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苏医生她在年代爆火了》 001 刚来就见血 京城飞往希腊雅典的航班上。 苏小漓斜窝在头等舱的座位里,不知不觉迷糊着了。 此次前往雅典,是去参加第32届国际美容整形外科学会世界大会。 她作为唯一受邀参加的华国整形专家,要向来自世界各地1000余名整形医生展示最新的鼻综合修复技术。 连续的忙碌让她肩膀酸疼,大脑仍在保持惯性飞速运转,这个觉睡得一点儿都不踏实。 苏医生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自己是一名女高中生,也叫苏小漓。 在80年代的一个内陆小县城里默默无闻地生活,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只有奶奶和她住在一起。 梦里头发生了很多让人头疼的事儿,让她逐渐喘不过来气。 突然,像是飞机开始急速颠簸坠落。 她全身的骨头和大腿都要被压碎似的,耳内瞬间响起剧烈轰鸣声。 意识几乎瞬间消失,不知过了多久,又是“哐!”的一声,苏小漓猛然被惊醒。 睁开眼睛,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却被周围吓了一大跳。 破旧的小屋没有开灯,土木结构的房子,大梁角上还挂着几丝蜘蛛网。 苏小漓脑海中突然涌现出来无数混乱的记忆,脑子就像马上就要炸掉一样拥挤。 这儿是梦里那个“苏小漓”的家! 屋外传来一声比一声高的争吵声。 她强撑起身子,迈着虚浮的脚步走了出去。 外间地上狼藉一片。 一个瘦弱的老太太半倒在地上呻吟着,正是“苏小漓”的奶奶。 一个30出头的女人——小姑苏兰英紧紧抱着个军用挎包,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俨然刚才推倒老太太时费了大力。 “你给我把钱放下!那是小漓上学的钱!”苏奶奶忍着痛喊道。 苏兰英听见亲妈说这话,赶紧又把军用挎包往怀里抱了抱: “就说你傻吧!她一个丫头片子,早晚要嫁人,上学有个屁用! 眼见着她到了说人家的年纪,我跟老张家都已经说好了,人家都没二话,当场就给了我800块钱! 这钱嘛,就算做小漓和他家小子订婚的彩礼钱。等小漓一年后高中毕业了就嫁过去,先成亲后领证,亏不了她。” “你!你!你敢——不能跟他们家结亲啊!”苏奶奶气得说不出来话了。 “我这可是帮了她大忙!” 苏兰英颇为自得。 “就咱家这穷样儿,连个嫁妆都没有,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人老张家还看不上你的宝贝孙女呢!” “那你也不能把小漓上学的钱都拿跑了!”老太太上气不接下气。 “你懂个屁!我不是要跑,我是去挣大钱! 大军求了多少人,才同意他入了清州的平会,这才一个月,他送进去的1000块钱连本带利给了他2000! 一个月1000变成2000,两个月后就是3000,哦不!是4000!到时候再把本金还给你,还不够她交学费的?” 苏兰英激动地有些颤抖,声音愈发尖利起来。 “不行!你说什么也不能把钱带走!小漓,快抢过来啊!”苏奶奶跟混账闺女说不通,一眼瞥见呆呆立在墙角的孙女。 苏兰英抢走的,是老苏家全部的家底。 虽然不多,只有700块钱,可那是她多年来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这里头有她的一点棺材本,剩下的全部打算供苏小漓今后上学用,苏兰英要是全抢走了,以后孙女肯定是没学上了! 这让她怎么对自己死去的儿子交代啊! 苏小漓此刻头疼欲裂,听见苏奶奶喊自己,胡乱点点头,上前去抢苏兰英手中的帆布包。 人高马大的苏兰英又哪里会让她得逞,一把推向瘦弱的苏小漓。 苏小漓力气小,再加上脑子晕晕乎乎的,一个没站稳也摔倒在地上。 一大块碎玻璃扎进大腿,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苏兰英见侄女腿上冒了血,陡然慌了神。 慌乱间哪里还管会不会出事,她抱紧军挎包一溜烟跑了。 “小漓、小漓,你咋样!……疼不疼?” 老太太一看孙女大腿上哗哗往外冒血,赶紧扶着桌子腿站了起来,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钱,人才是最要紧的。 苏奶奶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干瘦身材,愣是把苏小漓从地上给拽了起来。 苏小漓一直恍恍惚惚的。 这梦怎么还没醒?! 大腿真疼。 老太太眼泪哗哗流:“小漓,快,咱去卫生所!” “奶奶,等一下,先拿些布条来止血!” 苏小漓双手使劲压迫住伤口上端的股动脉,好在她是外科医生,做个伤口的紧急处理不在话下。 苏奶奶舍不得买新衣服,衣服破了都是补了又补,家里倒是存了不少碎布条。 苏小漓让奶奶继续帮自己按住大腿,她将三个布条搓成一股,绕着大腿紧紧地缠了几圈,打了死结。 家里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等祖孙二人一瘸一拐地到达最近的卫生所时,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的事儿了。 秋老虎的日子,下午本就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汗水将二人薄薄的衣衫湿透。 卫生所的罗大夫处理完一个中暑病人,刚从里屋出来就看到祖孙二人狼狈不堪地进来。 “哎呀,这是怎么弄的!” 特别是苏小漓,腿上还挂着彩。 “大夫,我腿被玻璃扎了。”苏小漓纤长睫毛上都挂满着汗珠。 “快去里头病床上!”来不及多想,罗大夫飞快将苏小漓按到床上,着手处理她大腿上的玻璃。 苏小璃环视一圈。 简陋的医疗环境和在开水里滚了两道的医用镊子,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罗大夫还以为她是疼得难受,开口安慰两句:“别怕,你这腿没事,就是拔碎玻璃的时候疼一下,忍一忍就好了。” 她又朝着苏奶奶说道:“幸好您有经验,用布条扎紧了她的大腿动脉,血没往外流太多,不然很容易失血过多。” 苏奶奶听大夫说孙女没什么大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是她自己扎紧的,我老婆子哪知道这个。” 这下轮到罗大夫吃惊了,诧异的眼神看向苏小漓,“你还知道止血得压住动脉?” “生物课上老师提过一嘴。” 苏小漓不想透露“自己”来自未来的身份,忍着痛答道。 八年医学生、三年规培、七年临床,这样的外伤处理常识,早已刻骨铭心地印在她骨头里。 可目前苏小漓,表面上只是个80年代的普通女孩。 她不想把“穿越重生”这种惊掉世人眼眶的事暴露出来,然后被抓去哪个试验所当小白鼠,或者直接被关进精神病院。 002 谁也别想让我嫁人 刚醒来时,高中生“苏小漓”的记忆和她本人的记忆全都搅和在一起。 乱七八糟的,剧烈的冲突让她的大脑时而空白、时而混乱。 直到大腿被扎痛,她才略微清醒些。 路上她就想好了:眼前这环境和华国80年代一模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重生”这档子事儿。 “行,包扎好了。”罗大夫将镊子冲洗干净,又丢回烧开水的医用铁皮盒子里。 “大夫,请您给我奶奶也看看吧,她刚才摔倒了。” 在罗大夫的地盘上,苏小漓不打算越俎代庖。 罗大夫点点头,眼前这姑娘看着小小的一个人儿,心思倒是周全。 ----------------- 从卫生所回到家,日头已经快要落下去了。 如今,祖孙二人仍住在苏小漓父亲苏建国留下的房子里。 说是父亲苏建国留下的,其实并不是老苏家的私产,而是水利局下属单位——守正渠道办公室后边的几间小平房,50年代末留下来的旧房子。 说起苏建国,也算小县城里小有名号的人。 他生在建国初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就没断过。 好在他一直没放弃读书学习,在国家取消高考的前一年,一举考上了一所老牌水利专科大学。 那个年代,能考上大学的“凤毛麟角”,更何况是基础教育极差的农村。 当时的苏建国如科举中第一般,成了村里光宗耀祖的第一人。 大学期间他一门心思学习,不是躲进图书馆闷头读书,就是给老教授们和设计院的工程师做助手,还真学到不少真本事。 他本就是农村出来的,没做犹豫,毕业后怀揣一腔热血回到家乡——全国100贫困县之一灵正县,成了全县水务系统中最年轻的水利工程师。 整个县统共才几个大学生?几个工程师? 县里领导惜才,没舍得让他到村里干农活。 没过多久,苏建国就主动带着几位小伙子到山里和乡下勘探测量。 在得到县委几位老领导的支持后,主持新建和修复了一座水库和民国时期留下的三条水渠。 县里为了解决他的后顾之忧,拨了守正渠后边的小平房给他一家子住。 他去世后,县上也没回收这几间屋子。 再后来苏小漓的母亲改嫁走了,这房子就只苏奶奶和苏小漓二人住着。 小平房后面靠近水渠有一大块荒地,奶奶农活做惯了闲不住,种了不少菜,还养了两只鸡。 平时苏奶奶在守正渠单位食堂上帮厨,单位按照非正式工的标准,每月发给她35块钱。 每隔两三个月,苏小漓的妈妈章韵再给他们寄过来50、60的,钱就这么慢慢地攒了下来。 除了苏奶奶的一点棺材本,剩下的全是攒给孙女的。 祖孙二人平日里省吃俭用,舍不得浪费一厘。 日子过得辛苦,苏奶奶却从来没想过放弃。 她能培养出全村唯一一名大学生,心里头是有一股傲气在的。 现如今她只一心盼着苏小漓也能考上大学,算是了了苏建国临终前的遗愿。 日子再苦,苏奶奶也能撑下去。 谁料到辛苦攒下的家底全被苏兰英抢跑了,她心里那叫一个疼。 从卫生所回来她什么话也没说,日子终究还得过下去啊。 苏奶奶憋着一口闷气咬咬牙,直奔后院做晚饭去了。 苏小漓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玻璃碴子,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生锈的铁皮床上铺着褪色的被子,墙角堆着些纸壳子,像是嫌弃攒的不够多,等再攒一些才够得上去卖。 掉漆的脸盆架上挂着一面小小的镜子,镜子中间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俨然用它的人没舍得扔,就这么将就着挂在那里。 “哐当!” 小平房的木门被粗暴地推开,苏小漓的思绪亦被打断。 “你奶奶呢?!” 来人是苏小漓的二婶常凤娥,人还没进屋,就听到她高声嚷道。 “二婶,我奶奶在做饭。” 苏小漓向后院指了指,印象中,二婶和奶奶、妈妈一直都不太对付。 一脸刻薄相的常凤娥一把揪住苏小漓,“你姑是不是收了老张家的彩礼钱?!” 这话听着…… 倒像是老张家欠了她钱不还似的。 “你干什么?快放开小漓!” 奶奶在后院听到动静冲进屋,伸手扯过苏小漓拉到自己身边,大声喝道。 常凤娥叫嚷道:“妈,800块钱!兰英就把小漓给嫁了?她姑姑一个嫁出去的姑娘,还能做咱们老苏家的主?” 话里话外,听起来像是常凤娥心疼侄女,不想她早点嫁人。 可根据“苏小漓”的记忆,这位二婶多半是想把那800块钱揣进自己兜里,而不是便宜了小姑子。 更甚者,怕是她嫌弃800块钱还不够多,想要把自己卖个更好的价钱吧。 她没猜错。 今天是老张家的婆娘找到家里来商量亲事时,常凤娥才知道800块这种好事没落到自己头上,气急败坏地跑来想把钱要回去。 苏奶奶和常凤娥交战多年,自比苏小漓更了解老二媳妇的德行。 常凤娥要本事没本事,平日里却是个最爱计较的,成天盯着鸡毛蒜皮的事儿生怕自己吃亏。 这回肯定是没捞着好处,又不乐意了。 “老二媳妇,你这是什么话!我看你是又犯了眼皮子浅的毛病!” 苏奶奶瘦小的身躯挡在孙女前头,回怼过去:“不管谁给彩礼,小漓都不嫁!想要钱,你找苏兰英要去。” “妈,今天人老张家都上门来催了,说是两家亲戚先走动起来,把婚订下来,等小漓毕了业再嫁。”常凤娥压根就没听进去苏奶奶的话。 到手的鸭子还能让它飞了? 她才不信呢。 先把亲事订下来,再让苏兰英把钱吐出来! 常凤娥这话堵得苏小漓憋屈,凭什么她只有嫁人这条路走,凭什么她要被压根不管自己死活的人拿捏。 当她是个好惹的吗?! 想当初刚做助理医师时,各个山头“门阀”派立,出身福利院的她没有后台,那真是什么人都敢往她头上拉泡屎。 苏大夫虽谦虚谨慎、放低姿态,却也都没惯着他们作妖。 就凭这个村妇…… 呵,怕是不够看的。 “二婶!”苏小漓从奶奶身后钻出来。 “没我的同意,谁也别想让我嫁人!再逼我,咱们就去公安局找警察!” 003 狗咬狗去吧 一句“公安局”,常凤娥的表情顿时变得很难看。 这丫头咋了? 之前她聪明归聪明,可性子随老苏家,说好听了是随和,说难听点就是慢憨、懦弱。 今天怎么跟跳脚鸡似的,咋呼起来了!? 常凤娥气得牙痒痒,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回嘴: “啧啧,小漓,你这话咋说的!家里头的事儿咋能麻烦人家公安同志。 咱先不说定亲的事儿,就说,你是老苏家的人,你爸不在了,那在外也是你叔做主,在内我做主,咋能让你小姑出面收了那800块钱呢?” 常凤娥打定主意要掰扯清楚钱的事儿,反正不能落到小姑子手里。 那可是800块钱啊,四大件都能买好几套的了! 不行,800块怎么够,至少得1200,家里儿子吃饭、上学、娶媳妇,将来干什么不得要钱? 苏小漓看着这个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的女人,真想替天行道下个雷劈了她。 谁叫她不痛快,她就让谁先不痛快! 你和苏兰英狗咬狗去吧! 她忍着恶心,眼神上下扫视了常凤娥一圈,不怒反笑。 “想要钱,你去找我小姑啊。二婶,你还不知道吧,我小姑拿着这钱发大财去了。” “发大财?”常凤娥果然上钩了。 “是啊,小姑父跟人去南方入了个什么''平会'',一个月功夫,他送进会的1000块,连本带利给了他2000呢。”苏小漓语气越发云淡风轻。 常凤娥眼皮狂跳。 钱生钱! 她咋就没想到呢! 苏兰英两口子这是啥命啊,这……这么天大的好事怎么就又落到他们头上了! 常凤娥再也顾不上和祖孙二人掰扯,满脑门子写着“钱生钱”,一跺脚冲了出去。 “二婶,吃了饭再走啊……”苏小漓憋着坏笑,假意挽留。 常凤娥哪儿还听得见,早就跑没影了。 苏奶奶默默看了孙女一眼,总觉得她今天哪里很奇怪。 小时候倒也是个机灵的,可自从她父亲走了,母亲改嫁,这孩子是越来越不爱说话。 怎么现在…… 不仅小时候的机灵劲儿回来了,还有了章法? 苏小漓看向一直维护自己的苏奶奶,一丝淡淡歉意涌上心头。 “奶奶,我这么做,你不怪我吧,毕竟小姑和二叔都是您亲生的……” 苏奶奶看出她歉意下还埋着些滚刀肉的神情,叹了口气。 “唉,不怪你,奶奶心里明白,他们俩一个贪财,一个怕媳妇儿,可他们不去自己好好干,一心只想把你卖个好价钱! 说到底,是我没把他俩教育好,这两个就是有你爸爸的一半好,也不至于做出今天这种事来。” 苏奶奶是个明白人,知道家和万事兴,可也不愿和稀泥。 她半辈子守寡养育三个孩子长大,一生信奉唯有读书才能改命。 不论男女,谁想读书谁会读书,她就是累死也要把他供出来。 可惜老二苏进步初中还没毕业就和常凤娥黏黏糊糊缠在一起,老三苏兰英更是小学念完就不想上学了…… 所以她才会把仅有的一点资源都倾斜给一直爱读书、品行又端正的老大苏建国。 盼着苏建国凭着读书好能有个好出路,将来再把老苏家给立起来。 苏建国不负母亲所望,大学毕业回到县里,不仅在单位上得到重用,对家里弟妹也是能帮就帮,能补贴就补贴。 就连苏兰英的亲事,就是看在苏建国是大学文化外加工程师的份儿上,才能嫁给家境还过得去的张大军。 苏奶奶想到早逝的大儿子,心头又涌上来一股酸楚。 “不说这个了,走,洗洗手吃饭去。” 苏奶奶扭头抹去眼角被皱纹夹住的水汽,拍了拍苏小漓的手。 苏小漓懂事地点点头。 她知道这个老太太今天舍命护了她,这辈子她都会替“苏小漓”孝顺奶奶的。 苏奶奶炒了一个青菜,热了两个窝窝头,虽没什么油水,味道还是香的。 只是经过这一天的折腾,祖孙二人胃口都不太好。 草草吃完饭,苏奶奶让苏小漓去看书,她自己借着月光在后院菜地里除起草来。 苏小漓回到自己房间,走到脸盆架前,上面有块裂开的镜子,镜中映出她现在的样子: 白皙中透着蜡黄的鹅蛋脸,秋水剪瞳的眼睛,瞳仁漆黑、眼神清澈。 作为一名整形外科医生,苏大夫对美是极度敏感的。 除了“太瘦”这个明显的缺点以外,头包脸高颅顶,黄金比例的骨相,线条流畅度高,每个器官有自己的个性,凑在一起反而异常和谐。 整张脸进可端丽大气,退可娇俏清新,倒真是中了十足十的基因彩票。 可现在,这张女孩们梦寐以求的建模脸,瘦得只剩下一股子灵秀的清冷了。 这个世界不全看脸,可脸又属实是个高端外挂。 这大概就是无论什么年纪,女人们疯狂奔向美容院和整形医院的原因吧。 作为一个靠专业实力吃饭的女医生,别看她自己是做整形的,上一辈子还真没吃到过颜值红利。 她清楚知道自己的外表也就是60分,在成长过程中,努力把60分提到80分,但不会因为达不到100分而纠结、自卑。 好在,她遇见的一些女孩和她差不多,都属于容貌中等,但随着对自己长相优缺点的了解,也随着经济实力的增强,大家都会一点点学着把自己捣腾好看。 坚持认真护肤,吃健康食品,做有氧运动…… 整形美容技术进步后,每隔一段时间进美容院彻底保养一次,适当地选择适合自己的轻医美项目。 随着时光推移,她们大多会变得从多维度、全方位的角度欣赏自己,对自己格外有耐心。 很重要的是,实力带来的底气和自信,比任何胭脂、医美都来得更为货真价实。 孤儿院出身的她完全靠着费肝熬胆,秉承着斯巴达式的学习和工作节奏,这才卷成了京城知名三甲医院的整形外科主治医师。 也卷成了小护士们一见她,就不自觉拍马屁:“苏医生,你今天更美了呢!”的状态。 可惜竟在一觉之间,变成了活在1985年的苏小漓。 她对着这张脸又点头又摇头,最终长吸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个长相也算是狗血的一天里最值得欣慰的事儿了。 不过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苏兰英和常凤娥都只是暂时逼退,没完全解决。 想来想去,只有尽快挣到钱、考上大学,带着苏奶奶一起离开这里,才不用捏着鼻子和这帮极品打交道。 苏小漓坐到书桌前,陷入了沉思。 不远处就是守正渠,流淌的水声在夜里格外分明。 窗户外头就是后院,清曼月光下,苏奶奶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腿,生怕压到了整整齐齐的菜。 她的眼睛动了动…… 004 机关老油条 第二天苏奶奶起床做早饭,见孙女屋里没动静,只当是昨晚她学得太晚,早上睡个懒觉。 现在是假期,不用早起,苏奶奶就没打扰她。 岂料等到早饭都放凉了,苏小漓屋里还是没动静,苏奶奶这才觉得不对劲。 进屋一看,被褥整齐地叠放着,屋里哪有人。 刚想出去找人,就见苏小漓背着个麻袋,挎着篮子走了回来。 苏小漓把背上的麻袋放下来,里头的活物被闷在里头扑腾,不时发出几声“嘎嘎”叫声。 “大早上的,这是怎么弄得一身的泥,哎呀,胳膊怎么还划破了!” 苏小漓穿的短袖,胳膊上是被芦苇叶子和碎石头划出的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血檩子。 苏奶奶忙接过苏小漓胳膊上的篮子,沉甸甸的,里头全是新鲜的野鸭蛋。 “奶奶,你会做咸鸭蛋不?”苏小漓充满期待地看着奶奶。 “会是会,可咱们俩也吃不来这么多啊。” “咱俩吃不了,那就拿去卖。小姑把家里钱拿跑了,我总得赚点学费回来。” “啊?这……会不会犯忌讳啊?不会再因为投机倒把给抓了吧?” 苏奶奶前两年见过农民进城卖农货,在街上直接被抓走的场景,对做小买卖颇有些迟疑。 “你就别担心啦。除了咸鸭蛋,再把鸭子炖了吧,奶奶,我可是不会做,最多打个下手。”苏小漓指着麻袋说道。 苏奶奶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没再纠结下去,提起麻袋朝后院走去。 苏小漓昨晚就想好了,水渠里的水是用来保证县里城市用水和农村灌溉农田的,里头的水产却是无主之物。 渠道连接着县里的自来水厂和村子里的农田,现在正是农忙季节,没人有闲工夫去找野鸭蛋,刚好可以让她捡个漏。 不过直接卖鸭蛋怕也赚不了几个钱,至少得有个加工的过程,有了附加价值,才能出一份力赚两份钱。 在“苏小漓”的记忆中,每到夏天,父亲苏建国就会带她和妈妈来水渠边抓鱼抓鸭子玩,芦苇荡里、泄洪道边,都曾留下一家人的欢笑声。 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她就凭着记忆找到了几丛芦苇荡,捡了40多个鸭蛋。 又趁着野鸭子们不防备,生擒了3只大鸭子,忙活了半个上午才回家。 “奶奶,咱们把鸭蛋腌上,等过几天出油了拿去卖。上午先把鸭子收拾出来,下午炖了,等到单位下班的时候,我到前头家属院门口去卖。” 苏小漓眼睛晶晶亮,安排地明明白白。 祖孙俩整整忙活了一天,除了中午苏奶奶照例在食堂帮厨,剩下的时间都铺在炖鸭子上。 苏奶奶本想先腌咸鸭蛋,奈何没有酒,盐也不够,只好作罢。 约莫到了下午4点多,小平房里传出了阵阵诱人的香气。 苏小漓盛了两碗出来,一碗留给奶奶晚上吃,她端着另一碗,走进前院单位,来到守正渠办公室主任李正德的门前。 “李伯伯在吗?是我,苏小漓啊。”苏小漓敲敲虚掩着的门。 “小漓,你怎么来了?”快下班了,李正德今天刚发工资,心情着实不错,正打算看完这份报纸就回去,见是苏小漓来访颇有些诧异。 李正德和苏小漓的父亲苏建国算是同一个系统的同事,只是一个走的是行政路子,一个走的是技术路子。 当年两个人也算是搭档过一段时间。 苏建国带着水利局和守正渠上的几个小伙子,没日没夜地把守正渠的河道彻底疏通开,又在暴雨之前把泄洪道塌陷的地方修理好,守正渠这才真正派上了用场。 李正德这个主任的位置才算是做的名副其实。 不然说到底,守正渠就是条废弃的旧渠沟、臭水沟,办公室主任的位子是退居二线的老干部们都不愿意坐的冷板凳。 一番交往下来,李正德对苏建国的技术和实干是真心佩服,对苏小漓一家也颇为照顾。 不仅给苏奶奶安排了帮厨的活儿,苏建国去世后,小平房也让他们继续住着。 “李伯伯,我奶奶炖了点鸭子肉,让我给您送点儿,您拿回去和张阿姨尝尝。”苏小漓一脸乖巧。 “嗐,你奶奶这是客气什么,你们留好自己吃嘛。”李正德推辞道。 “这鸭子挺肥的,您尝尝,这两只鸭腿炖得可软糊了。” 这年头人们普遍缺油水,香味不断刺激着刚好有些饿的李正德。 家里的领导大人一个星期才给全家做一两次肉菜,炒出来的肉全夹到儿子李存志的碗里,他只有眼馋的份儿。 现在,捧在手里的鸭子肉汤不凉不烫、香气诱人,黄橙橙的鸭油浮在乳白色的汤汁上,两只大大的鸭腿挤在一起。 李正德不再客气,“那就谢谢啦!”话还没说完,端起碗来先喝了一大口鸭子汤。 鲜! 醇! 要说苏奶奶这厨艺是真不错,鸭子一点膻腥味都没有。 李正德喝了一大口不解气,捻起一块鸭肉就往嘴里送。 鸭子炖入味儿了,肉汁饱满,入口即化,一口咬下去,李正德感觉自己要上天。 看到苏小漓微笑的样子,他身为长辈有点不好意思。 “你奶奶这厨艺可真不错,我可是好久没吃到油水了,你张阿姨都不舍得买肉……” 苏小漓欲言又止,半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 “小漓丫头,我看你这样子,可不像是单为了送一碗鸭子给我吧。” 李正德不愧是个机关老油条,感觉苏小漓今天是心里存了事儿。 苏小漓也不跟他绕弯子,“李伯伯,我确实是有点小事儿拿不准,就想问问您看看行不行?” “说吧,我听听。”李正德鼓励她。 “这不是放秋假了嘛,您知道,我爸爸因为考上大学成了城镇户口,老家早就没他的地了。但学校让开学的时候每人交20斤粮食……” 苏小漓所在的镇中学建在城乡结合部上,里头有不少乡下孩子,每年学校都会放四个假期:春假、麦假、秋假、寒假。 四个假期时间都不长,也就十几二十天,除了寒假,其他三个假期完全是按照农忙的节奏来放的。 特别是麦假和秋假,不管是对老师还是学生,这两个假期绝对不轻松。 005 现吃现摘 县里财政上穷得响叮当,没办法给教育拨款。 老师们大多数是民办教师,也都是农民,自己家里都种着地。 光靠当民办教师那点微薄的工资难以养家糊口,每当放了麦假和秋假,老师们忙着下田收割自家的庄稼。 另外,为了避免村里有些家长因为太穷不让孩子上学,每到农忙时节,学校也会让孩子们回地里帮忙,收上来的麦子、谷子、高粱什么的都可以抵学费。 一是响应国家政策“谷粒归仓”; 二是学校原封不动地把“粮食学费”发给老师,用来抵拖欠已久的教师工资。 “你是想上谁家借点谷子?” “不、不,我不给单位上添麻烦,学校说不交粮食,交15块钱也行,所以我想把鸭肉、鸭蛋拿到家属院门口去卖,叔叔阿姨们工作一天辛苦了,回家就能吃上一顿肉,您说行不行啊?” 苏小漓没说小姑把老苏家的家底都抢走了,她还不想把这种破事儿抖搂出去。 “哈哈,你这小丫头,脑子和你爸一样好使,敢想敢干,依我说啊,能行。伟大领袖说过嘛,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得到李正德的支持,这买卖算是过了明路。 苏小漓心里踏实不少。 李正德吃人嘴短,不仅同意她到家属院门口摆摊,还同意她借用食堂的锅碗瓢盆。 五点刚过,苏小漓抬着一锅炖鸭肉、40多个野鸭蛋来到守正渠家属院门口守着。 腌制咸鸭蛋的材料不够,她和奶奶一商量,索性把鲜鸭蛋一块儿先卖了。 摆好大锅,苏小漓在旁边立着一块废木板,写着“鲜鸭蛋两角一个,炖鸭肉七角一碗。” 下班回家的人群里不少是认识祖孙俩的,看到苏小漓在大门口叫卖,都不由地走了过去。 “呦,这不是小漓嘛。你这是干什么啊?”渠道上的一位刘姓叔叔路过。 “刘叔叔好,我在这儿勤工俭学呢,刚炖出来的鸭肉,您给我刘爷爷带回去一碗不?” 眼前这位刘叔叔三代同堂住在家属院里,家里的老爷子70多岁了。 刘叔叔瞅了瞅锅里,反应比李正德还强烈,他今天在坝上干了一天活儿,早就饿坏了。 “行啊,你这小丫头不好好念书,倒做起买卖来了,我支持支持你!”刘叔叔没讲价,递给苏小漓7角钱。 开门生意,苏小漓盛了满满一碗肉,又浇了两勺浓汤进去。 “刘叔,您端好了,碗明天还到食堂就行,好吃您再来哈。” 刚送走刘叔叔,一位胖大婶带着自家新过门儿媳妇走了过来。 “小漓,你怎么在这啊?” “沈阿姨、红霞嫂子,你们回来啦,我这是勤工俭学呢。”苏小漓露出八颗牙齿招呼道。 “呦,真懂事。你这是……鸭蛋吧。”沈阿姨问道。 “你真说对了,我这是新鲜鸭蛋,比鸡蛋个头大,和鸡蛋一个价。你来几个,给我红霞嫂子吃点补补身体,争取早日抱上大孙子。”苏小漓笑眯眯的。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沈阿姨乐得嘴都合不拢,两个月前自家刚娶了儿媳妇。 国家新政策“计划生育、优生优育,一家只生一个好”,自己一家子都是公家单位的,自然要响应号召。 只是…… 老头子家里是三代单传,现在全家就盼着儿媳妇早点怀上呢。 新儿媳妇哪哪儿都好,就是太瘦了,不养胖点,还不是委屈自己未来的大孙子嘛。 “行啊,红霞,想吃不?”沈阿姨看向儿媳妇郭红霞。 郭红霞红了脸,一边心想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比大婶们说话还泼辣,一边瞧这鸭蛋着实不错,颇有些心动。 “妈,这鸭蛋我不会做……”郭红霞细语道。 “嗐,这有什么不会做的,蒸蛋羹嘛是有点腥,炒韭菜正合适。” 沈阿姨多年主妇,这话说得婆婆范儿十足。 “可咱今天没买韭菜……” 苏小漓眼前一亮,“沈阿姨,我家后院就种着韭菜,和菜市场一个价,2毛钱一斤,您现吃现割就行,新鲜着呢。” “那不是你和你奶奶吃的吗?”沈阿姨看了看篮子里的菜,今天已经买了不少,再买怕是浪费了。 “我们两个人哪里吃得完啊,您带我嫂子去看看,喜欢您就来上一把。”苏小漓没放弃继续鼓动两人。 灵正县虽是贫困县,不过沈阿姨两口子一个在守正渠河道上上班,一个在兽医站,儿子大壮还是化肥厂的工人。 一家四口三个赚钱的,一个月能有一百多块钱进账,兜里头倒是不缺钱。 沈阿姨显然动了心,“红霞,我带你去看看,想吃的话咱就买上一把。” “嗯,我听您的。”郭红霞点点头。 她老家在山区,家里穷,一年吃不上几回鸡蛋,这次有鸭蛋吃,心里喜欢地紧,不过表面上还是矜持了一下。 婆媳俩一口气买了十个鸭蛋,又去了单位后院苏奶奶的菜地里。 苏奶奶是当年大队上公认的种地好手,韭菜养得根壮叶肥,油亮油亮的。 沈阿姨也没和苏奶奶客气,两角钱足足割了两大把,才带着儿媳妇心满意足地走了。 沈阿姨回去路上又碰到家属院里的几个大妈,婆媳俩和几人寒暄完,聊起了苏小漓在院门口做小买卖的事儿。 这年头,肉、蛋、奶那都是稀罕物,在穷县城里敢干小买卖更是稀罕事儿,更何况苏小漓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大妈们收到沈阿姨的最新情报,接二连三地跑去院门口瞧热闹。 苏小漓嘴甜手利索,始终笑脸迎人。 这些大妈们是家里的“银行行长”,手里都攥着现钱。 有人当场就买了鸭蛋和炖鸭肉,还有几个听说可以直接去后院摘菜,直奔苏奶奶家菜地,个个战斗力十足,两陇韭菜被割得一根不剩。 有个大婶见韭菜割完了,本着决不走空的指导思想,两毛钱摘了一大把长豆角回去熬菜吃。 苏小漓在大院门口喜迎大妈们捧着新摘的菜回来。 等卖完锅里最后一滴汤汁,她摸了摸鼓起来的裤兜,喜滋滋地往家走去。 “奶奶,你猜今天赚了多少?” 苏小漓把一沓子毛票递给苏奶奶。 006 这丫头能扛事儿了 苏奶奶一摸着钱的厚度,顿时眉开眼笑,之前咋没想钱有这么好赚呢。 “这钱你收着,奶奶不要,你留着交学费用。”苏奶奶点都没点,又把钱塞回苏小漓手中。 “奶奶,咱今天一个晚上就赚了18块8,吉利!这钱您拿着,明天买点腌制咸鸭蛋的调料,我又不知道要买啥材料。”苏小漓故意嗔怪道。 苏奶奶点点头,欣慰地擦了擦苏小漓头上的汗。 看起来这丫头是开窍了,能扛事儿啦。 “我明天再去坝上找找,不光是鸭蛋,我也再想想别的赚钱的路子。” “傻丫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考大学,明天奶奶去,你在家好好休息,睡醒了就好好复习。” 苏小漓没和苏奶奶犟,可惜这野鸭蛋也不是天天都能捡到的,不然祖孙俩就是靠着捡鸭蛋,也能把日子过下去。 现在正是80年代华国经济腾飞的起步阶段,走向未来的过程中肯定充满了各种商机,就看她能不能去细细发现,抓住机会了。 1985年…… “下海”是社会上最流行的时髦词,琼州倒卖汽车一辆能赚一万出头,鹏城的王总已经靠对外贸易赚了500万、张首席刚刚掌权了琴岛的白电工厂,后来做成了世界知名品牌…… 她坚信,只要能抓住那么一两个机会,就能走在时代的先端,做最先富起来的那一小部分人。 最好是能找到读书赚钱两不误的项目…… 思来想去,她不由地感慨: 真是做啥事都需要本钱啊,要是苏兰英没抢走那700块钱,倒是能有不少生意可以做起来。 苏小漓没纠结太久,把握住当下才重要,积攒和沉淀出能量,稳扎稳打,未来会愈加清晰。 毕竟,很多时候,走着走着才会知道自己到底要往哪儿走。 就算暂时看不清,心境也会慢慢开阔。 不过,话说那个什么“平会”,听着就邪乎,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苏小漓胡思乱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而抢走了700块钱的苏兰英,却在白天和她二嫂常凤娥大打出手,如今正躲在前往清州的火车上。 苏兰英平生第一次坐火车,颇有些坐立不安,眼睛瞄来瞄去看身边每个人都像小偷。 夏天衣服薄,不像冬天那样能把钱贴身藏起来。 她在鞋垫子底下各塞了5张大团结,又塞了10多张到内裤口袋中,剩下的全都放在军用挎包里。 幸好之前大军去清州,已经把老张家给的彩礼钱送进了“平会”,不然肯定被常凤娥那个泼妇抢走。 大军说过会来火车站接她,只要熬过了这段路,明天一早见到自家男人就能松口气了。 火车上人多,也很吵,咣当咣当,晃晃悠悠,总也跑不快。 隔着几排座位,一个逃票的大姐正在和列车员唇枪舌剑,吐沫星子满天飞,嘴里喷出刚吃过的韭菜叶子,直接喷溅到了列车员大叔的脸上。 “这位大姐,你听我跟你说……”列车员擦掉韭菜叶。 “我没坐卧铺,我也没坐硬座,我凭啥买票!别套近乎,我不是你大姐,你长得老姆咔嚓眼的,谁是你大姐!” 坐火车不买票,还拿个化肥袋子躺在过道上,一边煎饼卷着韭菜饺子,一边喝凉水的大姐喷道。 是人都能看出来,这大姐绝对不是个善茬。 “行!叫你大妹子总行了吧!大妹子,你听我一句劝,无论是谁出门都得讲规矩,谁上车都得买票!” 此时的列车员将近词穷,嘴巴干裂,大盖帽下汗珠子哗哗的。 逃票大妹子和列车员吵吵了半个多小时,又困又饿的苏兰英开始还端坐着看稀罕,到后边也坐不住了。 为啥呢,她尿急! 从白天和常凤娥干完架到现在,她一次厕所也没上过,看热闹的人把过道占得严严实实,压根就挤不到厕所跟前去。 可膀胱不管这么多,苏兰英这边拼命忍,膀胱那边不断制造新的压力。 压力逐渐变大,快承受不了! 终于,她决定在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临之前,迅速解决掉它们。 向伟大的领袖保证,排除万难、坚决完成这个任务! 窗外黑乎乎的,火车继续咣当咣当。 苏兰英抱着跨过雪山草地的决心,挤过一个又一个交谈、吃食、打鼾的人,一路上遭了不少白眼。 最近的厕所门上显示红色有人,好不容易挤到第二个还是红色有人,她执着地继续向前,挤向第三个厕所,绿色没人! 解决完内急,苏兰英出了厕所一看,竟然已经走到了卧铺车厢这边。 卧铺车厢已经熄灯了,车厢里静悄悄的,不时传来几声鼾声,眼前的下铺刚好空着。 苏兰英向来处望去,想到没地儿下脚的漫长过道,顿时打消了回硬座车厢的想法。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她四下瞅瞅,除了坐在不远处的两个高大男人对坐着以外,再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她。 这个时候了,列车员应该不会过来查票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那张下铺,摸着整齐的床单,悄无声息地躺了上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打起了鼻鼾。 坐在不远处的一个小伙轻笑,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寒哥,你的铺位可是回不去咯。” 被叫做“寒哥”的顾非寒回过头,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逸面孔。 脸庞宛若玉雕,眉宇之间的英气中还隐约透出一丝贵气。 他看了一眼睡在自己铺位上的女人,不以为然地勾起嘴角:“要是个小姑娘的话,我没准会过去和她聊聊,算了,反正坐一会儿就下车了。” 顾非寒心里想着事儿,此刻一丝困意也无。 “寒哥,顾二伯可是交给我两个大任务,让我再劝劝你回外交部上班得了,再不济,至少也到经贸部点个卯也行啊。” 