉玄炽都修炼了个寂寞吧! 早知道舍弃无情道心能有如此强劲的功力,那他还修什么无情道? 近香移不理解。 她道:“你后不后悔,早知道顿悟无情道根本不需要无情道心,你当初在人间,还舍弃七情六欲做什么。按照你原本的修炼路子走,一样也能飞升成神。” 说不定,以原来的修炼办法,他还能取得更好的成效。 玉玄炽解释道:“若是不走无情道,我也不会在百年之内飞升。”况且当时,他的修炼已经到了瓶颈,没有无情道,他也无法完成突破。 近香移不怎么有兴趣地点点头:“哦。” 她想告诉玉玄炽关于她的下一步计划,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前方的天空便忽然一黑。 玉玄炽顿住脚步。他抬起头,眼见着头顶祥云渐渐被魔气的黑雾所覆盖。 近香移低头一看,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逍遥境的地界。而此时,前方有一人跌跌撞撞地走来。 来者捂着流血的肩头,一身黑红衣衫被染上一层血腥、黏腻的色彩。 * 魔君矢怨每走一步,身上的魔气便流失一分。她满腔愤恨,不知在心中骂了重隐山多少遍。 不久之前,她拖着受伤的残躯从浮屠城中逃出。但还是被重隐山派出的魔族所追杀。为了隐藏行踪,她只能冒险来到了天界。 只是很不巧,她穿过的时空裂缝正好位于逍遥境。而彼时,逍遥境内的神仙正在全力修补频繁出现的时空裂缝。 魔君矢怨前脚刚从裂缝中走出来,后脚就被那些神仙给逮个正着。 她没有办法,只能与那些迂腐、虚伪的神仙斗上一斗。但那时,魔君矢怨已经因为重隐山而受了伤,加上被一众神仙围攻,她应付得力不从心。 魔君矢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从包围圈中逃出。而在这个过程中,她误中了狗神仙的奸计,伤上加伤。 她想找个安静偏僻的地方,稳定伤势。但没想到,她会在半途中遇到最不应该遇见的人。 魔君矢怨看着眼前相伴的两条人影,只觉得刺目至极。她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说道:“怀觉仙君,芳菲殿主,真是巧啊。居然在这里碰见你们。” 玉玄炽想简单表达一下自己的情感,但是发现近香移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似乎自己的事情一点也不能动摇她的情绪了。玉玄炽觉得失落,心中的恐慌感又一次来临。但是他告诉自己,不能着急。必须要寻到最好的时机,才能赢得近香移的心。 当下最要紧的,是处理天界的灾劫。近香移说她有了主意。刚想说的时候,有人追过来了。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被止戈天的人发现。 之前玉玄炽回到天界后,将天机一梦与归元卦交给了通晓神君,通晓神君等人将天机一梦修补好,天界欲使用天机一梦封闭三界内出现的空间裂缝的状况。但重隐山暗中做了手脚,将天机一梦损坏。众神不知其中缘由,将天机一梦复原之时,天界发生了大爆炸。 原本该被修复的裂缝再次被打开,无数魔族涌入天界。 与此同时,重隐山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指认素心铃乃是魔族之人,潜伏天界意欲报复三界。 另一边,玉玄炽在天界大爆炸时,趁所有人不注意,救出了近香移。近香移因为被拷问,重伤未愈。俩人离开途中,遇到了拦路的素心铃。 素心铃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份,玉玄炽与近香移不知情,与素心铃逃至人间。为了躲避天界的追捕(玉玄炽以为是来抓他和近香移的,但没想到是来抓素心铃的),三人藏身于旧魔族的领地之内。旧魔族领地成为敕玄仙君所管辖之所,但三人并不知情。 素心铃因为在天界的时候,被神官追杀而受伤,法力流失,需要尽快恢复体力,杀回天界。她设局想要杀死近香移。素心铃设计支开了玉玄炽,让玉玄炽去找给近香移疗伤的草药,同时派身边的魔族拖住玉玄炽。素心铃追杀近香移,近香移拼命奔逃。半途,近香移被敕玄仙君所救,敕玄仙君帮忙,设下陷阱困住了素心铃。 此时,玉玄炽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连忙回赶,拿到了敕玄仙君所给的线索,与近香移会合了。 而素心铃杀人不成,反而被困在陷阱当中。她被引出旧日的记忆,包括她与策梦仙君在一起,年幼见证母亲惨死的画面。素心铃的真实身份被揭开。原来她就是数百年前,害死策梦仙君的道侣。 而此时,敕玄仙君开启大阵,欲以素心铃献祭,做成补天阙。敕玄仙君告知玉玄炽与近香移,关于补天阙的由来,以及用途。但是素心铃不愿就此死亡。她要求见玉玄炽一面,要玉玄炽亲手杀她。 玉玄炽当机立断,要击杀素心铃。临死之前,素心铃悄悄告诉玉玄炽关于重隐山的秘密,说重隐山就是鬼域的同体,并且将真正的圣莲交给玉玄炽。 而为了完成补天阙,敕玄仙君力尽身亡。仙君死亡之前,告诉玉玄炽,将来有难,可至鸿蒙山。 时与期重新回归,见到他,近香移心情复杂,但是两人到底有过命的交情,所以原谅了时与期。但是玉玄炽见到时与期就不太高兴,甚至有点生气。他强硬地将近香移带走,不允许近香移再与时与期见面,警告时与期不要再找近香移,也不能再回天界。近香移不太乐意,和玉玄炽冷战。他们两个带着补天阙回到天界,使用补天阙修补了时空裂缝。因为立了大功,近香移的罪名被洗清。 (本章完) 7017k 第121章 诛魔计划(3) 通晓神君在拿到归元卦与天机一梦之后,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他隐隐有种直觉,好像玉玄炽预备着做一件大事,但是对方不打算告诉他。 神君带着神器回到殿中,一面翻找兰漪道尊留下的手扎,一面想,玉玄炽把天机一梦交给他,自己却走了。 他要干什么去? 忽然,通晓神君动作顿了一下:“……怀觉该不会是要去止戈天劫狱吧?” 虽然近香移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但止戈天也非是不讲理的。他已经给相熟的武君打过招呼,若是动手,绝不会往死里折腾。 一些皮肉之苦是难免的,但上下打点一番,止戈天的神官不会不给他通晓神君的脸面。等这阵风头过去,止戈天审问出结果,近香移就被放出来。 通晓神君自然是相信近香移的清白的,但是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办法了。不是他不想将人捞出来,而是他的身份不允许。 身为太虚庭通晓神君,纵然是众神官之首,但也时时刻刻受着这层身份的限制。他有统领众神之权,但这项权力也只有在太虚庭才管用。 若是通晓宫的手伸到了谒佛原与止戈天,用不了多久,通晓神君之职便会易主。他之被众神推举成为神君,同样的,众神也有权利将他从神君的位子上拉下来。 所谓万神共治,便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通晓神君只能在止戈天卖卖脸,请武君帮忙打点,并不能直接将人带出来。 他不能带,但不代表别人不可以。只是这样做,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不管是哪一位神官,只要与止戈天作对,干扰止戈天办案,都要受天规所惩戒。更有甚者,除去神职。 若怀觉仙君当真这么做了,那他就是在拿自己在天界的前途来做赌注。 想到有这个可能,通晓神君便感到十分震撼。 他想,怀觉会为近香移做到这个份上吗?这有可能吗? 先前他不是没有试探过,但怀觉始终是对近香移毫无反应的模样。可能是他猜测有误,怀觉急着回去,其实是另有要事。 “罢了,顾不上管他,还是天机一梦要紧。”通晓神君低头看着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迹的手札,忽而动作一顿,将书册丢了开去。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通晓神君急忙回到寝殿当中,从高阁之上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而木盒之内,则放着巴掌大的小册子。 这小册子就是多年以前,兰漪道尊所赠。当时他曾言,这册子在未来或许能发挥大作用,要通晓神君妥善保管。 那时,通晓神君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这时却明白了。或许修复天机一梦的关键信息,就在这小小的册子上。 丝丝缕缕的法力融入老旧的手札当中,顷刻,手札在半空之中碎裂成灰烬,化为金色烟尘进入到了通晓神君的识海之内。 片刻之后,通晓神君骤然睁开眼睛—— “原来如此!” * 受通晓宫的指挥,七大神殿的神官纷纷奔向魔族所进攻的方位。 “驻守各处时空裂缝,切莫让魔族进入各大神殿!” “派出几个人,严格把守太虚庭每一座天门,拦住他们的去路!” …… 局势虽然混乱,但天界神官迎敌的队伍却是井然有序。严律殿的神官打在头阵,拦截住了大部分的魔族。 其余神殿的神官紧随其后,分散对付各处的魔族。 这时,有人忽然喊了一句:“等会儿,怎么不见怀觉仙君?他也是严律殿神官,现在上哪儿去了?” 众人摇着头说不知道:“或许仍在严律殿当中?” 但这会儿严律殿的神官都在应对强敌,为何怀觉仙君迟迟未到?察觉到事态有异,人道殿主即刻命下属前往严律殿看看情况。 下属刚应一句“是”,下一刻,众人脚下的地面忽然传来隐隐的震动。各大神殿殿主循着地表的震动,往远处一看。 这一看便看出了端倪。 “虚空之城被人开启了!” “奇怪,这时候,是何人打开了虚空之城?” 忽然,场内有一名神官喊了一声:“诸位快看严律殿的方向!” 众人纷纷向震感传来的方向望去。在他们的视野当中,高高耸立于云端的严律殿正在摇晃。与此同时,在神殿的上空海笼罩着一层浅色透明的结界。 人道殿主:“严律殿出事了,你们几个随我过去看看。” 他点出几名神官,即刻往严律殿飞掠而去。 就在人道殿主带着人离开后不久,远处的天际骤然传来沉闷的“轰隆”巨响!这声巨响从通晓宫传来,宛若苍穹之上的天雷,沉重且绵延不绝。 七大神殿的神官被这声巨响震得心神一荡,不少人停下了动作。他们看向彼端屹立在七大神殿之上的通晓宫,发现神宫竟然已经摇摇欲坠。 不仅如此,就连四周的时空裂缝也开始无限扩大。 众人忙着修补,急得团团转起来:“不好,速速修补时空裂缝!” “来不及了,快请谒佛原与止戈天帮忙啊!” 妖思殿主喊了声镇静,然后命下边的神官分头行动,即刻请谒佛原的佛者与止戈天的兵将相助。 结缘殿的神官也顾不上后勤支援了,纷纷加入抵御魔族的行列。 象征着清正的天界,在不断扩大的时空裂缝之下,变得愈加阴森。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的阴邪之气,很快就布满了整片天空。 而在这片天空之下,数不清的魔族正从时空裂缝中涌出。 他们宛若不惧生死的怪物,见到天界神官便往前冲。神力与魔气相交织,很快便斗得昏天黑地。 不仅如此,在这些魔族当中,还有不少是从阴司鬼域而来的鬼族。 那些鬼族也十分强悍,他们冲出了包围圈,一步步向太虚庭中央逼近。 “四大部族被你们天界踩在脚底下数千年,如今,也该轮到我们鬼族做一回天界的主人了!大家伙儿,给我上!灭了他们这些臭屁神官!” 一时间,天界各处硝烟四起,正与邪的力量斗到酣处。 此时,功德殿主正费力对付一名从浮屠城而来的魔族。对方实力强劲,与他这个天界文官不相上下。 功德殿主任职多年,何曾见过如此难缠的角色? 似乎是被逼得没有法子了,功德殿主掌下猛地发力,顿时法阵四起,磅礴掌劲将魔者逼得连连后退。 他乘胜追击,继而打出一掌。 法力落在魔者身上,几乎要将其打回时空裂缝当中。 但在魔者撞上裂缝之时,幽暗的裂缝当中忽然伸出一双手来。那双手在满是浓郁魔气的映衬之下,显得十分苍白。 功德殿主愣了瞬息,随即反应过来,警惕着凝聚剑气,准备杀来者一个措手不及。但在他采取行动之前,那双手猛地抓住了受伤的魔者。 魔者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紧接着,凌厉的剑意从那双苍白的手下倾泻而出。 万丈光芒之下,被擒拿的魔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他的身形便被剑光撕裂、破碎,转眼间化成破败的躯壳,无力地从半空之中坠落下来。 功德殿主惊愕地看向放出剑阵之人,下意识地收回了手中之剑。他望着前方,喃喃道:“这是……严律殿主?严律殿主没死?这怎么可能!” 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眼前所见的,确确实实是严律殿主重隐山最拿手的招式。除了他,天界再无人能使出相同的剑招。 就在功德殿主怔神的时候,前方时空裂缝当中,一道墨色身影缓缓落下。他的发丝当中依旧带着几缕银白,手指之上也戴着那枚玉扳指。 “功德殿主,久违了。”重隐山轻身落地,先是冲功德殿主微微笑了笑,而后他骤然回过身,双掌落下! 顿时,磅礴的剑气汹涌而出! 沛然剑阵护在了众神官面前。剑阵宛若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将所有魔族、鬼族都拦在剑阵之外。 而在剑阵的威逼之下,方才还嚣张放肆的鬼魔二族,不得不连连后退。他们相互对望几眼,随后十分默契地往后退了数步。 领头的鬼族留下一句“算你们厉害”,便转头通过时空裂缝离开了天界。 魔族紧随其后,也跟着离开了天界。 见状,天界众人纷纷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完,心脏又提了起来。他们面带忧愁,道:“方才是怎么回事,时空裂缝怎么会忽然扩大?” 对此,众神官议论纷纭。 而更令他们震惊的,是“死而复生”的重隐山。 功德殿皱紧眉头看着重隐山,口吻中带着怀疑的质问:“严律殿主你没死?当日我们分明见得你死在魔君矢怨的手下,怎么如今你…… “你既然没死,为何到今日才出现?在这之前,你都去了哪里?” 在问这番话的时候,功德殿主脑海中不禁浮现了阴司殿主曾经说过的话。 ——重隐山才是天界的叛徒,他是之体,更是天界寻找三千多年的天帝之子。 难道严律殿主当真有问题?一直以来,是他们功德殿的疏忽,才没能发现重隐山的真面目? 若果真如此,那近期天界发生的灾劫,是不是也在重隐山的掌控之中?三界的灾祸,是他亲手引导的么? 思及此,功德殿主不由得汗毛直竖。 倘若阴司殿主所言是真,那严律殿主才是天界大敌,远比魔族和鬼族更值得警惕! 功德殿主悄然捏紧了拳头,法力在他掌下凝聚。他紧盯着重隐山,心想,若是对方果真对他动手,那他可不能客气,必须当场将重隐山拿下! “唉,此事说来话长。”重隐山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当日我并没有死。那时魔君矢怨来势汹汹,我一时不察受了伤。为了脱困,便使用了分身之术脱逃。 “我的真身从时空裂缝来到了浮屠城,而分神则留在了天界。所以诸位看到的,是我分神被魔君矢怨诛杀的场面,而非我本人。” 功德殿主:“也就是说,当时你只身到了浮屠城?”他有些松动了。 重隐山点点头。 另一边,听到这话的众神官都浮现了困惑的表情。 “在那一战之后,严律殿主怎么不回到天界?我们还以为您真的为天界所牺牲了。” 有人应和了一句,道:“是啊。不仅如此,阴司殿主还说,您当时根本没死,而是借机假死,想要趁此机会挑起三界大乱。” 重隐山一挑眉梢:“哦?阴司殿主竟是这样说我的?”他忽惨淡地笑了一下,说道:“当真是贼喊捉贼。实不相瞒,阴司殿主才是真正的叛徒。我们都被他给骗了。” 功德殿主:“这话怎么说?” 重隐山解释道:“其实早在数月之前,我便发现阴司殿主的情况很不对劲。他总是厌烦太虚庭,厌恶七大神殿与万神共治制度。 “一次偶然,我在他身上发现了外溢的魔气。心下便对他的来历存了疑心。之后经过我的调查,发现阴司殿主竟然炼有同体。” “怎、怎么会,阴司殿主他虽然看起来是不好相处,但这些年,他也不曾有过出格的举动。他果真是同体?”有神官怀疑。 重隐山无奈道:“起初我也不愿意相信。于是便私下约他一见。但没想到,我试探不成功,反而被他发现了我的意图。 “之后浮屠城的魔族便大举入侵。当时,阴司殿主已与魔君矢怨达成合作。为了除掉我,魔君矢怨率众攻入严律殿。 “之后的情况如你们所见,我的分神被魔君矢怨所杀,而我则意外进入到浮屠城中。” 说到这里,重隐山微顿一下:“唉,只是我聊想不到,我逃往浮屠城,也在阴司殿主的预料之中。他早就在浮屠城布下了田天罗地网,只能我入局。” 重隐山道:“那段时间,我被困浮屠城,一面与魔族、鬼族死斗,一面奔逃。后来误入浮屠城的地下魔宫之中。 “直到不久之前,我才听说魔君矢怨与阴司殿主合作破裂,魔君矢怨被魔族驱逐浮屠城,而阴司殿主则下令众魔族,联合四大部族围攻天界。 “我知晓天界有难,这才从浮屠城匆忙赶来。” 说到这里,重隐山笑了笑,说:“看来我来得还算及时,天界尚未落入阴司殿主之手。” (本章完) 7017k 第122章 诛魔计划(4) 天机一梦发生灵力爆裂之时,通晓神君正站在距离神器不远的地方。当时,他按照手札中所说的步骤,缓缓将归元卦炼化融合到天机一梦当中。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击力从天机一梦内部爆冲而出!这股力量直冲通晓神君面门。 纵然他反应及时,但还是被这道强劲的力量给伤到了。 通晓神君被迫退出殿中,飞射而出的破碎的镜面割破了他的衣衫,留下数道血痕。片刻之后,他稳住身形,回过头看,却见通晓宫都被这股力量震得摇摇欲坠。 高高耸立在云端的通晓宫处于一片剧烈的震颤之中。没过多久,神宫的墙体寸寸龟裂,屋檐瓦楞也在这阵颤动之中纷纷开裂下坠。 庄严神圣的宫殿在顷刻间化为乌有,乍起的烟尘布满整片天空。 通晓神君蒙了一下。他望着前方这一片废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天机一梦会忽然爆裂? 居然震得通晓宫都塌了? 那天机一梦呢? 通晓神君如梦初醒,忽然猛冲上去,不管不顾地在满地残垣当中寻找天机一梦。 片刻后,他在一根横梁下面找到了被压住的天机一梦的碎片。 诚如他所料,在将归元卦融合到天机一梦当中时,神器便难以承受归元卦的力量,整个崩坏了。 平滑的镜面四分五裂,上方满是一道道裂痕。镜面缺了很多块,不知被方才的力量崩裂到何处去了。 通晓神君转头看向另一边,在角落里找到了同样碎裂的归元卦。 他将碎裂的神器聚到一起,左右看了看,最终无奈地长叹口气,低语道:“这该如何是好?” 唯一能挽救天界的神器最终毁在了他的手上,那岂不就意味着,天界再无法修补那些时空裂缝了么? 如今时空裂缝遍布三界,天机一梦又受了严重损伤,那三界的将来…… 通晓神君不敢细想下去,越想,便越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他不应该高估自己,以为凭他一人之力能够修好天机一梦。或许最开始,他应该找到七大神殿殿主帮忙,否则神器也不会这般轻易地就毁在他的手上。 想到这里,通晓神君便拿出兰漪道尊留下的手札。 他从头到尾细细地看过一遍,确认了自己并未做错当中的任何一个步骤。 “奇怪,若我没有失误,那么天机一梦是如何毁坏的?” 通晓神君狐疑片刻,随后回头查看天机一梦本体。而在他仔细搜寻一番过后,终于在破碎的镜面之下,找到了一张燃烧到一半的黑金色符咒。 符咒外围遗留下一层烧过的余烬,而在这余烬当中,丝丝缕缕的魔气缓慢地流泻出来。 魔气很快便消散于空气之中,转瞬间便不见任何痕迹了。 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 当他从玉玄炽手中拿到天机一梦之时,已经有人动过了手脚。动手脚之人自然不是玉玄炽或是近香移。 能使出带有魔气的符咒,必然得是魔族之人。 又或者,是玉玄炽等人口中所说的同体,出自阴司鬼域的“丑君”,天界严律殿主重隐山? 通晓神君面色凝重,不由得捏紧手中符咒,心想,倘若果真是他,那天机一梦被毁,就是“之子”早已算计好的。 不管修复天机一梦之人是谁,最终都会因为这张符咒而毁掉神器。 正当他想得出神的时候,身后数道光华翩然落地。功德殿主急忙追了过来,惊愕问道:“神君,发生何事了,为何通晓宫会忽然坍塌?方才的爆炸又是怎么回事?” 紧随其后的,是七大神殿诸位神官。 通晓神君转过身去,视线在众神身上一一扫过。最后,他看到了人群当中缓步走出的重隐山。 好一段日子不见,重隐山风度依旧。见到通晓宫惨状之时,他还十分讶异地睁大眼睛,问:“神君受伤了,可有大碍?” 若通晓神君不曾怀疑重隐山,此刻尚且能从他的口吻中听出几分关切的味道来。但偏偏神君已经开始怀疑了。 他脑海中重现了重隐山方才说话时的表情,顿觉对方的举止当中透着几分虚伪与做作来。 重隐山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事态会演变至此,眼神中隐隐约约有一丝得意。 通晓神君很希望自己是看错了。 他板着脸,说道:“天机一梦彻底毁坏了。”他道:“在我使用归元卦修补神器之时,天机一梦突然爆裂开来。随后引来地动,通晓宫便塌了。” 话音落下,众神唏嘘一片。 “怎会如此……” “神器毁坏,难怪方才那些时空裂缝会骤然变大……” “这可如何是好,天机一梦被毁,那不就意味着,时空裂缝也永远无法弥合,那么三界岂不是……” 众神的表情都十分凝重。他们意识到事情非常不容乐观。 重隐山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看向通晓神君,口吻当中带上几分质问的意味:“敢问神君,你在修补天机一梦之时,可有什么异样?神器是如何毁坏的?还请通晓神君解释清楚。” 这句话太有针对性,不少神官反应过来: ——听严律殿主的意思,莫非通晓神君是有意将神器弄坏的?不应该啊,神君应当不会做这样的事。 这边,通晓神君向重隐山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后者不闪不避,直面他的审视。 众目睽睽之下,通晓神君伸出手,一张焚毁到一半的符咒送到众神眼前。 他说:“意外发生之后,我在天机一梦的镜面之下找到了这个。” 功德殿主道:“魔族的法咒?是魔族在神器当中动了手脚!” 结缘殿主也凑了上来,道:“魔族的东西,自然只有魔族之人能弄得出来了。” 人道殿主道:“天机一梦流落凡间之时,曾落入魔族之手,想必就是在那时候,被魔族动了手脚。” 功德殿主想了想,道:“你们别忘了,兰漪道尊被杀之后,神器也曾落入阴司鬼域四大部族之手,或许是在阴司鬼域被动了手脚。” “没错。”重隐山颇为赞同:“以兰漪道尊对天机一梦的了解程度,不可能不知道神器内的异样。因此,神器必然是在阴司鬼域当中,被魔族之人碰了。” 结缘殿主拧紧眉头,说:“可是据怀觉仙君所言,他们是从鬼族的手中将神器夺回的,与魔族并无干系……” “四大部族确实与魔族没什么关系,但在阴司鬼域当中,有一人是同体。”重隐山道,“便是那名通体之人,将神器摧毁至此。” 功德殿主:“你是说——阴司殿主!” 通晓神君心头一跳,登时看向了重隐山:“阴司殿主?” 结缘殿主说道:“哦对,神君你还不知道,据严律殿主所言,真正的之子乃是阴司殿主。就是他主导了三界的浩劫,并且意图颠覆三界的秩序。” 一名神官附和道:“是啊。阴司殿主还说,是严律殿主将他关到了阴司鬼域的禁地当中。真是可笑,谁不知道阴司鬼域乃是阴司殿的地盘? “我想,这不过是他编出来的虚假故事罢了。而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借用‘被关押’的名头,化明为暗,好暗中实施他的计划。” 闻言,通晓神君眉心紧紧锁。他两眼盯着重隐山,问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严律殿主早已身死道消,怎么还能回到天界?” 听见这句话,功德殿主连忙为严律殿主解释。将方才重隐山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但通晓神君心头的疑问未消:“此话当真?” 重隐山低叹道:“自然当真。我若有半句假话,方才也不会出手将进攻的魔族和鬼族击退天界了。” 众神官连连点头:“这话说得不假。返给若非严律殿主出手相助,我们也无法脱困。” 妖思殿主说:“先别管这些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三界当前的困局。”他分析道:“天机一梦已毁,三界各处的时空裂缝只能另寻办法修补。” 功德殿主赞同点头:“没错。否则等到时空裂缝完全裂开,便会致使多个异世界相互融合。到时,三界将重归混沌,万物便将永不复存!” 话音落下,众神皆静默了。 人道殿主很是头疼:“但据我们所知,唯一能修补时空裂缝的,也只有天机一梦了。想要挽回颓势,谈何容易。” 通晓神君低头思索片刻,道:“不,或许还有转机。” 闻言,重隐山一挑眉梢,问:“哦?神君有何想法?” “当年提出制作神器以稳固天界灵气的神官,在经历天界动乱之后,都已退隐三界各处。我在职的时间长,曾与数名隐退的神官有几分交情。”通晓神君道: “我想,三千多年前的天界神官,应当知晓一些关于稳定天界灵气的办法。我打算亲自登门拜访,向前辈讨教一二。” “此法可行。”人道殿主点点头,说:“那此事便交由神君去办?” 通晓神君:“自然。” 这时,重隐山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如此,神君去处理最要紧之事,我等也不能坐以待毙。眼下,天界局势不稳,我们是否应当重整七大神殿,以对抗蠢蠢欲动的魔族?” 功德殿主:“严律殿主的意思是?” 重隐山:“我的意思是,推举出新的领头者,带领诸位神官,一同对敌。” 人道殿主不解:“但我们已经有通晓神君了。” 此时,通晓神君眼皮一跳,心中涌现几分不安。他好像猜到了重隐山的目的:“严律殿主,你想做什么?” 重隐山微微笑了笑,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神君为天机一梦之事操劳,想必已经是分身乏术,无法带领众神官从容对敌。 “再说,阴司殿那边已经不受天界掌控,芳菲殿主又涉嫌勾结魔族,七大神殿名存实亡,所谓万神共议,如今也排不上用场了。 “因此我想,是否该暂时抛开万神共治制度,推出一名新的领导神官,率领众神与外界对抗?”重隐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而且根据我方才所见,天界剩余的六大神殿并不能有序对敌,关键就在于没有核心的领导之人。眼下,我们急需这样一位领导神官。” 听到这里,通晓神君已经彻底明白重隐山的意图了。 无垢圣莲,天机一梦,同体…… 按照阴司殿主与怀觉仙君所推测的结论往下推导,重隐山是消失三千多年的之子,如今他回到天界,目的是使用无垢圣莲,隐藏体内属于魔族的魔性,重登天阶,将丢失的天帝的荣誉夺回来。 重隐山隐身于天界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 成为太虚庭的领导神官只是他的第一步。下一步便是重启帝制,掌控天界。 通晓神君也想揭穿重隐山的目的,但他无法做到。 且不说他手中没有确切的证据,先前在万神共议之上,阴司殿主与怀觉仙君一番论证,也无法说服七大神殿的一众神官。 如今重隐山击退魔族与鬼族的攻击,重回天界,更是深得众神官的信任。在此情况下,通晓神君再德高望重,也无法撼动重隐山在众神心中的地位。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重隐山与众神交好。天界之中,他的声望仅次于通晓神君。 眼下,通晓神君没有破局的办法,只能暂时隐忍,另寻他法。 而在这之后,六大神殿的神官多数赞同了重隐山的意见。一方面,重隐山代表的严律殿是仅次于通晓宫的权威; 另一方面,六大神殿因为鬼、魔二族的进攻而损失惨重。重隐山是他们当中实力最为强劲的一个。投靠、信任强者的本能,即便是天界神官也不例外。 于是没过多久,六大神殿皆推举重隐山成为所谓的新的“领导神官”,率领众神,对抗鬼、魔二族。 通晓神君立在人群当中,看到重隐山被众人拥簇,心中暗自有了计较。 他听着重隐山“谦虚”回答:“我必不负众神所望!”然后往后退了退。通晓神君道:“既然如此,我便先行一步,寻找前辈探问时空裂缝的处理办法了。” 众神官回头看他,道:“一切有劳通晓神君。” “辛苦通晓神君了。” …… 通晓神君笑着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太虚庭。 他化光而走,几个瞬息过后便来到了逍遥境。 7017k 第123章 诛魔计划(5) 逍遥境中,追寻魔君矢怨踪迹而来的神仙还没有离去。 通晓神君留意到,逍遥境中不仅有隐退的神仙,还有不少止戈天的兵将。他们聚在一处,神情严肃,面对面地说着什么话。 在场神官很快就发现了骤然来到的通晓神君,即刻转过身看向他,问道:“神君怎会在此处?前来逍遥境有何公干?” 说这句话的,是止戈天的白栀武君。他的心情很不好,板着一张脸,生着闷气,口吻也十分冰冷: “这时候,太虚庭应当忙着应对进攻的魔族和鬼族,你不在太虚庭主持大局,跑到这里做什么?” 通晓神君自然发现了他语气当中的不满,心中猜测止戈天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他回答道:“出了点意外。说来话长,武君若是想知道,便可到太虚庭一探究竟。”说着,他顿了顿,问: “不过,诸位怎么会聚在此处?莫非逍遥境也遇到了魔族的攻击?” 有神仙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不久之前,浮屠城的魔君入侵逍遥境。只是很奇怪,她竟是孤身一人前来,身上还带着伤。 “我等围攻魔君矢怨,却没能将人拿下,还是让她给逃了。追踪的过程中,遇到了止戈天的同僚。他们说,怀觉仙君闯入止戈天劫狱,带走了芳菲殿主。” 通晓神君:“……” 他有些惊讶,但又觉得情理之中。 怀觉还真跑去止戈天大牢救人了,他当真能豁得出去。不过…… 通晓神君紧接着问道:“那他们人呢?” 近香移和玉玄炽被止戈天的兵将追踪到此,而魔君矢怨亦在逍遥境,他们双方该不会碰上面了吧? 听到这个问题,白栀武君当即冷哼一声,说道:“还说呢。你们太虚庭可真会管教下属神官,逃狱、劫狱也就罢了,竟然还带着魔君矢怨私逃!” 说到这件事的时候,白栀武君尤为愤怒。他说:“若非我们赶到及时,否则还不知道你们太虚庭的人,早与魔君矢怨有所勾连!” 闻言,通晓神君的表情冷了下来,他说:“武君说话也要凭证据。你们只是看到了他们一同离开逍遥境而已,或许怀觉仙君与芳菲殿主是被魔君所威胁,不得已而为之呢? “在查明真相之前,还请诸位武君莫要妄自给人定罪。”通晓神君冷着脸说完这句话,转头就面带微笑地看向逍遥境的众仙者: “请问诸位,可有青诗尊者的下落?晚辈有要紧事想请教青诗尊者。” 一名仙者道:“青诗尊者啊,你来得不巧。数日之前,尊者已经下界,去了凡间,修补时空裂缝去了。” 通晓神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多谢前辈。我知道了。”他脸上带着几分假笑,先是看看止戈天的兵将,而后瞧瞧众神仙,道:“我还有急事,就不与诸位叙旧了,告辞。” 他说完就走,半分不带犹豫。 白栀武君冷漠的目光看着他离开,当下便冷哼一声,说道:“太虚庭真是一日比一日没落了。这些年选出的神官,也是一辈不如一辈。” 说完,他不再停留,即刻带着一干下属离开了逍遥境。 另一边,通晓神君通过天门下界人间。同时,他忙不迭地发出传讯符: “香移啊香移,你和玉玄炽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怎么还带着魔君矢怨从逍遥境逃走了?你们现今何处,要做什么?不要冲动。若是另有计划,千万留意自身安危。” 传讯符带着他的话,化成一道飞旋的流光,即刻向天际飞掠而去。 通晓神君望向远方,心想:但愿不要出事。 * 彩蝶带着流光一路飞旋着来到了白桦城。白桦城中,昔日通过天机一梦打开的通道口仍存在着。 只是没了神器的力量加持,通道口已经缩小成不过方寸大小的黑色漩涡。 白桦城在经过那一激烈的一战过后,城中百姓多数都已搬离了这个是非之地。而原先举办问道大会的校场,也被武林正道派人看管起来。 寻常时候,除非有各大门派的令牌,等闲之辈皆无法来到这个禁地。 而今日的白桦城却有几分不同寻常。 早些时候,天际先是划落下三道刺目的光芒。这三道光宛若流星,眨眼间便穿过黑色漩涡,进入到了无欲魔界之中。 随后不久,又有一道带着流光的彩蝶从远方一闪而过。流光“咻”的一下穿过了通道口,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负责看守通道口的修者大感讶异。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认为这不是他们能够处理的事件,于是便将此事上报。 而此时,穿过通道的彩蝶在阴森的密林当中盘旋。随后,彩蝶展翅高飞,继而一个俯冲,下一刻便以电光之速穿过了这片森冷的丛林。 流光停滞之处,正是近香移和玉玄炽的所在。 * 近香移和玉玄炽离开了逍遥境,转头就来到了无欲魔界。这是魔族的老巢,也是魔君矢怨最为熟悉的地方。 到了这里,魔君矢怨紧张的情绪登时松弛下来了。 她望着玉玄炽和近香移,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复杂表情。她道:“看来你们两个已经和好了,关系还算亲密?” 近香移:“是啊,和好了。那又怎样?”她看着魔君矢怨不怀好意的眼神,以为她又要故技重施,想要像征服策梦仙君一样,带走玉玄炽。 她登时就警觉了。 魔君矢怨仿佛是深受当年母亲受骗一事的影响,学着她的生父,利用外貌与假身份来营**情骗局,要欺骗天界神官的感情。 这是一种报复心态,近香移很清楚。但是她报复了策梦仙君还不够,竟然还想牵连玉玄炽。 虽然近香移对玉玄炽没有别的感情了,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玉玄炽上当。 若是以前的玉玄炽,近香移还能安心些,但现在玉玄炽没有了无情道心,魔君矢怨想动摇他的内心,不是易如反掌么? 她不太想让玉玄炽掺合进来。 不愿玉玄炽上当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方面,她也想亲手处理她与魔君矢怨之间的恩怨。 此时,近香移捏住通晓神君送来的传讯符。她并没有急着读取里面的内容,而是一拢袖子,将传讯符收了起来,然后看向魔君矢怨,道: “我受了止戈天的刑罚,神魂有伤。不知魔君矢怨可有办法助我疗伤?”她笑着与对方商量:“若魔君能治好我的伤势,我愿意答应与你合作。” 闻言,魔君矢怨一挑眉梢:“哦?此话当真?” 近香移:“自然当真。” 到了这一步,玉玄炽就不太理解了。他眉心微皱,看了看近香移,眼中藏着几分疑惑:你要做什么? 近香移手中捏紧金色符咒,在心中说了句:听我安排就好。 玉玄炽深深看她一眼,并不说话。 魔君矢怨静静看他们打了会儿哑谜,心情渐渐低沉下去。她说:“要治你神魂的伤,容易。只要拿到养魂丹服下便可。偏偏巧得很,无欲魔界还真有这样东西。” 一千五百年前,敕玄仙君化身普通修者来到无欲魔界之时,身上就带着不少天界的丹药。 那些丹药被巽妖兰稳妥收好,放在了当年他们夫妻俩隐居之地。 而他们的隐居地,就在无欲魔界内的一处偏僻山村。距离此处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魔君矢怨道:“只是我有伤在身,无法亲身前往,拿到养魂丹。”她看向玉玄炽,说:“恐怕只能劳烦怀觉仙君跑一趟了。” 玉玄炽明白了,魔君矢怨是想将他支开。 他道:“近香移与我同去。” “哦?”魔君矢怨笑了笑:“怀觉仙君是害怕我对她动手吗?另外,你们两个都走了,就不怕我趁你们离开,在魔界内动手脚,将你们永远困在此处?” 她一面说,一面拂开脸上的发丝。举手投足间满是风情。 近香移见了,不得不感叹一句,魔君矢怨这副皮囊当真是漂亮。她很清楚自己有一张足以蛊惑众生的容貌,举止间也在刻意卖弄。 但是玉玄炽毫无反应。他冷冷地看她一眼,不为所动:“拿取养魂丹之前,我也不介意施法将你困在原地。” 魔君矢怨口中“啧”了一声,道:“当真是冷酷无情啊,一点师徒情分也不讲。仙君当真是冷面冷心。” 近香移:“……”她发现了,魔君矢怨在没有了“素心铃”这张人皮之后,行为更加放肆了。 她对玉玄炽道:“没事,你去。我会盯着她的。” 玉玄炽不明白她这样做的原因:“你究竟……” 没等他把话说完,近香移就打断道:“我神魂不稳,眼下急需修养。不用担心,她有伤在身,无法伤我,你尽管去就是。” 近香移没有多余的解释,还悄悄告诉玉玄炽,让他不要插手,她会自己解决魔君矢怨。这让玉玄炽大感困惑。 但是近香移执意如此,玉玄炽劝说不成,只能照办。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留了一个心眼,抽出一道分神在暗中观望。若魔君矢怨对近香移动手,分神会即刻出手,将魔者拿下。 * 送走了玉玄炽,近香移这才直面魔君矢怨。她收敛了笑意,道:“所谓的养魂丹,是假的吧?” 魔君矢怨摇摇头,说:“不,这个我可没有骗你。无欲魔界确实有养魂丹,对你神魂之伤,也有奇效。” 说着,她笑起来,道:“你也真是大胆,竟敢与我独处。难道不怕我趁此机会杀了你?你应该知道,以你的功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近香移不紧不慢道:“但若非如此,你就不会对我下手。只有支开玉玄炽,你才有机会动手。” 这回换作魔君矢怨愣住了:“你不想活了?” 近香移微笑道:“我当然想活。”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魔君矢怨警惕地看着她: “作为三界神树,我想你应当知道你的价值所在。只要能得到你的本体,我的伤势很快就能复原,甚至更上一层楼。你不是最怕死了,怎么,现在不怕了?” 闻言,近香移冷笑一声:“百年前我不会怕,如今更不会怕。”她挑衅道:“时机合适,你还不动手?” 听见这话,魔君矢怨不由得警醒起来。她有直觉,近香移敢这样挑衅,必然有后招。 但是她能有什么后招? 这里可是无欲魔界,是魔族的地盘。 近香移初来乍到,还能动什么手脚?再说,对方神魂有损,即便仍有余力,也发挥不出原本实力的五成。 魔君矢怨心中算计了一层又一层,最终决定向近香移动手。 她首先考虑到的,是自己此时此刻的现状。以玉玄炽的功力,拿取养魂丹一来一回,不过片刻工夫。 片刻之后,等近香移和玉玄炽修养好伤势,她再想走,恐怕不容易。 再者,她已经在重隐山手中栽了跟头,决不能再失手。她必须尽快恢复体力与伤势,夺回浮屠城,重掌魔族。 至于其他……魔君矢怨确实不相信近香移有能力在这短时间内,给她设下什么陷阱。 近香移不过是修行不过六七百年的一颗树而已,能有什么实力?在鸿蒙山上,她看得一清二楚,小小神树,简直不足挂齿,怎么回事她的对手? 对付这样一个修行尚浅的神树,魔君矢怨志在必得,胸有成竹。 当下,她阴冷一笑,随即施放全身魔气,代表神性的分神从她身上一跃而出。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同时包围住近香移。 魔君矢怨:“既然如此,本座便不客气了。永别了,芳菲殿主。” 话音落下,无数荆棘丛便从魔界的土壤之下层层升起。黑白两色的长鞭同时向近香移围攻而去! 磅礴的力量冲击而来,近香移气息微沉,而后双掌蓄力,法印从她掌心中生出。 近香移面色冷肃,只听她沉沉一喝,随后,四道金色法印同时向四方飞射而去! 就在法印四散的同时,四周倏地传来一声洪亮的钟声! 只听“嗡嗡”四声,无数金色法咒浮现在四野之上。与此同时,带有无上罡气的强力法阵顿时结起! 法阵宛若密不透风的牢笼,将魔君矢怨团团包围了! 7017k 124 金色法阵从无欲魔界的地底深处缓缓升起,层层叠叠的金色光芒一圈圈闭合起来。在外围的法阵即将闭合之时,近香移脚尖踩地,轻身一跃,纵身跃出了法阵的范围。 魔君矢怨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即刻要追上前去。但在她有所动作之时,法阵中央倏然飞出数条金色锁链。 这些锁链紧紧箍住了魔君矢怨的四肢,将她困在原地。刹那间,魔君矢怨眼眸微微睁大。她愕然地看着眼前的金色法阵,转瞬间勃然而怒: “你骗我!你胆敢骗我!” 近香移与她隔着数道法阵,彼此相望之时,只见得对方朦胧的身影。 她道:“骗你又如何?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你若不对我动手,这会儿也不会被法阵困住。说到底,还是怪你自己。” “呵,强词夺理!”魔君矢怨赤红的眼睛瞪视着她,道:“你分明神魂有损,如何能施展如此强劲的法阵?” 她记得很清楚,在这之前,近香移被关在止戈天大牢,根本没有机会从中溜出,更别说这是无欲魔界,是魔族的地盘。 除非近香移有帮手。 魔君矢怨:“是谁在帮你?不可能是玉玄炽,是天界其他神官。” 话音落下,一道沉稳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今日擒你之计,是我所设之谋。” 这不是玉玄炽的声音。魔君矢怨即刻扭头看去。在她的视野当中,一名着墨绿色锦衣的中年男子缓缓朝这边走了过来。 对方脸上留了短短一截的胡子,眉目间流露几分疲态与沧桑。而他的腰间则缀着一个小小的墨绿玉葫芦。 在他出现之后,空气中飘来隐隐的酒香。 “芷心,别来无恙。” 魔君矢怨怔神片刻,而后忽然笑了。她嘴角一扯,先是看了眼近香移,又瞧瞧骤然现身的男人,嘴角勾起讽刺的笑: “呵,我说呢,究竟是谁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在魔族的地盘设下如此强劲的法阵,原来是你。竟然是你!敕玄狗贼,你当真是恨死了魔族,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我魔族作对。” 说着,她冷笑一声,道:“怎么,你杀了我母亲还不够,现在要杀你的亲生骨肉了?好样的,你们天界神官真是好样的。” 魔君矢怨看着眼前男人的脸,无尽的恨意宛若利刃一般,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 “杀妻杀子的无耻之徒,你有什么资格成为天道认可的神仙?呵,天界神官,至纯至圣?我看是至邪至恶!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与我魔族有何不同?” “真是令人恶心至极!” 敕玄仙君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看向魔君实验的眼神中有几分怜悯。“我所犯的错误,我承担。但是芷心,你不该引起三界动乱。” 魔君矢怨冷哼,道:“哦?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引起三界动乱?是你,根源在你!若不是你向母亲欺瞒身份,若不是你引诱我母亲,这世间上会有我的存在么? “你的错,你承担,说的倒是轻巧。你也不掂量掂量,能不能承担这份罪恶。要承担,你便是罪该万死! “如今局面,全是你一手造成,你还不以死谢罪,竟然还想杀死自己唯一的女儿。罪上加罪,敕玄狗贼,阴司殿的炼狱足够你走上十八回的了。” 魔君矢怨恶狠狠地瞪着他:“放开我。” 敕玄仙君摇摇头,道:“抱歉芷心,我不会放你走,也不能放你走。当年所为已经为天界埋下祸根,眼下是我最后赎罪的机会,也是挽救三界的唯一机会。” 魔君矢怨眉心紧紧皱起。她心中涌现一股浓浓的不安。 纵然敕玄狗贼没有表露半分,但她能感觉到,他要杀她。而且不仅仅是杀她那样简单。 此时,近香移手中升起法印。她道:“敕玄仙君,时间快到了。” 话音落下,她将法印打向一侧虚空之上。顿时一阵地动山摇。随后不久,半空之上出现黑金色法阵。 在这法阵当中,金色法器缓缓浮现。 法器之上流动着层层金光,其神力尚且处于未稳定的状态。近香移看出来了,这法器仍需最后几步,才能炼成最后的完美神器。 而在这法器当中,魔君矢怨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熟悉感。那流动的神力,游走的法力,不正是出自策梦仙君之手? 策梦什么时候留下了这样东西?而且还是未完成的状态? 魔君矢怨心中警觉:“你们要做什么?” 敕玄仙君微微阖眼。他深吸口气,而后手中捏诀:“这项法器名为补天阙。是策梦仙君生前所做,只是尚未炼成。我们要做的,便是要将法器与它的祭品完成融合,最终炼成神器。 “能否成功炼成神器,你才是个中关键。” 魔君矢怨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神器?!”他们竟然要以她作为祭品,修炼神器! 她怔住了,而后死死盯着敕玄仙君:“你骗我。策梦早就死了。他死之前,体内法力所剩无几,如何能做出这等法器? “他若有能力,当初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免除鸿蒙山一场生灵涂炭?你骗我,策梦不可能做出这样一件神器,还要我以身为祭!” 不等敕玄仙君回答,近香移便道:“是他做的。”她道:“这项法器名为补天阙,其作用便在于修补三界的时空裂缝,稳定天界灵气。” 近香移接着道:“当年,策梦仙君使用天机一梦预测到了百年后三界大难,便下定决心要炼制补天阙,代替天机一梦。而要炼成补天阙,需要消耗他大量神力与法力。 “所以在你率众进攻鸿蒙山之时,他才没有还击之力。这才死在你的手上。而要炼成补天阙的最后一环,就是你。 “你的之体是炼就神器的关键,所以在百年大婚之前,策梦仙君便与敕玄仙君取得联系,委托他代为看管补天阙。等百年后的时机,再将你作为祭品,融合于法器当中。” 魔君矢怨脸色一变,双眼首次出现失神之色:“不可能、不可能……当年他爱惨了我,即便知晓我的身份,也不忍心揭穿我,非要与我完婚,不可能的……” “他是爱你。但三界在他心中更为重要。”近香移道:“当年你骗了他,他又何尝不是在骗你?魔君,你的终结之日到了。” 近香移看向敕玄仙君,道:“仙君,动手罢。” 话音落下,敕玄仙君手中法诀施展。顿时,盛大金光自法阵当中浮现。魔君矢怨的身体被升至半空。 同时,等待完成的法器也进入到法阵中央。 顷刻间,如闪电般的白光从法器中显现,并且缠绕在魔君矢怨周身。 刻骨的疼痛从身上各处传来,宛若硬生生将浑身的骨头剥开。魔君矢怨发出一声痛苦地喊叫:“啊!——” * 离开的时候,玉玄炽怀疑无欲魔界当中根本没有魔君矢怨所说的“养魂丹”。他心系近香移,担心她出意外,动作愈加急切。 但这一次,魔君矢怨没有撒谎。依照对方所给的方向与轨迹,玉玄炽果真在一处悬崖边找到了一处老旧的房屋。 玉玄炽推门而入,在堆满杂物的房间里,找到了一箱鎏金的盒子。而在这盒子当中,则存放着数瓶丹药。 他拿起标有“养魂丹”标志的玉瓷瓶,发现即便过去一千多年,内中的丹药仍然具有充沛的神力与灵气。 玉玄炽将丹药收好,离开之时,远处的分神忽然看到了魔君矢怨动手的画面。 登时,他动作一僵,分神即刻便要动手。但在下一刻,金色法阵升起。法阵带来一阵磅礴神力,并且不断向外扩大。 玉玄炽的分神躲闪不及,瞬间被击退到数丈开外。 随后不久,强烈的冲击力向四野席卷开去,玉玄炽的分神被这股力量所打散,紧接着,玉玄炽无法再探知彼端的具体情况。 玉玄炽反应过来,无欲魔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存在。而那个人并非他与近香移所熟知之人。 不过根据对方施展的法阵来看,应当是友非敌。 玉玄炽联想到近香移怪异的举止,怀疑这是近香移的计策。那人应当是她早就安排好的。 但不论如何,他都应该尽快回去看一看。 心中这般打算之后,玉玄炽毫不犹豫,即刻原路返回。 当他赶到之时,正是魔君矢怨即将身亡之刻。在他的视野当中,空荡荒芜的野外狂风乍起。魔君矢怨被困金色法阵,层层叠叠的金色锁链压制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而在她面前,一轮法器正从魔君矢怨身上汲取力量。 “这是……” 近香移淡淡道:“补天阙。唯一能挽救天界的神器。” * 身体被拉扯到半空之上时,魔君矢怨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了。她被迫与法器面对面。而在直面法器之时,她感受到自己如临深渊。 眼前的法器宛若具有极其强大的吸力,在将她身上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吞噬殆尽。 没过多久,魔君矢怨感受到一阵疲累。同时,一阵强烈的撕扯的痛感从四肢传了过来。灵魂之上,之力被强行分开。 神力与魔气相互缠斗、厮杀。魔君矢怨不由得发出难以抑制的痛呼:“呃、啊!——”疼,好疼。为什么会这样疼? 因为痛感,她的意识开始出现了混沌。她的灵魂被强行扯出身体,并且正在一点点地融合到法器当中。 迷蒙中,她仿佛回到了百年以前。她看到拥有年轻俊美容貌的策梦仙君。像以往梦中所见的,他仍是那样稳重温和。 当时她在做什么? 对,那时候,她伪装成人族,被一伙魔修带到了世外山谷当中。他们看中了她的脸,打算将她炼制成炉鼎。 策梦仙君便是在她即将大开杀戒之时出现的。他将她救出了山谷,并且带回了鸿蒙山。 其实一开始,她并不打算骗取神仙的感情。那时候,她体内的之力并没有完全稳定,她只能暂时将神与魔的魂魄分开,这样两股力量才不会在她身体里内耗。 她从浮屠城来到人间,就是要寻求稳定之力的办法。但没想到会意外碰见鸿蒙山隐居的策梦仙君。 那是一场意外,至今魔君矢怨都十分感谢这场意外。 若非如此,她不会知道,策梦仙君是从天界隐退的神官;若非如此,她不会在鸿蒙山见到阔别千年之久的灭族仇人敕玄仙君。 也是在这时候,她才恍然发觉,敕玄狗贼与策梦仙君相识已久,是一对修炼多年的好友。 初入鸿蒙山之时,魔君矢怨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像敕玄狗贼那样,以同样的办法报复天界。他们神仙能够欺骗魔族感情,为什么她不可以? 这都是他们神仙自找的,怨不得她。 要怪,也只能怪敕玄狗贼当年没有狠下心杀了她,反而帮助她逃离天界追杀,来到浮屠城。 确定了计划之后,魔君矢怨即刻安排了一场别有用心的谋杀。 她故意引导策梦仙君前往魔修所在之地,让魔族对他下手。而她在关键时候出现。她以担忧作为借口,以“失手”作为手段,让策梦与她同时进入陷阱当中。 那是她特意为策梦仙君制作的陷阱,让他短暂地失去了记忆,与她在幻境中度过一段不可思议的时光。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也会在这幻境当中迷失自我,并且与策梦仙君有了身体乃至灵魂上的连结。 这是计划之外的意外。 魔君矢怨难以接受。她看着策梦仙君,心中既是痛恨,却又带着些许爱意。 她提前结束了所谓的报复,带着策梦仙君离开了幻境。她没想到,策梦仙君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迂腐。他竟然要负责? 魔君矢怨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她似乎是感到高兴,但又觉得荒谬。 堂堂神仙被她所欺骗,居然不想着拿她是问,还打算负责。负什么责,她堂堂魔君,身边缺少男人么? 不过魔君矢怨认为,这其实算是一件好事。当年敕玄狗贼在大婚之日率众杀入魔界。那么她也可以在大婚之日,打开通道,让魔族屠杀鸿蒙山生灵。 魔君矢怨重新拟定了计划,打算在不久之后便执行。 但在这之后,一个意外降临了。 她怀孕了。 7017k 第125章 魔君之死 关于那个孩子,魔君矢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她只记得,初有孕之时,她的反应很强烈,甚至无法掩藏住身上的魔气。 为免被人发现,她只能成日躲在屋子里,闭门不出,谁也不见。后来发生的事情,她不太记得了,只知道孩子没了之后,策梦便答应与她完婚。 而在婚礼当天,便是魔族攻入鸿蒙山之时。 一直以来,魔君矢怨总隐隐觉得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直到今天,她的魂魄被撕扯而出,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也跟着冒了出来。 最初发现她有身孕的,不是她,而是策梦仙君。他将她藏了起来,想方设法稳定她体内的神力与魔气。 但这个孩子来得很不是时候。 原先,魔君矢怨体内的神力与魔气就无法达成有效平衡,刚成型的胎儿吸食她体内的力量,愈发加重了魔君矢怨力量失衡的情况。 她的魔气开始不受控制地外溢。 即便是策梦仙君,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无法挽救颓势。他只能将魔君矢怨肚子里的孩子拿掉。 但当时魔君矢怨已经接受了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她回想起与策梦仙君争执时的场面: ——“我要留下她,你没有资格将她带走!” ——“但你的身体支撑不住。长此下去,你会比这个胎儿更早死亡。” ——“那又如何,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走开,我不用你管我,我即便是死了又怎样,横竖碍不着你。等我死了,你不是更开心?那样的话,你就能摆脱我了,是不是?你休想摆脱我,策梦,你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想你有意外。” ——“我不信,你在骗我。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我,之前怎么不见你这般柔情蜜意?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这个孩子。我会把她生下来,然后告诉她,她的父亲是怎样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你到底怎样才肯同意将孩子拿掉?” ——“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答应你。” 策梦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固执。在她吃了药安眠之后,策梦便带着天界的医者悄悄动了手,取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同时,他又在她身上施加了一层法咒,抹除了有关孩子的一切记忆。 魔君矢怨再度醒来,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失去了一部分。她有过怀疑,但策梦始终不曾表露半分异样。 她查不出这当中发生了什么,正想纠缠策梦与她完婚之时,策梦就自己提出了要同她结成连理。 魔君矢怨心中讶异,没想到策梦还真是信守承诺,说承担便承担了。同时,她着手准备起自己的计划来。 到了大婚那日,闻讯而来的宾客来到了鸿蒙山。魔君矢怨在宾客的酒酿中下了药,药翻了那伙神仙。 她并没有急着杀策梦,而是先将那些神仙的力量全数吸收,补充她体内受损的力量。天界神官的神魂是上等的补品。 魔君矢怨将那些神仙的魂魄与力量炼化,实力远超以往。她看着策梦仙君,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可以选择投降或者不投降。你若甘心臣服,我可以放了你,准许你随我回到浮屠城。你若不愿投降,那么,鸿蒙山就是你的葬身之处。策梦,不要让我失望。” 问出这一问题的时候,魔君矢怨是真心希望策梦能够识相点,跟随她走。 但人间世事往往是事与愿违的。 策梦不但拒绝了她,还要她回头是岸。 魔君矢怨在心中冷笑。 哈,他怎么敢的。当年敕玄狗贼带人杀入魔族之时,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界神官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们要杀尽天下所有魔族,要所有魔族臣服在天界脚下。 就因为神与魔的道路不同。 魔君矢怨不再怜悯。她落下一声极轻的笑声,随后,长剑刺入了策梦仙君的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策梦仙君在她手下毫无还击之力,就这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血色浸染了他的衣衫。 不过眨眼的工夫,他就倒在血泊之中。 她以为杀了策梦会让她感到高兴。但并没有。相反的,她感到心中空了一块。比起千年前目睹母亲身亡的愤怒与悲伤,此时此刻,她竟觉得往后的人生再无生趣。 魔君矢怨下意识地想做些什么,至少不能让策梦就这样死了。 但在这时候,那棵不知死活的神树跑了过来。 神树修行数百年,终于在策梦的大婚之日化成人形。魔君矢怨怀疑她是故意的。这棵树必然是不安好心,非要在这等关键时候,毁掉她与策梦的婚礼。 魔君矢怨心中有了打算。 她要先杀了近香移,再将策梦仙君带走。她会想个办法,掩盖去策梦的真实相貌,毁掉他的修为,最好让他变成与她一样的魔族,这样,他就能和她在浮屠城厮守。 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但是策梦偏偏要和她对着干! 他对所有的魔族都施了法咒,不仅如此,还将一身修为传给了那棵树! 那棵树有什么好的?值得他费这般心思栽培。以心头血浇灌也便罢了,他还要让蠢树传承他的衣钵。 策梦把她当成什么?他真的有将她当成自己的妻子?他真的爱她? 魔君矢怨认为自己被骗了。 她看着近香移和策梦逃离的背影,觉得他们所谓的“养父养女”的关系真是令人恶心。 再后来,鸿蒙山那场大战,以天界的救援而结束。 魔君矢怨最终没能带走策梦,而她的一部分下属也被天界所擒拿。所谓的偷袭、围攻,不过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平局。魔族并没有从这场战争中讨到什么好处。 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就是她终于能完美平衡体内的之力了。这还得拜那些前来贺喜的天界神官。 若非有他们的神魂与修为相助,她也不能这么快掌握平衡正邪之力的诀窍。 但在百年之后,魔君矢怨再次回想起与策梦仙君在鸿蒙山上的时光,她终于明白,那场婚宴也是对方设下的骗局之一。 婚宴所请的神官,都是受策梦仙君之邀而来的。早在千年前,他们便已从天界退位,或是隐居逍遥境,或是在太虚庭担任闲职。 而这些神官,曾经都参与了一千五百年前的之战。 他们来到鸿蒙山之前,都已经抱有必死的决心。他们的决心并非要诛魔,而是要牺牲自己,协助魔君矢怨平衡体内的之力。 唯有如此,才能完成最完美的之体。也只有这样至正至邪的力量,才能炼成补天阙。 而神器补天阙能在百年之后,挽救天界,挽救万物生灵。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策梦仙君精心设下的局。他根本不爱她,他爱的只有天界,只有苍生。 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即便生死道消,也要装出无辜、无奈、无可奈何的模样,欺骗她,让她自愿完成之体。 此时此刻,法器抽走了她身上仅存的之力。磅礴力量融入金色法器当中,顷刻间便形成一道隐约透明的八卦之象。 同时,强大的吸力拉扯着她。魔君矢怨难以抵抗,整个人便向法器飞扑而去。 金色光芒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 魔君矢怨感受不到任何痛觉了。刺目的金光几乎毁掉了她的眼睛,她无法感受自己,无法感受天地自然,只觉得心中钝痛无比。 她承认,在与策梦相处过程当中,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她是想过与对方携手一生的。但是……但是策梦没有。 从始至终,他都是理智的。 他理智地与她相爱,与她耳鬓厮磨,与她有了孩子。他能一面甜言蜜语,一面策划着在将来某一天杀了她。 神仙真是无情啊。 魔君矢怨想着,眼角倏然落下泪来。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衬得她脸上的魔纹愈加艳丽。 敕玄仙君如此,策梦仙君亦是如此。其实神与魔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魔族为恶只在表面。 他们魔族是摆在台面上作恶,而神仙是藏着心眼作恶。他们会使尽所有计谋,既杀人,又诛心,让人怀着痛苦与愤恨死去。 论心计,这些神仙确实技高一筹。 只是她看不明白,以为满天神者当中还有例外,但其实不是。即便是无情道修炼成神的玉玄炽,他不也对近香移两副面孔? 起初,她看玉玄炽,是想从他身上找出点策梦的影子来。但他终究是与策梦不同的。策梦比他有人情味,他也不会像玉玄炽那样,分明动心,却做无情之态。 想到近香移和玉玄炽,魔君矢怨即刻睁开了眼睛。 在她肉身将要与神器融为一体之际,她倏然扬起胳膊,一甩手,便将无垢圣莲丢了出去。 她回头看了眼近香移,道: “纵然我厌恶你,但我想要重隐山死。无垢圣莲是其中关键,要怎么处置,随你。” 说完这句话,魔君矢怨不再看近香移一眼。 濒死之际,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境竟是如此安宁、平和。除此之外,她还感到一阵疲累。这么多年下来,她为复仇天界,深受折磨。 到头来,她还是要死的。恨也好,爱也好,她已经不想再斗了。她想休息。 一片金光之中,魔君矢怨缓缓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法阵外围。 近香移骤然回神,接住了魔君矢怨丢出的无垢圣莲。疑惑之际,却见前方光芒大盛,刺目的光冲天而上,几乎照亮了整个无欲魔界。 魔君矢怨的身体便在这道圣光当中逐渐消亡了。她的身形消散于法器当中,最终融入其中,成为神器的最后一分祭品。 紧接着,敕玄仙君一冲而上。流光从他掌下飞出,丝丝缕缕落在神器之上。只见半空之中,法器表面浮现一层黑白八卦,进而与神器融为一体! 敕玄仙君神情一松,道:“成了!” 话音落下,法阵结界应声碎裂。 敕玄仙君牢牢控制住神器,回头看了眼近香移和玉玄炽,道:“你们先稍待片刻,神器的神力尚未稳定,我还需以法力修复。” 近香移点点头,道:“我明白。”她看了眼玉玄炽,道:“那么我们便在远处等您。” 敕玄仙君微微颔首,近香移便和玉玄炽向后退开了。 等拉开了一段距离,玉玄炽才问:“你何时与敕玄仙君定下了今日之局?” 从离开止戈天后,他便时刻跟随近香移,不曾见她与旁人有过往来。那么,无欲魔界的法阵,还有敕玄仙君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补天阙。敕玄仙君何时做了这项宝物?”玉玄炽问道。 近香移便一一向他解释:“我并没有与敕玄仙君拟定计策。定下计策的,是策梦仙君。 “其实早在百年前,策梦仙君便让敕玄仙君做了准备。只要我入了止戈天大牢,他便要带着策梦仙君所做的补天阙来到无欲魔界,完成神器。” 玉玄炽道:“百年前……换言之,策梦仙君早已料到天界有此劫难,所以才做出补天阙来代替天机一梦?” “是。”近香移道:“就连我被止戈天带走,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先前将我带走的止戈天神官,就是奉了他的命令,以释灵鞭来解除神魂禁制,恢复我的记忆与神力。” 玉玄炽:“策梦仙君深谋远虑。” 说到这个,玉玄炽即刻将养魂丹交给她:“这是我从敕玄仙君的旧居当中找到的,对你修复神魂有所帮助。” 近香移低头看了一眼,随后将其收入囊中。 她没有急着吃药,反而在打量手中的无垢圣莲。 “魔君矢怨在临死之前将圣莲交给了我,你说,她这是什么目的?”近香移道:“她会不会是在骗我?” 魔君矢怨有无数个心眼子。近香移可不认为,魔君矢怨会这样轻易就将宝物交给她。 毕竟他们是敌对关系,魔君矢怨痛恨她,看她不顺眼;而她也与魔君矢怨有仇。双方都想弄死对方。 所以近香移有理由怀疑,所谓的无垢圣莲是魔君矢怨的另一个陷阱。 玉玄炽道:“是不是陷阱,一试便知。” 近香移:“怎么试?” 玉玄炽道:“无垢圣莲交给我。你只管修复神魂的损伤便好。” 7017k 第126章 补天阙 近香移在心中权衡一番,认为确实是先修复神魂比较要紧,于是仰头吞下了药丸,并在一旁打坐调息。 玉玄炽在不远处看着她,透过一层浅淡的柔光,近香移的面部轮廓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他毁掉无情道心之后,第一次这般认真地打量近香移。以往尚未发觉,如今细细想来,从很早的时候起,他的目光便会忍不住落在近香移身上。 从前“怪异”的心动被他认作是不喜与厌恶,如今却是发自内心的时时留意。他有一种错觉,希望时间能长久地停留在这一刻。 至少这时候,近香移不会言语尖锐地要求他远离,更不会说出刺伤他的话。他也能够平心静气地看着她。 玉玄炽从未想过,在离了无情道之后,自己内心也能如此平静。 与他旖旎、浪漫的心思不同,近香移此刻却是满心纠结。 补天阙完成之后,接下来的事,便是修补时空裂缝了。但眼下她和玉玄炽已经是天界所通缉的逃犯,想要回到天界可不容易。 除此之外,近香移更忧愁另外一点。 纵然补天阙能修补三界各处裂缝,但除了时空裂缝以外,他们还需要处理重隐山。 不知道天界如今情况如何了,他们究竟有没有查出重隐山的真实身份?有没有全力捉拿这个叛徒? 若是重隐山依旧没有现身,他们应该如何将人找出来? 近香移不想欺骗自己。这时候,她既希望重隐山继续隐藏身份,拖延被找到真身的时间;但又希望天界能尽早揪出他来,也好早日处理掉三界的巨大隐患。 期盼重隐山落网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三界众生的安危而考虑,但她希望拖延的原因在于,她还想再多活一段时间。 近香移无奈地暗叹一声,心想:算了,总该是要我出面的,早一点和晚一点又有什么分别呢? 养魂丹的功效十分显著。 近香移不过才闭目调息了片刻,神魂的疲累感顿时消除了。此外,灵魂之上的痛感也在慢慢减退。 又过了片刻,她收敛心神,长出口气后便睁开了眼睛。 近香移动了动四肢,然后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这时候,她已经能将识海收放自如了,并且没有任何不适。 敕玄仙君留下的东西果然很有效。 她扭过头去,见得玉玄炽正望着她所在的方向失神。他双目好像失去了焦距,整个人像是在神游天外,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近香移摆着手在他眼前扫了两下:“欸,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关于无垢圣莲,你研究出什么没有?” 下一刻,玉玄炽骤然回神。他微微拢袖,将无垢圣莲藏了起来,道:“尚无头绪。” 他不擅长说谎,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敢直视近香移的眼睛。在他私心里,并不想帮助时与期恢复灵体。 虽然他没了无情道心,但并没有失忆。他始终都记得,在阴司鬼域之时,时与期嚣张又挑衅地当着众神的面亲吻了近香移。 玉玄炽心中气愤泛酸,每每回想起来,都想当场毁掉时与期的本体。 他没有办法和近香移说,他不喜欢时与期靠近她,但是他希望,三界之内,在没有时与期这个人存在。 所以他想牢牢掌控住时与期的本体。等三界动乱平息之后,若没有了无垢圣莲的用处,就将无垢圣莲封存在锦盒当中,归还给谒佛原。 但近香移似乎并不这样想。 她向玉玄炽伸出手,道:“那你将圣莲给我,我有办法。”虽说时与期确实是犯了错误,但眼下他们急需人手来对付重隐山。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恢复时与期的灵体。一方面是问问时与期,关于重隐山,他有没有别的线索可以提供。另一方面,她本人也有事情想请时与期帮忙。 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时与期和重隐山有旧怨,想必他会答应加入对抗重隐山的阵营。 玉玄炽没有动,拒绝道:“时与期的灵体已经被打散,无法再凝聚出灵体。再说,无垢圣莲兴许是对付重隐山的利器,我认为不应当让时与期回归。” 闻言,近香移拧紧了眉头,说道:“先前不是说,无垢圣莲的用处便是掩藏修者的魔性?重隐山的目的显而易见,他要利用圣莲来遮掩身上的魔体。 “如今圣莲在我们之手,重隐山不能达成他的目的,只能另寻办法。天界的局势尚不明朗,我们无法保证重隐山是否已经回归天界。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需要时与期的帮忙。天界的人不愿意相信重隐山是叛徒,但时与期和重隐山有仇,我们可以拉拢他,为我们办事。” 近香移认为自己说得有理有据。她补充道:“而且在化为本体之时,他也跟我摊牌了。他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 玉玄炽从她的话语中品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来。他动了动唇,艰涩道:“莫非他已经将恢复灵体的办法告诉你了?” 时与期什么时候和她的关系这样亲近? 时与期都骗了她了,她还愿意相信他? 当时阴司鬼域的情况那样严峻,时与期当着众神的面诬陷她,她说原谅就原谅了? 那他呢? 她为什么独独不愿意跟他和好,不愿意给他一点点关怀与笑容? 玉玄炽的表情说不上好。近香移只见到他板着张脸,像是生气了的样子,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是讨要无垢圣莲的本体,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有病。 近香移懒得跟他说废话,只道:“快点,你没有办法,我有。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耽搁。” 她没有留意玉玄炽的表情,只发现对方的身形好像在一瞬间僵直了一瞬。 玉玄炽忍耐了一番,然后无奈地叹了声气,继而将无垢圣莲交了出去:“由你处置。” 近香移单手将圣莲托起。她依照时与期在信中所指示的办法,将法力灌输在灵符之上。顷刻间,灵符在半空之中化成一道模糊的人影。 下一刻,圣莲当中的佛力涌现,随着法力的无形牵引,一点一点地进入到灵符所幻化的人形当中去。 片刻的工夫,人影周身浮现点点星光,随后,时与期的面容在这阵浮光中化形而出。 “呼,我终于回来了!”时与期身轻如燕,双脚轻飘飘落地,懒散地伸展四肢,“憋死我了,再不出来活动活动,我就要闷死在圣莲里面了。” 时与期的灵体被打散又重聚,意识回到无垢圣莲当中,受了佛力的滋养之后,此刻重新化形的他,面容更加明艳了。 他依旧是扎了单辫,如黑色绸缎一般的头发松松散散的挂在肩头,红色发带和艳丽的衣衫混为一色,看起来妖冶万分。 不像个神,倒像是妖精。 妖精冲近香移眨了眨眼睛,说道:“这回还真是多亏了你呀,芳菲殿主!”他一面说,一面向近香移凑了过去,伸手揽住了近香移的肩膀,暧昧道: “再造之恩,无以为报。唉,我也只能以身相——” 他话没有说完,衣裳后领就被一股力量抓住往后扯了扯。时与期没有防备,就这么被对方拉开了距离。 他一回头,看到的是玉玄炽没有表情的脸。 “堂堂天界神官,还请水澜仙君端方持重,莫要动手动脚。”玉玄炽道,“这对芳菲殿主影响不好。” 时与期:“……”他看呆一瞬,然后冲近香移眨眨眼睛,说:“你们和好啦?” 近香移失语片刻:“什么跟什么,你们能说一些我能听懂的话么?” “不应该啊……”时与期单手撑着下巴,喃喃道,“难道当初给的刺激还不够?”玉玄炽不至于迟钝成这样,到现在还没向近香移表明心意吧? 啧。 神仙真难懂。 几人说话的时候,后方不远处忽然传来“喀”的一声轻响。随即,一道眩目的光芒升了起来。 近香移等人即刻扭过头去。 在这阵光芒之后,象征着无限神力的补天阙最终完成。 近香移抬头一望,只见得神器悬浮在半空之上,周围的魔气被无上神力所驱散,隐隐约约中,四周的灵气开始复苏,附近的魔气竟然有不少被净化了! 近香移大感惊奇。 没想到策梦仙君留下的神器,竟然还有这等威力。 “敕玄仙君?”玉玄炽视线下移,赫然见到瘫坐在地上的仙者。他走上前去:“仙君可还无恙?” 敕玄仙君并没有说话。 近香移和时与期对视一眼,连忙走了过去:“敕玄仙君炼化神器辛苦,接下来的计划,便交给我们罢。” 三人来到敕玄仙君面前,后者这才缓缓抬起头。 见到他此刻的模样,近香移吓了一跳。 此时的敕玄仙君,已经没有往日那般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的面容在一瞬间苍老下来,皱巴巴的皮肤上已经有了开裂的痕迹。 时与期呆了呆,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神中透着几分惊恐,好像他的皮肤也跟着开了了似的。他道:“您、您这是……” 敕玄仙君摇了摇头,说:“无妨,我只是耗干了神力,无妨……” 耗干了神力的神仙,和凡人有什么区别? 在见证了无欲魔界覆灭的全过程后,近香移虽然不怎么喜欢敕玄仙君,但是看到对方这般下场,仍是有几分不忍心。 她道:“那您……” “我大限将至,时日无多了。”敕玄仙君道:“在身死道消之前,我有几件事需要交代你们。第一件事,便是补天阙。” 说着,他抬眸看向近香移,道:“你既已恢复了记忆,便知补天阙的功用。在我死后,你们需将补天阙带回天界,将补天阙带至御神台。配合御神台的法阵,补天阙能发挥出所有的神力,平衡天界灵气,并弥合三界的时空裂缝。” “第二件事,你们心里也清楚,三界的劫难不仅仅是时空裂缝,还有之子重隐山。他的目的在于统御三界。而重隐山的实力不可估量。他有三千多年的修为,加上之体,三界之内已无人是他的对手。香移,能不能将他诛杀,便看你了。” 近香移动作微顿,道:“我明白的,您放心。” “好。我相信你,不会让策梦的努力白费。”敕玄仙君忽然卸了力气,道:“最后一件事……我希望你们能……” 话没说完,敕玄便没了话音。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些什么。 敕玄仙君举目四望,眼中所见的是一片荒芜的无欲魔界。自一千五百年前的之战以来,无欲魔界便被天界所封闭,再无人造访。 当年繁盛之景,今日已然消亡。 如今回想起来,那年与巽妖兰相遇之景,却宛如昨日。 那天之后,敕玄心中无时不刻不是在悔恨当中。他后悔当年轻易答应了万神共议的决策,后悔来到人间,与巽妖兰相识,后悔与她相爱。 若他不曾下界,这些年来也不会留在悔恨当中。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放走魔族余孽,让他们在浮屠城中休养生息,以至于有了报复天界的机会。 若他当年能狠下心,或许三界并不会因此遭难。 而更令他痛恨的是,自己受不住的道心。 事到如今,他不怨恨旁人,只怨恨自己。一切根源来自于他。他要做一名为苍生牺牲的神仙,却沉沦与魔族相爱。 他要救人,却放走了魔族。 作为神官,他有愧于心;作为丈夫与父亲,他亦有愧于心。他不配为神,更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巽妖兰已经死在了一千五百年前,如今,他唯一的女儿也死在他的手中。敕玄自问没有资格再苟活于世。 多年以来,他存在的唯一价值,便是完成策梦的心愿,完成补天阙。如今补天阙功成,他的死期也到了。 原先他还想在死后葬在巽妖兰墓前,但是想想,或许妖兰并不想看见他。她是带着恨意而死的,怎么会愿意灭族仇人再出现在眼前? 想到这里,敕玄仙君惨淡地笑了一下,心想,他没有资格悲伤,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敕玄仙君道: “没有了,没有第三件事了。三界的未来还需靠你们,往后,还请你们多加小心。若是遇到困难,便回鸿蒙山。策梦仙君还留了关键线索在地宫之内,你们去看一看便知道了。” 说罢,他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 敕玄仙君没有任何遗憾地走了。他的肉身化为灵气,一点一点地回归于天地之间。 照例感谢投了推荐票的宝贝们!鞠躬! (本章完) 第127章 天界新帝 时与期不合时宜地“啊”了一声,说道:“敕玄仙君这便……死了?”他对敕玄仙君并不熟悉,不过点头之交。这会儿敕玄身死道消,他心中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而近香移只是静静地看了眼敕玄仙君消失的地方,说道:“我想这样的结果,也是敕玄仙君想要的。” 虽然她无法准确地知道敕玄仙君心中的想法,但根据她以往所听到的消息,知道敕玄在离开太虚庭之后,便行踪不定。 有时,他会在逍遥境隐居,有时又行走在人间。 没有人能够得知他确切的位置,但所有神仙都知道,一千五百年前的大战之后,向来严肃克己的敕玄仙君成了不折不扣的酒鬼。酒壶不离身,始终保持着三分醉态。 直到近日,近香移才明白,或许经历那些事情以后,敕玄就不打算再好好做个神仙了。 玉玄炽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应了个“嗯”字。 时与期说:“唉,令人唏嘘。”他回头看了看半空中漂浮的神器,道:“你们说这个……这个‘补天阙’,它真能够弥合三界内的时空裂缝?” 近香移回答说:“可以。这是策梦仙君生前所造,错不了的。” 时与期:“那也就是说,我们要带着这项神器,重新回到天界?”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微微拔高:“但我们现在可是天界的逃犯,想要完成这个任务,恐怕是不容易。” 一直沉默的玉玄炽忽然说话了:“你若是不想冒险,可以不去。”他阴沉沉地看了时与期一眼,说: “心中既无苍生,水澜仙君便算不上是太虚庭的神官。既然不是神官,那么你想去何处,我们管不着。或去或留,仙君自当随意。只是你既与我们非同道之人,往后亦无需同谋。” 近香移:“……” 她诧异地看了看玉玄炽,说道:“你今天说话好冲,时与期惹到你啦?” “是啊,我惹到你啦?”时与期看得直乐。 从刚才他就发现了,玉玄炽现在看到他就非常不高兴。好像时时刻刻都准备着将他踢走似的。 其中原因,时与期当然知道。但他乐意当做自己不知道。 他说:“还有,谁说我和你们不是同道?不就是送补天阙回到天界,解除天界动乱么,我乐意效劳!” 说着,时与期胳膊一伸,轻轻搭在了近香移的肩膀上,说:“再说,我和香移是什么交情?那是生死之交。她要做的事情,我自然是要帮忙的。是吧香移?” 近香移:“……”她不冷不淡地“哦”了一声,说: “少来这套。你别以为我忘记了你之前是怎么陷害我的。在我这里,你还是个不守信用,四处捣乱的混蛋,希望你能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时与期:“……你好无情。” 闻言,玉玄炽冷笑一声,将时与期从近香移身边拉开,同时步子一迈,成功挡在了时与期和近香移中间。 他说:“水澜仙君曾经做过什么,你心中是要有点数的。” 时与期:“……得,说不过你们两个。我有错在先,我理亏,行了吧!”他耸耸肩,说:“但是听我一句劝,现在的天界恐怕已经乱了套了。” 他分析道:“重隐山之所以想拿到我的本体,目的就是利用我重登天阶,成为新的天帝。但是魔君矢怨并没有将无垢圣莲交给重隐山,说明重隐山手中拿到的那个,是个假的圣莲。 “重隐山拿到了假货,必然与魔君矢怨翻脸。而在与魔君矢怨翻脸之后,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掌控天界。我想,天界此时很有可能已经在重隐山的掌控之中了。” “难怪。”近香移说:“我们在遇到魔君矢怨的时候,她一身是伤的出现在逍遥境,想必在那时候,就已经被重隐山所追杀了。” 玉玄炽紧接着道:“在离开天界之时,魔族和鬼族已经率军侵入太虚庭。说明重隐山已经拿下了浮屠城和阴司鬼域的掌控权。” 怪不得魔君矢怨会冒险逃到逍遥境,原来浮屠城内,已经不是她能够做主的了。 近香移说:“如此说来就能解释得通了。魔君矢怨被重隐山摆了一道,她必然要向重隐山报复。基于此,她才会将时与期的本体交给我们。” 时与期道:“魔君矢怨宁愿放我回来,也不想帮助重隐山,想必是被重隐山坑惨了。啧,严律殿主有点厉害啊。” 玉玄炽道:“所以之后的计划,我们必须多加小心。” 近香移沉思片刻,随后看向玉玄炽:“你可有主意了?” 玉玄炽同样注视着她,道:“你我是止戈天的‘逃犯’,但天界之人尚且不知道时与期已经恢复灵体。我们若想安全抵达御神台,只能——” 近香移微微笑了笑,接下去说:“只能调虎离山。只有将天界的兵力吸引走,我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补天阙带回天界。” 时与期拍拍手,说:“这个主意不错。但是谁来做这个调虎离山的诱饵?” 话音落下,近香移和玉玄炽同时向他看了过来。两双眼睛当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顿时,时与期忽然感到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他不由自主地点点自己,不可置信地说:“不会吧,你们居然想牺牲我,让我来做这个诱饵?我才刚恢复灵体,你们没有心!” 近香移皮笑肉不笑:“你犯的错,总该偿还吧?这会儿,天界已经将你当成偷盗天机一梦的罪犯,只要你出现,他们必然倾尽全力抓捕你。 “你的作用,就是替我们将人引开,这就是你还债的时候!” 时与期:“……”他盯着眼前两人,无奈地摊摊手,道:“算了,我就勉为其难跑这一趟。但事先说好了,我可不准备就此牺牲的啊。情况不对,我可是要先逃跑的。 “之后你们能不能成功发挥补天阙的作用,我可不管啊。” 近香移说:“旁的是用不着你管,你只要帮我们引开追兵就行。” “没错。”玉玄炽点点头,说:“除此之外,为以防万一,我们还需拟定另一个计划。详情如此……” * 安抚好六大神殿之后,重隐山回到了严律殿。 不久之前,严律殿方经过一场大战。虽然他尽力控制住了打斗的范围,但还是对神殿产生了些许影响。 他来到和玉玄炽打斗过的小院。见得四周高墙倒塌,灵植神树倒落一地,遍地狼藉。而在这片狼藉之中,已经没有了虚空之城入口的丝毫痕迹。 重隐山心想,这时候,玉玄炽应当被困在虚空之城而不得出。他只要将玉玄炽解决,从此,天界之内再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里,重隐山便要动手打开虚空之城的入口。 但在这时候,殿外忽然有人回报:“启禀殿主,止戈天白栀武君到访,说是有要事要与殿主商议,还请殿主速速到前殿来。” 重隐山只能收手。他道:“知道了,本座即刻前去。” 他低头看了眼地面,在小院中落下一个结界后,即刻往前殿而去。 尚未到殿中,重隐山便听里头传来白栀武君的声音:“你们殿主何时才能到?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他死在了魔君的手上,死无全尸了么?你们严律殿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话音刚落,重隐山便缓步走了进来。 他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道:“严律殿行事坦坦荡荡,何来秘密?武君有所不知,我并不是有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只是之前被困浮屠城,所以才没能及时回来,还请武君见谅。” 看到他出现,白栀武君当即冷哼一声,说道: “严律殿主如何,止戈天不想插手,也不想管,更谈不上见谅或者不见谅。只是你们严律殿的首席神官怀觉仙君,你们难道就放任他为所欲为么?” 怀觉仙君玉玄炽? 重隐山心念微动,继而道:“怀觉仙君如何了?实不相瞒,我们也不见他的行踪,不知他的下落。还请武君说个明白。” “呵,他做了什么,你们当真不知?”白栀武君没有好脸色。 重隐山回答得十分诚恳,道:“我们当真不知。” 白栀武君:“他到止戈天劫狱了,还带走了重犯近香移。” “什么?!”这回重隐山没有伪装,他是真的惊讶,“怀觉竟然不惜违抗天界规定,公然闯入止戈天大牢,救走了芳菲殿主?!” 白栀武君点点头:“没错。”他看重隐山完全不像是知情的模样,语气稍稍软了下来:“总之,我们奉命前来捉拿怀觉仙君,还请严律殿配合。” 重隐山:“若此事属实,太虚庭各大神殿自然会配合的。只是不知武君有哪里需要我们协助的?” 他一面说,一面想,在此之前,玉玄炽分明被他打伤,逃遁到了虚空之城。而且天道十三阙被他所夺,玉玄炽是怎么到止戈天救人的? 这当中有蹊跷。 白栀武君道:“我需要知道,玉玄炽救了人之后,会将人带到何处。你是严律殿主,应当对他十分了解,可否知道玉玄炽有哪些藏身之处?” 重隐山略作思考,便道:“许多年前,太虚庭为了应对有可能出现的危机,便在各大神殿的地底开拓了虚空之城,以备不时之需。或许,怀觉就带着芳菲殿主躲藏在虚空之城里了。” “虚空之城?”白栀武君喃喃道,“我明白了。多谢配合。” 说罢,他便要离开严律殿。 前脚刚迈出去,白栀武君又忽然回头,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恭喜严律殿主,听说你已经成为太虚庭新任领导神官了,地位堪比通晓神君。 “你当真是深藏不露,我还以为,以你对通晓神君之位完全不感兴趣,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候,竟然说动各大神殿站在了你这边。真不愧是严律殿主。” 闻言,重隐山回以微笑:“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通晓神君。这一点,武君您不是很清楚么?” “呵。”白栀武君道:“不管你要做什么,太虚庭任由你造作。但若是危及止戈天,我绝不会袖手旁观。你好自为之。” 重隐山没有正面回答:“武君慢走,我便不送了。” 白栀武君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重隐山收回脸上的笑。静默片刻之后,他叫来殿外的侍者,道:“去请六大神殿的神官到严律殿来,就说本座有事要与众神商议。” 侍者微微颔首,即刻领命退下。 半个时辰之后,太虚庭六大神殿的神官都齐聚严律殿。各位神殿殿主坐在严律殿议事大殿的高位上,在他们的后方,一众小神官们悄悄说话: “严律殿主将我等急急唤来,所谓何事?” “不清楚,可能是针对浮屠城和阴司殿。等殿主来了,一问便知。” “唉,近日来天界大乱,搞得我心慌慌的,好像三界要就此变天。” “这不已经变天了么?时空裂缝一出,三界就彻底乱了套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严律殿主这般作为是不是不太妥当?照理说,召集众神进行万神共议,那是通晓神君才能拥有的权力,严律殿主逾越了。” “非常时期非常对策,通晓神君忙着修补时空裂缝,六大神殿正好缺个主心骨来主持大局,让严律殿主来做主,有什么不对?” “但……” “行了,都别说了,严律殿主来了。” 众神转头看去,却见重隐山换了身墨色锦袍,锦袍之上浮动着金色祥云。金线织就的天界风貌印在锦袍的外衫之上。 有神官看了一眼,登时脸色一变。 那是三千五百年前,天帝所穿的朝服! 严律殿主怎么穿上了天帝的衣裳?帝制已经被废除,重隐山也不是天帝,他如何能穿这样的朝服,出现在众神眼前?! 他想做什么?! 一时之间,众神官神色莫名。 忽然,功德殿的一名神官站起来道:“严律殿主,您这一身衣着,怕是不合适。还请您换回六大神殿殿主的官服,再来与我等商议大计。” “哦?”重隐山不闪不避,径直来到众神面前。他面带微笑地望着一众神官,说道:“本座并不认为,这衣衫有何不妥。接下来本座要说的事,正与本座所穿的天帝朝服有关。” 他顿了顿,道:“众人皆知,天界动乱未平,魔族与鬼族虎视眈眈。七大神殿与万神共议制度,已经不再适合如今的天界。我们急需新的制度,带领众神评定祸患。 “因此,本座特此提出,恢复天界的帝制!” 照例感谢推荐票,鞠躬! (本章完) 第128章 重回天界 重隐山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大殿当中,霎时,站满神官的议事殿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严律殿主,宛若晴天霹雳。 结缘殿主皱紧眉头,双眼紧紧盯着重隐山,说道:“华庭道尊,你说什么?”他甚至隐去了“严律殿主”这一尊称: “帝制早已被天界所废除,如今再度提起,难不成,你要来做这个天帝?” 说着,结缘殿主冷笑一声,道:“我说呢,严律殿主怎么这般殷勤,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如今天界是陷入打乱了,但也不是你严律殿主能随随便便说称帝就能称帝的,六大神殿的神官在此,绝不会让你阴谋得逞。” 重隐山被骂了一通,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我不过是提出一个建议,结缘殿主何必生气?” 他看了看众神,道:“再说,若众神不同意,我还能强行称帝不成。且不说过不过得了六大神殿这关,我还得亲自登一登天阶,方能得天道之认可,成为天帝。” 人道殿主即刻“噌”的一下站起来,说道:“你果真是狼子野心,竟然还想重启天阶?!” 重隐山脸上没有了笑容。他冷冷淡淡道:“我一心为天界考虑,这也算是狼子野心?如果是,那便是。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只是想让稳住天界的局势。”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重启帝制,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等三界恢复稳定之后,帝制自然也可废除。天界既然能废除帝制一次,自然也能废除第二次。” 功德殿主犹豫道:“这、重启帝制一事,尚且不急,我看眼下由严律殿主作为领导神官便可,帝制么,就先缓一缓……” 重隐山即刻回道:“帝制可以缓,但天界等不得。难道你们要等到鬼魔二族彻底占领天界之后,再来下决断么?到时候,恐怕是来不及了!” 妖思殿主道:“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该……” 功德殿主连忙打断,说:“哎呀,说那么多干什么?要不这样,就让严律殿主登一次天阶。若是天道认可,那也算众望所归;若是天道不认可,我们在此争执也是白费。” 闻言,重隐山向功德殿主投来感激的一瞥:“多谢功德殿主体谅。” 而功德殿主则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道:“没什么,实话实说而已。”他避开重隐山的视线,悄悄捏紧了手中的拳头。 此刻,功德殿主在心中想,他已经按照重隐山所说的做了,等事成之后,总该要放过他,解开他身上的法咒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与心虚,功德殿主脸色微微发白,眼神控制不住地发飘。 他一面在心里骂重隐山,一面希望在场的七大神殿之人能站出来反驳重隐山,阻止重隐山称帝的计划。 但偏偏事与愿违。 就在重隐山说出“诸位神官意下如何”的时候,议事殿外忽然传来侍者的通报: “启、启禀殿主,事态有变,水澜仙君时与期,他回到天界了!” 话音落下,众神纷纷站了起来:“什么?” 重隐山脸色一变,即刻上前追问道:“不可能,时与期不是被魔君矢怨打成本体带走了?如何能回到天界?” 当时,魔君矢怨将无垢圣莲带走,便交到了他的手上。 如今圣莲本体正在他的手中。 既然如此,时与期怎么可能还会出现? 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混淆视听,扰乱天界的视线?那个“时与期”是不是假的?但若来的果真是时与期,那也就是说,他拿到的“无垢圣莲”并非时与期真正的本体。 想到这,重隐山不由得握紧拳头。 无垢圣莲是魔君矢怨交给他的,倘若外头的时与期是真的,那也就是说,魔君矢怨拿了假的圣莲骗了他。 推测到有这个可能,重隐山的脸色登时变得奇差无比。他难得失态地抓住了侍者的衣领,冷声喝道:“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侍者被吓了一跳,身子都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他战战兢兢地看着重隐山,畏惧道:“我、我也只是听到对敌的神官所通传的消息,说是水澜仙君大摇大摆地闯入了太虚庭,并且在举办琼仙之宴的瑶台丢下战书,要咱们神官去抓他。” 此时,在场一众神官面面相觑,一时失语。 结缘殿主阴沉着脸,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瑶台,亲手将反叛的下属抓住,狠狠教训一顿。他问道:“时与期都说了什么?” 闻言,侍者沉默片刻,最终重复了一遍时与期的话: ——“你们天界神官不是嚷嚷着要抓我这个叛徒么?现在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来抓。需要我重复一遍,当初我是怎么偷走天机一梦的么?啧,那可不要太容易了。想知道的赶紧,来晚了,我可就走了啊。” 转述完,妖思殿主便吃惊道:“他竟然如此大胆?!”竟然公然挑衅太虚庭一众神官? 说着,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结缘殿主的身上。毕竟水澜仙君是结缘殿的人,要处置时与期,还是得结缘殿主出马。 身为天太虚庭最为松散的神殿殿主,结缘殿主此时的脸色说不上好。在天界任职多年,他一向是低调行事。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受众神瞩目。 全都是拜水澜仙君所赐。 结缘殿主深吸口气,继而大步走出了议事殿:“我倒是要看看,他是怎么偷的天机一梦。”时与期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等他将人抓住了,必然要给他一番颜色瞧瞧! 众神见状,知道结缘殿主这是生气了。立马纷纷追了上去。 而重隐山则落后一步,面色阴沉地盯着结缘殿主离开的背影。他在心中想,时与期出现的时机不对。 据他所知,时与期这人极为自私。此前,他行事向来都看心情,十分随心所欲。他不会管自己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麻烦,只管自己高兴。 而他高兴的前提是,自己得活着。 倘若有人威胁到他的生命,他会毫不犹豫地反扑。 再者,时与期还是在无欲魔界当中修炼成了灵体。重隐山可不相信,在魔界里呆过的人,能是什么善茬。 面对曾经坑害过自己的敌人,时与期绝不会轻易就范。他势必要对敌人进行报复。 时与期有脑子,不会不顾后果、莽莽撞撞地挑衅六大神殿。他这么做,必然怀着某个目的。而这个目的,一定是为了报复重隐山。 想到这里,重隐山便收回了往外迈出的脚步。 时与期将所有神官得罪一通,又让众神去抓他,这明摆着是想将太虚庭的所有神仙都引到瑶台。 “调虎离山?”重隐山喃喃道,“但为什么是瑶台?” 重隐山又想,既然要使出“调虎离山”之计,那便不是时与期一人能够完成的。在他身后,必然有人在帮忙。 很快,他就联想到了不久之前从止戈天逃出的近香移和玉玄炽。 重隐山的眸光闪了闪,心说:难道是他们两个在暗中搞鬼?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 此时,近香移和玉玄炽正候在芳菲殿外的一株神树后头。 近香移借着高处望下望,看到了数不清的神官从严律殿当中走了出来。他们纷纷化作流光,同时向瑶台飞奔而去。 “成了成了,他们去瑶台了!”近香移碰了碰玉玄炽的胳膊,道:“但是不见重隐山。” 玉玄炽道:“重隐山心有城府,很有可能已经猜到了我们的计划。趁现在众神官都被引开,我们即刻去御神台。” 近香移点点头:“嗯。” 要去御神台,途中必然要经过严律殿。但严律殿内聚集着太虚庭六大神殿的神官,贸然经过可能会引起注意。 所以他们只能让时与期作为诱饵,且引导众神向瑶台而去。 瑶台是距离御神台最远的地方。等补天阙开始起效,他们再想赶到御神台,那也抓不到她和玉玄炽了。 商议过后,近香移和玉玄炽即刻飞身而出,两道身影同时化作流光,直向严律殿上空飞掠而去。 半途,玉玄炽倏地停了下来。他给近香移传音道:“你先去,我另有要事要办。” 近香移隐隐猜到他要去引开重隐山,当下便有几分犹豫:“可你……”玉玄炽分明不是重隐山的对手,这么跟人对上,怕是要吃亏。 玉玄炽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不用担心,若是有危险,我会尽快离开。” 近香移:“……谁担心你,你爱去不去。”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玄炽笑了笑,看了眼她离开的方向,便即刻回头。 他的身影缓缓降下,正好落在严律殿高高的围墙之上。 就在他现身严律殿之时,下方的神殿当中忽然打来一道凌厉的剑光! 玉玄炽侧身闪避,剑光擦过他的脸颊,径直刺入了云端。他没有丝毫犹豫,双掌扬起,万千剑气便向来者攻去。 同一时间,重隐山从殿中飞身而出。顿时,数道剑光在半空之中相撞。 刺目的华光向四周飞溅而去。 重隐山语气阴沉:“你竟然还活着。”说着,他看了眼玉玄炽的胳膊:“手也接回来了,很好。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这么有本事。” 玉玄炽神色冷厉,指尖所指之处,剑阵乍起:“托殿主的福,否则我也不会有此进境。” 磅礴剑气围攻而来,重隐山登时脸色一变:“你的无情道心——”他难得正色,“看来是本座小瞧你了。丢弃了无情道心,竟然能让你的修为有此进境,是我的失误。 “或许当年在你进入严律殿之时,本座便应该想方设法将你抹杀。否则今日也轮不到你来阻碍本座的计划。” 玉玄炽丝毫不惧:“我今日来的目的,不是破坏你的计划,而是——杀你!” 话音落下,他目光一冷,手中剑诀捏起,顷刻间,数道流光从他掌中飞出。只听他轻声喊了声“天道十三阙,归位”,下一刻,由天道所赠的身边便从重隐山的手中飞出! * 得知玉玄炽将最大的威胁引开,近香移即刻马不停蹄地向御神台飞奔而去。 所幸先前有时与期作为诱饵在先,引开了太虚庭各处的神官,此时,御神台四周竟是无一人把守。 见状,近香移松了口气。 “很好很好,正好省了对付自己人的工夫。”近香移身轻如燕的落在御神台下,随后以神树之力解除了御神台周围的结界。 御神台是太虚庭最为神圣之地。天界的灵气皆始于此。流动在天界各处的灵气,都是从御神台的法阵所传出的。 这些灵气流转在天界各处,最终会回转到御神台,完成灵气循环。 而现在近香移要做的,就是将补天阙放置在御神台上,继而以法力催动神器之内的神力,让天界各处受损的灵气得到修补与稳定。 近香移气息微沉,随后双臂一展,金色法器便出现在御神台上空。 依照策梦仙君所留下的指示,近香移气沉丹田,将周身的法力全数倾注在神器之上。顿时,流光融入补天阙当中,一道道金色波光便从神器中心显现。 这些波光宛若一阵阵涟漪,不停地向外扩散开去。 浩荡的神力向外震荡开来,金色光辉落在御神台下方的各处法阵当中。通过这些法阵,补天阙的神力循着灵气流转的方向,一点一点地向天界各处覆盖开去! 随着补天阙开始起效,四周灵气的流转开始恢复。 近香移惊奇地感受附近的灵气,发现天界的灵气不仅稳定下来,而且灵气浓度比以往要更高了。 “补天阙果真有效!”近香移惊喜道。 紧接着,她放出神识。她的意识宛若一张大网向外扩散而去。 在她神识的视野当中,太虚庭各处的时空裂缝已经有了弥合的迹象。并且随着补天阙的持续作用,那些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加速弥合。 就在那些时空裂缝完全闭合之时,近香移面露喜色,即刻收回神识。她睁开眼睛惊喜道:“成功啦!” 话音才落,在她身后忽然传来男子低沉阴冷的声音:“是么?” 近香移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即刻扭头看去,却见重隐山穿着一身黑金色华服立在御神台下,冷冷地盯着她。 无形的杀意弥散开来。 近香移被盯得有几分畏惧,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她看着重隐山道: “坏了你的好事,还真是不好意思。真是抱歉了华庭道尊,你想借着天界大乱而登上天帝宝座的计划,落空了。” ------题外话------ 依旧感谢推荐票!鞠躬! 7017k 第129章 过渡章 听见近香移的话,重隐山一向稳重的表情难得有一丝龟裂。他满是仇视的眼神紧盯着近香移,说道:“你们的出现确实是给本座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但说‘计划落空’还言之尚早。” 近香移没想到他这么嘴硬。眼下时空裂缝已经被弥合,浮屠城与阴司鬼域通向天界的通道口俨然关闭,鬼魔二族的乱党无法再进入天界,重隐山已经没有了帮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隐山也没法再借着妖邪作乱之名,重启帝制。 也就是说,这一局,是重隐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近香移道:“时空裂缝的劫难已经结束,你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还是说,你还指望着利用无垢圣莲登上天阶?”她警惕地笑了笑,说: “时与期已经回归,你想再次将他打回本体,那可就难了。”再者,神剑认主,有玉玄炽在,天道十三阙必然会回到它真正的主人手里。重隐山是没有办法带走天道十三阙,开启天阶的。 对此,近香移很有信心。她认为他们必然能赢下这场战争。 然而她话音刚落,重隐山便笑了起来。 他脸上的阴郁之气忽然消失,仿佛方才的怒意与杀意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他道:“本座想一统三界,并非只有登天阶这一条路可走。” 近香移眉心微皱,心想,难不成重隐山还有后招? 这时,重隐山缓步上前。凌厉剑气在他手中化现,顷刻间便带出了一阵冷风气流。 剑气过处,周围浮荡的灵气登时一震。 重隐山:“本座只需要将你们这些拦在前头的绊脚石一一除尽,即便不能登上天阶,本座也能成为天界唯一的主宰。” 近香移脸色微变:“天界上上下下数百名神官,不可能任由你宰割!想成为天帝,你做梦!” 重隐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盯着近香移冷笑一声,下一刻剑光直冲近香移而去! 见状,近香移连忙反击。她侧身闪避袭来的剑光,同时扬手落下一道法咒,将不远处的补天阙牢牢护住。 紧接着,她飞身上前,双手结印,顿时,无数藤枝从重隐山脚下升起。藤枝宛若灵蛇,紧紧缠绕住重隐山的双腿。 掌劲与剑光相交织,近香移落了下风,被逼退了数步。同一时刻,重隐山身形一动。霎时,缠绕他的藤枝便在顷刻间崩裂成碎片。 随即,带着戾气的剑阵将近香移团团包围。 见状,近香移登时一惊,即刻借力飞身而上。粉紫色的流光从她手中流泻而出,就在九转芳华阵即将结成之刻,远处的天际忽然飞来数道白光! 这些白光风驰电掣地来到近香移周身,只听重重的“砰”的一声,围攻而来的剑阵即刻破碎。随后,眩目的白光褪去,世外仙者终于显出真面目来。 寂灭武神转过一张冷肃严峻的面容来。他看着重隐山,不疾不徐道:“芳菲殿主乃是平定天界祸乱的功臣,严律殿主为何要对她大打出手?” 在他身侧,另一道白光也悉数散去了—— “是啊,我们芳菲殿主可是天界的功臣,严律殿主不查明真相就要将她诛杀,未免有失公允。我竟不知,严律殿主竟有这样大的权力,能够擅自处决七大神殿的殿主了。” 听到声音,近香移即刻惊喜喊道:“神君!您回来啦!——” 若不是时机不太合适,近香移都想直接扑上去了。她许久不见通晓神君,又在止戈天经历一番磨难,紧接着又听神君传来的消息,还以为自己不会这么快就与对方重逢。 没想到通晓神君的动作这样快,这便将止戈天的武神给带来了! 她看见神君,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后盾,这会儿面对严律殿主,一点也不畏惧了。 近香移一挑眉梢,同样看向重隐山,说:“是啊,不知我犯了什么罪,严律殿主竟然要将我就此处决?七大神殿殿主可没有越过通晓宫执行诛杀神官的权力。” 重隐山动作僵了僵。 他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近香移之后,他转而看向寂灭武神,说道:“我并非要就地处决芳菲殿主,只是觉察出芳菲殿主形迹可疑,心存疑虑。 “加上不久之前,芳菲殿主作为勾结魔族的嫌犯被抓到止戈天,而后又听闻她与怀觉仙君逃狱,便想先将人擒拿,再请止戈天做主处置。” 说到这里,重隐山微微顿了顿,又道:“即便芳菲殿主弥合时空裂缝有功,但她依旧有勾结魔族的嫌疑,寂灭武神莫不是想就此包庇她吧?” 寂灭武神冷冷淡淡地看了看重隐山,说: “本座既是止戈天最高将领,自然不会视天规为无物,更不会偏袒徇私。之所以称芳菲殿主乃是天界功臣,是因为,她勾结魔族的罪名已经洗清。” 重隐山紧接着说:“哦?敢问有何证据?”他说得不依不饶,大有要在御神台理论个清楚的意思。 寂灭武神道:“不久之前敕玄仙君传书与我,关于芳菲殿主被抓入止戈天的始末,我们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再者——”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重隐山,道:“再者,盗走天机一梦的罪魁——水澜仙君时与期已经向止戈天认罪,并且澄清了芳菲殿主的冤屈。目前,止戈天正全力追捕时与期。” 看着重隐山怔神的表情,近香移心中颇为快意。她道:“怎么样,现在严律殿主还有什么疑问么?” “……”重隐山暗自捏紧了拳头。纵然心中不快,他还是牵出一抹微笑,说道:“没有疑问了,多谢诸位为我解惑。” 近香移想乘胜追击,最好趁现在重隐山落败之时,揭开他的真面目。 但没等她说话,通晓神君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似的,抢先一步将她拉到身边,并且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近香移:“???”她不理解。 这时,通晓神君道:“既然时空裂缝的问题已经解决,三界的灵气流动也渐趋稳定,眼下最要紧的,是收拾残局。晚些时候,七大神殿将重启万神共议,商讨重整天界的对策,还请寂灭武神放心。” 寂灭武神没说什么,只道:“你办事向来稳妥,望你能尽早处理天界杂务,若再有动乱,那么止戈天便将采取极端了。” “我知晓了,劳烦武神走这一趟,武神慢走。”通晓神君乐呵呵地将武神送走,随后,他收了笑容,转而看向重隐山。 他的口吻冷然:“严律殿主,接下来要处理的,便是你的事了。” 重隐山似笑非笑,十分从容道:“好啊,我在此恭候通晓神君大驾。” * 因为补天阙的神力作用,天界各处的灵气渐趋平稳,苍穹之上,那些漆黑、开裂的时空裂口也在众神的注视之下,慢慢地弥合了。 在剑阵困住重隐山的分神之时,玉玄炽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看了眼御神台的方向,心道,看来近香移是成功了。 随后,他眉心的褶皱舒展开来。 修补时空裂缝的计划已经成功,接下来就是重隐山这个祸患尚未清除。此前,近香移已经提前联系了通晓神君。 料想此刻,神君已经叫上止戈天的寂灭武神,前往御神台保护近香移了。 有通晓神君和寂灭武神在,重隐山不能将近香移怎么样,此外,近香移勾结魔族的罪名也能够洗清。 而按照计划,时与期引开天界众神之后,就会立马从东霖门离开太虚庭。他的安危亦不用担心。 那么接下来,就应该商讨一下,如何对付重隐山了。 思及此,玉玄炽骤然收手,不再与重隐山的分神纠缠,转身去了芳菲殿。 * 再次遇到玉玄炽之时,近香移已经回到了芳菲殿了。 重新回到昔日神殿,她竟然有种恍然隔世之感。好像在芳菲殿任职的时光,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确实是发生了很多事。 先是天机一梦被盗,她被迫和玉玄炽下界寻找神器,又经历诸多意外,才将神器带回天界。随后,她又误入浮屠城,跟玉玄炽、时与期两人在魔脉之中寻找到了归元卦。 没等缓上两口气,兰漪道尊又身死道消了。随后,他们还在阴司鬼域当中碰到了意外,时与期被针对,退化成无垢圣莲本体,而他们也找到了重隐山隐藏多年的秘密。 再之后,她就被关押到了止戈天大牢,恢复记忆…… 这些变故来得太快,她措手不及,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场漫长的梦。 近香移仔仔细细将芳菲殿上下打量了个遍,仿佛要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牢牢记在心中。而玉玄炽就是在这时候登门造访的。 彼时,近香移正望着庭院中的神树出神。 玉玄炽来到她的身后,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近香移差点没吓一跳。她捂着胸口,说:“你怎么过来了也不说一声——没想什么,在发呆而已。”说着,她便往前走了几步,一屁股在院落中的板凳上坐了下来,她问: “你来找我有事?” 她的口气没有参杂任何私人情绪,眉眼中也没有丝毫情意,仿佛与她说话的人跟她没有半分交情。 得此结论,玉玄炽顿时感到喉中艰涩。他张张口,顿时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见他半天不说话,近香移不由得诧异地抬眸看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顿了顿,下一刻变了脸色,急忙道: “你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该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儿了吧?我这才刚歇下,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啊!” 为了催动补天阙,她累得法力都快提不起来了,哪有工夫再应付突来的危机? 玉玄炽:“……”他移开视线,道:“天界没事,好好的。我来只是、只是有些私事想与你谈谈。” “私事?”近香移脸上浮现困惑的神色:“什么私事?”她心想,只要天界暂时没事就好。 玉玄炽道:“你与我之间的事。” 近香移:“……”怎么又提到了这个? 她道:“我和你没有私事可谈。如果你要说以前我追求你,但现在放弃你的破事,那你可以走了。” 玉玄炽一听,神色当即一变。他的表情有几分惊慌,连忙解释道:“不,我不是说你……我只是想郑重向你道歉而已。” 他诚恳道:“往日是我不对,不该那样看轻你,也不该出言贬低你。抱歉。” “这……”见他这般严肃正经地道歉,近香移地态度稍稍软了下来,说:“其实也没什么的。我能理解你以前看不起我。” 她说:“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换做是我被不喜欢的人强行追求了一百年,也会觉得厌烦的。所以你对我带有偏见,也是无可厚非。要说道歉,我想我也该向你道歉。” 说着,近香移笑了起来,道:“被我这样的人缠上,很麻烦吧?也是我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以为只要我认真追求,冰山也会有融化的一天。但事实上,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她的话被玉玄炽所打断: “你不是一厢情愿。其实在这百年里,我已经对你……” 近香移的眼睛微微睁大,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等等!”她急忙打断道:“你总不会告诉我,过去我追求你的时候,你已经动心了吧?” 这算什么? 这也太荒谬了! 玉玄炽的表情有些许古怪。他先是闪避了一下近香移的眼神,而后又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似的,直视她的目光。 而在近香移的视野当中,玉玄炽的耳廓渐渐爬上了一抹红色。 近香移:“……” 玉玄炽道:“是,在那时,我便已经对你动心。这些迹象,我也是在无情道心被毁之后,才渐渐觉察出来。” 他想要道歉,不仅仅是因为百年来无视了近香移的真心付出,更是因为自己分明动心却不愿承认,还偏偏以近香移的懒散举止作为借口,斥责对方,为自己的情不自禁所开脱。 “总之,我很抱歉。我……”玉玄炽不知应当从何说起,张口说的都是一些废话: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想让你明白,从很早的时候起,我的目光便无法不留意你。我的视线时刻追随你,所以才……” “才忍不住时时刻刻挑我的毛病?”近香移觉得好笑:“你这样的喜欢,是不是有点畸形了?” 7017k 第130章 撕破脸了 “哐啷!” 一声巨响,靠着神殿墙边的层层书架被一股力量裹挟着砸到角落,顿时,架子上方的典籍书册都哗啦啦的落到地上。 倒落的书册有不少落在一旁的花瓶摆件上,片刻工夫,周遭的书画陈设都散落在地,乱成一团。 重隐山双手撑在桌案上,一双眼睛阴沉可怖,眸中宛若酝酿一场风暴。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能成功了。 但偏偏被近香移、玉玄炽两人给毁了个彻底。玉玄炽先是将近香移救出止戈天大牢,又不知怎的与魔君矢怨相勾结,竟然让她交出了无垢圣莲本体,协助时与期回归! 不仅如此,他们还修复了天界的时空裂缝,阻断了浮屠城与天界的通道,更让阴司鬼域的四大部族无法进入太虚庭。 原本他还指望趁三界大乱之机重启帝制,但原计划是行不通了。 倘若天道十三阙与无垢圣莲在他手中便罢,可神器已经回归玉玄炽的手中,他手中的圣莲也是假的。 想要通过登天阶成为天帝已经是不可能之事,他只能另寻办法。 就目前来看,玉玄炽等人已经与通宵神君传过消息,神君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重隐山推测,不久之后的万神公议就是众神对他的讨伐。 近香移、玉玄炽和阴司殿主之流将串通一气,将他从严律殿主的位置上打下来。或许,他们还通知了止戈天兵将,要趁此机会一举杀敌,永绝后患。 至于方才他们没有对他动手的原因,重隐山也能猜到一二。一方面,他们手中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就是三千五百年前的天地之子;另一方面,也是忌惮他的实力。 通宵神君是心思缜密之人。他若是想捉拿什么人,必然会事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而不久时候的万神公议,就是他所做的准备。 重隐山长出口气,心想,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既然已经引起怀疑,天阶无法重启,那他只能强行称帝。 如此一来,他就必须先下手为强。 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成型。重隐山胸中郁结的怒气渐渐平息。他直起身子,轻轻掸了掸衣袖,继而透过木格窗看向神殿之外浩瀚无垠的苍穹。 天帝的位置,总会是他的。 * 通晓神君在自己的寝殿中寻找百年前策梦仙君所赠的书信。在太虚庭任职以来,他会把各神官往来的书信、手札都妥善保存。 印象当中,策梦仙君曾经告诉他,有关制衡同体的办法。那时策梦好像是遇到了身怀之力的修者,想帮助对方平衡体内正邪两股力量。 当时他也觉得好奇,便多嘴问了几句。但是策梦似乎有所隐瞒,并不愿意透露太多。通晓神君尊重策梦的决定,因此并不多加干涉。 现在想来,他当初应该多问几句,若对同体有所了解,如今面对重隐山也不会这样无计可施。 当年与策梦通信的内容,他已经记不太清了。若能将当年的那些书信找到,说不定能知道一些有关同体的弱点。 不过通晓神君并没有十全的把握,只是想碰碰运气,瞧瞧策梦有没有在书信中留下什么线索。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近香移,想等近香移到了之后,再仔细与之商议。 倏然,寂静的宫殿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仿佛是有一阵风从外吹了进来。 通晓神君正欲回头,便听见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神君在找什么,可需要本座帮忙?” 闻言,通晓神君当即神色一凛。 他回过头,正好见到重隐山面带微笑地站在他身后。也不知他来了多久,竟然悄无声息地闯入寝殿当中。 通晓神君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你何时来的?”他警惕地看着重隐山,心中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他直觉重隐山已经打算撕破脸了。 可恨当时他拿不出证据证明重隐山有背叛天界的嫌疑,否则必然能说服止戈天的寂灭武神,让他派出人手,监视重隐山。 此时,重隐山向通晓神君步步逼近。他脸上的笑意不减,说道:“许是神君过于专注,因此不曾发现本座。不过本座何时来的并不要紧,要紧的是神君您自己。” 无形的杀意蔓延开来。刹那间,通晓神君和重隐山同时出手! 顿时,两道掌气在空荡寂静的寝殿当中横扫开来!—— 重隐山的眼中浮现笑意:“他日本座登上帝位,必然感念神君的牺牲。” * “畸形?”玉玄炽怔忡片刻,“不,我……”他张张口,却不知道如何解释。他望着近香移的眼睛,觉察到自己好像再也无法抓住她了。 “可以了,我不想再听了。”近香移打断道:“我不管你是否早已动心,对我而言,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知道你想挽回,但我为什么要等你?” 她努力了百年,没有丝毫结果。现在她不追了,不要了,他又回过头要求她给一个机会。 这也太荒谬了。而且可笑。 她直视玉玄炽的眼睛,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很遗憾,你我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缘分。错过的感情算不得什么好姻缘。” 玉玄炽沉默了。 他心中懊悔,知道眼下情况会演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当时的固执。他艰难地张张口,问道:“你真的不愿意再看我一眼了么?” 近香移的表情冷了下来:“不愿意。我想你多少应该了解我的性格。若我打定主意放弃,就绝不可能走回头路。” 她扭过头看了看院中记录时间的日晷,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你谈论这件事,从今往后,你不要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不嫌烦,我还嫌烦。”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道:“我和通宵神君约好了要谈事情,你若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你自便。” 说完她便要走。 玉玄炽下意识想要抓住她,但近香移身形偏了偏,躲开了他的手。玉玄炽的手臂僵在半空,神色有几分忧郁。 就在这时,芳菲殿内执勤的小神官一路小跑过来:“启禀殿主,通晓神君身边的神官来报,让各大殿主并下属神官一起到珠阙宫议事。” 近香移愣了一下:“珠阙宫?” 神官解释道:“天际一梦被毁,连带着通晓宫也紧跟着倒塌,为组织万神公议,通晓神君只能将议事地点改在了珠阙宫。” “嗯,这个我知道。”近香移道。她感到疑惑的一点是,先前神君分明告诉她,要与她商议如何能将重隐山拿下,确定好计策之后,再召开万神公议。 怎么神君并未通知她议事,却直接开启万神公议? 有些不太对劲,她想。 但为了搞清楚怎么回事,近香移还是决定到珠阙宫问个清楚。她回过头,想起身边还有玉玄炽在,便道:“怀觉仙君,请。” 事情分轻重缓急,玉玄炽知道近香移话中的意思,她是想让他放下儿女私情,专心处理天界要务。 以往这时候,都是他来提醒近香移不要分心的,没想到今时今日,他与她的位置竟然对了个调。 玉玄炽暗暗苦笑,道:“我明白。” * 两人随同芳菲殿的一众神官来到珠阙宫之时,已经有不少神官得到消息,在殿中等候了。 到了这里,玉玄炽不得不与近香移分开,转而回到严律殿的席位上。 此时,众神官看到近香移和玉玄炽同时出现,纷纷站了起来。他们面带喜色,道: “这回还真是多亏了芳菲殿主与怀觉仙君,否则时空裂缝不会这么轻易就修补完成。” “没错,我等代七大神殿神官,向二位道一声‘多谢’了。”结缘殿主对他们拱了拱手,说道:“另有一事,我想问一问。” 近香移道:“结缘殿主想问什么?” 结缘殿主:“关于此次修复时空裂缝的计划,时与期是否也参与其中?芳菲殿主可否知道,时与期那家伙,现今何处?还请告知。” “这……”近香移知道,时与期在天界闯下大祸,结缘殿主势必要追责的,纵然他协助引开天界神官,但这并不能抹掉他偷盗天机一梦的罪责。 功劳归功劳,但罪责难逃。 正因如此,时与期才会在引开天界众神之后,扭头就跑。 近香移想了想,觉得还是应当帮时与期说两句好话,便道: “诚如结缘殿主所想,时与期确实参与到了修补时空裂缝的计划当中。只是他自知偷盗神器有罪,无颜面见诸位神官,因此才会在事成之后离开太虚庭。 “至于他现在去了哪里,我并不知晓。关于他的去向,时与期也并未告知。只是离开之前,他曾传音告诉我,等天界动乱结束之后,他会找机会向殿主您请罪,还请殿主多加宽恕。” 结缘殿主:“……” 听完近香移的话,他冷不丁地笑了两下,口吻中带着嘲讽,说道: “什么无颜面见众神官,不过是借口而已。芳菲殿主也不必给他说什么好话,时与期是个什么样的品性,我再清楚不过。他就是怕被追责,所以才忙不迭地跑了。 “分明是畏罪潜逃,哪里是羞愧难当!”结缘殿主冷笑一声,道:“任凭他逃,我就不信他能逃一辈子。有本事他从今往后都龟缩着,永世不回天界。” 闻言,近香移讪讪地笑了笑。 她听时与期说过,结缘殿主看似随性,驭下宽松。但若当真惹怒了他,他必然要狠狠发一通火气。 时与期很是惧怕结缘殿主,说什么都不愿意面见昔日的上司,跑得飞快。 很显然,时与期的忧虑是对的。近香移瞧着结缘殿主不阴不阳的笑容,也觉得背生寒意。不过这终究是结缘殿内部的事情,她不好多说。 眼下,近香移只关心一件事。她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在珠阙宫找到通晓神君,便问:“请问结缘殿主,可曾见到通晓神君?” “不曾。”结缘殿主同感疑惑,“各大神殿的神官都已到此,照理来说,神君应当早就到了才对,怎么会这时候都不见人影。” 人道殿主走了过来,说道:“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近香移狐疑点头:“可能吧……” 话音刚落,敞开的珠阙宫大门便缓缓关闭了。在大门关闭的一瞬间,一道无形结界就此升起。随即,一层金色光罩笼罩而下,将整座珠阙宫斗覆盖住了。 近香移心中一凛,觉察到事情有变。 她道:“错了,错了!本次万神公议不是通晓神君所发起,发起者另有其人!”近香移即可飞身后退,道:“速速离开此地!” 说罢,她手中结印,即刻便要打破这个困锁众神的结界。 “敕!”话音落下,流光却从近香移的掌心落了下去。预想中的破阵情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她的法力遭受到了限制。 近香移神色微变,不可思议地看向头顶结界:“怎么会……” 忽然,殿中的一侧传来男子轻盈的脚步声。重隐山依旧穿着天帝的服装,在众人注视之下,他缓步走上了高台。 “芳菲殿主想去向何处?”重隐山面带微笑:“但不管殿主想去哪儿,在座的各位都不可能离开珠阙宫了。” 此时此刻,近香移看着他温和儒雅的笑容,只觉得刺目又恶心。 玉玄炽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本座想做什么,二位应当十分清楚才是。”重隐山说:“你们不是已经知道本座的目的了么,怎么如今反而来问本座呢。” 不明真相的六大神殿神官纷纷面露困惑:“这、这是什么情况?” “芳菲殿主、怀觉仙君,你们知道什么?” “召集我们来此的,不是通晓神君么,怎么只见严律殿主,而不见通晓神君?” …… 至此,近香移表情愠怒:“你假借通晓神君之名,将众神引导至此,难不成是想威逼我们,拥立你成为天帝?神君在何处,你将他怎么了!” “阻碍本座之人,本座自然是除之后快,否则还能怎样?”重隐山彻底不装了,“这是本座最后一次警告,尔等若不愿臣服,那么本座不介意将你们所有人都送去和通晓神君陪葬。” 人道殿主惊愕道:“严律殿主,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要造反!” 结缘殿主倒没有那般惊慌:“看来阴司殿主说的不错,你才是那个藏身天界上千年之久的同体,天帝之子。你从任职天界开始,就已经筹划着要掌控天界,成为天帝了吧?” 7017k 第131章 风云变幻 重隐山冷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便是要造反又如何?三千年前,我便该继承天界大统,成为下一任天帝。若非当时的神官阻挠,我已经成为三界共主。 “如今,我不过就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有何不对?”重隐山道:“三千五百年前,你们废除了帝制,剥夺了本座的权力,因果循环,如今也该轮你们一尝当年本座所承受之苦了。” 结缘殿主本就因时与期背叛天界一事怒火中烧,此刻又听重隐山这番话,当场怒道:“少在这里强词夺理。什么叫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当年你不过是个黄毛小子,连神仙都算不上,天帝之位怎么就属于你的了?” 他顿了顿,又道:“再者,照当年的情形,你本就不该出生。你的存在,彰显了帝制的腐败,能留你至今,已经是天界仁慈,更别说让你成为天帝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结缘殿主冷笑一声,说:“你若执着于天帝之位,那我劝你,还是尽早休息睡觉去吧。白日做梦可比登基称帝要快得多了。” 闻言,重隐山的脸色冷了下来:“在这时候嘴硬可不是一项好选择。”他说:“如今你们被困珠阙宫,法力被法阵所封,想要出去,难于登天。” 他转身坐在高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大殿中各大神殿的神官,说道:“这是本座给你们的最后机会,降,本座允你平步青云;反,本座即可送你上路。两条选项,尔等可得好好斟酌斟酌。” 眼下的情况再明显不过。重隐山这是在以生命威胁众神。 近香移咬了咬牙,心中思索应当如何破除珠阙宫的法阵。她警惕地看向四周,发现结界之内还有双重法阵。 带有法咒印记的灵气流转在四周,近香移难以分辨哪一个法阵在先,哪一个在后。 在天界术法典籍的记载当中,能够封印神官法力的法咒有很多种。而能够这样大范围地封锁神官的法力,只有神息之术。 而神息之术需要结合双重法阵才能起到效果。这两道法阵有所先后,但无论是哪一道法阵在先,都能够达到封印法力的效果。 要解除神息之术倒是不难,难的是知道这两道法咒的先后顺序。只有先解开第一道法咒,才能解除第二道法咒,之后,神息之术才算解除。 且不说此刻近香移法力尽封,即便恢复了法力,恐怕重隐山也不会轻易让她解除珠阙宫内的法阵。 近香移无计可施,满心焦急之际,便听人道殿主大声呵斥了一句:“什么降,什么反,重隐山,你还真当自己是天界之主了?” 他冷哼道:“我们决不允许天界落到你这种人的手上,即便此刻被你拿下了又如何?七大神殿绝不屈服!你要杀便杀,有本事,便将我们所有人都灭口。 “我倒是要看看,杀了我们,你怎么应对止戈天与谒佛原的神官。” 妖思殿主亦道:“没错。天界可不是只有一个太虚庭,逍遥境、止戈天以及谒佛原的神官,可不是摆设!” “是么。”重隐山丝毫不惧,“本座已经走到这一步,难不成还会怕谒佛原那群秃驴不成?至于止戈天……呵,不过就是一伙有勇无谋的莽夫而已,不足为惧。” 他垂下视线,看向下方众神,道:“本座数到三,倘若尔等拒不臣服,本座只好送尔等上路了。” 话音落下,众神脸色皆变。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到几分不甘。 “三……” 在场众神,哪一个不是经过数百年乃至上千年修炼,才飞升成神?修行路上,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走过多少艰苦岁月,难道如今就要平白无故的死在珠阙宫了? “二……” 原则上讲,在场的任何一名神官都不应当屈服在重隐山的威逼之下。作为神官,他们应当坚守风骨,纵然局势对他们不利,也绝不能让居心叵测之人得逞。 “投降?呵,绝无可能!”人道殿主冷哼道,随即他双臂一扬,无数金色符咒从他袖中飞出。这些金色符咒化成金色的网扑向重隐山。 见状,近香移即可响应。 她的手中亦捏着无数张符咒,配合着人道殿主所布施的法咒,同时向重隐山攻击而去! 顷刻间,这些符咒化成一道道剑光,分别从四面八方围住了重隐山。 玉玄炽紧随其后。天道十三阙在他掌中化现,剑光宛若一道闪电直冲敌人面门。 而重隐山则是不慌不忙地往后退了半步,随后,浩大剑阵从他后方升起。剑光过处,半空之上的金色符咒应声破碎。 紧接着,白色剑光带着腾腾杀意攻向了玉玄炽。 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气相交,登时引起一片激烈的震荡。 玉玄炽体内的法力无法发挥出来,只凭着自身的力量向前冲。这股力量自然不是重隐山的对手,短暂的交锋之后,玉玄炽败下阵来。 与此同时,妖思殿主联合人道殿主飞身而上。人道殿主的所施展的剑气配合着妖思殿主的法咒,剑光便形成一张巨大的网,自下而上地困住了重隐山。 结缘殿主紧跟着采取了动作。他率领一众神官,层层叠叠的赤红色的姻缘线将珠阙宫围了一圈又一圈。 众神之力受到限制,眼下只能凭借本体法器应对重隐山的攻势。但即便如此,重隐山依旧冲破了他们的包围圈。 只见浓郁的灰色云雾从重隐山的脚下升起,伴随这阵云雾而来的,是浓郁阴森的魔气。至阴至邪的力量猛地冲向各方神官。 众人始料未及,皆被这阵魔气逼退数步。 冲在前方的近香移等人首当其冲,当下便呕出鲜血来。人道殿主与妖思殿主距离重隐山最近,不仅受了魔气的冲击,更是直面重隐山,挨了对方一掌。 这一掌下去,只听一阵轻微的“咔嚓”一声,数根肋骨断裂。两名殿主脸色惨白,当即被打飞出去! “殿主!”后方的神官猛地喊了一声,随后,妖思殿与人道殿的随从神官也被击退。 电光火石之间,重隐山身形一闪,一眨眼的工夫,他便来到了人道殿主面前。手起掌落,磅礴?气便穿透了人道殿主的胸膛。 “呃——” 人道殿主来不及反应,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磅礴的力量沿着他通身的筋脉涌入,一寸寸毁掉了他的骨骼与血肉。 他仿佛尚未从巨大的变故当中回过神来,一双眼睛满是惊愕。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人道殿主便直挺挺地倒落下去。 软绵绵的身体落在珠阙宫的地面之上,没过多久,人道殿主便没有了声息。与此同时,灵气从他身上开始消散,浅淡的金粉色光随风散去。 妖思殿主无暇他顾。在人道殿身死道消的时候,重隐山便盯上了他。他急忙后退,还未离开,对方便逼到了眼前来。 “本座说过,抵抗者死。看来你们是一点也没有把本座的话听进去。”重隐山几个闪身,再眨眼时,人已经来到了妖思殿主身后。 妖思殿主急忙反击,但没有法力,普通的符咒根本伤不了重隐山。 于是,在人道殿主咽气之后,妖思殿主便紧跟着亡于重隐山的手下。 珠阙宫之内,各个神殿的神官纷纷后退: “人道殿主与妖思殿主都、都死了……我们根本不是重隐山的对手,我们……” “怎、怎么半?当真要与他决一死战?” “什么决一死战,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是一场屠杀,是重隐山对我等的屠杀!” …… 纵然修成神仙之体,他们也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这是面对绝对强悍的实力的恐惧本能,即便牢记身为神官的职责,不少神官还是打起了退堂鼓。 正当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功德殿主忽然猛冲上前。 但他并没有对重隐山发起攻击,而是重重向重隐山行了一礼,道:“下神功德殿主,在此恭贺帝君,荣登帝位。天帝威势,我等拜服!” 有人喊了一句:“功德殿主你!——” 话没说完,那人便受了重隐山的一掌,当下被打成重伤。 重隐山面带微笑地看着功德殿主,向他伸出手去:“殿主免礼。你既然诚心诚意投入本座门下,往后,便不用行此大礼。” 说罢,他转头看向其余众神,道:“本座最后问一遍,你们当真不愿臣服么?”他手指向另一侧妖思殿主的尸身,说:“再执迷不悟,这几个叛逆之徒便是尔等的下场。” 威胁之语落下,众神皆惊。 他们看了看彼此,一时之间犹疑不决。 这时候,功德殿主呵斥功德殿的神官,道:“都这时候了,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拜见新任天帝?” 少数胆小怕事的神官受此威吓,即可对重隐山行了大礼,口中喊着“参拜天帝”。功德殿主的神官起了这个头,便有不少神官跟着效仿。 不过片刻工夫,大半部分的神官已经投诚重隐山。 人道殿主与妖思殿主所率领的神官当中,大多数不愿臣服,便都被重隐山出手斩杀。又过片刻,珠阙宫中仅剩下近香移等人尚未表态。 隔着寥寥数人,玉玄炽与近香移对上了目光。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在那沉默的悲怆眼神当中,所有心绪都已经言明了。 玉玄炽屈膝道:“恭贺天帝。” 近香移微微闭了下眼睛。她视线低垂,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重隐山:“我等甘愿臣服,任凭天帝差遣。” 大概是彻底认清了局势,结缘殿主也不甘下跪,冷冷漠漠地说了四个字:“恭贺天帝。” 至此,太虚庭六大神殿神官皆已臣服。继帝制废除之后,新任天帝成功拿下太虚庭的控制权。 重隐山面带微笑地看着众神,不疾不徐地回到椅子上坐下。他审视的目光落在近香移、玉玄炽等人身上。 重隐山知道,在这些“自愿”臣服的人当中,有不少是对他心怀怨恨的。 他们有的是因为恐惧与害怕而不得不臣服,有的是因为无力反抗而臣服,而有的则是为了明哲保身。 像近香移和玉玄炽之流,他们所谓的臣服是假的,想要借此让他放松警惕,从而寻找机会反攻才是真。 重隐山并不相信近香移和玉玄炽会真心降服。 近香移或许会,但玉玄炽绝不会。 他做了数百年的上司,对玉玄炽的品行再了解不过。重隐山所认识的玉玄炽,绝不是个会因为局势,而甘心投降之人。 倘若他果真服输,那必然还有后招。 此时此刻,玉玄炽和近香移必然计划着要将他杀之而后快。重隐山心里有数,便不可能放任他们两人不管。 “本座既然得到众神的认可,成为天帝,那么自当为三界福祉而出谋划策。”重隐山道:“如今,天界局势稳定,只剩下浮屠城与阴司鬼域的动乱尚未平息。 “本座欲选出两名领头神官,率众平息浮屠城的魔族叛乱,以及阴司鬼域四大部族谋反一案。对此,本座已经有了人选。” 话说到此,近香移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她低着头,心想,重隐山的下一步计划,就是要排除异己了。 重隐山口中所说的人选,应当就是她和玉玄炽。 众目睽睽之下,她和玉玄炽已经投诚,碍于情面,重隐山不会在明面上杀他们两人。但他也知道,他们不会甘心臣服于他的脚下,所以要寻找机会,除掉他们两个。 这个“下界平乱”就是他要创造的机会。 等他们离开天界,重隐山必要会对她和玉玄炽动手。 近香移心中已有准备,紧接着,她便听功德殿主问道:“敢问天帝,下界平乱的人选,是哪两位呢?” 重隐山似笑非笑,道:“芳菲殿主,怀觉仙君,不知你们二人可有意向,为本座清楚魔族与鬼族这两大后顾之忧?” 近香移心道:果然。 人群当中,玉玄炽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道:“下神愿意为天帝解除祸患。” 近香移也紧跟着说:“既然是为众生解忧,下神自然愿意。” 重隐山似乎是感到很满意,便道:“你们二人的实力,本座很是放心。稍后,本座便命亲随,与你二人一同下界诛妖邪。” 7017k 132 听见“亲随”二字,近香移和玉玄炽同时警惕。两人未及答话,重隐山便声调一扬,道:“你们二人认为如何?难道本座的安排不能让你们满意?” 玉玄炽道:“天帝下令,我等岂敢不从?只是不知天帝所说的‘亲随’,是哪些同僚?” 重隐山慢悠悠道:“本座既然安排人手随同你们办事,所选出的人选自然是能信得过的。只是他们在太虚庭的职位不高,说出来,你们也不认得。” 他道:“总之,此事就这样定下,二位可先回去准备一二。” 近香移抬起头,问道:“天帝要我们前往浮屠城与阴司鬼域平乱,那么珠阙宫的法阵结界是否能够解除?若没有法力,即便我们想诛灭妖邪,恐怕也无法办到。” 重隐山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回答道:“有本座亲自选派的亲随在,你们不会遇到危险。