说话的小伙叫项前进,顾非寒是顾大伯、二伯最小的弟弟,家中排行老四。 论辈分,自己应该叫这个发小叫“顾小叔”。 但他打小就喜欢跟在顾非寒屁股后头混,从会说话就一直叫“寒哥”,也就各论各的了。 顾非寒睨了他一眼,面孔上闪过一丝不屑。 007 他要寻找的是什么 “我就知道……我肯定完不成这个任务。” 项前进撇撇嘴,“你猜我的第二个任务是什么?” “让我关掉‘莫妮卡’?”顾非寒似笑非笑。 项前进彻底无语了。 “得,你别说了,肯定又没戏!惨啊,神仙斗法,小鬼遭殃。回去顾二伯要是骂我,你可得替我担着点儿。” 他从小跟着顾非寒混,自然对顾非寒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 只是不懂为何这哥们儿不听顾家长辈兄长的话,被骂的却是自己呢! 从小就是这样,至今想不明白。 只有一点是不幸中的万幸: 虽然顾二伯和自己老爸平辈平级……但是! 顾家的混世小魔王——顾二伯的亲弟弟顾非寒,却是自己的好哥们儿! 有个顾非寒这张保命符,应该能再次逃脱长辈们的“团体批评”吧。 顾非寒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项前进提起他和家里人的矛盾,顾非寒又忍不住陷入沉思。 他是个老来子,顾老爷子48岁上得了他,全家都宝贝得紧,也养成了他说话做事说一不二的性子。 凡是他认定的事儿,八匹马都拽不回来。 也亏得他虽性子野,却是个知道好歹的。 四岁启蒙,到了该上小学时没有正经的学上,便由留过洋的母亲在家中偷偷教导,十年后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考进了京城最好的高中,毕业后赴美留学。 在美国炒了三年多的股票,谨慎分析、果断出击,再加上锦鲤附体的运气,竟让他成了百万级俱乐部的成员。 学成归国,人人都觉得他会从政,他却向往波澜刺激的商业活动。 他没听家里安排,随手开了京城第一家大型迪厅“莫妮卡”。 仅仅是不去机关工作倒还好,“莫妮卡”一开,家里立刻炸了窝。 老父亲怒斥他的资本主义腐朽作风,直接将他赶出家门。 两个哥哥也立场鲜明,坚决划清界限,要求他限日将“莫妮卡”关闭。 只剩下母亲和姐姐,只敢通过项前进偷偷和他联系。 如今他手里还剩下200多万美金,又有“莫妮卡”的火爆带来的现金流,他和家里犟着是一码事,不代表他一心钻到钱眼里。 股票和迪厅来钱快不假,却终归没有全身心为之奋斗的成就感。 这次就想到南方看看,找个实业项目投进去,扎扎实实地深耕细作。 顾非寒望着车窗外无边的黑夜,不由地想起近几年流行的那首诗: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活了二十多年,架没少打,书没少看,可此刻的他期待中带着一丝迷茫,自己要寻找的是什么呢…… ----------------- 不管顾非寒要找什么,苏小漓要找的,绝对是又肥又大的野鸭子。 第二天天没亮,她和苏奶奶就去了渠道旁的芦苇荡。 经过昨天苏小漓的扫荡,野鸭子们似乎有了警觉性,没等人靠近,就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好在苏奶奶经验丰富,苏小漓又身手敏捷,半上午的功夫,两人又抓了3只鸭子,捡了40多个野鸭蛋。 祖孙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给剩下的野鸭子们留条活路,真要是赶尽杀绝了,估计以后鸭蛋就没得捡了。 已经抓到的野鸭照旧炖了卖,苏奶奶在供销社买了高度白酒和盐巴,将鸭蛋全部腌制成了咸鸭蛋。 苏小漓临时起意,索性又买了些火柴、白糖什么的,割了一斤膘肥肉厚的五花肉,打算去乡下换些能加工的农产品回来。 她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在泥土路上晃晃悠悠地往乡下去了。 一路蹦蹦颠颠地骑了二十多里地,苏小漓找到原朱乐公社二队队长,现在南朱乐村的村长苏玉和家里。 八十年代初期,国家推行公社逐步过渡到乡镇政府的政策,同时明确指出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朱乐公社原是由“东、南、西、北、甄、高”六个自然村联合在一起转变的。 二队就是南朱乐村,现在又改了回来,苏玉和当了多年的二队队长,在南朱乐村很有威望,如今就继续当村长。 可惜今天苏玉和不在家,也没到地里干活,而是去了全乡唯一一家福利院。 苏小漓把五花肉交给苏玉和的老婆吴大娘,寒暄几句问清了位置,直奔福利院来。 此时,苏玉和正坐在福利院门房里抽闷烟。 乡里两年前办了这座福利院,委任他来管理,里头全是痴、盲、聋、哑、寡的老人,县里还拨不下来款。 整个福利院穷得兜比脸干净,眼看就要散架了个屁的。 苏玉和正在这儿发愁呢。 “苏爷爷,您在这儿呢。”苏小漓停好自行车招呼道。 “你是……”苏玉和闻声抬头,一个清秀乖巧的小丫头站在跟前,竟没认出来是谁。 苏小漓笑道:“苏爷爷,我是苏建国的女儿苏小漓啊,我去家里找您来着,结果大娘说您在这儿忙。” “哎呀,你是建国家的丫头啊,都长这么大啦,你奶奶还好吧。”苏玉和一下子热情起来。 说起苏建国,他可是太熟了。 南朱乐村第一个大学生,回县里后又带着乡亲们建了朱乐水库,解决了这片土地几十年来春旱夏涝的大问题。 当年苏建国考上大学,还是苏玉和组织全村的人,每家3毛5毛的凑了30多块钱和一袋地瓜面窝头,送他上的火车。 苏建国每次回老家,都会去苏玉和家坐坐,两家的关系着实不错。 四年前苏建国英年早逝,再后来苏小漓的妈妈章韵改嫁去了邻县,两家的走动才暂时停了。 苏玉和看苏小漓就和看自己孙子一样开心。 “丫头,今天怎么想起回村里来了啦?” 他招呼苏小漓坐下。 “苏爷爷,我寻思着到村里收点农货,想请您帮忙宣传一下。” 苏小漓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苏玉和诧异:“咋啦,丫头,你不上学了?” “不、不,肯定得上学,不能给咱们村和我爸丢脸,我这是勤工俭学,就是攒点学费。” 苏玉和这才点点头。 就说嘛,她可是大学生家的孩子,咋能不上学呢。 008 这花生我不收 “行,你跟我回村里,今年花生和地瓜收得多,高粱的收成八成也不会差,就是山上的还没熟透,你看看你想要啥?” 苏玉和是个种地的老把式,全村各家各户的收成,门清儿! 苏小漓琢磨了一下。 现在正是秋老虎厉害的时节,烤红薯怕是还不到热卖的时候,而且县里人大多吃白面米饭,高梁估计也卖不出去。 “那我就收花生吧,按照市价,带壳晒干的3毛钱一斤,湿的2毛钱一斤,也可以换白糖、咸盐或者火柴,你看成不?” 乡下不习惯用“千克”做计量单位,还是用的土办法,10两等于一斤,这种算法乡亲们都熟悉。 苏玉和迅速心算了下。 “成,这个价谁都不亏,还省了乡亲们去县里粮站的路费。”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先在大喇叭上广播广播,中午就在家里吃饭,下午让他们把富余的花生带到村小学操场上来。” 两人一路商量着回到村里,苏村长在大喇叭上吼了两嗓子。 等苏小漓吃完午饭来到小学操场时,已经三三两两地聚了不少人。 临出家门前,苏奶奶把刚领的工资全部塞给了她,算下来,她一共带着40多块钱,至少能收100斤干花生。 苏小漓从供销社借来一杆秤,把收购价格重申了两遍,又强调不收带沙带石、发霉长虫的原则。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大婶已经迫不及待地递给她一篮子。 “丫头,我这花生晒了七八天了,干得很,你快给称称。” 苏小漓拨开一个花生,一壳两粒,颗粒饱满、个大均匀、红衣透亮。 “行,婶,这花生真不错,个也大,给您按照3毛钱一斤。” 大婶猛点头。 她嘴角的笑容挡都挡不住,“今天花生收成好,除了自己榨油,还有富余呢。” 等在大婶后边的几个人有点不耐烦,“张婶,快别唠嗑了,后边还等着呢。” 苏小漓给张婶看秤,“婶,您这是7斤2两,您看是都换成钱,还是再来点盐或者糖?” 张婶显然早就盘算好了,“换2块钱,剩下的给盐就行。” “好嘞!” 苏小漓将花生倒入麻袋,点出2块钱,又拿了两包中午就分装好的盐递给张婶。 张婶用手指在嘴里沾了口唾沫,又清点了一遍两张人民币,这才喜笑颜开地转身走开。 一个年轻媳妇牵着个半大男娃子上前来,把满满当当一篮子花生递给苏小漓。 “妹子,瞧瞧我家的。” “嫂子,这是刚挖出来的吧,真新鲜。” 苏小漓拨开一个尝了尝。 浅粉色外衣里的花生米闻着有一股清淡的香味,嚼起来清甜纯正。 “那可不,我家种的晚,上午听见大喇叭广播,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现去拔的,你看我洗的干净吧。”年轻媳妇不禁得意。 苏小漓也乐了,看来这趟是来对了。 “刚好是9斤8两,你看你是要……” 没等她说完,年轻媳妇就抢说道:“要钱,再加三盒火柴。” 火柴是易耗品,趁这个机会多攒点总没错。 “妈,我想吃糖——”男娃子扯了扯年轻媳妇的衣角。 年轻媳妇有点犹豫,这年头,白糖可比火柴贵。 “妈妈,糖——”男娃子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行,妹子,那就来一包糖!”年轻媳妇痛下决心。 苏小漓将湿花生倒入另一个麻袋,点了1块5,又拿了糖和火柴给她,“嫂子,您收好。” 年轻媳妇拉着开心的娃娃走到旁边。 后边的人生怕自己想要的盐或糖被前头的换走,一个个争着往前挤。 一个胖敦敦的中年妇女费力扒拉开人群,递过来一个篮子,“该我了该我了,我要换钱和糖!” 苏小漓打眼一看,又拿起一颗花生闻了闻,“婶子,您这花生我不收。” “你说啥!”中年妇女名叫张翠花,顿时拉下脸来,“凭啥不收我的!?” “您的这个,不仅皮上带沙子,您瞧,里头还发了霉,这我不能收。” 苏小漓剥开花生,红皮早已变暗皱在一起,一层黄褐色的菌丝散发出一股霉变的难闻气味。 “你说不收就不收啊,发霉了洗洗不就成了?”张翠花气势汹汹地反问。 “对啊,洗洗也能吃啊。”一位大婶轻声附和。 “咱庄稼人谁没吃过这样的花生啊?”一个抽着旱烟的老头嘀咕道。 “就是就是,有啥不能吃的,大不了你便宜点收了得了。” 一个大哥袋子里的花生和中年妇女的差不多,直接给出了个主意。 围观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张翠花见得到了乡亲们的支持,腰板又挺直了些。 苏小漓气定神闲地站起来,扫视周围。 待到议论声渐渐小下来,她才朗声说道: “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请大家听我说一句,花生发霉长芽,不仅难吃,更重要的是会产生黄曲霉毒素! 黄曲霉素的毒性极强,吃多了会中毒!会致癌! 而癌症在目前是绝症!花多少钱都治不好,你们愿意吃几颗发霉的花生,结果却要花几万块治病的费用吗?” 苏小漓把经济账一算,众人顿时卡了壳。 虽然“黄啥素”“癌症”什么的大家都没听明白,但“中毒”“绝症”“几万块治病费”却听得清清楚楚。 这年头谁见过几万啊,就是几百块钱都没见过! 张翠花撇撇嘴。 这小黄毛丫头居然拿生病花钱的事儿来威胁大家,小样的,不喷这丫头一脸唾沫,以为她张翠花好欺负是吧! “哼!咋的,几颗花生而已,有这么严重吗?净整些吓唬人的。” 张翠花冷笑,摆出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医书上都写着,不信咱们把医院的大夫找来问问。”苏小漓也没示弱,直接抬出权威。 张翠花小学都没念过,自然是不懂。 苏小漓此话一出,她心里有点慌了。 苏小漓没有理会张翠花的纠缠。 她看向众人继续说道:“今天来的大多是我的长辈,我说句托大的话,我收这花生是要做给人吃的,干得是个良心活。 从小,我爸爸苏建国就教育我,干啥都得凭良心办事! 我决不能让吃过的人说,他是吃了咱们南朱乐村的花生才生的病!” 009 没有管子 众人愣住一瞬间,紧接着开始七嘴八舌: “哎呀!这丫头原来是建国家的,我说怎么瞧着这么面善呀。” “建国说得对啊,就是得凭良心办事。” “就是,咱们村的花生是十里八乡最好的花生,决不能让人说咱们村的坏话!” “对,不仅自己不能吃,更不能卖给别人!” 一时间,南朱乐村的花生,竟成了乡亲们要誓死捍卫的对象。 苏小漓为乡亲们的淳朴感动,也为他们的集体荣誉感动容,这些精神在苏医生生活的年代,已经很难见到了。 她不禁多说了两句。 “各位长辈,不光是花生,就是咱们山上的核桃、板栗,家里用的筷子、切菜板,没事就多晒晒太阳。 但只要发了霉,那就赶紧扔掉,不然也容易导致中毒、癌症。” “丫头啊,你也是个学医的大学生吧?”一个奶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搭话。 苏小漓笑笑没说话。 “你们家风水好啊,你爸爸就是大学生,全村第一个啊。” “奶奶,您也认识我爸爸?” “那咋不认识,建国可厉害着呢。有学问,官也大,当年修水库的时候,我那男人去干活,还是找他签字给批的工钱呢。” 这位奶奶不晓得工程师和当官的区别,只知道给批工钱的都是厉害人物。 苏小漓对她笑笑,刚要说什么,就见苏玉和匆忙赶了过来。 是吴大娘在自家地头找到的他,两口子急忙忙赶到操场,就怕十几岁的苏小漓吃亏。 结果苏玉和走近一瞧,苏小漓不仅没被欺负,反而激发了大伙的集体荣誉感! “咋的,没事吧?”苏玉和松了一口气。 “没事,苏爷爷,这位大婶的花生质量不合格,我正和她沟通呢。” 苏玉和扭头看向张翠花,这女人好吃懒做是出了名的。 他辈分高,有威信,他可不跟张翠花客气,劈头盖脸地凶了过来。 “你这是去年的花生吧,今年你家就没种,岭上的地还在那儿荒着呢!” 张翠花被村长说中,脸上一块青一块白地下不来台。 她手里的确实是去年的花生,自从打下来就一直堆在地窖里,也没有正经晒过太阳。 她嫌弃分到的地在岭上,又懒得爬坡耕耘,索性地儿就荒在那儿没动弹。 今天骤然听到大喇叭说可以拿花生换钱、换糖,这才赶紧把地窖里的花生收拾了一篮子出来。 苏玉和压下火气,清清嗓子。 “我今天一次性把话说利索喽,小漓是建国的女儿,那就是从咱们村出去的孩子。 她不卖发霉的花生给别人,咱们供应花生的,更不能给村里丢人,咱们村决不能背那种坏名声!” 真不愧是多年的村干部,说话掷地有声,苏小漓在心里默默地给苏老爷子点了个赞。 张翠花肩膀颤动想要说点啥,可惜借她十个胆都不敢得罪村长。 见苏玉和面上露出不快,她提起扔到地上的篮子,狠狠地瞪了苏小漓一眼,“不收就不收,有什么了不起的……” 张翠花嘟嘟囔囔着跑了。 另外几个带发霉花生的见形势不对,也跟着赶紧走了。 经此一番折腾,剩下的花生收得无比顺利。 苏小漓没将刚才的事儿放心上,重新露出八颗牙齿投入到赚钱大计中。 忙活到3点多钟,她带来的钱和物资花得一干二净,换回来100多斤湿花生和60斤多干花生。 找苏玉和借了一根麻绳,把两个麻袋紧紧地捆在自行车上,赶在下班之前回城把车子还给了李正德。 到家饭也没来得及吃,她就端着苏奶奶刚炖好的鸭子肉,绕过单位和马路,再次来到家属院门口。 好在昨天晚上炖鸭肉的名号,在院里大妈们的宣传下已经打出去了。 今天刚把锅端来,就有人上前要了一碗。 苏小漓卖着炖鸭肉,感觉被玻璃扎过的大腿开始隐隐作痛。 估计是抓鸭子时伤口被水泡了,再加上下午骑自行车蹬得太猛,把伤口撕裂了,这几天各种折腾,这副小身板儿累得够呛…… 那种痛感从伤口处慢慢向周围蔓延,直至全身。 等到苏小漓端着空锅走回家时,后背已经汗湿了一大片。 苏奶奶见她脸色不对劲,伸手摸了摸她发红的脑袋,手像挨到火一样缩了回去。 “小漓,你咋烫成这样啦!” 苏小漓神情恍惚,强睁着迷蒙的双眼,“奶奶,不要紧,只是伤口发炎了,我去卫生所拿点药就行……” 苏奶奶一阵心慌。 她生过4个孩子,在苏兰英之前还有过一个女儿,就是小时候发烧没药夭折的。 对于家里孩子发烧,老太太是见一次心惊一次。 “快!快去!奶奶陪你去。” “没事,奶奶,我认识路,这是今晚赚的,您拿着。”苏小漓把手中的10多块钱递给苏奶奶。 苏奶奶一把拨开她的手。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都这样了还管啥钱不钱的,命要紧啊,丫头!” 不等苏小漓说话,苏奶奶拽着她的手就往卫生所走。 好在卫生所晚上有值班的,就是那天给苏小漓包扎伤口的罗大夫。 罗大夫行医多年,稍一检查,立刻判断出是因为伤口发炎、外加劳累过度导致的高烧。 苏小漓被安置在病床上躺好,苏奶奶跟着罗大夫去开药。 “大娘,苏小漓这烧来得凶猛,最好是输液治疗,先把高热控制住。” “行,你说咋整就咋整,可千万不能让小漓出事,这丫头不容易啊。”苏奶奶声音发颤。 罗大夫拍拍苏奶奶的肩膀,提起笔来,迅速在单子开了药方。 “那我给她先开一瓶退烧的吊瓶,就在这里输完,然后咱们再看看情况。” 苏奶奶拿着方子去找护士,小护士却面露难色。 “咋啦,这药不对?”苏奶奶焦急地直跺脚。 小护士摇摇头。 “不是的,大娘,罗大夫这药没问题,退烧的点滴也有,就是没有输液管了……” “什么?没有输液管了?”罗大夫刚好走过来,一脸惊讶。 “上次市卫生局检查,说咱们重复使用的输液管胶皮老化,消毒不过关,容易导致交叉感染,让全部销毁了。 可市局答应给的一次性输液管到现在还没到位……” 小护士越说声音越小。 010 芥末花生 “这像什么话,人命关天的事儿,怎么还没到位!”罗大夫也火了,“你没催他们吗?” “催了,打电话催了好几次,市局每次都说快到货了,他们抓紧时间安排,可到现在都……” “行了,你别说了。”罗大夫顿了顿,“马上打电话问问县医院和卫校,先找他们借一些。” 小护士忙跑出去打电话,罗大夫摇了摇头。 身为医生,她何尝不知道输液管重复使用,即便再怎么消毒都会有各种隐患,非常容易导致输液的并发症。 可是县里、乃至整个市里的医疗条件都不好。 一次性输液管在全市范围内都紧张,更何况是她这个小卫生所…… 医疗器械不够是常态,市局说输液管重复使用不卫生也没毛病,但病人就在床上躺着,再耽误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她长叹一口气,“大娘,我先给小漓开点退烧药,等输液管一到,我就给她打点滴。” 苏奶奶无奈地点点头。 小护士垂着头走进来,“罗大夫,卫校说他们也没有了,县医院说输液管太紧张了,话里话外地不肯拨给我们所……” “行,我知道了,明天你接着催,先给病人打个屁股针,我再开点退烧药,你去准备吧。” 这种情况罗大夫也预料到了七七八八,此刻她已经放平了心态,语气也缓和下来。 小护士内疚得很,忙不迭地点头。 苏小漓在病床上躺着,迷迷糊糊中听到什么输液管不够的事儿,没听到后边,她就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苏奶奶赶回家里做了些稀饭带来,又拉住小护士问了半天。 不出意料,还是没有借到输液管…… 足足三天,全靠着自身顽强的生命力和每天两个屁股针,苏小漓这才退烧了。 苏奶奶对着罗大夫和小护士谢了又谢,反倒使得罗大夫两人很不好意思。 “大娘,您快别谢了,是我们工作没做好,要是输液的话,这孩子一天就能退烧。” 罗大夫这几天闲下来和苏奶奶聊天,知道祖孙二人家境不好,在卫生所连住三天对她们可是一笔大开销。 苏奶奶哪里会不晓得,输液管没到位又不是人家大夫的错。 她掏出一袋洗干净的带壳花生递给罗大夫。 “家里没别的,就是花生多,你们熬夜值班的时候吃。” 罗大夫推辞不过,谢过苏奶奶的好意,苏奶奶这才带着苏小漓回了家。 “小漓啊,家里这些花生你打算怎么办。” 苏奶奶看着晒了一院子的花生,这丫头收了这么多花生,肯定已经有主意了。 做买卖的这事儿,还得苏小漓定个调子,读过书的年轻人脑子活泛。 “奶奶,直接卖不赚钱,咱们还是得加工。湿花生卤一卤,干花生带壳炒了,或者去壳做成香辣花生和芥末花生。” “芥末花生,那是啥?” 卤花生、炒花生、香辣花生苏奶奶都知道,芥末花生却是第一次听到。 “花生剥好,连红皮都不用要,也不做过多的加工,晒干之后只用油焙熟,再裹上一点点芥末粉、花椒粉和细盐就成。” 苏大夫出差多,品尝过的美食不止一点半点的。 做临床医生压力大,吃饭也不及时,常常是随便垫吧点就完事了。 她品尝过的诸多零食中,对这款“芥末花生”情有独钟。 微辣香脆,过瘾十足。 不仅能补充维生素和钙,芥末味还能提神,比咖啡好使。 集辛辣、咸、香、酥脆于一身的芥末花生,多层次的口感,光是回想一下,苏小漓的口腔中就不自主地分泌着口水。 “芥末粉……那能好吃?”苏奶奶平生就吃过一次芥末,那味儿啊,顶得她鼻子里头生疼,眼泪哗哗地往外流。 说到吃的,苏小漓恢复了精神头。 “咱们做一份先自己尝尝,觉得好吃了再卖。” “行,听你的。”苏奶奶是个利索人,说干就干。 前两天买的香辛料都还剩不少,不炖鸭子就浪费了,现在刚好可以用来煮花生。 苏奶奶不让苏小漓上手,“去,回屋歇着去,我自己做。” “那我找个阴凉地儿坐着,给您剥花生。” 祖孙二人说着话忙活到了傍晚,一大锅煮花生就做好了,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 “我给你李伯伯送点去,等我回来了,咱们俩一块儿去卖。” 苏奶奶不容苏小漓说话,端着一碗去了前院的办公室。 她刚出去,院子里就来人了,“苏大娘在吗?” 苏小漓出门一看,是沈阿姨家的新儿媳妇郭红霞,上次被沈阿姨带着来过一次。 “红霞嫂子,你来啦,我奶奶去单位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郭红霞朝苏小漓笑笑,“也没啥事,就觉得上次在你家后院割的韭菜,比菜市场的新鲜,我再来买点。” 生意上门自然高兴,苏小漓带着郭红霞朝后院走去。 “韭菜已经让院里的阿姨们割光了,还得个十来天才能再长一茬,要不你来点其他的,西红柿、丝瓜、黄瓜、豆角,嫂子你喜欢吃啥?” 两人边走边攀谈起来。 郭红霞老家是灵正县山区里的,经人介绍,嫁给了城里人李大壮。 公公婆婆是正式单位的“公家人”,丈夫是县里国营化肥厂的工人,家里都是挣工资的。 唯有她刚来县城,也没工作,公婆只盼着她嫁过来后养好身子好生娃,又怕她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就让她多到院里和人走动走动。 郭红霞刚来统共也不认识几个人,又不想闲在家里。 她想起那天在门口卖鸭蛋的苏小漓和自家小妹差不多年龄,沟通起来不费事,这里又种着新鲜蔬菜,这才找了过来。 她手里忙活着摘豆角,默默观察着苏小漓。 这个妹子说话做事又稳当又敞亮,真不愧是个读书好的女娃子,反观她自己,高中读了半年不到就辍学了,嘴又笨又没啥见识。 就算在家里婆婆和公公聊起苏小漓身世凄惨,她还是特别羡慕苏小漓脑子好使,而且可以继续读书。 她就觉得和苏小漓聊天很得劲儿,明明只是认识没多久,相处起来也很舒服。 郭红霞递过去两角钱,握着称好的豆角迟疑半天没动弹,像是给自己鼓了半天劲儿。 突然满脸通红地说道:“我、我……俺以后可以再找你聊天不?” 她一着急,刚改了两个月的家乡话又冒了出来。 011 陷阱逮到了个大男人 郭红霞没头没脑地说出这话。 苏小漓先是一惊,接着笑道:“当然可以啊,嫂子你以后常来,欢迎欢迎。” 她上辈子和多少人打过交道,人人都是自来熟,上来就是好姐妹。 “影帝影后”一抓一大把,可大多知人知面不知心。 像郭红霞这样,想要认识新朋友却羞涩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这个小嫂子年纪轻,脸皮薄,却没啥心机,耿直实诚的很。 郭红霞得到肯定,脸红红的抿嘴一笑,用力点点头,开心离去。 等到苏奶奶回来,一脸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你李伯说好吃,也不知道是客气还是真的,走,咱们摆摊去。” 这个穷县城在太屋山下,不管丰年灾年,每到8、9月份,人们最期待的食物就是花生。 刚从土地里拔出来的新花生脆甜清香,煮花生绵软香辣。 今年,家属院的人们还尝到了未来人士苏小漓和厨艺高手苏奶奶,联袂推出、倾情制作的“芥末花生”! 煮花生很受欢迎,第四天“芥末花生”正式登场时,大家都觉得新鲜。 你一颗我一颗地,一边试吃一边评头论足。 芥末和花生本身就是两种自带魔力的食物,碰撞在一起后竟然意外地和谐,让人越吃越上瘾。 苏奶奶尝试了多次做出来的芥末花生,比例把握的刚刚好。 入口是香辣的芥末味,像炎炎夏日喝下去的第一口冰汽水,很刺激也很爽,却也没掩盖掉花生的咸香酥脆。 新款芥末花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像有魔力一样吸引家属院的人们,手不自觉地伸向口袋里的毛票。 接连三四天,苏小漓每天下午5点左右出摊,7点刚过,煮花生和芥末花生的盘子就空了。 这天卖完最后一颗花生,苏小漓伸了个懒腰,这次收的花生马上就要卖光光了,算起来总共能赚小一百。 为了避免口味单一,她决定第二天上午先去山上转转,捡点板栗、核桃、山楂什么的加工了来卖。 下午再去村里收一波花生,销售范围再扩大些,到其他人多的地方碰碰运气。 苏小漓美滋滋地清点着今日份毛票,皱巴巴的票子在她眼中无比可爱。 兴奋使得她有些放松警惕,丝毫没注意到远远的树荫底下,一个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的男人,这几天一直偷偷盯着她。 明明她穿着长袖长裤裹得严实,男人贪婪的目光就像她什么都没穿似的…… 第二天一大早,苏小漓再次借了李正德的自行车,朝着山上骑去。 越往山里走,道路越崎岖。 村子里好歹有条泥土路,到了山脚附近,只剩下一条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 苏小漓远远看到一辆吉普车停在不远处。 再往上就没有路了,怪不得号称“越野之王”的吉普,也只能停在山下。 她把自行车藏在一丛大树后边锁好,背着背篓上了山。 四下望去,满眼青山绿树。 红色的山茱萸和白色野百合、野兰花杂乱丛生,还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苏小漓贪婪地呼吸着山上清新的空气。 山脚下倒是有几棵山楂树,核桃树和板栗树却在半山腰以上,她卯足了劲儿,踩着粗粝突出的石头,朝山上爬去。 刚爬到半山腰,苏小漓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就听到树林子传来几声:“有人吗?” “是有人来了吗……” “拉我上来啊……” 是个男人的声音。 这男人像是掉进专门抓野猪的陷阱里去了…… 80年代的山上还有很多野生的动物:小一点的像野兔、野鸡、黄鼠狼,大个头的还有野狼、野猪。 那时候粮食产量本来就有限,再说山上农耕条件差,种地纯靠人工,面朝黄土背朝天,十分辛苦。 而山上的野猪很厉害,只要能吃的东西来者不拒。 不仅吃嫩叶、坚果,也不会放过辛苦种植出来的各种农作物,它坚硬的鼻子还会将地面刨开,把农作物的根系都破坏掉。 山上好不容易开出来的田地不幸碰到野猪的话,那就完了,保准会被它糟蹋一大片粮食。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不消一个月的时间,一亩地就能被它祸害光。 野猪体格大食量大,还是群居动物。 每次去觅食的时候,基本都是组团祸害农作物,再加上野猪的繁殖率和存活率都高,故此成了山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农民们不是没想过办法,什么篱笆墙、铁网子都用过,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野猪们身强体壮,这些防御措施对它来说形同虚设。 后来大家在野猪经常出没的地方挖了不少陷阱,盼着他们能自投罗网,一旦逮到了还能充当几顿油荤。 苏小漓眉头轻蹙,这荒郊野外的,陷阱没逮到野猪,反而逮到了一个大男人。 不过……听着呼救的口音,怎么不像是当地的,倒像是京城那一带的。 前一辈子,苏大夫在京城呆了十多年,这辈子乍听到熟悉的京腔,倒是颇有些冲击力。 苏小漓循着声音慢慢靠近,“是有人吗?” 她在距离陷阱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朝着斜下方喊去。 陷阱里的男人正是顾非寒,他在浙省考察了几个项目,对其中一个酿酒厂很感兴趣。 酿酒厂的老板加入了个什么“平会”,一心只想着钱生钱,根本不耐烦酒厂的日常经营和管理,制造出来的酒销量也不好。 厂子面临倒闭,老板就想赶紧打包卖掉酒厂,好凑出一大笔钱投到赚钱更快的平会里去。 顾非寒第一次在实业中投资,想着先考察一下市场和原材料供应的基本情况,买下厂子后,直接入手了一辆吉普212,连夜从浙省开到冀北省。 冀北省在黄河以北,省内有著名的太屋山脉,据说山区里的高粱品质极佳,酿出来的酒在华国都非常有名的。 只可惜项前进那小子请的假用光了,被催着回了京,这趟是他一个人开着车来的。 一路没停,他赶到太屋山下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钟了。 在车里眯了一小会儿,天一亮,他便丢下车直奔山上来了。 这里的高粱得到了山里人的精心照料,红灿灿地一大片,他一时兴起,想到山顶去总览全貌,好估算下总产量。 一个没留神,掉进了给野猪准备的陷阱里。 012 抓那里使不上劲儿吧 陷阱两米多高,四周光滑,又宽又大,没有攀岩上去的着力点,他的腿也被倒插在地上的坚石划伤,渗出来不少血。 他掉下来有好一会儿。 此刻听到人声,无异于听到了救命的希望! “你好,我不小心掉进坑里了,能帮忙拉我上来吗?”低沉的声音中搀着一丝激动。 苏小漓听这人说话还算有礼貌,倒不像是个坏人。 她慢慢走近了些,伸头望向陷阱里面。 顾非寒的视线也不自觉地上移,只见大树缝隙里透出阳光,一层光晕笼罩在一个女孩头上。 一张干净的脸庞真真山眉水眼,清澈灵秀,额头鬓角的几缕刘海被微风轻轻吹起,仿佛山中仙子降临一般。 顾非寒的心脏忽然异样地乱跳了数下。 苏小漓蹲下来,看见一个努力想要站起来的男人。 二十多岁的模样,一张攻气十足的成年男子脸上,还残存着些许率性的少年质感。 职业习惯使然,她一时间竟仔细观察起了男人的颜值。 面部轮廓优越,头颅饱满,一双浓眉显的疏朗开阔。 脸部折叠度高,加上秀气内收却又折角的下颌线,整张脸的线条流畅度真的是一个字,绝! 清晰分明的下颚线和青黑色胡茬更是为其添了几分不自知的人间色气。 即使身处狼狈,男人眉宇间依然透出沉稳与清贵。 见多了后世的整形过的尖下巴花美男,但她敢说,眼前这个原生态山货的颜值才是最耐琢磨的。 妥妥在线,相当能打,越琢磨越有味道。 苏大夫下意识地打了个最高分。 话说回来,让长成这样的男人呆在野猪陷阱里确实可惜了。 “我给你根绳子,你能爬上来吗?” 在顾非寒听来,这声音温和清澈如山间泉水一般。 “应该可以,太谢谢你了!” 苏小漓将麻绳栓到不远处的大树上,又使劲拽了拽,将另一端递进陷阱。 顾非寒拽着麻绳,缓慢向上爬去,眼看头已经露出顶了,一只手臂上猛然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 突然,已经露出头的身体向下坠去,趴在陷阱边上的苏小漓见状不妙,一把拉住了他的衣服领子。 顾非寒已经伸出陷阱的一只手用力向前一抓,刚好抓在了苏小漓纤细的腰上。 两人瞬间紧绷。 苏小漓:! 顾非寒:! 苏小漓故作镇定:“你抓那里使不上劲儿吧。” 顾非寒也懵了,可他不敢放手,更不敢放松:“要不……你再坚持一下……” 苏小漓:! 你怕不是想再被我踹下去! 顾非寒话虽这样说,搭在女孩腰上的手却不敢再用力,不是因为他看到了苏小漓几乎暴走的表情,而是…… 妈的! 这腰也太细了! 他要是再使劲,这腰他能给拧断了。 好在顾非寒的另一只胳膊的剧痛略有缓解,苏小漓也紧紧抓住他的衣领向上拽。 人逼急了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两人齐心协力,愣是把顾非寒给拽了上来。 顾非寒累瘫在地上喘着粗气,浑身汗津津的,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一不小心瞥见瘫坐在一旁的小姑娘。 树缝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汗珠划过她的额头和两颊上,巴掌大的小脸上沾了些泥尘和几丝碎发,跟只小花猫似的。 眼睛水汪汪雾蒙蒙,竟让人想要一头扎进去。 顾非寒猛地把头转回来,那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山下的吉普车是你的?”苏小漓先开口问道。 “是。”顾非寒忙着调整自己的心跳,有些不敢开口说话。 做个人吧! 人家小姑娘一看就是个未成年!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拉垮,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心跳到不正常! “你没事来山上干什么,你不怕野猪?” “听说这里高粱不错,我来找能酿酒的高粱……” 对着这个姑娘,他只想老实交代。 要说他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家里人来往的朋友故交要么身居高位,要么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面对这些人时,都是坦然自若,也没这么没用过! 怎么今天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多年的自持瞬间化为乌有了呢? 不仅被人救出陷阱,还摸上了人家的小腰,心脏乱跳,脑子不听使唤! 顾非寒摇了摇头,打算夺回主动权,“刚才太谢谢你了,我会给你谢礼的。” “呵,行,200块钱。”苏小漓没和他客气,这小鲜肉一身的装扮和气度,估计也不是个缺钱的主儿。 她本就是来捡山货去卖钱的,有钱不赚那就只能饿死。 看来这小帅哥光荣实现了他应有的价值,成为今天的第一份山货。 顾非寒也没想到小姑娘压根没跟他客气…… 这样也好,钱货两讫,互不相欠。 倒是爽快。 他莫名有点想笑,刚想试着站起来,岂料脚下一软,噗通一下,又坐回到地上。 苏小漓嗤笑一声,“扶你下山的话,再加100块。” 顾非寒:……! 这丫头比我还会赚钱?! 他倒是看不上那一百两百的,关键是他腿受伤了啊…… “……成交。” 照说苏小漓不算矮的,可头顶也只刚冒过顾非寒的肩膀,男人整个身子侧压向她,两人一瘸一拐地朝山下走去。 她一边忍受着顾非寒的体重,一边不自觉地体验男人胳膊上雄浑紧绷的腱子肉。 不错,这山货不止有脸,还有点料。 她眼珠子动了动,估摸着山货还能涨涨价。 “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开车吗?” 顾非寒:“额……” 山上的路难开,吉普212的制动装置又生硬,正常马路上都得费大力气,更何况男人现在腿和胳膊都受了伤。 别在山上没被野猪吃掉,反而开车甩进沟里了。 顾非寒如此想着,嘴上却还在逞能。 “就算我开不了,难道你会开?”他轻笑,就不信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会开,估计连坐都没坐过吧。 