法力是否恢复,对你们来说并无影响。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本座愿意破例恢复你们三成的法力,如何?” 近香移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重隐山这是打定主意要在下界之时除掉他们,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她不甘心地看了重隐山一眼,嘴角扯出的笑容僵硬得很,一字一顿道:“下神没有意见。” 见他们如此识时务,重隐山很快就将他们两人放了。珠阙宫大门开启,重隐山一挥手,便将他们两人推出宫殿之外。 至于其他的神官,重隐山并不打算让他们回归各大神殿。 虽然在座的每一位神官实力有高有低,但若让他们恢复了法力,即便是重隐山,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拿住他们。 况且,只要等珠阙宫内的结界一破,他们便能寻到机会,向止戈天与谒佛原求救。 纵然他已经关闭了太虚庭通往止戈天与谒佛原的通道,但保不准这些神官不会另寻他法。稳妥起见,重隐山决定,暂时将各大神殿的神官,都囚禁在珠阙宫。 功德殿主讨好地笑了笑,探问道:“我等已经表明了忠心与立场,从此之后,唯天帝之命是从,那……天帝是否能解除我等身上的禁制呢?” 重隐山笑了笑,道:“不成。”他道:“待本座拿下了止戈天与谒佛原,自然会解开尔等身上的禁制。而在此之前,就请诸位神官暂时留在珠阙宫,等候本座佳音。” 一听这话,结缘殿主怒视着他:“你言而无信!我们已经投诚与你,为何还不解除珠阙宫法阵?!” 重隐山:“本座何时说过,会解开法阵结界?”他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心情难得愉悦:“本座尚有要事要办,便不在此多留了。诸位,还请多多保重。” 话音落下,重隐山便扬长而去。眨眼工夫便不见人影了。 随后,华丽的珠阙宫仅剩下被困住的各个神官,以及渐趋消散的神仙遗体。 结缘殿主眼睁睁看着重隐山消失在视野之内,口中骂了几句,说道:“狗贼!我若能安然出去,定教他好看!” 闻言,功德殿主冷嗤一声,道:“方才怎么不见你如此硬气?再说了,即便我们从珠阙宫出去又怎样,同样不是重隐山的对手。 “与其在这儿生气,不如指望芳菲殿主与怀觉仙君两人。但愿他们两个长了脑子,尽快找到止戈天和谒佛原的神官相助。” 结缘殿主道:“哦,就你厉害。你识时务,懂得审时度势。刚打起来就向重隐山投降了,你可真会明哲保身。” “你!”功德殿主冷冷瞧他一眼,说道:“你也用不着讽刺我。在场的诸位难道都想死么?我若不投降,那么现场就会多一具尸体。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谁也别瞧不起谁。” “我难道怕死?我若失怕死,方才便不会与重隐山相斗。”结缘殿主道:“倘若各大神殿的神官都因此而死,那便是如了重隐山的意。 “他是天界叛徒,又与魔族、鬼族相勾结。若天界没有了能与他相制衡之人,保不齐这三界,日后将是鬼族与魔族的天下。” 功德殿主:“……借口真多。”他移开了目光,表情闪过几分心虚。 另一边,芳菲殿的神官叹了口气,说:“两位殿主别争了,我们应当想一想,咱们下一步的计策。” 她说:“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必须要想想办法,离开珠阙宫,然后寻求止戈天和谒佛原的帮助。” 功德殿主有些不耐烦地道:“这还用你说?我们当然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但眼下我们被困住,还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还有破阵之法?” 结缘殿主亦道:“如今只有芳菲殿主和怀觉仙君能够出入自由,相信他们会有法子的。”他看向芳菲殿的神官,安慰道: “你们殿主乃是术法高手,若能恢复些许法力,想必能解除身上禁制,到时便能救我们出去了。” 然而芳菲殿神官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想的是,殿主与怀觉仙君此去,恐怕也不安全。 “此前,殿主曾和我提起过,严律殿主是天界叛徒,他极有可能会对众神下手。所以在万神共议开始之前,殿主与通晓神君相约,要商量擒拿叛徒的计策。 “但没等到通晓神君,倒是先等来了万神公议。我想,通晓神君八成是遭受严律殿主所害。” 说到这里,小神官担忧地咬了咬下唇,道: “而且……严律殿主知道通晓神君捉拿叛徒的计划,那么势必也知道我们殿主也参与其中。如此一来,严律殿主委派殿主下界平乱,极有可能是要对殿主不利。” “这……”结缘殿主脑筋一转,即刻想明白了:“先前怀觉仙君也怀疑重隐山的身份,所以这次才会让芳菲殿主和怀觉仙君前去平乱。他想趁此机会,除掉这两个眼中钉。” 功德殿主神色凝重:“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一条生路都没有了?!”他眼中满是不甘,只恨当年自己为何没有查清楚,竟然放了这么大的隐患进入天界。 他身子一倒,直接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说道:“没救了,天界已经没救了。” 周围的神官面面相觑,面上都带着愁容。 若两位神殿殿主都没有办法,他们这些普通神官,不就只能听天由命? 当真要将天界拱手让出么? 若天界落入重隐山手里,三界之内,可还有人能拿得下他?自此之后,三界众生有应当如何处之? 一时之间,珠阙宫中一片沉默。 忽然,结缘殿主看向了芳菲殿席位的一众神官。他道:“你们既然是芳菲殿主手下之人,那想必在术法一道颇为精通?” 方才说话的神官犹豫道:“说不上精通,只是了解得比寻常神官多一些而已。再者,我们即便知晓如何破阵,但没有法力,也……” 结缘殿主道:“别的你不用管,有我与功德殿主在。你只管说一说此处的法阵,应当如何解?” 小神官了然,重重点了两下头,说道:“我明白了!此阵……” * 在被重隐山一掌推出珠阙宫之后,近香移便感到身上落下了一层枷锁。这道枷锁混合了之力,咒印结成之时,她体内的法力登时封锁七成。 与此同时,她也恢复了几分力气。 近香移动动手脚,发现自己果然只能调用三成的法力。 “……”可恶! 玉玄炽来到她身侧,说道:“时间宝贵,我们即刻去止戈天,请寂灭武神相助。” 近香移也是这样想的,便赞同点头道:“嗯。你我分作两路,你去止戈天,我去谒佛原。” 计划是完美的,但是重隐山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们前脚刚商议好对策,重隐山选定的“亲随”后脚就追过来了。 为首的是阴司鬼域四大部族的怨族之首。流落阴司鬼域之时,近香移和玉玄炽曾经与他有一面之缘。 此时,两波人马停留在人间一处原野的上空。怨君率众拦在他们面前,说道:“两位神官想要去哪里?可否带着我们同行?” 近香移明白过来了。 重隐山口中所说的“亲随”,指的就是他在阴司鬼域和浮屠城的势力。 她心想,重隐山还真是厉害啊。先前在阴司鬼域之时,四大部族尚未完全臣服,如今,他竟然已经能随意号令这些鬼族了。 抛开立场不谈,重隐山的手腕确实令人折服。若他坚守正道,忧三界苍生之所忧,那必然是三界之幸。 但他偏偏不是。他野心勃勃,心怀仇恨,是三界之敌。 这就注定了天界神官将与重隐山势不两立。 玉玄炽没有多余的废话。天道十三阙在他手中化现,他道:“重隐山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心甘情愿成为他的走狗?” 怨君悠然自得的表情有一丝龟裂。他瞪了玉玄炽一眼,道:“什么走狗,我们与重隐山之间,是互惠互利的交易与合作。若说走狗,我看,你们才是天道的走狗。” 说着,他冷哼一声,道:“懒得与你们废话,动手!” 话音落下,怨君身后的鬼族一拥而上,阴森鬼气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阴冷的气息直逼近香移面门! 见状,近香移和玉玄炽的神色同时一凛。 剑阵与法阵同时升起。透明法阵逼退周遭鬼气,剑气与逼命而来的掌劲对峙,双方僵持一瞬。随即,磅礴魔气从两人身后袭击而来! 近香移匆忙反击,金色光盾从她掌心向四周扩散开去。但在阴邪之力打来的同时,光盾随之一散。 残余魔气侵袭而来,近香移躲闪不开,直面扛下了这一击。紧接着,她被这股力量击退数步,身影一闪,即刻便要从空中摔落下去。 玉玄炽眼明手快,在她摔落之时便将人接住了。 近香移只感到胸中钝痛,随后往下一倒,紧接着便落入了一个温厚的怀抱当中。她抬起头,看到的是玉玄炽线条精致完美的下颔线。 这一幕似曾相识,她恍然一瞬,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一百年前。 她没来得及回味这个怀抱,玉玄炽便松开了她。他拧着一双眉毛,将她往身后护了护,道:“这里有我拖住,你寻机会,尽快脱逃。若有办法,便找止戈天与谒佛原相帮。” 说着,他顿了一下,又道:“若是有危险,便去找时与期帮你。他虽然举止轻浮,行为随性,但你有恩于他,他不会放任你被追杀而不管。” 在天界分散之后,玉玄炽便不希望近香移再与时与期有所瓜葛。 虽然他们两人看想去并不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但见到时与期之时,玉玄炽心中仍是有危机感。 他不能忘怀当日时与期与近香移亲吻的场面,加上近香移并没有要追究时与期如此失礼的行为,玉玄炽有心压抑,但仍是将时与期当作自己潜在的敌人。 他想,即便如今近香移对时与期没有别的想法,但难保将来有一日会暗生情愫。 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所以在今日之前,玉玄炽已经打定主意,将来无论如何也要阻止时与期在近香移面前出现。 但眼下局势对他们不利,他私心里不乐意,但也不能眼看着近香移陷危。 玉玄炽看了她一眼,只能狠下心来,将她推出包围圈:“快走!” 话音落下,浩大剑阵拔地而起。剑光所过之处,鬼族与魔族皆被拦住脚步。 见状,怨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舍己为人,仙君品性果真崇高,非是我等妖邪之人能比拟。但你认为,她能安然离开么?重隐山可不会放走任何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物。” 玉玄炽脸色冷然:“我自会杀出一条生路来,让她离开。” 另一边,近香移脱离了重重围困,心中犹豫一瞬,脑中闪过太多的思绪。 她想,玉玄炽与她一样,只有三成的法力,纵然他武艺超群,也绝不是这些魔族和鬼族的对手。 她逃了,那玉玄炽必死无疑。可她不走,留下来也没有什么帮助。 短暂的纠结过后,近香移咬咬牙,即刻飞身离开。她的速度飞快,即刻向云端飞掠而去——去找时与期太麻烦了,谁知道他现在躲在哪里? 倒不如直接去找止戈天的人帮忙,寂灭武神刚正不阿,不会放任重隐山威胁三界而不管的。 7017k 第133章 故地重游 近香移在脑海中计算了一番前往止戈天所需要的时间,急切得像一阵风。 可就在这时,云端之上忽然降下一道雷来!电光精准地打向近香移,像是早有预谋,针锋相对而来。 近香移心中一惊,当下便向一侧躲闪开去。同时,她掌下的花瓣旋流亦向来者攻击而去。 掌劲与旋流相撞,高空之上,盛大的神树花海向四周绽放开来。在这片散落的花墙背后,近香移看到了对方的脸。 “怎么是你?”近香移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之人,道:“你为何拦我?还是说,连止戈天的人也成为了重隐山的走狗?是他让你来截杀我的?” 白栀武君的脸上闪过嘲弄的神色,道:“重隐山还没有资格能号令止戈天。” “我明白了。”近香移道:“所以你阻拦我寻找止戈天相助,是出于你个人的行为,与止戈天无关。换言之,你背叛了止戈天,甘愿投诚重隐山,助纣为虐。” “殿主不用把话说得这样难听,我与重隐山不过是暂时达成合作而已。” 在白栀武君说话的时候,近香移单手负过身去,想暗中放出传讯符。下一刻,白栀武君眼神一瞄,看透了她的算盘,道: “传讯符是没有用的。如今止戈天与谒佛原对外界的通道已经被重隐山关闭,你不可能得到其他人的援助。”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栀武君神情淡然:“天界已经落入重隐山的掌控之中,无论你如何反抗,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芳菲殿主不是不识时务之人,事已至此,奉劝你不要再以卵击石,否则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近香移冷哼一声,说:“搞得好像我愿意投降,自愿为重隐山效力,你们就能放过我了似的。白栀武君,你别忘了,当年你成为止戈天兵将的初心。” 她望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作为神官,守护众生是我们的职责,众生有难,我们责无旁贷。即便身死道消,也不应当助纣为虐,成为魔者残害三界生灵的刽子手。” “是不是刽子手,你说了不算。”白栀武君道:“胜利者才有资格书写历史。芳菲殿主,我本不想杀你,但你这样执迷不悟,我也只能遵从重隐山的计划,就地将你诛杀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忽然传来男子清亮的声音: “重隐山让你杀人你就杀人,他叫你去死,你死不死啊?” 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近香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是时与期! 她转过头去,便见数道红光飞刺而来。姻缘索划过天际,赤红色的光穿透了高空之上的云层,径直冲向白栀武君。 见状,后者急忙闪躲。 白栀武君手中长剑向前格挡,姻缘索便撞在冷冰冰的剑刃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 与此同时,近香移手中落下一个咒印,一道法咒在白栀武君脚下浮现,顿时将他困在原地。 时与期来得及时,片刻工夫便追到近香移身侧。他抓住近香移的手,不由分说便拉着人跑:“快走!” * 白栀武君被法咒和姻缘索所阻拦,却不慌不忙。他甩开周身缠绕过来的红色丝线,然后等了片刻,这才将脚下的法咒解除。 恢复自由之后,他抬眸朝近香移和时与期逃走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牵起嘴角笑了笑:“逃得还算快。” 他并不打算追。 和重隐山的合作只是权宜之计,他可没打算真成为天界叛徒的走狗。 近香移能逃走最好,省得让重隐山得意忘形,以为凭他一己之力能拿下止戈天与谒佛原了。 白栀武君口中冷哼一声,也不管鬼魔二族,转身便走了。 * 近香移被他拽得踉跄一下。她看到时与期,先是又惊又喜,心想这一回自己总算是没救错人,时与期知恩图报,果然来回报她了。 接着她又想到玉玄炽,急忙说:“刚才我和玉玄炽遭受魔族和鬼族的围攻,玉玄炽为了送我逃走,独自一人面对鬼魔二族的人马。他身上仅有三成的法力,根本不是敌人的对手,我们必须先将他救出来——” 近香移没能把话说完,时与期就打断她说:“得了,玉玄炽那边你用不着操心。他的本事大得很,就算打不过,也有办法自己逃走。而且就在刚才,我还看到他了。” “你看到他了?”近香移惊愕道。 “是啊。原本,我完成调虎离山之计后,便要离开天界。中途想着,你们会不会发生意外,便一直留在扶摇门附近没走。没想到,还真被我说中了。”时与期说:“天界果然生了变故。” 他道:“我看到鬼魔二族暗中潜入天界,又进入了严律殿,心中存疑,便小心跟在后面。之后,我便见到你们被他们拦住了去路。 “你从包围圈出逃之后,玉玄炽就发现了我,他让我先来找你,之后便在鸿蒙山会合。” 说到这里,时与期便顿了一下,道:“对了,先前在无欲魔界当中,敕玄仙君曾经说过,若是遇到困难,就回鸿蒙山去,是吧?” 近香移点点头,道:“是。鸿蒙山的地宫之中,有策梦仙君留下的诛魔之法。” 她没有完全放心,又问了一句:“所以玉玄炽没事吧?” “嗐,没事。”时与期带着她,纵身往鸿蒙山所在的方向飞去。他看了看近香移,没忍住问:“你们俩不是闹掰了么,怎么还这么关心他?你不会对他还藕断丝连吧?” 近香移:“……什么跟什么啊。他舍身为我开路,我关心一句也很正常吧?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再说,即便我和他成不了姻缘,那也是共患难得同僚,这辈子也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于她而言,事情远没有走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只有心中在意,才会在爱意消散之时化作怨恨。她并不怨恨玉玄炽。对她来说,此时此刻的玉玄炽紧紧只是一名相识的天界神官而已,与任何一名普通神官一样。 没有多余的情意,更没有多深刻的交情。玉玄炽就是玉玄炽,和她没有丝毫关系。她不关心,也不在乎。 他是她经过一段风景时偶然碰见的路人,过了这一段路,就毫不相干了。 再说,情义不成仁义在。 虽然他们之间不可能产生男女之爱,但却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是除掉重隐山这个祸患。基于这点,她一人势单力薄,自然是要和玉玄炽共同合作。 “所以说,我跟他并没有你所说的藕断丝连。”近香移说道:“我断的清清楚楚,一干二净。明白了吗?” 她看了时与期一眼,又补充道:“其实我大概能猜到那天你忽然吻我的原因。无非是看玉玄炽找急忙慌追过来,想给他一个刺激而已。” 闻言,时与期惊讶了一瞬,道:“你猜到了啊?!” 近香移给了时与期一个嫌弃的眼神:“你的意图太明显了。” “明显吗?怎么玉玄炽偏偏看不出来呢?你说他是不是眼瞎?”说着,时与期哈哈笑了起来,道:“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完全可以把那个吻当真。玉玄炽瞎,我可不瞎。我挺喜欢你的,个性也合我的胃口,不如你我就此搭个伙,过过日子如何?” 近香移甩掉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说:“不如何。我现在没有心思想那些事情。” “那你就慢慢考虑嘛。”时与期一副没心没肺的态度:“我也没有逼你,无论什么时候,你想答应了,随时告诉我就行。” 说着,他冲近香移露了一抹笑,眼神在说:看,我很通情达理吧? 近香移:“……”有病。 玉玄炽和他,哪一个都不是好选项啊好么! 玉玄炽这人道德感极强,将世间万物、三界众生看得比什么都重,还喜欢公事公办。与他在一起,得不到任何满足感。 而时与期。他就像只四处炫耀的孔雀,恨不得所有人都把注意力留在他身上。他举止懒散,行为恣意,触犯天规那是家常便饭。 近香移没有打算和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进严律殿大牢的神官在一起。那也太危险了。万一她被搞了连坐怎么办? 时与期不知道近香移在心中已经将他编排了一通,自己乐呵呵地絮絮叨叨,说等过了这一阵,就带着近香移远走天涯,游山玩水,做一对神仙眷侣。 近香移懒得理他,只是将人甩在身后,马不停蹄地往鸿蒙山赶。 在夕阳西下之时,近香移终于在东方的海岛之外,找到了一片寂静的陆地。 这片陆地广袤无垠,苍郁的树林沿着海岸线向山峦处蔓延开去,青葱的原野之上,是数不清的灌木树丛。 而在这片陆地的上空,则笼罩着一层透明的结界。太阳光线落下来,透过这层结界,光线都发生了偏移。 自从一百年前的大战之后,鸿蒙山就被天界所封闭了。 鸿蒙山被封印在结界当中,只有天界神官才有资格通过结界,进入其中。 近香移望着不远处生机勃勃的陆地,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呼吸。她顿住了脚步,静静地在远处观望片刻。 留意到近香移的异常,时与期也停了下来。 他来到她身边,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说:“故地重游,我理解你心中感慨。不过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嗯,我知道的。”近香移深吸口气,随后双掌结印,盛大的光芒从她当中绽放而出,顷刻间,鸿蒙山上的结界随之破解。 一层泛着银光的波纹从眼前高空之上缓缓落下。 随着波纹消散,鸿蒙山的原貌也呈现在近香移眼前。 高耸入云的山峦层层叠叠,一条蜿蜒的小径,从山脚一直延展到山峰当中。从远处望去,这条小径在山峦之间明明灭灭,最终隐没在山谷之内。 近香移和时与期一前一后地落下,双脚重新踏足这片封印百年之久的故土之上。 历经百年风霜,鸿蒙山已然不是当年她离开时的模样。大道自然,其力量无穷也。 每往前走一步,深藏于识海之中的记忆就更加清楚一分。近香移记得,她从鸿蒙山离去之时,这片土地满目疮痍,尸横遍野,血色小溪从山峰一直流淌到山脚。 那时,绝望与死亡的气息笼罩着鸿蒙山。 而今日的世外桃源则生机勃勃。灵植灵草重新焕发生机,空气中流动的灵气愈加浓郁。而唯一不变的,是山谷中静静伫立的亭台瓦舍。 那些老旧的阁楼像是从来没有人修整过,近香移一眼望去,仍旧看到上方挂着的红色绸带。在山庄的大门的屋檐下,还挂着两盏火红的灯笼。 当年在鸿蒙山修炼的山精,在经历那场大劫之后,便已另寻他处修炼。此刻,鸿蒙山中仅有近香移和时与期两个活人,四野是静悄悄的。 时与期跟在她身后,一双眼睛打量着周围。他说:“这布景颇为讲究,看得出来策梦仙君是个品味相当高的人物。” “当年,这里的一草一木,全是策梦仙君精心布置。环境清新雅致,加上山中有孕灵大阵配合,十分赏心悦目,令人心旷神怡。”近香移道: “只是大阵被魔君矢怨所毁,灵草灵植也被魔族破坏,早已不复当年胜景了。” 时与期同感惋惜:“那真是可惜了。” 近香移扭头看他:“玉玄炽呢,你们不是说好了在这里会合么?” “是啊。”时与期说:“我们是说好了。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啊。要不等他一会儿?” 话音方落,不远处的天空之上忽然划落一道流光。 近香移和时与期对视一眼,下一刻两人身影如风,即刻向流光闪过之处寻了过去。 * 玉玄炽终究只有三成功力,纵然能从鬼魔二族的重重包围之下逃脱,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他受了很深的内伤,此刻内息混乱,浑身上下提不上劲。他想着和近香移、时与期的约定,拼着一口气赶到了鸿蒙山。 在鸿蒙山外,玉玄炽看到那层封闭结界已经解除,便知道近香移和时与期已经安然回到这里,当下便松了口气。 这口气一松,他便感到身上的力量流失。随即,他整个人便往下栽倒下去。 7017k 第134章 乌玄神木 “怀觉!” 时与期的动作比较快,在玉玄炽摔落之时,及时将人托住了。 “你伤得很严重。”近香移随后赶来。她神色凝重地打量玉玄炽的伤势,随后扶起玉玄炽的胳膊,以神树之力给他疗伤。 “不用。”玉玄炽微微挣了挣,说:“你也仅有三成功力,不用将法力浪费在我身上。我没有大碍,调息片刻便好。” “哇,这还没有大碍,你该不会是被打傻了吧。”时与期做了一个十分夸张的表情,指了指他身上的伤口,说:“你都快被打成筛子了,这血流的,再过一会儿你就该成人干了。” 近香移也道:“这时候你就别逞强了。”她紧紧抓住玉玄炽的手腕,神力涌入玉玄炽体内,为他修复损伤的筋脉。 也不知是不是力量流失的缘故,玉玄炽竟没有挣脱开近香移的手,只能任由她耗费神力给他疗伤。 感受到身上的痛感正缓缓退去,玉玄炽紧皱的眉心倏地松开了。他往后靠了靠,闭目调息。 周围顿时静了下来,安静得落针可闻。 时与期先是看看认真的近香移,又瞧瞧闭目养神的玉玄炽,心说这两个人真是奇怪,太奇怪了。 近香移就算了,怎么玉玄炽还能安心调养呢? 自己为了保护心上人身受重伤,恰好心上人又心系自己,忙不迭给自己疗伤。那么按照正常步骤,不是应该借着受伤之际,卖一卖惨,来一个苦肉计呢? 女儿家么,最心软了。看到“救命恩人”一副惨状,又可怜兮兮地喊疼,那心中不得柔情泛滥? 再加把力,说不定就能让心上人对自己改观,感情升温,就此定情了呢。 玉玄炽到底会不会啊? 时与期很是纳闷,心想入过无情道的神仙未免也太不开窍了。 他叹了口气,暗道:玉玄炽啊玉玄炽,你要实在讨不了女人芳心,那可不能怪我趁虚而入了。 玉玄炽不知道时与期心里头已经将他的所为都评判了一通,此时他想的是,自己不能再惹近香移厌烦。 在天界之时,她已经明确表明过,不愿意再与他有过多的往来。 玉玄炽相信她说到做到,毕竟在此之前,近香移便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如果他仍旧反复纠缠,玉玄炽相信,在解决天界浩劫之后,近香移就会彻底与他断了往来。 这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在处理男女情爱的事情上,玉玄炽并没有经验。他只能先照着近香移所要求的,不再与她谈论任何有关“复合”的事情。 但这并不意味着要放弃。 玉玄炽从没有想过要放弃近香移。 他之所以没有采取过多的行动,是因为眼下时机并不合适。再者,他想让近香移看一看,他不再是之前的玉玄炽。 冷情冷心又孤傲骄矜的玉玄炽已经不在了。 他想让她看到他的改变。一步步感化之下,相信近香移能够明白。 玉玄炽不是没有想过用伤势博可怜,但……并不起效。再说,他想让近香移因为爱意而回头,而不是因为愧疚。 加上他此回实在是狼狈,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更别说扮可怜了。 “你的伤我只能治好一半,剩下的还得靠你自己调息。”近香移停下了动作,说道:“我的功力受限,无法发挥出全部的神力,眼下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玉玄炽点点头,表示理解:“多谢你了。” 他动了动手脚,单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在近香移的帮助下,他已经恢复了些许力量了。 “我说,你们体内的禁制实在是麻烦,有没有办法解决?”时与期道:“否者再这样下去,还怎么对付重隐山?” 近香移回答说:“有办法的。策梦仙君遗留的地宫当中,有诸多神器和法咒,其中便有一件能够解除所有法咒与禁制的神器。” 时与期:“原来如此。那还等什么,快到地宫里去啊。” “跟我过来。” 近香移对这里熟门熟路,很快便找到了地宫的入口。 时与期和玉玄炽跟着她来到半山腰,抬起头时,看到的是一丛丛茂密的灌木,以及大片苍郁的树林。 “入口就在这里?”时与期看看周围,说:“看起来不太像啊。” “那是因为这里施了障眼法。”近香移道:“地宫入口隐秘,况且里头藏有诸多秘密,策梦仙君自然不能将入口摆在太显眼的地方。” 话音落下,只见她双手结印,浅金色的流光从她指尖流泻而出。随后,流光飞旋着向前方掠去,一道金色法印贴在了半空之中。 顷刻间,周围传出一声沉沉的嗡鸣,随即,眼前的土地忽然震动起来。 周围的树影开始移动,部分地表开始下陷,而另一部分的地表则在上升。 片刻工夫之后,三人眼前出现两块巨石,而在这两块巨石的正中央,则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狭窄通道。 通道之中,层层阶梯向下蔓延,幽深晦暗的洞口之中,传来阵阵沉闷的鸣响。 近香移点燃了火符,率先走在前方,说道:“走。” 时与期回头看了眼玉玄炽,说:“看在你身受重伤的份上,我可以勉强充当你的拐杖。”说着,便将胳膊伸了过去。 玉玄炽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避开了他的胳膊,越过时与期,径直跟上近香移的脚步。他淡淡道:“不用,多谢。” 时与期:“……”行,看来伤势完全好了,根本不需要特殊照顾。 * 明亮的火符映照出狭长的地下通道,近香移一面走,一面观望四周。 她拥有神树的意识之时,是六百年前。当时,她只是养在地宫当中的一株小小灵植,还没有被移植到外界。 她所见到的人,也仅有策梦仙君而已。 在这鸿蒙山的地宫之中,藏着策梦仙君毕生的研究。神器也好,灵植也好,都是他精心制作。 近香移不知道策梦仙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建造地宫的,只知道自己拥有意识之时,地宫已经存在了相当久的一段时间了。 随着不断深入,眼前的景象便与脑海中的记忆开始重合。 故地重游,近香移心中确实有不少感慨。 “前面就是策梦仙君炼制神器的宫殿了吧?”时与期循着火符映出的方向一指,说:“还挺雅致的。” 三人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正是一座大门洞开的宫殿。近香移使用火符点亮了殿中各处的明符,顿时,大殿变得光明透亮了。 因为入口隐蔽,百年前鸿蒙山大战之时,魔族并未找到这里。因此,地宫之内仍是维持着策梦仙君离开时的模样。 在大殿的入口处,两侧的门框上摆着盛开的两盆千年火莲,四面墙上挂着策梦仙君的书画,书册典籍被放在书架上稳妥收藏,殿中的桌椅板凳、软榻也是整整齐齐。 大殿正中央是宴客所用的桌椅,两侧则隔开了更加广阔的空间。 往左边走,是炼制丹药的药房,药房中的桌案上放着写了一半的符咒。往右边走,则是研制各色神器之地,地上还残留着未来得及收起来的剑器。 时与期第一次来,对地宫十分好奇。 他四处走走看看,时不时拿起典籍或者法器看上两眼,又欣赏一番策梦仙君的墨宝。 “打个商量,等我们离开这里了,能不能让我带上几件神器带走?”时与期凑到近香移身边,说:“反正策梦仙君都不在了,这些东西留在这里也是落灰,不如让我带走,也算是造福众生了。” 近香移:“……”她一脸复杂地看着他,说:“你算哪门子的众生?再说,这些都是策梦仙君留给我的,你带走了,我用什么。” 时与期夸张地“啊”了一声,道:“你一个人用得了这么多东西?不要这么小气吧,我就挑一两件宝贝,就当是送我了也不行?” “不行。”近香移毫不客气地拒绝,“想要可以,给钱。” 时与期:“……没良心,亏我方才还救你了。” 近香移:“你才没良心,我还救过你呢。咱俩扯平。” “……”时与期说不过她,转头喊了一句:“玉玄炽,你干什么呢?还不快找解除禁制的法器?” 闻言,玉玄炽从一排排的书架后面转过身来。他说:“找到了。”他举起手,指尖拿着一个黑色的锦盒。 近香移抬眸看向了他的手,说:“没错,是这个。” 说是神器,其实就是一对手镯。只是手镯的材质特殊,取用昆仑山巅的冰石锻造,又以神力灌注其中,经策梦仙君打磨,炼成神器。 手镯的作用是抵抗、消解施加在佩戴者身上的禁制,同时抵抗外界对佩戴者施加的法咒。策梦仙君炼此手镯,是想在近香移化成人形之后再赠与她。 只是近香移没等到那一天,策梦仙君便身死道消了。 近香移从回忆中抽身,随后将手镯扣在手腕上。暗扣落下,银白色的手镯上便浮起一层浅淡的白霜。 这层白霜顺着近香移的胳膊缓缓爬升,最终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 从时与期的视角看过去,近香移整个人都在发光。 而在这阵光芒过后,黑白两色的薄雾便从她身上外溢而出,同时,近香移的力量恢复了。 她微微阖眼,长出口气:“禁制已除。” “你怎么样?”近香移看向玉玄炽,道:“我记得,在策梦仙君的药房当中,便有不少疗伤的药丹。你的伤势严重,不如在此疗养片刻。” 玉玄炽也知道自己的伤急需救治,否则必然要拖后腿,带来诸多麻烦,故而听从了近香移的建议:“我需要一阵时间来恢复,有劳你等候片刻。” 近香移自然同意:“可以,你安心去。”她另有事情要办,若玉玄炽跟着,她也不好办事。 此时,玉玄炽却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近香移:“怎么了?” “……”玉玄炽顿了顿,最终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过去了。”他的身影隐没在书架后方,随后自行寻找疗伤的丹药去了。 * 时与期凑过来问:“他治伤去了,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去?还是就在这里等他?” 近香移转过头,郑重地看着他说:“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见她这样诚恳的态度,时与期有点不习惯,当下便愣住了,旋即问道:“什么忙?” 近香移往药房看了一眼,又立马移开了视线:“这里不方便说,你跟我过来。” “哦……”时与期不明就里,迷迷糊糊地跟了上去。 * 透过药房的木格窗,玉玄炽看到近香移和时与期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随后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大殿。 这是策梦仙君的地宫,也是近香移的地盘,照逻辑讲,近香移不会遇到什么意外。 但是玉玄炽就是感到心中一阵钝痛,一股没来由的恐慌占据了他的脑海,仿佛有什么难以挽回的大事要发生似的。 他知道这个担忧来得毫无根据,心中更是觉得奇怪。 玉玄炽隐隐感觉到,自从来了鸿蒙山,近香移就变得愈加沉默了。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从她的眉宇当中,玉玄炽看到了几分忧愁。 是有什么困扰么? 还是触景生情? 近香移看到了鸿蒙山灰败的景色,想到了百年前世外仙山的胜景,感慨物是人非,又想念策梦仙君? 若只是这样,那便没什么好担忧的。伤痕会随着时间慢慢治愈,近香移总有一天会从百年前的创伤当中走出来。 但若事实并非如此……那么她在担忧什么? 玉玄炽心中涌上一股急切的情绪。他想尽快修复好身上的损伤,尽快搞清楚近香移忧愁的源头。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丹药,随后仰头吞了下去。 * 从大殿后方的门走出去,就是策梦仙君养殖灵草灵植的草药房。 这也是近香移最初诞生之地。 时与期看着周围一半衰败死亡,化成枯草的灵植,又看看另一边疯狂生长的灵草,问道: “这里很安静了,玉玄炽也不在,你要我帮什么忙,说罢。” 他心中奇怪,近香移究竟要做什么事,居然还要避着玉玄炽? 下一刻,他就听近香移说道:“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克制之体的办法了。” 时与期:“啊?” 近香移:“在我被囚禁止戈天大牢之时,策梦仙君已经留给我的一段记忆告诉我,破解之体的关键,就是乌玄神木。” ------题外话------ 依旧感谢推荐票,鞠躬! 重要通知:7月20日请假一天,身体不舒服,姨妈来了,明天恢复更新,鞠躬! 7017k 第135章 神树由来 “乌玄神木?”时与期道:“传闻中,能够摧毁一切邪恶力量的神木。神木蕴含的力量无穷大,凡是妖邪之物靠近,神木内蕴含的神力便可将其摧毁。” 近香移点点头,说道:“没错。但这只是乌玄神木的作用之一。神木最为特别之处,是分解同体的力量。” 时与期觉得不可思议:“???什么?”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近香移,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说,策梦仙君曾留下了乌玄神木,用来对付之体?” 他可记得,乌玄神木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天界有不少关于神木的传闻,但从来有人亲眼见过。 怎么传说中的宝物,竟然在策梦仙君手中,并且隐瞒了这么多年? 时与期觉得有几分奇怪,道:“既然乌玄神木在手,当年鸿蒙山之战时,策梦为何不将神木拿出,用以对付魔君矢怨?” 策梦仙君不是蠢人,他没有用乌玄神木对付她,说明他没有办法使用神木。 加上他曾预测百年后的今天,三界将因时空裂缝而陷入大乱,因此留住了魔君矢怨的性命。以她血肉与魂魄献祭于补天阙,借此补救天界灵气失衡的问题。 但…… 时与期面露困惑,而后即刻扭头向近香移看去。一个荒谬的猜测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双眼因惊愕而放大:“乌玄神木,不会就是你吧?” 近香移的表情十分淡然。她以一种近乎平淡的口吻说道:“是我。”她点了点头,道:“世上本无‘近香移’神树,是策梦仙君改造了乌玄神木,进而创造了‘近香移’。” 近香移解释道:“策梦仙君曾经用天机一梦做过两次的预示。第一次,他看到了三界因为之子而陷入空前灾劫,因此找到三界仅剩下的乌玄神木。 “经过改造之后,神木将凝聚天地灵气,具有破解之体的力量。只是这股力量还很弱,需要用天界神官的心头血日夜浇灌养育。” 听到这里,时与期差不多也明白了:“这就是当年策梦仙君费心养育你的原因。” “是。”近香移顿了顿,又道:“原先我不知道这一层,直到不久之前,策梦仙君施加在我身上的禁制解除,我才明白了其中原委。” 她接着说:“策梦仙君第二次预测,是在遇到化身为凡人的魔君矢怨之后。他怀疑魔君矢怨的来历,便回到天界,再次启动了天机一梦。而这一次,他看到了自己的结局,还有因时空裂缝而被鬼魔二族攻陷的天界。” 时与期:“正是这第二次的预测,才让策梦仙君有了‘补天阙’的计划。因为制造补天阙,策梦不敌魔君矢怨,进而身死道消。” “没错。”近香移说道:“如今时空裂缝的问题已经解决,只差只手遮天的重隐山需要对付。” 对付重隐山的关键,就是乌玄神木。而乌玄神木就是近香移的本体。 时与期叹了口气,道:“所以,你要我怎么帮你?如何能取出你本体内的乌玄神木?”话刚说完,他就顿了一下,道:“等等,若是取出了神木,那你……你不会死吧?” 回应他的是近香移的沉默。 沉默是再明确不过的回答。 时与期面色凝重,道:“除了这个办法,没有别的克敌之法了么?”难道只有死这一条路?他道: “策梦仙君养育你多年,对你视如己出,总有感情在的。考虑到将来要从你本体当中取出神木,必死无疑,他一定他给你留了后招,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的。” 养只宠物尚且还舍不得,更何况近香移是活生生的神仙。神树化形多不容易,策梦仙君不至于绝情到一点活路都不给。 近香移摇摇头,说道:“在策梦封存在我识海的记忆当中,并没有你口中所说的‘后路’。” 时与期无言沉默片刻,又问:“要怎么取出神木?” “取出神木的方法很简单,便是以特殊神火锤炼。”近香移解释道:“我的本体是神木所化,但近香移神树只是温养神木的载体,并不具有神木的功效。 “多年以来,神木在我本体中,间接吸收天地灵气。只有当神木吸收足够的力量之时,才能拥有无限庞大的神力,才能与重隐山对抗。 “如今,神木早已吸收了足够的灵气,只差神火的锤炼。经过锤炼的神木,其神力无可比拟。” 近香移一面解释,一面沿着大殿后方走:“乌玄神木品质极为特殊,寻常火焰伤不到它,唯有沉渊之火才可以。” 她在一堵墙前边停下,随后手掌贴上墙面:“沉渊之火,是三千五百年前天界帝制尚存之时,天帝亲自督造的天狱之内的,惩罚犯错神官的天降之火。” “这个我听说过。”时与期说:“听闻,沉渊之火取自天道所降得雷劫之火,有锤炼神魂之效。 “只是沉渊之火的力量过于强大,几乎没有神仙能抵抗住沉渊之火的锤炼,因此,当时的天帝便将它列为天狱的刑罚之一,用以惩戒神官。” 浅紫色的流光从近香移的掌心之下流出,并且渐趋覆盖住了眼前的整座墙面。 顷刻之后,墙面之上浮现出一个浅金色的法阵。 法阵印刻在墙体之中,随即,眼前的这堵墙忽然晃动起来,颗粒灰尘从上方震落。不久,墙体下方忽然出现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口。 这个洞口不断扩大,最终形成一个一人高左右的门。 透过这道门往下看去,时与期能清楚地看到这道暗门的背后,通往地下更为幽暗的深处。 近香移缓步走在前方,带着时与期往下走: “没错。起初沉渊之火确实是用于惩戒神官。但在帝制废除之后,天狱也因此被废。策梦仙君奉命处置沉渊之火,但沉渊之火难以灭除,策梦只好将其收纳于地宫之中。” 光明火符引领他们的前路,时与期听着近香移的解释,步步深入地道之内。而他越是深入,便觉周围的温度愈发炎热。 这种炎热仿佛炙烤着他的神魂,肉身上并未有所反应,他的神魂却觉得多有不适。 这股不适逼着时与期向外逃离,但他忍住了。 而在他分神的时候,近香移停了下来。、 “到了。”近香移静静地看向前方:“这便是沉渊之火。” 闻言,时与期抬眸一望,见得眼前赫然是一座由幽蓝色火焰堆积的熔炉,广阔的地下宫殿内被挖出一个大坑。 在这大坑之中,沉渊之火熊熊燃烧。幽蓝色火焰几乎覆盖了整个宫殿。扑面而来的热感逼得时与期忍不住后退半步。 而奇怪的是,在这热意当中,又参杂着丝丝寒意。 冷与热相交杂,冰与火相交织。热感带来的只是高温的不适,而寒意则是刺骨的疼痛。 时与期心想,难怪连天界神官都忍受不了沉渊之火。这谁能忍受?又冷又热的,光是靠近,他便觉得通身不适,更别说置身于火海当中了。 “所以你一会儿便要跳入这个火坑里,任由沉渊之火锤炼?”时与期看了看那团大火,只觉得头皮发麻:“你确定要这样做吗?这火烧下去,你还能活?” “若不受沉渊之火锤炼,乌玄神木便无法彻底发挥功效。”近香移说道:“等我进去之后,你便在此等候。” 她转过头看着时与期,郑重道:“待神树本体尽毁,乌玄神木锤炼完成,便能得到乌玄神剑。这把神剑就是应对重隐山的最重要的利器。我需要你将神剑交给玉玄炽,让他用神剑诛杀重隐山。” “什么?”时与期惊讶地睁大眼睛:“让玉玄炽拿着你本体炼化成的神剑,去对付重隐山,这件事他知道吗?” 他看得出来,现在的玉玄炽心悦于近香移,为了护住她,自己都能牺牲,他能看着近香移本体消散? 还拿乌玄神剑去对付重隐山? 玉玄炽不可能答应吧? 近香移道:“他当然不知道,他若知道,我怎会避开他单独把你带到这里?另外,我也想请你保密。随便你编什么谎话,别告诉他乌玄神剑是我所化。” “……虽然撒谎对我来说是小事一桩,但杀了重隐山之后呢,他问我你去哪儿了,我应该怎么解释?”时与期总有一种欺负人的感觉。 虽然他乐得看热闹,但涉及生死,又牵扯感情,这玩儿得有点大了。谁知道玉玄炽会不会疯啊,他又打不过人家,万一玉玄炽把火气撒到他身上怎么办? 再者,和近香移相处这么些时间,时与期也挺舍不得她的。 他道:“其实我觉得没必要做到这一步的,近香移。”时与期说:“为什么非要为了三界众生牺牲自己? “众生又不曾为你做过什么,你做这些,没有人知道你,他们不会感谢你。知道你因此牺牲的神官,至多为你感慨一句,称赞上两句。数百年后,不会再有人记得你。所以你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闻言,近香移无奈地看他一眼,说:“我做这些,又不是为了要得到他人的感激。想做便做了,还需要什么理由?再说,作为天界神官,守护众生便是我等职责,这是天经地义的。” 时与期摆摆手,说:“你别跟我扯这些大道理。神官职责,放眼天界,这样恪尽职守的神官有几个?你可别以为,重隐山能掌握天界大权,只是因为他有实力。 “他能做到这个地步,身后必然少不了天界诸神的帮忙。与他有合作的神仙,不在少数。所以,你也别拿神官的职责来要求你自己。天界有的是背叛三界、背叛正道的神仙,多你一个又何妨?” “我若同你一样,安于现状苟且偷生,用不了多久,三界必将笼罩在鬼魔二族的阴影之下。从此正道不彰,魔道横行。到时,我便是生灵涂炭的刽子手。这般行径,又与助纣为虐有何区别?”近香移反问他: “即便如今我放弃炼化乌玄神木,将来又能逃到哪里去?若日后重隐山在三界只手遮天,我们逃不了鬼魔二族的追杀,到头来只能面对。” 说着,近香移顿了顿,道:“我不是没有想过一走了之。最初得知我命定的结局之后,我心中亦是不愤。我也曾不甘地想,凭什么三界就要我拯救?我只是小小花神而已。” 她笑了一下,又说:“不过后来我也想开了。我这条命是策梦仙君给的,替他完成救世的愿望,也无可厚非。 “天界众神又是因为策梦仙君才对我多加照顾,想必,他们也隐隐有所猜测,认为策梦舍命保我,必然尤其原因,因此才那样宽容待我。 “以身炼化,大概是我为他们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近香移道:“只是要劳烦你,暂时先帮我瞒一瞒玉玄炽,别让他坏了大计。” 时与期:“……你也知道他爱慕你,担心他会因此崩溃?” 近香移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回了个“嗯”字。 闻言,时与期心中直呼:好家伙,有一瞬间开始怜爱玉玄炽了。 他轻轻叹了一声,道:“行吧,我答应你帮你隐瞒,之后玉玄炽知道了真相,我可就不管了。” 近香移:“随你。我不关心他的想法,我只在乎能不能杀死重隐山,别的都不重要。” 闻言,时与期正欲说话,不料想身后传来意料之外的声音: “别的都不重要,那你呢,你为何不想想你自己?” 近香移和时与期回头望去,却见得本应该在药房内调息养伤的玉玄炽,正缓步向他们走来。他面色沉郁,脸上阴云密布。 近香移:“……你听到了多少?全听见了,还是只听到了最后的内容?” 玉玄炽没有直面回答,而是道:“近香移,你还没有回答我。” 这话是对近香移说的,但他却冷冷地看了一眼时与期。这一眼看得时与期汗毛直竖。 时与期没忍住搓了搓手臂,心想,怪吓人的。搞得好像他背着玉玄炽,偷偷将近香移带过来要将她杀掉似的。 他只是喜欢看热闹,又不喜欢杀人。 “你别这样看我啊,要牺牲自己拯救三界的,是近香移自己,又不是我要她死,我还劝她来着。”时与期说:“你来得正好,你要想她活着,就别让她进那个火坑呗。” 说着,时与期便往后退了退。他的目光在近香移和玉玄炽之间游走一圈,然后默默退到数步之外的地方。 这两个人看起来像是要吵架,双方谁都不让谁,他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好了。 这边,玉玄炽双眼直视着近香移,眼神仿佛在无声质问。 近香移不闪不避,道:“我怎么样,都与你没有关系。怀觉仙君唯一的任务,就是拿到乌玄神剑之后,对付重隐山。” 玉玄炽像是怒极,当下便冷哼一声,道:“是么。你可以选择牺牲自己,但我也可以选择用其他的办法对付重隐山。你今日若是踏入火坑半步,将来,我绝不用乌玄神剑。” 近香移惊诧道:“我牺牲自己换来的神剑你不用,那我不是白牺牲了?” “是。”玉玄炽道:“你能选择牺牲,我也有选择不用。” 近香移觉得他不可理喻:“我看你是疯了……” “我没有疯,我只是认为,这世上除了乌玄神木,还有别的办法能够对付重隐山。”玉玄炽道: “纵然眼下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但止戈天与谒佛原的神官,皆是我们的帮手。即便重隐山能拿下太虚庭,但他能是满天神佛的对手么?” 玉玄炽看着近香移的眼睛,郑重道:“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不要采取牺牲自己这样极端的方式,好不好?” 他以商量的口吻说出最后一句话,像是恳切的哀求。 那是近香移从没有见过的和软的语气。她从玉玄炽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难言的痛苦,好像她做了一件十分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近香移确实是吃软不吃硬,在此情况下,她没有办法对玉玄炽冷脸。虽然玉玄炽没有明说,但她能够感觉到,对方在担心她。 她总不能和关心自己的人斗嘴。 再说,眼下她也没有心情和别人口舌之争了。死期近在眼前,多争吵一句,都是在浪费生命。 “好吧。”近香移叹了口气,说:“那就先按照你说的,寻找其他的办法。你若能联系上止戈天和谒佛原的神官,那就依照你的计划行事。” 她答应得太快,倒是让玉玄炽愣了一瞬。 “你答应了?” “是,我答应了。”近香移抬脚往外走,见他还站在原地,便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想参观沉渊之火,不治伤了?” 玉玄炽摇摇头,即刻跟了上来:“没有,我只是……” “你的伤势要紧。”近香移看了看他,心想,玉玄炽一路跟着他们过来,想必并没有好好调息。 “一切等你治好伤再说。我知道你再担心什么,放心,我不会偷偷跑掉的。” 得到了她的保证,玉玄炽稍稍放下心来。他深深地看了近香移一眼:“说到做到?” 近香移点点头:“说到做到。” 这四个字是玉玄炽的定心丸,当下,他便安心地回到了药房之内。走的时候,还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近香移,确认她没有回到地道之内。 近香移:“……”不知道为什么,怪好笑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在摆放灵植的偏殿当中坐了下来。她想,玉玄炽拦着不让她炼化本体,这是个麻烦事。 重隐山一天不除,就多一天的危险。 如今,止戈天与谒佛原对外的通道都被重隐山关闭,玉玄炽若要向外界求助,那势必要与重隐山对上。 而重隐山必然也料想到了这一层。他知道他们除了找人帮忙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因此,止戈天与谒佛原的出入口必然是重兵把守。 搞不好,重隐山已经做好了陷阱,就等他们落网了。 重隐山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他只要封闭通道,守株待兔就成了。 近香移想不到破局的办法,认为眼下的情况,除了使用乌玄神剑毁掉之体外,别无办法。 正当她思考的时候,时与期又凑了过来。 他挨着近香移坐下,问道:“你果真那么听话,说放弃就放弃了?”说着,他笑了笑,说:“看来玉玄炽还是有点用的么,竟然这么轻易就说服你了。” “……”近香移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可能,骗他的而已。” 时与期:“?” “你可真行。”时与期说:“但他不同意,你能怎么办?我们两个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他执意阻拦,我们连地道的门都进不去。” 近香移说:“那就让他拦不了。” “?”时与期正色道:“你想干什么?” 近香移轻飘飘说了一句:“我给他想要的,然后去完成我的目标。”她拍拍屁股站起来,说: “一百年前,策梦仙君在此举办成婚大典。为了宴请宾客,他在山庄的地窖里放了许多的酒酿。玉玄炽不善饮酒,只要灌几坛下去,他必然醉得不省人事。” “啊?”时与期道:“玉玄炽会相信吗?经此一事,他必然警惕,不会轻易上当的。” “所以我才说给他想要的,这样我才好施行我的计划。”近香移说:“你觉得,我向他求婚,向他表达爱意,他会不会答应,会不会放松警惕?” 时与期:“???” “美人计?”他不敢说的太大声,但说话时的尾音都拔高了:“美人计是这样用的吗?” 近香移摆摆手,道:“你说是就是吧。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 时与期张张口,只说了四个字:“感情骗子。” “话别说那么难听,我只是想让这件事能和平解决而已。”近香移道:“等你拿到乌玄神剑之后,就将这封信转交给他。” 她将一份白色信封递了过去。 时与期接了过来:“这是?” “玉玄炽看过这封信以后,应当会乖乖听话,拿着神剑去找重隐山算账了。”近香移笑了一下,说: “我了解他。玉玄炽也就是嘴上说得狠,其实在他心里,三界众生的安危比天大。乌玄神剑在手,他不会放任重隐山为祸人间的。” ------题外话------ 明天应该也是六千字 (差不多了,明天女主就暂退场了,还会活的。 7017k 第136章 “啧啧啧。”时与期摇摇头,说:“行,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插不了手,只能在一旁给你鼓掌助兴了。” 他想不明白,这两个人搁这儿较什么劲呢? 从表面看,近香移好像走出了个人情感,一点也不在乎玉玄炽的模样。但若果真不在乎,刚才就义无反顾地跳入火坑了。 反正玉玄炽不答应近香移的计划,也就是嘴上说说,真到了关键时候,他还是会顺应大局,老老实实拿神剑对付重隐山。 但近香移偏偏要照顾玉玄炽的情绪,让他先回去疗伤,又要骗他,要在死之前答应他成婚,与他在一起。 时与期看不懂了。 这是有情爱侣新的相处方式吗?他身为结缘殿神官,在体察男女之情方面是不是有点跟不上时兴热潮了? “需要我帮忙准备点什么吗?”时与期问:“你们两个若真的要结成连理,我可以做见证人的。” 近香移站起来说:“不用。”她低头睨了时与期一眼,说道:“一个骗局而已,要什么见证人?” 说罢,她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便转头离开了。 * 近香移回到了鸿蒙山庄。她走在山庄的小院里,想起百年前策梦仙君也走过她走过的道路,来到难以抉择的岔路口。 她站在喜堂之外,看到殿中红灿灿的一片。在这满目喜庆热闹的红色布景里,那副山水丹青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近香移想,策梦仙君知晓他将来的结局之时,心里在想什么?他知道自己会爱上魔君矢怨之时,心中可曾有过纠结? 策梦仙君内心的挣扎,近香移不得而知,她能确定的是,在今日之前,她的内心是一片焦灼的。 无论是自己必死的结局,还是后来玉玄炽不知进退的追求,在某种程度上,都加重了她对未来将要发生的祸患的忧虑。 她一度静不下心,甚至短暂地怨恨过玉玄炽。 曾经,她满心欢喜,不留余地地喜欢他,他不屑一顾,甚至在心中暗自贬低她。等她放弃了,死期将近了,玉玄炽却又回了头。 原本,她是可以劝说自己不留遗憾地走的,但玉玄炽忽然来了这么一下,她心中忽然又有点不甘心了。 玉玄炽不断地表露心迹,也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她与唾手可得的爱情失之交臂了。 虽然错过并不可惜,但……近香移心中总觉得不大痛快,她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此刻,她的脑海中浮现了玉玄炽那张俊逸出尘的脸,心想:既然你让我痛苦,我也得将这份痛苦还你才对。 总不能到头来只有她一个人在吃男女情爱的苦吧? 近香移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山峰。视野当中,她依稀见得当年自己修炼过的地点。 她决定玩一把大的。 * 玉玄炽使用策梦仙君遗留下的药丹后,又运功调息了一阵。等身上伤势差不多复原之后,这才从药房里出来。 但他并没有在地宫当中找到近香移。玉玄炽的心莫名慌了一下。 他扭头朝殿中的另一侧看去,问道:“时与期,芳菲殿主在何处?” 闻言,时与期耸了耸肩,回答道:“近香移回山庄去了,她说要将山庄上下都清理一遍。你这会儿去,应该能给她帮点忙。” “我知道了。”玉玄炽点点头,也不理会他,径直出了地宫,直往鸿蒙山庄而去。 他赶到山庄之时,发现山庄里里外外已经被近香移清扫过了。原本沾满血污的地面被清理干净,庭院中的灵植灵草重新焕发生机。 落满尘土的亭台屋瓦连一片落叶也没有,干净得不像是经过大战的模样。 玉玄炽在一间书房当中找到了近香移。彼时,近香移正在着手清理陈旧的书册典籍,还有积了灰的书画。 一道道法力打出去,流光轻柔地卷向陈列的书架,眨眼间便清理了个干净。 近香移听到动静回头,看到玉玄炽立在书房之外:“伤势无碍了?” “嗯。”玉玄炽走进来,明知故问了一句:“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在清理杂物。”近香移道,“不过收拾得差不多了。”她笑了一下,说:“不清理还不知道,原来策梦仙君在山庄之中,留下了这么多的墨宝。” 玉玄炽:“策梦仙君向来喜欢书画,这也算是情理之中。” “不说这个了。”近香移抓起桌边的一个葫芦丢了过来,“猜猜里面是什么?” 玉玄炽伸手接住,抓着绳索摇晃片刻,道:“是玉琼酿?” 近香移带着酒壶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这是百年前为举办策梦仙君的大婚典礼所置办的。这些玉琼酿都被典藏在了地窖里,我刚刚才发现的。” 玉玄炽愣了片刻,随后带上酒瓶跟在了后面。他思路有些转不过来,心想,他和近香移这算是和好了么? 纷乱的思绪占据他的脑海,一时间分辨不清楚近香移的意图。于是,他跟在女子的身后,难得走了一回神。 这时候近香移却忽然回头,看着他说道:“你知道鸿蒙山上,哪个地方能够俯瞰山庄,俯瞰鸿蒙山地界么?” “什么地方?”玉玄炽下意识问了一句。 近香移抓住他的袖子,道:“跟我过来。” 话音落下,两人便化光而起。两道流光急速向山峰掠去。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之上,近香移停了下来。 “到了。” 玉玄炽来到她身侧。顺着她的目光向下望去,果真见到了远处的鸿蒙山庄,以及鸿蒙山全境。 他们立在最高峰,身后是一片苍郁的树林。而在两人身侧,则摆着一块巨石。巨石后方不远处,则有一个深深的大坑。 “这里曾是我修炼过的地方。”近香移的手指了指那个大坑,说:“在我还没能化形的时候,我的本体就种在这里。” 她说着往事,怀念的眼神落在虚无的空间里。 “当时策梦仙君问我,要选择哪一块宝地作为移植之所,我说,只要能靠近仙君就好。于是策梦仙君就选了这个地方。”近香移说道: “按照策梦仙君的说话,这里距离苍穹是最近的,也是鸿蒙山中,灵气最为充沛之地。我在这里修行,能事半功倍。而且,从我这个视角望过去,正好能够看到仙君的居所。” 玉玄炽表示理解:“此处灵气非是鸿蒙山庄可比拟,策梦仙君所考虑的在理。” “是。”近香移应了一声,随后席地而坐:“其实之前我一直不太明白,策梦仙君明知道魔君矢怨是伪装成普通人族,在故意欺骗他的感情,他为什么还舍不得将她杀死。” 玉玄炽挨着她坐下。两人同时望着前方,像心无芥蒂的朋友一般说话:“因为要利用魔君矢怨来完成补天阙?”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近香移摇摇头,说:“我想他应当是舍不得。他不想亲手杀死魔君矢怨,所以想出这么一招,绕着弯儿让我们来解决魔君矢怨。” 玉玄炽回答:“他若不想杀人,那么当初更不应该爱上魔者。神与魔,向来是不两立的。作为天界神官,他应当有此觉悟。” “但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近香移扭头看他:“就像你说的,你修的是无情道,最后还不是……” 这句话没有说完,但两人都知道这话背后的意思。 玉玄炽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太过直白,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这一眼当中。近香移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当即别开了视线。 玉玄炽道:“你说的对。但凡牵扯到感情,立场就无法分割得太清楚了。当年的敕玄仙君如此,策梦仙君亦如此。” 近香移沉默着,没有说话。而玉玄炽则是静静地看着她。空气静默下来。 过了片刻,近香移不自在地扭过头去:“你能不能别看着我了?” 玉玄炽骤然回神:“抱歉。”他自觉冒犯,便主动拉开了些许距离。他的目光游离在草地与树木之间,而后回过头,问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么?” 近香移点点头。 玉玄炽问出了纠结了一路的困惑:“我们这样,算是和好了么?” 近香移:“……” 她听着对方略带几分讨好的口吻,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她想,她的意向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玉玄炽还看不出来啊? “没和好,谢谢。”近香移赌气地说:“怎么,没和好就不准备跟我说话了?”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玉玄炽叹了一声,道:“当我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近香移:“……” 气氛又是一阵沉默,沉默当中还带了几分尴尬。 “骗你的。”近香移碰了一下玉玄炽的胳膊,道:“和好了。” 玉玄炽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亮了一下,雀跃的情绪在他目光中闪现。但他克制着没有表现得太夸张,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近香移:“真的?” “真的。”近香移打量他一眼:“你好像并没有很高兴?” 玉玄炽顿了顿,道:“不,我很高兴的。”他说:“我只是不太敢相信。”不敢相信近香移就这么答应跟他和好了。 分明在不久之前,她还拒绝得那样决绝,像是这辈子都不愿意与他再有往来的样子。 但今日近香移却主动求和了。 他知道自己先前的所为已经伤了她一次心,玉玄炽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他只想着将来有一天,能靠自己的诚意打动对方。 没想到那一天来得这样快。 近香移耸耸肩,说:“这有什么不好相信的。以前我就喜欢你,现在原谅你,跟你和好,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玉玄炽:“可你之前明明十分愤怒,我……” “生气归生气。我现在不生气了。”近香移说:“我们共同经历过生死,又要面对同一个敌人,将来若是有个万一,我不想留遗憾。” 她转过头,定定地看着玉玄炽,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玉玄炽大致明白,但他说:“你不会有意外。只要你不跳入沉渊之火当中。” “……你还没忘记这茬啊。”近香移道:“我说了不会寻死,就不会寻死。你还不相信?” “好吧,我相信。”玉玄炽说:“既然如此,我们便该将地宫永久封存,以免有人拿沉渊之火来对付你。” 近香移嘴上说着“好”。她挨得玉玄炽近了一些,胳膊轻轻搭在了玉玄炽的小臂上:“那你说,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与止戈天和谒佛原取得联系?以重隐山的智谋,他必然料定我们会找人帮忙,所以才会紧急封闭了通道口。” “我们可以求助逍遥境的神仙。”玉玄炽道:“太虚庭发生那么重大的事情,逍遥境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我想,他们或许也在找我们。” 即便没有逍遥境,拿还有隐居在人间的各路神仙。 “邪不压正,邪魔歪道的势力,不可能长久。”玉玄炽道:“我已向逍遥境各路仙者放出传讯符,料想不用多久,就会有回音。” 近香移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告诉玉玄炽,即便能联系上各路仙者,但依旧不能将重隐山杀死。 重隐山可不是魔君矢怨。魔君矢怨体内的之力是策梦仙君帮她稳固的,可重隐山的之力却是靠他自己平衡稳定的。 况且重隐山体内的正邪之力,远比魔君矢怨的强。他本身的力量,也不是魔君矢怨能比肩的。 也只有乌玄神剑能够破解这股骇人的力量。 这是天机一梦的精准预测。天机一梦所做出的预测,没有一样是不准确的。 近香移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她大胆地更进一步,歪着头靠在了玉玄炽的肩膀上。 近香移能清楚地感觉到,玉玄炽的身形僵了一瞬,然后又放松下来。像是在照顾她靠得舒不舒服,他还微微动了下身子,让她能更加舒适一些。 至此,玉玄炽还没有任何怀疑,没有疑心。 近香移知道,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她碰了碰玉玄炽的手,说:“给你的酒酿怎么不喝?” 玉玄炽道:“我不善饮酒。” 近香移:“就喝这一次,就算给我一个面子?”她同样举起酒壶,说:“就当是为我们的和解,敬一杯。” ------题外话------ 空调吹太冷了,有点感冒。今天只有四千字,看看明天状态,后续补上剩余两千字。 7017k 第137章 乌玄神剑 玉玄炽的神色出现片刻的动摇。他被近香移说动了,伸手接过了近香移递来的酒壶。他不敢喝多,只仰头浅酌了一口。 酒酿甘甜,入喉之后带来一阵微醺的暖意。 近香移留意着他的反应,发现玉玄炽就喝了这么一小口,随后便握着酒壶不动了。她道:“玉琼酿不合你的心意么?” 玉玄炽道:“不是,我只是不想喝醉。眼下时局动荡,我们应当时刻保持警惕。” 酒醉容易误事,倘若重隐山在他们醉后昏迷时袭击鸿蒙山,那便不好办了。再者,他也想等等逍遥境神仙的回信。 近香移“哦”了一声,心说:你不喝醉,那我还怎么炼化乌玄神剑? 她偏过头,用余光扫了一眼玉玄炽,然后不动声色地喝了口酒,心道:不能太明显,得一步步来…… “我想等这些事结束了,就辞去天界职务,回到鸿蒙山。”近香移远眺前方,道:“其实你有句话说对了,我确实不太适合做一名太虚庭的神官。” 她道:“相比天界的条条框框,各项拘束的天规,我还是更喜欢自由散漫的鸿蒙山。”近香移数着手指头说: “身为芳菲殿主,点卯的时辰要比殿中其余神官要早,需要先统计前一日未完成的公务,又要部署、统率芳菲殿各处神官,管着三界山野精怪,帮他们处理繁杂的杂事。这也太累了。” 她一面说,一面饮酒。一口接一口,到后来喝得微醺,脸上浮起了一层艳丽的粉红色。 忽然,她放下酒壶,凑到玉玄炽的面前,说:“还有啊,你知道么,我好讨厌神殿殿主的官服啊!颜色那么沉闷,一点也不好看。但偏偏必须要穿成那样,才有神官的稳重。” 近香移小声骂道:“我恨死稳重了。” 玉玄炽微微皱眉,一伸手,手掌便拦在了近香移的双唇与酒壶之间。他说:“你喝得有些多了,小心醒来头疼。” 近香移摆摆手,笑道:“不会。玉琼酿后劲虽然足,但并不会对仙体有什么影响,担心什么?” 玉玄炽:“我……” 话未说完,近香移忽然丢开了酒壶,身子骤然贴了过来。她和玉玄炽挨得很近,两张脸几乎都要贴到一起了。 这一举动让玉玄炽身体僵直。他不敢乱动,只是胳膊虚虚环在近香移身侧,似乎是怕她一不留神就会摔倒一样。 而这时,近香移则在打量着他。 她看向玉玄炽的目光之认真,眼神从对方脸上的皮肤扫过。 近香移有一张娇小的脸,眼睛却很大。当她打量玉玄炽的时候,眼神长久地停留在对方的脸上。 神态专注。 玉玄炽微微抬眸,便对上了近香移的目光。 一时间,双方都没有说话。玉玄炽手指微微卷曲,虚握成拳。他感到心脏似乎停了一瞬,而后又猛地跳动起来,像是要从胸腔当中跃出。 玉玄炽没敢再看近香移的眼睛。 “唉。”这时,近香移轻叹一声,道:“果然无论看多少遍,怀觉仙君这张面孔当真是俊逸无双。放眼整个天界,再也找不到能比这张脸更优越的面容了。” 玉玄炽:“……” 他想,近香移一定是喝醉了。甚至有可能在他找到她之前,她就已经醉了。 否则按照她以往的性格,怎么会说和好就和好?还与他挨得这样近,说他长得好看? 说到长得好看…… 玉玄炽没忍住问了一句:“难道在你心中,我仅有长相英俊这一个优点么?” 闻言,近香移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十分夸张地说:“啊?你还有其他优点吗?” 玉玄炽:“……”他又怀疑近香移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了。 下一刻,近香移忽然拉开了距离,情不自禁地放声大笑:“骗你的啦!堂堂严律殿首席怀觉仙君,怎么可能除了长相一无是处呢。” 她耸耸肩,说道:“不像我,除了吃喝玩儿乐,啥也不会。” 玉玄炽:“……” 他郑重其事地看着近香移,纠正道:“不,作为天界神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哦?”近香移撑着下巴。 “在你任职芳菲殿主之时,不过是刚刚完成化形的神树,涉世未深,没有阅历。以你当时的情况,要统率芳菲殿一众神官,确实有不小的难度。”玉玄炽说: “天界神官何其之多,要坐到一殿之主的职位,必然要从低等小神官开始做起。但你一来便占了芳菲殿众神紧盯着的位置,可想而知,当年的你并不能服众。” 说起往事,玉玄炽的眼神中闪过几分钦佩的神色:“我曾与通晓神君谈过这个问题,但没想到,你竟真的能说服芳菲殿众神,让他们顺从听命。这一点,其余神殿殿主都是认可你的。” “动听。”近香移面带微笑,“还有么?我还想听你多夸几句。” 玉玄炽顿了顿,而后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有的。”