自己发发善心,等到了山下打电话呼叫救援的人来,倒是可以让小姑娘顺道一起坐着车下山。 “是手动挡的车吧。”苏小漓没直接回答他。 顾非寒一愣。 不是手动挡,难道还是脚动挡? 这丫头的问题真是稀奇古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说间,已经走到了车前。 苏小漓擦了擦头上的汗,“车钥匙给我吧。” 013 爱读书的小鲜肉 顾非寒诧异:“你不会真的会开吧。” “我得先熟悉一下车型。”苏小漓这回倒没托大。 她上辈子开的车一直都是自动挡,只在驾校考驾照时练过手动挡。 山路崎岖,车型也不熟,她得先摸索一下试试。 “你学过开车?!” 顾非寒再次被刷新认知。 苏小漓没再多解释,仔细回忆起如何操作手动挡的制动装置。 她脸上的镇定感染了顾非寒,顾非寒神使鬼差地把钥匙递给了她。 苏小漓扶着顾非寒先到一边石头上坐好,自己跳上驾驶位练习起来。 顾非寒看着胸有成竹的苏小漓。 这女孩似乎很快掌握了这辆212,眼神平静,嘴角却微微勾起。 二十分钟后,苏小漓已经把自行车和背篓搬进后车厢,两人分别坐在正副驾驶位上,系好了安全带。 后排座上粗暴地堆放着十几本杂乱的书,横竖交错,一层一层。 苏小漓的目光粗粗扫过那些书脊。 中文的、英文的、半导体的、机械的、历史的…… “《第三次浪潮》?”苏小漓捡起一本有些旧的英文书翻开。 《第三次浪潮》是美国著名学者托夫勒的代表作之一。 1980年在美国出版,随即引起全球热评,1983年引进华国,堪称华国改革开放的指南。 打开国门之初,这本书给华国人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其影响直到21世纪仍然连锦不绝。 其大名就算专业学医的苏大夫都听说过。 托夫勒认为,人类社会迄今为止经历了两次浪潮文明的洗礼。 第一次是农业革命,其次是工业革命。 而进到八十年代后,新的文明浪潮正冲击着社会各个领域——电子、信息、宇航等组成工业群,这便是第三次浪潮:计算机文明。 他在几十年前预见的未来:工业商业信息化、跨国企业盛行、电脑发明使soho(在家工作)普及…… 时过境迁,预言大多成为了现实。 “你还能看懂这本?” 顾非寒世界观险些崩塌。 “嗯,这书挺好的。”苏小漓心想,岂止是好,简直就是直接带来财富的指导说明书。 顾非寒难得遇到和自己喜欢同一本书的人。 霎那间他竟忘了彼此之间年龄和阅历的差距,颇有些激动地聊起了书中的预测。 老阿姨苏小漓披着17岁的外衣,一边小心翼翼地开着车,一边尽量选择些不超出这个年代认知的话胡乱回应他。 顾非寒偷偷朝她看过去。 女孩除去太瘦和穿着简陋以外,像是母亲收藏的古本中的仕女,一轮清月般淡定。 她和自己从小生长环境中出现的那些女孩完全不一样。 那些京城大妞们不管漂不漂亮的,一到他跟前都带着一股矫揉造作劲儿。 可苏小漓不一样,说话做事条理清晰、大气沉着。 那句词怎么说来着? 对,国际范儿! 关键是,什么事都能说到点子上,什么话都能说到他心里去! 顾非寒呆看着苏小漓,腿上的伤口都感受不到疼了。 路上一个颠簸,他陡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转而眺望起车窗外层层叠叠的大山。 一个多小时后,苏小漓把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卫生所门口。 她本来是要带着顾非寒去县医院的,但顾非寒坚持来这个距离她家比较近的卫生所。 “你送佛送到西,给我带点饭来吃吧。” 苏小漓瞥了他一眼,山货是不是过于不见外了…… “送饭是另外的价钱。”她语气冷冰冰。 顾非寒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沓崭新的“大团结”递给她,一张10元,一沓100张,封条纸都没拆。 “下山的费用和饭钱,顺便帮我把车停到合适的地方。”大少爷使唤起人来顺口的很。 看在大团结的份上。 苏小漓凤眸微微一眯,咬牙,生生把白眼忍了回去。 “先说好啊,我们这个穷地方没什么好吃的,家里有啥你就吃啥吧。” 顾非寒和她视线相撞,唇角勾起,眼里带着一丝得意的狡黠。 该说不说,他确实有点赖上苏小漓的小心思。 虽然他自己都搞不懂是因为什么。 只能归咎于这地方他又不认识别人,眼前这个丫头虽然讹了他一把,却也还算是唯一可信的。 苏小漓扶着顾非寒进了卫生所,交给罗大夫处理,她继续开着吉普212回到小平房。 正值中午头,苏奶奶在前头食堂帮厨,不在屋里。 苏小漓先把1000块钱收好,又把借来的书放到床头。 找了两个玉米面窝头热上,随手摘了一把小白菜炒好装进饭盒,转身又开车去了卫生所。 顾非寒坐在椅子上,长裤子被整个扒了下来,一见苏小漓进来,慌乱地抽过扔在一旁的裤子遮住大腿。 罗大夫正在给他的腿上消毒。 她被顾非寒的猛地一番操作吓了一大跳,回头见是苏小漓便笑了。 “他没什么大事,消完毒包扎好就可以走了,这几天注意休息,别沾水。” 苏小漓朝着罗大夫道了声谢,把饭盒放到顾非寒眼前。 “我下午借你车去收花生,晚上来接你。” 没等一脸绯红的顾非寒抬头说话,她就转身去找小护士缴费了。 小护士手里算着账,脸上却写满了“哎呀呀,终于可以八卦了”的表情。 “雨姐,你怎么笑得这么……诡异?” 小护士名叫冯雨,苏小漓发烧那几天一直是她打针换药,两人早混熟了。 “小漓,你对象可真俊,跟电影明星似的。”冯雨朝她挤挤眼睛。 额…… 你对象才俊呢。 你们全家对象都俊。 “雨姐,他不是我对象,我就是临时帮他个忙。”苏小漓果断拒绝炒cp。 冯雨的八卦脸立刻转变成“我懂我懂我都懂”。 “就是就是,你还在上学嘛,等上了大学再公开,就让他多等你两年。二块三,你在这里签个字。” 得,冯雨完全没听进去她的解释。 苏小漓气结。 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 “雨姐,我去收花生,人先放你这儿了。”苏小漓利索交钱。 “去吧去吧,保证给你看住了。” 冯雨朝她扬了扬下巴。 苏玉和又没在家,他上午刚去县政府催拨款,县里还是含含糊糊的。 他气得直嘬牙花子,回到福利院又抽起了闷烟。 见到苏小漓,苏玉和臭了一天的脸这才稍微舒展一些。 014 临时招待所 这回苏小漓给苏玉和带了两盒太屋山香烟。 苏玉和假装训斥她,“你这丫头,这是瞎客气啥!” 手上却老实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太屋山烟,可是“师职干部上太屋“的好烟,是苏小漓托了李正德,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如今她手上有余钱,给李正德留了两盒,又给苏玉和带来两盒。 “苏爷爷,上次来就见你发愁,这是咋了,?”苏小漓有些好奇。 “丫头啊,和你说说也没啥。还不是这福利院,县里的款总也拨不下来,吃饭、住宿、取暖,哪一样不得要钱?这个冬可怎么过啊。”苏玉和感慨道。 苏小漓点点头,“你说的对,是得先保证老人们过冬,至少不能饿着冻着。” “可不嘛,可没钱啥事也办不了……” 苏小漓看着院里的老人们,脸上没有任何生气地闲在阴凉下。 整个福利院也没有正经院墙,周围围了一圈木篱笆算是围墙,土地也荒着,明明靠近清丽的水渠,却一副毫无生机的模样。 夏末炎热的天气里,她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这些老人都是一辈子的老农民。 要是让他们觉得自己还年轻,住在院里就像在村里一般,有亲近土地的机会没准能好些。 “苏爷爷,我看院墙周围的地都荒着,要是能有片菜园子,让有余力的老人种种菜、养养鸡。 就当是让大家活动活动,也能满足日常吃饭,你觉得咋样?” 苏小漓顿了顿,“我奶奶在家后院开辟出了一块地,还养了两只鸡,她每次都说,只有种地喂鸡的时候她心里才安生。” “嘿嘿,你奶奶是个闲不住的,不过你说得倒是有点道理,至少种点菜我们自己吃也行啊。自力更生,先把吃的问题解决了,再解决住的问题,一步一步来!” 苏玉和恍然回过神来。 “你这娃子,脑子就是活!” “这哪是我想到的,是您平时太忙了,事儿都挤在一块,一时没注意到而已。”苏小漓不好意思。 有了方向,苏玉和这个实干家的心头轻松了一大块。 苏小漓带着苏玉和开车回了村,苏玉和好奇问这车是怎么回事儿,她也只回答是借的。 倒是她问起了苏玉和今年高粱的收成。 等两人到了村头,她已经大概清楚了。 9月下旬才能收完,今年高粱品质好收成也好,多数人家打成面吃高粱面窝头,家里种得多的,也会留一些来酿酒或做高粱饴。 在“苏小漓”的记忆中,每到夏天,苏建国会带着她去高粱地里。 大声笑着骗她说吃糖,而后顺手折断根高粱杆放进她嘴里,甘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 就是不知道,这么甜的高粱,做成酒会不会好喝。 收完花生已是傍晚,苏玉和再三留她吃晚饭,她惦记着卫生所里还有个山货在等着,谢绝了苏玉和的好意朝家赶去。 还没进卫生院的门,苏小漓就听到罗大夫正在发脾气:“……这都多少天了?市局到底怎么回事!” 她拉过瘪着嘴的冯雨,“雨姐,罗大夫咋发火啦。” 冯雨一脸委屈,却还在给罗大夫找补。 “她不是训我,是气不过市局说话不算话,他们答应的输液管到现在还没到位……” 冯雨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下,刚才来了个急性肠胃炎的病人需要打吊瓶,就是因为没有输液管,才不得不又忍痛去了县医院。 市局那边倒也解释了半天,说是原材料不缺,消毒设备也不缺,所有问题都卡在了组装上。 说起这个,倒也情有可原,还不是因为国内没有机器组装输液器的设备,全部组装都依靠手工作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输液管的事儿苏小漓亲身尽力过,要不她也不会在卫生所一耽误就是三天。 第二次听到输液管缺货这事儿,苏小漓就算再不敏感,也明显地感觉到了一丝机会。 她将这事儿默默地记在心里,拍拍冯雨的肩膀以示安慰。 扭头发现顾非寒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轻咳一声,“走了。” 顾非寒已经洗干净了脸,精神头也恢复得很好,语气颇为轻松,“你想做输液管的生意?” 老阿姨苏小漓顿了一下,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顾非寒眼中透出一丝欣赏,唇角微弯,没有直接回答她。 而是接着按自己的思路继续讲下去:“只是现在本钱还不够对不对?” 其实顾非寒想告诉苏小漓,如果她想的话,自己可以给她投资,除去对苏小漓莫名的信任,他也认为这里边有商业机会。 只不过贸然这么说,这丫头估计会直接拒绝他,自己又不是她什么人…… 被猜中了心事,苏小漓淡淡一笑,脸上却装傻。 “走吧,我把车给你开过来了。” 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没有必要聊得太深。 “你今晚住哪,我送你过去。”坐在驾驶座的苏小漓开口问。 顾非寒尽量不让自己去偷看她,一脸正经地说道:“县招待所吧。你等等,我找一下介绍信。” 现在每个人都知道,出门必须带好身份证以证明自己身份。 可在80年代,介绍信才是真正的通行证,虽是薄薄一张小纸,介绍信右下角的红色印章,却具有绝对的权威。 有了介绍信,才能购买火车票和汽车票,才能证明身份,顺利入住正规招待所。 少了它简直寸步难行,要是旅途过程里不慎丢失,有可能被当地派出所当成盲流人员拘留遣返! 苏小漓点点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顾非寒在手提包里摸了又摸,翻了又翻,一声哀嚎:“糟了,介绍信丢了!” 见苏小漓扭着脖子一脸怀疑地看向自己,他原本似笑非笑的脸瞬间阴沉。 “一定是掉到陷阱里去了,这个陷阱真是害猪不成、害人不浅!” 苏小漓冷哼:呵…… 我信你个鬼! 谁没事吃饱了撑得带着介绍信上山,拜见山神吗? 她眉头皱了皱:“那你说怎么办?” 顾非寒露出些微无措的神情,期期艾艾凑过来,“是啊,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苏小漓气结:“住宿是另外的价钱!” 顾非寒大喜:“成交!” 他就知道,苏小漓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看似柔弱安静,实则颇有胆识,特别是在……讹自己这方面。 苏小漓这钱挣得不爽,总感觉被山货套路了。 她一脚油门跺下去,吉普212发出轰鸣,朝着小平房飞驶而去。 015 苏兰英造的孽来了 苏奶奶早就在家做好了饭等孙女,左等右等等不来,听到院里动静走过来,却发现苏小漓从一辆车的驾驶座上跳下来。 “小漓!这是咋回事?” “奶奶。”苏小漓上前挽住苏奶奶的胳膊,“我今天又去村里收了些花生。” “不是,我是问这车是咋回事?”苏奶奶摇了摇头,握紧她的手。 苏小漓淡淡一笑。 “奶奶,我爸原来住的那屋还空着吧,收拾收拾,今晚咱家开个临时招待所。” 顾非寒从车上一瘸一拐地下来,见家里长辈在,立刻挺直了腰身,看上去倍儿精神。 “奶奶您好,我叫顾非寒。路过这里受了伤,被您孙女救了。 天太晚了,想在您这里借住一宿,您放心,住宿费我都已经和小漓谈好了。” 苏奶奶乍然见一个大小伙子站在自己跟前,心里顿时警惕。 虽说这小伙子长得倒是怪精神,人也挺有礼貌。 但三间小平房只住着她们祖孙二人,后边就是渠道,前头单位里的人又都下了班…… 孤儿寡母的,半夜让人欺负了都没处喊人去。 苏奶奶迟疑。 “奶奶,请您相信我,我父亲在咱们冀北省打过鬼-子,就在咱们这儿的……哦对,北陈庄。” 顾非寒一脸正气。 说起这个,苏奶奶倒是想起来了。 当年她也就是小漓这般大小,家里听说鬼-子在县里活动,家里有小姑娘和年轻媳妇的,全都藏了个严实。 她躲在地窖里整整30多天,后来听说咱们自己的兵和鬼-子打起来了,再后来就听说2000多个鬼-子死了1800多,她娘这才把她从地窖里放出来。 那场仗,就是在北陈庄一带打的。 如果这小伙子说的是真的,要是让她给赶跑了,会不会寒了人家父亲的心啊? 苏奶奶对顾非寒放下些戒备,掂量再三,终于点了点头。 “那就住下吧,不能收钱,就住小漓爸爸原来那间屋子。”说着,她就要去那间小屋收拾。 苏小漓一把拉住她,“奶奶,先吃饭,吃完饭我来收拾。” 三人往后院棚子走去,小平房里没有厨房,她们平时都在后院的棚子里做饭吃饭。 “家里简陋,住这里委屈你了。”接受了顾非寒住下这件事,苏奶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顾非寒哪里会嫌弃,他可是“没了”介绍信的人。 “奶奶,您别说,这里收拾的还真挺好的,比我家院子强。”顾非寒正正经经地回答道。 无非就是家里的院子大点——出个门都得费半天劲儿; 种的是花花草草——又不能吃,白瞎; 大门口还常年守着两个人——这点最烦人,想偷摸着出去都不行! 至于他被赶出家门后买的那个四合院,屋里屋外他从没仔细收拾过,确实没这儿整齐。 苏奶奶这院子就不一样了。 出入自由,周围绿树成荫,院子里整整齐齐地种着新鲜蔬菜。 还有一棵桂花树开的正盛,用力一吸,悠悠一股清香顿时在胸间荡漾。 在银光皎洁、秋风送-爽的夜晚,听着不远处流水潺潺,闻着桂花香气赏月…… 顾非寒自认为这评价一点没毛病。 苏小漓淡淡睨了顾非寒的背影一眼,这人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家里出来的吧。 他敢说,奶奶居然还真敢信。 苏奶奶煮的挂面,还给孙女窝了两个荷包蛋。 顾非寒来了,她不好将两个都盛给自家孩子,只好一碗一个,端给二人。 顾非寒眼睛都亮了,捧起碗来道了声谢,一点没客气呼噜吸溜地吃了起来。 一碗汤面瞬间扫空,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苏奶奶见他明显不够吃,只好又现煮了一大碗。 顾非寒是真饿坏了。 中午那菜虽然新鲜,但是味道嘛……一言难尽。 别看苏奶奶只是单纯地下了个挂面,汤鲜菜嫩,味道绝美! 两大碗面,堪堪只吃了七分饱,他瞧见祖孙二人都已经放下了筷子,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多吃。 他刚想站起来,就听见门被哐嘡一声推开! “你个破-鞋!这男的是谁?!” 一个男人窜到后院,手中拿着一把镰刀,满脸怒气地瞪着苏小漓。 什么情况? 苏小漓压根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你是谁?” “妈的,我是你男人张洪兵!你不守妇道!臭-婊-子!明明和我定了亲,又勾-搭别的男人!” 张洪兵手中的镰刀指向顾非寒。 苏小漓一愣,“张洪兵?” 我去! 不会是苏兰英背着她收彩礼的个什么老张家的小子吧?! 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苏小漓不着痕迹地朝案板挪去,那里有菜刀,先保命再说。 顾非寒一只眼睛看向张洪兵,另一只眼则瞥见苏小漓在挪向案板,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不动声色地挡住张洪兵的视线,将苏奶奶和苏小漓罩在身后。 “张洪兵?你是北朱乐村张队长家的张洪兵?” 苏奶奶有些慌,没想到苏兰英造的孽这么快来了。 “没错,我就是!常凤娥让我过来看媳妇儿,亏得她在我面前都夸到天上去了,闹了半天都是放屁! 跟这男的勾勾搭搭,就是个搞-破-鞋的!”张洪兵怒吼道。 苏奶奶对张洪兵一家的作派是听说过一二的。 在北朱乐村横行霸道,一家子没一个像话的。 可惜,张洪兵的爹张富贵做了多年村干部,根深叶茂,竟没有人能治得了他们。 定然是苏兰英和常凤娥觉得攀上老张家能沾大光,做事也有人撑腰,才极力促成这桩亲事。 先有苏兰英私收彩礼,后有常凤娥搬弄是非,那两人拿小漓不当人,填火坑不心疼。 亲事带来的好处却被她们两人占尽! 乡下丫头虽然也有十几岁就出嫁的,可小漓是吃商品粮的,还和她爸一样是块读书的料。 等读完大学,再有个正经工作,20多岁嫁人都不算晚。 她亲手带大的孙女自己清楚,小漓看着柔弱,实则要强,她怎么可能接受跋扈蛮横的张洪兵? 真是造孽! 她恼火自己的闺女、儿媳不是个东西,嘴上却不敢惹恼张洪兵: “红兵啊,你听我和你说,我家小漓是要上学读书的,苏兰英收了你爹800块钱,我们事先完全不知道。 你让她把钱退回你家,你回去好好说一房媳妇,我们小漓不嫁人啊。” 张洪兵哪里听得进去,北朱乐村那小地方就是他爹说了算的。 打小在村里他就是横着走的,天不怕地不怕,想干啥就干啥。 向来都是别的女人讨好他,真碰上不乐意的,两巴掌过去也就从了。 更何况他如今是明媒正娶,彩礼都给了,苏小漓还想反了天不成? 016 老子要当会主 前些天,苏小漓的二婶常凤娥顶着一脸淤青找到他家。 自称是他未来亲家,专门来商量婚事的。 常凤娥把苏小漓夸得天花乱坠,张洪兵一开始很是不屑,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的,就算是读过书又怎么样? 能比得上他刚瞧上的孙家儿媳妇? 这桩亲事不过是他爹为了拘住他别乱-搞,又整出来的幺蛾子罢了。 常凤娥知道张洪兵那些破事儿,见他不信倒也不恼,只撂下一句:“十个小姑娘小媳妇儿加起来,都不如我那侄女一个人。” “真有那么好?你把人带来给我瞧瞧。”张洪兵来了兴趣。 常凤娥有备而来,早就侦查清楚了。 她轻笑自家侄女平时要上学,放假期间貌似干着点儿小买卖,让他先去偷着瞅瞅未婚妻,真相中了再说下一步。 常凤娥的怂恿显然起了作用,张洪兵第二天就跑到城里,偷偷去看了苏小漓。 看见苏小漓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以前的那些女人在苏小漓的对比下都成了庸脂俗粉,孙家儿媳妇算个屁啊,和他未来媳妇儿不能比…… 苏小漓纤细窈窕,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气质。 做买卖也会来事儿,大方爽利,关键是又鲜嫩又好看,皮肤白得不像话…… 他之前从没碰过这样的,真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冲上来直接把苏小漓按进草垛子里。 就是年龄小了点儿,听说周岁才17,等过两年身子骨长开了,保准是朵娇媚的鲜花。 他一连偷看了好几天,今天又跑到老地方,等来等去没等到苏小漓摆摊,反而看见她开着车带着一个男人回了家! 张洪兵当时就上头了,一拳砸到树干上。 他奶奶的! 这女人是他的,什么狗男人都敢往家里带,jian货!破-鞋! 他想来想去咽不下这口气,气血朝着脑门子顶上来,抄起别在腰后的镰刀,冲到苏小漓家中。 苏奶奶方才那番话非但没让他清醒,反而火上浇油。 他从来就没考虑过苏小漓愿不愿意嫁! 要不是看在她年龄小,他早拖过来直接办了! 如今被苏奶奶当场退亲,张洪兵顿时觉得颜面扫地。 只有他张洪兵要娶不娶的,还没有谁不肯嫁的! 想得美! “臭不要脸的,看上别的男人就想退亲,门都没有!”张洪兵话说间,举起镰刀就朝对面挥去。 顾非寒早有防备,用护卫兵教他的一招擒拿手,手疾眼快,一手抓住了镰刀把儿,一手压在张洪兵的脖子上。 张洪兵气血上涌,两人都用力向对方压去。 张洪兵一身横肉,顾非寒常年锻炼,胳膊上全是肌肉,虽受了点伤,眼下也是丝毫不敢放松。 两人皆是拼尽了全力,僵持不下。 一旁的苏小漓没有像苏奶奶那样吓到发蒙,她根本没废话,瞅准了张洪兵,举起菜刀狠狠砍去。 顾非寒见苏小漓举刀砍来,趁着张洪兵晃神,双手猛地向前一推搡。 大菜刀没有柳叶刀趁手,苏小漓这一刀斜着砍上了张洪兵的胳膊。 张洪兵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他一手捂住鲜血直流的胳膊,忍着痛喊道:“jian货,你敢砍老子!反了你了!” 顾非寒心里窜上来一股子无名火气,飞起一脚,狠狠踢在张洪兵的肩膀上。 “砍就砍了!欺负女人,你算个什么玩意!”他骂道。 苏小漓红了眼,话说举刀又要向张洪兵砍去。 “你们给老子等着!”张洪兵见状不妙,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向后滚了滚,挣扎着跑远了。 顾非寒看到努力遏制颤抖的苏小漓,“别怕,先把这个给我。” 他将苏小漓死死攥住的菜刀慢慢接了过来,轻声安慰道。 苏奶奶大气都不敢喘,“这可伤到他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奶奶,小漓这属于正当防卫,他不敢怎么样,就是到了派出所,小漓也是占理的。”顾非寒明白苏奶奶的恐慌,扶着她到板凳上坐稳。 “真的?”苏奶奶分外慌乱无助,急需得到确定回答。 顾非寒直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地点点头,“嗯,当真。” “奶奶,我明天就去派出所报案,要不行就再去妇联和乡政府,我就不信没人管得了他?” 苏小漓黑着个脸,只想冲到苏兰英和常凤娥这两个二货面前,狠狠赏她俩几个巴掌,撕-烂两人的大嘴巴子。 顾非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明天我陪你去。” 苏小漓一愣,随即点头。 她也还没骄傲到自认为一个人能完美处理好此事。 有个人跟着也好,就算不能出主意,至少也能壮壮胆。 在苏小漓一家心有余悸的时候,始作俑者的苏兰英却沉浸在憧憬中喜笑颜开。 她把这次带来的钱清点好,除了留下鞋底里那几张过日子,剩下的全都交给了丈夫张大军,如今就等着下个月平会分钱了。 现在,她和张大军刚完事,躺在床上美滋滋地乐着。 “傻乐个啥,老子把你伺候地这么美?”张大军累了个半死,瘫在一边有气无力地调笑。 苏兰英白了男人一眼:“我傻乐?你才真是傻人有傻福,嫁给你之前没觉得你有多牛啊,咋这好事让你给碰上了。” “切,给你赚钱你还瞧不起人了,告诉你,等我攒下些根基,老子才不当会脚呢,要当就当会主,那才叫风光!” “你当会主?呵,别闹了。” 不是苏兰英瞧不起张大军,之前这男人是个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软蛋。 要不是冲着他家和村长沾亲带故,又没有公婆需要伺候,她才不嫁过来呢。 也就是这两年,男人跟着村里几个小伙来南方打工,心思才活泛了些。 “臭婆娘!你可别不信。” 张大军突然又来了精神,“就咱们现在这个小平会的会主,你猜他手里攥了多少钱?” 苏兰英也起了兴:“多少?” “这个数。”张大军比了一个手-枪的造型。 苏兰英亮出想象力的极限,使劲儿往高了猜,“……八万?” “八万个屁!是八十万!” 苏兰英脑子里嗡得一声,顿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017 没打算让自己变得好欺负 “咳咳、咳咳……老天爷啊,那不是大资本家吗!?” 她努力咽下一口口水,差点被口水呛到肺管子。 张大军看不上她那股小家子气,却也不得不服气。 “啥资本家,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听说再往南有些地方,那些大老板们都是大几百万地挣,手里有钱才是真的。” “做个小会主都这么有钱,你要是真成了会主,那咱不也能过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日子,还能再买辆车!” 苏兰英瞬间打开了新世界。 这几天她没事就在清州的街上闲逛,看啥啥稀罕,见啥啥想买。 这里的人是真有钱啊! 街上那些开小轿车的个个帅气潇洒。 不少人家住着二层小楼,外墙皮上贴着锃光瓦亮的白瓷砖,那叫一个干净!漂亮! 哪像她老家,大家伙儿整日灰头土脸的在地里刨食,遇上灾年,连口饭都吃不上。 也就是村长家,日子过的舒坦些。 还有她哥,考上了大学,能吃口县里的商品粮。 就这,她大哥在世时,家里的日子也没见有多好过。 张大军也被苏兰英的畅想吸引。 他一时间感慨做会主这个目标太遥远,一会子又觉得会主唾手可得、近在眼前。 心中烦燥得很,他忍不住又翻身qi上苏兰英。 “刚才把你伺候美了,这回该着老子享受了!” —————————— 第二天一早,苏奶奶顶着眼下的一片乌青起床做早饭,她已经有很多天没像昨晚那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苏小漓也没睡好,做了一晚上恶梦,不是凶恶的恶,而是恶心的恶。 昨夜梦里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梦到最后,她又狠狠地踹了几个恶人一脚,这才蹬腿醒了过来。 倒是顾非寒一觉睡到大天亮,起床后神清气爽。 他去打水洗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后院。 苏奶奶年纪虽大,但听力很好,听到脚步声回头,指了指身边的小锅:“你起来啦,在煮粥,马上就好。” 苏奶奶煮的是杂菜粥。 自从祖孙二人做起了小买卖,手头富余了些,她也舍得买好东西给孙女吃了。 白花花的大米和黄澄澄的小米,混上几样新鲜蔬菜一起熬,光是闻一闻就很有食欲。 顾非寒深吸一口气,“奶奶,这粥可真香。” 苏小漓在剁菜叶子,准备撒到鸡笼子里。 眼瞧着她是把菜叶当仇人了,剁的时候哐哐作响,恨不得把菜叶子碎尸万段。 苏奶奶端来两碗蒸鸡蛋羹,上边点了几滴酱油和香油,鲜香扑鼻。 她把碗放在两人面前,又对着顾非寒说道:“多吃点儿好的补补。” 苏小漓还没说什么,就见顾非寒端起鸡蛋碗,快速往苏奶奶碗里拨了几勺子,“奶奶,你也多吃点。” 苏奶奶见他如此乖巧懂事,愁闷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 苏小漓吃了一口蛋羹,思索片刻开口道: “奶奶,吃完饭我就去派出所报案,张洪兵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认真想过了,这事儿要想彻底了了,还得靠国家法律才行。” 苏奶奶踌躇了半天,喃喃开口:“派出所能管咱家这事儿吗?” “张洪兵这是强娶豪夺,苏兰英跟常凤娥属于买卖人口,都是破坏社会治安,当然归派出所管。” 苏奶奶听到苏兰英的名字,心情明显又低落下来。 苏小漓没好再多说,“奶奶,我就是到派出所报个案,抓不抓他们还得另说。” “哎,要说北朱乐的老张家,能不得罪尽量别得罪……”苏奶奶心中不安。 “那也不能由着张洪兵上来就砍人啊。”苏小漓眼睛微红。 上辈子她遇到过多少破事,工作压力、背黑锅、穿小鞋、职场霸-凌…… 苦归苦累归累,最终她还是靠着实力赢得了成功。 可昨晚那个混球,特么得疯疯癫癫地想要她的命啊! 假如昨晚没有顾非寒在,她和奶奶能不能保命都难说。 她就没打算让自己变得好欺负。 特别是这个家就她们祖孙二人,要是她性格稍微柔弱些,没准儿能被那狂徒活活吃了。 一句话概括她的心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弄-死丫的。 苏奶奶叹了口气:“你不知道,老张家是个又横心又黑的,得罪了他们,我怕就算警察管了张洪兵,也挡不住他爹打击报复啊……” “奶奶,”一直没说话的顾非寒开了口。 “您别担心,一会儿我陪着小漓去,就算不抓张洪兵,至少也得让警察知道有这么回事儿,才能保护她以后不被欺负,您说呢?” 他慢条斯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倒是比苏小漓的话更有说服力。 苏奶奶愣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孩子啊,真是难为你了,你就是来我们家借个宿,没成想也被拖累进来。” “不麻烦的,您放心,快吃饭吧。”顾非寒夹了一口咸菜到苏奶奶的碗里。 苏小漓撇撇嘴,这家伙居然比她还像个贤孙。 顾非寒火速吃完,问清楚公用电话的位置,约莫半个多小时后才回来。 瞧着他明显心情轻快不少。 苏小漓放下正在剥的花生,拍拍手上的尘土,轻轻一笑,“走吧!” 她神色淡定,好像不是去派出所,而是去商场挑新衣服似的。 顾非寒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这丫头纤细外表下,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柔韧生命力。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虽尝世间疾与苦,不识人间愁滋味”的劲头。 难怪她成了这个家的定海神针。 冷静又松弛的攻击性,在苏小漓身上内化为一种微妙的诱-惑-力,让他不自觉地着迷。 “走!” 顾非寒定定神,连忙应道,跟着苏小漓上了车。 苏小漓径直开到派出所,接待他们的公安是一位中年警察和一个刚入职的小伙子。 说明来意后,她将昨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交代了一遍,并双手奉上张洪兵丢落的镰刀作为证物。 顺道大义灭亲,将苏、常二人没经她同意就和老张家私下结亲、妄图买卖人口的事儿也说了一清二楚。 她讲话本就利索,这话又是反反复复在脑海中过了好几遍的。 讲到自己和奶奶相依为命、孤苦无依、被人非难之时,更是贡献了灵魂演技。 018 山货的演技也不错嘛 中年警察名叫林原,家中也有一个和苏小漓差不多大的闺女。 他听苏小漓说完,拍案而起:“严查!必须严查!严打还没过呢!” 做笔录的年轻警察是林原的大侄子,也是他的新徒弟。 因自幼崇拜叔叔,正义感贼强,从小的梦想就是抓坏蛋、伸张正义,长大后也做了警察。 小伙子就连名字都叫林正直。 “欺负老人和小孩,管他是什么村长家的儿子!”林正直也气得够呛。 “苏小漓同……学” 林正直本想喊苏小漓“同志”,突然意识到对方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只好临时改口。 “你是好样的,对犯罪分子就应该不妥协,保护好自己才最重要! 我们尽快去核实这个情况,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苏小漓忙点点头。 有警察这句话,她安心不少。 虽然她也没在怕的,但听到警察叔叔这么说,确实有被安抚到。 林原知道自己大侄子为人正直,就是遇事着急了些。 不过他的话倒也没错,是该尽快落实,不然这小姑娘躲得了这次,躲不了下次。 一直默不作声的顾非寒站了起来,伸手握住林原和林正直的双手,分别用力地握了一握。 “两位真不愧是人民的好警察!”他大声赞道。 林原是老干警了,刚才进门就看见顾非寒一直跟在苏小漓身后,却一句话都不说。 他不由有些疑惑。 “您是……?” 没等苏小漓介绍,顾非寒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林原。 名片上赫然印着他的大名,以及在京城注册的投资公司。 “警察同志,我是苏奶奶的远房亲戚,这次来原是想找地方建个加工厂,先考察一下投资环境。 本来嘛,是看中了咱们这里,结果不想遇到昨晚那种事儿……” 林原年龄大级别高,阅历更丰富,对县里的情况也更了解。 现在改革开放已经6、7年了,全国各地都在积极招商引资,可县里穷得叮当响,从来就没有人瞧上过这穷地方。 这下可倒好,好不容易财神爷上门想要投资,却被刁-民给吓着了! 如此一来,这可不单单是小姑娘受到骚-扰的问题了,现在直接升级为影响全县经济发展的大事情了! 大局观的林原顿时更严肃了。 顾非寒观察着林原的表情变化,接着说道:“关于投资这事儿我咨询了律师,她的建议是如果营商环境太差的话……” 林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直接打断了他。 “顾非寒同志!请你放心,我们县对任何想要投资建设、搞活经济的客人,都是欢迎和保护的。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 这事必须马上去查办,不仅得严查严办,还得报告给所长和局长! 务必得让顾同志相信——灵正县的绝大多数人是勤劳淳朴的,灵正县绝对是值得投资的好地方! 保护好财神爷,啊不,投资人,是大事! 他把名片往笔记本里一夹,“两位同志,请先回去等消息,我立刻安排人去调查落实。” 说罢给了侄子一个眼神,“正直,你送一下。我先去和王所沟通,争取全面查办。” 苏小漓眼睛里透着笑意,没有当面揭穿顾非寒。 等到两人告别林正直上了车,她这才开口笑道:“演技不错嘛。” 顾非寒似笑非笑,反问道:“谁说我是演的?” “你不会是真想投资这儿吧?”苏小漓诧异。 他不是说只想看看高粱吗,怎么又要打算建厂了? 顾非寒依旧似笑非笑:“不可以吗?” 这回轮到苏小漓不说话了。 她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顾非寒也不着急,只微侧着头看向她,耐心等待她思考的结果。 “我记得你是来考察高粱产量的,是想开个酿酒厂?”半晌,苏小漓开口问道。 “没错。” “你昨晚救了我和奶奶,今天又帮了我,大恩不言谢。 作为回报,我给你介绍个人认识吧,省得你到处翻山越岭地去看了。” “那你可得介绍个靠谱的。”顾非寒嘴角一丝笑意。 