他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耳根开始泛红,“你很慷慨,对众生仁慈且怀有怜悯之心。虽然经历过百年前的大劫,对死亡格外恐惧,但你……” 但到了危机时分,近香移仍旧舍生忘死。 其实他倒是希望这时候近香移能够自私一些,不要走上牺牲自我这条不归之路。他不想让众生安危的重担都落在她一人身上。 这是三界共同的灾劫,便该由众神一同面对,没理由让近香移独自挑大梁。 若是如此,那么谒佛原、止戈天、太虚庭的各大神官,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总之,你已经很好了,不要妄自菲薄。芳菲殿主之职,你当之无愧。”玉玄炽又道:“不过,你若执意不愿再担任神职,我也尊重你的决定。” “是么?被你这么一夸,我还挺不好意思的。”近香移笑了笑,说:“不过我若是不再担任神职,你在天界可就见不到我了。” 玉玄炽:“那么我可以来见你。”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在近香移的眼中,此时的玉玄炽格外诚恳。 她说:“你先前说的,喜欢我。能不能劳烦你再说一遍?” “什么?”玉玄炽愣了一下。 近香移故作轻松地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问问我,或许我会答应你也说不定。” 那一瞬间,玉玄炽神思一震。他定定地看着近香移,问道:“我若问了,待你清醒之时,还会不会记得这段回忆?” 说着,他流光在他手中显现,一道留音符出现在他掌中:“抱歉,我必须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记下来——是,我喜欢你。在我还未意识到的时候便喜欢你。” 玉玄炽更进一步,握住了近香移的手。 近香移先是看了眼那道留音符,而后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玉玄炽的掌心温热,印得她的皮肤也微微发烫。 “你说你要给我一个机会,那今天的你,要答应与我在一起,成为眷侣么?” 玉玄炽话音落下,近香移的身子便紧跟着动了。 光线微微暗了下来,玉玄炽未及反应,两片柔软双唇便贴了上来。温热的气息一触即分,近香移稍稍往后退了退。 她眨眨圆溜溜的眼睛,笑着说:“好啊。” 下一刻,玉玄炽便紧紧拥住了她。一只手扶上了近香移的后颈,另一条胳膊则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 与此同时,炽热的吻落了下来。 双唇相贴,从未有过的感受占满了近香移的脑海。因过量饮酒而混沌的意识,因为这一吻变得清醒了些。 她像是清醒,又像是沉沦其中。 近香移伸手回抱着玉玄炽的背,主动回应着对方的亲吻。 玉玄炽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近香移的一双手顺着玉玄炽的脊背安抚,同时,浅淡的流光从她指尖流泻而出。 她想,还差一点。 在亲吻的间隙,近香移微喘着气,说:“既然如此,等事情一了,我们就成婚,好不好?就选在鸿蒙山。这里有现成的布景,省得你我费心打点。” 这个提议是在玉玄炽的预料之外的。 他内心极受触动,望着近香移的眼眸深沉:“好。” 呼吸交缠的同时,是愈加深入的亲吻。 近香移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玉玄炽难得动情且沉沦的神色。她眼底的情意在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随后,玉琼酿的灵气顺着两人交缠的呼吸,进入到玉玄炽体内。加上近香移手中法咒的引导,酒酿的迷醉效果悉数转移到了玉玄炽的身上。 玉玄炽不觉有异,只觉得酒香醉人。在他怀中的近香移,仿佛浑身都散发着玉琼酿的醇香,他未饮酒,却先被这股醇香迷得醉了。 再分开之时,他的双眼迷蒙。视线当中,近香移的身影、面容都变得模糊不清了。至此,他终于发现了异样之处: “香移、你……” 话没来得及说完,玉玄炽便两眼一闭,醉晕过去了。 近香移坐在原地,任由对方倒在自己怀中。她低头一看,只见昔日清冷自持的仙君,已然是一副醉态。 他脸色是宿醉后的坨红,身上也隐隐发烫。他的呼吸绵长,已经睡死过去了。 此刻,玉玄炽毫无意识地倒在近香移怀里,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近香移轻轻碰了碰玉玄炽的发鬓,喃喃自语道:“看来不善饮酒的传闻是真的啊,这么点酒,居然就醉成了这样。” 这时候,时与期从后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 “结束了?”他看看玉玄炽,然后给近香移比了个大拇指:“真有你的,直接把人整得不省人事了。” “别再多说废话,照看好他。另外——”近香移将玉玄炽放在地上,然后将一封信纸丢给时与期:“这是之后的计划,等我的本体炼化出了神剑之后,便依照信中所说的计划行事。” 时与期:“哦。”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近香移,道:“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 近香移站起身,拍一拍衣袖道:“还要考虑什么?难不成,等重隐山杀光了天界众神之后,我再考虑?” 她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走了”,最后便花光而走。 流光从山峰之上降落,径直向地宫而去。 时与期看着那抹光线消失,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道:“芳菲殿主,你可真是个圣人。”随后,他低头看了眼玉玄炽,认命地将人扛起来: “怀觉啊怀觉,骗你的人可不是我,回头等你清醒了,可别找我算账啊……” * 再次回到地宫之内,近香移的内心十分平静。她站立在通道口,静默地注视着沉渊之火。 待炼化完成,三界之内便没有她近香移了。若是进展顺利,用不了多久,重隐山便会死在玉玄炽的剑下,三界很快就会恢复和平,众生不会再受难。 为三界众生而死,这是她身为神树的使命。 想到这里,近香移微微闭上了眼睛。她咬紧牙关,忍着灼热的刺痛,一步步走入火海之中。 就在她一脚踏入这幽蓝色火焰之中时,神树本体便在顷刻间化现。 大殿光影一暗,庞大的树冠覆盖下来,伴随着一阵浓郁的花香,纷飞的花瓣悉数落了下来。 神树的根部盘根错节,条条数根融入火海。火舌爬上了棕褐色的树干,并且一点点蚕食着枝头盛放的粉紫色花朵。 彻骨的疼痛如约而至。 忽冷忽热的火焰炙烤着近香移的神魂,宛若万蚁噬心,疼得她想要尖叫。 她发不出声音,唯有神树的枝干剧烈晃动起来。 好疼,好疼啊!—— 无声的呐喊被淹没在火海当中。 近香移很想流泪,但火舌蒸发了她本体内的所有水分。她流不出眼泪了。 痛苦难当之时,幽蓝色火焰点燃了神树外层的树皮。 历经数百年风霜的神树,在顷刻间被沉渊之火吞噬干净。 意识消散之际,近香移想,若她有机会重入轮回,那么她不要再做天界神官,不要修行。 她要成为最为普通的凡人,哪怕是朝生暮死的蚍蜉,也要为自己活一次。 只是,永生永世,她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一层赤红色的火焰从神树表层爬出。而后,这阵光芒随着烈火的焚烧愈加放大。近香移渐渐没有了力气。 她无法再晃动树枝,无法再喘息。她感到浑身上下的皮肉都干裂开来。 最终,从数根的底部,绽放出一道炽烈的金光! 这道金光冲天而起,宛若一道光柱,冲破了地宫的限制,直冲云霄而去! 时与期被地底传来的震颤吓了一跳。他扭过头,赫然见得不远处的天际升起一道金光来。 “近香移他……炼化成功了……” ------题外话------ 今天状态不行,明天再补两千字吧,唉。 7017k 第138章 神剑诛魔(1) 玉玄炽清醒之时,发现自己躺在鸿蒙山庄的一处僻静的屋舍当中。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他撑着半边身子站起来,捂着宿醉之后隐隐发疼的头,开始回想昏睡之前发生了什么。 玉玄炽记得他与近香移再山峰之上把酒言欢,两人在树下定情,而后近香移答应他,要在处理完重隐山之乱后,回到鸿蒙山完婚。 之后,他便中了玉琼酿的迷醉效果。 回忆到这里,玉玄炽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他连忙站起来,推开门向地宫狂奔而去。 这一切都是近香移预先设计好的精心骗局。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放弃炼化乌玄神木。她打定了主意,要以身殉道,用她本体之内的乌玄神剑来诛杀重隐山。 昏睡前,她说的“和好”、“成婚”都不是真心,她的目的在于一步步打消他的警戒心,让他疏于防备,好借此机会将他灌醉。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成功炼化出乌玄神剑。 玉玄炽首先意识到自己被近香移所欺骗,进而更强烈的恐慌感将他笼罩——一旦乌玄神剑炼成,那么三界之内就再无近香移此人了。 他将永远失去近香移。 这个认知教玉玄炽胸中钝痛。仿佛有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令他难以呼吸。他希望自己的推测是假的,他希望自己是担忧过度,或许近香移只是暂时地离开了片刻。 他希望近香移并没有回到地宫当中,更不曾见到沉渊之火。 但当他回到地宫,看到时与期双掌之上的红白两色的神剑之时,玉玄炽便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 他站在大殿出口,忽然就失去了向前迈进的勇气。 沉渊之火仍在熊熊燃烧,火舌灼烧得空气都开始发烫,但此刻玉玄炽却感到周围弥漫着彻骨的冷意。 玉玄炽如堕冰窖。 时与期看到了他,便托着剑向他走了过来,说道:“近香移舍命换来乌玄神剑,目的就是要将重隐山从这个世界上抹除。在她的计划当中,能够驾驭神剑的人只有你,因为你是受天道所认可的无情道修者。” 乌玄神剑被送到了玉玄炽的手中。时与期道:“不要让近香移的心血白费。 玉玄炽看着手中长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时与期的声音“嗡嗡”的回响在耳边,具体说了什么,玉玄炽没有印象。他大脑空白了好一阵,无意识地抓紧了剑柄。 他问道:“近香移人呢?” 时与期:“……”他欲言又止地看看双目无神的玉玄炽,心中叫苦:早说这种差事不适合我了! “你别犯傻了,近香移已经……”时与期将要说出“死了”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注意到玉玄炽的表情动了一下,悲痛的情绪让玉玄炽整张脸都苍白了几分。 “算了,我不说了。”时与期叹了口气,然后将两封信塞到玉玄炽怀中,说:“这是近香移留给你的书信,其中一封是她诛杀重隐山的计划,另一封……另一封你自己看。” 突然得知心上人离世的消息,玉玄炽心里必然不好受。时与期知道,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平复情绪,当下便没有多留,拍拍玉玄炽的肩膀就出去了。 “我在外面等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喊我就行了。” 玉玄炽没有什么反应。他低下头看着神剑,视野渐渐变得模糊。当眼泪落在剑锋上时,他才意识自己在哭。 修行千年,他还不知道,原来自己与肉体凡胎的凡人没有区别。他有喜怒哀乐,他也会哭。知道心爱之人死去,他的心也会痛。 他后悔了。 若是知道近香移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当年在鸿蒙山初见之时,他便该力排众议,阻止她成为天界神官。 她应当是自由的。她应该潇洒肆意地活在阳光之下,而不是成为三界众生寻求安宁的牺牲品。 他后悔了。 在近香移初次靠近的时候,他便该直视内心深处的情感,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人推开。他醒悟得太晚了。 当他往前走的时候,近香移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玉玄炽感到手掌传来刺痛,凝眸望去,掌心被剑锋划出了一道口子,正汩汩冒着血。 是他握剑握得太紧的缘故。 玉玄炽放任鲜血横流,短暂地慌乱、悔恨、心痛过后,他细细思考应当如何才能将近香移救回来。 视线飘远之时,他看到了怀中那两封书信。 信件的封面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是近香移的字迹。 玉玄炽顾不上用法术修复伤口,手掌颤抖着在袖口抓了抓,抹掉血痕之后,拆开近香移预留的书信。 信件的开头,近香移直呼了玉玄炽的名讳。分明是冷冰冰的字体,玉玄炽的脑海却在一瞬间浮现了她的面容: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乌玄神剑已经炼化成功了。若换作以往,或许我会对你说一声恭喜,恭喜你终于甩掉了一百年来穷追不舍的追求者。 ——“从前,我以为你一心坚守无情道,不会对任何人心动。后来发生了意外,我以为你会因为素心铃而堕入魔道,结果那只是旁人虚构的故事。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我早已决定放弃你,但事态的发展远超我所预料。你好像真的对我动心了,情况有点糟糕。当然,这只是对你而言会比较糟糕。 ——“我知道你会阻拦我,不让我牺牲本体炼化神剑。为了防止你破坏我的计划,我只能假意答应与你和好,来降低你的防备心。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把你灌醉。 ——“欺骗你是我不对,但为了大局考虑,我只能如此。料想你也不会怪我,毕竟我也是为了三界众生考虑。你是天界神官,理应将三界安危放在前头。我想,你应当能理解我。 ——“当初也是你告诉我的,作为神官,便应当有神官的样子。如今,我也将这句话还给你。乌玄神剑是我用命换来的,你若坚持不用,那便不是我认识的怀觉仙君了。去做一名神官应该做的事,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要求。” 信件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结尾。近香移要和他说的话,只有这些。 玉玄炽捏着信纸,扯不出丝毫的笑容。 近香移真是一名好学生,她将他所说的“教义”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以此来“绑架”他。 长久之后,玉玄炽将信纸重新叠好,放入怀中。 他将乌玄神剑握在手中,缓缓起身,走出了地宫。 * 时与期在地宫之外等了很久,待日光西斜之时,才见玉玄炽从地宫内走了出来。他抬眸望去,发现了些许异样。 “你……还好吧?”时与期欲言又止地打量了玉玄炽一眼,道:“你若想再休息休息,我也没有意见的。” 玉玄炽又变成了板着一张脸的玉玄炽。他说:“不需要休息。我们即刻施行计划,尽快处决重隐山。” 他说话时的语气极冷,淡淡的杀意弥散开来。 恍惚间,时与期差点以为玉玄炽的无情道心又回来了。他狐疑地看了看玉玄炽,说:“那你这身衣服……” 玉玄炽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衣服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他不会是想跟着近香移殉情吧?不能吧! 时与期不动声色地瞄了眼玉玄炽的脸,发现对方眼眶通红,像是哭过一场的模样。 他想象不出玉玄炽痛哭流涕的场面,感觉有些惊悚。 开玩笑,随便抓一个天界神官出来问,谁会相信堂堂严律殿首席怀觉仙君,他也会哭啊?! “……”时与期道:“我想了想,我还没有做足准备,还是再等一阵再行动吧。”其实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他只是想给玉玄炽一个缓冲的时间。 让一个失去挚爱的悲痛之人,带着爱人的“尸骨”去面对强有力的敌人,多少是有点残忍了。时与期不是铁血之人,他通情达理,愿意给玉玄炽时间。 但是玉玄炽好像不这么认为。 他冷漠的眼神落在时与期身上,道:“近香移已经在书信中说明,该有的布置都准备好了,你还有什么需要打点的?你若不想对付重隐山,那么此战就不必参与。” 时与期:“……我不是那个意思,唉算了,既然如此,那便走罢。” 他无奈地摇摇头,心想,看来还是他将玉玄炽想得太脆弱了。看吧,人家这不是好好的么?立马就振作起来了,扭头就要找重隐山算账。 很有斗志,真有志气。不愧是天界无情道第一人,严律殿的首席神官! 时与期思绪的变化,玉玄炽并不关心。此刻,他抬眸看向远处的天际,藏于袖中的手虚握成拳。 一切都该到了结的时候了。 * 天界,太虚庭。 分派出去的人手都已经陆续回来了,但无论是鬼族还是魔族的探子,都没有寻找到近香移和玉玄炽的踪迹。 不仅如此,就连曾经出现在天界的时与期也不见下落。 他们这三个人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任凭鬼、魔二族的人手将三界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他们来。 重隐山坐在天帝宫的高坐上思索,大拇指上的扳指轻轻叩击着座椅扶手。 他们能去哪儿呢? 一时间,重隐山没有思绪。 “想那么多做什么?难不成放走了那三个人,还能对咱们的大计产生什么影响?”怨君冷嗤一声,说道:“不过就是几个跳梁小丑罢了,不足为惧。” 其余四大部族首领同时附和:“就是啊。怀觉仙君,或许是个威胁,但不足为惧。芳菲殿主么,术法虽然是精通,但论实力,远不及玉玄炽。至于时与期……他已经败给你一次了,自然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怨君道:“没错。事到如今,你还在怕什么?还是说,登上高处的人都会变得这样胆小?呵,若是这样,那这个天帝你也别做了,让我来。” 闻言,重隐山忽然笑了一声,说:“让你来?以你的实力,能够服众,能够让鬼、魔二族臣服于你的脚下?能让止戈天与谒佛原的神官寸步难行?若是不能,还请你闭嘴。” 话说一半,重隐山的面容忽然变得冷厉起来。他冷冷地盯了怨君片刻,而后道:“本座知道诸位心急,但心急没有好处。” 他说:“本座答应你们的条件,在成功统帅三界之后,自然会一一为你们实现。好事多磨,这么久的时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一会儿么?” 怨君熄了会儿声,又道:“那你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就是因为等得太久,所以才不想再等。”怨君身边的鬼族道: “阴司鬼域已经被我们拿下,如今只剩天界这伙神官。 “如今情势对我们有利,我们应当乘胜追击,即刻攻入止戈天和谒佛原。管他什么玉玄炽、芳菲殿主,即便他们来了,能是我们的对手么?” 质疑声从四面传来,而重隐山巍然不动。 他道:“既然你们跟随本座,就应当相信本座的判断。玉玄炽和近香移没有那么简单,他们还有后招,现如今,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这话落在怨君耳朵里,听得他只想发笑。 但没等他说出反驳的话,殿外就传来回报:“启禀帝君,有魔族之人传来消息,称、称魔君矢怨要向您宣战!” “什么?” 重隐山即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一双眼睛紧盯着来人,声音低沉:“魔君矢怨向本座宣战?你没有听错?” 来人道:“千真万确!确实是魔君矢怨。宣战帖都送到天界来了。” 说罢,来者袖子一扬,一道光符从来者的袖中飞出。 霎时,数行文字浮现在大殿之内。 看到那行字,重隐山脸色一变。 果真是魔君矢怨,果真是她! 但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她分明是死了。 他记得很清楚。在拦截下来的通晓神君的传讯符当中,她被用作牺牲的祭品,被练成了补天阙,用在了弥合时空裂缝之上。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绝不可能,魔君矢怨绝不可能活着!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不是玉玄炽和近香移等人设下的计谋? 怨君看着半空中那几行字,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帝君不是说,魔族已经尽在你的掌控之下了么,怎么魔君矢怨还与你约战在靖平原?” 另一侧的魔族道:“我若没记错,靖平原乃是三千多年前,魔族攻占人间的第一处领土。当时,靖平原遭遇魔化,灵气之地沦为魔土,自此不再适宜人族居住。 “怎么如今,魔君矢怨竟是回到了人间,预备着卷土重来了?” ------题外话------ 稍晚些时候还有两千字,应该。 7017k 第139章 神剑诛魔(2) 重隐山不相信已死之人能够卷土重来,除非对方本身就没有死,或者说,魔君矢怨的死亡本身就是骗局。 当时他拦截了外界飞向天界的传讯符,彼时,通晓神君已经不在天界,近香移传给通晓神君的信息自然就落到了他的手里。 虽然传讯符上的信息有限,但重隐山从中获知两个信息。其一,魔君矢怨已死;其二,近香移等人要反扑太虚庭,请通晓神君向止戈天求援。 重隐山乐得看到魔君矢怨暴毙,便没管她是怎么死的;至于通晓神君向止戈天求援一事……那时他联系了白栀武君,让他打点上下。 只是没想到,通晓神君最终请来的人是寂灭武神。 补天阙一事,是他轻敌,不够敏锐,以至于让玉玄炽等人找到了突破口。但魔君矢怨这边…… 近香移和玉玄炽能策划出“补天阙”这一招,那么有可能“魔君矢怨已死”的消息也是他们所编造。 而他们编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让他以为三界之内没有人能阻拦他,好让他在不经意之间露出马脚。 纵然重隐山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马脚露出来,但如今谈这个已经没有必要了。关键是,魔君矢怨究竟死了没有。 当时她从浮屠城逃走,又在逍遥境遇袭,而后止戈天兵将传来消息称,近香移和玉玄炽带着魔君矢怨离开天界。 正邪不二立,近香移和玉玄炽不可能放走魔君矢怨。倘若他们没有动手杀人,说明他们与魔君矢怨之间达成了某个交易。 这个交易促使魔君矢怨向他约战。 而这个战帖,就是近香移和玉玄炽所用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要他依约前往所谓的靖平原,然后魔君矢怨大战一场。 这个时候,近香移和玉玄炽就会借机潜入天界,打开被封闭的止戈天与谒佛原的通道,请来两界神官相助。 但若魔君矢怨当真死了,那么如今的战帖便是假的。是近香移和玉玄炽以“魔君矢怨”的名义,发来的虚假战帖。 这样一看,他们发战帖的目的就很明确了。就是要将他引出天界,而后将他擒拿,甚至诛杀。 他们会这样做,说明他们已经有了能够对付自己的办法。 重隐山在脑中思索一番,认为这不管是不是魔君矢怨亲自发出的战帖,他都不应该出面。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重隐山转动手上的扳指,下了决定。他道: “即刻起,止戈天与谒佛原的对外通道,鬼族不必把守了,本座会从浮屠城中调派人手,负责看管。” 怨君一挑眉稍,说道:“鬼族不必把守出口,那我们干什么去?” 重隐山温和地笑了一下,说:“诸位自然是负责在三天后,与我一同前往靖平原,拿下魔君矢怨了。或许还不止,玉玄炽等人八成也在靖平原守株待兔。” 他说:“这个局再明显不过。魔君矢怨和玉玄炽等人联手,要在靖平原将我诛杀,好夺回天界的掌控权。本座不可能让他们得逞,所以,还请诸位协助我,灭了这几个碍事的绊脚石。” 这番话中,三分真,七分假。 玉玄炽等人具体如何打算,他不能完全肯定。但他确信这是陷阱。既然是陷阱,他就不能踏进去。要踏,也该是这些狂妄自大的鬼族去踏。 玉玄炽等人若是有本事,就帮他把四大部族之人一一杀尽,否则他还要亲自处理这些心怀鬼胎、野心勃勃的阴司恶鬼。 而此时,四大部族首领想的则是: 魔君矢怨和天界神官相勾结,要除掉重隐山。换言之,这也是阴司鬼域的机会。 眼下距离拿下天界,成为三界霸主仅有数步之遥,只要没了重隐山,他们阴司鬼域四大部族就能成为天界新主,到时,三界便是属于阴司鬼域,属于四大部族的了。 再者,他们早就看重隐山不顺眼了。 重隐山能一步步拿下天界,靠的不就是四大部族的势力么?什么交易、条件,说得好听!重隐山不就是在拿他们当手下使唤! 四大部族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手下,更何况是重隐山。他们能扶持重隐山成为帝君,自然也要将他从天帝的宝座上拉下来。 想到这里,四大部族首领相视一笑。 怨君率先开口说道:“好啊,我等必将全力以赴。” * 三日过后,天界对外的通道洞开。驻留在天界的鬼族从各大天门一冲而下,直向靖平原而去。同时,重隐山分化的一抹分神也混迹其中。 分神而已,并非他本人。左右不过是看一看玉玄炽在耍什么花招。再说,阴司鬼域那帮鬼族也看不出什么是分神之术,倘若局势有变,那就只能怪他们本事不够了。 四大部族来势汹汹,声势浩荡。不过片刻工夫,一群人便来到了靖平原之外。 靖平原是三千多年前,被魔族拿下的领土。地处西北,是一片荒芜人烟、寸草不生的荒野。 隔着老远,重隐山的分神便能感受到从靖平原那端传来的魔气。而在这森然的魔气当中,隐隐约约还藏着一股清正之气。 像是某种法阵留下的痕迹。 身在太虚庭内的重隐山,透过分神看到了这一幕,心想,果然如此,靖平原约战之局,确实是个陷阱。 近香移等人早已在此布下了法阵,只等他们自动上门落网。 分神略微思考片刻,随后飞身上前,率先闯入靖平原中。随即,一众鬼族之人紧随其后,同时来到法阵所覆盖的范围之内。 重隐山分神翩然落地。他拂袖负手,高声道:“本座已经依约前来,怎么还不不见魔君阁下?阁下莫不是怕了,因此躲藏着不敢露面?纵然魔君阁下不愿现身,那么还请芳菲殿主、怀觉仙君现身一叙罢。” 他的声音透过浑厚法力向外扩散了开去,顿时,深沉的男声在荒野之上回荡。 然而回应他的,则是另一个男子的声音: “那还真是不巧,今日严律殿主怕是要失望了。靖平原这里没有魔君矢怨,也没有芳菲殿主与怀觉仙君。来的人只有我一个。” 靖平原之上,一道白色光影闪过,时与期从彼端缓缓落下,正好处在靖平原法阵的交界之处。 重隐山分神面色微动,道:“竟然是你,水澜仙君。” 7017k 第140章 神剑诛魔(3) 时与期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指尖缠着头发,道:“是我啊,不满意啊?真是可惜,你要找的近香移和玉玄炽都不在这里。我想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抵达天界了。” 重隐山并不觉得意外,道:“看来靖平原约战,确实是一个局。”来的人不是玉玄炽,而是时与期,这里也没有魔君矢怨。 说明魔君矢怨确实已死。而玉玄炽利用魔君矢怨道名义将他骗来这里,其实是调虎离山计。玉玄炽道算盘是,由时与期将他们拖住,而玉玄炽和近香移两人,则趁机潜入天界。 想到这里,重隐山微微笑了笑,认为自己赌对了。 “即便他能抵达天界又如何?”重隐山道:“天界自然有的是人手对付他们。相比与关心玉玄炽和近香移的情况,水澜仙君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 此刻,四大部族之人都齐聚靖平原中,而与他们对垒的,仅有时与期一个人。谁胜谁负,结果一目了然。 但时与期不见半点惊慌:“严律殿主,话不可以说得太早,也不能说得太满哦。” 他瞧重隐山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重隐山未来得及分辨其中真意,四大部族便着急要动手了。 “跟他废什么话,快动手!” 话音落下,时与期骤然往后一退。同一时刻,他双手结印,法符从他掌下流出。 可令他意外的是,阴司鬼域四大部族却并未向他攻来。四大部族首领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怨君率先朝着重隐山打去一掌—— “可算是等到今天了。重隐山,丑君,呵,不管你是谁,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鬼族的背叛来得突然,即便是时与期也愣了片刻,下一刻,他嘴角一扬,笑了:“呵,没想到今日我还能看到一出狗咬狗的好戏啊。”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一退,旋即悄然启动靖平原地下法阵。 而在另一边,面对四大部族围攻,重隐山并不觉得惊慌。他仿佛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一幕,甚至没有做一点反抗: “终于舍得动手了。其实早在本座占领天界之时,你们就想除掉本座,好让三界称为你们的囊中之物吧?” 掌劲扑向重隐山的面门,怨君脸上的表情出现几分扭曲。他道:“没错。你还真以为你本事滔天?如今你被四大部族团团包围,此处又有天界神官专门为你设计的法阵作为陷阱,你逃不了的。” 怨君心中有十成的把握。他知道今日靖平原之局有蹊跷。魔君矢怨死或者没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敌人精心策划了这个阴谋用来对付重隐山。 他相信以玉玄炽的能力,必然是有了万全之策才会动手。也就是说,今日之局,重隐山难以脱逃。 因此,怨君才敢伙同四大部族对重隐山下手。 有句老话叫什么的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然而怨君话音落下的同时,靖平原内的法阵结起。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光墙将四大部族围困其中,与此同时,源自法阵中央的圣洁佛力正缓缓向外流出。 时与期语调微扬:“诶,谁告诉你们,这个法阵是用来对付重隐山的?分明是用来对付你们的嘛。” 随着他一步步的动作,法阵内的佛力变连成一道道枷锁,将在场所有鬼族困锁在原地。 同一时间,重隐山的分神一抬胳膊,与怨君双掌交锋。掌劲过处,分神正在化成飞烟一点点消散。 重隐山道:“真是可惜,看来尔等的野心要落空了。” 见此情景,怨君脸色一变:“是分神之术!你竟敢用分神之术欺骗我们!” “是又如何?”重隐山脸上笑意不变:“你们可以背叛本座,本座自然要多留几分心眼,否则今日就该是本座受死了。” 他淡淡道:“你送给本座的话,本座原句奉还——今日乃是尔等死期,诸位,好走。”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重隐山的分神即刻消散得无影无踪。怨君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打了个空,一腔怒火无从发泄。 随后,他转头瞪向法阵之外的时与期,怒道:“你真是该死!” “我不过就是报当日在阴司鬼域之仇罢了,你们可以联合重隐山设计害我,我若不还以颜色,岂不是显得我很好欺负?”时与期冷笑一声,说道: “至于我该不该死……我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我还怕你?再说,今日谁死谁活,还不知道呢!” 话音落下,法阵内顿时起了惊雷。 惊雷从结界上空落下,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佛音,千遍万遍地拷打着鬼族的魂魄之体。 顷刻间,法阵之内哀声四起,鬼者纷纷痛苦喊叫,森然鬼气在佛力的压制之下,化为虚无。 鬼哭之声响彻在靖平原。 而在法阵之外,时与期静静地收回手。他极目远眺,间的远处的天际乌云散开了。 以他身上的佛力,结合近香移的法阵,要困住这些鬼族自然是不在话下。纵然不能将这些叛党悉数诛杀,但也足够让他们吃苦头的了。 只是不知道玉玄炽那边的情况如何。 说起玉玄炽,他和近香移还真是有默契,连拟定的计策都是一模一样的。 而且他们对重隐山足够的了解。在严律殿在职多年,玉玄炽深知重隐山此人多疑且谨慎,因此在确定计策的时候,多想了一层。 一开始,他们利用魔君矢怨的名头向重隐山约战,其目标根本不是重隐山,而是阴司鬼域的四大部族。 重隐山城府极深,自然是猜到了这是一个陷阱,因此不会亲身犯险。二位了永除后患,他必然会派出手下围杀靖平原。 在不确定魔君矢怨是否真的死亡的情况下,重隐山不会派出魔族之人前来,因为魔族之人极有可能会被“魔君矢怨”所策反。 所以,重隐山能够调用的人手就只剩下阴司鬼域的四大部族。 时与期曾经怀疑,事情是否真的会像玉玄炽和近香移所说的发展,没想到,重隐山的所作所为,全部都被他们料中了。 他长出口气,心想:接下来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关键还得看玉玄炽。 他看向远方的神情带了几分担忧:但愿乌玄神剑能够起效,否则就太对不起近香移的牺牲了。 ------题外话------ 码到一半饿了,先吃点东西,一会儿继续 7017k 第141章 神剑诛魔(4) 分神消散的瞬间,远在天界的重隐山睁开了眼睛。靖平原的变化在他的预料之中,接下来就是止戈天和谒佛原那边了。 如今浮屠城内的魔族都被他所控制,并且把守在天界各处。倘若近香移和玉玄炽出现,很快就会有人通传。 重隐山在心中谋划着,等除掉了玉玄炽和近香移这两个碍事的人,便该着手清除天界内所有反对的声音了。 止戈天唯一难搞的是寂灭武神。不过止戈天有白栀武君相助,想达成目的应当不会太困难。 至于谒佛原…… 那伙老秃驴一天到晚只知道念佛,天界由谁做主,他们根本不关心。他们在乎的,只有苍生受不受难。 因此,谒佛原的出口只能最后开启。在开启之前,他需要将浮屠城的魔族解决了。只要抹除掉所有痕迹,谒佛原的佛者看不出来他曾经做过什么。 而太虚庭…… 重隐山冷笑一声,心说,那群贪生怕死的神仙被他拿捏在手,不足为惧。 他望着眼前空旷的天帝宫,不远处候着几名随时听从差遣的侍从官。他们毕恭毕敬,却又胆战心惊。似乎恐惧着这位新任天帝会夺去他们的性命。 重隐山意外地想起了从前,他还是天帝之子的时候。那时,帝父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走遍天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看过从各大天门俯瞰人间的场景。帝父告诉他,在将来的某一天,天界、人间、阴司鬼域,都将是属于他的。 三界都是他的领土,众神臣服。 曾经重隐山对此深信不疑,直到众神因魔族势力深入天界而引发暴乱。止戈天与谒佛原的神官、佛者一齐涌入了天帝宫,将帝父从天帝的宝座上拉了下来。 而他这个天帝之子,也成为三界通缉的逃犯。仅仅是因为他母亲出身魔族,他是之子。 何其可笑。 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为什么要承担这一切的罪责?他们剥夺了他成为下一任天帝的权利,更让他从此不能以真面目现身,只能在三界夹缝中躲躲藏藏。 他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不过就是天帝之位,他有本事再夺回来。重隐山有把握,他将会是三界受万人敬仰的天帝。 但是如今望着空荡荡的天帝宫,重隐山却不觉得心中有任何快意。 这不应该。 他分明拿到了最想拥有的一切,却意外地感到空虚。 为什么? 重隐山盯着守在殿中角落的侍从官,冷冰冰地问道:“你很怕本座?” 侍从官是天界品级最为低等的神仙,面对重隐山的威压,他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硬生生被压弯了脊背。他战战兢兢道: “帝君威严,谁人不惧怕?小仙于帝君面前,不过区区蝼蚁,不敢不怕。” 这一刻,重隐山脸上喜怒难明。他想,没错,这就是我要的,我就是要所有人都惧怕我,恐惧我,臣服于我。 他必须要让所有高高在上的神官知道,他们最为不齿的之子,将是三界唯一的主宰。他们被曾经唾弃过的人死死踩在脚下,卑微如蝼蚁般苟且偷生。 重隐山像是解开了郁结于心的难题,当下便放松地长出口气。他望了眼大殿外的苍穹,道:“去瞧瞧止戈天的通道口是什么情况,为何还未有人通报。” 他想,依照玉玄炽和近香移的动作,此刻应当已经抵达天界,怎么负责看守止戈天和谒佛原通道口的魔族,还没有得到消息? 侍从官也松了口气:“是,小仙这就去。”随后,他便如蒙大赦一般跑了出去。 但没等侍从官回来,天帝宫外便传来一声沉沉的闷响。像是一口巨钟被敲响,声音回荡在天帝宫各处。 这道钟声仿佛是敲击在重隐山的心头之上,教他神魂都因此一震。重隐山心中一凛,即刻从宝座上站起身。 而当他抬步向外走去,却发现脚下的地面漾起一阵金色波纹。波纹随着他每走一步而不断向外扩散。 重隐山察觉到,在这波纹之中,隐隐藏着一股圣洁的佛力。 顺着波纹,他抬眸向上看去,却见得天帝宫的上方落下数道金色法阵。这些法阵将天帝宫团团包围,各处连接的法咒印在虚空之上,拦住了所有对外的出口。 重隐山面色微凝,而后似有所感地朝着某一个方向看过去。 视野当中,仅有一抹颀长身影缓步而来。来者手中握着一柄非凡的神剑,沛然神力从剑身之上涌现而出。 看到他,重隐山并不觉得意外。 看来玉玄炽和近香移并没有选择向止戈天和谒佛原求助。他们居然选择直接与他本人交手。 可笑,他们当真自信地认为,凭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就能打败他? 不自量力,重隐山心想。 他道:“怎么只有你一个,芳菲殿主在何处?”说着,他笑了一下,道:“你们莫不是以为,凭一个小小法阵结界,加上你手中的剑就能打败本座吧?” 重隐山姿态悠闲,不慌不忙道:“为节省时间,你们不如一起上罢。” 玉玄炽道:“对付你,我一人足矣。” 闻言,重隐山眉目一冷:“放肆。” 下一刻,他身影顿时消失,随即一个闪身来到玉玄炽身前! 两道截然不同的剑光相交织,玉玄炽挥动乌玄神剑,借用神剑的力量消解了重隐山打来的剑气。 “帝制早已不复存在,天道也早已默认帝制不再适合天界,为何你仍执着于登上天帝之位?”玉玄炽道:“你已经是严律殿主,在天界位高权重,地位仅次于通晓神君,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神剑之力震得重隐山虎口发麻。他面色沉郁地盯了玉玄炽一眼,而后不留余力地向他打来一掌。 “区区严律殿主之位,凭什么让本座满足?原本,本座就该是天帝,天帝之位本就属于我,如今本座不过是让天界回到三千五百年前应当有的秩序而已,本座有何错?!”重隐山口吻阴狠: “你在这里与本座拼命又有何用?天界除了近香移以外,有人帮你么?呵,七大神殿的神官,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守护苍生,呵,到了生死关头,他们却比鬼族投降得快。本座看你们才觉得虚伪至极,令人作呕。” 玉玄炽与他双掌对上:“那是你以性命作为要挟,逼迫众神,他们并非真心臣服于你。” 说话间,他掌下运力,法力结合着神剑的神力,顷刻间挥出一剑。顿时,数道赤红色剑芒形成剑阵,即刻向重隐山围攻而去! 7017k 第142章 神剑诛魔(5) 剑光攻来的瞬间,重隐山飞身后退。他手中剑气一扬,两股力量于虚空之上对垒。神力爆冲之际,剑气向四周发散。 剑光所到之处,天帝宫各处皆有损坏。 此时,重隐山存了试探之心,并未使出全力。他道:“他们是不是真心臣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座已将三界大权,掌握在手!” “只要天界有一位神官在,就不可能让你大权在握。”玉玄炽沉喝一声,乌玄神剑的剑光刺向重隐山。 见状,重隐山长袖飞扬。在他掌下,神剑的剑气无法再往前一寸。 “这把剑确实不错,难为你费尽心思弄来。但换了一把剑又如何?”重隐山道:“无论你拿的是天道十三阙,还是别的什么狗屁神剑,在本座面前,同样不堪一击。” 玉玄炽神色不变:“是么。” 重隐山口中说着狠话,手中的力道便越重。但他使用再多的力量,却依然不能摧毁眼前的这道剑气。 相反的,他掌下的之力竟然开始向外流逝。重隐山惊愕片刻,随后便要收手。但当他想抽身而退之时,那道剑气却仿佛带着无限的吸力,仅仅抓着他的整条手臂。 重隐山怒而瞪向玉玄炽,道:“你用了什么诡计,竟然——” 话未说完,从他手中流泄而出的之力,便在顷刻间化为一黑一白两道雾气,同时向两侧飘散开去。 同时,赤色剑芒径直穿透了重隐山的臂膀,逼得他倒退数步。 惊诧与愕然爬上面孔,重隐山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发现自己努力近千年之久,才将神力与魔气完全融合的力量,竟然被这道剑气给消解了。 之力是不可调和的、相互对立的力量。在过往的几千年里,重隐山一直在寻找能够融合二者力量的办法。 直到千年以前,他才在逍遥境的隐秘山洞中寻找到了办法。 正与邪的力量香纵然是对立的,但同样也是不可分割的。重隐山领悟了这一点,其自创的心法便能有效地将神力转化为魔气,魔气亦可经由心法运转,成为助长神力的养料。 此后,他便拥有了能够灵活使用之力,而不被人发现身带魔气的办法。 但现在,他引以为傲的功法被破了。 被玉玄炽所破了。 重隐山双眸冷厉,登时看向玉玄炽手中的乌玄神剑。 关键就是那把剑。 呵,不过是换了把剑罢了,即便有几分用处,就凭玉玄炽也敢与他争个高下?更何况,他身后还有浮屠城的魔族! 重隐山不见慌乱,反而气定神闲地抹掉了嘴边的血痕,道:“看来你们这回准备得很充分。能够消解之力的神剑,着实少见。用它来对付本座,确实是明智之举。但是——” 他掌下聚力,一手酝酿着魔气,一手是清正神力。两股力量分割开来,以雷霆之势向玉玄炽攻去。 同一时刻,他飞身上前,指尖所指之处,道道剑光拔地而起。 玉玄炽手中剑花一挽,乌玄神剑悬于空中,而后骤然打入地底,只听一声铿锵的嗡鸣,万丈剑光一同闪现! 他的身影飘在烈火般的红色当中,敌人的魔气与神力皆不能靠近他半步。 随后,玉玄炽纵身一跃,一道红光被他握在手中,径直刺破了重隐山身前的光盾! “嗡!——” 剑器相交,强烈的力量冲击着天帝宫。 周围静默一瞬,而后,重隐山无法抑制地呕出口鲜血来。他眉心紧皱,双眼带上了怒火:“你……” 话未说完,他的左手便紧紧扣住了深深刺入胸膛的赤红色神剑。 当他握上剑身之时,与其相接触的皮肤顿时被灼烧得发烫。不仅是他的手,还有被神剑刺入的肉身,也感到发麻钝痛。 宛若无穷无尽的烈火焚烧,滚烫的热度几乎灼烧了他的血液。 重隐山想将这把剑从体内拔出,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将其取出。神剑似乎与他的身体紧紧相连,他无法移动半分。 重隐山怒极,当下便朝着玉玄炽打下一掌:“本座杀了你!” 为了能够将神剑刺入重隐山身体,玉玄炽也没讨着好,同样也收了重隐山一剑。这一剑贯穿了他的胸膛。他忍着痛,勉力与重隐山对上一掌。 双方同时借力后退。 玉玄炽单手撑着地面,下一刻,重隐山便已攻到眼前。 带着雷电的流光打在玉玄炽的身上,逼得他再度口呕鲜血。玉玄炽赤手空拳抵挡片刻,继而引动剑阵拖延时间。 重隐山处于盛怒边缘。他无视受伤的臂膀,徒手凝聚魔气,顷刻间,浓郁的黑雾笼罩着天帝宫。 “能将本座逼到如此地步,玉玄炽,你也算是有几分本事。但你的本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重隐山脸色阴沉。他一步步朝着玉玄炽走来。 在他的脚下,荆棘丛生,夹带着阴邪之力的荆棘冲破了一层层的剑阵,不断朝着玉玄炽逼近。 玉玄炽微微抬眸,视野模糊了一瞬,胸膛的伤口几乎疼得没有知觉。鲜血顺着伤口淌下来,他咬着牙,撑着身体,以鲜血为祭,在地面上划出最后一道符咒。 血色法咒绽出金色华光,这道华光沿着天帝宫内的法阵不断向外扩散、延展,最终汇聚到重隐山的脚下。 重隐山觉察出异样,但他来不及做出反应,那阵阵华光便从脚下涌了上来。伴随着一阵刺痛,华光与他体内的乌玄神剑相连。 刹那间,乌玄神剑径直没入他的身躯! “呃啊!——” 伴随着重隐山一声惨叫,一道红色光柱冲天而起。 磅礴的神力在重隐山的体内横冲直撞,被他融合的之力因此分割消解,长达数千年的正邪之力的平衡就此打破。 重隐山与生俱来的神力与魔气在他体内形成截然不同的对立阵营,并彼此相斗。三股力量冲击之下,他的经脉被冲破,身体各处都因此开裂渗血! 法咒与法阵相结合的瞬间,玉玄炽抬眸看着半空之中饱受之力摧残的重隐山,重重的出了口气。 乌玄神剑起作用了。 但在这时,半空之上魔气猛的爆冲而来。森然邪气遍布天帝宫,强烈的冲击力引来一阵地动。 只听重隐山怒喝一声:“你休想,休想坏本座大计!” 话音落下,魔气化为黑色灵蛇,同时向天帝宫外飞奔而去! 重隐山喘着气,道:“本座还有浮屠城的魔族,还有魔族能够驱策。只要杀了玉玄炽,一切都还来得及,来得及!” 7017k 第144章 神剑诛魔(6) 从重隐山身边飞出的黑色灵蛇扑向苍穹,黑雾冲出法阵的束缚,直向远方而去。而在这些黑色灵蛇当中,传达着重隐山下达的重要命令:回天帝宫,诛杀玉玄炽。 但在灵蛇渐趋远离之际,苍穹之上忽降雷霆!电光从高空打下,目标直指黑色灵蛇。 滔天雷霆之下,黑色灵蛇难以抵抗,不过片刻工夫,悉数化为黑烟消散了。 同一时间,冲天的红光散去,重隐山的身躯重重落地。此刻,他衣衫散乱,身上各处血迹斑斑,头上的发冠也被打落,形容十分狼狈。 不仅如此,他体内的之力正在溃散。魔气也好,神力也好,全都被消解出体外。 重隐山不愿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身为之子,他与生俱来的之体被入体的神剑给毁了。 他强忍着身上的剧痛站起来,忽而又听闻头顶上方不断传来的“轰隆”声响,顿时心中一紧。紧接着,他便感到自己与浮屠城魔族之间维系的术法忽然断了。 重隐山无法向彼端的魔族放出讯号,更无法使用术法将他们召回。他骤然一慌,不可置信地抬眸望去。 不可能,他不可能输,绝不可能! 这时,天帝宫上方的法阵开了一道口子。白栀武君率众而来。他威风凛凛地来到重隐山面前,一扬手,便丢下几个黑色的头颅下来: “你说的魔族,便是这几个残兵败将?” 十数个头颅滚落到重隐山眼前,赫然就是不久之前,跟随重隐山来到天界,在止戈天与谒佛原之外埋伏的魔族首领。 重隐山即刻就明白了。 这是玉玄炽联合止戈天,针对他所设下的局。 他们早已暗中勾结,只等着他登高的这一天,给他来一个致命一击。 先是靖平原让他轻敌,又是天帝宫内孤注一掷,让他以为玉玄炽等人再无后招,也无援手,继而放松警惕。 前有靖平原剔除了鬼族,后有白栀武君围杀浮屠城诸魔。 一切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重隐山阴狠地盯着白栀武君,道:“是你背叛了本座,诛杀了浮屠城的魔族。好,好啊!——白栀武君当真有一手伪装的好本事,在正道与魔道之间游刃有余,将本座戏耍于股掌之间,你很得意吧,啊?” 重隐山忍着喉中腥甜,强行咽了回去。他直起双腿,将散乱的头发拨到脑后。依旧风度翩翩。 此时,白栀武君微微笑了笑,说:“我这点本事,何足挂齿。远不及严律殿主,在天界忍辱负重多年。至于背叛—— “呵。我效忠的是止戈天,不是你,何来背叛一说?” 重隐山神色冷漠,警告地瞪他一眼:“但你今日此举,等同于背弃你我当初的结盟。你可要想清楚,倘若我不成功,将来你也别想坐上止戈天首席之位。” “嚯,严律殿主这话可就是污蔑我了。我何曾与你有过什么结盟?即便有,那也是为了三界太平,哄骗你的罢了。”白栀武君走上前去,距离重隐山不过数步之遥。 他道:“再说,以你的手段,他日拿下三界掌控权,还能容忍止戈天与谒佛原凌驾于太虚庭之上么?为了止戈天,我说什么也要将殿主你拿下才是。” 此时,玉玄炽亦捂着伤口走来。他道:“你败局已定,重隐山,投降罢。” “投降?”重隐山口中重复着这两个字:“投降?哈!” 他忽而仰天长笑,形容癫狂。 “凭什么要本座投降?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本座投降?本座是输了,但那又如何?本座只是输在你们诡计之下,而不是本座技不如人!”重隐山冷哼一声,道: “若不是那把剑,凭你们也配拿住本座?本座即便是输了,那也是天界之主,是三界的帝君,尔等都应称本座为帝君!” 玉玄炽:“你疯了。” “疯?就当本座疯了,那也是被你们逼疯的!被三千五百年前的天界众神逼疯的!”重隐山怒喝一声: “是你们逼迫我流离失所,让我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你们杀我亲族,诛我亲随,一步步将我逼到如斯境地。若天道要定我的罪孽,那么头一个要清算的,就是你们这伙道貌岸然的神仙!” 他指着玉玄炽,以及白栀武君等一众神官、兵将:“你玉玄炽没有罪么?天机一梦在白桦城杯魔君矢怨所毁,你看管不力,致使三界各处出现时空裂缝,引起各界灾祸。 “而你作为严律殿首席神官,不仅没能将毁坏神器的凶手捉拿,还让魔族带走了无欲魔界的魔脉,等同助纣为虐!” 他又看向白栀武君:“至于你,呵。当时捉拿近香移,可少不了你的手笔。近香移不慎遗失天机一梦不假,但却非勾结魔族之人。但你却因与本座勾结,擅自将近香移关押到止戈天大牢,这是以权谋私之罪。你还不承认,你背叛了止戈天?” 重隐山冷笑着道:“尔等皆有罪孽在身,凭什么要本座认罪,要本座投降?成王败寇,本座无话可说。但要本座投降,你们也配?” 他口吻中的轻蔑之意,再明显不过。 玉玄炽却道:“我等之罪,尚可回头。你之罪孽,天道不恕。我等所犯的错误,我等自会承担,七大神殿、通晓宫,乃至于止戈天与谒佛原,皆可对我等进行审判,我等绝无怨言。但你肆意屠戮三界苍生、戮杀天界神官之罪,即便是天道,也难以饶恕。” 重隐山:“天道?天道若有公允,便让它来行公道啊!你不是天道,轮不到你对本座说这句话。” 玉玄炽动作微微一顿,而后缓步上前。 数百年前,由天道所赐的神器在他手中化现。象征最高权威的神剑绽放出金色光华。玉玄炽手中捏诀,金色浮光便从他手中流泄而出。 流光冲天而去,形成一道细微的光柱。 刹那间,苍穹之上忽然聚起一阵庞大的云团。云团中央有雷霆闪过,沛然正气从上方落下,竟是将天帝宫之内残余的魔气清除得一干二净! 一时间,在场众神为之惊愕,纷纷抬眸向上望去。 重隐山心有所感,亦是抬头。 “玉玄炽居然能……” “天道十三阙乃是天道所赐,神剑能开启天阶,自然也能召唤天道。” 同时,天道十三阙受到感召,即刻冲向云团上方。 玉玄炽淡淡道:“天道示下,你还不认么?” 话音落下,云团之中骤然降下数道剑光!无限神力随着剑光落下,径直刺入重隐山的身躯! 7017k 第144章 新生 天道十三阙没入重隐山身体的一瞬间,残余的之力变向四周爆冲开去。所幸重隐山剩余的力量不多,所造成的影响也很小,只激起了一片小小的烟尘而已。 而在这阵烟尘过后,之体消散无踪,重隐山神形俱灭,从此三界之中再无此人。众神转头看去,只见方才重隐山所停留之地,留下了一颗苍绿色的灵植种子。 见状,玉玄炽死气沉沉的眼眸忽然闪了一下。他闪身上前,没来得及将剑收回,便将地上的种子拾在掌心。 这颗种子不过巴掌大小,上端已经冒出了一截青绿色的嫩芽。隐隐约约的,还有一缕专属于近香移神树的花香传来。 玉玄炽捧着种子,忽的笑起来。他的眼泪落在嫩芽上,继而小心翼翼地将其护在怀中。 策梦仙君并不是一点生机都没有留给近香移的。在乌玄神剑发挥效用之后,虽然神剑本体跟随之体被毁,但却留下了近香移的种子。 有了这颗种子,便能重新栽植神树。那也就意味着,有朝一日,近香移终将回归! 近香移没有死,她会回来的! 另一端,止戈天一众兵将眼睁睁看着玉玄炽莫名其妙地冲了上去,捧着不知道是个什么的东西在那儿又哭又笑的,纷纷表示困惑: “怀觉仙君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 “武君,咱们接下来……” 小将的话还没说完,白栀武君便摆摆手,说道:“尔等先回止戈天,请寂灭武神带人处理太虚庭后续事宜。” 一众兵将自然是毫无二话,即刻领命回去了。 此时,天帝宫内的法阵结界已经解除,在这一片狼籍之中,唯有玉玄炽和白栀武君两人在此。 白栀武君道:“这便是近香移的种子吧?没想到她本体所化的神剑当中,还留有生机在。有这种子在,相信她会有重回天界之时,你也不必太难过。” 话虽如此,但修炼一行谈何容易? 昔日策梦仙君以鲜血浇灌,近香移又受到刺激,才会修炼六百年后化成人形。此番近香移为击败重隐山大受损耗,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如初。 玉玄炽道:“不管多久,我都会等她。” 他将近香移的种子妥善收好,而后转头注视着白栀武君,严肃道:“武君迷途知返,平定重隐山之乱有功,稍后我会向寂灭武神陈情,请他减免武君之罪。” 白栀武君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说:“有怀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还请怀觉好好斟酌斟酌词句,莫要让我白操劳一番。” 玉玄炽点点头,说道:“关于这一点,我自有分寸。若武君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白栀武君将他拦下:“这会儿关键时候,你要去哪儿?天界尚未稳定,还需要你来主持大局。” 他想,玉玄炽傻了不成,这眼看着就是该邀功的时候了。若能把握住机会,他便能成为下一任的严律殿主。可他这会儿跑了,那么太虚庭整顿的事务便只能由止戈天全权负责了。 到时论功行赏起来,玉玄炽可就不一定能拿下多少好处了。 而此时,玉玄炽却道:“太虚庭之事,自然有止戈天与谒佛原的神官、佛者做主,再不济,还有其余神殿的神官。我能做的事情有限,眼下已经没有余力再做其他的事。” 他看着白栀武君说道:“我需要休息、养伤。暂时不陪同止戈天处理事务了。告辞。” 说完这句话后,玉玄炽扭头就走,不带片刻停留。 白栀武君:“……” 玉玄炽,当真是个奇人。 * 远在靖平原的时与期并不知道天界的情况如何,在重隐山的分神消失后不久,法阵当中的鬼族就失去了控制。 纵然他和近香移所施展的法阵相结合,但也只能暂时拖住这一时半刻。 四大部族首领非等闲之辈,没过多久,他们便开始挣扎脱困。 时与期见状不对,留下了一道佛门法阵之后,立刻就跑。他唯恐鬼族追上找他算账,马不停蹄地溜回了鸿蒙山。 而在他跑回山庄之后,玉玄炽便回来了。 见到玉玄炽之时,时与期差点以为他快死了。男子的满身是血,胸口处裂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得亏是没有伤在偏左侧,否则必然穿心。 看来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时与期倒吸口气,口中“嘶”了一声,说:“你伤这么严重,应该留在天界等候医仙医治啊,怎么还跑到这里来了?” 时与期的问题不断:“对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重隐山死了没有?死得惨不惨,说出来让我解解恨!” 玉玄炽气息很急,脸色苍白,额头上已经冒出层层细汗。他?一脚迈出去的时候,险些没站稳:“重隐山已死,天道降罚,尸骨无存,神形俱灭。” “哦哦。”时与期连忙扶住他,说:“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地宫给你拿药,在这儿呆着别动啊!” 他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一头扎进地宫里。 而玉玄炽则立在原地暂歇了片刻。随后,他抬头望向鸿蒙山最高峰,继而纵身一跃,化成一道流光便想高处飞掠而去! 当年近香移修炼过的深坑犹在,玉玄炽在那口深坑的附近寻了一处宽阔的地面,然后刨出一个坑,小心翼翼地将护了一路的种子放了进去。 种子的尖端微微露出地面些许,刚冒出头的嫩叶娇嫩得可爱。 玉玄炽看着还没张开的叶子,忽然就笑了。他想起记忆中近香移的模样,心想数百年前,她也是这样既脆弱有惹人怜爱。 鲜嫩的绿色象征着新生。 心头血滴滴落在绿叶之上,玉玄炽轻声说:“我血液中的灵气不比当年策梦仙君的高,要你暂时忍耐一段时间了。” 种子像是听懂了,嫩芽轻摇,竟是一点一点地将滴落下的血液吸收干净了。 时与期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玉玄炽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竟然将血滴滴喂给一颗才冒芽的种子? “重隐山打坏了你的脑子么?”时与期喊了一声,惊讶地走过来,道:“我在那儿费劲给你找疗伤的丹药,你倒好,还把血给放了。你可真会‘帮忙’。” 他数落了一顿才问:“这什么?” 玉玄炽道:“近香移的种子。我想,只要养大了这颗种子,近香移就能回来了。” 7017k 第145章 天界重组 时与期觉得奇妙。没想到策梦仙君当真给近香移留了一条后路。不过仔细想想,这也并不奇怪。 策梦仙君待近香移好得像是亲女儿,总不至于见死不救,白白让近香移牺牲的。 不过……时与期很怀疑:“等这颗种子成长为神树之后,近香移就真的能回来了?” 经过沉渊之火炼化之后,近香移的神魂还能不能留在乌玄神剑之中还未可知,再说,即便神树长成,近香移重新修炼。 那她还能拥有数百年前的记忆么? 近香移是死过一次的树了,又是经过沉渊之火锤炼,她能不能拥有完整的记忆还不好说。 时与期道:“我劝你别太乐观。近香移此回是彻彻底底地从阴司殿里走了一圈,待她拥有意识之后,还会不会记得你还不知道呢。” “那又如何?”玉玄炽并不在乎,“只要我一日不死,我便等她一日。即便她不记得,我也可以将过往的一切,一遍一遍地说给她听。” 时与期:“啧。行行行。但是恕我直言,你现在要是还放任伤势不管,用不着近香移恢复意识,你马上就会死的。” 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完——别说近香移记不记得了,她若是听到过去玉玄炽对她的冷待,说不定会恨上他的。 想到这里,时与期便笑了一下,心想:若换作是我,我便在近香移醒来的第一天就告诉她,我是她的仙侣。 “啊,这个可以诶……”时与期撑着下巴想。 然而等他回过头,却发现玉玄炽已经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喂,玉玄炽,你可别死啊,你死了我可就真告诉近香移,我是她仙侣了啊!” * 重隐山叛乱一事最终解决之后,止戈天与谒佛原的通道口随后被打开。被困住的太虚庭各大神殿的神官也被放出。 经此一役,不论是太虚庭还是止戈天、谒佛原,皆是损失惨重。 原先天界时空裂缝出现之时,三大界便因小世界的妖邪入侵而手忙脚乱。纵然随后很快便调整秩序,但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随后又有魔君矢怨潜入谒佛原偷盗圣莲,杀了不少僧众。接着,重隐山为了稳固势力,将三大界反对的声音悉数剪除干净,致使各界战力因此受损。 若非近香移的牺牲,玉玄炽等人奋力反抗,恐怕三界早已落入重隐山之手。 对于近香移舍生忘死的牺牲,三大界的神官表示惋惜。在止戈天与谒佛原暂时接管太虚庭之后,众神官便举行了一次三大界的万神共议,以表对近香移的悼念之情。 而在这之后,万神共议便针对重隐山、及浮屠城魔族作乱一事进行战后清算。 首先是太虚庭各大神殿受重隐山所引诱,自愿加入其阵营的功德殿殿主及其下属神官。 起初,功德殿主不愿承认其背叛太虚庭一事,声称自己只是遭受重隐山的威胁,逼不得已才听从对方的命令。 但止戈天深入审问之后发现,当初重隐山能进入严律殿担任神官,乃是因为当时尚是普通神官的功德殿主在暗中动了手脚,隐瞒了处理公务之时出现的差错,致使重隐山顺利进入严律殿。 加上在重隐山实施掌控三界的计划之时,功德殿主摈弃神官的本职,置三界众生性命于不顾,暗中协助重隐山,以至于重隐山在太虚庭一手遮天。 经众神商议决定,撤去功德殿主的神职,废去修为,贬为凡人,永世不得成神。 其余主动且自愿投诚于重隐山的神官,皆被止戈天兵将带走审问,随后一一判罪。 惩处天界叛徒之后,便是封尚功臣。 原先,继通晓神君被重隐山所杀之后,众神希望能推举玉玄炽为新任通晓宫之主。 但玉玄炽以无意神君之位为由拒绝了。 于是,为了补上缺失的严律殿主之位,众神便让玉玄炽继任为严律殿主。 至于导致祸乱之始的时与期…… 因其迷途知返,主动向天界陈述罪责,加上平乱有功,纵然有罪,但也保住了性命。 天界不会再追究时与期的罪责,但同样的,他也被卸去了神职,永世不得再入天界。 对此,时与期表示无所谓。反正他也在天界呆腻了。 除了太虚庭的几名叛逆神官,止戈天的白栀武君也在接受审判之列。因他曾协助重隐山捉拿近香移,并且多次为重隐山登帝之举扫清障碍。纵然他平乱有些功劳,但审听堂依旧将其关押了。 白栀武君等着玉玄炽来给他求情,但他迟迟未到。 直到审判那日,玉玄炽才姗姗来迟。 从玉玄炽迟迟不出现开始,白栀武君便早有预料。 玉玄炽根本就没打算帮他求情。 提审这日,他隔着数步之遥盯着玉玄炽,眼神冷得像刀子,恨不得将他就地凌迟。 而另一端的玉玄炽,则冷漠地移开眼睛,然后看着主审的寂灭武神,说道:“诛杀重隐山那日,白栀武君并非真心帮我。他知道重隐山大计不成,必死无疑,加上我的威胁,他才不得不听从我的建议,协助擒拿浮屠城的魔族。此外——” 他看了白栀武君一眼,道:“武君曾以协助诛魔为条件,要我帮他设计陷害武神你,好让他能够有取代你的机会。” 话说到这里,寂灭武神已经明白玉玄炽的意思了。他转头看一眼白栀武君,见对方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眼神凶狠地等着玉玄炽。 “看来怀觉仙君所言非虚,你当真为了权势、高位,主动向天界的叛贼投诚,很好,很好。”寂灭武神说的话掷地有声: “身为止戈天神官,白栀武君你知法犯法,屡教不改,在怀觉仙君的劝谏下仍不悬崖勒马。纵然平反有功,但其罪难饶。 “从即日起,关押无间大牢,永世不得出。” 话音落下,关于白栀武君的最终惩罚也落了幕。 由始至终,白栀武君都不曾为自己的所为辩解过。听了寂灭武神对自己的判处,他也只是轻轻冷笑了一声,说道: “武神仁慈,竟然留我一命。他日我若有机会从无间大牢里出来,必然报答武神。” 白栀武君看了一眼玉玄炽,又道:“哦对,还有怀觉仙君。仙君之‘恩’,我铭感五内。将来若得机会,势必将今日之辱,悉数奉还!” “呵,入了无间大牢还想出来?你可别做梦了。” 身后负责押送犯人的神官推了他一把,而后将锁链一扯,就这么把人拖了下去。 白栀武君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当中,寂灭武神走到玉玄炽面前,说道:“听说你拒绝了七大神殿的建议,担任通晓神君一职?今次你平乱有功,理当封赏。 “放眼太虚庭,你最有资格担任通晓宫之主。可以问一下是为什么吗?” 玉玄炽道:“不为什么,我只是没有精力负担通晓宫繁杂的事务。” “哦?”寂灭武神的眼中浮现几分好奇:“可我记得,通晓神君的职责并不复杂,身边又有十数名神官分责,公务并不繁忙啊。” 玉玄炽心道,通晓宫的事务是不怎么繁忙,但是有一点,通晓神君必须随时都驻守在通晓宫,非必要不能离开天界。 这对他来说过于困难。 他需要照顾鸿蒙山上的近香移,不能时时刻刻都留在通晓宫。 太虚庭的六大神殿当中,也就是严律殿有特权,能够借外出公办之时,逗留他处。 “若是成了通晓神君,我就不方便照顾近香移的幼苗了。”玉玄炽说:“她还需要我的鲜血浇灌,离开不得。” 听他这么说,寂灭武神倒是想起来了:“也是。芳菲殿主为三界安宁而牺牲,是该好好照顾的。你又要处理严律殿的公务,又要照顾芳菲殿主,确实有些分身乏术了。” 寂灭武神建议道:“若是有什么难处,或者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玉玄炽只将这句话当做是客套。 关于近香移的事情,他只想亲力亲为,不想劳烦他人。不过当下他还是回答:“我知道,多谢武神。” 两人再无旁的话,玉玄炽便辞别了寂灭武神,回了严律殿。 距离重隐山叛乱结束,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天界各处正在抓紧时间重建秩序,严律殿也不例外。 这段时间,正是严律殿正忙的时候。玉玄炽刚升晋为严律殿主,暂时还走不开。不过严律殿各个神官各司其职,重建不过是片刻的工夫。 于是在太虚庭呆了一阵过后,玉玄炽便回了鸿蒙山。 这换作往常,他必然恪守岗位直到最后。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余力了。 回到鸿蒙山庄之时,恰逢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洒落在绵延不绝的鸿蒙山间,映得满山霞光。玉玄炽轻身一跃,身影已经来到山峰之上。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阴影之下,随即缓步走了过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温养,神树种子已经成长为一株一尺高的小苗。小树苗长出了稀稀疏疏的枝叶,迎着光缓慢地拔高身量。 玉玄炽静静看了它一会儿,而后照例取出鲜血来,倾注其上。 “抱歉,让你久等了。” 树苗像是渴坏了,吸收血液的速度不断加快,枝叶隐隐晃动起来。直到一刻钟后,树苗才停止了吸食。 “啧,这么浇下去,对你的仙体有所损伤啊。”时与期双臂环胸,倚靠着树干说道:“你伤体初愈,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吧。” 玉玄炽很不想理他,但最终还是问:“最近鸿蒙山如何?” 闻言,时与期耸耸肩,说道:“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呗。一切如常。除了每天要照顾饿坏了的近香移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无聊死了。” 玉玄炽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你若是无聊,就找点别的事情做。” 时与期:“比如?” “比如养一养山中灵植灵草,或许用不了多久,它们便能修炼化形,成为守护鸿蒙山的精怪。”玉玄炽道: “鸿蒙山结界解除,正是蓬勃新生之时,再过数百年,甚至用不了那么久,这里便能重新焕发生机了。” 时与期:“???” 时与期:“鸿蒙山有没有生机,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暂住,可不是这里的主人。鸿蒙山就是一片死气,那也跟我没关系好吧?” “那就请你滚出去。”玉玄炽道:“鸿蒙山不养闲人。” 时与期:“你神气什么,鸿蒙山也不是你的地盘吧?那是人家近香移的老家,她说了才算。”他笑得不怀好意: “你这么急着给人家打理家当,怎么,也学人间百姓做‘上门女婿’那一套?” 玉玄炽:“……”他无语地看了时与期一眼,说:“她喜欢热闹。若是有同族的精怪与她说话,玩闹,她会更开心一些。” “……哦。”时与期暗暗摇头,心说:行,考虑得可真周到。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时与期确实是在鸿蒙山白吃白喝,还白占近香移的地盘。看在玉玄炽这般作为是为了近香移考虑的份上,时与期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不过…… 时与期看了看另一边正在和小树苗低声说话的人,心想,他可不是会乖乖听别人命令的人。 随即,他响起了不久之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 近香移拥有意识的时候,是某一天风和日丽的清晨。 她听见来自远处的飞鸟的鸣叫,有清泉叮咚的声响,还有周围灵植迎风生长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是一棵树。 生来便有灵智的树。 她知道很多东西,比如她所在的这座山脉,是世间少有的灵山宝地。山脉所处的地域叫做人间。 而在人间之外,还有居住着世外仙人的天界,以及掌握生死轮回的阴司鬼域。 三界之内还有数不清的小世界,小世界当中居住着数不清的妖邪族类。人间住着人族,天界则是神仙的地盘,阴司鬼域则是鬼族当家作主。 而她之所以知道这些,全靠一名世外高人的教导。 世外高人是这座山脉的主人。他有着极为高深的修为,有着丰富的学识。 他亦是天界任职的神官。 对了,他还告诉她,天界当中,还有四大界,分别是止戈天、谒佛原、太虚庭和逍遥境。 高人乃是太虚庭内,六大神殿的殿主之一。 ------题外话------ 这个趁失忆就假冒男朋友的想法不错,下本就写这个了 7017k 第146章 重新认识 天界之内,神官众多,能成为神殿殿主的,必然是位高权重。 