如果苏小漓对他千恩万谢,他虽然领情却不会很开心。 倒是现在这样,两人有来有往,不生分不见外,他心里才舒服自在。 他也确实是想投资个酿酒厂,但原打算最多在这儿收购些高粱罢了。 毕竟他收购的酿酒厂在浙省,设备也都在那里。 不过现在,因为眼前这个丫头…… 这丫头不知道哪里来的魔力,才两天不到的功夫,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地被她吸引住。 每次和她说话都有种一见如故的感受,也会忘记她的年龄,甚至觉得她有些想法比自己都要成熟很多。 看她遇事机敏、举重若轻的行事风格,顾非寒也颇有种引以为知己的感觉。 有她在这儿,他竟真的在盘算把整个厂都搬来…… 只有如此,才能多见她几面。 “靠谱,绝对靠谱,咱们现在就出发。” 苏小漓发动引擎,一骑绝尘,直奔福利院而去。 苏玉和果然在福利院里忙活,一改往日愁容,他正兴高采烈地和一些身体还算活泛的老人们一起刨地。 他和老人们商量过了,就在福利院周围开垦出来的几块地,先种些冬小麦和大白菜,再养些鸡和两头猪。 光有这些,也能保证大家过冬了。 等明年开春,再种些新鲜蔬菜,有余力的话,再养些鸭子丰富一下伙食。 老人们也很兴奋,他们虽说都是五-保-户,但不是所有的五-保-户都是需要被服务的无用之人。 很多人只是某方面有残-疾,没办法参与正常的社会劳动而已。 但是在福利院,只要耐心一点慢一些,大多数人都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更何况现在干的,还是再熟悉不过的农活。 当年被鬼-子砍掉一只手的张老汉,因为残疾不想耽误别人,这辈子都没找媳妇。 老了老了,孤身一人搬进了养老院,一开始总是恹恹的。 现在他竟有些意气风发,一边刨地一边跟苏玉和唠着。 “之前住在亲戚家,总觉得人家会看低自己,感觉自己是废人,现在可不一样啦! 老苏头,你去那边刨,这片交给我,我一只手都比你干得快。” 苏玉和嘿嘿一笑,递给他一支“太屋山”。 “我说你个老张头,真是,你悠着点儿干,来,先来一支。” 019 泼天的富贵 苏小漓带着顾非寒走进福利院,院里正一片热火朝天的样子。 “苏爷爷!”她喊了一声。 苏玉和听见喊声,抬头见是苏小漓,本来开心的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花。 “丫头,你怎么来了?” “苏爷爷,我给您带来一个人,他没准能给咱们村带来一桩大买卖。”苏小漓笑着将顾非寒介绍给苏玉和。 路上顾非寒已经听苏小漓聊过了,他对这位老村长十分敬佩,忙上前握住苏玉和的双手,丝毫不介意他手上的泥巴。 “苏村长,您好,我叫顾非寒,想和您了解一下咱们村高粱的收成。 如果产量和品质都过关的话,想在这里投资一家酿酒厂,就用咱们这儿的高梁做原料。” 苏玉和都怀疑自己听错了,直接被这泼天的富贵砸得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 “哎呀呀!这是贵人啊,快!快屋里坐。” 进了屋,苏玉和又擦凳子又递烟的。 顾非寒也没客气,接过烟先给苏玉和点上火,自己也跟着抽了起来。 两人开门见山,越聊越兴奋,说到最后,苏玉和直拉着顾非寒要去家里吃午饭。 “咱乡下虽没啥好吃的,但这新下的花生和红薯你可得尝尝。 还有玉米棒子,又甜又糯,到家我拿点高粱给你带上,你说的那个做试验啥的,不是需要样品嘛。 咱们再去地里瞅瞅,我跟你说,今年高粱长得那叫个好哦。” 苏玉和说起地里的庄稼,话头就有点收不住。 顾非寒看看苏小漓,苏小漓自然希望尽早促成此事。 “我下午没事,今天也不用出摊,时间多得很。” 苏玉和乐呵呵地带着两人回了村。 家里吴大娘见来了客人,听说是小漓带来买高粱的,不是小打小闹的买,而是一个村的高粱都不见得够用的那种买…… 吴大娘又惊又喜,一会儿忙着去杀鸡一会儿又要去买肉。 顾非寒再三表示自己是专程来吃农家饭的,最想吃的是玉米、红薯和高粱。 吴大娘这才信了半分,回厨房做去了。 苏小漓陪着吴大娘做饭,吴大娘还有点不敢相信。 “丫头,你跟我说实话,这个顾……顾、顾啥来着?” “顾非寒。”苏小漓接话。 “对,顾非寒,这小伙子真是来咱这儿买高粱的?” 吴大娘虽然常年在农村,但也看得出顾非寒相貌堂堂、气度不凡,绝对是从大城市来的。 那城里人吃得都是细粮,喝得都是洋酒,能看上咱这庄稼地里的粗粮? “大娘,只要咱们这里的高粱好,他是有这个想法的。”苏小漓不好替顾非寒做主,但实话实说总没毛病。 “那可真是贵人啊!那咱们村里的人,可不就不出家门都能赚上钱啦。” 吴大娘和苏玉和不愧是多年的两口子,说话都一个风格。 苏小漓点点头。 “真要是好东西,不出家门也卖得出去。对了大娘,家里有咱自己酿的高粱酒吗?拿一点给他尝尝,让他先验验货。” “有!有刚酿的,也有存下来的,都拿出来!” 吴大娘说干就干,下到地窖抱上来一坛,刚递给苏小漓,又蹭蹭地下去抱上来一坛。 就在苏小漓以为要结束的时候,吴大娘又下去抱上来第三个坛子。 这是要把顾非寒喝到桌子底下的节奏啊…… “大娘,会不会有点多啊?” 苏小漓懊恼,她就不该多说那一嘴。 农村人自己酿酒,就喜欢度数高的。 爽辣、够劲儿! 只是这酒喝一杯顶两杯,几杯下去,顾非寒铁定断片儿。 “不多不多,我看他像个能喝的,再说了,我这三坛子都是不同年份不同配料,一定都得让他尝尝!” 吴大娘对自家的酒颇有信心的样子。 苏小漓悄悄跑进堂屋,苏老爷子和顾非寒正聊得火热,根本插不下去嘴。 她只好给了顾非寒一个“少喝点酒、自求多福”的眼神。 不是她舍不得他多喝,只是不想拖着一个醉鬼开车,谁知道他喝醉了会干什么?! 可她又拦不住热情好客的老两口,只好偷偷朝着顾非寒挤眼睛。 顾非寒你到底懂没懂啊。 顾非寒……当然没懂。 对于苏小漓突然飞来的眼神,顾非寒吃惊归吃惊,微愕后却不由得心神一荡。 ……好开心! 小漓怎么还跑来偷看我一眼…… 顾非寒的开心根本掩饰不住,几乎丧失表情管理,一不小心露出——略带羞涩的表情。 苏小漓扶额。 我是让你少喝酒! 你、你、你羞涩个毛啊! 她一记眼刀子飞过去,黑着脸走开了。 完全不想再搭理这山货。 后边的事儿简单多了,苏玉和让儿子把村里几位老伙计也都招呼来。 吴大娘端出三坛子酒,被这六七个老少爷们儿喝了个精光。 顾非寒开始还有点放不开。 慢慢地几个人都放开了也喝嗨了,直接从桌上爬到炕上,只用一个大碗装上酒,一人一口轮流着喝…… 顾非寒脸烧得通红,呵呵傻笑两声,一头倒在炕上睡了过去。 苏玉和也面色潮红,不过意识还算清醒,和其他老头继续侃大山。 “这后生不错,喝酒老实。” 几个老头也喝好了,抽着旱烟纷纷点头。 一个老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收高粱这事儿是真的。 “老苏头,你说他真的能把咱村的高粱都收了?那可是上千斤呢!” 另一个老头拿烟袋杆子捅了捅他,“我听后生这意思,上千斤,嘿,怕是咱们村这些还不够呢!” 苏玉和在炕沿上敲了敲旱烟杆。 “你们算算,1000斤高粱,满打满算,才能出500斤酒,咱哥儿几个连同小顾喝了三坛子,得有六七斤了吧。 这么算下来,500斤酒可真不算多啊。” 苏玉和这账算得明白。 众人一听,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 逢年过节的时候,农村汉子谁不喝上个两三斤,500斤酒,还不够一个村男人一年的量。 “你说,他要是收咱们高粱的话,得算多少钱一斤啊?” 说话这老头家里头孩子多,缺钱!今天借着酒胆,可算是把大家最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苏玉和抿唇不语。 半晌后他才说道:“送到粮站,一级的1毛1一斤,二级9分,咱们肯定不能比粮站卖低喽。 不过人家小顾也说了,得拿去做个化验,化验合格了才能收。” 020 被抓了现行 苏玉和又重新装上烟丝,跟身边老头的旱烟嘴借了一口火,使劲嘬了一口,这才又缓缓开口: “兄弟几个,我先把丑话说到前头,价格,我往高了谈! 但是真要到收高粱的时候,你们也得帮我约束好那些个爱作妖的,说是啥标准就是啥标准,绝对不能以次充好!” “你这是啥话嘛,咱们几个你是知道的,绝对都听你的!” “对,不给咱村坏了名声!” “就是、就是,你就放心好了!” 老头们纷纷应和。 顾非寒一觉睡到太阳偏西。 他坐起来晃了晃脑袋,居然一点都不头晕,只有口鼻间残留的一丝酒香提醒他刚刚大醉了一场。 这固然是因为他年轻、身体状态好。 当然也是吴大娘亲手酿的纯粮食酒对身体伤害小,醒酒也快一点。 中午喝酒的老头们都散了,苏玉和也到福利院继续刨地去了,只剩下苏小漓在院子里帮吴大娘剥玉米。 顾非寒走出屋子,脸上的潮-/红还没完全褪去,跟化了妆似的朗眉俊目、唇红齿白,把吴大娘都看呆了。 “你醒啦,大娘给你熬了点米汤,喝了醒醒酒。” 苏小漓端来一碗小米粥,不凉不烫,一层晶莹剔透的米油飘在上边,一看就是早就备好的。 顾非寒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喝完还咂摸了下嘴,意犹未尽。 “小顾啊,锅里还有,再盛几碗都够。”吴大娘笑道。 顾非寒笑着走进厨房,又喝了两大碗才罢休。 喝大酒的人,多喝点小米粥又养胃又醒酒,这还是顾非寒的老父亲亲口教他的。 “大娘,您帮我装一点高粱和剩下的高粱酒吧,我带回去化验。” 吴大娘笑着点头。 “大娘,还有个事儿我有点不明白,咱们家这酒,我怎么觉得比别的酒还要更香一些呢? 是一种奇特的香味,不完全是高梁香,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顾非寒犹豫了一下,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从他尝到的第一口就感觉到不同了。 高粱酒家里有不少,老爷子逢年过节爱喝两口,一边喝一边品评,连带着他们兄弟几人的嘴也养刁了。 吴大娘家这酒,基酒绝对是纯高粱酿的,但不知道掺了什么。 透出一股子淡淡的异香,似有似无,若隐若现,十分诱人。 吴大娘神秘一笑。 “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告诉你,我这高粱酒做好之后,又加了一点儿花椒泡了进去,咱们村就我这酒最香!” 顾非寒恍然大悟。 他想了想,随即从兜里掏出来5张大团结递给吴大娘。 “大娘,这酒香的秘方我不能白听,你收下,这是秘方的钱。以后要是开厂的话,还得请您去指导指导。” 啥? 这波操作直接把吴大娘给整懵圈了。 她就说了个高粱酒用花椒泡一下更香,就值50块钱?! “不收不收,你这是干啥?!这我要是收了,我家老头还不骂死我!” 吴大娘赶紧把钱推开。 苏小漓在一旁乐了。 “大娘,您就收下吧,这叫做专利费。苏爷爷要是敢骂您,我去跟他说。” “真能收啊?” “能收,必须能收。”苏小漓语气很坚定。 吴大娘半信半疑地接过了50块钱,等她家老头回来了好好问问,要是不能收再给退回去。 还有,啥叫专利费啊。 顾非寒的付费行为被吴大娘以数倍的热情予以回报。 她跑到地窖里又抱出来三坛子酒,把家里的存货都掏空了,又装了满满当当一麻袋高粱放进吉普后备箱,这才让两人回去。 顾非寒喝了酒,腿也没完全好,还是苏小漓开车。 吉普车刚开到南朱乐村和北朱乐交界的路旁,两人远远看见两名“大盖帽”正用力地押着一个男人。 怎么……有点眼熟。 张洪兵? 一个老妇人哀嚎着,撕扯住张洪兵的裤腿。 一个年轻女人披头散发地瘫在一边哭泣,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裂了一块,头发身上沾满了泥土和树叶子。 苏小漓急踩刹车,和顾非寒对视一眼。 两人把车停到一边,一起走了过去。 老妇还在哀嚎,丝毫没注意到两人的到来。 “你们不能抓走我儿啊,都是那个贱-/货勾引他的……” 老妇一手颤抖着指向满脸红肿的女人,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张洪兵的裤子腿。 她又害怕大盖帽手里的枪,不敢过于用力撕扯。 老妇是张洪兵的妈——赖春花。 自来她仗着家里男人是村长,在北朱乐村撒泼撒惯了。 平日里只觉得自家儿子千好万好,哪个姑娘给她当儿媳都看不上,拖到现在张洪兵都还没结婚。 虽然张洪兵没结婚,可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赖春花也不拦着儿子到处乱搞,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她儿子。 真要是哪个女人被整怀孕了,那也是她老张家的种,抱回来养着不就是了。 就是这样的一个妈,把张洪兵惯得无法无天。 就连张洪兵的亲爹——村长张富贵有时候都不敢拗着张洪兵来。 今天警察来家里抓人时,赖春花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明明是她花了800块钱订下的亲事,苏小漓那小丫头片子怎么能说不算就不算呢! 居然还把她儿子砍伤了,等她进了门,看她这个当婆婆的不扒了她的皮! 林原和赖春花说不清,当爹的张富贵又不在家,他这才去村里其他地方搜索。 赖春花见警察走了,找不到儿子,又见不着她男人,闲来无事挎着篮子去地里乱逛。 原想去谁家玉米地里偷掰点玉米棒子回去,正撞见警察抓住了张洪兵。 她原地懵了半天,这才哭天喊地地扑了上来,指着孙家儿媳妇一通乱骂。 “……呜……警察同志,我没勾引他……呜……他之前就拦过我,我把他骂了一顿,谁想到今天……呜……” 孙家儿媳妇徐小珍抽泣着说道。 发生这样的事儿,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公公瘫痪在床,婆婆在她嫁过来前就去世了,家里头只有她和她男人孙福两个劳力。 今天孙福到县里买农药,她收拾完家里,寻思着玉米地还没收拾利索,这才趁着太阳不毒了赶过来掰棒子。 谁能想到…… 此刻她又气又恨又害怕,浑身哆嗦个不停。 021 母子俩一个逻辑 “同志,你别害怕,要不先带你去医院,看看刚才有没有伤到哪里。”林原安慰她。 他上午请示完所长,所长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场拍板让他带上两人去北朱乐村抓人,所长则亲自去县局汇报顾非寒投资的事。 岂料张洪兵没在家也没在地里,常去的几个狐朋狗友家里也没人。 林原三人在村里找了半天没找到,只好先收队回去。 经过村口的玉米地时,林原听到里头隐约有女人的呼救声,他立刻刹住车进地里搜索。 让人没想到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抓到的竟然就是张洪兵本人! 张洪兵昨晚被砍伤后,直接在县医院过了一夜,上午找了个小酒馆喝闷酒,越喝越烦躁,直到下午才晃晃悠悠回村子。 路过村口玉米地时,好死不死地见到孙家儿媳妇徐小珍正一个人在玉米地里忙活。 他当时就上了头,冲进玉米地按住徐小珍就要解裤子。 徐小珍衣服都被撕裂了,挣扎反抗之下被他连扇了好几个巴掌。 也得亏林原带队路过,若是稍微再晚一步,她的清白可就真被毁了。 赖春花听了徐小珍的话,冲过来想要撕她的嘴。 林原最见不得泼妇耍横,气鼓鼓地推开这个不讲理的泼妇。 “你儿子耍-liu-氓被抓了现行,你还想替他狡辩吗?!” 林原经验老到,立刻给了另外两名警察一个眼神,两人押着张洪兵往警车走去。 张洪兵彻底醒酒了,挣扎着想要脱离警察的钳制,却一眼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苏小漓和顾非寒。 苏小漓算个子高的,顾非寒也不矮,男的俊女的美,看上去他俩才是般配的一对。 昨晚他放狠话警告两人,原想着养好了伤,叫上几个兄弟去砍了狗男人,再把破-鞋苏小漓直接办了。 谁知道他还没做什么呢就被警察抓了,这对狗男女却在那儿亲亲热热地看他笑话! 两人站在一起那么惹眼……这场景深深地刺痛了他。 张洪兵都要气疯了! 他哪里还有什么理智,不顾一切地挣扎想要冲上去撕碎两人。 “妈!就是那个jian-女人!破-鞋!狗男女!” 两名警察把他死死按到地上,张洪兵嘶吼着,赖春花再顾不上徐小珍这头,朝着张洪兵叫喊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对俊男美女站在那里,男人见张洪兵想要冲过来,赶紧将女孩护在身后。 张洪兵炸毛:“妈!这个破-鞋就是苏小漓,收了钱还不肯嫁!警察,要抓就抓她!” 赖春花一听这话头皮也炸了,瞬间升起一股自家儿子被戴绿帽子的愤怒。 她此刻的眼神恨不得把苏小漓活活吃掉。 母子俩一个逻辑,既然苏兰英收了钱,那苏小漓就得嫁进来,张洪兵就是苏小漓的天! 可现在这破-鞋不仅不嫁她儿子,还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 赖春花彻底被激怒了,冲上前要揍苏小漓。 “岂有此理!你个狐狸精,勾搭-野男人,欺负我儿子,老娘和你拼了!” 没等她近身,顾非寒一把钳制住她用力一推,赖春花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 顾非寒想拉着苏小漓躲开这个污言-秽-语的老女人。 苏小漓却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被泼妇指着鼻子骂,不生气才怪。 今天有一个算一个,有两个算一双,让你们看看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她挣脱开顾非寒的手,一巴掌甩到赖春花的脸上。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自己心里脏看谁都是脏的!一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 你儿子耍流氓、持刀强闯民宅、意图谋杀,这是重罪!你到监狱说理去吧。 什么800块钱,我不稀罕!钱给了苏兰英,有本事你让苏兰英嫁! 告诉你,你们这是买卖人口、破坏社会治安,和liu-氓-罪一样重!” 苏小漓劈头盖脸地骂过去,骂完还不解气,一口口水吐到赖春花身上,顺便狠狠踢了她一脚。 “法盲!搅-屎棍!呸!” 赖春花被这一巴掌甩懵了,也着实被苏小漓的攻击力吓着了。 这么多年,只有她打骂别人的份儿,别人哪敢碰她一层油皮? 顾非寒怕苏小漓再做出点什么过激行为,赶紧拉着她走到林原身边。 “别跟法盲一般见识,气坏自己不值当。” 他看向林原,指了指脑袋,“警察同志,你看,地上这位老同志说话也太难听,是不是这里也有点不太正常……” 林原回过神来,立刻领会精神点头。 这老女人太偏激! 虽然苏小漓也回骂了几句,可人家小姑娘骂得都在理儿啊,还能不让受害人骂几句解解气吗? 林原作为资深老警察,直接忽略了苏小漓刚才的行为。 “没错,我看这位老同志精神上似乎也有些问题,是过于激动了,可能需要精神病院过来人瞧一下,有必要的话拉到医院去治疗。” 他这话声音是故意放大了说的,赖春花被苏小漓骂得愣在那里,听见林原的话方才有些害怕。 精神病院? 那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进去了半条命都没了…… 她吓得够呛,不敢再还嘴。 林原本就是拿精神病院吓唬吓唬赖春花的,其实根本没空理这泼妇。 他当机立断,“天色不早了,把人都带回去录口供,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顾非寒同志、苏小漓同志,你们也回去好好休息。” 顾非寒用力握住林原的手,“警察同志,感谢你们为民除害!” 张洪兵被两个警察押着上了车,早已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妈!我不要坐牢!快去找我爸,找我爸救我!救我……” 话音未落,警车就带着张洪兵和徐小珍开远了。 呆坐在地上的赖春花沉默,刚想咒骂苏小漓,却被顾非寒冰冷的眼神吓了回去。 “哎呀!我的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苏小漓没理会鬼哭狼嚎的赖春花,和顾非寒回到车上,一骑绝尘开回了家。 她没再将这些烂人放在心上,比起这帮人,更要紧的是怎么样把花生卖得更多、卖得更远。 回家后,她也只和奶奶说张洪兵已经被抓起来了,让奶奶从此放下悬着的心。 苏奶奶略有欣慰,可这颗心却始终还吊在那里,没办法完全放松。 这辈子她经历的事儿真的太多了,看清了人心,人老了又总爱乱想。 她半天没吱声。 022 小姑娘玩过家家呢吧 孙女人是机敏、敢下决断,可惜年纪小,经事儿也少…… 就怕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眼前这个结果,只是斩了草而已,根儿还没能除掉呢…… 不安的苏奶奶看着忙活一天饿坏了的孙女,话都到了嘴边,却没再多说什么。 苏小漓端着粥吸溜了一圈,两只眼睛闪了闪,“奶奶,我想到农贸市场里头租个摊位。” “是打算在市场里头卖花生?”苏奶奶敛回心思,仔细琢磨了下苏小漓的话。 苏小漓点点头,“还有十来天我就开学了,开学就是高三,每天晚上摆摊的话复习的时间就少了。 不如我们在市场上弄个摊位,也能避免风吹雨淋。” 苏奶奶顺着孙女的思路想下去。 “我看行,就是我中午在食堂里忙活过不去,反而错过了生意最好的时候。” 有个摊位当然是不错的,就是时间上有点错不开。 “那咱们就雇个人。” 苏小漓知道苏奶奶心疼自己,又舍不得每个月的固定收入,更不好驳了当初李正德安排她帮厨的一番好意。 “雇个人?能行吗?” 苏奶奶有点想不通,生意还没开张呢,咋就在往外花钱呢。 苏小漓浅浅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人选她心里有盘算了,不过还得问问当事人才行。 第二天吃完早饭,顾非寒还没起床,看来是完全把这里当自己家了,自在的很。 苏小漓没管他,直接步行往县城中心走去。 不管活几辈子,她永远会选择通过行动让自己保持最佳状态。 用行动缓解当下的焦虑,也用努力赢得最后的结果。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想要收获自然而然的松弛,总得先谋起来啊。 她记得县里有两个大一点的农贸市场,既然要好好干,总得先对比一下哪里更合适。 她一路走走停停,拿出当年在实验室搞科研的劲头,边观察边记录。 居民住宅区、学校、医院、事业单位、小饭店、商场,哪里人多,哪里的人更容易消费这些零食…… 不得不承认,灵正县不仅仅是经济财政上穷,就连做小买卖的人也大多有些放不开。 好多摊位仅仅是把货物摆在那里,被人问了就答一句,很少有主动招揽的。 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她把县城中心的两家市场从头到尾逛了个遍。 不仅在里头摊位上和摊主、顾客们到处打听,又把两家市场的周边的人员流动、居民条件、配套设施都对比了一遍。 最终选了一家相对合适的。 她走到市场管理室门口,门上挂着一把“铁将军”,里头黑着灯。 奇怪? 不是上班时间吗? 怎么锁门了呢。 她跑到市场对面一家卖腌肉面的铺子里,叫了一小碗面,顺便和卖面的大婶攀谈起来。 苏小漓嘴甜又会说话,大婶也闲来无事,手里擀着面,嘴上和她聊了起来。 她这才明白冷清的原由,这个市场是县城最老的一家。 灵正县巴掌大的地方,开着两家农贸市场,相隔大概两里地,里头的生意都不大行。 最近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声,政府觉得没必要开两家,说是要关停这处。 “小丫头,下次你再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这碗腌肉面喽。” 大婶姓陈,陈大婶把热气腾腾的一碗腌肉面端给苏小漓。 腌肉面是灵正县独有的地方名吃,山区的腌肉风味独特,香而不腻。 再加上土豆、豆角、以及红薯粉条炖制的卤子,面条是传统地道的手擀面,现吃现擀,韧性十足,劲道滑润。 差点漫出碗沿的一大碗,香味扑鼻,苏小漓不争气地流下了口水。 她顾不上想太多,端起腌肉面来美美开吃,“陈大婶,这面这么香,我肯定还能再吃上。” 苏小漓说的是真心话。 这腌肉面那叫一个绝,让人吃了一碗还想一碗。 她在陈大婶店里一直聊到2点多钟,才看到一个大叔慢慢腾腾地打开管理室的门。 她一溜烟地跑过去,露出招牌微笑。 大叔听了她的来意,以为她在开玩笑。 “哪家的小丫头,快回去吧。” “大叔,我是和您说正经的呢。”苏小漓也不恼,随手递上一盒“太屋山”。 大叔乐了,“小丫头,这么小就学会贿赂人啦?” “瞧您说的,以后我摆摊,还得请您多多关照我呢。” 大叔这才信了半分,看来是真想摆摊。 “进来坐吧,说说你怎么想的。”大叔的语气终于没那么不耐烦了。 这大叔名叫周志勇,是这个老市场的管理员,市场开了二十年,他就干了二十年,对这里最是了解。 “你叫苏小漓是吧,不是我不让你摆摊,是现在这市场都快保不住了,让你进来那是害了你啊。 你也瞧见了,这都一天了,来买东西的人才几个? 那些摊主一个个也懒懒散散的,卫生也不搞,烂菜帮子扔那儿都快臭了。” 周志勇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搪瓷缸子灌了几大口水才接着说道: “哎,听说县政府跟我们上边的头儿说了,这市场今年内要是还不行,明年就直接关了,省得一直半死不活的。 现在人心惶惶的,都没心思做生意了。 有门路的都干别的营生去了,没门路的在这儿半死不活地呆着,走一步算一步吧。” 要说啊,他对这个市场最有感情,不然也不会心里难过,变身话痨拉拉杂杂吐了一大堆苦水。 他倒真希望这里能重现往日的兴茂。 可惜…… 要不是看在“太屋山”的份上,这小丫头又这么机灵,他才懒得苦口婆心地劝说呢。 回去读书不好吗,干嘛来做这赔本的买卖? 图个啥嘛! 苏小漓耐心听周志勇吐槽,结合她上午看到的情况用心分析了片刻,开口说道: “周叔叔,您说的情况我明白了,您看这样行不行,一个星期之内我让来市场的人翻一番,然后咱们再谈接下来的事儿。” 她的声音不大,语气却斩钉截铁。 周志勇都不敢相信耳朵。 翻一番? 别逗了。 小姑娘玩过家家呢吧。 一个小丫头能干成啥事? 苏小漓没在意周志勇投来的异样眼光,接着又说道: “周叔,我只有一个条件: 这一个星期,市场里只要是没摊位的地方都随我用,您看成不?” 023 和好对手一路前行 苏小漓不是个只会打顺风顺水牌面的人,越是一手烂牌,越能激发她的斗志。 周志勇的眼底终于掠过了一丝错愕。 难道还真能翻一番?! “你说的都当真?” 苏小漓见这事儿有门了,立刻反将一军,“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总不要紧吧?” 周志勇不知想到了什么,明明不大相信,竟也被她感染了: “那就试试!” 苏小漓请周志勇带着她又逛了一遍市场。 这次有了周志勇的讲解,苏小漓对市场的情况的又深入了解了不少。 两人走走停停,苏小漓像是已经有主意的样子,一会儿问问这里,一会儿翻翻那里,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 一旁的摊主们一个个闲得蛋疼,纷纷聊起了这稀罕事。 “嘿,你瞧老周这是干嘛呢?咋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 “你不知道,上午这小姑娘就来过,说是想租摊位。” “真的假的?老周现在都这么缺德了吗?” “就是的,摊位租不出去,都开始骗小孩了!” “我瞧那小姑娘是个真想做买卖的,哎呀,谁来谁上当啊。” 苏小漓听到这些议论,默默笑笑没做声,继续跟在周志勇后边问东问西。 晚上回到家,苏小漓大口吃着白菜猪肉馅的大包子,跟苏奶奶商量要想让市场火起来首先要办的几件事。 苏奶奶和周志勇的想法差不多。 只不过她对自家孙女有种近乎盲目的信心。 “成,那咱就试试!奶奶明天就找你李伯伯说去,让他帮着好好宣传一下。” “对了,顾非寒呢?” 苏小漓瞅来瞅去没找到顾非寒,父亲那间屋子里也没人。 “小顾上午就出去了,说是晚上回来接着住。” 看来顾非寒也去折腾他的事儿了。 也不知道是顾非寒这个有家底、有头脑、有闯劲儿的当代年轻人更能成事? 还是她这个自带黄金外挂、对时代发展趋势了如指掌的人更强一些。 如果她比这山货差了,那可真是给重生人士们丢人啊。 也不知为啥,苏小漓有了种不想落后于他的情绪。 说到底,苏小漓是个慕强的性子,只是慕强不代表附强。 不向自己的弱势低头,不给自己设限,用强项衡量自己的同时,寻找能力向上的突破口。 她想起刚参加工作时,干活总是没头没脑的。 带教的主任医师老汪虽没什么功夫管她,却在一次查房过后的间隙里提点过她:不妨找到一个合适的竞争对手。 响鼓不用重锤,她悟性不算低,很快就体会到老汪这句话的好处。 把过于厉害的人当对手,容易好高骛远、妄自菲薄。 反之,把不如自己的人当竞争者,不过是妄自尊大,赢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只有找个水平相当,又各有优势的对手,互相竞争又互相激励,才可能创造出金迸玉溅式的双向成就。 “见贤思齐”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是双向奔赴的关键。 不是发起恶意挑战,而是向他看齐,学习、吸收对方优点来弥补自己的短处。 比一个人闷着头瞎干强太多了。 善于听劝的苏医生,在自己的每个成长阶段,都锁定了一个合适的竞争对手。 她一路上受益匪浅,成了整形外科成长速度最快的一名医生。 与此同时,她的成长最终也为自己和患者、科室带来了更多的希望。 此刻,苏小漓似乎又找到了那种“和好对手一路前行”的微妙感觉。 直到夜色深了,她仍劲头十足地在书桌前写写画画。 一盏小小的台灯在窗口亮着,窗户半开着透凉,夜间的微风趁隙而入。 顾非寒踏着月光大步流星地回来,今天收获不少,他眼底透出充实的笑意。 他轻轻扣响苏小漓的窗户,“还没睡?” 苏小漓看见他眼底的笑意,估计是白天事儿办得顺利。 “没睡,你忙完了?” “嗯,有吃的没,饿死我了。”顾非寒笑道。 “奶奶给你留了包子。” 苏小漓揉揉写字写酸了的手,走到后院给他热包子,顾非寒跟在她身后,屁颠屁颠地颇有些兴奋。 “今天把高粱和高粱酒送到市农科所去了,找了朋友帮忙化验,苏大爷也说帮我问问,没准能在整个乡进行采购。” “那可得恭喜你了。” 苏小漓朝他嫣然一笑,倒是真心为他高兴。 顾非寒眸光动了动:“接下来就是建厂和投资设备,我恐怕得去一趟浙省。” “你要去浙省?” 苏小漓眼前一亮。 顾非寒一副舍不得这里的样子,“再过个四五天吧,等原料的事儿谈妥了再去。” “我能一起去吗?!” 苏小漓兴奋,她早就想去浙省了。 说老实话,冀北省大多数人对于商业浪潮的感知,或多或少晚了浙省那么几步。 一个还停留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思路上时,一个早已提出“以商促农工”的发展策略,开始营造有利于经济发展的社会氛围。 在她的记忆中,浙省乌孝市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在“禽毛换糖”中孕育而生。 现在应该发展到了第二代,搬进了新公路18号的室内市场。 成立之初,谁都没想到“小商品”竟然创造出一个“大世界”,乌孝市发展成了“买全球,卖全球”国际小商品交易平台。 可惜之前她一直忙于生计,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这件事。 没准这次可以借着顾非寒的这趟车,顺道去趟乌孝。 顾非寒的眼底露出一分羞涩、两分感动,不由露出了笑容。 “咋了,放心,我忙完就回来。” 苏小漓一愣:??? 山货这话什么意思,明里暗里是说自己对他有了感觉,舍不得他吗? 他怕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吧,时灵时不灵的。 我把你当好对手,你怎么能把我当性缘脑呢? 苏小漓白了他一眼。 她的规划中,就没有谈恋爱这档子事儿好么? 无以立业,何以成家? 在她的规划中,要让自己和奶奶再不用担心没钱过日子,还要考上大学,带着奶奶远走高飞,还要施展身手、成为时代的弄潮儿,还要…… 太多的还要,至于谈恋爱——压根就没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顾非寒也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瞧把小姑娘惊的。 他急忙找补,“你想到浙省买东西吗?我可以给你捎回来。” 苏小漓摇摇头。 “我想去乌孝的小商品批发市场看看,顺便进点货回来。” 苏小漓轻声聊起她的想法。 深夜的微风穿过后院,灵正渠流淌的水气带来一丝丝清凉。 顾非寒静静听着,恍然间,他竟生出一丝家的感觉。 024 文化人程馆长 说起来,自己已经有一年多没回家了…… 不知道父母亲最近怎么样。 父亲是个气性大的,上了年纪脾气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加生猛了。 还好有母亲在。 不管父亲在外发多大的脾气,只要母亲温言软语地一劝说,父亲的火气很快就消失了。 在那十年的日子里,父亲被乌烟瘴气的人和事气坏了身子,也是温柔的母亲陪在他身边。 每天晚上回到家,两人就这么轻声细语地聊会儿天…… 母亲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样,听了她的话,父亲总会再次按耐下脾气,重新期待曙光。 别看母亲比父亲小七岁,可在她眼中,父亲有时就像个没长大的少年,永远有激情,永远血气方刚。 偶尔这丫头看自己的眼神,总让顾非寒有种错觉。 母亲看父亲时,好像也是这种眼神…… 顾非寒沉浸在自己妙哉哉的臆想中。 自己以后也会像父亲对母亲那样,一辈子珍惜她、爱护她、照顾她、听她的话…… 她、她、她——她端着包子来了! 苏小漓白葱葱的双手端着盛满包子的大碗向他走来。 顾非寒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仅仅只是看到了她的手,脸就变得通红。 幸好月色已沉,苏小漓没大看出顾非寒突如其来的脸色变化。 “吃完记得刷盘子,我先回屋了。” “哦、那什么、晚安!” 苏小漓噗呲一声笑出来:“嗯,晚安。” “那个、那啥?”顾非寒好不容易才敢抬头。 苏小漓一愣,“什么?” “去浙省,一起去!” 苏小漓莞尔,“不麻烦吗?” 顾非寒怎么会嫌弃苏小漓麻烦,他巴不得两人干啥都一块儿呢。 不过今天实在是太晚了,他心里再喜欢,也不会这么晚还缠着她聊天。 “不麻烦,你快回去睡吧,也别写东西了,太费眼。” 顾非寒又啰里啰嗦地嘱咐半天,这才放苏小漓回去。 第二天一早,苏小漓带着一沓昨晚写好的东西,直奔家属院沈阿姨家。 沈阿姨一家刚吃完早饭,见是苏小漓,颇有点疑惑。 “小漓,快坐下来一起吃点。” 苏小漓谢绝了沈阿姨的好意,径直说明了来意。 “叫我一起?”郭红霞诧异。 “嗯呢,就是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苏小漓点头,看向郭红霞。 郭红霞有些不知所措,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在婆家,从来没有人觉得她可以抛头露面,能够胜任这样的事儿。 她把头看向丈夫张大壮,大壮憨厚一笑。 “我觉得没啥,反正你自己在家里也闷,不如跟小漓出去转转。” 沈阿姨老两口子也没反对。 这个儿媳太腼腆,跟活泼的苏小漓交上朋友也不是啥坏事。 练出胆子来,以后见了亲朋好友都大大方方的,也更能让他们两口子拿得出手不是嘛。 全家都不反对,郭红霞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苏小漓下了楼。 “嫂子,咱们先去趟文化馆。” 苏小漓拉着郭红霞的手,朝家属院外走去。 “小漓,叫我红霞就行,叫嫂子……那啥,显得生分。”郭红霞小声说道。 苏小漓乐了。 “行,那我就……叫你红霞姐吧,叫姐比叫嫂子更亲近,你说咋样?” 郭红霞羞涩地点点头。 两人这是要去哪里来着,对,文化馆! 要叫她自己一个人,别说去文化馆了,就是路过,她都不敢往那么有文化的地方看一眼…… 苏小漓拉着郭红霞,兴冲冲地走进了县文化馆。 县文化馆是个冷衙门,平时很少有人来,她东问西问地好不容易才找到馆长。 馆长姓程,一位60多岁的老头,算得上是小县城最有文化的人了。 大概是自幼接受文史子集的古典教育的缘由,他身上带着一种老文化人特有的清高冷峻。 郭红霞替苏小漓捏了一把汗,这老头看上去可不像个好沟通的。 苏小漓展颜一笑,不见慌乱。 上辈子接触最多的,除了一脸苦闷的病人就是严肃的医生。 能进三甲医院的医生,哪个不是博士起步,他们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也能让人心怀敬畏。 不过接触多了,就会发现他们隐藏在严肃外表之下的真知灼见和平易近人。 人们常常错把严肃当成他们本色,其实他们只是精诚严谨地对待医学本身而已。 眼前这位须发全白的老爷子,反倒让苏小漓生出一丝亲切。 她先客气地表达了自己对做了一辈子文化事业的人——程馆长的高度敬仰; 又谈到自己作为一个年轻人,对于文化知识的强烈渴求; 最后认真地说明她想要租借一台放映机和几部影片,租期一周,顺便租个人晚上去放电影。 程馆长被热乎乎的马屁捧得飘飘然。 苏小漓长得乖巧,看着就是个爱学习爱劳动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孩子。 可他听完苏小漓的请求却有些迟疑。 文化馆成立快三十年了,还从来没有“个人”来文化馆借这些东西的。 向来都是县里上级安排什么,他这个文化馆就配合做点什么。 放映机和影片每年也就下一次乡,剩下的时候都放在资料室,再没人看,那些片子都快埋到土里去了。 按理说,苏小漓做的这件事是好事,可文化馆一没有接到上级指示,二还要收钱,这算不算违反干部纪律啊…… 苏小漓定定地看着程馆长,仿佛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馆长爷爷,伟大领袖说过,文艺作品就是要给人民群众服务的嘛。 您瞧,咱们县连个电影院都没有,大家想通过正式途径丰富自己的业余生活,压根都找不到地方! 广大人民群众苦于没有文化生活久矣! 可真是‘桃源望断无寻处,砌成此恨无重数’啊。” 嗯,欲扬先抑,节奏感要把握好。 程馆长明显是那个年代过来的老文化人,怎么也得赠送他几个半文半白的关键词吧。 苏小漓拿捏着火候差不多了,接着往下说道: “您作为咱们县的文化馆馆长,主动为县里分忧,这是大好事呢。 再说了,这租金又不是留到您自己兜里,是为文化馆创收! 为县里的文艺工作添砖加瓦! 是利县利民!” 苏小漓一顶接一顶的大高帽,给程馆长戴了上去。 程馆长一阵眩晕,半秃的脑袋险些承受不住。 一旁的郭红霞都看傻了。 咋个十几岁的女娃子,还把县里最有文化的老头给忽悠瘸了呢? 025 竟有这好事? 好半天,程馆长才稳住心神,摸摸下巴轻咳一声,“跟我去挑带子!” 苏小漓掏出从兜里准备好的信封,推到程馆长面前。 “老爷子,这50元作为本次的租金,您看是否可以。” 程馆长再次一愣,50元——别说7天,连着放一个月都够了! 他、不、文化馆作为国家单位,必须是要讲原则滴,不能占这小姑娘的便宜。 “多了!”程馆长把钱推开。 苏小漓甜甜一笑。 “不多不多,不光是这一次,如果群众们喜欢的话,以后也希望咱文化馆多多支持!” 要是个长久的打算,程馆长倒还真不好再说什么。 他暗暗决定,等这事儿忙完了,回头得向政府好好汇报汇报,这方式,没准还真能推广一下。 他带着苏小漓二人来到资料室,里头文本资料和录影带资料摆放的整整齐齐,屋子也干净,一看就是细心保养着的。 程馆长挑带子时也格外尽心。 苏小漓对老电影不熟,只大概说了自己的想法: 一要老少皆宜; 二要有时代共鸣; 三要积极向上; 最好还能让大家乐乐呵呵。 这几条原则甚合程馆长心意,他总共挑了十几部。 有苏小漓上辈子看过的红色经典,也有风极一时的轻松款,还有几部程馆长拍着胸脯保证绝对好看。 足足整理出来一大箱子。 “您这真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仨!”苏小漓由衷地赞叹。 文化人程馆长老脸微红,他的脸皮绝对没这丫头的厚! 今天半上午听到的赞美声,已经超过他半辈子听的了好么。 像苏小漓这样看上去娇滴滴,实则脸比城墙还厚实的,他也是半辈子里头一回遇上! 程馆长憋着笑捋了捋白胡子。 “得了,马屁我也听够啦,明天下午5点过去试机子,你在中心市场里等着就行。” 告别程馆长,苏小漓马不停蹄,带着郭红霞回到镇中心农贸市场,将书包里厚厚一沓纸放到周志勇桌子上。 “周叔,你给盖个章吧。” 周志勇没想到苏小漓效率这么高,不过一晚上的功夫,事情已经推进地七七八八了。 苏小漓带来的是她自己设计的宣传单,内容简单粗暴: “欢乐节目何处有?中心市场戏连台!” “为回馈广大群众对本农贸市场的厚爱, 本市场决定于9月14日(本周六)起,在本市场东头戏台,连续7天,每晚7点开始免费播放两部电影。 欢迎大家自备马扎前来观看!” 正文下方几个字被加大加粗,用红笔写在最显眼处。 “连续7天!每晚2部!免费!免费!” 落款处赫然写着“灵正县镇中心农贸市场管理处”。 “你打算明天就开始放电影?”周志勇惊讶。 苏小漓点头,“是有点仓促,但是时间不等人,所以得抓紧时间。” 周志勇给宣传单上敲章,“放映机……” “放映机和录影带都选好了,程馆长支持力度很大,明天下午5点派人过来布置,晚上7点正式开始。” “我去!” 周志勇傻了,他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碰见办事这么利索的。 他手下敲章的动作不由地又加快了几分。 “周叔,还得麻烦你通知一下咱们市场的人,一是有免费的电影看,二是明天备好货,看电影的间隙没准可以卖点儿啥。 还有卫生一定要搞一下,总不能人来了,地上脏的没地方下脚吧。” 苏小漓一句“咱们市场”,让周志勇倍感亲近,肩上的担子也瞬间重了几分。 小漓说得没错,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安全、卫生、方方面面,哪儿都得好好收拾。 一个刚认识的小丫头都这么费心费力地去操持,他这个管理员没道理闲着吃干饭啊。 时间紧迫,盖完章就给大伙开会,周志勇暗暗决定。 “……情况就是这样,各片区每两个摊出一个人,从北向南打扫。 另外一个人负责打扫摊子台面和周围地面,那些陈年老垢必须全部清理掉,今天下午4点检查!” 周志勇大声宣布。 话音未落,人群里“嗡嗡嗡……”,窃窃私语声响了起来。 “我的妈呀!一连7天呢!” “真的假的,免费的电影每晚能看两场?” 看来大部分人更对免费看电影感兴趣。 “诶,你说,看电影的时候卖点儿啥合适?” “吃的喝的呗,看着电影,嗑着瓜子,喝着汽水,别提多美了。” 一小部分有经营头脑的,已经开始盘算多备点货,明天晚上拿去卖了。 摊主们七嘴八舌的,好多人还在半信半疑,周志勇快气笑了,只不过是开心的笑。 要知道,这些摊主们平日里都是半死不活的,就连放个屁——声音都是蔫的! 现在总算是看到点儿活人气儿了。 他清清嗓子,“大伙赶紧行动,市场能不能保存下来,以后能不能发展,就看这一周的成绩了!” “有这议论的闲工夫,还不如赶紧去打扫、去备货呢!” 周志勇带着摊主们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另一边苏小漓带着郭红霞,转战于各大单位家属院门口。 见了电线杆子就往上贴一张宣传单,见了大妈们就往人堆里扎。 苏小漓和大妈们打完招呼就直奔重点,邀请大家拖家带口来市场看电影。 郭红霞一开始还放不开,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唧,后来被大妈们问烦了,也开始逐渐大声。 学着苏小漓的样子,争取一次性把事儿交代清楚。 大妈们和摊主们反应差不多。 在文化生活单调、贫乏的年代,能看上一场露天电影,可是一件头等大事。 即便夏天要遭受蚊虫叮咬,冬天要忍受冻手冻脚,但露天电影一直是人们一次极其隆重的活动。 听到有放影的消息,人们往往成群结队徒步来回十几二十里路,为的就是去看一场“露天电影”。 倒是有文化下乡的活动,放映队扛着笨重的机器到每个村,一年至多也就一两次。 再有就是谁家办喜事、丧事,有门路的能请来村里文化站的电影放映队,撑死了就放上一场,再多了也没有了。 就没见过这么放电影的,一连七天,每天两场啊! 竟有这好事?! “大妈,您放心,每天两场,天天不重样。 都是县文化馆的程馆长亲自推荐的好片子,好多电影在市里头放映时,连票都抢不到呢!” 026 躁动起来 “去晚了怕是就没有好地方喽!” 苏小漓狡黠一笑,不遗余力地继续推销。 大妈们看看苏小漓,小丫头十六七的模样,旁边那个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 就算她俩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可宣传单上的大红章总骗不了人吧。 大妈们躁动了起来。 “电影”这两个字,充满了多少青春美好的气息啊。 她们这一代,啥都赶上了,年轻时仅有的几次浪漫时光,大多是和自家那个没掉头发之前的男人一起看场露天电影…… 是时候重温往日的那啥了! 明天晚上必须得喊上家里的老头子一块儿,两个人像年轻时看完电影一样,从村操场,一直逛到村头玉米地里…… 有的大妈则被“免费”二字吸引,放什么电影不重要,关键是不收钱啊! 大妈们那颗被压抑许久的心,纷纷燃起了熊熊烈火。 她们一个个开始兴致勃勃地互相邀请,内心却早就开始盘算起明天早点过去,好占个靠前的位置。 一下午的功夫,两人手中上百张的宣传单只剩下两张。 苏小漓想了想,“红霞姐,跟我去趟派出所吧。” 郭红霞一惊,派出所不是抓坏人的地方吗?! 那种地方,能不去就不去。 “咱俩这……不是做坏事啊。为啥……” 她喃喃问道,身体不由地缩了一下。 “哈哈,姐,你别害怕,咱们是去邀请警察叔叔一起看电影。 你想,万一明天去的人太多,有警察叔叔镇场子,还能维持一下秩序不是吗?” 苏小漓虽然口干舌燥嗓子有点哑,可还是耐心解释了一番。 她打定主意要将警察叔叔麻烦到底。 郭红霞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你可真行。” 苏小漓一开始找的林原,可惜林原不在,说是去县公安局开会了。 她又找到了林正直,小伙子正在写什么材料,一见苏小漓,两只眼睛顿时亮了。 “小漓同学,你怎么来了,是来问上次的事儿吗?” 林正直听他叔林原说了,逮捕张洪兵的时候刚好遇上了苏小漓。 小姑娘还赏了赖春花一巴掌呢。 林正直听了只觉得痛快,真恨自己不在现场,没能亲眼看看小丫头发怒时的小模样。 “你好,小林警官,不是问那个,我相信你们一定会严肃处理的。这次来是想邀请你们去看电影。” 看电影? 林正直顿时脑补出一副美妙的画面。 他穿着帅气的警服坐在苏小漓身边,当电影上出现恶霸欺压民女时,苏小漓又气又怕。 而他可以正义凛然、理所当然、又自然而然地护着她…… “咳、咳,小林警官?” 苏小漓轻咳,叫了发呆傻笑的林正直一声。 “啊?哦”,林正直的美梦被唤醒。 “在哪里看,我记得咱们县没有电影院啊?” 苏小漓递给他两张宣传单,仔细讲了位置。 她眨巴眨巴眼,接着面不改色地说道:“小林警官,咱们派出所去的人越多越好。 警察同志们平时那么辛苦,晚上看场电影放松放松也是应该的嘛。” 林正直略失落。 苏小漓这话的意思,原来不是叫他一个人去啊。 不过他还是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将宣传单规规整整地摆在桌上,“我一会儿就去宣传宣传!” 赶在晚饭前,苏小漓把郭红霞送回家。 一转头看见个熟人,李正德的儿子——李存志,手里抱着一沓书往她这边走来。 两家大人都熟,俩人又一起长大,在班里还是前后桌,关系自然比其他人更近一些。 “苏小漓!你怎么在这儿。” 苏小漓也很惊喜。 她在家属院门口摆了这些天的摊,从没见到李存志出来过。 “我和红霞姐去发宣传单,对了,邀请你们一家明晚去看免费电影,就在镇中心农贸市场东头。” 苏奶奶白天应该已经跟他爸爸李正德说过了,不过并不妨碍苏小漓继续发展“客户”。 李存志一脸憋屈。 “快别提了,我爸在家刚说完这事儿,我妈就拉下脸来,压根就不让我去!” “为啥?”苏小漓不解。 虽说李存志家有台黑白电视,可看电视哪有看电影过瘾啊? “还不是因为开学就高三了! 你不知道,我妈最近去了趟校长家,校长说开学就给高三来场模拟考,就用往年的真题。 这几天我妈天天在我耳朵后边念叨这事儿,烦都快烦死啦。” 李存志在班里成绩还不错,属于中上游,他自己当然也想考个好成绩。 可他整天被关在家里,越被老妈念叨越烦躁,今天和他妈顶了两句,借口出门去买书,这才能到楼下放放风。 苏小漓笑笑,没再说什么。 高考是大事儿,望子成龙的家长们无论什么反应她都能理解,虽然她自己也并不喜欢被逼迫着学。 话说,她是不是也该捡起课本瞅两眼了呀? 高考失利虽然可以复读,但是能早一年考上大学总归是好的。 苏小漓告别头悬利剑的李存志,往家走去。 刚走到大院门口,一个人影窜出来。 “他谁啊?” 苏小漓吓得一哆嗦,瞬间摆出防狼招数。 谁知竟是顾非寒,硕大个身躯站在大院门口,像是已经等很久了。 苏小漓收回差点弹出去的脚。 特么的还以为是张洪兵逃出来了呢! “你吓死我了!什么谁谁谁啊。” 顾非寒挑眉,哼道:“刚才和你说话那小子谁啊?” 苏小漓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了,漫不经心地继续往家走。 顾非寒自讨了个没趣,巴巴跟了上去,眸光动了动,决定打出亲情牌。 “我和奶奶担心你嘛,天都黑了还没回家,奶奶早就做好饭等你了。” 苏小漓扒拉了一下小耳朵。 “这不是回来了吗?都是熟悉的地方,又不会走丢。” 她前世独来独往惯了,只要把活儿干好了,很少有人管她的行踪。 就算今天拉着郭红霞一起,那也是为了让郭红霞尽早熟悉市场、了解做买卖的门道。 偏这山货先是吓了她一大跳,又是问东问西啰嗦个没完,让累了一天的她着实有些不耐烦。 顾非寒表达关心,却被不冷不热地怼了回来。 他莫名有些气闷,有些委屈。 昨晚那个安静温柔的小姑娘哪去了? 难道全都是自己的错觉?! 苏小漓的态度把顾非寒心中的旖旎炸得稀碎。 027 小顾要占个坑 顾非寒沉着脸,越想越不爽,晚饭没吃多少就回屋了。 苏奶奶纳闷,“小顾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算了奶奶,别管他了,估计是白天吃饱了撑的吧。” 苏奶奶迟疑着点点头。 “会不会是白天办事不顺利,心里不痛快啊…… 你明天不是放电影吗?小顾要是有时间,就请他一起去看电影散散心呗。 有他在市场上照应着你点儿,我也放心。” 她是过来人,觉得顾非寒肯定是遇到啥不开心的事儿了。 老话不是说了嘛,男孩子只长个头不长心眼,心性成熟的都晚。 小顾看着个子高,其实就是个小年轻,正是容易钻牛角尖的时候。 得让孙女过去劝劝。 他们年轻人能聊到一块儿去,比她这个老婆子过去问东问西的强。 吃完饭,苏小漓听了苏奶奶的劝,借着还书的缘由来找顾非寒。 顾非寒的房门半开着,他半仰在床上看书,见苏小漓进来眼神一喜,继而又强行憋了回去,只把身子微微坐直了些。 苏小漓抬头看了看,似是想到什么。 “回头给你换个亮点儿的灯泡,这个太暗了,看书费眼。” “嗯。”顾非寒点头,正襟坐得更直了,眼皮却故意没抬,继续看手上的书。 苏小漓也想不明白,这山货的态度为啥一会子冷一会子热的。 她转头看向破旧的桌子,顾非寒的书和苏建国留下的书已经混放在了一起。 苏小漓随手抄起一本胡乱翻着,“明天晚上农贸市场免费放电影,你去不去看?” 顾非寒的眼神一滞,“你去不去?我又不认识地方。” 苏小漓莞尔。 “我组织的,我当然要去啊。 你明天开车拉着我奶奶一起去吧,奶奶知道在哪儿,我给你们留个好位置,怎么样?” “行啊,去,我干嘛不去!今天和你说话的那小子去不去啊?”小顾同志语气中还残留着些赌气的成分。 “你说李存志啊,他妈不同意他去。” 苏小漓似乎有点明白顾非寒为啥生闷气了。 顾非寒的面部表情已经彻底软了下来,原来那个男生还是个没自主权的毛头小子啊。 看来还不够资格做他的心头大患。 他抬头看向苏小漓,从头到脚,从左到右,坦荡地、认真地看。 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舍不得。 人美又大方,将来少不得会有其他臭小子巴上来——和他抢媳妇儿…… 不行! 绝对不行! 他得先占个坑! 就算是苏小漓现在一心只想搞事业,万一将来想通了呢? 得先把自己排在追求者们最前头,后边的让他们排队哭去吧。 顾非寒越想越认定一件事:他必须赶紧抓住眼前这个人! 这样小漓就会把他放到第一顺位来考虑,他也才有资格替她挡住那些烂桃花。 臭小子们知道个屁啊! 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生活、什么是婚姻、什么是一辈子吗? 马上行动! 占坑! “那什么?”顾非寒决定当一回霸道总裁。 苏小漓正在看苏建国留下的一本老版数学书,别说,老教材还挺有意思的。 她正看得津津入味,随口敷衍道:“怎么了?” 顾非寒干咳两声,“你做我对象吧。” 一记直球。 毫不掩饰自己的热情。 苏小漓后背陡然一僵。 妈呀! 什么情况? 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啥反应才合适啊?! 顾非寒既然捅破了第一层窗户纸,第二层也就势如劈竹了。 “对,你做我对象,以结婚为目的的那种。” 苏小漓的心砰砰乱跳,大脑不听使唤,直愣愣地看向顾非寒。 这山货也太直接了吧! 看上她啥了? 两人才认识几天啊? 能把终身大事都给定了? 她真的只是来还个书而已…… 顾非寒口舌发干,觉得自己整个脸都快被点燃了,好在屋里灯暗,他的脸红不红的也不明显。 索性一鼓作气,横竖今天得把话说明白。 不然他就要憋死啦! 他红着脖子昂首挺胸说道:“我是认真的,你也认真考虑一下。” 苏小漓久久未语。 顾非寒急了:“我知道你现在想要做生意、考大学,你放心,我可以等你!” 他语气开始忐忑,隐隐带着一丝挫败。 “哦。”半晌,苏小漓答道。 哦?! “哦——”是什么意思? 顾非寒懵了。 是同意两人处对象? 还是同意把自己放在第一顺位考虑? 还是表示知道这事儿了,至于行不行的再说吧? 顾非寒脑袋发蒙,又有点想发疯。 老阿姨苏小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明明认真思考过“无以立业,何以成家”的啊。 再说了,他这诉求确实和她当前要解决的主要矛盾不符…… 怎么话到嘴边,就成了一个不清不楚的“哦”了呢? 以顾非寒的条件,无论是颜值、头脑…… 即便拿到后世,也是相当不错的小伙子。 奈何她外表套着小萝莉的壳子,芯子里却是块儿老腊肉。 苏小漓定定神,决定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别把人家孩子拖累了。 上辈子她见了不少把自己废在恋爱里头的姑娘。 关系一旦展开,女孩们一心扑在对象身上,自己好端端的事业就这么被耽误了。 到最后事业也没搞好,恋爱关系又因为过于投入反而物极必反、一塌糊涂…… “我的意思是,你说的对,我现在确实没有搞对象的想法。” 顾非寒的脸色瞬间黯淡下去。 “但是,很感谢你对我的认可,真的很感谢。” 没等顾非寒回话,她接着说道: “可我现在要做的,不是谈恋爱搞对象,而是赚到足够的钱去应对将来,也必须考上一个好大学,时间紧迫,我的精力又有限……” 顾非寒急忙辩解:“我不会耽误你的!我只是让你万一想搞对象了,先搞我就行!” 苏小漓:……! 顾非寒牙疼。 到底如何才能让这丫头明白他呢。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思考良久才再次开口: “我是说,我愿意用实际行动支持你现在的一切选择。 唯一希望你的将来里头有我,我也把我的未来分享给你。 平心而论,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喜欢吗?” 这话倒是一下子把苏小漓给问住了。 是啊,平心而论,有吗? 028 理想主义者 首先,她的确不讨厌这山货。 从第一次捞他出坑,到后来他挡住张洪兵保护自己和奶奶,再到后来他陪着一起去派出所为案情的严重性加码…… 一桩桩一件件,她当然记在心里。 认识这山货只不过几天功夫,却像相识很久了一样,甚至还把他当做“好的对手”来看待…… 再往细里想想。 这山货虽说偶尔有些大少爷脾气,还会秒变戏精秒变显眼包。 但他身上的三观、真诚、担当、雄心、头脑、手段、分寸…… 这些特点,同样被她看在眼里。 更奇妙的是:在他的身上,苏小漓还发现了一抹久违的理想主义的影子。 不是说现实主义不好,顾非寒理性、务实,这些当然都是好的。 但他并没有让自己陷入追求功利的泥淖,也没有只顾眼前利益而忽视长远发展。 有人说理想主义者其实更“贪心”,因为他们追求的,是内心的满足。 这一抹理想主义似乎被顾非寒埋得很深,又或者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苏小漓上辈子和医生、患者、医学打了近二十年的交道。 时间越长越明显感觉到:只有理想主义者才能做医生。 一名医生的一生可能要遭受无数来自患者、家属、社会甚至亲人的误解,一个不留神,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那些坚守在临床第一线的医生,时时刻刻都在用自己的技术,去改变一个患者的人生轨迹。 没有一点忍辱负重、追求极致精进和内心满足的理想主义精神,真的很难坚持下去。 而顾非寒身上这一丝隐藏款特质,让苏小漓不自觉地被同类质地的他吸引。 扪心自问,上辈子自己偷偷期待过的理想型,似乎就是……他这个样子? 此刻的顾非寒,像个让人感到期许的盲盒,让她有了想要进一步了解的意趣和贪恋。 “你有,对不对?” 顾非寒像是从苏小璃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瞬间回了魂儿! 苏小漓不愿意欺骗自己和真诚的他,冲着顾非寒微微展颜。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顾非寒一蹦三尺高,真恨不得把房顶都戳个窟窿。 苏小漓先是一愣,紧接着一头黑线。 山货变身变得猝不及防,苏小漓生怕他化身言情剧里咋呼的男猪脚。 “嗳,我说,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但我在考上大学前不打算处对象。” 还好顾非寒只是真的开心,不是真的疯了。 他点点头,咧着嘴笑道:“明白!我心里有数。” 顾非寒现在一点也不慌了。 他只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胸口像炸开了一样,就连吸进去的空气都是满满涨涨的甜味。 虽然苏小漓没有答应他,但是她一句“喜欢”,胜过千言万语。 顾非寒感觉自己像被盖上了大红章,这就是被组织认证了啊。 他第一次真的喜欢上一个女孩子,特别是当对方也给了正面的回应! ——原来,互相倾心,是这样一种无法言喻的美妙。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欣喜,也不愿意控制。 苏小漓虽无法完全体会到顾非寒的感受,却也被他感染了几分。 “等我们都变得更好……”她声音很低,可还是被顾非寒听到了。 顾非寒用眼神示意她不用多说,他都明白。 这姑娘有见地,更有主见。 顾非寒很自信,就算是到了将来,自己也能成为她最好的选择。 而现在,只要在她需要时挺身而出,不需要时默默支持,把所有的支持落到实处,就足够了。 苏小漓没被顾非寒的告白冲昏头脑,既然两人把话说开了,她心里也就踏实了,也算是对山货有了一个交代。 她回房间继续写宣传单,这件事才是迫在眉睫的。 明天晚上能多来一个是一个。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嘛! 第二天,苏小漓和郭红霞一直忙到日头过了中天,总算把第二批传单也发完了。 她请郭红霞到陈大婶店里草草吃了碗腌肉面。 “阿嚏!” 苏小漓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顶得她两眼冒金星。 真够劲! 不知道是她面里头胡椒粉撒太多了,还是真有人在念叨她。 周志勇嘟嘟囔囔,碎碎念多半天了,就盼着苏小漓能早点进市场,好让他有机会秀一秀战果。 要说周志勇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苏小漓到了市场里头仔细一瞧,市场不仅干净整齐多了,就连大家伙的精神状态也焕然一新。 很多摊主是见过苏小漓的,见她过来都微笑着打招呼。 “周叔,你可真厉害啊,这市场我都快认不出来,大变样啊!”她竖了个大拇指。 周志勇也很得意。 “你瞧瞧那儿。”他豪横地指了指上方。 苏小漓二人歪头向上看去。 只见过道边的几根电线杆子上,新安装了几盏大灯。 “啪!”周志勇推上电闸。 苏小漓虎躯一震,真——闪瞎眼! 要不是白天有太阳光缓冲,她这对招子今天就废这儿了。 “嘿嘿,250瓦的,一共8盏,这玩意儿要是亮起来,整个市场就跟白天一样样的!” 周志勇算是被激发出了潜能。 昨晚他在电站上待到半夜,好说歹说,终于从一个朋友那儿磨来了这几盏250瓦的大灯。 “看电影的时候把电掐了,电影一结束就上闸,人在市场里可以随便逛,不愁他们不买!” 周志勇说得明白,这也正是苏小漓为什么要一个晚上放两场电影的缘故。 这年代的放映机上有两个录像盘,一个是空的,一个缠满了胶片。 播放电影时两个盘转动,胶片从满盘向另一个空盘转移,转移完成后就要换另一个,一般一部影片会由三四个盘组成。 换盘的动作大概需要两到三分钟,这期间可以在人群外围,就近推销点商品。 可要想让人们在市场里头闲逛,还能留出买东西的功夫的话,两三分钟还是太短了。 放两场电影可就不一样了。 放完第一场后,为了不让放映机过烫导致烧带子,总得隔半个多小时才能开始下一场。 那时候约莫8点多,晚饭吃得早的估计又有点儿饿了,人们再上个厕所,各处随便走走活动一下腿脚…… 放电影是在市场东头,厕所在市场西头,两个出口分别在南北两边。 不管是买夜宵还是解决内急的,必须经过长长的过道,过道两边就是铺位,不由得人不逛。 周志勇这事儿考虑得确实周全,苏小漓和郭红霞忙不迭地点头。 周志勇将二人带到厕所跟前。 “还有这儿,你俩进去瞅瞅。” 029 有品位 苏小漓秒懂。 看一个地方是否重视卫生,不用看表面光鲜,去看厕所就行,绝对能反映出真实情况。 虽然这年头大家都没对农贸市场的卫生抱太大希望…… 但谁也挡不住周志勇要认真搞事情! 做了二十年的管理员,别的他不敢说,他绝对了解市场形象的重要性。 卫生是市场形象的关键,厕所又绝对是市场卫生的重中之重! 如果能改善市场厕所的卫生状况,那就意味着对整个市场的卫生标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周志勇火速召集了一支由摊主们组成的草台班子清扫队,又以减免半个月摊位费的“高价”诱-/惑,将其打造成了一支“铁军”! 他们仔细清洁了厕所每个角落,修复损坏的设施,一位“铁军”队员甚至还贡献了用半瓶的花露水,全部喷洒了进去。 大家一番玩命地努力,厕所焕然一新,完全超出了预期! 周志勇含情脉脉地看向厕所,仿佛这才是他新装修好的办公室。 苏小漓嘴角直抽,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有志向!! 有品位!! 不过她还真和郭红霞进去逛了一圈。 郭红霞一脸惊愕,直到洗完手出来都还没恢复平静。 “这厕所我之前来过,当时一直憋着死活没敢进来……” 郭红霞嘀咕,她上次来的时候,这厕所压根没地方下脚,比她们山上的旱厕还不如呢。 苏小漓想了想自己就笑:“不瞒你说,我上次也没敢进来。” 周志勇在不远处一个摊位前等两人,胸有成竹地开玩笑:“怎么样,小漓同志还有什么要指导的吗?” 有周志勇这个老市场人镇场子,苏小漓还有啥不放心的。 “周叔,瞧您这话说得,我懂什么,那咱就等着晚上看电影呗。” 周志勇大笑,说老实话,结婚那天他都没这么操过心。 今天是个大日子,这一步跨得也太大,他得再检查一遍准备情况才安心。 周志勇忙去了,苏小漓也没闲着。 是时候和郭红霞好好谈谈接下来的事儿了。 她拉着郭红霞的手,“红霞姐,我奶奶一会儿带来分好包装的花生, 一种是咸香不辣的,一种是芥末味的,小包一角钱一包,大包两角钱一包, 每卖一小包给你抽2分钱,每卖一大包抽5分钱,你看行不?” 煮花生还得剥壳,大家看着电影入迷,不如芥末花生直接放嘴里就能嚼。 苏小漓提前分成大小两种包装,吃起来又方便又轻松。 郭红霞有点儿懵,又很欣喜。 还有点是她占了苏小漓便宜的感觉。 “小漓,我没去收花生,又没帮着苏奶奶做……我不能让你吃亏!” 苏小漓哪里会计较这个。 这两天她和郭红霞到处折腾,累个半死不说,连水都喝不上一口,郭红霞从没说什么,反而越干越起劲儿。 有这样的人帮着干活,她怎么会觉得吃亏呢。 她摇摇头,不让郭红霞再说下去了。 苏小漓拉着郭红霞坐到戏台旁的阴凉地儿里,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给她捋:如何待客、如何销售、如何算账…… 芥末花生虽然味道好能吸引人,说到底属于零食范畴,不算必需品,因此更需要懂得如何招揽客户。 更况且苏小漓憋着一股劲儿要把花生做成大买卖。 不仅在小小的县城农贸市场上销售,将来更要把整个市、乃至全省、全国的这一细分品类的市场拿下。 她深入简出地给郭红霞培训。 上辈子做外科医生时,每个项目的细致内容都要一一沟通好。 还需要针对不同的人群,采取用不同的沟通方式,这样才能为手术和术后效果打好基础。 十年下来,练就了苏医生强大的沟通能力。 “可别小看摆摊这事儿,能坚持摆摊的人,都是有很强社会实战能力的。 怎么定价、选位置、怎么看人说话、怎么搞促销、拉回头客、怎么…… 没有日积月累的经验,根本没办法琢磨透其中门道。” 郭红霞语塞,没想到卖个花生还有这么多门道。 她学得相当认真。 她从没觉得自己比苏小漓大几岁,就一定懂得更多。 反而她有些自卑,苏小漓至少要升高三了,而自己只读了高一半年,其实就是初中毕业。 念过书的小漓和其他女娃子不一样,她咋懂这么多啊。 郭红霞真恨不得拿个小本本,把她的每句话都记下来。 两人正聊得火热,文化馆的程馆长带着一位30来岁的大哥来了。 苏老师暂停小课堂,帮着程馆长一行支设备、扯电线。 没一会儿,顾非寒带着苏奶奶也到了。 胡子茬刮得溜光罄净,也特地换了套新衣服,脚上的皮鞋锃亮。 雄性动物要求偶,自然要尽量展示自己的雄性魅力啊。 这扮相更显得他身姿笔挺,肩宽腰窄,不说话时整个人颇有些霸道禁欲系的味道。 惹眼的很。 人们哪见过这样像从画报上下来的人啊,太稀奇了! 小姑娘小媳妇儿们脸红了一大片,纷纷将目光投向顾非寒,连带着站在他身边的苏奶奶,都被这些目光瞧得有些不自然了。 可惜的很,顾非寒除了看向苏奶奶时眼神温和,其他时候都绷着个冰山脸。 苏小漓朝他笑笑,看破不点破。 顾非寒跟着苏小漓忙前忙后,能有帮忙时不献殷勤,又怎么显示出来他的诚意呢? 自从昨晚两人说开了,现在一起忙活起来,更添了一分默契和一分暧昧在里头。 没过多会儿,开始陆续上人了。 爷爷领着孙子,姥姥带着外孙女,母亲怀里抱着吃奶的孩子,哥哥姐姐牵着弟弟妹妹,这阵仗,像是整个县城都倾巢而动了。 人们各自抢占有利位置,大都自带板凳马扎靠近戏台子摆好,没带的就找块砖头坐着。 没地坐就站着,来晚了挤不进去的,被人挡着,急得直跺脚。 小孩子骑在父亲的脖子上,还有的蹲在市场墙头上,树杈子上,更有甚者,干脆坐到银幕的另一侧等着。 幕布的反面也有画面,不过和正面的影像是反着的,甭管习不习惯了,有地儿就不错了! 也成全了那些平时不能独处的年轻恋人们,趁着这个人挤人的地方,偷偷说几句悄悄话,扯一扯小手手。 没一会儿,整个市场挤满了黑压压的人,一个个兴奋得难以置信。 030 喜报连连 林正直也特地换上自己最好的便服,带着几位同事赶了过来。 他今天没穿警服,一看见苏小漓,硬朗的脸上便隐约浮起一层红晕。 可不知怎的,苏小漓看到他时,表情却露出一丝奇怪。 苏小漓的奇怪一闪而过,紧接着笑嘻嘻地给他派了活儿。 “林大哥,你看那边的几个人,全都站在一棵树上,是不是有点危险啊?” 林正直一瞧,可不就是嘛。 身为人民警-察的正义感顿时占了上风。 不管便服警-服,保证人民群众的安全都是他分内之事。 林正直立刻带着一位同事协调去了。 今天老天爷也给力,无风又无雨,6点半多,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大家干等得不耐烦,嘀咕着怎么还不开始。 有几个胆子大点的,在人群中高呼:“开始放吧,天都黑透了!” 大家一哄而笑。 “别等了!”“放吧!”喧闹声纷纷而起。 程馆长见呼声这么高,再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大手一挥。 “开始!” 他亲自选的影片,又亲自安排的播放顺序,第一部放的是红色经典老电影《地洞战》。 讲的正是发生在冀北省这块号称“华北谷仓”的大平原上的事儿。 勇敢聪明的冀北人,天才地开创出神出鬼没的“地下通道”击杀外来敌人。 在座的人们,特别是上年纪的老人,大多亲身经历过那段岁月。 有些老人还亲自挖过地道、埋过地雷,甚至老家的房子里还保留着当年的地洞。 他们看这部扣人心弦的战斗电影,都有着沉甸甸的感触。 正当大家群情激昂、热血沸腾之时,屏幕一黑——第一盘播完了。 众人一片哗然。 周志勇虽看得入神却也没忘了正事,大嗓门一吆喝: “开灯啦——” 他就坐在电闸旁边,随手推起电闸,8盏大灯瞬间照亮市场的每一个角落。 平增添了一抹活力和热闹。 苏小漓和郭红霞兵分两路,趁机开始叫卖。 其他小摊主们也不甘落后,瓜子、糖果、冰棍、汽水什么的见缝插针,开张了今晚的第一波生意。 孩子们首先坐不住了。 电影刚停放,一个个就扭来扭去地想要乱跑。 带孩子老人和父母们没办法,招呼离自己近的小摊主们过来,买点零嘴哄住闹腾的孩子。 苏小漓的开门红卖给了一对恋人,俩人都好奇芥末味花生是啥味道。 小伙子掏出2毛钱买了一份大的,递给脸上微微泛红的姑娘。 姑娘一颗进嘴,眼睛瞬间点亮,把花生递给小伙子。 “真好吃!这是什么呀,又辣又香,你也尝尝。” 