她很感谢这位高人。因为是他每日以鲜血浇灌她,让她能够在短短百年之内,让她成长至此。 同样的,也是这位高人,常常不厌其烦地来看望她,和她说有关于外面的世界的故事。 比如,今天哪个神官又犯错啦,被严律殿的神官带走好一顿教训;比如芳菲殿新任殿主没能处理好人间精怪的纠纷,被通晓神君警告了; 又比如,结缘神殿内的姻缘树被意外砍了一刀,大半根树干都被砍掉了……诸如此类。 有时,她的神智只能维持片刻的清醒,随后便陷入沉睡。 她好像每天都很困,需要很久的休息。 而且有的时候,她也不是完全能听懂高人的话。 比方说,高人总是想让她快点化形,快点回到天界。即便不能回到天界,也要重新回到鸿蒙山,成为鸿蒙山的主人。 她觉得奇怪。 鸿蒙山是什么? 怎么高人好像对她很是熟悉的模样?他们之前认识么?可她分明还只是一棵小小神树啊。她修行百年,甚至还不能化形,怎么可能认识堂堂天界严律殿主的高人呢? 她很想要问清楚。 以往,高人在与她说话的时候,她还为修炼到能够开口说话,也没能拥有很清楚的意识。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能感知到世间万物,能分辨出外界很具体、很广阔的声音与环境。她能明确地表述自己的需求,传达自己的想法。 她知道高人会在什么时候来看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对方。 但是她从天亮等到落日,期待中的高人并没有出现。 或许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她想。 毕竟高人是神仙,神仙是很忙的。 不过纵然没有等到高人,她也等来了其他人。 来者依旧穿着一身鲜亮的衣裳,头发松松散散地扎成一条辫子挂在胸前,红色发带缠绕其间,妖妖娆娆的,不像个正经人的样子。 她知道对方是谁。照顾她的高人曾经喊过这人的名字,他叫时与期。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就是人不怎么样。 虽然他也经常照顾她,但是……这人太讨厌了,动不动就把她身边的草扒光,留下一片光秃秃的土地。 像是在故意捣乱。 不仅如此,他还时常忘了给她浇水,任由她干巴巴的在阳光底下晒。 她不太想理会时与期,于是见到对方靠近也不说话。 然而时与期很会给自己找乐子,而且他也不在乎她理不理会,径直走到树旁,然后用锄头在一旁的地面上挖了一个坑。 他一边挖,一边叹气道:“真没劲,今天又是我一个人。你说玉玄炽一天到晚的都在忙什么?凭什么要我来照看这一整座鸿蒙山?这又不是我家……” 他将准备好的灵植种下去,说:“该死的,这些草本来应该是他来种的!什么破烂灵草,娇贵得要死!明天他要是还不来,我就把山庄里的草全拔光!” “殿主今日不来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树终于开口说话了,语气当中带了几分焦急:“可今天他应该来给我输送……”血液的…… 她也不是急切地想要仙人的鲜血,只是有点想念他。他对她很好,她不是个没良心的人,自然也将仙人当成了最亲近的人。 因此,听到他不会来的消息,她失落之余,又觉得有点难过。但难过之后,她又告诉自己,没关系,等忙过这一阵,仙人总会来的。 然而听到她说话,时与期却一扫烦闷,非常惊喜地喊了一声:“近香移,你的神魂觉醒了?” 近香移:“……?” 她知道这个“近香移”是在叫她,但是“神魂觉醒了”是什么意思?她只是一颗神树,又不是神仙,哪儿来的神魂?顶多算是灵体觉醒而已。 但她并不在乎这一点点的小细节,只问:“你方才说什么,殿主是被公务绊住了,所以这几天无法来看我了?” 时与期:“……” 时与期:“啧,果然,重新来过,你最关心的还是……”话没说完,他就先卡了一下。 他心想,因为之前曾经亲了近香移一下,玉玄炽就在后来给他下了不少绊子,摆起谱来使唤他,狗东西。 时与期悄悄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看着眼前的树,眼珠子骨碌一转,道:“你为什么关心玉玄炽来或不来?你应该多关心关心我才对。” 近香移愣了片刻,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了一句:“我为什么要更关心你?” “因为我才是你的意中人。”时与期说:“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来历与身份么?你不好奇百年前,你是怎么丢了性命,不得不重新修炼么?” 近香移:“什么?!” 她的声调拔高了,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怎么可能是我的意中人!我的品味不可能这么差的!” 近香移来不及分辨时与期话语当中的另一层意思,只抓着“意中人”三个字纠缠:“你骗我的吧,我不会喜欢你的。” 时与期:“……你在乎的难道只有这个吗?你不想想,你是从哪里来的吗?再说了,喜欢我又怎么了?我很差劲吗?” 他的声音也跟着拔高了,脸上带着诧异又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道:“你这么说也就是没良心了,这么些年,我照顾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么嫌弃我。” 时与期谴责她:“你怎么能嫌弃自己的心上人。” “对、对不起……”近香移的声音矮了下去,“但是、你真的没有骗我吗?你果真是我的、我的……” “意中人。”时与期替她说:“我当然没骗你。我骗你这个干什么。我们若不是两情相悦,这么多年,我为什么要这样不辞辛苦地照顾你?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照着时与期的逻辑,近香移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是…… “但是殿主也对我很照顾。”近香移顿了顿,又说:“他还用自己的血来喂养我。那照你这么说,他不也是……”喜欢她? “不是。”时与期打断她,道:“他照顾你是因为,当年你是因他而死的。他心里愧疚,所以百般弥补。” 他编起谎话来眼睛眨也不眨,说得还十分诚恳:“就因为那件事,我恨死他了。所以每当他出现,我都想赶他走,屡次跟他作对。” 近香移有些惊讶:“原、原来是这样啊……” “没错,就是这样。”时与期道:“所以你不能因为他对你好,就轻易原谅他。玉玄炽这个人,我再了解不过。他只是表面好人,其实内心冷漠又无情,谁跟他牵扯上关系,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哦。”近香移问道:“你说,我曾经死过一次,还是和殿主有关。你又是我的仙侣,那一定对我的事情很清楚了。你能告诉我,关于过去我的一切么?”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近香移想不到自己竟然还和天界神官有过关系,虽然说不上多好的关系,但也足够让她吃惊的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一株不起眼的神树而已。 “当然可以。”时与期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说:“所以你是相信我了么?” 近香移说了实话:“一半相信,一半不相信。” “嗯?” “因为你看上去不像个正经人,所以我对你的话持有怀疑态度。”近香移说:“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之前一直拔掉我身边的灵草。” 时与期:“……”臭丫头,他照看她百来年了,就因为几棵草的事情,居然还记恨上了。小没良心的。 抱怨归抱怨,时与期还是将过往的一切一一讲述给近香移听。当然这个故事的版本是经过他个人的改编的。 其中着色最严重的,就是他与近香移之间荡气回肠、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当中参杂了各种误会、争执、和解等复杂的桥段,堪称一段虐恋大戏。而这场大戏的最后结局,是玉玄炽半途出现,将一对爱侣拆散,致使他们阴阳两隔。 而为了救活心上人,时与期“不离不弃”,百年来陪伴在侧,风雨无阻。 说得时与期都快感动哭了,心想,他可真是痴情啊。 但是近香移反应平平,冷冷淡淡:“哦。那看来天界在经历重隐山叛乱之后,也很不好过。三界秩序被打乱了重建,想必殿主十分辛苦。” 时与期:“他辛不辛苦,与你又有什么相干呢?你可别忘了,先前你活着的时候,可讨厌他了。如今他辛苦,不是正合你意?” 说着,他顿了一下,道:“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怎么相信我?”时与期脸上露出一抹受伤的神色,道:“我知道我这模样你可能不太喜欢,但你确实就喜欢我这样的。” 近香移想了想,说:“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算了,我有点累,不如你先回去休息,等明天再来看我。” 现在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四野一片寂静,陷入暗沉的夜色当中,唯有头顶的天空之上点缀着点点繁星。 这个时辰了,确实不是聊天说话的好时机。 因为往常这个时候,近香移已经处于休息状态了。而时与期也会在天黑之后,自己跑到鸿蒙山外找乐子。 “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要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时与期站起来说,“不过接下来有段时间,我需要外出办点事,可能不会留在鸿蒙山,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开玩笑,他这样添油加醋地和近香移瞎编一通,被玉玄炽知道了,那还得了?回头玉玄炽提剑杀来,他跑都没地方跑。 趁现在玉玄炽还不知道,他还是走为上策。 时与期说跑就跑,当下便脚底抹油,一阵风似的就离开了鸿蒙山庄。 而在他离开之后,近香移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她先是想,原来上一辈子的自己,竟然是个胸怀天下、舍己为人的圣人。不仅是圣人,还是天界太虚庭芳菲殿的殿主。 她做了百来年的神官,最终为了三界众生的安危而死。当然,据时与期所言,这当中还有严律殿主玉玄炽的手笔。 听说是他逼着她牺牲的。 虽说是逼迫,但她选择牺牲那时,也是义无反顾的。 说到逼迫,近香移又想起时与期的话来。 他说,玉玄炽是因为愧疚才对她那么好的。这句话,她其实是相信的。 因为在过去的时间里,面对她时,严律殿主玉玄炽确实有表露过几分“对不起她”的意思来。只是她以为他口中的“对不起”,是说喂养鲜血的时间没有准时。 这样一想,时与期说的故事,也不是那么的不可信。 “而且,他也没有必要骗我。”近香移喃喃道,“骗了我,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完全没有好处啊,所以,他完全没有欺骗我的必要。” 只是她心里有点难过。 仙人对她的好,其实只是因为愧疚而已,并没有别的原因,更没有特殊的感情。 说到底,他们两个也只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近香移心中便更是郁闷。 她无法解释自己此刻异样的心情,只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闷气生着生着,就埋怨起玉玄炽来。 近香移心想,说好要弥补过失,玉玄炽这人却开始懈怠起来。连准时喂血都做不到,他根本就不想弥补,更不想让她重新回到天界。 她忍不住较起劲来,想着,她也不是非要靠着玉玄炽才能修炼成功。即便没有他,她也能够成功化成人形,脱离本体,获得自由。 这样想着,近香移便感到身上涌起了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支撑着她,让她的意识慢慢升起。 她一心想着要脱离这片土地。当这个想法愈加强烈之时,她便感到自己在不断向头顶的天空靠近。 等她回过神来之时,便发现自己漂浮在半空之上。 近香移低下头,便惊奇地发现,自己原来所在的那片土地,多了一个深坑。而深坑之中,空无一物。 她果真脱离土壤了! 紧接着,近香移动了动四肢,然后惊喜地看到了自己的手脚:“我、我成功化形了?!” 7017k 第147章 血魔 成功化形的欣喜将心中的烦闷一扫而光。近香移几乎是怀着雀跃的心情从高峰上飞下来的。她惊奇地左看右看,最后在道路的尽头看到了窥探已久的鸿蒙山庄。 其实她一直都很想去看一看这座山庄,因为殿主和时与期就住在这里。 但是紧接着,近香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心想,凭什么玉玄炽都不出现了,她还要凑上去将自己化形了的好消息告诉他呢?他又不在乎她,也不喜欢她,而且他还是致使自己死亡的始作俑者。 她为什么要傻了吧唧的凑上去? 那样的话,也太对不起曾经的自己了。 她分明已经有了心上人,再去找玉玄炽,那就非常的不合适——虽然她对这个心上人也不怎么满意,但到底也是自己选的人。 近香移不甘心地想,反正她已经成功修炼成人形了,不需要旁人无时不刻地照顾,更不需要玉玄炽再以鲜血喂养。 时与期需要外出办事,不在鸿蒙山,玉玄炽也不在。 这意味着她自由了。 她用不着时时刻刻守在山峰之上,没日没夜地吸收灵气修炼。她能去任何地方,见识数不清的人间胜景。 近香移是行动派,心里这么想,立马就这么做了。 她抬眸望向无尽的夜幕,身子一轻,即刻化作一道光跃了出去。 * 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围逼命的寒冷让玉玄炽控制不住地打了个激灵。 他警惕地看向四周,茫茫迷雾仍未消散,视野当中,绵延不去的冰川将他包围。他看不见任何出路,也找不见血魔的踪影。 他困在这里已经有好几日了。细算下来,今日正是会鸿蒙山,喂养近香移的时候。 但偏偏他追踪血魔不成,反中了敌人计策,被困异界当中,不得而出。 血魔为祸人间已久,一个月前,驻守人间的严律殿神官奉命调查数起命案。根据线索,他们找到了凶案的主使者——血魔。 血魔并非魔族,而是人族入了魔途的魔修,与魔族同样可恶。其手段残忍,以吸食人之精血来助长修为。不仅如此,他还要生剥人的血肉,以听取被害者最后的惨叫为乐。 严律殿的执行神官分头追踪血魔的下落,但始终没能将其捉拿,反而有不少神官被血魔所杀,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一个魔修竟能杀得天界神官不留全尸,这在三界都是罕见、少有的事。 严律殿对此上了心,又加派了诸多人手。但几日下来,依旧没有什么成效。不仅如此,血魔更是在追捕期间,又对数十名无辜百姓下了手。 玉玄炽心中警惕,便亲自下界,捉拿这个为非作歹的魔修。 根据严律殿调查所得到的线索,血魔向来独来独往,身边没有跟从的势力与人马。玉玄炽便判定对方是人间魔道散修。 他在最后一名被害者的村落找到了血魔的踪迹,而后与其短暂交手。 令他意外的是,血魔逃脱的本事极高。在他分神之术的追踪之下,依然能从他手下逃走。玉玄炽不想放任他继续残害百姓,随后追上。 但不料想,在这过程中却被一股意外出现的势力所阻拦,随后进入异界,被困其中。 他以为血魔身后没有任何势力相助,但其实是错误的。 困住他的人,与血魔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玉玄炽暂时没法看出二者具体的联系,只能先想办法从异界中脱身。 天道十三阙重新握在手中,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盯四周——必须要尽快赶回鸿蒙山,不能再拖延了。 * 关于要去的地方,近香移并没有头绪。 她带着满腔的别扭劲儿来到人间,最终还是成了无头的苍蝇。从没有出过远门,在不知晓人间的情况下,近香移不敢到处乱跑,就怕回头迷路了,就回不去鸿蒙山了。 于是在一刻钟之后,她就近在一处灯火如昼的城池之外停了下来。 这个时间点,城中百姓似乎在举行什么节庆,里里外外人声鼎沸,连城门也没关。进城的人比出城的人多。 近香移混在人群当中,被同行的百姓感染了一脸的喜庆。她看着别人兴高采烈,自己也觉得心情很好。 她跟着周围百姓一同入了城,再一抬眸,就看到了街道两侧挂满的各色灯笼。一层薄纸圈出的纸灯笼映出无数个漂亮的仙娥。 纸面上的仙娥随着微风浮动,光影随之变幻,像是要活过来了一样。 近香移惊奇地喊了声“哇”。 见状,街边的小贩便指着那灯笼问:“怎么样啊姑娘,买一个呗?我们这仙娥灯可是受了仙人的祝福,等风吹来的时候,那纸上的仙娥还会动呢,你看!” 近香移看到了那纸上的“人”动了,她有几分心动,但是…… “我、我随便看看,不买了。” 她又没有本钱,拿什么买嘛! 好看是很好看的了,但是她买不起。 近香移心怀遗憾,只能沿着街继续往里面走了。 她越是往里走,周边特色灯盏就越多。近香移看得目不暇接,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紧接着,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吆喝,继而转头望去。 在她的视野当中,灯火交相掩映之处,一名杂耍的艺人身子往后一仰,口中竟是喷出了一团火来! 这一下让周围探看的百姓都鼓掌喊了声“好”! 近香移觉得厉害,也跟着拍了两下手。随后听闻有人喊了一句:“前头皓月馆开馆了,仙人免费测字,还不快去排着队?” 这一喊,好多百姓便闻风而动,纷纷往同一个方向过去了。 “皓月馆?”近香移喃喃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旁边有道声音回答:“就是个普通的茶馆,只不过有修道的仙人坐镇,常常为城中百姓测字、算卦、预示吉凶,所以在仙云城很是闻名。” 近香移扭头看去,见得一名年轻男子立在她的右后方。 见她看过来,年轻男子便笑了笑,说:“姑娘不是本地人吧?皓月馆在仙云城很有名,若有兴趣,姑娘可跟随百姓前往。” 男子笑起来,脸上有一对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很是斯文有礼的模样。近香移没什么戒心,当下便感激地道了谢,然后便在对方的指引之下,来到了皓月馆。 彼时,馆中已聚集了不少百姓,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近香移在大堂中转了一圈,而后又在角落里撞上了方才给自己指路的年轻男子。见了她,男子仍是笑,道: “姑娘,真巧,又遇见了。” 近香移:“……”巧什么巧,你早就知道我会来这里。但看在对方给自己指过路的份上,她还是附和地回了一句:“你也是来找仙人测字的?” 男子摇摇头,说:“不,我只是来这里喝口茶。”说着,他顿了一下,便问:“姑娘若不嫌弃,可否赏脸与在下品一品皓月馆的茶?相遇便是有缘,就当是在下请你。” 近香移想了想,自己身无分文,确实是很不方便。于是便答应了:“也好。” 他们在较为安静的角落找到位置坐下,然后年轻男子便叫来小二点了几壶茶。 近香移听不懂人间茶品的好坏,但看小二端上来的茶杯茶壶,便觉得这茶点应当不怎么便宜。 年轻男子轻轻抿了口淡茶,问道:“在下名唤纪无忧,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是何处人士?来仙云城是为了探亲,还是别有要事?” “你好,我叫近香移。呃,我就是随便逛逛,正巧见仙云城热闹,所以才来看一看,并没有什么要事。”近香移说道:“我想问问,今日仙云城是在过节么?” 纪无忧回答说:“是啊。今日是仙云城百年庆典么。百年前,三界大乱,仙云城因此受到魔族与各方妖邪的攻击,几乎沦落屠城的境地。 “而后天界仙人降世,将四处作乱的妖邪一一杀尽,仙云城这才恢复安宁。当时的百姓感念天界仙人大德,特意设立了‘仙云节’作为纪念。” 他给近香移倒了杯茶,说道:“时至今日,仙云节已经设立百年。因此,城主才将这一次的仙云节举办得尤为盛大,也算是与民同庆。” 近香移听懂了:“原来如此。” 她又问:“百年前三界大乱,很严重么?” 从苏醒以来,近香移只从时与期的口中听说过有关于重隐山祸乱三界之事,还不知道当时的人间受了多大的影响。 “那自然是十分严重了。”纪无忧说道:“虽然我本人没有经历过那场浩劫,但听幸存下来的族中老者说,百年前的人间,便是一座炼狱。 “连接各界的时空裂缝被打开,数不清的妖邪趁机入侵人间。他们烧杀抢掠,残害生灵,无恶不作。所到之处,无不是哀鸿遍野。 “当年仙云城的百姓死伤将近九成,你说,严重不严重?” 近香移点点头,道:“那是很严重。” 仙云城的损失都如此惨重,想必其他城池也是如此。 看来百年前她的牺牲是对的,否则放任时空裂缝继续存在下去,三界的秩序必然大乱,百姓更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纪无忧说:“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天界仙人平了祸乱之后,人间各处的妖邪与魔族都被驱逐,战火平息,百姓也得以休养生息。 “历经百年,如今百姓也重获新生。否则仙云城哪儿来的这般胜景呢?” “说得也是。”近香移说:“和平最是难得,若是天下的魔物永不作乱,那便好了。” 纪无忧:“好自然是好,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喝了口茶,又说:“世间的好与坏,黑与白、正与邪的争斗是永远不可能停止的。没了大恶,各方小恶便会开始作乱。” “哦?”近香移的直觉很敏锐:“听你话里的意思,是说最近有‘小恶’的为祸人间了?” 照理来说,人间出现的各处动乱,都在太虚庭严律殿与人道殿的监管之下,若是有什么大的乱子,天界神殿必然会派出神官前来处理的。 “看来姑娘对人间世事所知甚少——近期血魔祸乱江湖,姑娘竟是不知?”纪无忧说:“这事儿在仙云城可是传遍了。” 血魔? 近香移心中疑惑:“我确实是不知道。这个血魔是个什么魔?他是魔族之人么?” 话音落下,隔壁桌的人也凑了过来。来者一脸惊奇地说:“血魔你都不知道啊?你这是刚从山里出来的吧!” 近香移:…… 她一句“你怎么知道”差点就说出来了。 那人又道:“血魔是最近一个月出现在江湖上的人物,他不是魔族,但胜似魔族。我听人说,他的手段极为残忍。每一个死在他手下的人,都被抽筋剥皮,身上的血肉都被挖干净了,只剩一副骨架,啧啧啧,真可怕。” 和他同一桌喝茶的人说:“还不止呢。你以为他为什么被称作是血魔?就因为他是以吸食人血为生,靠人血来增长修为的魔啊!” 近香移的眼睛微微睁大:“这么凶残?那没有人抓他吗?” 纪无忧说:“自然是有的。江湖上所有捉拿血魔的侠士,无不是死在了血魔之手。不仅如此,还有不少修道仙人也被血魔所杀。到目前为止,血魔已经杀了不下于百余人了。” “百余人?”近香移这回是真的惊了:“那严律……”那严律殿的人应当已经出手了才对。 她想到了至今未出现的玉玄炽,心中猜想对方迟迟不回鸿蒙山,是不是与血魔作乱有关。 近香移问:“那你们可听说,有天界神官下界处理血魔作乱一事么?” “天界神官?”一旁的百姓道:“没有这回事吧。天界?世上当真有神仙?姑娘,我看你是话本子看多了。天界的神仙怎么会管我们老百姓的事儿。” 近香移:“?怎么不会,不是说百年前三界大乱,就是天界神官摆平的么?” 那人摆摆手,道:“那都是瞎编的故事,倘若真有神仙在,那血魔还能作恶这么久?若真有神仙,那百年前人间就不会有那场大乱了。” 近香移:“……”简直是歪理。她说:“若没有神仙,那人间的浩劫是谁平定的,你么?” “我怎么知道,那必然是江湖上某个修道的仙人摆平的。”那人说:“哎呀你这小姑娘怎么专挑着神仙不神仙的在这儿瞎扯,我们不是在说血魔的事儿么?!” 7017k 第148章 天界、血魔 近香移不想和这个人说话了。她不太高兴地别过头去,只问纪无忧:“那现在可有血魔的下落?江湖上可还有人在追踪血魔?” 她有直觉,血魔犯下这么多的血案,严律殿不可能放任不管的。他们一定加派了人手调查,否则以玉玄炽的个性,早就回到鸿蒙山了。 而他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必然是参与到追捕血魔的案件当中了。 近香移想去找他。 她说不清楚为什么,但就是想去找他。 虽然以玉玄炽的本事,不可能会败在血魔的手上。但她心里总是有点不安心,感觉这一次血魔之乱并没有那么简单。 然而纪无忧却说:“我们不过是平头百姓,怎么会有血魔的下落。至于江湖上那些修道仙人……或许他们正在寻找血魔,至于进度如何,就不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能够知道的了。” “这样么……”近香移眼睑低垂,若有所思。 忽然,皓月馆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死人了!” 紧接着,一阵异常的喧闹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街道各处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还有诸多不明真相的百姓在急忙求证: “发生什么事儿了?” “什么死人,哪儿死人了?怎么会有死人的?” “别吵、别挤,哎哟,谁,谁踩到我的脚了!” “快走开快走开,花灯、花灯着火了!” …… 街道上一片嘈杂,近香移即刻从椅子上“噌”的一下站起来了。 她透过一侧的窗望向外头,见得街道各处乱糟糟的一团,不少售卖杂物的摊子都被推倒了,还有人摔在地上,有人在街道上奔跑。 “出事了。”她说。 纪无忧也正色起来:“似乎是有人死了。” “好好的,怎么会有人死了?”隔壁桌的大哥说道,“别是出了什么意外吧?仙云节鱼龙混杂,保不齐有贼人强盗,或许是有盗贼出没?” 什么强盗会选这个时候抢东西?城中百姓人多势众,也不怕被围殴? 近香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往门边走:“我出去看看。” 纪无忧紧跟在身后,亦步亦趋道:“你一个姑娘家,出去看死人干什么?晦气得很,说不准还有危险,别去了。” 近香移回了一句:“没事,我就看看——” 话音方落,她来到茶馆门口,眼见着大街上有人叫嚷开来:“救、救命、救命!——” 尖叫声此起彼伏,街头百姓四散奔逃,像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追着他们似的。 见此情景,纪无忧也愣了一下:“怎么了这是?” 近香移的视线越过杂乱的人群,望到了灯火尽头,沉沉夜幕之下不断闪过的黑色影子。黑影宛若飘忽不定的雾,并以极快的速度行走在大街小巷。 黑雾很快便在仙云城各处扩散开去,所到之处,繁华热闹的街巷皆变得暗淡无光。灯火明灭当中,浑身血肉模糊的百姓向前方猛扑而来。 “救、救我!——” 死者的眼瞳之中倒映着临死前最为惊恐的画面,一双眼珠子里映出的是一片死气。而在他倒下的同时,一阵黑烟从他身上飘散而出,阴森的邪气迅速向四周扩散开去—— 重获意识之后,近香移没有与魔族对抗的经验。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时此刻,她就是非常确定,眼前出现的就是魔气。 眼前在仙云城作乱的,就是魔族。不是魔族,就是魔修。 她有直觉,错不了的。 于是,在魔气侵袭而来的瞬间,近香移纵身上前。她双手聚在胸前,即刻便结起一个法印。法印绽放出淡紫色光芒。 随着流光打出的瞬间,数不清的花瓣同时将身后的皓月馆给护住了。 层层叠叠的花瓣形成一个封闭的结界,将整座茶馆都笼罩住。而在这个结界保护之下,肆虐的魔气无法侵入半分。 纪无忧先是看看外头来势汹汹的魔气,又看看近香移,一时之间分不清楚是仙云城魔修让他惊讶,还是近香移竟然不是普通凡人,而是修道仙人这件事更让他惊讶。 他想到刚才自己还叫近香移别出去,省得被“盗贼”所伤。 啊,是他自作多情了。 人家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担心。 “没想到姑娘你……还挺厉害的。”纪无忧道:“原来你是世外高人。真人不露相啊。” 近香移没心思开玩笑:“快把百姓接过来。” 不用她说,茶馆内的众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们即刻招呼街上四散奔逃的人群:“过来,快过来,这里安全!” 方才还喜气洋洋参加节庆的人群,此刻都大惊失色,吓得脸色发白,忙不迭地跑进了皓月馆:“是魔修,一定是魔修!” 周围人尝试安抚:“没事儿没事儿,安全了。” 越来越多的人跑了过来,但在这些人当中,也有不少是身上沾染了魔气的。他们没能成功进入茶馆,而是被茶馆外的结界拦了下来。 黑雾撞在结界之上,很快就被流光给冲散了。 被拦下的百姓拼死求救:“救我,你们救我啊!——”话音刚落,他便惨叫一声。众人顿时吓退数步。 饶是近香移也忍不住心惊肉跳。 紧接着,那人痛呼一声,身上血肉顿时爆裂开来。随即,一层黑雾覆盖上去。没过多久,森然魔气便将百姓的皮肤血肉撕扯开来。 近香移听见了一阵咀嚼的声音。像是某种野兽在啃食猎物。 那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并在短短的片刻工夫里,浑身血肉被啃食殆尽,最终化成一具血淋淋的白骨。 而这具白骨倾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扑在结界之上,最后,白骨寸寸断裂,成为一地的碎块。 茶馆之中,见证了全过程的百姓失声尖叫,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不久之前,江湖上曾出现的魔修——血魔。 一名百姓战战兢兢地指着那具白骨,说道:“血魔,是血魔!” 魔道之人,又以人族血肉为食,不就是他们先前曾经讨论过的血魔么?! 血魔竟然就在仙云城? 这是众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是万万想不到的事。他们从没想过厄运会降临到他们头上。 “现、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一名男子忧心忡忡地说:“血魔横行仙云城,若是不能将其制服,难道我们要一直困在皓月馆中不成?” “要不还能怎么办?你还想怎么办?”有人回答说:“血魔本事高强,江湖上那么多修道仙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你我?除了躲在皓月馆,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但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吧?”那人道,“谁知道皓月馆的结界能支撑多久?若是血魔召集同伴,强行冲破结界,我们所有人都会玩儿完。” 说完这话,众人的目光便落到了近香移身上。 纪无忧问道:“姑娘,面对血魔,你有几分把握?或者说,你的结界能够支撑多久?” 这若是换作百年前的近香移,她能够很肯定地说,绝对没有问题。 但现在的近香移并非当初的天界神官,也不是芳菲殿主。 她只是修行了百年的神树,顶多比一般的山野精怪强上一些,还真不一定能抵抗住血魔的进攻。 于是近香移老老实实交代说:“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我应该不是血魔的对手。” 人间的江湖上有那么多高手,却也没能拿下血魔。她不能保证自己就比那些仙人强。 她道:“若是血魔有同党,那么这个结界确实没法支撑太久。所以我们应当尽快向外界求援。”最好能够得到天界神殿的相助。 近香移看看周围百姓,问道:“你们可有联系外界修道仙人的办法?” 有人回了一句:“你是修道的,这话应当问你才对。” 近香移:“……抱歉,过去我一直在深山当中修行,从未与外界有过接触,因此并不知道如何联系江湖上的修道者。” “啊这……你还真是从山里来的啊……”纪无忧说。 近香移:“……是的,没错,你有意见?” 纪无忧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他笑了一下,说:“巧的很,我也是从山上来的。不过我入世时间比你早些,是个比你稍微知晓些世事的江湖散修。” 闻言,一旁的百姓无奈地摇摇头,说:“这也没办法,那也没办法,那看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话音落下,不远处便传来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 “诸位倒也不必如此悲观,我有办法。” 众人扭头看去,正见着一抹白色的身影走了过来。他留着短短的一截胡子,发丝高束,头戴白玉冠,身着一袭素色衣衫,长身玉立,颇有股仙风道骨的气质。 近香移看看纪无忧,眼神在说:这位是? 纪无忧比了个口型,道:他就是在皓月馆摆了测算摊子的修道仙人。 近香移:哦哦。 仙云城的百姓对这位仙人颇为尊敬,众人纷纷为其让出一条道来,口中尊称其为“清羽尊者”。 尊者来到众人面前,说道:“要联系到外界的修道仙人,请他们相助捉拿血魔,这并不困难。实不相瞒,在这之前,我已向各门各派发送了传讯符,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修者前来救援的。” 闻言,大堂内的百姓都为之一喜: “果真?那真是多谢清羽尊者了!” “那样的话,咱们就有救了,仙云城也有救了!” “还是多亏有尊者在,否则我们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清羽尊者摆摆手,十分谦逊地说:“诸位不必如此,这都是我应当做的。不过眼下还有另外一件要紧事要办。” “何事?尊者请说。” 清羽尊者:“正值仙云节,城中百姓齐聚仙云城。眼下,百姓四处逃散,皓月馆只收留了部分百姓。而剩余的多数百姓则仍在街巷之中,受血魔所威胁,我们需要尽快将处于危险当中的百姓带回来。” 他向近香移看了过来:“我看姑娘也是修道之人,不知姑娘可否愿意,与我一同救出剩余的百姓?” 救人水火,刻不容缓,近香移自然答应。 近香移:“可以,但只有我们两个么?” 纪无忧举起手说:“加我一个,加我一个。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帮帮忙还是可以的。”他又道:“不过只怕我们去的晚了,城中各处百姓已经遭受血魔毒手。” “应当还有幸存者。”有人说:“血魔是很厉害,但城内那么多百姓,他即便要杀,一时也是杀不完的。” “没错。”身旁的人附和:“眼下除了咱们这一片,也就是城北仙云庙的百姓最多了。今日是仙云节,城北那边刚好在办庙会。” “是了。我是从城北那儿过来的。来的时候,仙云庙中还有不少百姓在集会,排的长队都快挤到城门口了。” 近香移点点头:“也就是说,我们要救的百姓在城北仙云庙。” 清羽尊者道:“那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纪无忧:“行。” 三人商议过后,便即刻往城北仙云庙而去。 离开之前,近香移又在茶馆四周加了一道结界,以防万一。 * 仙云庙是仙云城知名的祭神庙,位置靠北,占地广,还有一座十三层的宝塔,很容易辨认。 近香移轻身跃在半空之上,远远一看,就看到了万千灯火之中的仙云庙,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庙中那座宝塔。 三人化作三道光影,一先一后地在庙中空地上落下。 “到了。”纪无忧来到近香移身侧,一双眼睛打量着四周:“奇怪,怎么仙云庙中一个人也没有?” “是挺奇怪的。”清羽尊者抚着胡须说:“论理,仙云庙应当有许多百姓在此才对。” 三人行走在方方正正的院落当中,目光所见只有残余的灯火神龛,而不见半个人影。 近香移保持着警惕:“或许这里的百姓已经遇害了。” 纪无忧:“我看着不像啊。若是百姓遇害,那应当留下许多尸骨才对。” 理是这么个理,但偏偏仙云庙不仅没有人,更没有尸体。干干净净,像是从未有人到访过。 近香移跨过一道院门,觉察到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浅淡的魔气。这股魔气连结着整座仙云庙,仿佛与之融为一体。 此地有古怪,她想。 紧接着,周围忽的起了一阵微风。这阵微风冰冷刺骨,更是带来了一股阴邪之气。而在这阴气当中—— 倏地,近香移神色一凛,骤然回头。同时,她手臂微抬,掌面举起一道旋流。旋流汇聚,将扑面而来的魔气阻隔在外。 在她眼前,纪无忧的脸上爬上了丝丝黑雾。在这阵黑雾的掩盖之下,一层人皮从他脸上剥落下来:“警惕性真高。看来你早就怀疑我了,有点厉害。” 近香移神色不变:“一般般了。若非你露了马脚,否则我也被你这一手高超的伪装本事骗过去了。” “哦?”纪无忧歪了下头,好奇道:“我何时露了马脚,我怎么不知道?” “在皓月馆,你拦着我不让我去查探城中魔气之时。”近香移说:“或许你伪装得很好,但在百姓被血雾所吞噬之时,你体内有一丝魔气外溢了。” 血魔吞噬人族血肉,正是他吸取力量的时刻。 作为血魔本体,纪无忧自然会受到影响。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近香移察觉到周围浮动的诡异气息。 纵然纪无忧很快便收敛了魔气,但近香移极为敏锐,立刻就捕捉到了瞬息当中的变化。 这时,纪无忧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冷着张脸,双眼紧盯着她:“你究竟是谁?” 近香移:“我说了,我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修行者。”而且修行时间很短,不过百年而已。 纪无忧冷笑道:“普通的修行者可没有你这样敏锐。”说着,他便笑了一下,道:“呵,不管你是谁,今日,你都难逃一死。” 他能察觉到,近香移身上有很充沛的灵力。这股灵力至精至纯,若是能够被他所吸食,他的修为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是么。可我不会坐以待毙。”近香移说。 话音落下,她手下发力,强劲的掌气即刻将纪无忧打退数步。 紧接着,花瓣旋流萦绕在她周身,强风渐起。狂风卷着花瓣,立刻将纪无忧给包围了。 九转芳华阵形成的巨大法阵覆盖了大半个院落,狂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纪无忧不慌不忙地看看周围,道:“你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我也不是吃素的。你有本事未展,而我也有底牌。” 他嘴角扯出一抹阴狠的笑:“你可别得意,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说罢,他双掌一扬,浓重黑雾便从他掌下扩散开来。黑雾所带来的阴森邪气扑向了芳华阵内的花瓣旋流。 顿时,粉紫色花瓣遭受魔气侵蚀,顷刻间便爬上了一层暗沉之色。 周围灵气被这阵血雾所吞噬,连带着绚丽的花瓣在一瞬间变得灰败,并且迅速化为粉末。 同一时间,近香移手中结起法印,万千花瓣化为利刃,向纪无忧攻击而去。 而在另一边,纪无忧飞身跃起,身体灵巧闪躲。双方交手瞬间,他抬眸看向了近香移身后,道:“你等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动手?” 语毕,近香移身后冷光乍现。 剑光逼命瞬间,近香移身影一闪,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 清羽尊者手中长剑扑了个空,再一回头,发现近香移竟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他的身后。 “你!——” 尊者惊愕地看向她,随后剑阵一起,四面八方的剑气便向近香移围攻而去。 近香移从容不迫。她手中捏诀,一道半透明的光盾将她牢牢护住,同时,数不清的藤蔓从仙云庙的地底猛地冲出。 尖锐的藤枝宛若利剑一般刺向了清羽尊者与纪无忧。 她道:“我所料不差,你们两人果然是一伙的。” 清羽尊者晚了一步,没能躲开藤蔓,肩头受了一击,开裂的伤口正汩汩冒血。 另一边,纪无忧避开攻势,控制着黑雾一点点吞噬着九转芳华阵的灵气。 纪无忧道:“既然如此,你竟然还答应与我等一同来到仙云庙,就不怕死在我们手上?” 近香移:“邪魔外道,有什么可怕的。我害怕你们不肯从茶馆里出来呢,否则我怎么保证茶馆内百姓的安全?” 清羽尊者:“哦?看来是我们估算有误。看来我们猎杀你的计划,正合你意了。” 近香移承认:“没错。” “呵。”纪无忧道:“你可真是狂妄。以自身为饵,将我们骗出皓月馆,你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近香移:“是啊。你们确实杀不了我。” 她心中默念法咒,无数金光从她周身飞出,并且融入仙云庙地底。顷刻间,一道诛魔法阵就此结起。 近香移说:“其实,在皓月馆之时,我撒了谎。遇上血魔,我还是能拼个一二的。” 皓月馆外的血雾无法冲破那层结界,说明血雾的力量不够冲破这层防护。 而她所使出的结界,不过是她的三成力量而已。 因此她可以推断,血魔本身的力量应当也不足以与她所抗衡。 即便能够抗衡,那顶多打个平手。 近香移不敢说自己的力量恢复了巅峰时期,但对付魔修的自信还是有的。 “法阵落成,你们没法从中离开了。”近香移道。 见状,清羽尊者与纪无忧的脸色同时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警惕地看向四周,眼见着一道威压逼人的法阵结界将他们困在原地,逼得他们难以呼吸,像是有巨大的力量压在他们的灵魂之上。 纪无忧脸色一变:“天界的术法。你是天界之人?!”他紧盯着近香移,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你是七大神殿的神官?” 闻言,近香移心中即刻升起疑问。 为什么纪无忧会知道天界,还知道七大神殿? “怎么,你对天界很熟悉?”近香移道:“不过我并不在太虚庭任职。止戈天你可曾听说过?” 她故意引导。 而纪无忧皱紧了眉头:“不可能,止戈天没有女子担任的神官。你究竟是谁?!” 近香移这下可以确定了,血魔极有可能与天界有所关联。 7017k 第149章 重逢(上) 若是与天界有所关联…… 近香移问道:“玉玄炽人在何处?他是不是被你们困在了什么地方?”除了这个之外,她再想不到别的可能。 血魔与他的同党在仙云城,但玉玄炽却不在这里。而时与期也说过,作为严律殿主,他被紧急事务给绊住脚了。 因此,近香移推测玉玄炽应当是在捉捕血魔的过程中,遇到了意外。因此不能现身。她想要知道玉玄炽的下落,就只能从血魔入手。 而血魔在听见“玉玄炽”这三个字时,看向近香移的眼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他断定近香移是太虚庭某个神殿的神官,并且极有可能是严律殿之人。 否则她不会知道严律殿主亲自下界捉拿他了。 天界那些神官当真是烦人。不就是杀了几个人么,至于追他追得这么紧?分明有更要紧的人需要他们去处理,结果这伙人却盯着他们这几个小喽啰。 偏偏这些神官没完没了的,弄死了一批又来一批,困住了玉玄炽,又来了个近香移。若他们总这样穷追不舍,他还怎么完成计划? 纪无忧心中烦躁,一个计划很快便在他脑海中成型……不远处,清羽尊者与他对上了一个眼神,两人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确实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纪无忧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么想找到他,不如我给你一个机会好了。” 话音落下,只见纪无忧双掌结起法印。血雾向北方扩散开去。 而在这片血雾的尽头,一个阴冷黑暗的洞口从虚空中浮现。伴随着这个洞口一同出现的,是一股至阴至邪的气息。 近香移怔神一瞬,紧接着,眼前闪过无数黑影,大片黑色藤蔓向她飞扑而来! 见状,她神色一凛,即刻后退。 与此同时,身后同时出现两股力量,同时向她包围而来。 近香移手中运转法力,双掌同时打向前后方两处位置。然而她未留意到,一道黑色影子悄无声息地从那个洞口中窜了出来,并且精准地抓住了她的脚腕。 始料未及的变数让近香移失去了优势。 她微微分神,下一刻,整个人就被这道黑影往前一扯。紧接着,强劲的力量拖着她往洞口处行去。 近香移借力跃起,花瓣旋流带出的狂风朝着黑影席卷而去。 然而黑影却在旋流攻来之时化为黑烟。同时,她距离洞口紧剩下数步之遥。 电光火石之际,幽深的洞口倏然伸出了一只只惨白的手。那些手掌冰冷刺骨,目标明确地抓住了近香移的胳膊手脚。 近香移猝不及防,短促惊叫一声,旋即被这些手拖入了洞口当中! 在她眼前,仙云庙渐渐消失。纪无忧与清羽尊者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当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白色。 近香移感到身子在往下坠落。 她眨眨眼睛,方才穿过的洞口已经消失不见了。举目望去,苍穹之上尽是银白。而抓着她的那些手,却将她狠狠一抛。 “砰!” 近香移疼得倒吸口气,再抬起头,便发现自己身处于冰川之中。她的身体贴着冷冰冰的冰面,手掌之下是覆盖了厚厚一层冰雪的雪地。 而在她周围,无数条白色影子围了上来—— ------题外话------ 最近搬家,今天一直在外面跑,太累了,好困,今天先这样,明天再继续 7017k 第150章 意外重逢 白色影子宛若鬼魅,身影轻飘飘的,围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一阵寒气。这股逼命的寒气冷入骨髓,冻得近香移打了个哆嗦。 “是血魔送来的新鲜货色。” “好香……又是一名天界神官。” “吃了她,只要吃了她,得到了她的神魂之力,便能壮大我们的力量。到时,要离开冰原,便是轻而易举的了。” 白影的低语回响在周围,带来的是无尽的杀意。 他们脸色惨白,冷白的皮肤带着淡淡的青色。看上去像是冷冻了多年的尸体一般。 近香移只愣了一瞬,随即警惕起来。她掌心聚力,望着围上来的这些白影,赫然出掌! 掌劲席卷着狂风攻去,可在狂风将要打中白影之时,那些影子忽然在一瞬间消散成云雾,躲开了攻击。 紧接着,云雾重新聚起,白影翩然而至。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不远处忽然打来一道凌厉的剑光! 这道剑光将成片的白影骤然打散,清正剑气将心怀不轨之人逼退数步。一众白影纷纷朝着剑气所来的方向看过去。 在他们的视野当中,只见一抹蓝白色身影飞掠而来,宛若一阵风,将周围的冷气尽数驱散干净。 见到来者,白影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急忙后撤,同时躲避开去:“是他,他追过来了!” “阴魂不散的家伙,先走!” 说完,他们也顾不上管近香移如何了,忙不迭地化作白烟,即刻从现场逃离。 不过片刻工夫,方才还气势汹汹要吞噬掉近香移的白影,这会儿便跑得一个都不剩了。 近香移蒙了一瞬,随后循着剑光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熟悉的剑气来到身边,近香移感到一阵安心。 是玉玄炽。 她撑着身子站起来,刚向前走了两步,玉玄炽的身影便来到眼前了。 四目相对之时,近香移明显地感受到空气都静默了。他们之间好像离着很近,但又好像隔着很远。 恍然间,近香移有种恍然隔世之感,仿佛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关于重逢的场景,她脑海中有多很多设想,但从没想过,她和玉玄炽会在异世界里相遇。 而相比于她,玉玄炽的情绪显然要复杂得多。隔着数步之遥,他停了下来,几乎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他眼神当中的震惊、愕然、惊喜……全都落入了近香移的眼中。而除了这些情绪以外,更多的是欣喜。 “你、你回来了……”玉玄炽喃喃道。 近香移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只是简单地回了一个“嗯”字。 玉玄炽缓步向她靠近,一双眼睛舍不得从她的脸上移开。他已经有百年没有见过近香移。她的这张脸,只有在深夜梦回时见得一次。 她依然拥有着和以往相同的容貌,清澈的目光与懵懂的天真。 突来的惊喜让玉玄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是真的。他屏息靠近,情不自禁地抚上近香移的脸庞。 “真的是你……”玉玄炽道:“你真的回来了……” 不是虚幻的梦境,亦非宿醉后所产生的幻觉。此时此刻,近香移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一如往昔。 然而下一刻,近香移在被他触碰后却后退了一步。她说:“你别碰我。” 刹那间,玉玄炽的手僵在了半空。他艰涩地问出一句:“你还在恨我?” “恨”? 近香移想,恨他应该还不至于吧。但是她眼下心情不好,便没有解释,只是沉默一瞬,说道:“你我如今的关系,你碰我,不合适。” 玉玄炽眉心微皱。他觉得有几分不太对劲:“我们的关系如何了?你若果真抗拒我,当年牺牲就义之前,何必与我……” 他忽然顿了顿,顿时不说话了。 玉玄炽想起来,当年近香移口口声声答应要与他成婚,其实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把他灌醉而已。就连仅有的亲近,也是为了欺骗他,让他能够放下戒心。 所以说到底,当时近香移根本就没有对他有多余的情感。 思及此,他便有几分黯然神伤。 可近香移却觉得奇怪,怎么听玉玄炽这句话,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另有隐情?难道他不仅仅是将她逼死,还做了其他的事情? “与你什么?你说清楚。”近香移不解地问:“难不成,你还专程毁掉了我和时与期的婚事不成?” “什么婚事?”玉玄炽觉察到不对:“你和时与期怎么会有婚事?你的记忆……”他像是想到什么,顿时明白过来:“是时与期告诉你的?” 问这句话的时候,玉玄炽眼神有些阴沉,漆黑的眼瞳之中像是酝酿了一场风暴。 近香移觉得莫名其妙,然后点了下头。她说:“我与他是仙侣关系,若是再与你走太近,那便非常不合适。” 虽然她清醒之后,对时与期并没有特殊的男女之情,但他们俩定情在先,她总不能仗着失忆对不起人家。 “时、与、期——”玉玄炽几乎是咬着牙说:“他胡言乱语,你也相信?” 近香移并没有恢复数百年前的记忆,此时此刻,她的记忆是一片空白,只有觉醒后的短短百年、甚至是数年的回忆。 而时与期,却趁着近香移记忆空白之时,撒谎骗了她。 时与期究竟想干什么?! 等处理完血魔之祸,他非要将人揪出来,教训一顿不可。 玉玄炽长出口气,忍下心中愤怒,道:“时与期骗了你,你和他并未有婚约,此前也并非仙侣。我不清楚他究竟与你说了什么,但请你相信我,你和他并非他口中所说的那种关系。” “真的?”近香移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把笑容收起来了。她还在生玉玄炽的气,气他没有及时来找她。她不能这么快就原谅他。 于是她道:“那又怎么样,你与我是什么关系,凭什么碰我?” 近香移矜持地抬起了下巴,说道:“就算时与期骗了我,那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玉玄炽剩余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近香移说得不错,即便是时与期欺骗了她,他也没有立场要求近香移仍与他保持着亲近的关系。 在她死之前,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对他不再有男女之情。 而此刻,他更不知道是否应当将他们之间的过往告诉她。若是近香移问起,当年他们是如何错过的,他应当如何解释? 知道了一切的真相,近香移是不是会更恨他? 玉玄炽不敢去赌。 他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近香移苏醒,等到她回来。他不想再失去她。 于是他说:“我们是朋友,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题外话------ 完结的话,就几章了,大概还有几天吧。这几天忙搬家,累死了。明天起恢复更新,应该更得会多一点 7017k 第151章 意外重逢(下) “朋友?”近香移重复了一遍:“就只是朋友么?”她并不是很相信玉玄炽的话。 倘若时与期是骗她的,她和时与期并不是仙侣,和玉玄炽也没有什么生死大仇,那玉玄炽为什么要费尽千辛万苦来救她,让她重新修炼,不惜以鲜血喂养? 而他只是出于“朋友”的情义? 不仅如此,还常常下界探望,因此还耽误了不少办公务的时间。 谁会对普通朋友这样好? 近香移不信。 她又问:“就只是这样而已么?” 玉玄炽静默一瞬,回答说:“往更深的层次说,我只是跟在你身边的一名追求者而已。我所做的一切,是因为我钟情于你,而你无意于我。” 他知道,近香移虽然看起来天真了些,也不喜欢动脑子,但她并不是个傻子。她若冷静思考,没有想不通的事情。 所以“普通朋友”这个借口骗不了她,玉玄炽只能将一部分的实情说出。 虽然和事实有一定的出入,但他也没有说错。近香移确实不喜欢他了,而他也确实回了头,成了她的追求者。 若他日近香移恢复记忆,回想起今日他说的话,也不知是否会感到愤怒。 玉玄炽轻轻叹了一声,将过去发生的一切捡了重要的说明,而后说道:“事情便是如此。时与期和你说的话,多半都是胡诌的。我与你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也没有非要逼死你。”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你若是不相信我说的,往后若有机会,你可找太虚庭的神官问个清楚。百年前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 闻言,近香移只是淡然又迟钝地回了一个“哦”字。 她望着玉玄炽的脸,听着对方的话,心思却飘远了——她在走神。 第一个念头是:啊?殿主喜欢的是我?是我? 第二个念头:时与期果然在骗我!骗子!我不喜欢他果然是有原因的! 第三个念头:但是玉玄炽说的是真的么?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当年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拒绝严律殿主?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好吧。”近香移想,过去的事情,等离开异世界了再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搞清楚周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问:“你是因为追踪血魔,才被困在这里的?” 闻言,玉玄炽点了点头,说:“没错。我根据严律殿所得到的线索,追踪到仙云城。但血魔身后还隐藏着不少于两股势力,他并非先前严律殿神官所设想的那样简单。” 仙云城的仙云庙,是血魔的据点之一。 这个据点之下,藏着能够进入冰原的入口。 冰原常年被风雪冰冻,里头困住的游魂,全是被阴司鬼域所放逐的怨灵。他们不被阴司殿所赦免,永生永世将饱受冰封之苦。 照理说,冰原应当是被阴司殿所封印,外人是无法掌握其入口的。 但是在百年前那场三界动乱之后,七大神殿的秩序被打破,阴司殿遭受重创,因此引发了一系列负面效应。 鬼域四大部族集体反叛,将阴司殿所掌控的各个封闭小世界悉数开启,还毁坏了不少关键法阵与公文。 料想,冰原的入口便是在那时候被移出了阴司鬼域,转到人间来。 不过好在封印在冰原的怨灵尚没有足够的力量挣脱,过去的百年里,即便冰原的入口被转移,但也没有对人间产生危害。 直到血魔出现。 他不清楚血魔究竟与冰原内的怨灵做了什么交易,又是如何联系上异世界的怨灵的。但从血魔的举动上看,他们双方早有勾结。 血魔将对付不了的、追踪他的天界神官引到冰原,随后便由冰原内的怨灵对付天界神官。 冰原是阴司殿为了惩戒犯错的罪者,而设立出的冰川炼狱,内中的风雪对三界内的一切神魂都有一定的伤害。 即便是天界神官到此,也会受冰原所影响。 而血魔很聪明,所有被引入冰原的神官都是被分散开来的。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单独地进入到了风雪肆虐、遍地冰川的冰原,很快就被围攻而上的怨灵吞噬干净。 单打独斗的情况下,那些神官或许能够占得上风,但在数不清的怨灵攻击之下,他们并没有还手的余地。 而吞食了神官力量的怨灵,便能在段时间内提升体内的力量。若是让他们的力量不断壮大,用不了多久,他们便能挣脱冰原对他们灵魂上的束缚,从中挣脱。 这些线索,都是他被困冰原这段时间里,经过不断调查所得到的。 最初进入到冰原之时,他也被怨灵围攻过。 只是下界之时,他身上并未落下戒灵锁,因此能发挥十成十的法力。在天道十三阙布下的剑阵当中,他诛杀了大半的怨灵,并将其驱赶。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从冰原中离开。 而他想不到,数日之后,近香移竟然也进入到了冰原当中。 玉玄炽问:“你又怎会到此?”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什么时候恢复的神识,什么时候化形,为什么离开了鸿蒙山。 她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她远没有百年前的功力,贸然离开鸿蒙山会遇到危险么? 但最终,他还是道:“冰原很危险,你不能在这里久留,否则对你的功体、神魂有所损伤。”玉玄炽坚定了信念——必须要尽快带她走。 这边,近香移却瘪了瘪嘴,她道:“我也不想的啊,谁知道血魔居然留有后手,而且他身边还有帮手……” 说到帮手,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在与血魔的打斗之中,我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对天界十分熟悉。他一个人间魔修,怎么会对七大神殿的神职人员那么清楚?我想,一定是有天界之人在背后帮他。” “天界有人帮他?”玉玄炽眉心微皱,神情严肃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后,近香移便将仙云城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当然,她并没有说自己要来人间的理由。 虽然她是如愿找到了玉玄炽,但是当着他的面,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自己是来找他的这种话的。 她想,既然自己本就不喜欢玉玄炽,这会儿又说是专程为了找他而来,那岂不是有点抹不开面子? 解释完前情提要,近香移便问:“所以,天界是不是又出了叛徒?” ------题外话------ 凌晨还有一章写得不满意,在修,修完了发 7017k 第152章 脱身(上) 关于天界是否又出了叛徒这件事,玉玄炽并不清楚,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听近香移话语中所描述,血魔确实是对天界以及七大神殿十分熟悉。 他说:“普通人族修者不会深入了解、也没有机会了解到天界的秩序。他会知道,只能是有人将这些消息透露给他。或许是未被杀尽的魔族,也有可能是出自阴司鬼域的叛乱的鬼族。” “说得也是……”近香移点了点头,认为玉玄炽说的在理:“百年前,魔族和鬼族试图侵占天界不成,难免会心怀怨恨。假借血魔之手,联合冰原内的怨灵来报复天界,是他们会干出来的事。” 血魔之事牵连甚广,要查出各种细节,恐怕还需要多费些工夫。 玉玄炽道:“血魔与冰原怨灵勾结一事,还需要调查清楚,我们先——” 他话未说完,四周气息便倏然一变! 一阵阴冷寒风从远处吹来,冰冷刺骨的温度刺激之下,近香移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玉玄炽抬眸望去,在寒风的尽头看到了不断逼近的一团阴云。而在这阴云之下,是肆虐的风雪。 风雪所过之处,冰封千里。 “雪潮过来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换个地方说话。”玉玄炽扣住了近香移的手腕,将人往身侧一带。 “雪潮?”近香移愣了一下:“那是什么东西?” 玉玄炽身法极妙,带着她纵身一跃,飘然化作一道光,向远处飞掠而去。他说:“冰原是囚困犯罪的怨灵之所,为了对这些怨灵以示惩戒,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段雪潮。” 雪潮席卷冰原全境,所过之处,怨灵必将受风雪所伤。雪潮的冰冻会毁去怨灵身上的鬼气与怨力。 他们将被风雪冰冻,直到下一道雪潮的到来。 近香移刚刚化形,神魂尚不稳定,不能受此雪潮的影响。 两人来去如风,没过多久便来到了一处半山腰上的山洞之内。山洞背着风向,暂时隔绝了外界肆虐的风雪。 不仅如此,玉玄炽还在山洞外留下了守护结界,简单的法阵运转起来,山洞内拂过一阵温暖的气流。 “这里很安全。”玉玄炽说:“你便先在此处暂歇片刻。” 近香移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来:“你要去哪里?” 玉玄炽解释说:“那些怨灵筹谋已久,联合血魔吞食天界神官的法力,期望能脱离冰原的控制。眼下他们将要成功,那么如何打开冰原的出口,他们应当已经有了对策。我打算去探一探虚实。” 若他们果真有了能脱逃的出口,那他与近香移就不用费劲去另外打开通道,直接通过怨灵驻守的出口便可。 近香移:“你一个人去?他们人多势众,你会有危险的。我和你一起去。” 玉玄炽没有答应:“太危险,你在这里比较安全。”失而复得,他不想近香移跟着他一起涉险,再说—— “这是严律殿的公务,与你并无干系,你没有必要牵涉其中。”玉玄炽道:“这件事我会办好,你不要插手。” 近香移:“???” “不该我插手,我也插手了。在仙云城的时候,我已经和血魔交过手。这桩案子,我已经牵涉其中,怎么还能中途抽身?”她道:“你干什么拦着我?别是瞧不起我的本事,故意将我留在这里吧?” 说完,她便是一顿。 近香移隐隐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她说过类似的话似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她很快便将这个念头甩到了脑后:“我偏要插手,你拦不住我。你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转头就悄悄跟在你后面。” 玉玄炽:“……” 纵然过去百年,纵然重新修得人形,重获神魂,近香移有时候依旧固执得让他无言以对,让他毫无办法。 近香移微抬下巴,说道:“你觉得是让我跟着你一起查探线索危险,还是我独自一人行动更加危险?” 这个问题用不着思考,答案显而易见。 玉玄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我可以带你去。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不可擅自行动。” 近香移:“……”她小声嘀咕:“我有那么不懂事么,用得着你耳提面命的这样告诫我……”她又不是专程过来捣乱的,怎么会给玉玄炽添麻烦。 玉玄炽耳朵没有聋,自然听见了她的话。他知道她误会了,便道:“我不是说你莽撞,只是担心你会遇到危险而已。” 他认真地看着她:“今时不同往日,你的力量远没有百年前的强大,若是被怨灵抓到机会,那……”后果不堪设想。 玉玄炽认为,自己说得很清楚了,眼下形势有些严峻,并不是在开玩笑。但近香移却歪着头看他,说道: “你怎么说得好像不会保护我似的。你会放着我遇险而不管么?” 玉玄炽的呼吸因为这个问题停滞了片刻。他的心跳不可控制地加快了片刻,然后一双深沉的眼眸落在了近香移身上: “我怕我力不能及。” 这话说得别有深意。 因为过于关心,他会忍不住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动向。倘若有分毫差池,都能让他方寸大乱。而神思打乱的后果可想而知。 他不能想象近香移再次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的场景。 过去的百年里,他总是在懊悔。 懊悔当时没能及时察觉近香移的计划,让他们因此分别了百年之久。 在给她浇灌养护的日日夜夜里,玉玄炽注视着神树逐渐拔高的树冠,不厌其烦地诉说天界发生的大小事务。 他像是演了一场长久的独角戏,期待着近香移能够有所回应。 每当他停下来,回望那颗神树之时,心中便愈加痛恨自己一分。 如果当年他能早一点明白自己的心意,早一点认清自己,那么他们两个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玉玄炽知道,事情会演变至此,他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自己。 他只希望,等近香移恢复意识之后,能够记得他一些。就算不能修得完满的结果,也不要走到分道扬镳的结局。 如今,近香移重新回来,他很高兴。他很珍惜现在的时光,不想再辜负好景。 正因如此,他才不想让她参与到血魔的事件中来。 但是近香移不明白。她说:“你是严律殿主,若是连你也搞不定,那就真的完了。”她才不相信玉玄炽说的话,他就是不想让她跟着吧! 小瞧谁呢,虽然她确实没有以前厉害,但逃跑的本事还是有的。 若是发生意外,到时她直接跑路不就好了。 再说—— “你也用不着担心,在进入仙云庙的时候,我就提前给时与期发了传讯符。他得到消息,一定会赶过来的。” 虽然时与期这人有些不靠谱,但她不认识其他的仙者,在这关键时候,只能求助于他了。 闻言,玉玄炽的眸光一闪:“你通知他了?” “是啊。”近香移说:“大局为重,他会来的。” 玉玄炽沉默片刻,心说,时与期知道他在调查血魔一案,就不可能会出现。 那家伙编了谎话欺骗近香移,知道近香移在仙云城,又事先知晓他因公务绊住脚步。时与期只要稍作推敲就能推测出,他就在仙云城附近。 时与期理亏,知道他会找上门算账,所以明知近香移遇险,也不会亲自现身。 他最多会帮忙通知太虚庭,请神官下界援助。 不过这样正好,若是有神官在外接应,那么他们便能多几分胜算。 * 收到近香移发来的传讯符时,时与期正在花街柳巷里寻欢作乐。他身边围绕着莺莺燕燕,手边是飘香的陈酿,眼前是羽纱遮面,迎风而舞的舞姬。 她们听着他吹嘘天南地北的故事。在这些故事当中,有不少是关于天界的传说。 被困青楼的姑娘的见闻都是有限的。她们见到的人都是平民百姓,最多最多,就是接待几名江湖上的修者而已。 听的都是人间的故事,何曾接触过天界? 因此,即便时与期的话语当中带了三分假,她们也听得高兴。 女子在时与期说得兴起的时候,往窗户边指了一下,兴奋地说:“仙长,那是不是就是你说的传讯符?” 时与期动作一顿,即刻扭头看去。视野当中,一只深紫色的蝴蝶翩然而至。它扑扇着翅膀,停在他的肩头。 下一刻,传讯符中的声音传入他的识海—— “已追查到血魔线索,在仙云城。我有危险,速来!” 时与期:“……” 近香移这人怎么回事,她怎么和血魔扯上关系了? 等等,她不是应该在鸿蒙山么,什么时候去了仙云城?她什么时候化形的? 时与期觉得不可思议,分明在不久之前,她才刚刚恢复神识的啊! 他想,这一世的近香移还真够厉害的,短短百年就能化形了。上一回可是修炼了五百年才成功化形呢。 “不行,她才化形不久,怎么能贸然插手天界事务?被血魔逮到,她还能成功脱身?”时与期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心道: 近期死在血魔手上的神官不少,近香移必然不是对手。他得去帮个忙救人。 等等! 他忽然顿了一下——玉玄炽也在调查血魔之案…… 不行,他不能去。 万一被玉玄炽知道他骗了近香移,坑了他一把,玉玄炽会打死他的! 只能另找别人相助了,时与期想。 “诶,仙长,你干什么去?” 时与期回过头抱歉地笑了笑,说:“十万火急,救人呢。” 说完,他身影一闪,即刻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题外话------ 有点事耽误了点时间,唔,明天会补 7017k 第153章 脱身(中) 冰原的地域并不算广阔,相比于人间要小得多。