周围的人们见状,秉着就近原则,能不挪窝就不挪窝,一两毛钱又不算太贵,能把孩子哄住就行,纷纷掏出零钱购买。 都以为是寻常花生,谁知居然是个隐藏王者! 在芥末或者椒盐的包裹下,被激发出了异样的香味,舌尖上每一颗味蕾都发出欢呼声。 真是一口下去恨不得把舌头也卷吞下去。 这时候的人们还没有“卡路里”“热量高”的概念,只觉得这花生好吃到爆,吃了还想吃,一颗接一颗,根本停不下来。 几分钟后,程馆长一声“开始放啦!”,如同战争开始的号角响起。 苏小漓识趣地退出人群,等待下一次出击。 买到的人们嚼着花生,花生的香脆配上电影的刺激那叫一个相得益彰。 等到第二次换盘的时候,已经有人主动叫住苏小漓,想要买包芥末花生。 一片欢呼声议论声中,《地洞战》放完了。 周志勇照旧打开路灯,意犹未尽的人们说笑着起身,熙熙攘攘地涌向厕所和市场各个角落。 有些没吃晚饭就跑来抢占好位置的,直接跑去陈大婶的店里吃面去了。 还有一些怕座位被别人挤了占了的,坐在位置上开始聊闲天。 小摊主们积极性高涨,开始疯狂上分。 整个市场热闹非凡,哪还有半点冷清的样子。 约莫半小时后,人们陆续回到自己的板凳上。 不同于来时,现在他们身边大多摆了些新鲜瓜果、花生瓜子什么的。 还有个大哥居然扛了一袋面粉回来,笑着跟身边人解释刚好家里的吃完了,在哪里买不是买呢。 第二部电影是《庐山恋歌》,电影在庐山实地取景,四季美景交替出现。 一山一水,一对恋人,金童玉女在大自然的诗情画意中你侬我侬。 电影中年轻姑娘飞快地在男生脸颊上啄了一下,男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羞红了脸。 不仅电影中两人的脸变得通红,台下的观众们好些个也都脸红了,下意识地伸手挡住自家孩子的眼睛。 人群发出轻微的骚乱。 这一吻,被称为“新华国电影第一吻”。 顾非寒心神一荡,转而故作淡定地偷偷看向苏小漓。 这丫头居然一脸淡定地盯着幕布,看得津津有味。 瞧她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一言难尽。 他撇了撇嘴,不禁觉得口干。 苏小漓似乎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不自觉地朝后看去。 只见林正直猛地移开自己的目光,肉眼可见的不自然,正襟危坐,却手无足措。 她先是一愣,继而觉得新奇,怎么小林警官…… 好在电影刚好放完一盘,周志勇大灯一开。 苏小漓来不及多想,立刻投入到了赚钱大计中该干啥干啥。 ----------------- 第二天忙完早市,周志勇挨个儿摊位统计昨晚的战绩,到最后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不是他本以为的好,而是出乎意料地好! 摊主们喜报连连,一个个都眉飞色舞。 有个摊主卖得有点多,甚至都不敢当众报数,生怕其他摊主说他抢钱,愣是把周志勇拽到角落里了才敢嘀咕一嘴。 “老周,我跟你说,昨天一晚上卖的,顶过去一个月的!” “你卖的啥?这么厉害!”周志勇又开心又疑惑。 “驱蚊子的风油精!” “噗!” 周志勇大笑,“真有你的!” 且不说昨晚,单从今天上午早市的情况也能看出来,来的人明显比昨天多了。 这固然是放电影的效果,也是因为整个市场环境变好了,待客之道也改善了。 老百姓又不图别的,自然会选择又卫生又热情的市场。 031 红霞小姐姐的念头 周志勇逛到苏小漓的摊位前头,苏小漓和郭红霞正在盘账。 单看昨晚,她们两人一共卖出去一百多小的、四十多大包的。 苏小漓当场把郭红霞昨晚的提成给结算了。 一共是3块6角。 在见过大钱的苏小漓眼里,这点子提成她都没脸看,太委屈红霞小姐姐了! 可她自己定下的提成规则,总不能生意刚开张就乱改。 但愿以后生意做大了,红霞姐能多提点儿。 郭红霞握着手里的钱,还有点不敢相信,这是她自己挣来的! 她心底热热的,鼻尖却有一丝发酸。 她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那念头越来越明亮,笼罩着她,照耀着她。 郭红霞微微眩晕。 想说点什么,可嘴里却喃喃着什么也道不出来。 没等她整理好情绪,周志勇乐呵呵地走了过来。 “小漓,红霞,你们自己的生意咋样?” “周叔,昨晚到现在整整卖出去60斤,我都得赶紧去补货了!”苏小漓笑着接话。 周志勇很满意。 别人不说,如果发起人苏小漓都没赚到钱,那也太没劲儿了。 昨晚上他盘算好了,无论如何,得把这丫头留在自己的市场上。 要是让别的市场给撬走了,那才真是亏大了! 一大早,他就把全市场最好的位置交给了苏小漓。 几个盯这摊位盯很久了的摊主蹿出来,叉腰跳脚地想要闹情绪,被他几句话给顶了回去: “你能想到用看电影这招儿来吸引人吗?!” “就算想到了,你能搞来这么多带子让人看吗?!” 跳脚摊主们倒抽凉气,面面相觑。 得! 白搭! 一个个像小鹌鹑一样乖乖地缩了回去。 苏小漓给周志勇倒了一杯水,“周叔,这几天这摊就交给我红霞姐照看了,你可还得多多关照啊!” 周志勇拍拍胸脯表示“包在我身上”,随即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 这一摸不要紧,似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郭红霞来照看——那你去干啥? 周志勇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该不会是想换地方吧?! 那怎么能行! 不要抛下我,啊不,不要抛下我们市场啊! “过些日子我想去趟南方,看看那边的市场。” 苏小漓莞尔,看了一脸幽怨的周志勇一眼,接着补充道。 趁着这几天放电影人多,她再开发几样新品,以后这摊子看看能否交给郭红霞全程打理。 这样她只需要抽出空闲时间去买花生,或者去商场谈大宗采购就行。 周志勇一时间有些怔怔。 他大胆猜测:“南方?是浙省吗?” 浙省临海,几百年来做生意的人才辈出,头脑灵活肯吃苦,人家那买卖都做得又大又稳。 俩人还真想到一块儿去了。 “嗯,听说浙省有个乌孝小商品市场,里头卖得都是最时兴的小玩意,我想去瞅瞅。” “这个好啊,你脑子活,多去看看,回来给大伙开个会,让大家都长长见识!” 周志勇这才放了心,絮絮叨叨地又聊了老半天。 直到周志勇瞎掰扯了半天离开了,郭红霞也没来得及说出心里话。 苏小漓也忙,她急匆匆地跑回家去问顾非寒借车。 上次为了救人耽误了,这次她想再去山上看看。 顾非寒想和苏小漓一起去,可他今天约了苏玉和去乡里谈事儿,着实走不开。 “这事儿好办,我先开车送你去乡里,然后下午再去接你,行不?” 顾非寒欣然接受,两人能单独多呆一会儿自然最好,呆不了的话,能一起“上下班”也不错嘛。 更何况是苏小漓亲自车接车送,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女司机哪儿找去? 等傍晚苏小漓来接他时,吉普212的后背箱和后排座上,已经堆得满满当当。 顾非寒眉头微蹙。 这丫头是去山上打劫了吗?! 怎么扛下来这么多东西。 苏小漓神秘一笑:“请你吃好吃的,今晚我不去看电影了,在家鼓捣这些。” 顾非寒眸子一亮,嘴角暗暗勾起,小声哼唧道:不去最好。 哼! 不要以为昨晚他没看到林正直偷瞄他家小漓的眼神。 “就是,没必要天天去,后边都是什么,怎么闻着甜丝丝的?” 后边袋子里都是正儿八经的新鲜山货,苏小漓打算做些蜜枣、琥珀核桃和糖炒栗子拿去卖。 她有前世的记忆,苏奶奶则是料理高手,顾非寒也是个隐藏版甜食大吃货。 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愣是搞出了好几个版本的琥珀核桃和蜜枣。 试验到最后,终于叫三人琢磨出了好吃的关键——熬糖浆的火候。 熬糖浆要变焦糖色,颜色如果浅,只能变成糖霜,如果颜色过深,糖浆就会发苦。 最终成型的琥珀核桃外边裹满了蜂蜜、糖浆和白芝麻,喷香酥脆。 做蜜枣用的山上的脆枣,刚出锅时晶莹剔透,软糯甜香,只是口感偏湿糯,需要再晾晒个一两天才好拿去卖。 第二天清晨,苏小漓把新做好的琥珀核桃和已经流油的咸鸭蛋带去市场。 郭红霞早就到了,正忙得不亦乐乎。 还没等苏小漓张口,郭红霞笑着把放钱的纸盒子拿给她看。 她是真心喜欢上了这份工作,昨天晚上她一个人卖的都快赶上前天俩人一起的了。 苏小漓也没想到郭红霞这么给力。 她刚想掏出零钱给郭红霞结算昨晚的提成,郭红霞反倒一把拦住了她。 “咋啦?红霞姐,你是不是觉得提成少了?” 郭红霞摇头,略带着些不自然。 “小漓,好妹子,你可千万别想多了! 我是觉得每天结算太麻烦了,你时间宝贵,要是行的话……咱俩一周结一次,一个月结一次也成。 咱两人都把账记好就行。” 说着,她递给苏小漓一个笔记本,里头是她费了不少心思记下的帐。 她虽然没正儿八经上过高中,可原本学习就还过得去,不过是因为家里太穷了,弟弟妹妹都要吃饭上学…… 郭红霞脸颊有点红。 “小漓,和你说心里话,我不想在家吃闲饭,但我没学历又不懂技术,进不了厂子,更进不去单位…… 现在不一样了,我觉得跟着你干这个指定能行,我能干,也想以后能一直干下去!” 032 捡了一个大漏 上回郭红霞这么坚定地想要干一件事,还是她非要退学照顾家里的那一次。 可这两次的坚定,又有些不同。 退学那次,虽不后悔,却很难过。 可这次,是忐忑、是兴奋、更是期待。 还有一种她也说不明白的感觉,反正就是觉得自己哪里不一样了。 是敢主动和人开口说话了吗? 是敢主动争取一份工作了吗? 是。 但好像又不完全是…… 每天早上睁开眼,心里总会充溢着更多的热情: 每当自己想出一种更好的方式介绍花生,都会很开心; 还有……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能行,能把卖花生这件事干好的莫名其妙的信心…… 越想越多,然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她自己知道,跃跃欲试的心情一直鼓鼓胀胀的,是真不一样了。 她也仔细考虑过了,和靠婆家吃闲饭比起来,摆摊挣钱是个正经营生,没啥丢人的。 再说了,挣得不比在公家上班的少。 昨晚她趁着全家人一起在市场上看完电影,个个心情都好,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如果苏小漓这边需要人帮忙,她打算长久干下去。 沈阿姨几人虽然觉得摆摊算不上什么好工作,但好歹郭红霞有这份上进心,他们总不好拦着。 当初他们就是看中了这个儿媳妇心眼子实诚、能吃苦、肯上进的性格,才没有计较她家里穷的。 更何况,这才在外跑腾了不过两三天,她待人接物已经明显不像以往那般扭捏了。 只是…… 沈阿姨斟酌一番,终究还是补了一嘴: “红霞,你要真有这么个想法,那说明你是个知上进的好孩子。 挣不挣钱无所谓,咱们家里不会反对你有个营生忙活着。 只一样儿,眼看着你和大壮年纪也不小了,别耽误了后边的事儿就行。” 她明白婆婆的意思,红着脸点了点头。 现在她唯一担心的,是苏小漓不让她继续干下去,等忙过了这几天就不再找她帮忙。 这不今天早上,郭红霞鼓足勇气和苏小漓说了。 苏小漓瞧着她的意思,像是已经把家里人都给说通了。 她看着郭红霞记的账本,很意外,更多的是惊喜。 每个口味多大包装,原有多少、卖出去多少、剩多少、售价多少,全都一笔一划记得一清二楚。 “红霞姐,你既然信得过我,那我得和你交个底。 目前这摊小买卖不仅本小利薄,还有一定的风险。 可咱们既然要做,就往正规化、规模化上去做。 工资的话,有两个选择,一种是每月拿基本工资40块钱,没有提成; 另一种是像现在这样,每一份都拿提成,底薪是每月10元。 你看,你想选哪种?” 苏小漓把选择权给了郭红霞。 不管哪个年代,有基本工资都是旱涝保丰收的,而提成是不固定的,风险更大。 风险越大,收益就越大的思维模式,向来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的。 郭红霞想都没想,“小漓,我选第二种,卖得好就多拿,卖不好就少拿。” 她的想法很单纯,挣钱不是最主要的。 苏小漓给了她这个出来工作的机会,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被人认可! 而且这几天她一直和苏小漓一起,就比如前两天给她讲的摆摊要诀,真是受用! 她可太想跟着苏小漓多学一些了。 至于工资,踏踏实实地干活,有付出才有回报。 多大的能耐吃多大的饭,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郭红霞没选最稳妥的工资方式,这下轮到苏小漓吃惊了。 没想到小姐姐看似腼腆,实际上竟是个有勇气、有胆魄的人! 苏小漓不由地对这个小姐姐另眼相看,生出了更多的信任。 “行,红霞姐,那咱们年前就先这么定,等过了年如果你有了新想法,咱们再说。”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重新画了一个表格,把新的品类加了进去。 新表格基本上是遵从现代会计规则制作的,只不过更加简单明了一些。 采购入库、销售出库、结余转存、收银……一应俱全。 “姐,我看你账记得很是不错,以后咱们品类多了,你按照我画的这个方式,记账会更方便一些。 你看,这里是……” 苏小漓字写得不错,新画的表格更叫人一目了然。 “啊呀,这可比我写得清楚多了!” 郭红霞一脸崇拜。 跟着苏小漓能学到太多东西了好嘛。 家里的大弟都已经高中毕业了,怕也未必能把表格设计得如此清晰。 这样好的学习机会,郭红霞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抓住——在山沟沟里种一辈子地瓜都是便宜自己了! 苏小漓也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大漏。 这么爱学习、有潜力、有胆魄的人哪儿找去,底薪和提成给的一点都不亏好嘛! 她深知干大事业的人不可能单打独斗。 现在开始慢慢教一枚璞玉,没准将来璞玉能带来一座矿山! 就这样,两人达成了某种奇妙的共识。 对彼此的欣赏也愈发强烈。 苏小漓不仅将摊子交给了郭红霞全权处理,两人每三天对一次账本和存货。 她甚至还交给郭红霞一个新任务: 在11月份到来之前,试着将货物铺进县里最大的一家供销社里去。 郭红霞有点当场打退堂鼓。 她刚到县城才多久?摊子都还没看熟呢! 骤然接到这么个大任务,她哪里会知道怎样把货铺进供销社啊? 比起郭红霞的自我否定,苏小漓反倒更看好她。 “各个品类你都有五公斤的随意处置权,大胆去谈! 只要他们肯留下一点试着卖一卖,咱们总会有机会的。” 对于郭红霞,她是该授权授权,该给钱给钱。 就主打一句话:“放心去干!” 她没指望这事儿能一次性成功,实在是她真没多余的精力来操办此事儿了。 她相信,路都是人趟出来的。 伟大文豪说过嘛: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自然就成了路。 让郭红霞多闯一闯、练练胆子、增长见识绝对没有坏处。 真金必然在烈火中才能淬炼出来! “放心去谈,谈不成也没事儿。” 她担心红霞心思细腻、脾气又好,容易被人欺负,话到最后又特地补了一句。 “我们是求合作,不是惯毛病。该软就软、该硬就硬!” 033 太压抑天性 明明是求人托关系才能办成的事儿,郭红霞愣是从苏小漓眼中活活看出八个大字: 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忐忑无助又焦虑的郭红霞:…… 不过苏小漓的态度还是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我试试!” 一连几天,镇中心农贸市场白天的客流量直线上升,晚上的电影放映也夜夜火爆。 苏小漓深藏功与名。 除了去村里和山上收货,剩下的时间要么去供销社、市场上到处转一转,要么呆在家里老老实实复习功课,规划下一步的生意。 这天吃晚饭时,她和苏奶奶提了一嘴: 接下来,她要去浙省进货,做点别的买卖。 苏奶奶一惊,之前也没听这丫头提起过啊? 这也太能折腾了。 “现在有花生可以常年卖,咱们又新添蜜枣什么的,还有红霞帮你照看摊子。 钱是够用的,你还做啥别的买卖,安安心心在家复习才是头等大事。” 零食摊子每天可以轻松卖掉十几二十斤。 抛除进货、摊位、提成这些,算下来每个月能净赚小两百块。 月入两百,在这个穷县城里是啥水平? 可比高级工都多! 哪怕是苏建国当年的最高水准,月底拿回家的钱也没上过百。 这份收入供苏小漓上学肯定没问题。 就算以后她去了大城市,也肯定不算少了。 红霞那头儿不是还在和供销社谈上货的事儿嘛。 供销社真要进了货,那数量可不是一个小小摊位能比的了。 苏奶奶觉得眼下这买卖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了。 咋,孙女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热,又有新想法了? 苏小漓想了想,决定还是把未来的规划跟奶奶仔细聊一聊。 “奶奶,总之您就别担心啦。我肯定会合理安排自己时间的。除了零食,我想卖化妆品。” “化妆品?” 这个词对于苏奶奶来说有点陌生。 以前在村里,人们洗脸用猪胰子,洗完之后脸上什么都不擦。 最难受的是冬天,见风沾水的地方干裂生了冻疮,用点蛤蜊油、马油滚子对付对付也就得了。 最让苏奶奶印象深刻的,是苏建国工作以后,孝敬了她一瓶雪花膏。 透明的大玻璃瓶子里,盛着白花花的散装雪花膏。 抹在脸上又滑又嫩,她这张老脸自己看着都顺眼了几分。 她后来打听了,说空瓶子和散装雪花膏是分别过称、分别算钱的。 可把她给心疼坏了。 那一瓶她足足用了一年多。 之后一直拦着苏建国给她买新的,到现在那白瓶子她还收着呢。 “你是想卖散打的雪花膏吗?” 苏小漓摇摇头。 这些天她在城里头到处转悠,发现这时代的化妆品少得可怜,且大多只有“润肤”这一个功能。 乡下最常见的是蛤蜊油,县里人们多数能用上雪花膏,有散打有整瓶的,其中友情牌最常见。 除此之外,还真没见过什么别的。 爱美的女人们,就连一支口红都没有。 很多人用烧过的火柴梗画眉毛、对联纸染嘴唇…… 这也太压抑女同胞们爱美的天性了! 总不能古代女子的妆奁之内琳琅满目,反而现代女子越活越倒退吧?! 爱“美”,可不仅仅是想要一些外在点缀或修缮,更是在争取生命的更高品质。 可现在,爱美之心萌动的女人们,却被外在条件限制住了天性和权利。 爱而不得,才是最悲催的。 在供销社里,她看见好几个人打听有美白功效的珍珠膏和基础彩妆的产品。 可供销社里头还是老一套,压根就没这样的货。 客户的需求就是精准的盈利机会。 县里就是这么个情况,不知道市里会不会好一些。 假如小县城的消费水平确实有限,那她就去市里闯出一条新路子来。 “红霞姐把货铺进县里的供销社,我就去市里摸摸底,然后再找批发的货源。”苏小漓说道。 她想批发的,是符合当前消费水平,却又微微高于一般水准的“奢侈品”。 比如:润肤乳、珍珠霜、甚至是眼霜,再加上些口红、眉笔、粉饼什么的。 零食生意主打一个平价,化妆品这边定位中高端。 苏奶奶疑惑。 “中高端?就是贵的嘛!人家要是不想掏钱,你还不全砸自己手里了吗?” 苏小漓点头,苏奶奶考虑的是。 所以这更需要在市场调研上下一番功夫。 客户需求度不够,什么品牌、价格、功效都白搭。 可如果是刚需的话……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方向冲着“美白嫩肤”“基础彩妆”去采购,估计问题不大。 话又说回来,自己家底本不算丰厚,去浙省拿货一次性也进不了多少。 功效、颜色、包装……林林总总,哪方面做不到直接命中心智,都吸引不了女人们手中的毛票。 只要在了解市场需求的基础上精挑细选,再做好销售这一环节。 她就能做到每卖出去一个就赚一个的钱。 上辈子做了那么多年的专业人士,她的眼光好歹比在这个年代的人强上一些吧。 既然要卖,就卖独一无二的东西。 不是让人挑她的货,而是她挑买货的人。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得事前肯定要做好准备工作。 还有个想法她没说口——一次性输液管的全产业链,没准也是未来的一个方向。 只不过医疗器械的门槛普遍较高,在没有相对完善的思路之前,她还不打算宣告于人。 这样一来,她接下来要做的: 将零食产品推进到市里,最好能入驻商场; 考察市里化妆品的市场情况,好从浙省进合适的产品回来; 第三是隐藏款任务——对一次性输液管的整个产业链条的了解与推进。 一时间,她差点以为自己又要忙不过了。 好不容易重生一次,不但没有享受生活,反而再次把自己卷进了疯狂工作的节奏中。 苏小漓对着苏奶奶和顾非寒二人,把目标拆开来、揉碎了、讲明白。 梳理得条理清晰。 有时候,尝试着把心中糅杂的想法,讲给信任的人听,更能帮助自己捋明白。 她的语气中透出紧张与兴奋。 带着一种澎湃而出的力量。 034 赴市考察 顾非寒听得津津有味,仔细琢磨着她的生意经。 这几天他这边也有不小的进展——已经和乡里初步达成了大宗采购的框架协议。 等他从浙省回来,就能接着谈建厂的事儿了。 苏小漓的想法,倒是提供给了他一些新的发展思路。 苏奶奶却一头雾水,这些东西,她一个小丫头咋知道的? 莫非真是他爸爸在天有灵,保佑亲闺女开窍了?! 再加上各路神仙佛祖的保佑? 除此之外,苏奶奶真也想不出还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老人对于自己的信念总是格外坚定,只要她自己想通了,就算是不通也通了! 这逻辑在苏奶奶看来——天衣无缝。 她又惊又喜,鼻子还酸酸的,霎那间已在心里念了数遍佛号。 拗不过孙女,她只能看在儿子苏建国的面子上,先定下规矩。 苏奶奶深深地看了孙女一眼,“你爸说了,开学考试成绩退步的话,啥生意都不准再做了!” 苏小漓神色一怔,面不改色地点头答应。 继而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得意小表情。 过关了,开心! 她是个实干派,打算第二天就去市里一趟。 印象中石鹿市有条繁华的商业街,几十年来一直都是大型商场和农贸市场云集的地方。 苏奶奶担心得不行: “那市里和县里不一样,你又不熟,咋能让你到处瞎转悠啊?” 她不懂孙女的生意经,但认定一个俊俏的大闺女自己出远门——对、就在50公里之外的市里就是远门,必然不妥当。 这事儿就是苏建国的在天之灵都没法说动她。 这一点……苏小漓也没办法说服她。 顾非寒明白苏奶奶的担心,更想借此机会多和苏小漓单独相处。 处对象处对象,不处哪能成对象? “我陪她一块儿去,您放心,肯定给您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苏小漓眨了眨眼,给了他一个“小顾乖,真懂事”的眼神。 顾非寒挠头:这表扬……怎么小了一辈儿? 翌日天还没亮,两人起了大早。 带上苏奶奶早就蒸的包子和几篮子零食,直接开车前往省会——石鹿市最大的早市。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两人赶到了厂安农贸市场,市场还在早市的热闹中。 苏小漓喜上眉头,没等顾非寒停稳车,提着两个大篮子冲了进去。 厂安市场周边聚集着棉二、棉三、棉六的职工家属区。 早上的市场人来人往,苏小漓径直交了市场管理费,将分包好的零食摆在临时小摊位上。 她支棱起一个牌子: “蜜枣、琥珀核桃、芥末花生、麻辣花生、糖炒栗子,每包5角,干净又美味!” “你帮我看一下,我去逛逛。” 苏小漓撇下一句,挎着个小篮子就要去逛。 顾非寒虽瞧不上赚毛票的小买卖,可他就喜欢苏小漓跟他不客气。 越不客气,说明两人关系越亲近啊。 “赶紧去吧,这里有我呢。” 苏小漓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逢人就推销篮子里的样品,又给大家指了指顾非寒的方向。 “那边有个精神小伙儿正在卖,您要是喜欢,就过去买点呗。” 她没忘记正事,本次来卖东西是其次,重在考察。 整个市场虽然热闹,她却没有发现竞品。 零食方面只有一个卖新鲜带壳花生的,生意也是一般。 化妆品就更别说了,影子都没见到。 想来也是,农贸市场嘛,最多卖个廉价衣服、布头、拉链纽扣啥的。 买化妆品,人们肯定选大商场。 半个多小时后,她回到顾非寒身边。 也不知是因为小伙子太帅,还是零食太好吃,摊位外围满了大姐、大妈们。 外头有几位真心想买下酒菜的老大爷,压根挤不到前头去。 大姐大妈们挑挑拣拣、七嘴八舌: “你这枣卖得也太贵了!带板油的猪肉才多少钱,两包蜜枣都赶上我买一斤大肥肉了!” “是今年新下来的板栗吗?怎么吃着和小时候的味道不一样啊?” “哪个摊儿不是论斤卖,怎么你家是按包啊?” 一位大妈忒直接,没有丝毫铺垫,上来拽住顾非寒就问:“小伙子,有对象没?” 顾非寒哪里经历过这阵仗,被妇女同志们追问得心惊胆战。 怎么滴,卖个零食还得把自己赔上? 怕了怕了。 他慌乱之中一抬头,刚好瞧见苏小漓,直接向外一指。 “有对象、有对象、有亲对象!那个就是,你们快问她吧!” 顾非寒终于从巨大的恐惧中缓过一口气来,真是差点要了亲命啊…… 苏小漓白了他一眼,你倒是躲得麻溜! 她来不及找顾非寒算口水账,先伸长了胳膊拿出几包花生、核桃递给后边几位大爷,收好了钱才挤回到摊子里头。 “各位大姐、大妈,你们也试吃过了,味道嘛你们心里都有数。 都是我一个个精挑细选的材料做的零食,想要按斤卖也行,按照两块钱一斤算。” 这话一出,大姐大妈们当场:“……!!” 一个大妈来劲儿了。 “两块钱一斤?你咋不去抢呢!” 苏小漓没心思理她,“不想按斤的话,就还是这个价,先交钱的可以先挑。” 这些零食是她和奶奶手工分拣的,虽说都是半斤一包,但是每包里头有大有小。 特别是核桃和板栗,有整个的还有碎成小块儿的,谁不想吃个头大、裹糖多的呢? 大家都尝过了,味道没得说。 几位大姐见调戏顾非寒不成,废话不说直接交了钱,赶紧挑走大个头的完事儿。 苏小漓热情地招呼着交钱的人,丝毫不接这大妈抬过来的杠。 找事大妈自讨了个没趣,眼见着她想要的那几包被人抢先买走了,一下子急了。 她的大孙子常年住在姥姥家,一个月才来看她一趟! 今天是一月一次的大日子,话说中午孙子就要到家了,她这才一大早就赶来采买。 孩子跟他姥姥那个亲的哦,她这个正经奶奶都快没地儿站了。 孙子就好吃点儿这种甜兮兮辣嗖嗖的小零嘴…… “得、得、得,我老人家懒得跟你计较,一样给我来一包,买你这么多给我算便宜点!” 苏小漓“噗呲”一声笑出来,挑了几包递到她。 “不打折、不降价、不抹零,这里头都是最大的!” 大妈也被她气乐了,甩给她两块五。 “个头不大的话,回头再来找你算账!” 035 大商场门槛高 顾非寒躲在她身后,尽量把自己缩成没有存在感的鹌鹑。 若是碰上张洪兵那种硬来的,顾非寒绝对会往前冲挡在苏小漓前头。 可碰上这群上来就想在价格上占点小便宜、还想给他做媒拉纤的…… 真是有多远躲多远。 幸好这种小场面,他“亲对象”完全应付得来。 约莫11点多,两人带来的零食卖得一干二净。 有位须发全白的大爷没抢到,苏小漓将试吃的几包重新包起来,一共收了大爷2角钱。 大爷明明都拿着东西抬脚走人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步子一顿,回头对苏小漓乐道:“你这小丫头挺机灵啊,明天还来不?” 苏小漓眸光微动,笑了笑,没有直接回复他。 如果在这个市场里也支个摊子,先不说她个人作坊的产能不能跟上,摊子也必须另外安排一个人看着才行。 回去得好好琢磨一下,要想把生意做大——供和销两边如何同时发力才更合理呢? “中午我请你吃饭,下午咱们再去商场里头转转。” 苏小漓满意地收拾着摊位,对顾非寒笑道。 她心情不错,两只可爱的小酒窝挂在嘴角。 清澈眼神中溢出一丝满足的愉悦,当真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看着她潇洒利落的身影,顾非寒也不禁心情大好,连续几天奔波的辛苦,在苏小漓一笑之下全然消失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请她吃饭,倒也新鲜。 可他说什么也不会心安理得地吃女孩子的白食啊。 他清了清嗓子。 “咱俩不兴这个,怎么能让你请客呢!走,我看那边有个饭店,过去尝尝。” 苏小漓最终没有拗过顾非寒。 不过她也没选讲排场的饭店,而是选了旁边一家物美价廉、方便快捷的饸饹面。 饸饹面是用荞麦、地瓜、黄豆面制成的杂粮面条。 据说战乱时,人们还吃过榆树皮和榆钱加工而成的饸饹面,称为榆面饸烙。 也算是人们于穷苦之中粗粮细做、改善伙食的好办法了。 只见煮面师傅将荞麦面团放入饸烙床的槽子里。 一位胖胖的大妈一屁股坐到压面床杠杆的另一端,游刃有余地压下杆子。 大妈屁股上抬下坐之间,杆子缓缓下降,槽子里的面团被挤压成面条,压进了锅里。 老汤现煮一分钟,出锅再加上辣椒油、香菜等佐料拌匀,铺上几片酱牛肉。 香辣爽滑。 顾非寒第一次见到用屁股压杆子做面条的,新奇得很。 苏小漓心中暗笑,这才是真正的传统美食,几十年后都是机器压面,这场面想见都见不到咯。 这家店还卖缸炉烧饼。 烧饼是用玉米面和白面混合制成,每和一层面就抹一层油,成型后再洒满白芝麻,在缸形土灶里用木柴烤制而成。 外焦里酥,香气扑鼻。 热气腾腾的饸烙面配上刚出炉的芝麻烧饼。 “哇!这个香!” 顾非寒瞬间忘记了什么大饭店,拿起一个烧饼上来就是一大口。 满口留香,真真是人间的美味。 两人堪堪吃出了一身汗,顾非寒没收住胃口,三个烧饼配上一大碗面也将将够吃。 苏小漓趁着吃完晾汗的功夫,眼睛瞅向人来人往的解放路。 石鹿市到底是省会。 解放路作为省会第一条柏油马路,出现的时间比建立城市的时间还要早。 这条路既是人民居住生活聚集区,也是迄今为止最热闹、最繁华的商业街。 两旁的绿化真不错,道路两旁绿树成荫,每一栋建筑都被绿树环绕。 市民的主力交通工具还是自行车和公交车,身边的自行车一辆接着一辆地驶过。 马路两边耸立着不少小楼房,电报局、电影院、理发馆、照相馆…… 远处最高的那栋楼是燕赵饭店,据说里头经常接待外宾。 苏小漓找店老板问清了,市里头一共有三家大商场,一家小商品集市,彼此相隔都不算远,全都在解放路上。 最西头的叫香江百货,据说是个港商投资的。 中间是解放路百货商场,是建国后没多久就建成的全市第一座综合商场。 路东头的最新——联合百货大楼就在附近,刚刚建成没两年,正是当下最火爆的百货大楼。 它和解放路百货商场中间还夹着一个天桥集市。 饸烙面店的老板收钱收到手软,满面红光。 感慨幸亏自己占位早、交租快,不然这个黄金地带的店铺早就被人抢走了! 苏小漓自然想去火爆的大商场。 两人权当饭后散食,过了马路走了十来分钟,眼前赫然一座挂满红色条幅的四层楼房——联合百货大楼。 苏小漓没耽搁,在联合百货里逛了一圈,重点观察了食品柜台和化妆品柜台。 而后带着零食,直接找到了商场采购经理。 她打算先用零食试试水。 采购经理叫马永峰,是个三十多岁的胖男人,听完苏小漓的来意,瞪大了眼。 这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他摆着手笑道,“小丫头,我们采购都是直接对国营工厂和物资公司的,商场有自己的制度,你还去农贸市场试试摆摊吧。” 第一回合受挫,苏小漓也不恼。 “马经理,我带着点样品,您先尝尝嘛,看看行不行。” 说着,她拿出几包花生、核桃、蜜枣什么的放到马永峰桌子上。 她声音不大,语气也柔和,然而就是有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 其实苏小漓还带着几包香烟预备送他,礼多人不怪嘛。 只是采购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也不好当面硬生生地递过去,让人抓了把柄。 马永峰犹豫了一下,拿起几颗花生瞧了瞧,饱满圆润,个头都不小。 放到嘴里尝尝,唔了一声。 口感确实也不错,吃起来别有一番道。 说实话,达到了收购标准。 他掂量一番,说道:“味道是不错,但咱家商场是正规单位,采购的话也得符合规章制度对吧。 就拿这花生来说,厂址、品名、卫生标准、保质期什么的都需要提供正规报告嘛。 另外,你的月供量能到多少,付款账期这些有没有核算过啊。” 他对苏小漓的观感不错,不自觉就多说了几句。 讲完之后,他也对自己下意识话变多了弄得一怔。 马永峰就事论事,话也说得实在。 苏小漓听得很专注。 036 逆流而上,走窄门 来之前,她心里就有数——嘛黄金外挂,八十年代也不可能由着她横着走。 说到底,她没把自己当成被传奇成功学喂饼的幸运儿:逼格拉满、刀枪不入,要钱有钱,要范儿有范儿…… 她只知道再踌躇满志,做任何事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重要的是,她想得开,不怕不成功。 不怨天尤人,不畏手畏脚,也不责怪自己。 主打一个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先躺会儿。 摔就摔了,歇一会,不要紧,明天起来再出发。 更何况,现在遇到的问题越多,经验才会越丰富嘛。 马永峰虽没提要采购,可这几句提点,却比直接采购还让她受益。 大型商场采购门槛高,很难争取不代表不能争取。 少有人走的路才更可能成功突围,门槛足够高的生意才是真正的好生意。 逆流而上,走窄门。 这和她当年选择科室很像。 同期毕业的医学生们,大多选择了普外、心胸外、口腔这样”名利双收、立竿见影”的科室。 她却选了当时偏冷门,手术要求高,风险却极大的整形外科。 要知道她刚毕业的时候,整形科只是治疗烧伤疤痕的小众科室,很多医院连整形科这个科室都没有。 就算少数有这个科的医院也只是门诊,连个病房都没有。 可随着人们对医疗美容需求的日益增加,这个行业越来越火爆。 打美容针,割双眼皮等微调类的项目,已经成为很多人的医美入门级项目。 而且随着医美行业越来越规范,人们开始更倾向于寻找专业人士。 去医院的整形美容科寻找专业医生,当然成了他们的首选! 自然而然,整形外科也成为重生前医院里最热门的科室。 就工作强度来说,整形外科也低于很多科室。 值夜班甚至可以放心睡觉,住院患者也比较少,手术则多是预约。 整形外科成了重生前医院的香饽饽。 所以,门槛高或许恰恰意味着——把嫌弃它难以迈过去的人都拦在门外,阻挡了潜在竞争对手的进入。 正是因为别人不想够、够不着,那你在里面就可以成为领头羊。 更何况,马经理这话还有层隐含的意思…… 如果她的零食生产能够正规化,没准今后真有可能接到正式采购的大单子! 她不仅没失落,甚至还有点兴奋。 苏小漓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太感谢您了,您的指点真是让我受益匪浅。” 马永峰见她不仅不恼,反而领会了他没说透的深层含义,小小年纪不简单啊…… 他不由地对苏小漓另眼相看。 “行了,你能明白就好。也别您不您的,叫我名字就行。” 苏小漓笑得更热情几分,立刻顺着杆子爬上去。 “马大哥,这话我记下了,今天谢谢您,等我准备好了再来!” 待苏小漓出了门,一边的年轻采购员对着她的背影发着呆,直到马永峰把一枚琥珀核桃塞进他嘴里,才回过神儿来。 马永峰笑骂道:“怎么,看呆了?” 年轻采购员有些不好意思,嚼着核桃尴尬笑笑。 “马哥,你今天的话可说了不少。” 要是搁平时遇上来推销的,咱们马大经理估计理都不理,直接就把人轰出去了! 人人都说八十年代的售货员岗位堪比铁饭碗,尤为抢手。 可大家不知道的是,采购经理才更是实实在在的“金饭碗”。 工资优厚有保障,还会被供货工厂和物资公司的老板们高高供起! 马永峰挑眉,心想你知道个屁! 这年头活泛的人少。 可小丫头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这么朴素,挎着个破篮子就敢来大商场里推销。 就凭这份提刀上马的胆量,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只是一看就知道小姑娘家里条件不好。 不然凭她的外在条件,但凡家里头有点关系,也不至于大热天的到处推销啊。 进厂当个女工、进招待所干个服务员、进单位坐个办公室,哪样不比现在强? 有这样姣好的容貌,说话知礼,做事儿肯动脑子,再加上哪怕被拒绝了也依旧通情达理的气度…… 想必将来成就不会小喽。 莫欺少年穷啊。 马永峰多年采购练就了一双毒辣眼睛,将苏小漓看得八九不离十。 不过苏小漓全然不知他的想法,此刻的她,正沉浸在认准了前路的喜悦中。 眉开眼笑地回到商场一楼,刚好碰到上上完厕所回来的顾非寒。 顾非寒瞧她这么开心,以为事儿谈妥了。 没想到苏小漓解释了一番,敢情是事情压根就没谈成! 顾非寒微微错愕。 哭笑不得之间,他意识到苏小漓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敷衍他,而是真把这件事捋清楚了思路,锁定了小目标。 顾非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没再多问,依言跟着她去了下一家商场。 在第二家商场,苏小漓没再去找采购经理,而是慢慢地一边逛一边仔细观察起来。 等进了第三家商场——香江百货时,两人刚走进大厅,就看见前头柜台处围着一圈人。 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隐有吵闹声传出。 只见一名妆容厚重的年轻女子正用力拍着柜台,用蹩脚的华语抱怨着什么。 “——护呼(肤)霜——细(是)假的!” 她身旁的年轻男子用c国的本国语言劝道:“香梨,不要无礼,有话好好说。” 柜台里头的女售货员一脸憋屈,语气也急了,“这护肤霜明明是正规厂家出品的,你凭什么说是假货啊?!” 名叫“香梨”的女生不依不饶。 “你看看我——脸!自从用了仔(这)个,就一直冒道(痘),还说不细(是)假货?” 香梨厚重的妆容之下,脸上肤质油腻、毛孔粗大,长了不少红肿的痘痘。 她这幅拽样可把售货员给刺激着了。 小售货员家里条件好,人又漂亮,从小都没被人这么下过脸。 这窝囊气谁受得了啊?! “要点脸吧!你长痘烂脸了,关我们家护肤霜什么事?肯定不是护肤霜的问题!别说退货赔钱了,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的!” 气炸天的售货员火力全开,生生怼了回去。 037 漓姐带节奏(1更) 香梨气得直发抖:“你你你你……!” 她生于c国世家,祖上贵族出身,在家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 虽然已经能听懂不少常用的华语,可她讲不溜啊。 骂人的词儿华语老师压根就没教过! 受限于词汇量寡淡,此刻香梨被噎得直翻白眼。 哪里来的售货员,懂不懂服务业的规矩啊!!! 简简简……简直气死她啦! 周边围了一圈吃瓜群众。 那个c国女人说啥来着,护肤霜是假货?! 这可是港商投资的大商场,怎么可能! 就算港商再不亲近,那香江港也是自己家流落在外的孩子。 再说了,港岛很快就要回来了,怎么算那也是自己人。 大家自然是向着自己人的。 虽说平日里售货员对他们也翻着白眼爱答不理……但、但那属于人民-/内部矛盾! 现在小小c国人居然又来找事儿,说啥来着? 退货赔钱? 这不是讹人吗?! 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得逞! 大概是冀北人骨子里都带着全民参-/战、抵抗外-/敌的心态。 人们仿佛被刺中了要害。 几位大妈捏紧拳头,一脸撕那啥的蠢蠢欲动,直想出手收拾掉这女人。 “皮又痒痒了是吧!” “咋的,又来咱们这儿耍横来了?” “我呸!爱买不买,不买滚蛋!” 原本等着看热闹的人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真正的保卫战了。 “怎么回事?”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大步走过来,沉着声音冷冷开口。 感觉到身后的压迫感,苏小漓转过身,看到了擦肩而过的男人。 剑眉飞扬,身姿挺拔,身着当时难得一见的全套定制西服,年纪不大却难掩其气场。 众人向声音出处望来,顿时眼前一亮。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几秒。 特别是刚才几个喊声最大的大妈,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年头大家大多营养不良,哪见过这么周正的浓颜系大帅哥,深邃的眼睛仿佛能让人吸进去。 该不会是有……外国人血统吧。 男人额头宽阔饱满,额颞区域没有任何凹陷,优越的眉骨和浓眉大眼,又美又魅惑。 挺直的鼻梁和端正的下颌又拿捏住了男性的硬朗味道。 这张脸,惹得苏小漓职业病又犯了。 啧啧,这骨相,啧啧,这皮相,怕是连顾非寒都未必能全胜。 潜意识里,她已经将顾非寒当成了标准答案,来对比其他人的面颌部成绩。 此颜妙处值得一品啊。 苏小漓的表情落在顾非寒眼里——她居然在朝别的男人犯花痴! 顾醋缸头疼! 他心中冷哼一声,压下火气。 身体却不自觉地与西装男人拉开距离,顺便将苏小漓朝自己身边拽近了些。 西装男人是香江百货的总经理陆斯年,家族企业——陆氏集团的继承人。 董事长爷爷在遍布亚洲的众多产业中,特地拿出华国内地的一家百货大楼让他练手,全权负责,盈亏自负。 陆斯年将全部的心血投入到这家百货商场,为的就是向家族证明,他是有实力接班的。 商场事多人杂,经营之始,也着实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商场经营不仅上了正轨,还成了石鹿市百货商场中的领头羊。 凡事亲力亲为,坚持每天巡检,这是陆斯年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正是这个规矩,让他刚巧撞见了此事。 售货员见到了当家的,瞬间松了口气。 一脸委屈地告状,“总经理,这位c国顾客说咱们的护肤霜是假货!” c国人? 陆斯年眉头微皱,随之而来的是身为经营者的谨慎。 他冷静下来,流利英文开口,语气淡定且礼貌,透出掌事人的气概。 “这位女士,非常遗憾让您这次的购物体验不好,可否请您移步到贵宾室,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陆斯年的目的很明确,不怕事也不想惹事。 不过谁别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拆他的台。 “原来细社长先森(生)啊,怎么,社长先森不敢栽(在)大家面前解决则个问题吗?” 香梨故意用华语回答道,轻哼中充满了讥诮意味。 特地把“不敢”二字咬重发音。 半个多月前她瞒着家里来找杉清彰。 走得太急,忘了带上自己常用的面霜,只好来商场先买了一瓶最贵的。 可她打心眼里就不信任华国的产品!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华国的护肤霜果然让自己冒了一脸的大红痘! 今天她就要当着大家的面,和这位社长讨回一个说法! 陆斯年眼角闪过一丝不为人察的情绪。 脸上却依旧挂着礼貌的职业笑容,他也转而用华语发问。 “我想请问女士,您有什么依据说这瓶护肤霜是假货呢?” 香梨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趾高气扬地说道: “你看我脸上,自从用了这个护呼(肤)霜,就不停地冒出大道(痘),之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 苏小漓就站在不远处,盯着香梨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内心大约有了答案。 陆斯年不懂皮肤,但他坚信自己亲自审核采购的护肤品没问题。 他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依旧沉稳道: “女士,脸上长痘的原因有很多种,不知道您是否都了解。 这批次的护肤霜是从狮子城原装进口的,原品的质检和入关抽检都没有问题。 我想,是不是可以找专业医生或机构鉴定一下,然后再下结论比较好呢?” 他没有喊打喊杀,可声音里偏偏有股说不出的严肃。 这女人不依不饶的很麻烦,陆斯年懒得和她废话。 他只是不愿意以后被缠上了乱攀扯,更不愿意其他顾客肆意揣测。 与其事情搞到无法收场,不如干脆找到权威机构做出判决,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被怒火冲昏脑袋的香梨对上他沉静如湖泊的眼眸,反而激出更多的烦躁: “你什么意思啊?难道我冤枉你们了吗?!” 杉清彰轻叹,他早就劝香梨去医院皮肤科检查一下比较好。 谁知香梨一意孤行,偏就认定是华国护肤品的问题。 他是c国医学世家出身,主攻方向是神经外科,对化妆品没有深入研究过。 不过他也清楚狮子城的应用化学行业,在全世界范围内都位列前茅。 如果是从那里进口的正品行货,没准真是香梨自身的皮肤出了问题…… 眼前这位社长,明显已经给出了合理的解决方案。 “香梨,要不我们听这位社长的建议,去医院瞧一瞧吧。” 杉清彰用c国语轻声劝道。 038 漓姐带节奏(2更) 香梨眉毛一挑,眼睛直接瞪圆了。 可恶的清彰,怎么还帮着外人? 他难道不是应该替自己怼这个社长几句吗?! “咿呀哒(我偏不)!” 香梨较上劲儿了,厉声反驳。 “这位社长在笑话我无理取闹,我偏不去医院,就细护呼霜的问题!” 苏小漓听见两人的对话,这才注意到c国的小伙。 二十多岁的模样,衣着气度都不凡,且一脸书卷气,像是个一心钻研学术的憨憨。 他身上还隐约透出一股苏医生最熟悉的消毒水味儿。 苏小漓咂摸了一下。 嗯,nice。 nice太郎。 我辈中人。 她微微一笑,朝着风暴中心走去。 顾非寒见她朝着两个c国人走去,伸手拉住了苏小漓的胳膊,欲言又止。 苏小漓捕捉到顾非寒的目光。 朝他笑笑,推开他的手,径自走到c国女人跟前。 上辈子她曾狠狠地练过两年c国语,并以公派访问学者的身份前往c国,在浪京大学美容形成外科进修了一年。 苏医生c国语交流无障碍。 “这位女士,这里是华国,不管出什么问题,也请您能够礼貌沟通,注意自己的措辞。” 苏小漓用c国语沉着说道。 气场全开,清冷的眼神中无端透出一股子霸气。 香梨瞬间呆住,也不知怎的了,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没想到出来个懂c国语的。 香梨花生米大的脑仁儿着实停机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又是谁?关你什么事?” 她十分不忿,用c国语反问道。 苏小漓盯着香梨,冷笑着用c国语问道: “爆痘这么多天了,你了解自己爆痘的整个经过吗? 你有医生出具的过敏诊断吗?你有这瓶护肤霜的致敏报告吗? 都没有对不对,那你觉得,你凭什么在这里大吵大闹?!” 香梨大张着嘴,这个华国女孩怎么敢这么硬气?! 明明懂敬语却不用敬语,居然还一副教训她的语气!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被人训过呢! 八-/嘎! 苏小漓拿起香梨扔到柜台上的护肤霜看了看,上边没有标注成分。 她打开盒盖摸了一点到手背上,轻轻推开,滋润能力很强。 “有这款护肤霜的说明书吗?”这回她是用华语问的售货员。 小售货员就算是不懂c国语,也看出来那个c国女人被眼前这个华国小姑娘训斥了…… “要说明书干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是让她服气啊。” 苏小漓笑笑,语气淡定。 售货员一愣,起初她还以为苏小漓和那女人是一伙的呢,毕竟两个人都说c国语…… 闹了半天,是来帮自己的? 她在柜台底下翻了半天,找到一张差点丢进垃圾桶的纸。 “这是我自己之前买的一瓶一样的,喏,给你说明书。” 周围吃瓜的群众们见又蹦了一个懂行的出来管事儿,纷纷按耐住性子,竖着耳朵继续看热闹。 狮子城的官方语言是英文,说明书也是用英文写的。 苏小漓仔细看着说明书,各种成分都很安全,并没有什么刺激皮肤的材料,更没有有害的添加剂。 陆斯年看向面前的苏小璃。 少女低垂着眉眼,眸光落在纸上,不知道在检查什么,认真又专注。 朴素的衣着没能掩盖住她姣好的容貌,额头几缕发丝柔软地垂落…… 他的普通话也不太好,却莫名想到一个形容词: 眉清目华。 尤其是女孩身上那种从容淡定的气质,莫名地吸引着人想要信任她。 陆斯年有一瞬的恍惚。 苏小漓看完说明书,又近距离观察了一下香梨的肌肤情况,用c国语问道: “香梨小姐是吧,我问你几个问题,回答上来的话,我可以帮你去除痘痘。” 香梨突然卡了壳。 对面女孩的脸明明也没描红画眉,没涂脂抹粉…… 却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透亮干净,肌肤细腻滑嫩,透着奶油般的质感,对她来说简直是暴击! 这让香梨羡慕,甚至还有点妒忌。 那些文绉绉的华语形容词一下子被她全忘光了,只觉得对面女孩的皮肤堪称完美。 为什么自己突然有了想听一听的想法?! 没等香梨抗议,苏小漓已经用c国语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以前是否发生过突然爆痘的情况?” 香梨心里打鼓,嘴上却诚实地回答: “从来没有,就是半个多月前来到这里,用了这瓶以后才有的,要不怎么说它是假货呢!” “那你之前脸上曾经过敏过吗? 不管是因为吃了什么,还是用了什么,特别是对酒精或者香精之类的。”苏小漓接着问道。 “当然没有,我很健康的。”香梨难掩自得。 “之前接触过什么化学物品或者用过什么特殊的药物吗?” “当然没有!”香梨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苏小漓似笑非笑,“华国的料理好吃吗?” “当然好……阿娜塔(你)什么意思!?” 香梨“当然”说顺口了,险些被苏小漓带歪,话到嘴边硬生生改了口。 这个问题和前几个问题相比,简直是驴唇不对骡子嘴,十竿子打不着嘛。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苏小漓的问题,没有一个是瞎问的。 香梨这是典型的成人炎症性痤疮,多半是由于环境突变和过度化妆造成的。 炎症性痤疮的诱因通常是干燥、压力、紫外线等因素导致角质变厚,进而让皮脂堵塞了毛孔。 而且不当化妆也会进一步刺激皮肤,导致其恶化。 听香梨这意思,应该是半个多月前才来华国冀北的。 两国的水土气候有很大差异,c国四面环海,空气比较湿润。 即便是香梨这样的混合型肌肤,平时只要用上一点清爽的保湿产品,皮肤就已经足够湿润平衡了。 但是冀北省身处华国北方,现在又正值夏末秋初。 气候正是干燥的时候,她的皮肤不能够适应非常正常。 再加上c国人日常饮食相对清淡,不吃辣,只放很少的盐。 作为日常食物的鱼类和海藻也富含的omega-3脂肪酸、维生素e,这些对皮肤的平衡和健康起到了重要作用。 而冀北省一带做菜喜欢浓油重酱,荤菜居多。 什么胡椒、茴香、辣椒的,一般烹饪牛羊猪肉时怎么香怎么来。 冀北菜大开大合的豪迈之气,让人吃起来酣畅淋漓。 只可惜,这么好的福气,香梨她享不了啊! 039 漓姐带节奏(3更) 外部环境陡然变干,内部饮食又一下子转为油腻。 香梨脸上皮肤角质开始变厚,清洁不到位,又导致皮脂和角质混合成的块状物堵塞了毛孔。 脸上的痤疮丙酸杆菌以过剩的皮脂为食物增殖,将甘油三酯分解为游离脂肪酸,这才引发了皮脂腺炎症性痘痘。 这种情况下,明明应该彻底清洁皮肤后,多补水、重保湿、少吃油腻、少化妆。 可她为了遮掩痘痘,反而在脸上覆盖了更厚的一层化妆品。 这又导致了肌肤炎症的加重。 苏小漓用c国语不慌不忙地说明了病因。 “所以,不仅是这瓶保湿霜有问题,反倒是这瓶保湿霜保护了你的皮肤没有更糟糕。我解释清楚了吗?” 香梨的表情还在五颜六色地变化中。 这个“皮脂”那个“杆菌”的硬核术语,搞得她云里雾里。 杉清彰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苏小漓用的是c国语,医学术语一字不差,询问和分析也完全符合医学诊疗逻辑。 这简直就是一次专业的皮肤科医生的面诊。 还是不收费的那种! 香梨的面部问题在c国归美容专科管,是不可以使用医疗保险来减免费用的。 倘若在c国美容诊所治疗的话,初诊费都有几千乃至上万c国币。 虽然第二次以后费用会减半,但是香梨这种情况…… 怕是没有三四次好不了吧。 香梨倒是不差钱,可没必要非得去花冤枉钱吧。 这个神秘的华国女孩子,是美容专科医生吗? 可她看起来这么年轻…… 莫非,她是个皮肤科专业的医学生? 怪不得皮肤那么好! “我想这位小姐言之有理,确实不是护肤霜的问题。”杉清彰看向香梨。 香梨也有些恍惚。 似乎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华国女孩……而是一个行医多年、经验丰富的专科医生。 苏小漓专业的语气和压顶的气场,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听话——拯救这张烂脸。 杉清彰的话让她猛然惊醒。 香梨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手不自觉地抓紧包包。 怎么,清彰君也要站在华国女孩那边吗? “就算她说的有道理,可我这一脸的痘痘的痛苦,你又知道多少?” 苏小漓嗤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香梨小姐,痘痘当然可以治愈,其实你皮肤底子不错,只要你……” 香梨的傲慢倒没让她有什么太大感觉…… 毕竟上辈子来面诊的女人里头,比这骄纵刁蛮的海了去了。 要是每次面对这样的患者都矫情一把,那苏医生简直不要活了。 “我什么?”香梨听到痘痘能治愈,也顾不得生清彰君的气了。 “想要治好痘痘,就看你能不能做到这几点了。 首先,每天早中晚各吃一个西红柿,补充维生素c,要连皮带瓤生吃。 另外,只有中午可以吃肉,不能吃浓油煎炸过的,早晚必须保持饮食清淡。” 香梨撇撇嘴。 来华国后,每天不重样的好菜:茄汁狮子头、羊肉汤、驴肉火烧、锅爆肘子、香河肉饼、骨酥鱼…… 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为了战“痘”成功,香梨咬牙忍了。 “然后呢?” “然后,需要彻底清洁你的皮肤,消炎、补水、保湿都要仔细做到。 对了,这段时间别化妆了,最多涂个防晒霜,等皮肤恢复了再说。 这款护肤霜很适合你现在的皮肤需求,可以继续用。”说着,苏小漓来到柜台。 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两款华国自己产的洁面乳和爽肤水。 没找到华国国产的防晒霜,没办法,只好挑了一瓶法蓝国产的。 “这几款对你的皮肤护理是有帮助的,知道使用步骤吧?” 苏小漓仔细研究了一下成分,确认无误之后,将选好的三瓶直接塞给香梨。 她才不管对方是否乐意呢。 直接跳过香梨“要不要买”这一趴,进入到“会不会用”的环节。 话说回来,强势和独裁不是苏小漓推崇的特质。 但她当过那么长时间的主治医生,深刻体会到有时面对患者的犹豫和迟疑,的确需要一定的强势来保证医生的权威性。 只有这样才是真正对患者负责。 毕竟患者遵了医嘱、有了好的效果才是最重要的。 也唯有如此,才能从根儿上促进医患关系。 香梨整个人有点恍惚,一脸懵逼地被苏小漓带着节奏。 在售货员惊愕的眼神下,香梨又乖乖交了一百多华币,收获了三瓶护肤品。 吃瓜群众们目瞪口呆,什么情况? 就这样干脆利索地了结了? 刚才明明都要触发国际矛盾了啊…… 怎么两人叽里呱啦、什么“妈丝、爹丝”的说了一大通,闹事的c国女人不仅不退货,反而还又买了好几瓶? 没有吃到瓜,也没能收拾那个傲慢的c国女人的瓜友们,在经历了瞳孔地震后,渐渐升起一股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咱华国姑娘干得也太漂亮了吧! “对了,你去医院药房开一管维胺酯维e乳膏。如果没有的话,就开维a酸软膏。 记住,都是软膏,每日早晚2次涂在痘痘上。” 见香梨已经全然没了反抗情绪,苏小漓的语气也柔和了一些。 香梨愣愣的:“哦——买哪个牌子呢?” 苏小漓思索半秒钟,“买华国国产的就行,要薄涂。 软膏有一定的刺激性,刚涂上会有点扎,是正常现象,稍等片刻就好。” 香梨如同被催眠了一样,带着茫然神情点头。 待到杉清彰再三向苏小漓致谢后带她离开,香梨整个人都还晕晕乎乎的。 到了吃晚饭时,香梨嘴里嚼着小白菜,总算是反过味儿来了。 明明她是来退货要求赔偿的,怎么又买了一大堆! 那个华国女孩不会是商场故意请来的托儿,配合那个社长骗自己的吧? 还有,自己在她面前怎么那么怂! 太羞耻了! 香梨被刺激到了。 她越想越气,这回真的决定第二天去挂这里最好的皮肤科。 就带着这一堆护肤品去。 让医生好好检查一下,然后将那华国女孩的脸彻底地打回去! 苏小漓成功解决掉香梨的无理取闹。 在围观群众惊讶赞叹的眼神中,陆斯年趁机发表了一番“香江百货绝无假货,质优价廉、欢迎购买顾、欢迎监督!”的危机公关大演说。 慷慨中带着诚意,再加上他沉稳的气场和上品颜值,顿时收获了不少掌声和芳心。 陆斯年这才腾出空来寻找苏小漓。 040 画大饼,做筛选 “姑娘,等等——”低沉嗓音传入苏小漓耳朵里。 陆斯年想好好谢谢这位姑娘。 此时的苏小漓已经悄悄退回到顾非寒身后。 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名专业医生的严谨,回归成一个少女的本来模样。 溜得还挺快。 苟着。 满脸写着“别让我成为焦点”。 刚才她确实上头了,一时间没忍住。 顾非寒一脸自豪,倘若他有尾巴,八成已经翘老高了。 对于这丫头身上的惊喜,他已经理所当然地认为一切皆有可能了。 虽然他也搞不懂这丫头怎么什么都会,但是这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占了这个坑,是苏小漓第一顺位的“准对象”。 这位钢铁直男,此刻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他配合地将苏小漓护在身后,低声安抚她:“别怕别怕,你已经成功击退了外来侵-/略者。” 苏小漓翻翻白眼。 她只是习惯低调,不想因为强出头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顾非寒不客气地瞅了陆斯年一眼,继续挡在苏小漓前头,一副代言人的模样。 “大家华国人帮华国人,小漓只是小小发挥了一下,你不用放在心上。” 陆斯年:…… 这男人谁啊? 自己分明是想感谢他身后的那个女孩,他横跳出来挡着干什么。 他沉默了几秒,基于礼貌还是和顾非寒握了握手表示感谢,又将手伸向了苏小漓。 苏小漓瞧着围观人群已经四散,这才站出来和陆斯年握手。 “你好,我叫陆斯年,是这家商场的负责人,非常感谢你刚才的帮助。” 苏小漓抬头望去,撞上一抹深隽似渊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试图探究些什么。 她尴尬地咳嗽了声,客气了两声。 “刚好我知道一些皮肤方面的事儿,就和她聊了聊,好在她也听了进去。” 神情从容,简直是个平平无奇的美肤小天才。 “还没请教你的姓名,好让我知道今天帮助我们商场的人是谁。” “苏小漓,漓江的漓。”温软清脆的声线。 陆斯年将这个名字在心中默念几遍。 他嗓音低沉地笑着问苏小漓今天是来购物的吗,他可以陪着推荐一些,再三强调要作为谢礼免费送给苏小漓。 就算苏小漓不稀罕一点谢礼,陆斯年的话还是让她心头一动。 虽然这商场无论是装潢还是货物档次,和她想销售的花生都不太搭…… “谢礼倒不必了,其实……我是来推荐自家产品的,想看看在这里有没有机会。” “推荐产品?”陆斯年有些好奇。 “嗯,自己家做的,但是看来香江商场的格调不太合适卖这个。” 说着,她拿出最后一小包芥末花生,之前那些都留给马永峰了。 苏小漓虽说不要谢礼,但是他不能不谢。 如果有机会,倒是可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她,也算是成全了自己的谢意。 陆斯年拆开包装,不由一怔:“花生?” 不怪陆斯年愣住。 香江百货的定位是做中高端购物中心,锁定的是石定庄乃至整个冀北省的中高端消费客群,目标是成为全省的标杆。 因此,这里卖的大多是进口货,只有为数不多的华国自己的产品。 这也难怪苏小漓方才选护肤品时,找了半天才找到几瓶国产的。 照理说,这样的大商场是不卖散装初级农产品的。 但是,如果苏小漓有这个诉求的话…… “嗯,自己家产的。”苏小漓盈盈浅笑着解释道。 有了联合百货马经理的指点,她这次没有贸然推销。 苏小漓不疾不徐婉言说着。 花生在农贸市场上卖得不错,目前需要再增加几个关键环节。 比如工商注册、食品生产许可、外包装设计什么的,完成之后才会进军香江百货这样的大商场。 她要把“花生”“核桃”,以及县里的山货,全打造成中高端的专柜零食。 苏小漓并没有对香江百货直接卖花生这事儿抱有什么期望。 可并不妨碍她画个饼给陆斯年听。 事儿要做,饼也要画。 所有的口头承诺,都是玩印度飞饼。 看似炫酷,实则危险。 很多时候飞饼可能会直接飞跑呼到脸上,让人喘不过气。 对于创业,苏小漓是个新手村的野路子,却也知道画饼真的是一门技术活儿。 画大饼,无可厚非,不过画大饼和只画大饼有着本质的区别。 ……只画个饼? 不存在的。 ……只耍嘴的? 那是棒槌! 不想做棒槌,就不能只靠画饼忽悠,把蓝图落地变成现实,这才是关键。 她要做的,就是努力把饼烙出来。 画饼本质就是讲故事,故事本身没有问题。 耳熟能详的三国曹操“望梅止渴”故事充分说明,人是靠精神驱动行为的。 事儿成了就是“望梅止渴”,败了才会变成“画饼充饥”。 除了鼓励自己、凝聚士气之外,画饼还有一个作用——筛选。 创业是从0到1的过程,在一切未成型时敢于大声说出自己的愿望,用最低成本的“讲故事”。 筛选出那些愿意相信这个故事,愿意一起努力干事的人。 撸起袖子加油干,等饼终于烙成的那一天,大家终会皆大欢喜。 苏小漓气质温和,表情笃定,眼底像落满了星星,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陆斯没有插话,却听得很认真,时不时颌首或浅笑回应。 这姑娘整个人明亮又柔韧,看似年轻,却能做到思考有逻辑、做事有章法。 她认真起来真好看,陆斯年听着听着有点走神。 他心跳莫名乱了几下。 没准将来,两人真可以……深度合作。 “这个好办,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这件事我可以安排人帮你一起推进。” 陆斯年的不动声色中,难得一见地透出一线急迫。 这花生他也看到了,确实需要在包装设计、市场定位上仔细琢磨。 具体要如何推进,他还得认真思考一番。 既不能让苏小漓觉得他是在施恩,又不能让她觉得自己缺乏感谢的诚意。 苏小漓确实想做好产品,陆斯年是真心……想表达谢意? 反正是一个想睡觉,另一个主动递了枕头。 “欸?”苏小漓傻了。 她怔住几秒才反应过来,敢情对面这位大经理是真想帮她把饼烙出来啊。 苏小漓低垂眼眸思索片刻…… 樱唇动了动。 041 男人最懂男人 苏小漓终究没有答应。 她思路清晰,斟酌了下措辞,清咳一声客气谢过陆斯年,希望等自己有了明确方案之后,再来和他探讨。 顾非寒在一边吃味地黑了脸,眉心深深蹙起。 姓陆的怎么回事儿,这是要撬他墙角? 这种小事他当然可以帮小漓搞定,用不着别人费心! 假装一副事业精英的样子,还装模作样地想要送小漓谢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陆斯年发出邀请:“苏小姐,可否允许我请你……你们到商场的西餐厅一起用个晚餐,我们可以一起策划。” 顾非寒的表情瞬间一凝,投向陆斯年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一起晚餐? 一起策划? 就算小漓帮姓陆的解了围,送点东西感谢一下就行了…… 谁他妈闲的没事儿,上来就大咧咧请女孩子吃晚饭啊? 男人最懂男人。 很好,都不需要什么证据,丫就是在撬墙角! 顾非寒心中警铃大作。 平日里他和苏小漓不是分头忙碌,就是在苏奶奶眼皮子底下,什么机会都没有。 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顾非寒又不傻,他才不分给姓陆的呢。 平生第一次,顾四少有了强烈的——让对方闭嘴的念头。 没等苏小漓说话,顾非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拒绝道: “吃饭就不必了,我和小漓急着回去呢。” 他转头看向苏小漓,放缓了声音,连哄带骗,“天色不早了,奶奶还在家等着呢。” 苏小漓看看外边,是不早了。 路不好走,回程还得一个多小时,回去有不少事儿要忙活。 她朝顾非寒点点头,接着转向陆斯年略带歉意地说道:“陆经理,今天就不打扰了,我想以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陆斯年眼底暗藏一丝不舍,可毕竟初次见面,也不好显得过于热情。他抽出口袋中的笔和纸,写下一串数字递给苏小漓。 “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下次来请一定直接联系我,让我有机会表达谢意,也好了解你规划的方案。” 苏小漓朝他笑笑,将纸接过放入包里。 顾非寒心头那股子邪火在熊熊燃烧。 他面无表情,在心中的小本本上狠狠记了一笔。 陆斯年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苏小漓那双清澈的小鹿眼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怎么也挥不去。 好吧,他承认,他真的对这个内地姑娘感了兴趣。 第一眼就觉得惊艳,第二眼发现……更惊艳! 虽然远在港岛的父母一直在谋划他和林氏家族联姻,多次催他回去相亲。 当然,若是依着常理给他安排结婚对象,他也有一万个主意把亲事搅黄。 只是不想和父亲正面对抗,又不想面对母亲假惺惺的眼泪——只好先借着爷爷的势,能躲一时是一时。 他当初之所以痛快答应了爷爷来内地发展的要求,就是吃准了自家父母不敢违抗老爷子的安排。 他低头摁了摁眉心。 这姑娘,应该会再联系他的吧。 糟了,忘了问她的联系方式了! 陆斯年快走几步追出大门,左望右顾,仔细寻找,可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子? 出了香江百货的大门,顾非寒敛起笑意,一脸黑线地大步向前。 他身高腿长,步子迈得大,没走几步,已经将苏小漓甩开了一大截。 苏小漓在他身后极力追赶。 “顾非寒!等一下!” 顾非寒已经远超她一大截了,她才隐隐觉察出来,这山货不知又哪根筋不对了。 刚刚和陆斯年交流时就全程臭着脸,出来后更是不知道等等自己,自顾自地就走了。 真是邪了门儿了。 礼貌呢,喂狗了吗! 顾非寒听到她的叫喊停了下来,蹙眉转身。 苏小漓急匆匆追上来,好容易才忍住了骂他的冲动。 挨千刀的,谁让这张脸这么帅呢…… 她双手扶膝,弯着腰大口喘气,抬手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想等呼吸均匀了再开口说话。 顾非寒气鼓鼓地盯着她。 她的小粉腮因为急喘着气,一鼓一鼓的,加上那对大眼睛,活像只小松鼠。 顾非寒冷不丁冒出了个想法——想伸手捏她的腮帮,顺便rua一把她的脑袋。 想捏。 想rua。 明明自己还在生这丫头的气啊。 怎么这么快就妥协了? 居然和那个姓陆的说说笑笑,还收下了那男人的电话! 以顾非寒的性格,如果真生了一个人的气,那对方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可这回哪里是什么生气。 他是在恼怒自己,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都没能及时帮苏小漓挡住臭男人的搭讪。 更讨厌陆斯年那个家伙,第一次见面就招惹他的女孩。 当然,他还有那么一丢丢恼苏小璃,恼她不长心。 陌生男人的电话是可以随便收下的吗?! 知不知道人间险恶啊! 他都快憋出内伤了。 顾非寒没谈过恋爱,完全不懂如何表达这种心情。 他也不知道原来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是如此害怕失去,如此想要完全占为己有。 “顾非寒,工商许可证咱俩一起申请,这样更省事,你觉得呢?” 苏小漓等没那么喘了,才直起腰来说道。 顾非寒一愣。 他都已经准备好好生一会儿气了,冷不丁被苏小漓这话猛地冲击了一把。 这丫头说啥? ——“咱俩一起”! 这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了?! “还有去浙省,咱俩是开车还是坐火车?要办的事儿可真是太多了,还是开车方便些,就是路上辛苦,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苏小漓总算把气喘匀了,一口气把话全倒了出来。 她之所以想要早点回家,就是想和顾非寒仔细商量一下行程。 这次去浙省,要办的事儿可太多了。 谁知道顾非寒这小子…… 莫名其妙。 一言难尽。 “咱俩到了浙省是不是得分头行动,你那个酒厂在哪儿啊,和乌孝离得近不近?” 这年头没有手机导航,话说还得买两份地图带着。 苏小漓顺着自己的思路有事说事。 顾非寒渐渐平静下来。 小漓这是在和自己商量未来呀? 哎,男人的尊严这种东西,可以不要的是吧。 想想自己也真是够呛,怎么能把小漓丢在身后不管呢? 这丫头从头到尾满脑子就只想着好好做生意的事儿,问题根本不是出在小漓身上。 是那个姓陆的有问题! 妈的! 042 酸臭味 真男人,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和其他男人正面硬刚! 而不是故意把喜欢的女孩晾在一边…… 应该让姓陆的惨淡去,他要和小漓好好的,让苍蝇压根没处下嘴! 他浑身的醋酸,呲呲呲呲泄气,彻底消散不见。 顾非寒对着小松鼠露出了蜜汁微笑,“从浙省回来,咱们俩一块儿去办。” 苏小漓:“……” 还能这样? 服了! 简直一头雾水,这家伙怎么阴晴不定的。 刚才还臭着脸,瞬间就多云转晴了啊? 电光火石间,大直女苏小漓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小子莫非是——吃醋了? 他在陆斯年面前的臭脸……是“宣告主权”? 