据玉玄炽所观察,冰原所在的空间,也就仅有人间土地的三成大小。 寻找范围缩小,找起目标来就方便的多了。加上玉玄炽事先在冰原四周简单查探过,对这里还算有几分熟悉,因此很快便找到了怨灵所在的老巢。 怨灵的老巢在冰原南侧的群山环绕之间,在清冷山谷的地宫之下。冰原的风雪肆虐,雪潮的活动范围在天与地之间,但土壤之下的地底,却没有那样寒冷。 因此,当近香移落后玉玄炽来到地宫之时,发觉这座地下宫殿要比地面上和暖得多。但即便暖和了点,那也是一样的冷。 近香移伸手扶住一侧的石墙,说道:“那些怨灵还真会挑地方,这么个僻静之所,安全的很。” 玉玄炽借着火符的点点幽光打量四周,说道:“这个地宫怕是没有那样简单。” 一听这话,近香移来了兴趣:“怎么说?” 下一刻,她就见玉玄炽弯下身子,蹲了下来。他的掌面贴在地面上,一缕法力顺着土地探了出去。他道:“此地暗藏法阵。” 玉玄炽抬眸看向她,道:“还是天界的法阵。” “啊?”近香移挨着他蹲下,贴近感受一番,果然感应到底下有法阵。而且这个法阵…… 近香移大感纳闷地收回手,说:“法阵内流动的法力,竟然与我是同根同源的。此等至精至纯的自然之力……莫非施法者也与我一样,是神树修炼得道的?” 这一点玉玄炽不得而知,但有一点能够肯定—— “看来冰原当中还有诸多尚待挖掘的秘密。” 近香移并不关心冰原的秘密有多少,她只关心出口在哪里。“先别管这个了,还是找出口要紧。” 说着,她便要顺着地宫下的长廊往里走。玉玄炽即刻拉住她的手腕:“等等。” 近香移回过头:“怎么了?” “我怀疑此阵与冰原的出口有关。”玉玄炽说出自己的猜测:“法阵的自然之力,与你同根同源,说明设立此阵者极有可能位列仙班。冰原是阴司殿搞出来的东西,那么能在冰原设下该法阵的……” “就只能是阴司殿的神官。”近香移明白过来了: “阴司殿设立冰原的目的,是要给那些犯罪的怨灵单独建造一座冰雪牢笼,以此来惩戒他们。那么,这个法阵的用处只有两个作用,其一,是构建冰原内部的风雪环境,比如雪潮;其二,便是负责开启或者关闭冰原出口。” 玉玄炽点点头,道:“或许,顺着法阵的走向寻找过去,就能够得到些许线索。” 近香移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这只是一个猜测,但多少试一试。反正他们手中也没有别的线索了。 随后,玉玄炽便捏了个法诀。金光落下,流光宛若流萤一般,顺着法阵的源头疾驰而去。 地宫的通道七拐八拐,曲折得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山路。近香移走在后头,紧跟着玉玄炽的脚步。 因为玉玄炽挡在前方,所以她没能看完全眼前道路的全貌。等到拐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前方忽然闪过了一个白影。 白影宛若鬼魅,径直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飘了过来。 近香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玉玄炽扯了一把,然后带着她朝着另一条通道躲开了。远远的,她好像听见了彼方传来的声音: “有人闯入地宫!” “是那个天界神官,玉玄炽!可恨,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快叫人过来,抓住他!我就不信,入了咱们地宫,他还能跑出去了不成!” …… 近香移惊诧道:“被发现了!” 玉玄炽很镇定:“无妨,从这里同样能过去。” 话音落下,两人便拐入了左侧的一条暗道。暗道幽深不见底,而他们身后不远处,怨灵也追了上来。 此时,流光停滞下来。近香移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就看见玉玄炽掌下微微使力,随后,两人眼前的墙面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裂开了。 而在这道墙后面,一间封闭已久的暗室就出现在两人眼前。流光从墙体的裂缝中溜了进去,点点荧光便将暗室给照亮了。 这一照亮,他们才看清楚,暗室其实是一间空荡的大殿。大殿的正中央摆着一座玉石神像。神像静静地立在那里,雕刻出的眼睛就朝玉玄炽和近香移望了过来。 近香移愣了一瞬,随即一脚迈了进去。 顷刻间,殿中萦绕的灵气便纷纷向她拥了过来。像是一阵暖风拂过,充沛的灵气亲昵地贴近她,引导她一步步朝着大殿中央而去。 很显然,这便是地宫法阵的源头了。 而在步入暗室之时,近香移便觉得眼前的神像异常眼熟。不仅如此,就连这殿中的法阵也极为熟悉。 仿佛是很久以前接触过的一样。 她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神像,情不自禁地向它靠近。离得越近,近香移脑海中怪异的画面就越多。 茫然之中,她好像看到了充满生机的鸿蒙山。绵延不去的原野之上,是数不清的山精生灵。高耸入云的山峰,还有一颗巨大挺拔的神树。 神树有着她本体的一切特征,有着同样的忽远忽近的芬芳。而在神树面前,则立着一名飘逸出尘的仙者。 仙者有着一张陌生的脸。但是他笑得很温柔,眉眼弯弯的,好像她无论犯了什么错,他都会原谅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近香移一看到这张脸就觉得亲切。 比看到玉玄炽还亲切。 她还想看得更清楚些,但是被一道声音打断了:“香移,香移!——” 近香移回过神来,眼前迷雾散尽,入眼看到的是玉玄炽担忧的眼神。她说:“怎么了?” 玉玄炽不答反问:“你看到了什么?”近香移陷入了短暂的恍惚状态,仿若神魂被抽出体内。他惊愕一瞬,心想,莫不是与殿中的法阵有关? 近香移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了他,还说:“那个人是策梦仙君么?他给我的感觉很亲切。”说着,她便伸手一指。细瘦的指尖遥遥指向眼前的神像。 她又觉得纳闷。 “可是,策梦仙君的神像怎么会摆在冰原?” 7017k 第154章 脱身(下) 其实从看到神像的第一眼起,玉玄炽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冰原是阴司殿所设的不假,但也有可能借用了旁人之手。策梦仙君便是这个旁人。千年以前,论术法一道,天界当中没有人是策梦仙君的对手。 加上法阵内的灵气对近香移这样亲昵,所用的又是同根同源的自然之力,此外,大殿正中央摆放的还是策梦仙君的神像。 那这里的法阵便是策梦所设下,这错不了的。 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多了。 玉玄炽道:“你的术法是策梦仙君所授,要通过法阵找到出口,只能靠你。” “啊?”近香移愣了:“可是我、我不会什么术法啊……”她才醒来没多久,上一辈子的记忆可以说是一点没有,怎么可能解开这个法阵,还打开出口呢? 她说:“你这是在为难我。” “没有为难你。”玉玄炽说:“对你自己有点信心——既然法阵愿意接受你,说明它是认你为主的。主子说的话,下达的命令,法阵岂有不听的道理?” “哦,你说的好有道理。”近香移道:“可我不知道怎么做啊。要不你来?” 一听这话,玉玄炽就忍不住笑了。 他声音低低的,余音回荡在近香移耳边。近香移没忍住揉了揉耳朵,心想:有什么好笑的?笑就笑么,能不能好好的笑,这么近,听得她耳朵痒痒的。 然后玉玄炽靠了过来。他握着近香移的手腕,掌面相贴,温热的触感传了过来。 近香移看得心跳加速。紧接着,她就听对方说:“你什么都不用做,跟随法阵灵力的引导,然后告诉它给出出口的位置就可以了。” 法力从玉玄炽的手下传了过来,渐渐的,近香移的心境平定下来。 她双目微合,神思随着法阵内的灵气而动。她越是沉静,身上的自然之力便越是离法阵的灵力越近。 等到两股力量融合之时,近香移感到自己被一片温和的金色柔光所包围。 在她的意识之境里,玉玄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开启出口。” 近香移懵懵懂懂,在心中将“开启出口”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随后,源源不断的法力从她掌中流泻而出。 流光的尽头,神像之下显出一道金色的漩涡。漩涡不断扩大,最终形成一道通往外界的空洞出口。 近香移猛地挣开眼睛:“打开了么?” 玉玄炽带着她向漩涡中心一跃:“开了。快走!” 两道身影宛若电光,一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在他们两人从中穿过之后,漩涡出口便骤然关闭。最后一丝光线消失,暗室重归寂静。 * 周围光影急速变换,光与暗在瞬间交错。随后,两人在半空中现身,随即翩然落地。 落地的瞬间,迎面而来的法阵便将玉玄炽和近香移给包围了。强光迎面,近香移被刺得眼睛泛酸,于是伸手挡了挡。 而布下法阵之人,则比他们更加惊讶:“严律殿主,还有……芳菲殿主?你们怎么会在一处?” “等等,芳菲殿主,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来者震惊道:“您不是在鸿蒙山修炼,尚未化形么?” 他的目光在玉玄炽和近香移中间游走一圈,然后恍然大悟道:“你们和好啦?” 在听到这五个字的瞬间,玉玄炽就知道事态不妙了。 他前脚才跟近香移解释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三保证两人无仇无怨。但眼前神官一说,近香移必然要怀疑的—— 不是说是普通的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关系么?为什么会有“和好”这一说?连旁人都知道他们有待“和好”,说明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了。 而且还是很深刻、很严重的矛盾。 近香移是重新修炼,并不是修炼到把脑子也丢了。 听到这样的话,她心中一定会起疑,怀疑他和时与期一样,同样撒谎骗了她。 一旦近香移认定了他是骗子,再想挽回可就困难了。 想到这里,玉玄炽便觉喉中一梗。 他下意识往近香移的方向看过去。而这一眼,正好对上了她投过来的眼神。那眼神中藏了太多讯息,瞧得玉玄炽心头发凉。 近香移的目光很平静,她想,果然,连仙长都在骗她。一个一个的,都在骗她。就仗着她失忆,仗着她什么都不知道,摆上好几个故事,像耍三岁小孩儿一样耍着她玩儿。 若不是这位神官说漏了嘴,她还不知道,玉玄炽口中所说的“普通朋友”居然是假的。 近香移继而又思考,玉玄炽跟她说的那些话里,究竟还有几句是真的。但是越是想,她便觉得头越是疼,越是生气。 凭什么她这一个受骗上当的人在这里纠结? 骗人的那个却可以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一点也不慌?为什么要她自己去求证,去分辨? 应该是那个撒谎的人来摆事实、说出真相才对。 近香移想通了这一点,然后带着几分愠怒的瞪了玉玄炽一眼,然后转头对施法的神官说:“偶然遇见的而已,算不上什么和好。” 她又道:“我现在不是天界神官,血魔的事情不好插手,眼下我就不多留了,告辞。” 说完,她轻身一跃,化光而走。 玉玄炽想要阻拦,但是近香移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眨眼人就不见了。 玉玄炽:“……” 一旁的神官:“……” 神官看了看远处天际,又看看玉玄炽,这才小声说:“殿主,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玉玄炽心想,哪里是你说错话了,分明是我说错话了。 他沉默片刻,跳过了这个话题,问道:“你们怎会到此?” 闻言,神官这才道:“不久之前,严律神殿收到一条求救讯息,说是您被困仙云城。有危险,所以我们便来了。” 来得正正好,恰好遇到血魔作乱。 也幸亏他们早有准备,请来了止戈天的人帮忙,联合众人之力,将血魔及其党羽围困住了。 但是没想到在关键时候,血魔竟然被人救走。他们只抓到了血魔身边的修者。而经过审问,他们方才知晓,原来仙云庙中,藏着通往冰原的出入口。 殿主就是被引入了这个入口当中了。 因此玉玄炽和近香移从出口奔出之时,才会看到一众神官施法开启法阵的一幕——他们要利用阴司殿所给的法阵来打开冰原的入口。 7017k 第155章 变数 那名神官说:“也不知是谁发出的传讯符,竟然还真被他给说中了。”他道:“莫不是殿主您请的帮手?” 玉玄炽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止戈天的人也来了?” “来了。” 玉玄炽觉得有几分奇怪,便问:“照常理,此类案件只归太虚庭处理,止戈天不会插手。怎么这回……” 那人即刻回答说:“也不是,止戈天那些兵将也就是顺手帮了个忙而已。他们下界其实是另有要事要办。” 说着,小神官便顿了一下,又道:“听说还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我问了同行的小兵,他告诉我说,关押在止戈天大牢里的一个犯人跑了。所以他们才奉命下界,将其捉拿。” “原来如此。”玉玄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想,止戈天大牢里关押的都是重犯。 要么是曾经背叛天界的神官,要么是罪大恶极的妖魔。若是果真让其中某个犯人溜出去了,那确实有几分严重。 别的不说,但凡能从止戈天大牢逃出的,其本事必然不小。倘若流窜到人间,那势必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难怪止戈天如此急忙来抓人。 不过…… 玉玄炽留了个心眼,叮嘱道:“宣平,你盯着止戈天道兵将有什么动向,若有异动便及时通报。” 捉拿要犯最为要紧,止戈天不应当在血魔的案件中停留太久。眼下他们协助严律殿办案,莫不是血魔与那位脱逃的犯人有什么关联? 名唤宣平的神官不太理解玉玄炽此举,但作为严律殿下属神官,他也只能听从殿主的命令:“是,属下知道了。那殿主您接下来要审一审祸乱的修者么?” 他往外头的院落一指,说:“方才止戈天的人已经审问过了,我想您应该要听一遍供词。” 玉玄炽点点头,即刻朝着宣平所说的地方走过去。 一脚跨过院门的时候,玉玄炽抬眸望去,见得院中立着十数名身着白色锦衣的止戈天兵将。为首的是个熟悉面孔。 “静秋真君。”玉玄炽上前道:“多谢你出手相助。” 静秋真君是继白栀武君之后,专门负责擒拿要犯的武神。他的资历要比白栀武君高一些,在止戈天担任神职的时间也比较久。 据传闻,他原本是打算在数年后任职到期便退隐逍遥境。但偏偏遇上了重隐山之乱,白栀武君也因叛逆之罪被关押。 受寂灭武神所指派,静秋真君只能暂代白栀武君之职,任期延长。 “一点小忙,无需介怀。”静秋真君道:“说起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止戈天与严律殿怕是要相互合作了。” 玉玄炽:“这话的意思是……” 静秋真君开门见山:“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止戈天逃犯逃逸到人间,我们奉命捉拿。而据我们调查,该逃犯与血魔肆虐之案有所关联。” 玉玄炽:“果然如此。”难怪血魔会对天界如此熟悉。他与逃犯相勾结,想必关于天界的所有讯息,都是那名逃犯所告知的。 他又问道:“可否告知,那名逃犯是谁?”是魔族,还是天界叛徒? “那人你也认识。”静秋真君道:“是白栀武君。如今也不能叫他白栀武君了。百年前被囚禁大牢,他的神职封号就被褫夺,如今是罪者钦白。” 闻言,玉玄炽大感讶异:“钦白功体被废,如何能从大牢中逃出。除非被关押之时,他的功体就没有被废,又或者,有人协助他脱逃。” 不管是哪一个可能,都证明止戈天内仍有叛徒。 静秋真君道:“钦白功体被废之时,是我盯着执行的,不会有错。我认为,是钦白在被关押的这些年,买通了兵将,助他恢复功体,并且协助他逃出止戈天。” 钦白逃离大牢已经有一段时间。彼时,大牢内负责看管的兵将被障眼法所骗,因此未能及时发现。 等发现之时,为时已晚了。 “而后,审听堂着手调查,擒拿背叛止戈天的叛徒。”静秋真君道:“而我则受寂灭武神之命,下界擒拿叛逃的罪者钦白。” 玉玄炽眉心微皱,道:“他在止戈天大牢当中忍辱负重百年,终于能得到机会脱逃,来到人间。想必,他心中深藏怨恨,伺机要报复三界。” 静秋真君赞同点头,回答说:“这也是寂灭武神所担忧的。而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玉玄炽,道:“若说报复,恐怕他会冲着殿主你。” 静秋真君会这么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年三界大乱平息之时,还是白栀武君的钦白就因为勾结重隐山而被止戈天所擒拿。虽然钦白平定祸乱有功,但他心术不正,要求玉玄炽助他除掉寂灭武神,扶持他为止戈天之主。 玉玄炽并未答应其要求,反而在审听堂的最后一次审判之时,细数了钦白的罪证。 最终,钦白被寂灭武神判处终身监禁,废除功体,永生永世受地狱刑罚,不得赦免。 两人结下仇怨,所以钦白恢复自由之后,必然要向玉玄炽报复。 “他若想报仇,只管找我,我岂会惧怕?”玉玄炽道:“只是我下界之时,并未遇到过钦白。” 在和血魔交手之后,他就被困冰原。钦白要找他复仇,那也没有门路。 玉玄炽推测,血魔很有可能就是钦白放出的饵。 身为止戈天的逃犯,钦白不可能亲自回到太虚庭找他报复,只能另想办法,引严律殿神官下界。 血魔就是这个引出神官的饵。 只要血魔在人间搞出乱子,势必要引起严律殿的注意。而寻常的案件不可能让玉玄炽亲自出手。 只有当事情走向严峻、不可收拾的地步,严律殿主方能请示下界,亲自处理人间祸乱。 血魔频繁杀死严律殿神官,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如钦白所愿,玉玄炽亲身下界,要处理血魔作恶一案。但是阴差阳错的,他被引入了冰原当中。 钦白没能趁此机会除掉他,那势必会另辟蹊径。 玉玄炽想到,自己频繁地在天界与鸿蒙山之间来往,已经不是秘密。钦白若是要寻他算账,那除了天界,便是…… 鸿蒙山有危险! 思及此,他脸色倏然一变,即可后退一步。 宣平诧异道:“殿主,怎么了?” 玉玄炽说:“此处由你来负责调停,配合止戈天兵将,捉拿血魔。”他看向静秋真君,道:“关于钦白的下落,我有些许线索。还请静秋真君随我来。” 静秋真君:“?” “你有线索?” 7017k 第156章 白栀武君 近香移回到鸿蒙山时,天光已经大亮了。日光落在鸿蒙山的高峰上,映出一片明亮的晨光来。 这一回出远门,着实是累着了。 她原本是想趁着出去玩的时间,顺道找一找玉玄炽。但没想到,中途遇到了血魔作乱,还掺合了一脚。 可恨的是,玉玄炽和时与期都是撒谎哄人的骗子,满口谎言,瞎编的故事一个接一个,全都不值得信任。 近香移心中带着怒气,打定主意,在将来的一段时间里,绝不要和时与期、玉玄炽两个人见面。 连鸿蒙山的门都不让他们进! 尤其是时与期! 他说有急事要办根本就是骗人的。因为胡诌了个故事,他心虚,所以才会匆匆离开鸿蒙山。 “若是让我看见他,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近香移很清楚,时与期因为触犯天规,被贬下界。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天界,而鸿蒙山是他唯一的去处。 他若有别的地方可以去,那过去的一百年里,也不会死赖在鸿蒙山不走了。 近香移推测,迟早有一天,时与期会重新回到鸿蒙山。至少会等到她气消之后回来。 到时候她就将鸿蒙山的结界一开,封闭出入口,将时与期永久放逐! 近香移说做就做,即刻飞身跃到山峰之上,准备施展封山术法。但当她静下心来,感应四周灵气之时,却发现周围气氛诡异。 若有似无的阴森气息盘踞在周围,魔息笼罩在鸿蒙山的各个角落,山林间的灵草灵植全都畏惧地缩了起来,就连平常四处打闹的深林精怪也通通不见。 近香移判断,山中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谨慎起见,她没有贸然封闭鸿蒙山出口,而是转道去了鸿蒙山庄。 时与期留在鸿蒙山期间,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百年来,鸿蒙山庄被他打理得还算井井有条。 先前离开鸿蒙山之时,近香移曾以神识查探过山庄周围,看到山庄布景雅致,灵气充沛。 可当她来到山庄庭院当中,见到的却是满地废墟的景象。 一堵有一堵的高墙被推倒了,花园里的景观山石被砸成碎块,灵草灵植被践踏,高楼的另一半被利剑劈开,仅剩下歪歪斜斜的一角摇摇欲坠。 尚未散尽的火光燃烧在角落,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近香移意识到,在她离开鸿蒙山的这段时间,有人闯了进来,并且将山庄的里里外外都给毁了个干净。 是谁干的? 鸿蒙山外存在守护结界,凡间修者看不透结界之内的世外桃源,更无法穿透结界。 唯有天界神官、阴司鬼域的鬼族以及具有同等法力的魔族才能办到。 近香移屏息感受一番,发现四周不仅有丝丝缕缕的魔气,还有未散的清正之气。同样的气息,她曾在玉玄炽的身上见到过。 料想,那便是天界神官的仙气。 思及此,近香移眉心微皱。 也就是说,陌生的神仙和魔者同时来到过鸿蒙山。 看周围的情况,像是发生过打斗。 难道是仙者与魔者曾在山庄斗过一场? 奇了,究竟是谁非要到鸿蒙山来打架?在哪儿打不行,偏偏在鸿蒙山?他们来鸿蒙山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该不会就只是来打一个架吧? 近香移看着断壁残垣,又瞧瞧死去的灵草灵植,很是心疼。 “算了,先收拾吧。”她喃喃自语道,“等过一会儿再将这件事情告诉玉玄炽,让他帮忙查一查。” 然而没等她有所行动,远处便传来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芳菲殿主,别来无恙。” 男子声线喑哑,像是喉间磨了层纱,让人听着难受。 近香移扭过头去,赫然见得不远处的阁楼之上立着一抹挺拔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黑衣,披着一层大大的带兜帽披风。 他的面容藏在兜帽下面,看不真切。 她留意到对方话语中所提到的“芳菲殿主”这四个字,判断出对方应当是她上一世的旧识。 近香移觉得奇怪,既然是旧识,为什么还要掩盖面容? 近香移:“你是……” 话未说完,眼前的男子便骤然揭开了头上的兜帽,真面目便露了出来。 他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殿主可还认得我?” 近香移认真地看着对方,打量的目光落在男子的身上。 说实话,她并不觉得眼前的人眼熟,反而感觉十分陌生。这股陌生当中还带着一丝恐惧。虽然不清楚这丝恐惧的来源,但她看着对方就觉得不舒服。 近香移有种直觉,觉得这人对自己有威胁。 她神色凝重地看着那人的脸,说道:“抱歉,我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认得你。既然是我的旧识,应当知道这一点,不妨亮明身份。” “是这样么?”男子笑了一下,说道:“抱歉,我许久未下界,不知道这事。” 近香移留意到,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左侧脸颊上的皮肉被扯了一下,一道深深的疤痕微微皱起。 同时,近香移感到背生寒意—— “你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玉玄炽?”男子飞身跃下,一步步向她走近。 近香移警惕地后退一步,单手背过身去,掌中蓄力。 “与你有什么关系。” 男子道:“怎会与我无关呢?你失忆了,在我看来,实乃妙极。”他距离近香移不过数步之遥:“你不记得我,自然不会多加提防了——” 话音落下,男子便骤然出手,凌厉的掌风迎面而来! 见状,近香移连忙抬起胳膊,对上这一掌。 饶是她有所准备,但也被这忽然打来的掌劲逼得连退数步。 近香移一口气还没缓过来,逼命杀招又至!沛然剑气向她猛刺过来,剑光落下,周围剑阵乍起! “殿主在鸿蒙山修行,当真是快活。想必这百年来,安稳平和的生活已经让你丧失了所有斗志了。”男子嘴边挂着残忍的笑意: “我可真是羡慕你。这些年来,我在止戈天大牢可谓是过得十分辛苦。我所受的苦难,是你们未曾体验过的。永无宁日,暗无天日。 “而这一切,全都拜玉玄炽所赐!” 钦白的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恨意:“若非他出尔反尔,今日,止戈天之主便是我!” 听见这句话,近香移终于明白过来对方是谁了。 她惊愕地睁大眼睛,道:“白栀武君,竟然是你!” 他不是被困止戈天大牢么,怎么会重回人间?! 7017k 第157章 飞来横祸 多重思绪涌上近香移心头,无数线索被整合成一条清晰的脉络。血魔事件的原委在近香移脑海中还原了。 她道:“所以从一开始,引导血魔之乱的人就是你。你费尽心机从止戈天脱逃,而后便伺机报复。血魔就是你报复三界的手段之一。” 近香移推测,白栀武君在重获自由之后,便主动联系上了血魔,将天界的一切信息都告诉了他,让他联合冰原的怨灵,对付严律殿的神官。 而当年白栀武君和玉玄炽结仇,早已怀恨在心。如今严律殿神官屡次被杀,玉玄炽不得不亲身下界。 料想,这就是钦白最开始的打算。 他要借机引玉玄炽来到凡间,然后与他清算总账。 只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直到玉玄炽进入了冰原,钦白也没找到玉玄炽,反而是奔着鸿蒙山来了。 事情牵扯到鸿蒙山,近香移略作思考便明白了,原来玉玄炽常驻鸿蒙山已经不是秘密,就连钦白都知道应当到鸿蒙山找玉玄炽。 如此说来,山庄就不是因为打斗而毁。山庄之所以会变成一地废墟,全是出自白栀武君的手笔。 近香移一面抵抗攻来的剑气,一面以九转芳华阵相抗。 “你要找玉玄炽报仇,你尽管去。他就在仙云城仙云庙,拿住了血魔和他的同党。”近香移道:“他不在红蒙山,你找错地方了。” 闻言,钦白却是冷冷一笑:“我并没有找错地方。换言之,我本次的目标就是鸿蒙山。玉玄炽的烂账,我会找他算,但这一回,我的目标是你。” 近香移:“???”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说:“我又没有招你,和你也没有仇,你找我做什么,凭什么毁我鸿蒙山?!” 当真是天来横祸。 钦白的仇人分明是玉玄炽,冤有头债有主,谁结的仇找谁啊! 近香移在心里将钦白骂了一通。因为还生着玉玄炽的气,因而也在小本子上记了他一笔。 她气息下沉,掌心汇聚的法力朝着钦白攻过去。而钦白在她回击的一瞬间,身影幻化成无数道黑影。所有黑影都在同一时间从不同方向围攻而来。 钦白道:“因为你对他来说足够重要。只要控制住你,就能轻易拿捏玉玄炽。你痛苦一分,他便痛苦十分。” 近香移神色一凛。她看着周围的黑影,慌了一瞬。 她不知道如今的钦白功体恢复到什么程度了,但看这些数不清的黑影,近香移根本没法分清他本体究竟是当中的哪一个。 这里每一道黑影都说着同样的话,她根本无从分辨。 近香移催动体内所有力量,法力牵动花瓣旋流,在她周身形成一堵厚实的花墙。 随即,她气沉丹田,浑身力量爆冲,数不清的花瓣顿时化作利刃,无差别的向四周猛刺而去。 飞花利刃席卷四周,宛若一道道剑光穿过围攻而来的黑影。在黑影被悉数打破之时,钦白借着黑影的遮掩,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近香移身后。 近香移只觉身后袭来一阵冷意,随即,一道凌厉剑气便穿胸而过! 强烈的钝痛感席卷而来,近香移踉跄数步,单手捂着流血的伤口,惊骇地望向身后。 此时,一柄长剑在钦白的手心化现。 他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说道:“今日,我便先杀你,再杀玉玄炽——” 话音落下,长剑即刻向近香移刺来! 电光火石之际,远处忽然闪来一道剑芒。只听“铮”的一声回响,剑光交织,钦白的攻势在一瞬间被挡了下来。 近香移身形晃了一下,下一刻身子脱了力,即刻栽倒下去。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结实有力的臂膀揽着她的腰身,同时,源源不断的法力也涌入了她的体内——对方在以法力给她疗伤。 近香移忍着疼痛抬起头,模糊的视野当中,是玉玄炽坚毅的侧脸。他没有看她,但手上的力量紧紧护着她。 玉玄炽目光沉沉地盯着钦白:“你不该来鸿蒙山。你我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扯到旁人。” 然而钦白并不觉得畏惧。他朗声大笑起来,道:“她已是局中人,如何能够不牵扯?”他阴冷地看着眼前两人,说道: “你越是愤怒,就越是表明我的计策之正确——只要控制住近香移,就能将你牢牢拿捏。所谓软肋,正是如此。 “虽然我今日之目的,不是杀你,但你既然出现了——”钦白眼神一变,目光中满是杀意:“那便顺手将你一起收拾了!”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玉玄炽话音一落,掌下剑气四横,金色剑光直冲钦白面门。 与此同时,钦白纵身向后一撤,浩大剑阵便从四周升起。凌厉剑气不在玉玄炽之下。 顿时,两股力量爆冲,外溢的剑气向四周震荡开来,顷刻间,鸿蒙山庄仅剩的断壁残垣也被毁得干干净净。 近香移虽然受了伤意识不太清楚,但还是强打着精神拉住玉玄炽,说道:“你可别把山庄彻底毁了,这儿可是我家!” 闻言,玉玄炽的动作微微一顿。他连忙回头看她一眼,然后左手捏起法诀,守护结界就这样将近香移给笼罩住。 他说:“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便提着剑,在半空之中与钦白交手。 近香移知道此刻的自己帮不上忙,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结界里,然后吃下方才玉玄炽塞给自己的疗伤丹药,开始运功调息。 她担忧地往空中看了一眼,心想:玉玄炽那么厉害,对付白栀武君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吧? 但事实上,玉玄炽对付钦白之时,要费力得多。 也不知过去的一百年里,钦白究竟是如何重新获得法力的。此时此刻的他,力量远比百年前要强大得多。 近百回合下来,玉玄炽却始终拿他不下,双方势力僵持。战斗之中,两人都各有损伤。 玉玄炽紧紧盯着钦白,意识到对方的实力非同凡响。即便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寂灭武神,也未必能将钦白给拿下。 钦白究竟做了什么,功力竟然长进至此? 而除此之外,更让玉玄炽感到疑惑的是,钦白似乎并不急着杀他。在交手过程中,钦白都留了一手,并未真的下死手。 玉玄炽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对方迷途知返,回头是岸了。他认为钦白背后必然酝酿着阴谋,而这个阴谋则与鸿蒙山有关。 思及此,玉玄炽神色愈发凝重。 为了能够尽快赶来,他和止戈天的兵将分头行动了。静秋真君负责联系止戈天,请寂灭武神派人支援,他会带着兵众随后赶来。 而玉玄炽则先一步赶到鸿蒙山查探情况。 距离静秋真君向止戈天求援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他必须尽量拖住钦白,不能让人跑了。 7017k 第158章 炼狱(上) 从近香移的视角看过去,玉玄炽和钦白斗得不分上下。双方都难以取胜……不对,严格来说,是玉玄炽一直没有下狠手,钦白也屡次闪躲。 从这场争斗之中,她能精确地看出,钦白似乎想要拖延时间。玉玄炽每每更进一步,钦白便后退一分。而当玉玄炽要往后撤退之时,钦白又紧追上来。 双方就这样进进退退地拉锯着。 近香移看得出来,钦白的实力不俗。他能和玉玄炽缠斗如此之久,若拼尽全力,未必不能开出一条生路。 甚至是将玉玄炽打退,拿下他们两个。 但钦白并没有这样做,他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和玉玄炽缠斗。 这是为什么? 近香移拧眉想得出神,忽然,远方的山峰上忽然亮出一道眩目的光来。 深紫色的光雾从山峰之上升起,并且迅速向周围蔓延。而在这阵光雾之后,鸿蒙山庄地底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 这股震颤来得毫无预兆,毫无缘由。 近香移惊骇地移开了目光,随后便见到同样的深紫色光雾从山庄的地底升起了。 伴随而来的,还有森然可怖的魔气。这些魔气以一种非比寻常的方式流动着,在段时间内迅速将四周的灵气压制住。 同时,一股难言的压抑感伴随而来,几乎让近香移产生了一种窒息感。 她的脚步晃了一下,发觉过来这道紫色光雾所代表的是某种邪恶的法阵。先前近香移在鸿蒙山各处感受到的魔息,就源于此。 只是这法阵藏得太隐蔽,加上又有仙气的遗留,她便误以为是魔者曾与仙人在此有过争斗。 近香移惊诧地想,钦白一直拖延时间,目的就在于这个法阵? 这是什么法阵,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没等她思考清楚,那边,钦白便得意一笑,纵身往后一撤。 他朝着玉玄炽打出一掌,这一回没有留任何余地—— 玉玄炽先是被剑阵拦下脚步,又立刻接了钦白的一掌,双方的距离就此拉开。而他往后退的过程当中,整个人变落入了紫色光雾所笼罩的范围之内。 钦白立于虚空之上:“玉玄炽啊玉玄炽,我在止戈天被困住的每一天都在期待今日。我会被夺去力量,做了百年的阶下囚,全是拜你所赐。今日也该是我为饱受折磨的百年光阴报仇的时候了。” 他说话的时候,双掌捏起法诀。法印落下的瞬间,鸿蒙山地表立刻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这道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同时,整座山庄都紧跟着下陷。 近香移身影晃动,撑着地面勉力稳住身形。她抬起头,看到钦白站立的地方在慢慢升高。 “我不会立刻要了你们的命,我要你们也尝一尝,这百年来我所受的苦。” 话音落下,明亮的天空很快就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而近香移脚下的地面也在瞬息间分崩离析。 晃神间,她好似听见钦白笑着说了一句:“玉玄炽,这可不怪我,只能怪你自己。是你将你的软肋暴露得干干净净。” 随后,钦白的身影便从近香移的视野中消失了。 而近香移也再难支撑,整个人往深渊当中坠落下去。 眼前的黑暗深不见底。就在近香移以为自己要永远被困在这里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隐隐约约的暗紫色光。 近香移眨眨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于另一个空间。陌生的小世界里,头顶被层层叠叠的阴云所覆盖,云层中电闪雷鸣。 她从虚空中下坠,下一刻,一双手将她接入怀中。结实有力的臂膀将她牢牢护住,温热的怀抱包裹着她。 近香移抬眸看去,见到的是玉玄炽紧张又担忧的神情:“你可无恙?” 这个场景异常熟悉,近香移失神片刻,恍然间脑海忽然闪过几个画面。画面的背景是鸿蒙山,有个和玉玄炽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用同样的担忧眼光看着她。 近香移不知道是出于直觉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她很确信那就是上一世她和玉玄炽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她先是觉得奇怪,上一世发生的事,她分明已经不记得了,为什么还会想起来? 莫非……莫非她的回忆只是因为死亡而暂时被掩藏,只要时间一久,就能恢复? 关于这个问题,她没有答案。 但是能够肯定的是,她并不是没有机会恢复记忆。 就在她分神之时,玉玄炽便护着她安稳地落在浮岛之上,双方皆没有额外的损伤。 近香移站稳脚跟,从玉玄炽的怀中挣脱出来:“我还好。除了方才受钦白一剑,没有别的外伤。”她又问了一句:“你呢?” “如你所见,我亦无恙。”玉玄炽说:“抱歉,这一回是我连累了你。钦白是为我而来,你受我牵连,如今与我一同遇险,是我护你不周,抱歉。” 近香移听着他说了一遍又一遍的道歉,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自责。 她道:“……也不能说是你的错。说到底,作恶的是钦白又不是你,我没有理由向你撒气。你也不用自责。” 闻言,玉玄炽则是深深地看她一眼。以一种她难以理解的眼神。 近香移看不懂他眼神中究竟想表达什么,只觉得气氛略有些尴尬,刚想安慰他几句,结果就被玉玄炽给牢牢抱住了。 他的胳膊拦着她的背,沉重的气息就挨着她的耳侧。 这个距离太近了,理智告诉近香移,她应该离开这个怀抱,纵然这份怀抱十分温暖,纵然这个怀抱让她十分安心,她也不应该接受。 因此此时此刻,她和玉玄炽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说浅一点,两人只是共事了百来年的同僚;说深一点,玉玄炽算是救下她性命,给她新生的恩人。 在这些前提之下,两人这样不清不楚的拥抱,算什么呢? 但是近香移没法推开他。 因为她清楚感受到玉玄炽的胳膊在微微发抖。 他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当中。 近香移:…… 他是仙者,是严律殿主,身怀高强法力,纵然眼下被困异世界,也不应当如此害怕才对。而且在她印象当中,玉玄炽也不是这样胆小的人啊。 但这会儿他这样的状态,近香移也不能视而不见。于是她在他背上安抚地拍了拍,说:“你也不用感到恐慌。虽然这里情况不明,但是我们至少还活着,总有一天是能够出去的。” 闻言,玉玄炽则是僵了一下。 随后,他无奈地阖上眼睛,叹息一声又笑了笑:“无论在什么时候你总能以非常怪异的方式让我哑口无言。” 他究竟是给了她什么错觉,让她以为自己是因为钦白的报复而感到恐慌的? 7017k 第159章 炼狱(中) 近香移:“???”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说什么话了,又让玉玄炽感到没办法了?莫名其妙的。 她动了动胳膊,说:“我看你根本不需要安慰,赶紧,抱够了就松开。” 闻言,玉玄炽低声地笑了笑,然后克制地在近香移的后脑上揉了两下,继而松开了她。 他说:“不用担心,我并没有害怕,更没有恐慌。而且你说得也没错,眼下我们只是暂时被困,只要找到办法,总能出去的。” 近香移不信:“你不害怕那你抖什么?” 玉玄炽:“……”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近香移还有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 他无奈地笑了声,说:“我是担心你。”担心你又出什么闪失。 近香移不理解:“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好好的。” 玉玄炽微微一笑,说道:“是,你说的对。” “对了,钦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被关在止戈天么,怎么跑出来了?”近香移问:“他是冲你来的,接下来你会很危险吧?” 虽然关于过去的事,玉玄炽对她有所隐瞒,但总归是相识一场,对方有难,她总归是免不了担忧的。 再怎么说,玉玄炽也以鲜血喂养她百年,还时常以渡以法力,助她修得人形。纵然以前有再深的仇怨,如今他对她照顾有加,也算是恩仇相抵了。 近香移不想过多的计较,否则显得她有多小气似的。再说,眼下的情况实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 “止戈天出了叛徒。前段时间,钦白便在这叛徒的帮助之下,逃出了天界。不仅如此,他还重新修得功体,法力更甚以往,实力不在寂灭武神之下。”玉玄炽解释道: “为了捉拿钦白,止戈天派出静秋真君下界。在仙云城之时,我与静秋真君碰面,得知钦白回到人间,便推测他很有可能会对鸿蒙山下手,因此急忙过来寻你。” 所以他才会及时出现,将近香移救下。 只是他没想到,拖到钦白动手之时,静秋真君及其止戈天援军依旧没有到。 玉玄炽道:“静秋真君与我分头行动,他知晓我往鸿蒙山而来,必然会带人来到,到时有他们相助,我们便能离开这里了。” 近香移:“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说是这么说,但她却没有因此感到放松。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回落入异世界,并不像上次从冰原逃脱那样简单。 她警惕地看看周围,总觉得这里的氛围让她十分不适。 在她的视野当中,数不清的浮岛漂浮在虚空之中。而在浮岛之上,是密密麻麻的黑色丛林。而酝酿在高高的云层当中的雷电,便时不时的落在这些丛林当中,几乎要将这些树木劈开。 隐隐约约的,近香移仿佛听见了丛林内传出的惨叫声。声音凄厉悲惨,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隔着老远,她都要替惨叫的人疼死了。 同时,她心中的不安在扩大。 近香移看向玉玄炽,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记得没错的话,在他们堕入无尽深渊之时,钦白就曾放言,要让他们体会过去百年钦白所受之苦。 近香移想,这里应该和过去钦白承受的刑罚有关。 在她说话的时候,玉玄炽同样在打量周围。 此刻他们被处在一处断崖之上。他们身后正是暗藏杀机的幽暗森林,越过断崖往下看,则可见到遍布荆棘的平原。 数不清的沼泽地夹杂在这片荆棘林当中,森然白骨没入其中。细看之下,依稀可见有人溺在沼泽内而不得自由。 他们越是痛苦挣扎,就越是深陷其中。 而在距离沼泽不远处的荆棘上,一颗颗头颅挂在上方,鲜血顺着荆棘条往下流淌,最终融入黑色土壤当中。 玉玄炽不曾亲身到过止戈天内惩戒牢狱,但从眼前的景象,结合往日听到的传闻,便能分辨出这是止戈天下辖的炼狱之一。 玉玄炽神色凝重:“百年前,白栀武君因叛出止戈天而被撤去神职,被贬入无间大牢。根据太虚庭典籍所记载,无间大牢乃是止戈天惩戒三界重犯的炼狱。 “无间大牢内由三千浮岛所构成,每一座浮岛皆代表一种刑罚。所有进入无间大牢的罪犯,每过一段时间便会从一座浮岛流放到另一座浮岛上,如此循环往复,永不停止。” 近香移:“那也就是说,他们会轮番体验三千刑法?” “嗯。”玉玄炽点点头,道:“每经历一次刑罚之后,罪犯肉身所承受的伤将一一复原,直到下一次流放的来临。” 近香移:“……”她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心想,那不就是将人杀了又将其救活,让他一遍遍体会死亡的痛苦么! 她以为天界神仙都是温和的,即便是定下了惩戒罪犯的刑罚,那也不会太重但没想到,止戈天的炼狱会这么恐怖。 甚至是残忍。 “吓到了?”玉玄炽看了眼她苍白的脸色,道:“进入炼狱的罪犯皆是罪大恶极。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无数生灵因此消亡,这本是他们理应承受的惩罚。” “我知道,只是……”近香移欲言又止:“我只是想不到,止戈天名为‘止戈’,但其实……” 其实却是带着血腥的。 她话语未竟,玉玄炽从她纠结的神情当中读懂了弦外之音。 于是他摇摇头,说道:“止戈天被赋名‘止戈’的意义在于,以战止戈。温和的手段绝无可能遏制邪恶,唯有采用比邪恶更严厉的手段,才能在恶者心中树立威信,才能让他们恐惧,让他们畏惧于作恶。” 他道:“倘若对恶者仁慈,又让那些因恶者而死的无辜者如何自处?” 近香移想了想,觉得玉玄炽所言不无道理。 “也对。”她道:“是我一时没有想明白。不过我有个问题。” 玉玄炽:“什么?” 近香移:“止戈天设立无间大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人会误入其中呢?若是有人误入,又当如何?那岂不是多了无辜受害者?”比如他们两个。 她又道:“这大牢当中,应当有别的出口能够出去吧?” “据我所知,并没有。”玉玄炽道:“无间大牢的出入口,唯有止戈天审听堂的神官才能打开。” 近香移纳闷道:“那就奇了怪了,钦白又不是审听堂的神仙,他是怎么打开的无间大牢的入口?而且将入口处设在了鸿蒙山?” 7017k 第160章 炼狱(下) 玉玄炽道:“或许与止戈天的叛徒有关。” 叛徒和钦白相勾结,不仅协助钦白恢复法力,让他重返人间,更是助他在鸿蒙山开启了一条可以通往无间大牢的出入口。 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的,绝非普通的神官。 先前和静秋真君谈到那名叛徒之时,对方并没有透露那人的真实身份。不过据此推测,叛徒在审听堂的地位,不在静秋真君之下。 近香移叹了口气,问道:“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内部没有出口,就只能等待止戈天来救吗?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干等着,什么也不做吧?” 玉玄炽抬眸望了眼头顶阴暗的云层,说道:“无间大牢内的刑罚是不分对象的。不想受到刑罚攻击,就必须先找一处藏身之所。” 两人轻身从山崖跃下,身形隐匿在层层叠叠的荆棘丛林当中。 近香移脚下踩着黑色土壤,跟随玉玄炽的脚步往密林深处走。然而越是往里走,她便觉得越是恐怖。 她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惨叫声,冲天的怨气像无形的绳索一样缠绕在周围。 阴冷的气息宛若蛇息,让人心生畏惧。 玉玄炽察觉到她的异样,于是握住了她的手。温暖的温度传递过来。他道:“不必害怕,他们被荆棘林的刑罚所困,伤害不了你。” 近香移心中触动:“我知道,但是——” 话未说完,前方的灌木丛中忽然传来一阵簌簌声响。近香移吓了一跳,即刻扭头看去:“什么东西?” 她和玉玄炽对视一眼,随即同时往异响处迈出一步,紧接着—— “救、救命!——” 电光火石之际,一道黑影从灌木丛中猛扑而出,径直奔向了近香移和玉玄炽。 玉玄炽连忙将近香移往身后一挡,同时朝来者打出一道掌劲,一道光墙在双方之间隔绝开来。 “放肆!” 掌劲袭身,那人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但他不觉恼怒,反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一般,像两人爬行而来: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杀人,不应该残害生灵,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我愿意赎罪……求求你们帮帮我,帮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求求你们!” 就在他的双手要抓住玉玄炽衣角之时,玉玄炽一扬手,法力落在男子身上,顷刻间,他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四肢,牢牢钉在树干上。 玉玄炽冰冷的目光落在男子身上:“罪大恶极者,永生永世便该受此折磨。” 他牵着近香移,没有留给那人多余的眼神,径直转身离开。 身后,男子怨毒的眼神紧盯着他们。他道:“清高什么?纵然身为神官,你们还不是一样落到了暗无天日的炼狱里?” 他冷笑一声,说:“看你们的模样便知道,你们并不是止戈天审听堂的神官,怕是太虚庭的人误入其中吧?真是可惜,但凡进了无间大牢的,没有人能出得去。除非有神仙从外部打开出口。” “你们大可扭头就走,只不过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像我一样,像所有被困炼狱的恶人一样,痛不欲生!” 闻言,近香移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那人接着道:“无间大牢有多恐怖,我比你们神仙更清楚。凭你们两个,想躲避无间大牢的刑罚,根本是不可能的。不过,关于这座浮岛的地理方位,我却是十分清楚。 “做笔交易吧。只要你们答应我,等止戈天的神官来接应你们之时,顺带将我救出去。那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安全隐蔽的藏身之所。如何?” 听到这句话,近香移是有点心动的。 她抬头看了看玉玄炽,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意思已经从眼神中表露出来了。 玉玄炽沉默片刻。 他想,奸邪之人所说之话,岂能相信? 这些恶人口里的话,三分真七分假。他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想骗取他们的信任罢了。再说—— “你若真了解浮岛的各处方位,清楚哪里安全,哪里不安全,如今怎么会在这里受刑?”玉玄炽不信任他: “收起你肮脏的把戏。再动那些歪心思,只会不断加长你受刑的时间,若想早日离开,便好好忏悔。” 闻言,那人却愤怒地啐了一声,道:“我呸!事到如今,我有什么好忏悔的?!我只恨当年没有多杀几个人!只因为那区区几千蝼蚁的性命,就要我在这里受刑百年?凭什么?” “他们本就该死,我只是提前结束了他们庸庸碌碌的生命,免得他们在人间受苦。我做了好事,偏偏还要受罪。你们神仙当真是不讲道理!” 男子的面容因为恨意而扭曲,“不过没关系,我能在有生之年拉着两个神仙垫背,也还算不错。” 他冷笑着看着玉玄炽和近香移,忽然听到苍穹之上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闷雷。 紫色的电光闪在云层里,雷声响彻在浮岛上空。 男子听着这阵雷声,嘴边的笑容开始扩大。他先是闷闷地笑起来,继而放声而笑:“你们完了,雷劫即将到来,到时,整座浮岛都会被雷电所毁。受此雷电者,浑身经脉寸断,神魂都仿佛被撕裂。你们会失去所有记忆,变为凡人,并且遭受生老病死之苦!”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雷电便落了下来。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座浮岛都因此剧烈震颤起来。 “是雷劫吗?”近香移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紧抓住玉玄炽的手。 玉玄炽当即心中一凛。他没有说多余的话,即刻带着近香移离开。他们将那人甩在身后,直到那道笑声渐渐消失。 越过一座山壁之后,玉玄炽找到了一片宽阔的平地。这里没有阴森可怖的荆棘林,也没有深不见底的沼泽。 他双手捏诀,守护结界近香移护在其中。 近香移抬起头,看到了越来越多的雷电落在浮岛之上。同时,脚下的土地的震颤愈加剧烈。远远望去,无数裂缝在浮岛的地表绽裂开来,一道道巨大的口子将浮岛整个撕裂了。 她扭头看向结界外的玉玄炽,焦急喊道:“殿主,外面危险,你快进来!” 一语落毕,两人头顶之上便打下来一道电光。 玉玄炽立在虚空之上。 眼见着电光既至,即刻抬起胳膊,一道金色光墙将雷电阻隔在上空。 7017k 第161章 回忆(上) 从近香移的视角看过去,雷电交加当中狂风猎猎,玉玄炽背对着她,挺拔的身量立于半空。他以一己之力,凭借浑厚的法力,就将满天雷劫一举拦下。 她被眼前的景象深沉触动,凝视着玉玄炽迎风而立的身影久久未回过神来。 此时,暗沉的天色与绵延不绝的雷霆声相交织,近香移一时不察,脚下地面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她踉跄一步,堪堪稳住身形。 下一刻,近香移凝眸远望,只见下方的浮岛在雷电的摧残之下,已在顷刻间化成散落的烟尘。连带着岛上受刑的恶者也向下跌落。 远方有尖叫声传来,但这阵尖叫声很快就被苍穹上的雷霆所掩盖。那些恶者化为万千尘埃中微不足道的一粒,随着骤起的狂风在虚空中盘旋。 席卷的狂风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央,无数烟尘汇聚,渐渐凝成一团黑色的陆地。 在近香移的视野当中,被打碎的尘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重组。全新的浮岛从小小的一个黑点,逐渐扩大成一座庄园的大小,然后又不断吸附四周的土块与尘埃。 浮岛像是寿命终结又涅槃再生,被困的恶者短暂地从刑罚当中脱离出来,等浮岛重塑之后,他们又会进入新一轮的刑罚当中。 近香移心中震撼,心想,这要是换作半个月前的她,她打死也不会相信自己会与玉玄炽同时来到无间大牢,亲眼见证止戈天炼狱的残酷。 就在这时,四周光线倏地一变。亮紫色光瞬间闪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声霹雳巨响。巨大的“轰隆”声响回荡四野。 雷声不断,头顶不断有电光闪过。 近香移抬起头,却见得玉玄炽双手布下的光墙被打出了数道裂口。 她被玉玄炽护在身后,自然感受不到雷劫的压力,因为所有雷劫都落在了玉玄炽的身上。 近香移清楚地看到,玉玄炽被接连打下的雷电逼得后退数步。起初他还是单手施放结界格挡,眼下不得不双掌同时发力。 可即便如此,仍有电光穿透了光墙,径直打在了玉玄炽身上。 近香移一眼便望到他飘飞的蓝白衣袍上,多了几道焦黑的痕迹。 雷劫难以即刻将玉玄炽拿下,片刻后,越来愈多的雷电便接踵而至。巨大的黑色云团停留在他们上空。 无间大牢似乎是发现了他们这两个异类,雷劫来势汹汹,好像打定了主意要让他们像这个异世界内的其他恶者一样,承受来自浮岛的刑罚。 近香移顾不上自己,连忙喊道:“殿主,你别管我了。雷劫来势汹汹,你若能自保,就尽快离开。等止戈天的援手到了,你再来救我吧。” 她其实也是怕死的。 最开始进入到无间大牢她就感觉到害怕,这里的氛围令她恐惧。 她想离开这里,越早越好。但是在如此危机情况之下,近香移也没有道理要求他无条件地保护自己。 他们两个同时陷危,若有一个人能获得生机,逃出生天,那自然是能力强的那个逃出去比较稳妥。 只有法力高强的玉玄炽才有可能在炼狱的刑罚之下活下来,并且找到救兵。 她就不行了。 区区百年功力,无法支撑她离开这里。而且她还不是天界神官,更没有办法联系到止戈天的兵将帮忙。 所以她宁愿安全离开的是玉玄炽,至少他有办法和止戈天的静秋真君取得联系。他有足够的威望,能够让止戈天的人出手帮忙。 况且,浮岛上刑罚并不会要人性命。纵然她被留在这里,不过就是多受些苦而已。她相信自己能够撑到玉玄炽回来找她的那一刻。 思及此,近香移当即咬咬牙,下定决心:“你先走。等找到了静秋真君再来救我!”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还是不争气地更咽了。 近香移害怕九天雷劫,害怕无间大牢内数不清的刑罚,更害怕玉玄炽果真丢下她头也不回地走。 她想,自己真是矛盾极了。 又要人走,又不要人走,简直是无理取闹。 建议是她提出来的,如此纠结,岂不是惹人笑话? 近香移不想让自己没有面子,于是移开了目光。她默默抹了把眼睛,又道:“我不会怪你抛下我,你尽管走就是。只要你记得,等找到救兵之后,就立马回来救我。否则我就是下辈子做个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抱歉,恐怕你没有变成厉鬼的机会了。” 近香移登时一惊。 她即刻扭头,赫然发现玉玄炽近在眼前! 近香移:“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她目光一转,看到玉玄炽肩背上多出几道黑红色的伤口,顿觉一疼:“你、你的伤口……” “在你要我丢下你走的时候。”玉玄炽深深地望着她:“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近香移脸皮再厚,被他这样盯着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谁担心你?我担心我自己!”近香移硬着头皮说道。 闻言,玉玄炽只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你且安心,我不可能会丢下你自己走的。”他纵然是死,也不会放任近香移一人在此受苦。 “哦。”虽然不想承认,但近香移确实安心不少。她道:“可你这么下来了,那雷劫……” 话音未落,头顶又是一道霹雳降下。 但这道霹雳并没有打破结界,而是落在了玉玄炽布下的光墙之上。 紧接着,光墙又多了一道裂口。 玉玄炽说:“此地危险,我会想方设法将你送出去。到时,你需留神,切莫再落入浮岛之内。你若是能找到安全的僻静之地,那便藏起来。明白么?” 近香移:“???” 近香移:“什么意思,你要我丢下你自己跑么?不行的,这不行的!你也不想想,我有自保的本事么?!别说我还受着伤,即便没有,我、我也不可能与这雷劫相抗的呀,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玉玄炽:“可……” 近香移二话不说地抓住他的胳膊,态度十分坚决:“要死一起死。我不要一个人出去。” 开什么玩笑,让她自己面对炼狱的刑罚,那还不如让她在浮岛内尝遍生老病死。反正玉玄炽也不打算走了,那和他一块儿受苦,总好过她独木难支吧? 近香移:“虽然你我有福不能同享,但有难同当。殿主,在这关键时候,我们可不能抛弃彼此啊!” 7017k 第162章 回忆(下) 玉玄炽本就没打算抛下她,只是不愿让近香移留在这做浮岛上受难而已。他仔细想想,认为近香移所说的不无道理。 即便他将她送出了这座浮岛,那又如何呢?她能躲过一阵,但避不开无间大牢内千千万万座浮岛。 雷劫有心要她受劫,近香移功力有限,根本无法与之相抗。 与其让她独自一人面对不可预知的风险,倒不如将人留在身边。 再说,她都说出“要死一起死”这种话了。 玉玄炽知道,近香移之所以会这样说,不过是一时害怕的权宜之计,她尚未动心,这话当不得真,但他心中仍是触动。 至少在这一刻,他可以假意欺骗自己,他在近香移心中是有一些分量的。 “好,有难同当。” 玉玄炽牵住她的同时,上空的光墙便如破碎的镜子一般,被雷霆打破了。见状,玉玄炽施法相抗,电光交织瞬间,守护结界应声破碎。 “啊!——” 近香移抬起胳膊挡了一下,但这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下一刻,锥心刺骨的刺痛感从胳膊传遍全身。 她身子一晃,被雷击过得地方顿时爬上一股火辣辣的疼痛。 而玉玄炽的情况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因为他拦在前方,所以七成的雷击都落在他身上。 近香移没有工夫管玉玄炽如何,她感觉自己的树枝都快被雷劈叉了。 好疼啊,为什么会这么疼啊! 原来被雷劈是这么疼的吗?难怪人族起誓,都喜欢用“天打雷劈”这四个字。原来被雷劈了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香移、香移!——” 疼痛宛若永不退散的潮水,近香移头昏脑胀,眼前一阵发白。意识混沌之间,她恍然听闻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那人的声音是有些熟悉的,好像她曾经听过千百回。 是谁呢? 近香移想不起来了。 她觉得浑身酸痛,四肢提不上力气,下一刻双腿一软,整个人便向下栽倒下去。坠落之时,她听到了耳边呼啸的风声—— 虚空之上,玉玄炽以一己之力扛下了大部分的雷劫,但终究没能拦住所有雷电。 他不是铁打的,受了雷击也会受伤。普通的雷电也便罢了,但无间大牢的雷劫是专为恶者量身定制的,云层中的雷霆之力会在最大限度内鞭打神魂,而保证受刑者残存一丝生存之机。 而经受了数十道雷劫之后,玉玄炽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逐渐流失。 随着承受的雷劫越多,体内的法力便愈发凝滞。仿佛是雷电当中的力量,正在一步步封印他的功体。 意识到这一点,玉玄炽几乎已经无法再承受雷劫的攻势了。 他们一退再退,回过神来之时,已经快要触到下方狂风漩涡的边缘。 这时,玉玄炽感到手臂一沉。他扭头看去,见得近香移脸色发白,身子亦向一边歪倒下去。 他连忙喊她的名字,但近香移毫无所觉,像是完全昏迷了过去。 玉玄炽心中焦急,分神之际,九天雷霆落下,他们两人就这么被雷电击散。 狂风猎猎,他们两人就像断线了的风筝,一先一后地落到了漩涡中心…… * 近香移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仿佛走过了数百年的光阴,见证了自己从生到死,又由死而生的全过程。 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从她脑海中划过,喜欢的,憎恨的……与他们有关的一切,像走马灯一般从她眼前闪过。 鸿蒙山、太虚庭、止戈天、阴司鬼域……画面的最后,她回到了鸿蒙山。 这一回,她不再是以天界神官的身份,而是以象征着无限生机的种子。 她想起来了。 百年前三界大乱,时与期偷盗天机一梦引出浮屠城的魔族,继而牵扯出之子重隐山叛乱。 三界走向混乱与无序的乱局。 神不为神,妖邪肆虐。 而这场乱局的最后,是以她的牺牲为告终的。 她没有亲眼见到最后一战的战况,但玉玄炽将她的种子带回鸿蒙山之后,便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她知道背叛天界的神官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浮屠城的出入口再度被封闭,由阴司鬼域四大部族引起的动乱,最终也被阴司殿所平息。 通晓宫被毁之后,由各大神殿负责重建。而众神却也从此失去了通晓神君的下落,连他的尸身也没能找到。 玉玄炽拒绝担任通晓神君一职,继而补上严律殿主之位。而在他担任殿主一职的百年内,隔三差五便回到鸿蒙山,以鲜血浇灌她的种子。 他修行多年的法力,多半也进入了她的体内。 近香移没有怀疑过玉玄炽对她的感情,相反的,她愿意相信他的真心。 她只是觉得很可笑。 当年她追着玉玄炽跑的时候,他没将她放在眼里,等到她死心了,他却又回头,还在她死后表现出这般情深意重来。 这算什么呢? 纵然他承认喜欢她,那她也没有答应他的义务。 紧接着,近香移又想起临死之前,她和玉玄炽曾在鸿蒙山“定情”…… 顿时,她心中涌上一股心虚。 说到底,她是骗了他的。而且他还救了她,不惜以自身法力作为消耗,助她修得化形之身。 仔细算起来,除了感情债,近香移还是亏欠了他几分。 睡梦中,她陷在难以厘清的复杂情绪里,回忆中参杂着痛苦,梦的最后,她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顿。 随即,近香移睁开了眼睛,醒过来了。 她被眩目的阳光刺到了双眼,抬手挡了下光线,等适应了之后,才打量起四周来。 视野当中,郁郁葱葱的深林生机勃勃,隐隐约约当中,还有清脆的鸟鸣。 “这里是……?” 近香移神色恍然地站起来,狐疑地望着周围。她仔细回想,昏迷之前曾经发生过什么。 血魔、仙云城仙云庙,还有钦白…… 对了,无间大牢。 她和玉玄炽被钦白设计陷害,送到了无间大牢。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受了炼狱内的雷劫。正是因为这场雷劫,她才被打落,卷入了狂风漩涡当中。 也是因此,她也恢复了上一世的记忆。 “只不过……”近香移困惑地看向四周:“玉玄炽去了哪儿?” 这时,她忽然想起方才浮岛受刑的恶者所言——凡是经受了雷劫的犯人,都会失去记忆,变为凡人,尝遍生老病死之苦。 近香移推测,她现在呆的地方,就是浮岛重建后的岛屿。而她之所以在这里,就是受了雷劫,要在此蒙受刑罚之苦。 思索之时,她忽的听闻远处传来声音:“香移!——” 是玉玄炽。 7017k 第163章 意识到玉玄炽就在附近,近香移的身子都紧跟着颤了一下。虽然她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记忆也恢复得差不多,但还没有做好见玉玄炽的准备。 她又不是刚化形苏醒的小神树,她拥有上辈子六百多年的记忆,又经历一场生死轮回,此时此刻,近香移的心境已非数日前可比。 她一想到不久之前,自己还因为玉玄炽未依照约定来看她而生气,就觉得尴尬得起鸡皮疙瘩。 说好了要彻底和玉玄炽一刀两断的,结果没了记忆,却还是为他动了心。纵然那时她尚未察觉,但近香移很清楚,那种时刻牵挂着玉玄炽的心情。 那不是重蹈两百年前的覆辙了么? 既然如此,那她当年还费老大工夫和他划清界限干什么?属实白搭。 不过好在玉玄炽还不知道她重获新生之后,又再次对他动情,一切都还来得及。 往日的旧账,近香移懒得跟他算。倘若玉玄炽知道她已经恢复记忆,说不定又要将以前的事情反过来倒过去地说。 烦都烦死了。 如果有得选择,近香移希望不要这么快跟玉玄炽碰面。 思索之间,玉玄炽的声音愈来愈近,几乎就要找过来了。她心中一慌,即刻躲到了一棵树后面。 在她的视野当中,熟悉的男子背影从深林中的另一端闯了过来。他的神色焦急,一身狼狈,表情更带了几分自责。 近香移:“……” 有这么着急? 她心想,玉玄炽这么忙着找她,急成这样,身上的伤也来不及处理。可她这样避而不见,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是…… 忽然,近香移脑中灵光一闪,脑海中飘过一个念头:等等,她当做没有恢复记忆不就完事儿了么? 只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依然能维持现状。等离开了无间大牢之后,玉玄炽必然要抓紧处理血魔的案件,到时,她就趁机离开鸿蒙山。 天大地大,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是没有玉玄炽在的地方,不是任她行走么? 等时间一长,玉玄炽终究会将这段感情放下的。数百年后再重逢,两人见面不过也是释然一笑。 数百年的时间,是近香移估算玉玄炽能坚持的最长时间。 她猜测,纵然玉玄炽再长情,数百年的光阴过去,他总该心灰意冷,总该死心了。 再说,感情是需要持续付出来维持的。假若他们两人一直碰不上面,从没有过联系,那么再热烈的情感,也会渐渐消磨干净。 这是闲聊之时,时与期告诉她的经验之谈。虽然她觉得时与期这人不怎么靠谱,但他到底是结缘殿神官,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他应该比较专业。 “勉强相信他一次。”近香移心想。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玉玄炽一眼,然后装作刚醒来的样子,懵懵懂懂地绕了一圈,然后走回来: “怀觉——”不是,应当喊殿主——怀觉仙君是百年前近香移才会喊的称呼—— “殿主、殿主!我在这里!” 近香移朝他招了招手,玉玄炽即刻扭过头来。 “你、你可无恙?”玉玄炽来到近前。他紧紧扣着近香移的肩膀,左右查看她的伤势。 好在近香移确实没有多受什么伤,玉玄炽松了口气。他像是自言自语,声音低低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近香移:“……” 见他这样,她心中五味杂陈。本着良心,她关心了玉玄炽一句:“你的伤比较严重,与其关心我,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她这么说着,便伸出手戳了戳玉玄炽身上被雷电击出的伤痕:“跟烧焦了似的……” 然而近香移这么一碰,玉玄炽忽然倒吸了口气。被雷电伤过的创口经触碰之后,传来了一阵阵刺痛感。 他的胳膊动了动,而后道:“别碰了。” 近香移:“……哦,弄痛你了,不好意思。”说完,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之前那个人不是说,受了雷劫之后,会失去记忆,变成凡人的么?怎么我们的记忆都还好好的,而且好像也没有变成凡人么……” 近香移尝试过了,发现自己身上的法力并未消失,她还是神树化形的精怪,不是凡人之身。 “关于这一点,我亦不清楚。”玉玄炽摇摇头,说:“或许是无间大牢内部出现了不为人知的差错,因此雷劫并未起到相应的作用。” 近香移推测道:“那既然雷劫失去了原本的作用,这也就意味着,浮岛上的其他恶者也不会变为凡人。” 也就是说,恶者将不会受到其他刑法。他们或许能够借此恢复能力,并寻找机会从中脱逃。 且不论他们是否有那个能耐离开无间大牢,若被那些恶人发现,浮岛上还有两个外人——尤其是玉玄炽,他是天界严律殿殿主,是那些恶人的死对头——那他们岂不是很轻易就会成为被针对的对象? 玉玄炽在严律殿做的又都是得罪人的差事,说不定,浮岛上就有不少人是他抓来的。 而眼下他们被困无间大牢,正是那群恶人报复的好时机。 近香移悲观地想,接下来他们很有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她道:“我们要不要趁这个时候躲起来,免得被浮岛上的恶人围攻?”近香移有点担心:“你我若是没受伤便罢了,偏偏——” 玉玄炽:“为何要躲?即便那些恶人不被洗去记忆,他们的功体也不会恢复。审听堂处置犯人,向来是要将他们的功体废除的。纵然他们人多势众,也拿我们没有办法。你且安心。” “原来是这样……”近香移安心了些,“那就好。这样一来,我们只要在浮岛上等待止戈天援兵就可以了。” 只要静秋真君及时赶到,他们就能安全离开了。 至于等待救援的这段时间—— “你伤势严重,先给你治伤要紧。”近香移道,“你带了疗伤的丹药没有?够不够用?” “够。”说话间,玉玄炽便将一瓶白色瓷瓶递给她:“此药能助你修复外伤,拿着。” 近香移没有推辞。 吃了药后,两人沿着山间小路往外走。半途,天空中阴云密布,暴风雨在云层中酝酿。 “要下雨了。”近香移抬头看去,见的头顶一片昏暗。 这时,丛林小径的另一端忽然传来一阵簌簌声响。随即,一个陌生男子走了过来。见到他们,男子讶异片刻,道:“你们是谁?……” 7017k 第164章 来者形容狼狈,和玉玄炽一样,身上有许多被雷电击过的伤痕。他的衣衫破烂,发丝散乱,脸色苍白,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严厉的酷刑。 近香移心中警惕:“我们与你一样,同是无间大牢受刑的罪犯罢了。” “是么?”男子将信将疑,狐疑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他说:“可我瞧着你们的模样与通身的气派,一点也不像是这里的囚犯。” 近香移:“你是被雷劈了所以脑子不清醒吧。能被关进无间大牢里的,不是囚犯,还能是谁?难不成还是天界神官?” 闻言,男子顿时失笑:“你说的对,是我糊涂了,一时没想清楚,抱歉。”那人又道:“可我怎么从没有见过你们?” 近香移:“无间大牢里关押的犯人多了去了,你总不可能所有犯人都见过吧。而且,我们是前段时间被关进来的,你没见过我们也是正常。” 她觉得自己跟着时与期、玉玄炽两个人学坏了,编起谎话来一套又一套的,也不脸红。 “不过我们两人初来乍到,对无间大牢的规则尚不熟悉。怎么雷劫过后,这座浮岛便奇迹般的重建了?”近香移说:“当真是神奇。” 玉玄炽和她对视一眼,亦是配合道:“我们曾听此地的囚犯说,雷劫过后,所有承受雷电之人,皆会失去记忆,成为普通的凡人,并承受生老病死之苦。不知是否为真?” 男子道:“你们得到的消息不假,这座浮岛的雷电,确实是会让人失去记忆。只不过今次不知为何,雷劫竟然不起作用,我也觉得十分奇怪。” 他推测道:“莫非是无间大牢的内部出了什么问题,才导致意外的发生?” 男子看上去也是一脸茫然,似乎当真是对浮岛上的异常情况一无所知。 近香移觉得,这个人不像是在说谎,心中信了几分,于是又问:“你可记得,所谓的‘生老病死’的刑罚,会持续多久?” “这个……”年轻男子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实不相瞒,在进入这座浮岛之前,我所承受的刑罚过重,魂魄有了损伤,常常记不清发生过的事情,因此我也不能肯定这场刑罚究竟到何时才会结束。” 闻言,近香移不由得看了玉玄炽一眼。 玉玄炽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道:“多谢告知。我们还有事要办,就不打扰了。” 身后,男子犹豫着追着喊了一句:“此地凶险,两位不与我一道儿?” “你我不同道,告辞。”说罢,玉玄炽便带着近香移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近香移回头看了一眼,见得男子仍懵懵懂懂地站在原地。他不解地挠了挠头,然后转头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她说:“为什么不跟他一块儿走?虽然那人记忆混乱,但至少对浮岛有些熟悉。或许,我们能从他身上套出些许有用的线索来。”比如有关浮岛的灾劫。 玉玄炽则道:“无间大牢内关押的,皆是罪大恶极之人。他们手下沾染无数生灵的鲜血,自私残忍是他们的本性。你觉得,这样的人,能够信任么?” 近香移:“你是说,刚才那个人是骗我们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玉玄炽道:“或许他真的记忆有失,或许他真的魂魄有损,但浮岛之上奸邪环绕,我们需得小心谨慎。” 他倒是不怕那伙人摆在台面上针对,但就怕他们合起伙来耍阴招。 谨慎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而此时,近香移则喃喃道:“话说回来,无间大牢内的刑罚如此严酷,白栀武君是如何重获法力的呢?” 论理,他也跟这里的所有囚犯一样,被毁去功体,沦为废人了啊。 这也是玉玄炽至今未解的疑惑。 虽说止戈天正在审问那名背叛者,但是他相助钦白的全过程,却不得而知。 在仙云城与静秋真君交换线索之时,玉玄炽一心担忧近香移的安危,没来得及问清钦白一案的细节,如今回想起来,只恨自己没有多问几句。 “钦白恢复法力一事,恐怕不仅仅是有神官协助这样简单。”玉玄炽说,“或许,钦白一案,和无间大牢内部出现的问题是有所关联的。” 至于是什么样的关联,他目前还不能确定。 近香移问:“要查一查么?” 论理,这是止戈天审听堂的案件,玉玄炽身为太虚庭的神官,是没有资格插手的。但是如今他们两人都卷入其中,若要查一查,也未尝不可。 玉玄炽:“先处理眼前的问题要紧。倘若仍有余力,便查一查。” 此刻他与近香移皆受了伤,一切等伤好了再商议。 然而计划归计划,变化可不会老老实实按着他们的计划行事。 在近香移和玉玄炽一前一后地除了森林后,前方的路便被一伙村民给拦住了。他们手中拿着铁锹、锄头,神情紧张地盯着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 近香移顿住脚步,心中疑惑:怎么,这个浮岛上还有村民? 她无端地推测,难道浮岛还虚构了一个小人间不成? 此时,彼端的一伙村民正精神紧绷地窃窃私语: “我、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不这样做,还能怎么办,你说?” “那、那也不好让外人来承担苦果的,若是让‘山神’发现,献祭的不是咱们本村的人,那岂不是要惹得山神震怒?” “可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难不成,你心甘情愿让你的老婆孩子成为‘山神’口中的祭品?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别说那么多了,你若不想干,现在就走,别耽误我们的时间。” “谁、谁说我要走了,我、我只是有点害怕……” “都闭嘴,那两个人走过来了!” 话音落下,众人齐齐扭头,朝来者望过去。 瞬间,他们即刻摆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同时瞪着近香移和玉玄炽:“你们两个站住!” 近香移:“……” ??? 这些村民拦着他们干什么?没记错的话,她和玉玄炽并没有惹到这些人吧? 近香移正想说话,玉玄炽却拉住了她:“静观其变。” “……好吧。” 说话间,村民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为首的举着柴刀,大喊道:“就是他们两人触怒了山神,才让山神降罚于村民。将他们抓起来,献祭山神,平息山神怒火!” 近香移:“嗯?” 什么山神? 7017k 第165章 近香移意识到,这里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无间大牢内的浮岛不可能出现人间的村民。她所见到的周围全新的环境,是浮岛重建后,为惩戒囚犯而设立的新的刑场。 也是所谓的“生老病死”之刑罚的载体。 至于眼前的“村民”,应该就是浮岛重建之时,顺带捏出来虚幻的人物。这些人物的作用,就是一步步引导犯人承受刑罚的“狱卒”。 近香移想:这里就是钦白受刑之地,他受刑的时候,所经历的,正是如今我们所经历的么?如果是,那么…… 她进一步推测,钦白恢复法力的契机,或许就与浮岛重建后开启的刑罚有关。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而已,近香移自己也没有多少把握。不过……她看向玉玄炽。两人对上目光,瞬间达成共识,未尽之言已在眼神之中,不言而喻。 玉玄炽上前一步道:“没错,是我们触怒了山神,要怎么样,都随你们。” 在场村民:“???” 他们诧异地面面相觑,相互对了个眼神: “他、他们……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张?” “你们说,他们该不会是知道了我们的打算了吧?还是说,他们另有算盘?难道是有阴谋?!我们真的要抓走他们吗?这会不会对我们有威胁?” “管他们有没有威胁,先带回去,解了咱们燃眉之急再说!” 领头的村民凶神恶煞,振臂一呼:“带走!——” 话音落下,村民便一拥而上,不仅将他们包围,更是作势要就地将两人捆绑起来。 近香移一看他们手中那粗粗的麻绳,便道:“我们自己会走,用不着绳索。” 说罢,她与玉玄炽两人便并肩朝前走去。他们行为坦荡,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是周围的村民更畏惧几分。 他们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的一男一女,疾言厉色道:“走什么走,谁准你们走的,赶紧捆起来!” 随即,一两个胆大的村民快步走上前来,就要拉扯。 见此情景,玉玄炽即刻将近香移护在身后,目带警告:“我们自当跟你们走,但尔等若是使用强硬手段,那么,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冷厉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去一眼,顿时,所有村民都被震慑住了。 他们心中骇然,便不敢再上前一步。 到底不过是外强中干,被玉玄炽这么一恐吓,他们就老实下来了,也不敢胡乱攀扯。 “那、那你们走前头!”领头的中年男子指了指另一个人,道:“你来领路!” “可以,我来带路。” 说罢,村民便以包围之势,将近香移和玉玄炽挟持着往山下走去。 近香移一面走,一面观察四周。行到中途,玉玄炽静悄悄地牵住了她的手。近香移心中一跳,连忙要挣脱。 她和玉玄炽尚有纠葛未解,她又有心结,眼下还为往事而结界。这会儿玉玄炽又不明不白的牵起手来,如此亲近算什么?说都说不清楚。 近香移手指动了两下,正要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但在这时候,一张折叠起来的符纸便塞到她手心里来。 与此同时,玉玄炽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别动,拿着。” 近香移明白了,知道他这是要与她秘密传音:“哦。你要说什么?” “我……”玉玄炽顿了顿,又道:“你受了几道雷劫,当真无恙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即便是他,受了雷劫也不免神魂震荡,心神有了损伤。近香移功力尚浅,即便没有严重的外伤,但神魂多少也有些损害。 再者…… 他暗自瞧了瞧近香移,隐隐觉察到重逢之后,近香移对他的态度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只是这变化并不显眼,若非他时常留意她,否则也不会发现—— 所以,她究竟是为何,才开始疏远他了? 玉玄炽心中担忧,想道,莫非是回忆起什么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一紧。此时此刻,他想起当年近香移被策梦仙君封印的记忆,也是在止戈天受了戒灵鞭,鞭打了神魂解开了封印。 如今她又承受了比戒灵鞭更厉害的雷劫,保不齐就恢复了上一世的数百年记忆。 虽说这个可能性很小,但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玉玄炽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倒不是不愿意近香移想起来,只是担心,担心她想起什么了,就又会离他而去。他知道,近香移的一颗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离了他,她依旧能好好的。她志在三界,没了男女情爱,她能走得更远。细究下来,离不开她的,只有他一个而已。 在近香移还只是一棵树,种在鸿蒙山的时候,玉玄炽便常常回想过去百年里,近香移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的情景。 回忆纷至沓来,他越是怀念,那些回忆就越是清晰,而他的心就越是后悔。 纵然知晓往事不可追,但他总也忍不住设想,若是近香移仍在,若是他们两人没有撕开面子吵那一回,或许今次他一回头,她仍在原地等他。 但设想终归只是设想。 他不能总靠着回忆过日子。如今近香移不愿再亲近他,那他便做这个往前走的人。近香移退一步,他走十步。 如此,总有一天能将人追回来的。 玉玄炽在心中这般盘算着,便下意识地抓紧了近香移的手。两人掌心相贴,很是亲近。 和玉玄炽百转千回的想法不同,此刻,近香移满怀心事。她没法将手从玉玄炽掌中抽出来,又怕动作太大引得旁人注意,只能随玉玄炽去。 “我当真无恙,好得很。” 近香移心想,玉玄炽这是趁机占她便宜。 他也好意思,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儿女情长?难道他不应该多想想钦白一案的原委么?现在他就已经是这般缠人姿态了,若是让他知道她恢复了记忆,那还得了? 近香移打定主意,决不能让秘密给玉玄炽知道。 寂静幽林当中,只有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回响在四周。十数人的脚步落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近香移这么被玉玄炽牵着,透过符纸与他传递消息:“我仔细想了想,凭钦白与叛徒两人,就能瞒天过海,恢复法力,离开止戈天么?恐怕没有这样简单,或许……大牢内还有钦白的同党?” 她猜测,有可能就是在这伙同党的相助下,钦白才能安然从大牢离开。 对此,玉玄炽没有妄下断论。他道:“在调查清楚真相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他们说话之间,周围的村民忽然停了下来。 近香移抬眸望去,见得前方山野之中,乡野农舍错落其中。而在更远处,是连成片的农田与无边旷野。 这就是村民要带他们来的村庄了。 7017k 第166章 近香移和玉玄炽同时顿住脚步。他们的目光放远,望到了立在农舍当中、足有三层楼高的阁楼。 “快走!” 村民在身后叫嚷一声,赶着他们朝前方而去。 片刻之后,十数个人一同来到了那座阁楼之外。到了地方,近香移才发现阁楼所在的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而在这院子之外,早已有人候在那里了。 那伙人吵吵嚷嚷的,几个人扭打在一处,骂声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 “快抓住他,别让他闹事!” 在村民的叫嚷声中,夹杂着好几句粗鄙之语。近香移仔细一看,见得是好几名农人,正围作一团,殴打一名年轻男子。 男子着一身旧衣,头发也散乱着。他一面与村民打斗,一面恶语相向:“你们敢动我,我就要你们的命!” “你已落在我们手中,竟然还敢大放厥词?给我打,狠狠的打,教他看一看,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说话间,那伙村民便同时围殴那名男子。不过片刻工夫,男子便被棍棒打晕,又捆上了绳索,由两名壮年男子抬入阁楼当中了。 近香移静静看了片刻,而后和玉玄炽传音:“我觉着被打晕的那人有几分眼熟,好像是……”好像是不久之前,在深林当中见到的浮岛囚犯。 玉玄炽点点头,道:“是他。” “那……”不等近香移说完话,身后便有人来推搡他们。 这伙村民手上蛮力很大,一面走,一面推,便将他们两人赶进了院落西边的一间破旧屋子。 小屋的大门一关一合,明亮的光线一闪而过,近香移看到了地上五花大绑的男子。同时,村民在外头将门落了锁: “触怒山神的恶人,且先让你们安稳片刻,等今晚一到,便是你们的死期!” 随后,男子愕然抬头,惊讶地看着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怎么是你们?” * 男子挣扎着坐起身来,一双眼睛转了转,道:“你们怎么也被他们给抓过来了?” 近香移打量他一眼,说道:“自然是同你一样,被那些村民当做触怒山神的恶人,抓过来献祭山神了。” “你们也是……”男子愣了一下,而后急道:“既然我们都是意外被他们抓来的,一同落难,那便快解开我的绳索,你我也好共同商议对策。” 近香移看了眼玉玄炽,后者微微颔首,然后上前亲自解开了男子身上的绳索。同时,他对男子道:“你说的十分在理。如今我等陷入危难,彼此守望相助,才有机会脱险。”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道理。”男子两三下就将身上的绳索抖落下来,道:“这村子里的人当真是野蛮无礼,竟然要将活人献祭给山神!简直是莫名其妙,我们何曾触怒过什么山神?” 说着,他又顿了一下,道:“我细细的想过了,浮岛上绝不可能有什么村民存在,那些人必然是浮岛施放刑罚的人。我们要从这刑罚中脱身,那就必须躲开所谓的‘献祭’。” 近香移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正是这个道理。”她不动声色地和玉玄炽交换了个眼神,又道:“不过我们所知道的消息有限,不知道阁下你这边有没有重要的线索。” “我们既然是一条船上的人,就不必这样客气了。吾名许烨,称呼我名字即可。”男子道:“至于旁的线索……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我从那伙村民的口中打探出,他们这个庄子受到了什么‘山神’的诅咒,需要以人命献祭,才能平息‘山神’之怒。 “他们不愿意牺牲自己村子的人,才想了找村外人做祭品的招。而眼下,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他们倾尽财力所建造的山神庙。” 这些话,并不是近香移想要听的。 最初遇到村民之时,她便从他们的低声交谈当中推测了些许线索来。许烨所说的事,她心中早已有数。 她想要知道的是,许烨是否经历过这场历练。 近香移问道:“先前你说,在遭受雷劫之后,记忆便出现了混乱的情况。那么,你有没有感觉如今你所经历的一切,有几分熟悉呢?” 玉玄炽亦道:“你若有印象,或许,我们就能想到克服困境的办法。” 闻言,许烨皱着眉头思索起来:“等一等,你们让我想一想……” 他在屋子当中来回踱步,一面敲着自己的头,一面为难道:“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玉玄炽:“不急,你慢慢想。” “那我——” 许烨话音刚落,小屋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一名壮年男子指着他们说:“将他们捆起来,送到山神殿,开始献祭仪式!” 顿时,男子身后的村民一拥而上,粗麻绳索将他们三人牢牢捆住,继而将他们扭送到了后殿。 近香移和玉玄炽有心一探‘山神’虚实,因而未曾反抗。 她抬起头,看到大殿的正中央立着一座足有一丈高的石雕。石雕通体赤红,一双怒目瞪视前方。 此时,村民在石雕面前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山神大人容禀,您要的祭品,我们已经送到了,还请山神享用。倘若山神大人满意,请大人不要再惩罚村民,还我们一个安宁的生活。” 说罢,他们又磕了磕头,随后退离大殿,就连大门也关了起来。 许烨惊道:“他们把门锁上了!” 近香移:“锁了就锁了,再打开就是了。”她扭头看向玉玄炽,见他神色怪异,便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殿中有异。”玉玄炽警惕地看向四周,“此地似乎藏有法阵。” 近香移:“法阵?” 她看了眼许烨,道:“你想起来没有?” 许烨愣愣的:“什么?” 近香移:“就是——” 未等她把话说完,整座大殿忽然开始摇晃起来。四周烛火熄灭,黑暗当中,宛若有无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袭了过来! 同时,那座山神的神像开始剧烈晃动,轰隆声响不绝于耳。 玉玄炽神色一凛,剑气四溢,困住他们的绳索陡然被割断!紧接着,他骤然捉住近香移的手,将人往一侧闪避开去—— “小心!” 随即,神像便轰然倒塌! 电光火石之间,许烨惊叫一声,道:“我想起来了!这场历练有问题!” 7017k 第167章 神像倒塌的瞬间,周围烟尘四起。与此同时,大殿外围的地面倏地裂开了一条缝。裂缝沿着墙根延长扩散,紧接着,一堵墨色的围墙便从裂缝之下骤然升起。 伴随着围墙升起,浓烈的煞气弥漫四周。法阵运转而生,在顷刻间便形成一堵无形结界,将他们三人拦在其中。 近香移忙道:“不对,瞧这法阵,施法者是有备而来。”看眼前的情形,不像是浮岛所设立的刑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不要先出去再说?”近香移问。 玉玄炽:“此阵暗藏杀机,隐约之中,似乎是针对天界神官的功体。对你我不利,速速离开。” 近香移重修一世,并不位列仙班,因此感受上并不比玉玄炽所感受的明显。但她细看之下,确实发现了几分端倪。 她静静凝神,心想,这布阵的路数,颇有几分当年魔族的手法。 难道无间大牢内的异象,还与魔族有所牵扯? 近香移不敢掉以轻心,正要和玉玄炽联手,撕开法阵出口之时,许烨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一脸急色,气喘吁吁: “我想起来了,这里,这里就是天赐之地!” 许烨的脸上闪过一丝癫狂之色:“难怪我看那个神像如此眼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近香移和玉玄炽都没有明白。 玉玄炽动作顿了顿,道:“什么是天赐之地?” “天赐之地,是无间大牢内唯一不受规则管制之地。它能解除入阵者身上所有的枷锁禁制,还能让人恢复功体,甚至比以往更强!在我的印象当中,依稀记得有人通过天赐之地重获法力,并且离开了这里。 “我曾以为天赐之地不过是虚假的传说而已,没想到今天居然让我碰上了。” 闻言,近香移心中一震。 重获法力,又是从无间大牢里跑出去的,不是钦白又是谁? 原来钦白是从这里拿回的能力? 玉玄炽亦是神色凝重。 他追问道:“那人你可认识?” 许烨道:“我怎么会认识他?我若是认得他,早就跟在他屁股后头,逃出这个鬼地方了。不过你们也不用忧心,反正我们也到了天赐之地,出去也是早晚的事。” 说完,他觑了眼近香移和玉玄炽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你们两个看上去不是跟高兴的模样?可是有什么问题?” 近香移想,问题大了。 如果无间大牢所谓的“天赐之地”果真存在,那么,是大牢内部机制出了问题,才导致钦白出逃。 如此推断下去,也不知大牢之内,跑出了多少个囚犯。 恐怕这件事之后,无间大牢将永远封闭,止戈天也得彻查出逃的囚犯究竟有多少个了。 但眼下的情况容不得近香移思考太多,当他们被围墙堵在方寸之地时,地面开始左右摇晃。烟尘从上方坠落,近香移也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往一侧倾斜。 惊疑不定之际,天旋地转。近香移控制不住栽倒下去的时候,是玉玄炽接住了她。再回过神来之时,眼前景象倏然一变。 黑色围墙所笼罩的地域上下颠倒,紧接着,围墙上的砖块一点一点地褪去颜色。近香移凝眸远望,视野中看到的是与浮岛截然不同的景象。 她觉得这片环境十分熟悉。 是鸿蒙山。 她又一次回到了鸿蒙山。 “这是虚假的幻境,我想我们上当了,无间大牢并不存在所谓的天赐之地,这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近香移说着,即刻扭头去找玉玄炽的踪迹。 可当她转过身,玉玄炽已经不见了踪影。 近香移心中一惊,下意识喊了几声玉玄炽的名字,但是回应她的始终是一片沉寂。 不仅是玉玄炽,周围也不见许烨的身影。 近香移意识到他们被幻境所分散了。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心中一团乱麻。 前世抛弃一切牺牲自我之后,近香移一身的修为也紧跟着消失了。如今,她拥有的不过是数百年记忆,和短短一百年的修为而已。 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从脱逃。更别说,这很有能是针对她和玉玄炽所设下的陷阱,对方必然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可她至今不知那人的目的为何。 危险将临,近香移心中恐慌更甚。束手无策,明知有危险但却无可奈何,这种感觉太煎熬了。 “玉玄炽!——” 她的声音在四野回荡,树林中倦鸟惊飞。 “他不在这里。” 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近香移骤然扭头,看到的却是眼熟的面孔。 “是你。” 许烨仍然穿着那身破旧衣衫,但是眼神与气质却截然不同了。他灰头土脸,却丝毫难以掩盖周身的煞气。 “近香移,三界之内唯一修得人身、修得神职的神树之灵。前身乃是乌玄神木所化,其本体所蕴含之神力,具有起死回生、大增修为之功效。”许烨一步步走向近香移,姿态从容,全然不像先前那般畏缩作态: “我费尽周折,终于将你引至此地。钦白说的没错,你确实有疗伤之效。每靠近你一步,我便觉神魂所受之苦痛减少一分。若能得神树本体入药,用不了多久,我体内的沉疴便会被一一治愈。” 许烨笑了一下,长叹道:“还真是多谢你了。” 近香移登时警觉。她掌下凝聚法力,不甘心地深吸口气,道:“原来这是专门为我设下的局。” 真相再明显不过了。 钦白和许烨串通一气,两人里应外合,设计将她和玉玄炽搞到无间大牢之中,并且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他的目的是让他们体会炼狱之苦。 所以近香移和玉玄炽只会一心警惕浮岛的刑罚,而忽略了真正的危险。 即便被困山神庙之时,他们觉察出异样,但只要许烨说出钦白在此重获力量一事,他们就会被转移注意力,从而失去脱离法阵的最佳时机。 一旦计划得逞,近香移和玉玄炽就会被法阵内的幻象所分散。 如此一来,许烨便能将她擒拿,得到他想到的东西。 这是一桩很好的计谋,近香移甘拜下风。但是…… “我势单力薄,自知无力回天。但我在临死之前,希望你能为我解答——你和钦白,究竟是如何重获法力的?” 7017k 第168章 许烨面带微笑。他静静地看了近香移片刻,道:“你是要套我的话么?” 近香移:“直白的询问算不上套话。这只是我个人的小请求,你都要杀了我了,不会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我吧?还是说,你害怕将这件事告诉我之后,你和钦白后续的计划就会失败?” 许烨眯了眯眼睛:“激将法?” “激将?算了,你说是就是。”近香移眼睛弯成月牙,笑眯眯地看着许烨:“还不说么?我已经落在你的手上了,要杀要剐还不是随你的便?” 许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你确实已无路可逃。如此,我不介意让你做个明白鬼。” 他不疾不徐道:“无间大牢内并不存在什么天赐之地,那不过是我瞎编哄骗你们的谎话罢了。至于钦白是如何恢复法力的……那还得多谢止戈天的人帮忙。” 近香移:“你是说审听堂的人?” 许烨:“好像是吧,我并不清楚。不过听说那人的权力很高。他改写了无间大牢内的刑罚机制,致使雷劫失去了原本的效用。而后,又利用浮岛上的刑罚掩人耳目,将钦白体内的禁制一一解除,并且通过雷劫,将钦白的法力还给了他。” “原来如此……”近香移若有所思。 钦白就是这样恢复法力的? 不对。 据玉玄炽相告,串通钦白,并且将人放出无间大牢的止戈天叛徒,乃是审听堂内负责看守各个大牢的神官。 而这种等级的神官,并不具备改写无间大牢刑罚机制的权力。 况且,小小看管大牢的神官,根本就没有能力做到篡改炼狱内部机制的地步。 换言之,改写无间大牢刑罚机制的,另有其人。 照此推断,和钦白串通的止戈天神官,不止一个! 有能力改写无间大牢刑法机制,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大牢出入口打开,将囚犯释出,还了解鸿蒙山的情况…… 忽然,近香移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玉玄炽和静秋真君兵分两路,但静秋真君却始终没有出现。 于天界神官而言,千里之行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为何静秋真君去搬救兵,却迟迟未现身? 是他因事耽搁,还是根本就是有意为之? 思及此,近香移便觉豁然开朗。 倘若一切都是静秋真君在背后谋划,那便解释得通了。 “若我推测不错的话,与你们串通的神官便是静秋真君吧。”近香移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身后,并释放出一缕浅淡的灵力,悄无声息地试探地下的法阵。 还有机会,她想。 静秋真君等人并不知道,在承受无间大牢的雷劫之后,她已经恢复了上一世的记忆。他们以为她只是修行短短百年的神树,神识尚未成熟,对法力的运用也是懵懵懂懂。 他们知道,他们一定会赢,那么面对她,势必会轻敌。 方才许烨毫无戒心地告知钦白逃出无间大牢的细节,就是佐证。 而近香移要做的,就是趁其不备,寻找时机破局。 此时,许烨尚不知她心中打的小算盘。他讶异地看了眼近香移,说道:“静秋真君是何人物?” 近香移道:“那自然是协助钦白,将无间大牢的入口转移到鸿蒙山的人了。原本他答应玉玄炽要带救兵来,结果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我想,他应该是何钦白有了不清楚的交易,所以迟迟不现身。” 许烨未置可否,只道:“我瞧你心里清楚得很,想必是厘清了来龙去脉了。既然如此,我亦不能留你性命,受死吧,芳菲殿主——” 话音落下,四周狂风顿起。 一股腐烂之气从地下深处涌了上来。与此同时,席卷的狂风带来一阵阵黑色浓烟。在这片浓烟之后,便是冲天的火舌。 硝烟伴随着恶臭,将近香移团团包围。 近香移心中大骇,被烧焦的气味和陈腐气息逼得连连后退。两股气味杂糅到一起,形成一股怪味,闻得她几欲作呕。 太熏了,近香移想。 她捂住口鼻,但阻挡不住这股怪味的逼近。紧接着,她单手聚力,细密的花墙护着她的周围。但很快,花墙的枝叶根茎竟显出了衰败之象! 随即,头顶的天空阴云密布,短短一眨眼的工夫,阴冷雨水从天而降。水滴在触及花墙之时,近香移便感到一阵灼烧的痛感。 三重夹击之下,她已有力疲之态。 然而这些并不足以致命。 许烨的目的是,逼她筋疲力尽无法反抗,继而化出原形,好让神树能够为他所用。 近香移咬紧牙关,屏息聚力,指尖流泻而出的花瓣旋流在头顶撑起一层屏障。灼烧的雨滴被阻隔在外,她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冷汗从额际划落下来,近香移内心焦急:怎么还没找到?法阵的漏洞究竟在哪里? 她稍稍静了静神,意识随着地下灵蝶移动。忽然,她在东北角的一处角落里发现了异样。 近香移陡然睁开眼睛,继而拼尽全身之力,驱动灵符,将一身神力灌注其中。顷刻间,流光猛地冲入地底。 随着神力涌入,法阵的格局骤然改变! 许烨惊诧地看着四周,只见周围灵气流转的方向出现了变动,阴冷阴邪的气息在顷刻间消散得一干二净,与此同时,象征着再生的暖风从后方吹了过来。 他惊愕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做了什么,法阵怎么会……” 这是源自他们魔族的法阵,近香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找到关窍,改变源自魔族的法阵? 凭她不过百年的修为? 钦白不是说,现在的近香移只有重修后的记忆,能力也远远比不上上一世的芳菲殿主么? 上一世…… 许烨明白了。他恶狠狠瞪了近香移一眼:“你已经恢复了记忆,是不是?” 近香移没有否认。她道:“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刚苏醒的近香移,而是死而复生,活了两世的近香移。” 刚从鸿蒙山化形的近香移不懂得怎么对付魔族法阵,但拥有两世记忆的她却很清楚应当如何发挥她的术法优势。 诚然,眼下她的实力有限,单凭武力是没法将许烨拿下的。但是她有术法傍身。 近香移气沉丹田,双手捏诀,粉紫色流光萦绕周身。金色符咒从她掌中飞出,一座黑金色的塔楼拔地而起。 见状,许烨立刻飞身后退,同时,墨色金光猛地刺向近香移。 近香移不闪不避。她神色凝重,浑身力量爆冲,无数藤蔓从她脚下升起。藤蔓以雷霆之势冲向许烨,不过眨眼的工夫,剑气便被藤蔓冲散。 许烨来不及应对,转眼就被藤蔓困住了手脚。他又惊又怒,瞪着近香移的眼睛几欲冒火:“你牺牲本体的神力来对付我,就算你能将我拿下,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力竭而死!” 近香移抹掉嘴角的血,道:“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凭你,还不足以耗光我所有的神力。” 话音落下,黑金塔楼骤然扩大! 许烨奋力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黑塔将周围的一切都吞没殆尽。许烨失声尖叫: “不、不可以,不!——” 喊叫声穿透黑塔,传遍四野。许烨眼前一黑,再眨眼,无尽的黑暗已经将他笼罩…… * 黑塔落成的瞬间,近香移身上气力一松。精神松懈过后,她四肢一软,差点向地面栽倒下去。 “呼,总算是成功了。” 她以本体神力为代价,构建七绝塔,就不相信不能将许烨给困住。 他不过是被困无间大牢多年的囚犯而已,神魂有损,法力又没有完全恢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七绝塔内逃出的。 近香移想,靠着七绝塔,应该能够撑到玉玄炽赶过来的。 说人人到,近香移刚琢磨着玉玄炽的下落,这会儿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近香移!——” “我……”近香移正要回头,一只手就扣住了她的胳膊。玉玄炽急切地声音回响在耳边: “你可无恙?” 近香移感觉他抓得有些紧:“我没事啊。许烨想逼我化出原形,好让我的本体能为他所拥。但是我以消耗本体神力催动七绝塔,将他困在里面了。” 她确实是没什么大的损伤。 顶多损失了神力,无法再恢复了而已。 这已经是顶好的消息了,但她却察觉到玉玄炽浑身一僵。近香移抬眸望去,看到的是玉玄炽深沉似海的眼睛。 此刻,玉玄炽深吸口气,他闭了闭眼睛,斟酌过后才道:“七绝塔是天界术法,你才化形不久,如何能知道布阵的诀窍?” 他定定地看着近香移,声音轻得生怕将人吓跑了似的:“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近香移:“……” 糟糕,她忘记了,重生的“近香移”是没有办法施展七绝塔的!光顾着对付许烨,她全然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知道她底细的玉玄炽! “……”近香移颇为无奈:“如果我说我没有恢复记忆,你相信吗?” 玉玄炽:“你认为呢。” 近香移:“……行了,快松开我,你抓疼我了。” 玉玄炽立马就松手了。可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近香移,舍不得将眼神移开:“是方才受雷劫的影响,所以才……” 近香移点了点头:“嗯。不过我只想起了一部分,并没有恢复所有的记忆。所以你别跟我说以前你我如何如何,我是不一定会记得的。” 闻言,玉玄炽只得苦笑:“好,你不愿提,我便不提。”他何尝不知道,近香移最不喜他拿过往说事。 她还愿意与他说话,完全是看在往年同僚的情分。 若能谈公事,绝不会提私事。 假使他不依不饶地请求她回头,她必然扭头就走,决计不会再理会他。 此时此刻,玉玄炽无比庆幸他们之间还有几分救命的恩情在,否则近香移也不会多看他两眼。 “闲话休提。”近香移说:“你那边有什么线索没有?我从许烨那边套出了话,他说,他和钦白设下此局,是为了拿到我的本体入药。” 近香移将她与许烨对峙的过程复述一遍,又道:“我觉得,静秋真君八成是背叛了止戈天。否则救援怎么会迟迟未到呢?如果止戈天的人不知道我们落入了无间大牢,我们又怎么出去?” “想要出去,倒是不难。”玉玄炽解释道:“方才你我被幻境所分散,经我探查,幻境的法阵之下连接着通往止戈天审听堂的出入口,只要打通出口,我们便能离开这里。” 闻言,近香移心中一喜:“真的?那样的话就太好了……等等,那我们走了,那许烨怎么办?他还被我关在七绝塔里。” 玉玄炽回答道:“止戈天之人自会处理。” “哦。” 两人达成共识,别无二话。近香移以仅剩的法力,配合玉玄炽施展术法。他们解除了幻境之下的法阵,随后幻境解除,二人重回山神庙。 山神庙的神像已然倒塌,但却留下了一道透着光的细微裂缝。 天道十三阙被玉玄炽握在手中,神力催动之下,裂缝被撕扯成一道巨大的口子,紧接着,一道散着白光的漩涡出现在他们眼前。 玉玄炽拉着近香移,双双跃入漩涡当中。 * “打开了,出口打开了!” “速速通知寂灭武神,快去!” “大人,是无间大牢内的囚犯么?我们要不要——” 此刻,止戈天审听堂正乱着。 前头静秋真君背叛止戈天一事败露,寂灭武神率众神将其擒拿,这会儿正由各堂武神审判。 但没想到,乱子刚平息,这边无间大牢又出了问题。 从数日前开始,无间大牢的出入口就有些不太稳定。止戈天派出不少神兵神将来稳定内外的法阵,但始终不见成效。 一筹莫展之际,众人却忽然发现无间大牢的出口有被强行打开的趋势。 “加强法阵,决不能让里头的囚犯逃出!” “是!” 数道光芒落下,但紧接着,前方却骤然现出数道剑光。强劲的剑气伴随着无上神力,竟是在一瞬间将众神布施的结界打碎了!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从中飞掠而出! “且慢!——那、那是……严律殿主,还有、还有芳菲殿主?!” 7017k 第169章 近香移先是感到一阵头晕眼花,随后耳边便传来嗡嗡的吵闹声。 周遭环境骤然变化,加上方经历一场大战,近香移筋疲力尽,差点没有站住脚,是玉玄炽及时扶住了她:“小心!” 近香移一张脸十分苍白,勉强打起精神:“谢谢。” 这时,止戈天神官惊异道:“严律殿主,你们怎么会从无间大牢里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玉玄炽道:“此事说来话长。寂灭武神在何处?我有要事要与他相商。” 一名神官回答道:“武神在处理静秋真君反叛一案,眼下正在提审静秋真君与钦白两人。” 近香移:“哦?寂灭武神已经查出是静秋真君在暗中相助钦白的了?”动作还挺快的,寂灭武神不愧是止戈天的第一把手。 神官解释道:“在静秋真君追查叛徒的时候,寂灭武神便觉察到异样之处了。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武神并没有即刻采取行动。直到无间大牢的入口被转移。” 静秋真君下令捉拿并审问审听堂叛徒,随后下界寻找钦白踪迹,实则暗中将无间大牢入口转移到了鸿蒙山。 寂灭武神发现入口发生变动之后,便立刻提审被抓住的止戈天叛徒。正是这一审,他发现那叛徒早已被魔族夺了舍。 武神推断止戈天内必然还有同党,随后便怀疑到了静秋真君。 “夺舍的魔族最硬的很,武神多次审问之后才肯透露实情。原来静秋真君本人早已死了,现在的‘静秋真君’,乃是出自魔族的千面画影。魔者不仅占有了真君的身体,更是窃取了真君的所有记忆,并取而代之。” 千面画影并没有直接毁了静秋真君的肉身,而是将魂体与之融合,手法类似夺舍,但又与夺舍有几分不同。这也是止戈天众神没有发现千面画影真身的原因。 近香移眉心微皱,说道:“可是早在百年前,千面画影便死在了白桦城,是我和玉玄炽联手绞杀,不会有错的。” 止戈天神官回答道:“您有所不知,千面画影一族极为阴险狡诈。他们自知树敌甚多,因此练就了一身逃跑的本领,其中有一门邪术。纵使身死,却会留下一缕魂魄。未散的魂魄将重回魔族领地,经养魂池修养之后,仍可修得人身。 “纵然当日您与严律殿主在白桦城将其诛杀,但千面画影有邪术傍身,终将寻得机会,卷土重来。如今,占据静秋真君肉身的,便是当年从白桦城逃逸的千面画影的魂魄。” 近香移明白了:“原来如此。那静秋真君本人……” 神官摇了摇头,说:“救不回来了。”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玉玄炽道:“近香移有伤在身,既然这里有你们处理,我便先带她回去疗伤。” 说罢,他便要带着近香移离开止戈天。 “严律殿主且慢。”审听堂的神官忙道:“实不相瞒,方才寂灭武神还在寻找您的下落。武神要我通知您,钦白等人叛逃一案,需要严律殿与止戈天共同审理。” 玉玄炽:“可……” 近香移打断他:“你有要事要做,就不用管我了。这里是天界,不会有危险的。” 审听堂神官亦道:“殿主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芳菲殿主的。” 玉玄炽看向近香移:“那……” 近香移迫不及待地点点头:“是,他们会照顾好我的,你有事就先忙。”好尴尬,她还没有准备好和玉玄炽单独相处,赶紧把人打发走! 接着,她又十分善解人意地补了一句:“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正事。” 玉玄炽见她表情严肃,态度又十分坚决,因此也不敢坚持,只能答应:“那我先去了,你、你且好生休息。” 近香移自然不会苛待自己:“那是自然。” 玉玄炽只得随审听堂的神官走了。 近香移看了眼他离开的方向,随后,一名年轻的女神官便领着她到神安殿。 神安殿是止戈天收留受伤神官的静养之地,在此任职的神官皆是太虚庭各大神殿选拔出来的,专长治疗的神者。 在经历百年前重隐山之乱后,止戈天各堂各殿皆替换了一轮神官,如今在神安殿任职的神者,并没有近香移所熟知的人物。 这要是换了百年前的她,必然要和他们套一套近乎。但她如今也不是天界神官,再这样做就不太合适了。 而且…… 她看看殿中行色匆匆的一众神官,发现他们的脸上满是漠然之色,面无表情。虽说都是飞升的神官,但神也有喜怒哀乐。 可神安殿的人却像是木偶一般,浑身上下,除了躯体四肢不是僵的,其他地方都僵得不像是个正常神。 近香移纳闷地想,神安殿的神官都是这样不好接近的么? 她不好去打扰人家处理公务,用了治伤的药之后,便独自留在院中赏花。大概是因为此刻她心中平静,便觉周围也跟着静了下来。 近香移望着前方的云海,心想,等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便找个机会回到鸿蒙山。 陷入无间大牢的时候,鸿蒙山被钦白毁了个彻底,她得抓紧时间修复,否则连最后的容身之所都没有了。 对了,还要在山中设立一道结界,时与期与狗不得入内。 “借问一下,我能坐在这里么?” 近香移扭过头,看到一名身着青衣的女子面带微笑地望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 这是止戈天的地盘,她是客人,自然没有霸占着不让人靠近的道理。 近香移回以微笑:“你随意。” 女子就在她面前坐下了。 这么一靠近,近香移才发现对方伤到了脚,还拄着拐。近香移推测,对方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受了伤。 “我原以为在经历一百年前的大战之后,三界能够和平好一阵,但没想到曾经的白栀武君会逃出无间大牢,引起战乱。看来三界之内,永远没有安宁的时候。”女子轻声说,口吻中满是无奈与叹息。 近香移眉梢一挑,心想,看来这人是参与平定钦白叛逃一案的神官了。她问道:“你是在捉拿钦白的过程中受的伤?” 她往下瞄了一眼,关心了一句:“伤势还无恙吧?” “有劳挂心,我没什么事。”女子道:“只是这腿……怕是有一阵子不能外出公干了。” 近香移:“既然受了伤,那便好好将养着。天界事务繁多,总会有忙的时候。” “芳菲殿主所言有理。” “?”近香移讶异地看她一眼:“你认得我?”她已经有百年未现身天界,对方又是生面孔,但女子认得她,她却不认得对方。 女子道:“芳菲殿主牺牲自我,保全三界的义举,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实不相瞒,这些年听闻有关殿主的多种传闻,我也不得不心生敬仰了。” 被人当着面夸,近香移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她说:“职责所在罢了。当时的情况,换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 闻言,女子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殿主可看错我了,换作是我,我可不会走牺牲自我这条路。” 近香移:“?”这女神官怎么这么奇怪? 说话一股怪腔怪调,语意当中似乎意有所指。而且她的眼神……实在不像是个正派人的眼神。 近香移起了警惕心:“神女说笑了,天界神官皆以天下苍生的安危为己任,当三界生死存亡皆系你一人之身时,哪里还会顾得上自己。”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对方:“你说是吧?” 女子盯着她,忽然抬起手按住了近香移的肩膀。她道:“可我并不是愚蠢的神仙,自然做不出此等仁义之举。” 刹那间,近香移瞳孔一缩,即将动手之时,女子指尖微动,冷白剑刃便横在了近香移的脖颈之上:“奉劝一句,殿主最好不好乱动,刀剑无眼,若是伤了殿主,那可就不好办了。” 近香移僵着身子不敢动。她侧过脸看着对方:“你是谁,为何要挟持我?” 她一面说,一面悄悄将手掌藏在广袖之下。 一片花瓣翩然落了地。 而女子则表情淡然地偏头看了一眼,她不以为意地道:“你即便向旁人传讯了又如何,整座神安殿都落入我手,没人救得了你。” 近香移:“你之所以挟持我,不过是想救出钦白等人罢了。我非天界之人,即便拿住了我,你也未必能如愿。” 她分析道:“再说,纵然神安殿被你所控制,但止戈天的一众神兵神将,可不是你能对付的。” 近香移深吸口气,和对方谈条件:“你倒不如放了我,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逃出止戈天。” “呵,逃,我为什么要逃?我来这里,就是要带你走的。”女子靠近她,轻笑道:“你可是神树,带走你,可比救走钦白要划算多了。” 近香移:“……” 她可真是倒了大霉了,怎么最近遇到的事情,一桩一件,都是冲着她来的呢? 不就是棵神树么?三界之内,神树多了去了!至于逮着她一个人砍么? 近香移:“眼光放长远些吧。你可以选择威胁我,让我为你办事。我有前任芳菲殿主的身份在,于天界是畅行无阻的。你要什么,我可以为你拿到。你甚至可以用我来威胁玉玄炽。” 近香移道:“你知道的,我和玉玄炽的情感纠葛十分复杂。他既钟情于我,那么,为了救我,他什么事都愿意做。” 她表面上说得诚恳,心中却想,玉玄炽喜欢她是没错啦,但是在是非大义面前,肯定是选择三界啊! 玉玄炽又不是有了爱人便不顾一切的人。他善于权衡利弊,不会让事情演变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的。 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要让挟持她的女子放松警惕。 如果对方果真信了她的话,拿她威胁玉玄炽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玉玄炽必然让这个卑鄙小人吃不了兜着走。 近香移又道:“你仔细想想,能够随意拿捏天界严律殿主,让他不得不为你办事,这种感觉是不是比直接杀了我,取用我本体要痛快多了?”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者,我的本体也不是万能的。你不不妨说一说,你要拿我的本体做什么,或许我能给你找来更有用的替代品。” “替代品?”女子冷笑道:“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我对你的恨!想让我放过你,门儿都没有!” 近香移满头的疑问。 苍天为鉴,她可不记得自己的罪过这样一号人。 “姑娘,我何时得罪过你?你对我的恨,又是从何而来?” 话音落下,近香移感觉肩膀上的手扣得更紧了些。她微微一动,剑刃便在她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近香移,你我有生死之仇,你该不会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生死之仇? 近香移细细想来,她曾动手杀过的仇敌,无非是魔族和重隐山而已。 重隐山死得魂飞魄散,绝无复生之可能。至于魔族…… 素心铃,魔君矢怨? 她的魂魄、肉身都献祭给了神器,不可能会回来。 那么剩下的便是…… “千面画影,原来是你。”近香移虽感意外,却没有多大的反应:“你分明与静秋真君的肉身融合,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了个女神官了?” 她似笑非笑:“为了复仇,你还真是辛苦啊。”居然不惜舍去男子之身,变为女人。 那一瞬间,千面画影那张漂亮的假脸顿时变得狰狞。 他恶狠狠瞪了近香移一眼,道:“哼,这还不是拜你们所赐!你少得意,你们天界欠我们魔族的,我会让你们一一还回来!” 下一刻,他抬起手,指尖在近香移身后的几处大穴点了几下。 顿时,近香移法力被封,人也在顷刻间失去了意识。 千面画影将晕倒的近香移接在怀中,站起身时,看了眼自己不利索的腿脚,登时恨得牙痒:“若非迫不得已,谁他娘的要进这贱女人的身躯?别扭死了。” 但若不换躯壳,他连大牢都出不来。而且他魂体带有魔气,容易被发现。也只有借用神官的肉身,才能掩藏一二。 千面画影抬眸看了眼远处的审听堂,暗自冷笑:止戈天也好,太虚庭也罢,等着吧,有你们神官吃苦的时候! 7017k 第170章 近香移睁开眼睛时,入眼看到的是一片漆黑。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瞎了,但仔细揉揉眼睛,发现双眼并没有什么异样。 既然不是她眼睛的问题,那就是这环境的问题了。 近香移想用法力探查一下四周的情况,可是她一动四肢,便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千面画影入了一名女神官的身,挟持了她,还封印了她的法力。 可恨她当时体力不济,不是千面画影的对手,就这么让对方得逞了。 近香移心想,千面画影这么做,无疑是冲着报复她,报复天界来的。 他还想取用她的本体,好增强他的修为。 不过在止戈天神安殿里,近香移对他那般游说,也不知道千面画影被说动了没有。 他是否真的听从她的建议,拿她去要挟玉玄炽了? 近香移想,但愿玉玄炽的动作能快一点。 她坐着歇了会儿,而后摸索着站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千面画影的老巢吗? 近香移尝试着往前走了走,手掌扶着一侧的墙面。墙体平滑,触手却是温热的。 “嗯?” 她大感讶异,继而向前缓慢行去。 片刻后,她摸到一扇石门,手刚伸过去,就被灼热的温度烫了一下。 随即,石门骤然开启,熊熊火光便从石门内部窜了出来! 近香移愣了片刻,只见得赤红色的火焰布满整座暗室。 火热的温度逼得她浑身不适。 这火不太寻常。纵然比不得鸿蒙山地宫的火焰,但她是树,终究是怕火的。 近香移连连后退,正要离开之时,身后石门却骤然关闭! 只听轰隆一声响,再回头,石门已经消失了! 近香移陡然睁大眼睛,心想,千面画影当真是一点活路也不给她留了! 她骇然看向四周,颇为绝望地想:玉玄炽啊玉玄炽,你快点来啊! * 玉玄炽和寂灭武神碰了面,又率严律殿的神官参与了钦白等人的会审。等结束之后,神安殿被封锁的消息便传到了审听堂。 神安殿是止戈天安顿伤员的所在,一旦出现问题,那么内中的伤者皆会有危险。 而就在不久之前,近香移就被审听堂的神官送到神安殿疗养去了。玉玄炽面色微变,顾不上其他,撂下事务,抬脚便往神安殿去。 但行到半途,一名侍者慌里慌张地追了上来:“殿主留步,留步!” 玉玄炽回过身,见来者是审听堂门下侍者,便以为是寂灭武神有事相告,于是道:“我尚有要事在身,且恕我无法审理钦白一案。武神若要严律殿配合,可请首席怜青霜相商。” 侍者摇摇头,道:“不,殿主您误会了,我来寻你,是因为不久之前,有人曾在审听堂留下书信,指明要交给殿主您。” 说话间,侍者便将怀中书信双手奉上:“请殿主收下此信。” 玉玄炽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接过信展开一看。片刻后,玉玄炽神色惊变——近香移在千面画影的手里! * 烈焰的逼近让近香移大感不适。她不得不将身上仅剩的符咒拿出来,以血为祭,施放了守护结界,来阻隔烧得越来越近的火焰。 但这不过是杯水车薪。时间拖得越长,对她就越是不利。再拖下去,她就只能等死了。 而这一次,她不会再有机会重获生机了。 近香移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苦苦支撑着没有晕死过去。 她感觉在这暗室内的每一刻都过得十分漫长,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封闭已久的石门终于再次开启。 光影变换之间,千面画影拄着木拐,一瘸一拐地来到门边。他嘴角含笑地看着近香移苦苦挣扎,不由得笑出声来: “百年前,你联合玉玄炽将我诛杀在白桦城之时,可曾想过有今日?呵,当年若非我留了一手,否则还真被你们害得魂飞魄散了。如今你落得这般下场,怨不了旁人,要怨就怨你自己,谁让你要与魔族作对!” 近香移被折磨得满身是汗,又热又痛,早就没有心思和他周旋了。经此一遭,她心中亦是气闷。 她道:“本就不二立,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杀你。怨?我没什么可怨恨的。若果真要恨,我只恨当年没有杀彻底!我应该毁了浮屠城,毁了无欲魔界,让三界之内再没有你们魔族的藏身之所!” “你!”千面画影震怒,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多年不见,你的嘴上功夫依旧了得。呵,不过你也只能在嘴上逞能罢了。再过一会儿,你就会死。不仅是你,玉玄炽也会死。你们等着吧!” 近香移懒得理会他,任由他在一边骂骂咧咧。好在外头隔着一层结界,千面画影的声音就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而后没过多久,许是自觉没趣,千面画影扭头便走了。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记将石门给关上。 见他走了,近香移登时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她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也不知道千面画影打的是什么算盘,他究竟给玉玄炽传递了什么讯息。玉玄炽来找她会有生命危险? 不至于吧,玉玄炽身后还有严律殿,还有止戈天。他不会没头没脑的跑来冒险。 近香移暗自宽慰自己:问题不大,她还能扛。 * 玉玄炽依约来到了白桦城。他身边不带一兵一卒,到了地方便即刻遣散了看守无欲魔界入口的修者。 随后,他气息一沉,即刻开启魔界入口,纵身跃了进去。 他的身影宛若一片轻飘飘的树叶,姿态翩然地降落在魔界内一棵干枯的树梢之上。他抬眸望去,幽然森林依旧如百年前那般死寂。 而在他现身的刹那,林中各处骤然亮起了一盏盏幽蓝色的灯火。灯火沿着山路,一路朝着半山腰而去。 在道路的尽头,则是一座森然的黑色宫殿。 虽然玉玄炽甚少踏足无欲魔界,但印象当中,魔界内并没有这样一座宫殿。想必是千面画影得以复生之后,又趁机回到这里,自己搞出来的东西。 他望着远方的宫殿,眸沉似水。他想,既然千面画影约他在此,那么近香移必然也在那座宫殿里。 千面画影和他们有仇,近香移落在他手里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每每思及此处,玉玄炽便觉一颗心脏被什么给用力攥紧了。疼得令人窒息。 他心中懊悔,当时他便不应该轻易让近香移离开他的视线。否则如今近香移怎么会被千面画影带走? 而这些懊悔在见到千面画影的那一刻,悉数化成了愤怒。 玉玄炽目光冷然地盯着眼前的黑色宫殿,下一刻,长剑出鞘,剑光一化百,百化万千,在顷刻间便将宫殿的里里外外给拆了个干净。 与此同时,一道青色身影从断壁残垣中骤然跃出。 千面画影停留在半空之上,先是看了眼自己刚建好却又被拆毁的老巢,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玉玄炽。 视野当中,玉玄炽一身蓝白衣衫,身量挺拔,气质清冷绝尘。往那儿一站,通身一股不可冒犯的浑然正气。 千面画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多年不见,怀觉仙君风采依旧。不对,也不能叫怀觉仙君了,应当是严律殿主。您身居高位,想必是早已忘记了曾经被你所害的仇敌了吧?” 玉玄炽不想与他叙旧:“近香移在何处?我既已到,你便该依照约定,放了她。” 闻言,千面画影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望着玉玄炽捧腹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另一边,玉玄炽则是冷冷地看着他。 千面画影笑够了,脸色倏然一变。他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凶狠地盯着玉玄炽:“我是魔,我说的话你也信?我告诉你,今日无论是你还是近香移,都别想踏出魔界半步!明年的今日,便是你们二人的忌日!” 说完,他便陡然向后一退。紧接着,千面画影沉声一喝—— “仇人已经带到,你们还等什么?立刻将他就地处死!” 话音落下,周围气氛顿时一变!阴森的邪气混合着魔气与鬼气,以磅礴之势同时向玉玄炽奔涌而来。 玉玄炽巍然不动。他手臂一震,无上剑意结成重重剑阵,轻易便将扑面而来的阴邪之气给挡了回去。 在拿到千面画影的战书之时,他便知道今日之局不过是个陷阱罢了。 千面画影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进入天界,抓走近香移。他指望着拿近香移来威胁天界,以此复仇,又怎么可能会放走近香移? 玉玄炽并不相信千面画影所说的话,但是他还是依照对方所言,只身前来,不敢带任何一个帮手。 不为别的,他就怕千面画影见到援军的同时痛下杀手,杀了近香移。 玉玄炽不敢赌,便只能照做。 此刻,千面画影立在云端之上,眼中闪过几分快意:“不愧是严律殿之主,临危不惧,稳若泰山,当真是气度非凡。可惜了,今日你只能命陨无欲魔界。” 他低头看了一眼,心情愉悦:“今天来到魔界要取你性命的不仅是魔族,还有被阴司殿常年打压的鬼族。纵然你有三头六臂,也别想脱逃。” “都给我上!——” 瞬间,四方妖邪一拥而上,多重阴邪之力同时朝着玉玄炽袭来! 见此情景,玉玄炽的脸色都没有变。面对这般强劲的攻击,他不闪不避,浩大剑阵随之而起,一招一式之间便将来势汹汹的杀招一一消解。 正邪力量在角斗之中,玉玄炽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其中有阴司鬼域四大部族之人,还有百年前逃逸于三界外的魔族残党,其余的,便是离散在三界各处的妖邪。 过去的百年里,这些妖魔都藏身在小世界里躲避天界追踪。如今受千面画影的号召,以为终于能够向天界宣战,便忙不迭地汇聚于无欲魔界。 也不知千面画影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们以为,凭他们的力量就能在此将玉玄炽屠杀,甚至撼动整个天界。 以往严律殿为了捉拿这些妖邪恶人而费劲千辛万苦,如今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们齐聚一堂。 玉玄炽想,若是能在今日一口气将这些妖魔全部解决,倒是能省下不少的工夫。如此一来,严律殿也能清闲一阵了。 远处,见众妖邪与玉玄炽对阵,双方却僵持着打了个平手,千面画影登时气急。他口中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平常神气得跟什么似的,一个比一个不可一世,结果呢,到了玉玄炽跟前,全都成了纸老虎,不经打!” 骂完众妖邪,他又开始骂玉玄炽:“玉玄炽这个狗贼,阴险狡猾。下界竟然没有落成戒灵锁!他以十成十的功力和人对打,难怪一直取他不下。” 千面画影怨毒地盯了玉玄炽一会儿,继而又阴森森地笑起来。他得意地想:别人不知道你玉玄炽的弱点,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堂堂天界神官,竟然也会沉溺儿女私情。啧啧啧,当真是六根不净。不过也得亏玉玄炽六根不净,否则他还找不到法子拿捏他呢。 千面画影掌面一翻,一道光边从他掌心飞了出来,紧接着,一道虚幻的影像呈现在半空之中。 “玉玄炽,你若再反抗一下,我便要了近香移的命。” 千面画影手掌虚握,影像当中,近香移便被扼住了喉咙。她仰着头,艰难地呼吸着,一张脸上是异样的潮红,唇色却是惨白。 玉玄炽循声望去。当他见到近香移那般痛苦的神情之时,不由得顿住了动作。 而他这一顿,便让周围的妖邪寻到了可乘之机—— “杀了他!” “杀了他,杀!” …… 千面画影看着彼端的血光之战,终于勾唇一笑:“报仇了,我终于报仇了……” 同一时间,白桦城内骤然降下数道流光!流光带来凌厉的气势,在顷刻间将无欲魔界的出入口包围。 “时机已到,速速结阵!机会难得,我们必须在这一役将魔族残党捉拿!” “可是严律殿主和前芳菲殿主还在里头,不先等他们出来么?” “这个用不着我们操心,严律殿主会有办法的,我们只管按照严律殿主所说的办法做就是了!” “是!众神听令,即刻结阵,切莫放过内中的任何一名妖邪!” 命令声下,万千华光在出入口涌现,一阵金光冲天而起,并透过魔界的出入口,渗透其中! 7017k 第171章 无欲魔界内,千面画影看着玉玄炽被一众妖邪围攻而无还手之力,内心愈发畅快。他一面欣赏着玉玄炽的狼狈之相,一面加大了囚禁近香移的暗室的火势。 一边是曾经的芳菲殿主因烈火而苦苦挣扎,一边是逼不得已而不得反抗的玉玄炽,两名天界神官的性命就这样被他牢牢控制在手中。 活了这么多年,千面画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得意过。 谁能想到,威风凛凛的天界众神,就这么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呢?这事儿传出去,三界之内,谁还不真心拜服与他? 千面画影已经计划好了,等拿下玉玄炽之后,还要好好折磨他一番。 比如,当着他的面,将近香移活活弄死。当玉玄炽痛不欲生的时候,再将他抽筋剥皮! 他要将玉玄炽的整张人皮扒下来,为他所用! 说实话,他其实眼馋玉玄炽那张脸很久了。千面画影修炼这么久,杀了那么多人,夺了那么多张脸皮,可还从没见过比玉玄炽的面皮还要好的。 到时,他就顶着玉玄炽的脸,公然到天界兴风作浪,毁了那个高高在上、凌驾在众生之上的天界! 千面画影想的很美,但现实的一巴掌很快就来了。 这边,他在畅想未来,那边魔界出口便发生了异动。在他尚未察觉之时,围攻玉玄炽的妖邪便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紧接着,金光从天际猛的升起,清亮的钟声回响在魔界上空。 千面画影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连忙扭头去看,却发现在场的所有妖邪,包括他在内,都被一道强劲的法阵给困住了。 这道法阵融合了太虚庭术法与谒佛原的佛法,又透露着止戈天的杀伐之气,竟是让千万妖邪都困在原地。 千面画影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生这样的转变。分明在上一刻还是他们占优势,怎么转眼之间,一众妖邪就被阵法困住了? 必然是玉玄炽搞的鬼! 他视线一转,即刻朝玉玄炽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视野当中,只见玉玄炽长身玉立。在他身后,苍穹之上裂开了无数裂痕。裂痕宛若一张巨网,将整个无欲魔界都笼罩其中。 而在巨网之上,支援而来的天界神官一一现身。剑光齐发,妖邪无处遁形! “法阵起,诛魔!” * 近香移感觉自己要被烧死了。 符咒撑起的结界无法持续太久,火势越大,结界的力量便弱一分。在火舌攻破这层结界之后,四周的咒印随之烟消云散。 热浪朝着近香移侵袭而来的一瞬间,暗室的石门便被剑光劈得四分五裂。石壁轰然倒塌之时,她再难支撑,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逐渐模糊的视野当中,只有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影匆匆忙忙地向她跑了过来。 近香移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见到对方也没有辨认出来者是谁,只是心中松了口气,庆幸想道:还好还好,得救了,保住一条命,不用死了…… 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整座暗室便被冷冽的剑气摧毁了。与此同时,不少人影一同闯了进来。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快请青莲神女,严律殿主和芳菲、不是,和近香移都昏死过去了!” “眼下怎么办,严律殿主伤得很重,神力耗损过多,实在不宜挪动……” “先把近香移带出去。她是神树,受烈火焚烧必然不好受,带去净池疗养,至于严律殿主——” …… 后来发生什么,近香移就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她以本体神树的姿态养在天界净池,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她的根茎,滋养她的枝叶与花瓣。 每日,会有一名侍者前来察看她的情况,偶尔也会与她说说话。从对方的话语中,近香移知道她这一晕倒,就足足睡了人间半个月。 而在她沉睡修养的这段时间,血魔祸乱人间一案、钦白叛逃一案、千面画影报复天界一事也渐次结案,这场牵涉三界非风波也渐渐平息了。 听说千面画影和他召集而来的各方妖邪,都在无欲魔界被诛杀,一个活口也不曾留下。之后,止戈天派出十数名神兵神将,把无欲魔界完全摧毁。 为此,他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除了这些,侍者还告诉她,严律殿主玉玄炽在与千面画影的一战中受了重伤。至今尚未苏醒。说到这里,侍者还顿了一下。她觑着近香移的脸色,慢吞吞道: “话说回来,当日严律殿主硬撑着伤体,费了老大的工夫找到您,直到您平安了,他才倒了下去。殿主对您的情义做不得假,要不您去看看他?” 听到这里,近香移已经知道,那天是玉玄炽将她从暗室里救出来的了。 侍者又道:“不过您也不用太担心,我听人说,严律殿主虽然伤势严重,但是如今已经没有大碍。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哦。”近香移安心点点头。 说实话,她心中有些感慨。 绕了一大圈,最终她还是欠了玉玄炽一条命。他又救了她一次。 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凡她还记得玉玄炽满身是血,也要将她从满是烈焰的暗室带出来的场景,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倘若她内心果真毫无波澜,那也太没有良心了。 虽然玉玄炽这人,处理感情问题的时候是有点傻,但怎么说玉玄炽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去看一眼也是应该。 不过既然要去看他…… 近香移心想,也是时候处理一下他们两人之间乱七八糟的情感纠葛了。 做了决定之后,近香移心中再不纠结。她照例感谢了来看她的侍女,然后纵身一跃,飞出了净池,转而朝着严律殿的方向过去。 经过这段时日的疗养,近香移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管是在无间大牢内受雷劫所创的神魂,还是在魔界的暗室中被烈火所伤的本体,都已好了十之七八,不需要时时刻刻都泡在净池里。 近香移打算等看过玉玄炽之后便离开天界。 虽说她曾经位列仙班,但到底也不算是天界神官了,留在这里也不合适。再者,相比处处受拘束的天界,她还是喜欢自由散漫的生活。 此外,她要远离天界的最后一个原因——到目前为止,她已经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玉玄炽了。 他有恩于她,两人关系再不好,她也拉不下脸来狠狠拒绝他。最好的方式就是,尽量不要碰面。 近香移熟门熟路地找到严律殿的大门,等待通传的时候,她想,自己应该怎么和玉玄炽说个清楚呢? 但事实上,她想多了——玉玄炽到现在都没有醒。 负责照顾玉玄炽日常起居的侍者说道:“虽说殿主尚未苏醒,但情况已经在好转了,您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进去瞧瞧。”他笑着说:“若是殿主知道您来看过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句话近香移不太好接。她露出一抹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我看一眼就走,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侍者忙道:“没事没事,您呆多久都可以。方才青莲神女让我给殿主准备疗养的丹药,我这便退下了,您若有什么吩咐,在外头喊我一声便是。” 他一面说着,一面退出了寝殿,顺便帮近香移把门给关上了。 近香移:“……”其实可以不用关门的…… “算了。”她叹息一声,一回头就见到躺在床榻上的玉玄炽。 以往见到的怀觉仙君都是意气风发的,这还是近香移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虚弱的模样。此刻,男子的脸色尤为苍白,虽然不至于到面无血色的地步,但也称不上康健。 她在他床前坐了下来,开口道:“这次还真是多谢你了。多亏你,我才能从千面画影的手里逃出来。不仅是这一次,还有这百年来你对我的照顾。 “这些年来仰赖你的悉心照料,我才能成功化形。我很感谢你,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 近香移低下头,目光在玉玄炽的面容上停留片刻,而后道:“过去有关你我的一切,我不想再计较,希望你也别再纠结与懊悔。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官,总该向前看的。 “如今,你已经是严律殿殿主,儿女私情只会耽误你。将来,你会在天界走得更高,你所肩负的,是三界众生之福祉。 “至于我……你也知道的,我能力有限,这身残躯再回天界,已经不可能。我和你早就不是一路人了。当然,作为朋友,我也欢迎你来鸿蒙山看我,不过你得提前打声招呼,否则我不一定在家。” 近香移叽里咕噜的说了好多话,但全都是自言自语。她不在乎玉玄炽听不听得到,反正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见他了。 大概是想着往后都避免碰面,加上玉玄炽还昏睡着,近香移没有丝毫压力,说的话就多了起来。 直到殿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时,她才惊觉自己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 近香移理了理衣摆站起来:“我不吵你啦,这就走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随后回眸再瞧一眼玉玄炽,接着无声关上了门。 殿外,侍者见近香移走了出来,讶异道:“您这便要走了么,不再多坐会儿?青莲神女说,殿主很快便醒了。您要不要等殿主醒了,与他说会儿话再走?” 近香移摇摇头,说:“不了。等他醒过来,你就跟他说我来过了。” “哦……”侍者又道:“那您是回芳菲殿还是鸿蒙山?等殿主醒了,我该怎么和他说?” “该怎么说,便怎么说。”近香移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我要先回一趟鸿蒙山,之后……之后我大概要出一趟远门,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等他醒了,你跟他说,不用来找我。” 侍者一听,直接愣住了:“您、您要出远门,不见殿主啦?请恕我多嘴问一句,您出远门是……有什么公干么?” 论理,他没有资格多问这一句。 只是殿主心系这位前任芳菲殿主,若是不问仔细些,恐怕殿主要着急。 然而近香移却道:“那是我的私事,请允许我保留一些隐私。我打扰得够久了,这就不多留了,告辞。” 说罢,近香移便化光而走。 侍者阻拦不及,只能眼看着她消失在眼前。 “唉,这可如何是好?殿主好不容易才将她带回天界,这会儿人家还不愿意多留,转眼就走了……” 说来也奇怪,百年前,前任芳菲殿主分明喜欢殿主喜欢得不得了,成天追着殿主后面跑,怎么如今竟这样疏离冷淡起来? 还是说,经历了生死之劫,她已经完全将感情看淡了? 侍者没有头绪:“罢了,等殿主醒了再说罢。” * 从严律殿里出来之后,近香移并没有急着离开太虚庭。她折返回了芳菲殿,见了旧时故人,又到通晓宫带走了上一任通晓神君的遗物。 之后,她与故人一一拜别,接着才回返鸿蒙山。 鸿蒙山是策梦仙君故居,多年来一直是近香移和玉玄炽亲自打理的。但因为钦白一案,鸿蒙山被毁,她和玉玄炽又重伤昏迷,因此,便由闻道殿着手整修鸿蒙山。 时过半月,鸿蒙山已经恢复如初。虽然不比往昔有生机,但好歹能住人了。 对此,近香移很是满意。 她简单地收拾了行囊,将地宫与山庄内的杂物清理干净,而后便将山中的灵草灵植栽种下去。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忽然发现鸿蒙山还缺一样东西。 鸿蒙山先是被毁又重建,山中的灵气早已溃散。要让灵气恢复,需要在山中置一灵泉,配合山中法阵,促进灵气的循环往复。 只不过,想要找到合适的灵泉需要不少时日。所幸近香移闲得很,一身轻松。况且她还要避开玉玄炽,那这一趟出远门,值! 事不宜迟,近香移即刻带上行囊,化成一道粉紫色流光远走了。 * 玉玄炽睁开眼后,看到周围熟悉的环境,便知自己已回到严律殿了。 他叫来侍者,询问近香移的伤势与下落。 侍者却道:“她已经来过了,只是那是殿主尚在昏睡,因此并不知晓。她让我告诉殿主,说,她一切无恙,已经回了鸿蒙山。她还让殿主莫要寻她,说是,要出远门。” 玉玄炽一怔:“她……走了?”甚至不在鸿蒙山?那她去了哪里? “你可知道她为何要出远门?又去了何处?” 侍者摇摇头:“不知。”侍者有些懊恼:“怪我,我应当问清楚的,可是……” 玉玄炽垂下眼睑,摆摆手,道:“她有心隐瞒行踪,不让我知道,这不怪你。你下去吧。” “是……” 寝殿重归寂静,玉玄炽的一颗心也冷了。 他靠在枕上,望着头顶的幔帐发了一阵呆。 外头起了风,徐徐的吹到屋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玉玄炽终于从榻上坐了起来。他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换上一套整洁的衣衫,随后便往通晓宫而去。 第172章 近香移来到人间之时,恰逢冬日。天界与人间的时间不同。当她和玉玄炽困在无间大牢内时,人间已过去数月有余了。 虽说她是神树化身,修得一身法力,但到底还是棵树,一样惧怕寒冷。因此刚到人间的时候,她便想法子弄了身厚实的衣裳来穿着。 为避免引人注意,近香移乔装成普通的江湖散修,跟人打听有关“灵泉”的消息。 有修者告诉她,在西北方有一灵山,灵气充沛,山上的灵泉就有肉白骨的功效。若得此宝,一整座山都将因灵泉浇灌而成为灵脉。 近香移听明白了。那灵山上的灵泉,就相当于天界的净池,是疗养的宝物。 她谢了那名修者,随后便一路往北方走。而她越是往北,天气就越是寒冷。当她抵达距离灵山三十里的小镇时,发现这里的霜冻尤为严重。不仅河水结起厚厚的冰层,就连道路也凝成了冰片。 而小镇内部亦十分萧索,百姓多数闭门不出。大概也是畏惧了这冬日的寒冷。 近香移在街上行走,费了一番工夫才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家冷冷清清的客栈。 客栈里除了她,再没有别的客人。店小二搓着手哆哆嗦嗦将大门关上,说道:“客官您再晚来一步,咱们可就打烊了。” 近香移给了他一两白银,道:“大冷天的,辛苦你了。不过你们打烊的时间很早,怎么,这个镇子上没有夜市么?” 店小二笑了一下,道:“咱们城内,夜市早就取消了。这鬼天气,谁还半夜出门啊。要是冻死在外头,那才是惨呢。” 他将桌子擦了擦,问道:“客官有什么想吃的,我吩咐厨房去做。对了,您是要住店是吧?” “是,要住店,安排一间上房就行了,然后随便来点什么菜罢,再上一壶茶。” 客栈大堂内燃着火炉,温度要比外头暖和一些。近香移将大氅脱下挂在椅背上,问道“不过我们你们这地界虽然冷,但也不至于冷死人的地步。何至于百姓连门也不出了?” 店小二:“哟,客观此言差矣。您可别看眼下还不那般冷,但等入夜之后,那暴风雪吹的那是呼呼作响。前一阵儿便有不少百姓冻死在家里。连炭都凉了。” 近香移大感讶异:“果真?” 店小二:“那还有假啊,我都亲眼看见了。”他往窗外看了一眼,见着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便道:“天色不早了,客官用完晚饭,就在屋里歇着吧。回头我给您点上炭火。” 近香移道了声谢。她移开视线,望向纱窗之外的霜冻天地。 就方才和店小二说话的工夫,外头已经刮起风雪了。隔着门板木窗,寒风肆虐的声响宛若一声声低沉的呜咽。也不知风将什么东西给吹倒了,阁楼上传来好大的“哐啷”一声的动静。 近香移想:小镇内的风雪着实大了些,难怪会冻死人。 眼下的情况确实不宜出门,今天晚上还是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呆着吧,等天亮了再去打听灵山的消息。 近香移在休息前喝了热茶,加上店小二已经在客房中燃了炭火,因而她并不觉得冷。她和衣躺下,抱着暖和的被子,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近香移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个梦。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和玉玄炽重逢的冰原当中。风暴肆虐,冰冷刺骨。 在她身后,无数白影紧追不舍。她慌不择路地奔跑在雪原之上,一不留神便一头栽倒在冰河当中。 彻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下一刻,她便猛地清醒过来! 骤然睁眼,客房当中的门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屋子内的正中央点燃的火炉也熄了火,仔细一看,上方还凝了一层冷白的霜。 近香移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修者,她意识到小镇的风雪来得极不寻常。 她在休息之前,分明已经将门窗锁好,纵然这风吹得再大,还能悄无声息地将门窗给吹开?再者,她所在的客房正对着一条长廊,纵然风雪侵袭,也只可能穿堂而过,如何能将栓子给弄开? 难道是人为么? 虽说方才是睡着了,但近香移一直警醒着,若是有人进来,她不会一点知觉都没有。况且,那人夜袭而来,难道就为了开个门窗,什么也不做,打算让她冷死? 近香移又想起店小二曾说过,镇子上也曾有百姓因为风雪二伤亡。 她想,这应当不是人为,有问题的是这场风雪。 思索之际,客栈的院落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来人,快来人!死人了,又死人了!——” 近香移心中一凛——是店小二的声音! 下一刻,她化成一道流光,眨眼间便不见了。 * 店小二跌跌撞撞地从院子中跑了出来,一张脸吓得惨白。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只是想去看看掌柜的,瞧一瞧他头疼的毛病好了没有。结果他一开门,就看到了对方的尸体。 掌柜的是活活冻死的! 他整个人都被冰封住了,一张脸青白青白的,眼睛也睁得老大。他是死不瞑目啊! 店小二想找人来帮忙,可一回头就看到了立在院落当中的白色人影。 当场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白色人影见了他,即刻打下一掌。掌风过处,冰棱深深扎入地底。 店小二慌不择路地奔逃,完全不知道自己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只是一味地大叫,一味地求救,等稍稍冷静下来的时候,他骤然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巷子里。 而在不远处的巷口,一抹白色的身影临风而立。它宛若鬼魅,来得悄无声息,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寒霜。 它朝着小二步步逼近—— 店小二手脚发抖,浑身哆嗦。他噗通一声跪下来,不断哀求道:“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留我一条命……” 然而白影像是完全听不到他说话一般,不但没有理会他,反而一个闪身,骤然来到他面前!店小二吓得瞳孔放大:“啊!——” 就在冰剑即将穿透小二的身体之际,一道白光便从远处飞射而来! 冰剑与白光相撞,顷刻间撞出无数粉紫色花瓣。店小二死里逃生,整个人便无力地往后栽倒下去。他目光一转,骤然见得小巷外闪来一抹人影。 来者身着一袭粉紫色衣衫,身法轻快灵动,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将白影的攻势给拦了下来:“休得伤人!” 店小二心中一喜:“是客官您!” 近香移瞥他一眼,道:“还不快走?” “哦哦!”店小二马不停蹄地跑远了。临了,他回过头:“我跑了,那您——” 近香移:“我自己能应付,你先走吧。” 听她这么说,店小二便不客气了。他一个人跑得飞快,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店小二已经走远,近香移便没了顾忌。她气息一沉,花瓣旋流随之而起,万千利刃便朝着白色人影攻击而去。 近香移:“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在小镇中作恶?这里的风雪也是你搞的鬼?” 面对她的攻击,白影却是向后退了一步。见状,近香移伸手一抓,试图将白影的兜帽拽下来,但却被对方轻飘飘地躲过去了。 白影不欲与她缠斗,一转身,即刻化光而走了。 近香移哪能让他逃了,即刻飞身去追。于是在这风雪夜里,一白一紫的两道光,一前一后地穿城而过。 这样追了约莫两刻钟后,近香移跟随白影来到了一处高山之上。纵然寒风习习,但这会儿已经雪停了。 但随着风雪停歇,她也失去了白影人的踪迹。 “可恶,跟丢了。” 近香移在林间缓步而走,警觉地查看四周。忽然,左侧的树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扭头看去,却见眼前闪过一片白色的衣角—— “谁!” 近香移掌面微抬,花瓣旋流在她掌下化现成一柄通透的小剑。就在她一剑刺去的同时,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剑刃。 来者道:“是我。” 近香移惊愕抬头,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玉、玉玄炽?你怎么会在这里?”堂堂严律殿主不好好的呆在太虚庭,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莫非…… 她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镇中出现的那个白衣人,是不是你们严律殿要抓的犯人?” “白衣人?”玉玄炽从林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困惑的神情:“什么白衣人?” 他疑惑,近香移比他还要疑惑:“你不是为了抓犯人才下界的么?怎么,那白衣人不是你要抓的人?” 玉玄炽摇摇头:“不是。” 近香移:“……好吧,那是我误会了。所以你来人间,是有什么公干?说来也巧,怎么你次次下界公干,次次都被我碰上。” 然而玉玄炽却说:“上一次或许是巧合,但这一次不是。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近香移无言了片刻。她微微抬眸,正好看到玉玄炽望过来的灼热的目光:“……” 她别开了视线,道:“找我干什么?你的侍者没有告诉你,我要出远门,让你别找我么?” 玉玄炽道:“你明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近香移:“那你也明知道我已经拒绝过很多次了。何必又来碰钉子?你是严律殿主,有很多事要忙。我不方便招待你,请你回去吧。” 玉玄炽没有退缩,他甚至往前靠近了一步:“我已经不是严律殿主了,此后有的是时间。” 近香移:“???”她讶异地看他一眼:“你被贬了?”不可能啊。玉玄炽在职期间,没有犯过什么错,怎么会被贬呢。 “不是被贬,是我主动辞去了严律殿殿主一职。”玉玄炽道:“这回,你不能再以‘严律殿主事务繁忙为由’赶我走了。” 他又道:“我知道你如今无心情爱,我不会勉强你。但请你允许我跟在你身边,我保证,我不会做多余的事情。我只是想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一帮你。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只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 近香移:“……”倒也不必如此卑微。她都被他整得不好意思了。“如果是为了我,你这样做根本就不值得。你应该去追求你的志向。” “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了我自己。”玉玄炽道:“是我自己要跟着你,是我自己要看着你。不是你逼我,是我自愿的。” 近香移:“……”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能说。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别妨碍我就行了。”近香移破罐子破摔。 闻言,玉玄炽便笑了笑:“我的荣幸。” 近香移:“……”她扭过头去,转身往前走。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不想再面对玉玄炽了。 见状,玉玄炽便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他问:“你放才说的白衣人,是什么人物?你在找他?” 近香移点点头,解释道:“鸿蒙山被毁,需要灵气溃散。我为寻灵泉而来,途经这个小镇,发现镇内有异象。那名白衣人也不知是何来历,竟然能控制风雪。他已经在镇上杀了不少人了。据这里的百姓所说,死去的百姓是被活活冻死的。” 玉玄炽:“原来如此。所以方才,你是追着那名白衣人而来?” 近香移:“嗯。我追到此处就失去了他的踪迹。之后你就出现了。”说到这里,她便顿了一下:“说来也奇怪。我追过来的时候,风雪还在镇上肆虐。可以到这里,雪就停了。” 说完,她扭头看了玉玄炽一眼,问道:“话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玉玄炽没有隐瞒:“在你离开鸿蒙山后不久,我便辞去神职下界。我在人间多番打听,才从一名修者那里得到你的消息。他说你要去灵山找灵泉,于是我便追过来了。” “灵山……”近香移看看周围:“所以这里就是灵山?” 她静下心仔细感受一番,发现周围的灵气确实是十分充沛。 玉玄炽道:“或许,你要找的白衣人与这灵山有脱不开的关系。” 近香移点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说话间,两人便已沿着山路来到了半山腰。此时,天空上的乌云散去,一轮弯月高挂。而在这月光之下,一泓清泉顺着山体的斜坡流淌而下。 近香移眼睛登时一亮:“那泉水……” 泉水叮咚作响,丝丝缕缕的灵气伴随着水汽在四周蔓延开来。 她和玉玄炽对视一眼,道:“想必那就是灵泉了!” 第173章 在近香移的计划里,只需要取用一些灵泉的泉水即可。她只要将这里灵气充沛的泉水融入鸿蒙山的山泉当中,便能促使鸿蒙山的自然恢复生机。 玉玄炽问她:“要取多少?” 近香移掌中捏着一个小巧的白玉壶:“一壶即可。” 玉玄炽想要帮忙:“我去取来。” “不用,我自己就行。”近香移躲开他,足尖点地,借力而起。她身量轻盈,跃到灵泉一侧,正要取水之际,一道冷光骤然刺向她的双眼! 近香移脸色骤变,立即侧身闪避。电光火石之间,冰棱堪堪擦过她的侧脸,打入后方的树干上。她躲得及时,避开了要害,但是手中的却被冰棱打翻了。 “你!——” 消失了的白影再度现身。它带着一身清透的冷泉从水中猛冲而出,泉水在它掌中化成一道道冰棱,毫不留情地攻向眼前的外来者。 玉玄炽飞身而上,冷厉剑光将冰棱一一击碎,顿时,碎冰化成雨点从天而降。近香移拉住玉玄炽的袖子,叮嘱了一句:“它就是杀害镇上百姓的凶手,肆虐的暴风雪因它而起。你且先留它一命,然后好好审问。” 玉玄炽心中有数:“我知道。” 两人合力对付白影,但白影却不恋战。它往后退了一步,广袖扬起,巨浪便从它身后打了过来。 近香移和玉玄炽正欲闪避之时,却发现身后退路被一道透明光墙所阻挡。 灵泉掀起的巨浪铺天盖地而来,玉玄炽施展结界,阻拦泉水侵袭。近香移站在他身后,眼见着巨浪盖过头顶,随后,周遭气氛瞬间变化,风雪之国骤然降临。 近香移错愕片刻,一双眼直直地看着结界之外肆虐的风雪。她喃喃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定睛细看,发现周围的群山十分眼熟。他们好像仍在灵山的地界之内。只是环境比来时更加萧索,更加寒冷罢了。 此外…… “人不见了。”近香移警惕地看向四周,但无论她如何找寻,皆没有白衣人的踪影。 对方好像在掀起巨浪之后,就忽然消失不见了。 她微微皱眉,困惑道:“那人搞什么名堂,放了个巨浪就跑了?它想干什么……” 玉玄炽撤掉了结界,法力朝着四周探了过去。片刻后,他神色凝重道:“我们并没有离开灵山,这里是灵泉之下的另一个空间。” 近香移听明白了一半:“我们当然没有离开灵山,是方才的巨浪将周围的环境改变了。但你说的,‘灵泉之下的另一个空间’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穿过了一道时空通道么? 可意外发生之时,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不可能通过穿过什么通道口。 玉玄炽道:“是方才的巨浪。我们看似站在原地,但巨浪袭击之下,我们便因此来到另一个境界当中。巨浪便是那道时空之门。而巨浪背后,也就是如今我们所处的境界,便是灵山的虚幻空间。” 近香移问道:“你如何肯定?”这是什么虚幻空间,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你不曾接触过人间的修者,不知道也是在情理之中。”玉玄炽回答说: “这是人间修者常用的隐匿手段。为了确保安全,隐匿行踪,多数修者会选择在常住地或是隐居地周围,设立一个对应的虚幻空间。这种空间能够完全印刻真实世界的一草一木,让它看上去和现世没有任何不同。 “由于虚幻空间和现实世界极为相似,因此误入异空间的人很难察觉到自己已经脱离原有的人间。倘若无法找到空间出口,或是施法者永久封闭了出口,那么误入者将永生困于此地,不得自由。” 近香移:“???还有这种事?”她道:“也就是说,那白衣人是人间的修者?照你所言,接下来我们只要找到灵泉,再次穿过巨浪,便能回到真正的灵山。” 说着,她回头一望,下一刻,眼中爬满了错愕:“灵泉不见了!” 对此,玉玄炽早有预料。他道:“对方既然会用如此明显的方式将我们困在虚幻空间,便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我们找到回去的办法。我们先——” 话未说完,前方密林当中忽然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一声又一声的哀嚎传遍这片寒冷的山林,宛若鬼哭之声。 近香移很难听清楚他们在叫什么,但很显然,有人在这个虚幻空间承受着巨大的痛哭,否则不会叫得这么惨。 “看来有人与我们一样被白影人困在了这里。”近香移说:“过去看看。” 玉玄炽跟在她身后,两人循声追去,片刻后便在林中找到了一间废弃的寺庙。惨嚎声便是从这庙中传出来的。 近香移推门而入,却见得大门之内的神殿中燃着火光。大火在殿中肆虐焚烧,正中央的神像底座也爬上了火舌。 而在这烈火当中,数名男子被捆绑在木桩上,经受被烈火所焚之苦。 近香移刚往前走一步又给退了回来,她对玉玄炽说:“你去。”凡是能够燃烧的火,她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玉玄炽知道她怕火,便叮嘱道:“你在此处等我。”说罢,他纵身一跃,凌厉剑光直冲火光而去。 与此同时,玉玄炽掌面一翻,数道符咒便随着剑光打开的通道冲入殿中。顷刻间,冷泉从符咒中奔涌而出。 冷泉浇灌之下,火舌顿消。加上玉玄炽的剑气加持,很快便将神殿内的众人给救了出来。 没了火,近香移顿时松了口气。 她走近数步,目光在这些形容狼狈的男子身上打量一眼,心中大为纳罕。她和玉玄炽对视一眼,后者便道: “他们都是魂魄之体,真身应当还在镇中。” 近香移想,这就奇怪了,白衣人和这些百姓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仇怨,竟然将他们的魂魄抽离真身,还带到虚幻之境来折磨他们? 这时,骤然被救的几名男子终于回过神来。他们惊喜万分,对着近香移和玉玄炽便叩了几个响头:“多谢两位侠士的救命之恩,若没有你们,我们便要被这火烧得魂飞魄散了!” 近香移走上前,问道:“你们是灵山下城镇内的百姓,怎会被困于此?是白衣人将你们抓来的?” “白衣人?”男子脸上浮现困惑的神情:“您是说那个天煞孤星,宋月娘?” 第174章 “宋月娘?”近香移喃喃道,白衣人的真实身份便是这些人口中所说的宋月娘?白衣人是女子?那可真是一点也没看出来。她道:“宋月娘是何人,她为何要将你们抓来?” 近香移有一种直觉,她想镇内暴风雪和宋月娘作乱一事,怕是有不少内情。 闻言,那几名男子即刻解释道:“宋月娘本是城中富贾宋霖之女,宋霖老来得子,膝下只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对她关怀备至,宠爱无方。” “枉费宋霖万般疼爱,谁知那宋月娘竟是个天煞孤星,不仅克死自己的未婚夫婿,更是克父克母。” “没错!她就是个煞星!在她成年后短短两年之内,宋霖数十年打下来的基业竟毁于一旦,宋家满门死的死,病的病,转眼之间,宋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宋月娘害死亲生父母,害死亲朋至交,此等祸患,全镇百姓容她不得……” 听到这里,近香移觉得不对劲:“人并非她亲手所杀,亲友之死岂能怪罪于她一人之身?宋家人的死,必有内情,或许是有妖魔作怪也未可知。你们可曾调查清楚?” “这……”几名男子面色尴尬地相互对视一眼,吞吞吐吐道:“我、我们也是害怕极了,宋家的事儿又来的奇怪诡异,我们不过是凡夫俗子,哪儿想得了那么多啊……” 听到这句话,玉玄炽心中已猜到几分。他冷冷淡淡地看这几人一眼,问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我们……”其中一名年轻人道:“我们请了一名得道修者来,让他点化那个煞星。” “那位高人说,宋月娘命中带煞,凡是与她有所牵连之人,必然不得好死。想要破局,只有将她即刻杀除。以天火焚烧,才能洗清她身上的罪孽,洗清煞气。” “咱们也是逼不得已,就算做错了,那也是被逼的啊!这不怪我们!” “就是啊,我们若是不将她除去,用不了多久,整个镇上的百姓都会因她而亡的!” “事实证明,我们所做不错!你们也看到了,如今的宋月娘俨然成了恶人,镇上的风雪就是她带来的。她将我们活活冻死,抽出我们的魂魄,让我们饱尝烈火所焚之苦,还要我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 几个男人说得义愤填膺,满腔怒火,口口声声当初下手太轻:“早知她会做出这等恶事来,我们当时便该先让她魂飞魄散,省得祸害镇上百姓!” 旁人纷纷应和:“没错、没错!” 近香移在一侧听得一脸错愕。她又震惊,又骇然,难以想象全镇的百姓竟然会对一名女子产生如此大的恶意,还达成了杀人的共识? “没错个屁!”近香移道:“若不是你们对她痛下杀手,又怎会遭受宋月娘的报复?” 换作是她,恐怕也会对全镇百姓恨之入骨。 “所谓天煞孤星之说,完全就是胡扯。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命格,是你们愚昧无知,害了宋月娘,才引来她的复仇。”近香移道: “那个点化宋月娘的人呢,他在何处?” 众人被近香移斥责一顿,自觉心虚,心中也有几分懊悔。他们回答说:“道者在宋月娘身亡之后不久,便暴毙在家中,如今尸骨都腐烂了。” 近香移想,怂恿杀人的修道者八成是化身为白衣人的宋月娘杀的,只是—— “你们既然已将宋月娘杀死,她又如何获得操控风雪之力,回来复仇?你们处决宋月娘的当日发生了什么,一一解释清楚。” “这……好吧,且听我说……” 原来在他们决定将宋月娘处死的当日,提出建议的修道者便在灵山上的废弃寺庙当中布下驱邪大阵。 镇上百姓依照修道者的吩咐,将宋月娘绑在木桩上,安置在大阵当中。 火焰熊熊燃烧,宋月娘就这样被活活烧死了。 她死的那天,也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时隔一月,在这破庙内,仿佛仍能听到宋月娘无辜枉死时的凄惨哀求。 “我们当然知道,杀一个弱小女子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但我们以为她是煞星,是魔鬼,所以才…… “后来那道人又说,经过烈火焚烧的天煞孤星,需要在驱邪大阵内呆满七天,才能将她身上的煞气和邪气驱散干净,也只有这样,她才不会继续危害镇上的百姓。所以我们便将她的尸体存放于此。” “可是七天之后,我们再来寺庙,却发现宋月娘的尸身不见了。我们四处找寻,才在灵山的一条山泉里发现了她。” 他们纳闷道:“说来也奇怪,宋月娘分明是被烧死在寺庙里,怎么会跑到数里之外的山泉当中呢?” “不过找到她尸体的时候,她的肉身先是被火焚烧,又被泉水浸泡,早已是面目全非,死透了。我们以为事情就此了结,便把她丢到了宋家祖坟里。哪里知道,宋月娘竟然又回来了,还带着一身控制风雪的本领!” “或许道人说得没错,宋月娘这人就是邪乎得很。她若不是煞星,怎么可能死而复生?两位侠士,你们侠义心肠,一定要救我们镇上的百姓,否则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被宋月娘杀死的!” “是啊,求求你们了!”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要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帮忙驱逐妖邪。近香移又头疼又无奈,只说:“你们安静些,让我们想想。” 她看向玉玄炽:“宋月娘一事,应该需要严律殿派人手解决了。” 先不论宋月娘和镇上百姓冤冤相报的烂账,只她身上“天煞孤星”一说,以及宋家发生的怪事,就需要严律殿来调查清楚。 玉玄炽诚恳道:“这件事,你做主便好,我不会插手你的决定。若是有不便处理的,你吩咐我就是。” 近香移:“……”她无语了一瞬,便道:“那等我们离开虚幻之境后,你便联系严律殿,让他们派人调查吧。眼下我们需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接着,她转头看向几名百姓,道:“宋月娘的事情,我们会想办法处理,你们不必担忧。” 说完,近香移一拂袖,数道金色流光划过,百姓的魂魄便都被近香移收到锦囊当中了。 “关于虚幻之境的出口,你有什么头绪?”近香移问。 她对人间的虚幻之境并不了解,但玉玄炽曾是人族修者,要论破局的方法,他必然要比她有把握。 玉玄炽抬眸打量四周,回答道:“出口应当就在这里。” “那还等什么,快动手啊。”近香移说。 闻言,玉玄炽展露一抹微笑:“遵命。” 话音落下,他便双手捏诀,流光从他掌下流泻而出。与此同时,凌厉剑气横扫而过,顷刻间,这座废弃的寺庙便轰然倒塌。而在仅剩的断壁残垣之下,是流动着怨气的阴邪法阵。 随着玉玄炽的法咒落下,汇聚在法阵中央的阴邪之气便在眨眼间消散了。支撑法阵的力量被驱散,法阵也随之破解。 近香移只见得眼前一阵黑雾弥散开去,一阵带有水汽的风迎面吹过,随即,四周虚幻的假象便如碎裂的镜面坠落地表。 虚幻之境消失,近香移和玉玄炽再度回到了真实的灵山。 而在风雪尽消的瞬间,无数冰棱朝着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飞刺而来! 玉玄炽神色凛然。他骤然闪身上前,在将近香移护在身后的同时,掌下划出万千剑气。冰棱遇剑气而化水,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同一时间,宋月娘飞身而来。她双袖飞扬,阴森鬼气便源源不断地向四周扩散:“阻我复仇者,全都该死!” 凄厉而尖锐的喊声充斥四野,在宋月娘的盛怒之下,灵山四周忽然刮起了狂风。狂风带来的冰雪很快便让地表覆上一层雪白。 见状,近香移手掌一翻,法诀落下,藤蔓便从冰封的底下猛冲而出,形成一座封闭的牢笼,将宋月娘困在其中。 玉玄炽又以剑阵加持,两人配合之下,三招之内便将宋玉娘制服了。 近香移的指尖弹出一道光,隔着数步之遥揭开了宋月娘冷白色的披风。兜帽之下,是一张青白色的脸。 宋月娘愤恨的目光紧盯着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你们与镇上愚民一样,都是不分是非,不辨黑白的恶人。我宋月娘被你们捉住,是我技不如人,而非代表你们就是公正的。 “苍天无眼,我既含恨而亡,你们若有本事,便让我灰飞烟灭。若是不能,将来我寻到机会,纵然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们,报仇雪恨!” 近香移道:“我们已经听说了你的遭遇,我知道,一切的根源不是你的错,镇上百姓受道人所蛊惑,才会将你烧死在寺庙之中。你放心,我们不会杀你,但你也杀了数名百姓,我们不会这样放你走。 “你若愿意配合,解释清楚你是如何得到控制风雪之力,我们会联系天界,查清你背负‘天煞孤星’一事的究竟。” 闻言,宋月娘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如何能为我做主。” 近香移指了指玉玄炽:“这位是天界严律殿殿主,难道他也不能让你信服吗?” “严律殿主?”宋月娘转头看向玉玄炽。 玉玄炽:“……” 其实他已经不是太虚庭的神官了……罢了,随她好了。 第175章 几个男人说得义愤填膺,满腔怒火,口口声声当初下手太轻:“早知她会做出这等恶事来,我们当时便该先让她魂飞魄散,省得祸害镇上百姓!” 旁人纷纷应和:“没错、没错!” 近香移在一侧听得一脸错愕。她又震惊,又骇然,难以想象全镇的百姓竟然会对一名女子产生如此大的恶意,还达成了杀人的共识? “没错个屁!”近香移道:“若不是你们对她痛下杀手,又怎会遭受宋月娘的报复?” 换作是她,恐怕也会对全镇百姓恨之入骨。 “所谓天煞孤星之说,完全就是胡扯。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命格,是你们愚昧无知,害了宋月娘,才引来她的复仇。”近香移道: “那个点化宋月娘的人呢,他在何处?” 一听这话,近香移便知道宋月娘被说动了,她连忙问道:“那么你是如何得到控制风雪的力量的?” 寻常之人,即便含恨而亡,死后变为厉鬼,也不会具有操控风雪之力。 风雪之力归属自然,自然便是大道,大道的主宰是天道。既是厉鬼,怎能得此神助? 当中蹊跷,引人怀疑。 宋月娘回答说:“当日,我被镇上百姓所害,气息断绝。但在我死后,我觉察出有一股力量涌入我的身体。那力量清凉似水,将我的尸身送到了灵泉之内。 “而在灵泉的滋养之下,我的魂魄得以出体,化出人身。醒来后,我意外发现体内的力量能够助我控制风雪,于是便起了复仇的念头。” 近香移低头思索:“照你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你身上风雪之力的来源?” “我……”宋月娘面露难色,“我不知道。” 近香移:“……你若隐瞒,我可不保证能够替你一家做主申冤。要不要说实话,你可想好了。” 话音方落,身后便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不用问了,是我给她的力量。两位上仙何苦为难一名女子,若是要追责,尽管找我便是了。” 在场三人齐齐扭过头去,视野当中,一名紫袍人阔步走来。他先是对玉玄炽和近香移行了一礼:“灵山山神,见过两位上仙。” 宋月娘呆愣愣地看着男子,喃喃道:“恩公……” 近香移拧眉看着他,道:“你……” 玉玄炽上下打量着灵山山神,说道:“作为天界下派神官,你帮助亡魂复仇,已是触犯天规;你明知她以风雪之力伤人性命,却瞒而不报,等同合谋…… ”桩桩件件清算下来,严律殿必然撤你神职。审理过程中,倘若发现你包庇宋月娘,那你便罪加一等。我奉劝一句,不要因一时冲动而断送前途。” 山神直起身,说道:“我并没有冲动,更没有撒谎。我说的话,句句实情。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暗中帮助宋月娘,给她风雪之力,助她复仇。 “两位上仙若要责怪,便怪我好了,宋月娘肉身已死,如今不过一缕幽魂,她之所以误入歧途,是我误导她在先,一切罪责,理应由我承受。” 话音落下,宋月娘便连忙否认:“不、不是这样的。纵然山神给予我风雪之力,但他一直要求我不能以这股力量杀人。是我自作主张,要害死我的人偿命,与山神无关!” 近香移:“……” 她心想,这两人还挺讲义气的。又是分担罪责,又是替对方开脱,这模样倒是显得她和玉玄炽两人冷酷无情起来。 近香移轻轻叹一口气,心中差不多有数了。 她给玉玄炽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便道:“真相如何,严律殿和阴司殿自有公断,两位不用再辩解了。严律殿神官即刻便至,你们还是到了天界再一一解释清楚罢。” “这——” 宋月娘还想辩解几句,灵山上空的忽然光线一暗。宋月娘抬眸望去,却见苍穹之上的月亮被层层叠叠的云团遮挡住。 紧接着,数道光影从云团当中落了下来。光影如电,顷刻间便将临在近香移和玉玄炽面前。 “我等受命前来,殿主有何吩咐?” 近香移看到眼熟的严律殿神官,面对着玉玄炽行了一礼。 玉玄炽道:“我已不是严律殿主,称我怀觉便是。此外——”他指着灵山山神和宋月娘道:“大致情况,我已在传讯符内说得很清楚,这两人便交由你们处理,好好查一查罢。” 说完,他便径直拎着玉壶,将带走了一半的灵泉。玉玄炽回到近香移面前:“回去么?” 近香移看了看欲言又止、面色迟疑的几名严律殿神官,道:“你不跟他们打声招呼再走?”她看得出来,严律殿的这些神官,都挺舍不得玉玄炽的。 “不用。”玉玄炽说:“即便没有我,他们也能处理好一切。鸿蒙山急需重建,我们还是尽快回去要紧。” 近香移:“……哦。”她回头冲曾经的同僚道别:“总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先走啦,回见。” 众神官们跟在玉玄炽身边办事多年,自然是知晓他的脾性的。玉玄炽所做下的决定,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再者,他性子淡漠得很,此回离开天界,怕是不会回去了。因此,纵然他们还有话要说,但还是本本分分地与他们道了别:“殿……怀觉仙君、香移姑娘慢走。” 下一刻,近香移便和玉玄炽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灵山。随后不久,严律殿一众神官也将宋月娘和灵山山神带回了太虚庭,接受审问。 * 回到鸿蒙山之时,正是天光初亮之刻。 近香移带着装满灵泉的玉壶,来到鸿蒙山泉水的源头。在她将灵泉浇灌其中之后,沛然灵气便在汩汩溪流之间流转开来。 看到鸿蒙山有了重现往日生机的趋势,近香移登时松了口气。 虽然山中的灵气并不依靠灵泉而生,但灵泉能滋养灌溉这里的土壤,促使森林草木恢复生机。再配合山中法阵,灵气才会不断循环往复,生生灭灭,永不停息。 近香移回过头,看到玉玄炽就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她走上前去,道:“这一回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不一定能这样顺利就拿到灵泉。” 玉玄炽摇摇头,道:“只要能为你做的,我很乐意效劳。若你要谢我,那么,我能不能以此来求一份谢礼?” 近香移受他恩惠在前,自然答应:“可以,你说。” 玉玄炽:“我想留在这里,可不可以?” 近香移:“???”她说:“虽然你辞去了严律殿主一职,但好歹也是神仙,总不至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吧?” 逍遥境那么大,难道还没有玉玄炽的容身之所么? 玉玄炽退一步道:“那我能否时常来看你?” 他的眼神过于专注,眼瞳极黑,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给吸进去一般,看得近香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深吸口气:“……”近香移转过头去,妥协道:“你来之前记得发传讯符让我知道就可以了。” 闻言,玉玄炽眉心舒展:“好,我明白了。” 近香移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想,果然是不一样了。看破无情道之后,玉玄炽整个人散发的气场都与往日不同。 这换作以前,哪里会笑成这样? 大概,他当真如他所说,他已经不是以前冷冰冰的玉玄炽了。 但近香移在他身上吃过苦头,已经没有再尝试一次的勇气。或许还要经历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才能回过头,再看一看身后的人。 但也可能,她和玉玄炽的关系,会就此止步,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发展。 未来的事情,近香移说不准。 不过,顺其自然也未尝不可。 她微微笑了笑,目光越过山坡,向远处眺望。视野当中,朝阳初升,淡金色的光辉铺在焕发生机的鸿蒙山间。 近香移伸了个懒腰,随即朝山下走去:“我累了,要先歇一会儿,你自便吧。” 第176章 番外一 虽然近香移并不乐意玉玄炽时时刻刻跟着她,但玉玄炽还是入住了鸿蒙山。 事情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那时钦白祸乱止戈天一案刚刚结束,天界众神正在处理后续事宜。但不知怎么回事,止戈天又有不少的囚犯趁机作乱出逃,在天界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当时,近香移对此一无所知。因为那时她正在人间寻找灵泉。中途还碰上了找过来的玉玄炽。 等他们回到鸿蒙山后,才得知天界发生的意外。 不仅如此,为了将逃走的囚犯捉拿,逍遥境还严重受损,不少神仙的洞府都被毁了。这当中就包括玉玄炽的修行洞府。 得知这个消息的近香移:“……” 要不是熟知玉玄炽的性格,她都要以为止戈天逃犯出逃是玉玄炽故意做的了。否则时间上怎么会这么凑巧呢? 而那时,玉玄炽则以十分无奈的表情看着她,跟她打商量:“我怕是回不了逍遥境了,你能不能收留我一阵?你放心,我不会过度打搅。等逍遥境那边安定下来,我便回去。” 近香移:“……” 如果说这句话的时与期,她一定立马将人丢出去。但是玉玄炽不一样。不久之前她才得了对方的帮助,成功拿到灵泉。 如果连暂时收留这点小请求都拒绝,多少是有点恩将仇报了。 近香移便道:“那好吧。山庄内的空房间很多,我倒是不介意你住在哪里,只要不是策梦仙君的院子便好。” 玉玄炽:“那是自然。” 于是他就这么在鸿蒙山庄住下来了。 起初,近香移还反复纠结自己这么轻易就答应玉玄炽的请求,会不会过于草率了。但是几天下来,她彻底地放下了心。 这倒不是她没有戒心,而是玉玄炽表现得根本不像以前那样纠缠了。他像是早已将往事忘怀,不会再纠缠不休。 仿佛在短短几日内的工夫就转了性儿。 甚至于这段时间里,近香移都没有在山庄内看到他。他真的像最开始承诺的那样,不会过度打搅,单纯的就只是在这里暂住而已。 唯一不太寻常的是,每天清晨,近香移都能在自己的院中看到一壶清露,还有三碟点心。点心的样式还是她最喜欢的。 鸿蒙山庄内只有她和玉玄炽两个人,这些东西是谁准备的,一目了然。 然而准备了这些“惊喜”的人却不愿意在近香移跟前露面。 近香移:“……”虽然但是,她也没说一面都不愿意见他吧,至于躲成这样?话说回来,玉玄炽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 他不会真的只是在这里借住,每天只有晚上的时候回来,天一亮就离开吧? 近香移心里有一股怪异的感觉,但她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她闷闷道:“爱干嘛去干嘛去,跟我又没有关系。” 她怀着一丝叛逆的情绪,照例吃掉了玉玄炽留给她的清露和点心,然后回屋收拾了些东西,留下一封书信就离开了鸿蒙山。 距离上一次到人间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那时恰逢冬日,换算一下时间,现在正好是人间的春天。 近香移还没有见过春天的人间的模样,如今时机合适,山中有没有旁的事情要做,正好趁此机会外出游历一番,或许能带一些山庄没有的珍奇灵植回来。 但近香移刚在一座城镇落脚就遇到了意外。 她遇到了偷东西的贼。 当时,近香移手中拿着从各处摊贩买来的东西,一面吃藕粉糕一面闲逛,身后便忽然撞来一人。那人身法极快,夺了她手里的东西就跑。 近香移惊讶片刻,随即立马追了上去,嘴里喊着:“站住、别跑、抓小偷!” 令她惊异的是,小贼的轻功上佳,似乎不像是普通的人族,应当是入了修行一道的修者。想到这里,近香移的眉心都皱起来了。 好奇怪,人族的修者有这样自甘堕落到当小贼的吗? 既有修为,做什么不好,做贼? 近香移满腹狐疑。她有心探一探对方的究竟,便故意拖着脚步跟在后头,没有立马将人给抓起来。 而贼人在偷了东西之后也不慌张。 他步伐坚定明确,好像早就已经规划好了逃跑的路线。 半刻钟后,贼人引着近香移在城外的一处城隍庙中停了下来。近香移闪身上前,道:“你故意引我来此,究竟意欲何为?!” 她指尖轻轻一弹,一道劲气便将贼人头上蒙着的兜帽给掀开了。这一掀,近香移才发现对方竟是个身量纤细的女子。 女子长了一张清爽秀丽的脸,眼神清澈明亮。 “有人要见你。”她说。 近香移:“?”是谁要见她? 话尚未问出口,门后便响起一串脚步声:“人来了?” 这声音有些熟悉,近香移不由得扭过头去。视野当中,时与期憔悴的脸近在眼前。 “水澜仙君?你怎么会在这里?”近香移纳闷道:“是你要见我?”说着,她又拧眉细细打量着时与期。 眼前,男子面色苍白,身形都有几分佝偻。看上去像是吃了很大的苦头。 近香移不可思议道:“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印象当中的时与期可是意气风发的,即便当年被重隐山和魔君矢怨联手搞了一通,也没有显出这般的疲态。 这段时间,时与期都经历了什么? 闻言,时与期低叹一声,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等会儿再跟你解释—— “我请她引你过来,是想告诉你,无妄城不简单。我要你帮个忙联系天界神官,救我们两个出去。若再拖下去,不光是我,连你也会有危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近香移不太明白:“这难道不就是一座普通的人间城池么?为什么让我联系天界,你不能么?虽然你被革除神职,但应当还有联系天界神官的能力吧。” 时与期苦笑着摇头:“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我已经没有法力了。” 近香移眼睛微微睁大:“怎么可能。你不是无垢圣莲么,怎么会没有法力的?” 这时,身旁的女子忽然道:“他的法力是因为我才没有的。这一切都与这座无妄城有关。只是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姑娘还是先联系天界神官,请人来帮忙吧。” 近香移顿觉头大:“这时候我上哪儿联系人去啊!” 因为先前钦白作乱一案,这几个月内天界严加管控,只有经过七大神殿加持过的的传讯符才有资格进入天界,联系到各处神官。 近香移还没来得及换掉原来那批传讯符,现在她没法通过传讯联系到天界的任何一名神官。 “玉玄炽呢?他不是一直跟着你么?”时与期说,“他会有办法联系天界的。” 近香移:“……”她无奈地叹口气:“你若是在我未离开鸿蒙山的时候就告诉我这件事,或许我还能给你把玉玄炽带来。但是现在……” 她没有留意到的是,在她说话的时候,时与期的眼睛忽然一亮。对方的目光瞥向她的身后。于是,他骤然打断近香移: “但是什么,他不就跟在你后边吗?!” “什么?”近香移惊诧着回过头去,视野当中,玉玄炽正缓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近香移细细一想,觉得不太对劲。她审视的目光看着玉玄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跟踪我?” 她给玉玄炽所留的书信当中并未提及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他又是怎么找过来的? 总不至于是他们两个心有灵犀,不用口头交流,就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吧。 面对她的质问,玉玄炽没有否认:“对不起,未经你的允许擅自跟在你身后,是我不对。我原先只想确认你安全到人间后便离开,只是没想到,这座无妄城竟是一座只能进,不能出的城池。” “只进不出?”近香移道:“照你这么说,我们现在都困在城中出不去了?” “嗯,没错。”玉玄炽点点头,道:“我一时无法离开,又见你被贼人偷了东西,所以才跟了过来。” 这话说得倒像是情有可原的模样,近香移纵然不怎么高兴,但也勉强相信玉玄炽一回:“没有下次。” 没有人愿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跟踪,近香移同样如此。她不知道玉玄炽跟了她多久,但只要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入对方眼中,便觉得有几分毛骨悚然。 这种感觉令她感到不太舒服。 玉玄炽自知有错,又道了声抱歉。 时与期说:“行了行了,你们两口子的私事,回头再处理行吗?现在是不是先处理无妄城的事情要紧啊?” 近香移丢给他一个冷眼,不客气道:“无妄城究竟如何,你倒是说清楚啊。等你解释等半天了。” 时与期眼睛一瞪:“诶怪了,近香移,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好像还脾气见长啊……” “你别说话了。”一直沉默的女子将时与期往后一拉,无奈道:“还是由我解释吧,事情是这样……” 半个月前,时与期意外卷入了一场江湖纷争当中,并救下一名人族女子。 该人族女子受人仇杀,时与期出手相救,两人就此结识。但双方争斗之中,一道通往异界之门却被意外打开了。 无妄城便是异界的中心。 女子说道:“我们误入无妄城后,尝试了无数办法要逃出去,可是都一无所获。” “不仅如此,我们还被城中的魔头发现。当时情况危急,为了救敛青,我连一身的修为都丢了。啧,活了这么久,我还没有这么狼狈过。”时与期说:“要不是偶然碰到了你,否则还真不知道应当怎么办。” “魔头?”近香移微微蹙眉:“据我一路观察,无妄城中一片祥和,百姓和乐,不像是有妖魔作祟的样子。再者……你们都说这座城池是只进不出,但我却没有发现任何法阵存在的迹象。是不是还有别的怪异之处没有发现?” 时与期睁大眼睛:“无妄城哪里就一片祥和、百姓和乐了?你被骗了!无妄城根本就没有百姓!” 近香移:“什么?”她扭头看向玉玄炽:“真的假的?” 听着她怀疑的语气,时与期差点气得冒火。他不可思议道:“你不相信我?我还能骗你不成?” 闻言,近香移挑眉冷笑:“你骗我的次数还少么?我合理怀疑一下,不过分吧?”她不想理会时与期,只问玉玄炽:“时与期说得是不是真的?这城中的百姓,就没有一个是活人?” 时与期:“……” 玉玄炽面带微笑:“这一回他确实没有骗你,无妄城中的确没有百姓。你所见到的,不过是假象而已。” “……哦。”近香移:“既是假象,便是幻术。既然是幻术,可为什么我一点也看不出来?”总不该是她的能力退化了,连幻象都看不出来真假吧。 时与期轻轻嗤笑一声,说道:“你为什么看不出来,这不是很明显么。毕竟你现在也不过只有百年修为,如何能看出异界大魔所布下的法阵幻象。”他觉得自己找回来那么一点场子了:“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你。” 近香移:“?”她明白了。 意思就是说,她功力不足,所以才看不出来城中的异样。到底还是吃了修为不足的亏。 但是…… 她咧嘴一笑:“是啊,我都自身难保了,为什么还要救你。我劝你别太嘴硬,否则等玉玄炽把救兵搬来了,我就把你关在小黑屋子里,放你自生自灭。” 时与期:“……” 他虽然不太相信近香移会这么狠,但想到自己骗她在先,心里头亦有几分心虚,随即扭过头去,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这时,玉玄炽说:“其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联系上天界。入城之后,我也尝试过以传讯符向外界求援,但无妄城内的法阵尤为怪异,不仅人出不去,就连法咒法符也难以放出城外。我想,也只有毁掉城中的法阵结界,才能顺利离开这里。” 玉玄炽和近香移初来乍到,对无妄城还不熟悉,城中细节,只有时与期和敛青两人才清楚。 敛青思索着说道:“法阵倒还好说,时与期去过一次,他能确定具体的方位。但是城中还有那位邪魔在,他盯了我们很久,倘若我们有所动作,怕是瞒不过他。” (本章完) 第177章 番外二 时与期不假思索,即刻道:“法阵那里我熟,自然是由我来带路了。至于破阵者——这里术法当属近香移高明,所以,破阵应当由我和近香移、敛青一起去完成。至于那个邪魔,那就只能交给怀觉你了。” 他笑着说:“怀觉法力高强,由你来牵制邪魔,是最合适不过的。能者多劳,怀觉仙君,我们的安危可就交托在你的手上了。” 闻言,玉玄炽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深色淡然地看向时与期,说:“恐怕不行。” 时与期:“???” 时与期:“什么不行?你不会不想帮我们对付邪魔吧?你不是最痛恨那些邪魔外道吗,惩奸除恶是你的职责所在,你别想甩手就走!” “你误会了,邪魔我自当全力对付,但是你不能跟随近香移离开——邪魔既然一直盯着你,说明你的行踪是对方时刻关注的。”玉玄炽说: “一旦你有所行动,对方必然会紧随其后。所以,我需要你将敌人引出,如此,近香移才好潜入法阵所在的位置。” 时与期立马拒绝:“不行。我法力尽失,怎么引开那个魔头,再说,我得给近香移带路,恐怕不能按照你说的办。” 他颇为嫌弃地看了眼玉玄炽,说:“凭你的实力,绝对能够拖延住他了。你现在找这么多借口、托词,别是没安好心吧?” 比如看他不顺眼,想借机将他铲除。 想到这里,时与期冷笑一声,心想,他就知道,玉玄炽这个人其实是个小心眼又记仇的人。早百年前他亲近香移那一下,说不准玉玄炽还怀恨在心呢。加上前段时间他动了歪心思骗了近香移一遭,玉玄炽这会儿必然铁了心要教训他。 他好不容易保住的命,可不能丢在玉玄炽手上。 “如果你需要一个能引蛇出洞的人,那么敛青可以去,她会配合你。”时与期耸耸肩,说:“总之我不去,我很柔弱,需要保护。” 听到这句话的近香移:“?你有没有搞错,让一个姑娘家代替你去做危险的事?” 时与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不觉得危险:“有玉玄炽在,她会有什么危险?再说,她虽然是姑娘家,但是,她有灵力有法力啊!我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好不好!” 玉玄炽打断道:“水澜,可否借一步说话?” 时与期不情不愿:“有什么事儿,你就在这儿说罢。” 见他不愿意走动,玉玄炽便上前一步。他来到近前,以它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虽然我确实曾对你有过一瞬的杀心,但我不会杀你。至少,我不希望你跟在近香移身边,希望你能理解。” 时与期:“……” 玉玄炽这是威胁吧?是威胁吧? 他纳闷地想,玉玄炽是不是修炼练得心性都变了,怎么感觉他跟以前不像是一个人了似的。这换作以往,谁能想到正经严肃的怀觉仙君竟然学会威胁人了? 时与期其实不想答应,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警惕地看了一眼玉玄炽,心想,就算一个人心性再怎么变化,本性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说话算话,你要是趁机害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时与期瞥了眼近香移的方向,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玉玄炽:“自然。” 他倒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对时与期下手。只是时与期凑到近香移眼前的画面实在惹人厌恶,他才忍不住威胁了一通。 倘若时与期识相,往后离近香移远些,他倒是乐意不计前嫌。 近香移好奇,想听一听他们说的什么悄悄话,但是玉玄炽一拂袖,将声音给隔开了。 紧接着,时与期就改口了:“可以,我来做这个诱饵。在我将魔头引出之后,由玉玄炽来对付他。” 他深吸口气,道:“之后,敛青还有近香移,你们两个就趁玉玄炽拖延的时机找到法阵,想方设法将无妄城的消息传出去。可以的话,最好是能破除这道法阵,我们也好离开这个鬼地方。” 敛青讶异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时与期梗着脖子:“我就改,你管我?” “呵,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近香移道:“玉玄炽,引开魔头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另外——天界传讯符给我。” 玉玄炽立马将身上的传讯符全都交给了她:“我的分神会跟着你,如有万一,我会即刻赶来。” “哦。”近香移心中仍别扭着。此刻她低着头,因而错过了对方注视过来的深邃眼眸。她小声道:“那你自己也当心。” 玉玄炽微笑点头:“我知道,谢谢你的关心。” 近香移:“?!” “谁关心你了!”她立马和他拉开距离:“废话真多。” 四人再无二话,即刻分头行动。 时与期丢掉身上的伪装,独自一人迈向繁华热闹的街头。就在他现身的瞬间,街头的所有百姓都纷纷停下了动作。 他们同时扭头朝时与期望了过来。他们动作僵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宛若一具具行尸走肉。 时与期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所有“百姓”不约而同地向他走了过来。他们每走一步,街上便消失一人。当百姓向着时与期无限靠近之时,一条黑色的影子便从天而降! 一只青白的手骤然袭来,时与期心头一跳,连忙往后方闪躲。与此同时,一道凌厉剑光从远处天际飞刺而来! 黑袍人抬起头,正好见到玉玄炽阔步而来。 时与期见机而退,扭头就跑。 与此同时,黑袍人抬手打出一掌,凌厉掌风扑向时与期的面门。时与期的瞳孔登时放大,他大喊道:“玉玄炽!” 随即,玉玄炽闪身来到近前,法力落在时与期身上,顷刻间,一阵金光从时与期身上升起。 再转眼,无垢圣莲本体显现,玉玄炽广袖一卷,便将无垢圣莲收入囊中。 “哦,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啊。”黑袍人道:“难怪方才时与期那般有恃无恐,原来是有了靠山。” 他和玉玄炽对峙:“你也是从天界来的。天界神官,哈。那你的力量一定比时与期的更强吧?” 黑袍人抬起手:“有多少本事,尽展吧。” 玉玄炽姿态沉稳。他扫了一眼周围,说道:“赐教了。” 话音落下,浩大剑阵自脚下升起,剑光一化万千,转瞬间便将黑袍人包围其中—— * 近香移和敛青躲在庙中,等远方天际出现异象之时,近香移拉着敛青跑出了破庙。 “是玉玄炽的信号,他得手了。趁现在,我们赶紧去法阵中心!” 敛青飞身而上,奔在前方。她道:“姑娘跟我过来。”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无妄城中最高的一座阁楼。 来到了这里,近香移终于发现了周围浮动的异样法阵。这道法阵隐藏得极为隐秘,若非靠得这样近,近香移根本无从察觉。 她凝神打量着四周,感应到周围灵气流转的方向。 敛青问:“无妄城的法阵就在这做阁楼当中,对此,你可有头绪?” “法阵不是在阁楼之内,而是整座阁楼,都是法阵的一部分。”近香移说:“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你往后退一退,我想办法破阵。” 说是这么说,但她的法力远比不上百年前的自己,想要破除眼前的困境,只能借助旁的力量了。 近香移口中默念法诀,随即,天道十三阙受召而来。 同一时间,玉玄炽的分神即刻赶到。他们二人相互配合,神剑内的神力被催动,近香移化用神力,继而在阁楼四周布下数道法符。 顷刻间,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四周运转的灵气被干扰,阁楼上方登时裂开了一道口子。 近香移把握时机,十数张传讯符便通过那条裂缝传了出去。她原想就此收手,但脚下的地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与此同时,眼前的法阵阁楼竟有了瓦解的趋向! 近香移眼睛一亮,说道:“法阵能破!你快催动神剑之力,打开通往外界的通道!” 玉玄炽的分神会意,立刻配合她将神剑打入法阵内部。 顿时,盛大光柱冲破云霄! 强劲的冲击力向四周震荡开去,近香移飞身后退,神剑重新回到手中。 而在另一边,和玉玄炽相斗得黑袍人也留意到彼端法阵的异动。他望着四分五裂的法阵塔楼微微笑了笑,说:“出口终于打开了。” 他看向玉玄炽:“声东击西,计策不错。但是很可惜,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时与期,更不是你。多谢你们为我打开牢笼,将来若有机会,我们再继续这场未完的决斗。” 话方说完,他便抽身而退,即刻朝着法阵所在的方位而去! 玉玄炽心道不妙,立刻追上。 这边,近香移见法阵被破,欣喜道:“如此一来,咱们不用向天界求助,也能离开这里了!” 然而这时候,玉玄炽的分神脸色一变,他抓着近香移的手腕,将她带离法阵中心:“邪魔过来了,快走!” “什么?!” 近香移惊诧扭头,发现周围忽然吹起一阵狂风。 风沙迷眼,却见一道黑影从远处疾驰而来。那人接连打出数掌,将两侧的亭台楼阁悉数摧毁。 幸亏近香移他们闪避及时,否则这时候已经中招了。 紧接着,黑袍人将近香移等人甩在身后,继而纵身跃入损毁的法阵中心,转眼间便消失了。 近香移看得一呆,心想,那魔头怎么直接就跑了? 这时,玉玄炽飞身赶来,他的分神化作一缕金光,重回本体当中。 “这是怎么回事?”近香移忙问:“你没将魔头拖延住?” 玉玄炽道:“魔头的目标本就不是时与期,更不是敛青姑娘。这是他设下的局,他的目的,就是要借用我等之力,打开无妄城与人间的通道口,以此脱逃。” “?”近香移睁大眼睛:“也就是说,我们被他给耍了一通?!可恶!那现在怎么办,要追么?” 玉玄炽摇摇头,说:“我在与之对战的过程当中,发现此人并未尽全力,其实力不可小觑。即便集你我二人之力,也未必能将他拿下。”他又道: “再说,那人身法极快,就算我们追出去了,这会儿他早就隐去踪迹。难以追寻。” 近香移:“这……”她叹口气,说:“那就只能靠天界援兵了。” 玉玄炽道:“嗯。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好。” 两人决定好后,便带着敛青离开了无妄城。因为时与期被迫化为本体的关系,他们没有立马和天界之人会合,而是先回了一趟鸿蒙山。 近香移借用策梦仙君在鸿蒙山地宫遗留下来的法阵,帮助时与期恢复了灵体。只是时与期体内法力遗失,暂时还没有找到恢复的办法。 当近香移问到遗失法力的详细过程之时,时与期晦气地啐了一声,说:“无妄城那魔头别的不吃,专吃别人的灵力。他那一身修为都是他吃出来的。” 近香移愣了:“啊?”还有这种事?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那城中的百姓又是怎么回事?你们说,城中仅有魔头一人,并无百姓。那他没事弄出满城繁华的幻象来做什么?”难不成是闲着无聊? 玉玄炽说:“准确来说,那也不算是幻象。城中百姓既是邪魔,邪魔便是无妄城内的百姓。” “没错。”时与期点点头,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些百姓其实是邪魔所化。从一开始,他就通过那些百姓,盯着咱们的行踪了。” 敛青沉思片刻后问道:“你们见多识广,关于他的来历,你们总该有些线索罢?” 近香移摇摇头:“这个我不清楚。” 她活这么久,还真没听说过什么“无妄城”的。 玉玄炽亦是毫无头绪:“不过天界既然已经接手,想必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反正接下来的事情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时与期说:“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帮我恢复法力啊!没有法力,我往后可怎么办?!” 说实话,近香移并不是很想帮时与期找回法力。她觉得时与期行事乖张过头,也是时候给个教训了。 但是时与期却死缠烂打,非要在鸿蒙山住下。 近香移不胜其烦。她将时与期打发到地宫去,让他自己找典籍想办法,然后就叫住了玉玄炽。 她说:“我有些事要与你说。” 玉玄炽收回往外走的脚步,回头看她:“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