苏小漓石化了。 不是说好先不谈对象的嘛。 这小子真——口是心非,外加得寸进尺。 这占有欲也太…… 真是十坛醋就泡了一根嫩黄瓜,可劲儿酸吧! 实话实说,上辈子活了三十多年,苏医生还真的没正经谈过恋爱。 在男女关系上也并不是什么老司机。 一来她青春期长得并不出众,一门心思只想考上好大学,考上了好大学又不得不面对八年医学生更加繁重的课业; 二来从医后直接忙成狗,每天对着数不清的病人哪还有心思谈恋爱,能有觉睡就不错了。 倒是也有热心肠的给她介绍过,男人们上来就开始核对户口、询问工作、收入、孩子、房子、车子…… 现实如斯,炮轰一般袭来的问题,搞得她真一点兴致也没有。 可今天,顾非寒突如其来的飞醋带给了她一种新奇的体验,既陌生,又带上了一抹酸甜。 空气中透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味道。 苏小漓使劲吸了一口,难道这就是——爱情的酸臭味? 想到这里的她不禁失笑,只当看不见顾非寒眼底的热切。 而后果断给了顾非寒一个白眼,嗔道:“车钥匙在我包里,你跑那么快有什么用!” 顾非寒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正想着如何弥补刚才的情绪失控。 他暗松一口气,还好还好,我的女孩果然是个明事理的。 “你说的对!是我的问题,我道歉,请你吃饭,就吃西餐!” 他恨不得立刻带着苏小漓,去到京城、乃至国外最好吃的西餐店里吃个够。 顾非寒身上有股说一不二的派头,虽然他并不愿显露,平日里也尽量收敛着锋芒,但自小养出来的这种傲气是深入骨髓的。 现在他直向苏小漓说软话,反倒惹得苏小漓噗嗤一笑。 这个钢铁直男还真跟外人较上劲儿了。 她心理年龄比顾非寒大好几岁,哪里会抓着这点小事情不放。 “也别西餐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市里,咱们就去吃中午那家饭店吧,再给奶奶打包个菜回去。” 顾非寒哪有不依的。 中午的饸烙面虽然好吃,但两人好不容易单独相处,怎么也得吃点好的。 虽然苏小漓拦住了顾非寒请吃西餐,可没拦住这位大少爷点了整整一桌硬菜。 速度之快,仿佛慢一步苏小漓就会饿死似的。 毫不含糊。 就是过年也没有这么丰盛的吃法。 苏小漓咂舌,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算了,别扫娃的兴致了。 “真是还没赚了几个钱呢,就先学会瞎糟蹋了。”苏小漓笑道。 顾非寒笑着接受“批评”,顺手又点了两个。 完全没压力! “得啦得啦,两个人能吃多少。” 没等上菜,苏小漓就聊起了接下来要办的一桩桩一件件,没再提一句刚才的事儿。 她意识超前、思维敏捷,却不如走南闯北、更熟悉当代政策和国情的顾非寒思虑周全。 顾非寒敢冲敢拼、家底厚、想法多,却在诸多选择中有所迷失。 苏小漓只说了一句:“吃上时代红利,也别忘了初心。” 顾非寒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两人不仅交流没什么障碍,也都能接住对方抛来的问题,不断地在彼此身上取长补短。 三观一致,性格和思维互补取中,既尊重又愿意接纳对方的意见。 一时之间,共同语言的增多,让两人越聊越投契、越聊越深入。 虽然两人各方面都存在差异,但当双方的需要和满足途径都恰好成为互补关系时…… 彼此相互吸引,达成了奇妙美好的默契。 顾非寒更是感觉强烈,每次和她在一起,都会有新的惊喜。 或许是她的韧性和精气神,也许是她奇妙的言语,还有那些出人意料又情理之中的想法…… 这么好的女孩,怎么就让他遇上了? 他也想不清楚,只是渐渐地越来越沉迷其中。 一顿饭吃得尽兴。 回到家两人也没闲着,开始忙碌起来。 正忙活着呢,院门突然被叩响了,苏小漓隔着窗子抬头一看,这不是林正直吗?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难道是……张洪兵又闹幺蛾子了? 苏小漓心里一沉。 苏奶奶和顾非寒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 林正直匆匆进屋寒暄完,微微面露难色,思忖再三决定直奔主题。 “小漓同学,是张洪兵的事儿,本来都已经被抓了现行,就是流-/氓罪,可……” “可什么?” 板上钉钉的事儿,还能出什么岔子? 向来从容淡定的少女,眸中浮起一层惊讶。 “张洪兵的父亲张富贵,就是北朱乐村的村长,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徐小珍亲口承认她是自愿的!” 所有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林正直气急,一脸的不忿。 他现在比当事人都更愤怒,什么玩意儿啊! “这还不算完,徐小珍居然和孙福直接办了离婚!” “现在她一口咬定是和张洪兵定了亲,两人就是你情我愿,一个没忍住而已!” 林正直声音都高了八度。 挨千刀的! 张富贵确实使了手段。 他盘横经营多年,自然有自己的人脉和门路。 张洪兵刚被抓时,他也狠狠地骂了几句混账东西,居然在警察眼皮子底下犯了事! 可儿子毕竟是亲儿子。 还是个单传。 他奶奶的,总不能让老张家绝了后啊! 他愁了一个晚上,把手头的关系和眼前的形势翻来倒去过了无数遍。 要说张富贵这么多年的村长也不算白做,还是能看得清楚大形势的。 043 抬不起头 这年头,流-/氓是被严格缉查的对象。 法律条文在制定之初就应用了“宜粗不宜细”的原则,就是为了避免产生疏漏造成惩戒不力的局面。 为了管控社会治安,其刑罚最高刑为死刑,与故意杀人罪相同。 但是针对不同情形不同罪状量刑,一般情况下处以7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 法制社会,再大的关系也大不过法律去。 张富贵琢磨来琢磨去,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不是说抓了现行,犯了重罪吗? 如果让它做不实,或者是把性质变的轻一点,不就从根子上解决了吗? 然后再去疏通关系,这事儿就容易多了。 与其让关系难办,不如他这个当爹的先把核心问题的压力卸掉。 在北朱乐村,他就是放个屁,都能把地震三响。 对付个徐小珍。 哼——绰绰有余! 张富贵直接找到了她男人孙福,故意将事情黑白颠倒地说了一遍。 两人背着孙福有了苟且,自家儿子倒是可以收了这丢人的女人,至于孙福要不要继续戴有颜色帽子? 让他自己选。 孙福一家子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最听不得人说难听话,更怕今后全村的唾沫星子。 绿帽子,让他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孙福怒火攻心,一下子绷不住了。 不问青红皂白,一巴掌将徐小珍掀翻在地。 紧接着,拳头、巴掌、鞋底……狠狠地招呼到了徐小珍脸上、身上。 一遍又一遍地辱骂她。 一个接一个响亮的耳光落下。 周围的村民们则纷纷爬到梯子上墙头上瞧热闹,就这么冷漠地瞧着。 这些眼神,就像一盆盆脏水,压得徐小珍几乎喘不过气。 “贱-/女人,勾搭村长的儿子,不就是图人家家里有钱嘛!” “这种女人就得打,三天不打啊,她就会上房揭瓦!” “丢我们女人的脸!就该打!打死活该!” 徐小珍无论如何痛哭辩解,也没有办法明了自己的清白。 趁着她还剩一口气,孙福直接将她从地上拖拽起来,拉去民政局办了离婚。 徐小珍被眼前这个看似老实、实则暴虐的丈夫打怕了,哆哆嗦嗦、失魂落魄地领了离婚证。 无处可去,还不敢回娘家。 见徐小珍自此没了倚仗,张富贵两口子露出了真面目。 张富贵的婆娘赖春花指着她的鼻子,脏兮兮臭烘烘地骂了好大一顿。 等到赖春花骂完,张富贵冷笑一声。 “呸,真是丢人! 在玉米地里勾引我儿子,你才是那个女流-/氓! 你以为把兵子送进局子里,你就可以安心了吗?” 骂完解了口气,继续威胁道: “告诉你,你娘家一大家子人可还在村里住着呢。 你那个没结亲的妹子,她的名声可全被你败坏了! 为今之计,你只能去公安局自首了,就说是你自愿的。 这样的话,我还可以考虑考虑,在村里帮你把这事儿圆回来。” 具体怎么圆,他也没说。 哼,先把自家儿子的罪名减轻了再说。 至于这个丧门星女人,爱哪儿凉快哪儿凉快去。 张富贵心里明白,这罪的定义有一些笼统模糊的地段,所以必然有一定的弹性。 他也吃透了人心的劣根,有些旧观念就跟祖坟一样,谁也刨不动。 这手段使得又准又毒。 被打懵了的徐小珍哪里还有什么判断能力? 一想到娘家人要和自己一样,从此受到这事儿的牵连,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她心里就跟刀割似的。 就这样,徐小珍被张富贵连骗带要挟,赶进了公安局。 林原和林正直当时就惊了。 徐小珍记得林原警官,当时这位公安同志可好好安慰了她。 是个好脾气又一身正气的好警察。 果然,林原吃惊之余,按耐下惊愕,放缓了声音: “你不要害怕别人的威胁,好好把事情说清楚,派出所不会冤枉好人,也一定会严惩恶人的。” 可徐小珍真被打怕了,也被村长的话吓到了。 她还惦记着娘家人的脸面,一脸红肿地哭着咬定自己真是来自首的。 叔侄二人左问右问,徐小珍也没改口,硬说自己才是主动勾-/引人的那个。 那个时期确实也有“女流-/氓”犯。 曾经就有个大名远扬的,因与10多名男子发生那啥而被判处死刑。 两人无奈,到村里一调查,才知道还有家暴离婚这么一出。 孙福将他二人骂走,张富贵和徐小珍一个口径,村里人冷嘲热讽。 叔侄二人一趟下来也受了不少气。 只是这样一来,张洪兵这罪的性质——确实不一样了。 他本不是什么流-/氓团伙的首要分子,也没有发生实质性的犯罪,属于未遂。 徐小珍又闹了这么一出。 再加上估计张富贵背后还使了什么关系。 案情走向变得扑朔迷离。 就在这档口,林原叔侄被调走,去负责别的案子了…… 局势突变,即便林原叔侄心里明白此事必有蹊跷,一时间也没了好办法。 林正直气不过,这才找到苏小漓家说了这话。 “没了徐小珍的举证,光是个未遂、或者定义为扰乱社会治安这事儿,判不了重刑。 听风声,有可能……也就是两三年,就会被放出来……” 放出来?! 以老张家的行事风格,张洪兵必然要打击报复苏小漓! 苏奶奶膝盖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幸亏顾非寒手疾眼快,扶了她一把。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苏小漓都不知道该说啥好。 她有点同情徐小珍,更惊叹于张富贵的胆大狂妄。 人在做,天在看,张富贵竟然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吗?! 他儿子都进局子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夹起尾巴做人吗? 怎么还上蹿下跳地把水搅得更浑了? 也是,张富贵一手遮天、没有底线惯了。 或许徐小珍孙福苏小漓这些人,在他眼里根本就是命比草贱,可以随便欺负! 寻常挤兑,或许可以置之不理。 这特么都关系到了生命安全,苏小漓眼神冷清,倔劲儿上来了。 顾非寒也陷入了沉思。 这种威胁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根本吓不住他。 可如今发生在小漓身上…… 044 两个人的路 顾非寒顺着自己的思路层层往下捋。 显然张富贵是想把水搅浑,先让张洪兵没有生命危险,然后再让他少判几年。 那他必然会在人脉关系上再下些功夫。 而他的关系网又为什么会帮他? 图什么呢? 当然是图张富贵能私底下带来利益。 如果想让这位张大村长无法输送利益,那就必须让他失了势。 人情冷暖,届时再看又有几个关系肯帮他? 树倒猢狲散才是正常。 张大村长哪来的势力? ——自然是村长这个位子! 那又如何让他失去长久以来霸占的位子呢…… 一层层关系捋到头的顾非寒呼出一口气,心里清明了许多。 他眼神如刃,又带着洞悉一切的清醒。 “小林警官,谢谢你特地来告知此事,相信你们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顾非寒没说太多,公安那边该怎么办他不好过问,可他要做的,谁也拦不住。 张洪兵不是有靠山——他老子吗? 呵,那就走着瞧。 送走林正直,苏小漓还在劝慰苏奶奶放宽心。 即便是身处劣势,也不见得会被一巴掌打死。 张洪兵至少还得两三年才能放出来嘛,那个时候她早考上大学,带着苏奶奶远走高飞了。 就算他想报复,估计都没地儿找人去。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考大学和赚钱,有了足够的钱,才能走得更远。 苏奶奶要是再不放心,她就去考公安大学。 等她自己成了公安,看谁还敢欺负她、报复她。 苏奶奶本来还在胆战心惊,却被她的插腔打诨给逗笑出来。 “你一个女孩子家,考啥公安大学,成天价磕磕碰碰的,多危险啊。 老老实实考个将来能坐办公室的专业,已经最好不过了!” 苏小漓见奶奶心里舒服了些,这才回屋接着收拾。 张家父子这事儿虽然荒诞离谱,她倒也没用几年后才有可能发生的事来吓唬自己。 没一会儿的功夫,苏奶奶又找了过来。 见苏小漓还在收拾出门的行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按着她的头又强行嘱咐了半天。 现在看出家中没有成年男丁的难处了,但凡苏小漓有个哥哥弟弟的,也不至于一个女孩子独自出去跑江湖。 虽说还有个顾非寒陪着,可万一小顾也…… 也起了别的心思呢? 苏奶奶这几天疑心顾非寒对孙女有点儿那个意思,头疼的很。 别说两人本就门不当户不对的,这要万一引得孙女也起了心思陷进去,卿卿我我的耽误了考大学可咋办啊? 再加上刚听了张洪兵的事儿,苏奶奶心里七上八下的。 生怕孙女再出点啥意外。 对于苏奶奶的嘱咐和担忧,苏小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照单全收。 可惜她软硬不吃,要去浙省的心思还是一点都没改。 照她自己的意思,就算没人陪着,一个人上路都不是问题。 她又不是没出过远门。 之前有个身在沙漠国家的客人,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她,坚持要她主刀。愣是机票酒店全包,活生生地把她从京城空运了过去。 她顺手打包行李,一个人说飞就飞了。 苏奶奶说不过她,劝是劝不住了,只好支支吾吾隐隐晦晦地着说了些有的没的。 什么女孩要学会拒绝男人啊,又该怎么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啊…… 说到最后,苏奶奶自己满是褶子的脸都红透了。 苏小漓懂得奶奶的苦心,搂着她的脖子又撒了半天的娇。 坚定地表示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也绝不会让人占了自己的便宜,遇到危险能躲就躲,绝不逞强。 第二天一早,在苏奶奶的千叮咛万嘱咐下,两个年轻人带着各自的介绍信,踏上了前往浙省的路。 顾非寒先开车,苏小漓坐在副驾驶上也没闲着。 除了帮着看地图确认路线,剩下的时间都在复习功课。 从浙省回来过不了两天就要开学了。 李存志可是事先提醒过,开学就有一场模拟考,用的都是真题。 早上的天气有些微凉,她盖着个小毯子眉眼低垂着看书。 为了路上方便,墨黑的长发在头顶扎了个丸子,留下几缕发丝毛茸茸地散在鬓角。 顾非寒不时地扭头看她,既佩服又心疼。 “坐车看书坏眼睛。” 他可不舍得累坏了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 虽说都是去浙省,但这次和之前项前进陪同他一起的那次,心境完全不同。 这次有喜欢的女孩陪在身边,行程的目标也更明确。 小顾同志目光灼灼,心中踏实。 苏小漓被顾非寒的心意感染,默默笑笑没说话,继续埋头苦读。 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她总会趁着背诵想题的功夫,抬头望望远方的绿色。 “你想考哪里的大学?” 顾非寒眼神微动,突然问道。 苏小漓一愣。 说真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上辈子她在京城读的顶级医学高校,这辈子呢,继续去京城学医吗? 她陷入沉默。 顾非寒问这个问题,当然是有私心的。 在京城,两人自会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再说了,这么优秀的女孩,到哪儿估计都会被其他臭男人招惹,可得看紧了! “其实京城有很多不错的大学。” 他在沉默中忍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 苏小漓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只是比起城市,她这辈子更想在专业选择上多考虑一番。 是继续选择医学,还是选择其他专业? 今后她想发展自己的事业,倒是不用过于考虑毕业后分配工作的事儿。 那些上辈子被视为“就业困难”的专业,也在她考虑范围内。 这辈子的专业,最好能和新的事业赛道相匹配。 至于未来的定居城市,大概率跑不出京城、沪市、羊城、杭城这几个地方。 这几个城市各方面基础都更成熟些,不仅拥有丰富的项目资源,还有更多的优秀人才和发展潜力。 只是不管去哪儿,她总归是要带着奶奶一起走的。 奶奶能适应哪儿的生活,也要充分考虑进去。 老人家年纪大了,沪市、羊城这样的南方城市,不管是气候还是生活节奏,对她来说都是挑战。 倒是京城,就在冀北省旁边,同属北方,无论气候还是生活习惯,两个地方都很相似。 再就是皇城根下,国家法律执行到位。 她就不信张洪兵还能报复到京城去? 045 夜半敲门声 “京城是不错。”苏小漓浅浅答道。 心里有了倾向,可她还不想把话说得太满。 她能说出这话,在顾非寒听来已经很有希望了。 顾非寒窃喜,心中莫名多了抹缱绻。 “高考很简单的,你肯定没问题,不能累坏了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也都默契地没再提起张洪兵的事儿。 一个是心大,明心见性。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张富贵对徐小珍的pua,放到她身上没有半点儿卵用。 不自知才会当局者迷,太过在意才会被控制,在她看来,这些都是自己找罪受。 该吃吃该喝喝,几年后张家父子早够不着自己了。 另一个是心里有数,上兵伐谋。 有了收拾张氏父子的思路,那就筹谋布局,步步为营。 种子埋在地下好发芽,顾非寒只打算自己私下安排起来。 总之,主打一个“悄悄滴进村,打枪滴不要!” 任何人都可以了解计划、为他所用,除了苏小漓,特别是苏小漓。 他要在暗处守护着苏小漓的平安喜乐,不让她沾染半点尘埃。 午饭后换成了苏小漓继续开。 顾非寒坐在她身旁,无声地欣赏女孩侧颜中流露出的专注与宁静。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认真的女人、啊不、女孩又何尝不是? 一条平凡颠簸的路,让他品出了好些个味道。 苏小漓一口气开到晚上7点多,直到最后一缕斜阳也被夜幕吞没。 天黑不好开,路上也没什么路灯,她眼睛有点酸。 顺着国道再往前走就出了这个小城市,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旅馆都没有。 “咱俩找个招待所休息。”顾非寒意犹未尽地移开眼睛,提了建议。 苏小漓点点头。 两人在小城里兜兜转转,找了一圈没找到公立招待所,只找到了一家私人旅馆。 顾非寒皱皱眉头。 他好日子过惯了,在衣食住行上向来是追求高品质,从不会委屈自己。 这小旅馆看着就不像条件好的。 就算在苏小漓家,他住的屋子虽然旧,可收拾地极为干净整齐,小院也自有一番风趣。 远超这个小旅馆十万八千里。 苏小漓也有些失望。 顾非寒捏着鼻子走向前台。 两者权衡取其轻,他可以在车里将就睡一宿,可小漓不能。 “开一间套房。” 他的想法很简单,小漓睡里间,他睡外间。 出门在外带着一万分小心都不过分,特别是这次他还带着苏小漓…… 虽说在同一间套房里,没有小璃的允许,他应该能做到——绝不会越雷池半步吧。 两人拿出各自的介绍信。 “除了介绍信,开套房还要结婚证。”前台瞅瞅介绍信。 这两人虽然同行,介绍信却是两个单位分别开的。 结婚证? 两人俱是一愣。 “没有结婚证,怎么证明你俩是夫妻?不是夫妻,怎么能住一间房?” 前台理所当然地说道,带着怀疑警惕的眼神看向两人。 看着这俩人挺正经的,怎么,也想因为“流-/氓罪”被抓进去吗? 顾非寒第一次带着女孩子住旅馆,完全没经验,压根没想到还有这么个问题。 他两颊通红,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苏小漓失笑。 她约莫有印象了,在80年代,不是夫妻在酒店开一间属于违法行为。 假如不能证明双方是夫妻就不可以住一起,即便是真夫妻忘记带结婚证了,也只能开两间房。 “那就开两个挨着的单间吧,要有窗户的,不要临街吵闹的。”苏小漓说道。 “都临街,住不住?” 前台白了她一眼,这女的怎么事儿那么多。 顾非寒无语,“那就找两个干净点的套间。” 不出意料,前台用钥匙打开房门的瞬间,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 苏小漓进去瞅了瞅,即便是“套间”也不算宽敞,软硬设施都不齐全,很是简陋。 顾非寒脸更臭了。 前台把钥匙递给二人,随口说道:“晚上没事别出来瞎溜达。” 这话看似只是常规的无心之言…… 顾非寒皱了皱眉头。 苏小漓倒没觉察到什么,待前台走后,顾非寒眼神微动。 他在原地思索片刻,“我去把被褥抱来。” 苏小漓瞬间警惕,心砰砰跳。 什么情况? 这可不是得寸进尺的问题了,这寸都还没得到呢。 “咱俩晚上睡觉都别脱衣服,我就睡地下。” 苏小漓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寻常。 “你是觉得这家旅馆有问题吗?” “旅馆有没有问题不好说,有可能是外边路上太脏了。” 顾非寒意有所指,但愿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年头,整体太平,可像这种两省交界处,“三不管”的地带,仍有刑事犯罪发生,时不时地会冒出来些作死的车匪路霸。 路霸以团伙作案者居多,人多一点显得有“威风”,还能壮胆。 手中的武器也具有较大杀伤力,以棍子,刀具为主,有些“高级”一点的路霸甚至还有土枪。 胆子猖獗,打砸抢烧什么都敢做。 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人进行抢劫,得手之后还威胁被害者不准报案,可谓猖狂至极。 不说别的,就说有个地方叫渤-/山市,那里就有个著名的团伙“斧头帮”。 据说连公职人员都不放在眼里,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据说团伙人数有几百人之众,要不是国家严厉打击一窝端了他们,那帮人还不知要祸害多少老百姓。 还有南方一个地方,某农民在铁路上埋下炸药,炸毁了三节车厢,炸死了六个人,就为了趁乱抢劫车上的财物。 像这种路霸几乎每个地方都有几个。 前台出门前貌似正常的提醒,却让顾非寒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不由地警惕起来。 目前身处的小城自古以来民风彪悍,他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苏小漓看着他的眼睛,也隐隐感觉到些什么,点了点头。 安全方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顾非寒抱了被褥,又从车里取来了吃食,两人就在房间里简单吃了点。 两人同一间屋子,苏小漓也不好洗澡,只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会儿书,胡乱洗了一把脸便和衣睡下了。 顾非寒熄了灯,直觉中的不安始终不曾消散。 两人第一次同室而居的旖旎,反而淡了几分。 他躺在地上,静静地听着苏小漓逐渐低沉平稳的呼吸声,自己也渐渐迷糊着了。 也不知是几点,窗户外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声。 紧接着,就是“砰砰”地大力敲门声。 “开门!查房!” 046 如何脱身 顾非寒和苏小璃都没睡沉。 两人同时惊坐而起,借着月色,在黑暗中朝着对方的位置,下意识地互相望了一眼。 苏小漓壮着胆子问了一嘴:“这么晚了,查什么房啊。” “叫你开门就开门!叨叨什么!” 外边声音横的很。 顾非寒悄悄起身,走到门后。 门板薄的很,外头的人强行闯入的话,这么脆弱的门肯定没办法抵挡。 苏小漓打开灯,走到顾非寒身后,接着问道:“请问你们是哪里的,为什么半夜打扰人休息啊。” “哪那么多废话!快开门!有人举报你们未婚同住一间房,开门!” 门外的人又使劲敲了两下,貌似其身后还有人低声骂娘。 顾非寒和苏小漓对视片刻,都觉得这语气听起来不大对劲。 顾非寒将苏小漓护在身后,一只手轻轻拧开了门锁。 门刚闪开一条细缝,便被来人粗暴地推开。 只见两名身穿橄榄色jing-/服、头戴橄榄绿色大檐帽的男人杵在站在门后。 打头的“大盖帽”个子高些,,一脸冷笑,脸颊处有道浅色的疤,看来是刚伤了不久。 他身后那人个子矮一些,脸又黑又方。 衣服和帽子并不合身,穿在他身上晃里晃荡的,上面还沾着些泥土,一点都不爱惜的样子。 两人都趾高气昂地,一副“可算是逮到你们了”的表情。 顾苏二人俱皱着眉。 顾非寒捏起了拳头,面上却不露声色。 “同志,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还好意思问,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问题性质很严重!” “她是我妹妹,一个人害怕,我在这屋陪陪她。” “妹妹?”打头的刀疤脸嗤笑,“你俩介绍信上都写着呢,姓都不一样,还妹子呢?” “表妹嘛,她是我表妹。”顾非寒应付道,又将苏小漓往身后护了护 刀疤脸很是不耐烦。 “不管你们什么表妹表哥的,未婚同ju一屋就是违-/法行为!你是交罚款还是想被我们关进去?!” 这年头,只要是开着车出来跑的,身上都不会不带钱。 刀疤脸才不会吃这一套,他料定顾非寒身上带着不少。 没钱? 哼——没钱住啥旅馆啊? 刀疤脸见顾非寒露出犹豫的神情,不禁冷笑道。 “怎么,看来是想跟我们直接进去?告诉你,你们两个的这种不正当行为,那可是要通知家属和单位来接人的!” 通知家属和单位来接人,是所有人最为忌讳的。 在单位的名声、在家里的各种关系,严重的会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 可就彻底完了! 绝大多数人在被抓后,都愿意花钱来避免。 哪怕再大的损失,只要是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他们都会接受。 带着个漂亮的小姑娘、晚上出来住选了个小旅馆、开着辆几万块钱的吉普212…… 八成是个有钱的主儿…… 想他绝对会不愿意惹麻烦,最终选择花钱了事。 刀疤脸就是拿准了这一点,这才带着小矮子上来的。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您——罚多少钱?” 顾非寒假意赔笑,最多破财免灾,再多——肯定是不能退让了。 刀疤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伸出一个巴掌。 “50块?” “50个屁!是500块!交完了我们立刻撤人。” 顾非寒眯起眼睛。 狮子大开口啊! 苏小漓听到也颇为震惊。 500块? 普通工人攒半年都未必够! 她大着胆子,错过顾非寒高大的肩膀,探出脑子瞅了两眼。 这两个人面露凶光、邋里邋遢,气质和举止……她总觉得蹊跷的很。 哪有半点像个警察? “交钱可以,那您给开个收据吧!”苏小漓睨了两人一眼。 收据? 刀疤脸一愣? 他的脸瞬间有些微红,业务不熟练,原来收罚-/款还得开收据啊…… 苏小漓无辜地眨了眨眼,“对啊,一手交钱一手交收据,好有个证明不是?” “哦,那行吧。拿支笔来。” 房间里有现成的纸笔,刀疤脸……挠了半天头。 好不容易,才写下了“收——句”两个字…… 顾非寒和苏小漓都没眼看了,满脸都是大写的替你尴尬。 “收-据”的“据”你都不会写! 不怕家里大人知道了揍你吗? 他身后的小矮子看不下去了,“哥,‘句’字不对,应该这样写!” 他夺过笔来,写了一个“拘”。 顾非寒:“……” 苏小漓:“……” 两人联手磕磕碰碰写了十几个字,可想而知,错字占了一大半…… 苏小漓拿着“收拘”,托腮陷入沉思。 “要不——两位先出示一下证件,钱的事儿咱们好说。”顾非寒按耐下嫌弃,假意放软态度。 刀疤脸还没说什么。 他身后的小矮子先斜眼看了两人一眼,顺手抄出掖在背后的棍子,在手中轻拍两下。 眼中尽是威胁的意思。 “想看证件,你倒是胆子不小!证件是你随便看的吗?”刀疤脸意味深长地扫了两人一眼,冷哼道。 顾非寒眯起眼睛,字都不认识几个,要逮人了还不走正常程序? 苏小漓无语。 这两个人凶神恶煞的,看证件还不给…… 是不是没经过港片的洗礼呀? 哪家警-/察想要抓人,不是先出示证件再说正事啊? 怕不是遇上碰瓷的了吧? 只是……假扮……,这胆子也太大了! 你一个路霸,明刀明枪的上啊,玩什么智取呢? 这盗版盗得一点都不像! 惨不忍睹,哪儿哪儿都是破绽。 演技差评! 道化服差评! 见两人拿不出证件,顾非寒心下有了数——呦呵!是路霸转行了? 他没那么忌惮了。 戾气全开,眼神冰冷,黑着脸拽紧了小拳拳! 似是给两人一个眼神都嫌多余。 不用嘴沟通,那就用拳头沟通喽。 这两个人像是当地的,尽管手里有家伙,估计没正式学过什么腿脚功夫,八成加起来也没他能打。 自己单枪匹马的话,定然能搞定两人。 反正他以前打起架来就是个不要命的,只是小漓…… 万一让这两人拿住了她来要挟自己,就不太好办了。 怎么才能让小漓先脱身呢? 047 明码标价 刀疤脸见这两人没啥反应,脸色一变,按耐不住冲动,伸手就要拽顾非寒的衣服。 顾非寒毕竟是跟着护卫兵练过的。 这些年架也没少打,算是有多年的实战经验。 他早有防备,顺势将苏小漓使劲向后一推,身形一闪,躲过了刀疤脸的手。 房间小,苏小漓退坐到里间的床上,随手抄起台灯护在身前。 顾非寒堵在门口,二话不说赏了刀疤脸一个过肩摔。 刀疤脸摔倒在地,半天没能爬起来。 小矮子一看形势不对头,当即跳脚,举起手中的棍子朝着顾非寒横扫而来。 顾非寒忙用门板一挡,门帮着挡去了大部分的力道。 棍子尾端扫过他的胳膊,还是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 这一下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轻伤。 然而他脸色变得很难看。 顾非寒伸手抓住小矮子举起的棍子,一把拖过来单手反拧住对方的胳膊。 速度快,力气大。 他一只手把那人的胳膊捏得咔咔作响,用力一拽,小矮子的胳膊直接脱臼! 小矮子的脸瞬间更黑更方了! 顾非寒一句狠话没有,加重手下力道,拽住小矮子另一条胳膊。 “咔嚓”一声! 又卸下一条! “啊!”矮黑方惨叫,汗珠子瞬间冒了出来。 这身手,苏小漓忍不住叫好! 回头让这小子教自己几招,以后行走江湖啊——也能冒充个女侠啥的吧。 “你、你敢xi-警?!”刀疤脸哆嗦着骂道。 “呸!想屁吃,就你们这样还敢冒充,快拉倒吧!”苏小漓翻了个白眼,吐槽起来一点都没在怕的。 刀疤脸神色一变。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哪里露出马脚了? “妈的!臭娘们!你敢……”他拔高了音量。 “反派死于话多,你懂不懂啊!”不入流的家伙,回去好好学习一下港片吧! 苏小漓面不改色,举起台灯,朝着他的脑袋一把砸了下来。 “哎呦!” 刀疤脸脑袋上鲜血瞬间流了下来。 小丫头看着娇滴滴的,下手是真他妈狠啊! 他奶奶的,这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明明以为逮到了一条肥鱼,刀疤脸自告奋勇,寻思带着小矮子一块儿,两个人怎么也够使了。 谁料到这男的是个练家子! 女的嘛,长得倒是好看…… 就是看着柔弱,实则也是个彪的! 难道他们哥俩今天要废在这儿了? 刀疤脸来不及多想,掏出一只哨子使劲吹了一下。 “呼!——” 顾非寒急着去看苏小漓有没有受伤,一个没留神,没能拦住刀疤脸呼救同伴。 话说间,又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四五个人跑了过来。 这几个人就是彻底的村民打扮了。 为首那人倒是人模狗样的,长得还挺——说得过去。 穿的嘛,也比其他人整齐些,胸前的兜里还插着支钢笔,俨然一个文化人。 看着……倒像这帮人的头子。 他看到瘫在地上的两个人,眼底竟有一丝尴尬一闪而过,随即目光变得有些凉。 “怎么回事?”他沉下脸问道。 “章鱼哥,这对狗男女xi-警!”刀疤脸捂着脑袋告状。 被称做“章鱼哥”的斯文男人翻了个白眼。 他瞅了满脸血的刀疤脸一眼,又瞅了瞅两条胳膊晃里晃荡的小矮子。 “得啦,人家都识破了,装你都装不像!” 章鱼哥嗤鼻,不软不硬地讽刺道。 刀疤脸一口老血吐了出来,老大,当着外人的面拆台真的好么? 别人不了解,他们自己人是门儿清的。 自从几年前章鱼哥四处漂泊来到这里,一来二去,和当地几个没有正当职业的哥们儿混熟了。 在这群混混中他找到了存在感,和混混们相比,他更聪明、胆子更大,甚至还懂点法律,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又因为他做事从来都是义字当头,时间久了,这几个人对他心服口服. 便尊称他为“老大”,人称“章鱼哥”。 自小生活在社会底层、家里又穷的他,听着别人一口一个“大哥”,内心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老大不能白当,做老大就得让手下的弟兄有饭吃。 他想要出人头地,又自命不凡,完全瞧不上混混们往日的偷鸡摸狗,一心想“做大事”,还得是过瘾的、漂亮的“大事”。 琢磨了个把月后,他带着这帮人走上了这条“致富的道路”。 这里是两省交界处小地方,属于“三不管”地界。 不过他们从来也不学那些低级的路霸——只会打打杀杀的下九流的套路。 他要玩,就玩脑子。 最主要的赚钱手法,当然是——开店啊! 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地方,唯独这里能下车休息吃饭。 大白天,找几个村民披麻戴孝,抬个棺材往马路中间一摆。 再找几个村里头闲得蛋疼的婆娘们,装模作样地哭天抢地。 甭管你小轿、大卡、大客,统统给我停下。 怎么啦?凭什么要停车? “撞死人”了呗。 大卡小轿都是按车算,要么赔三十块钱,遇上懂事态度好点的,可以去他们自营的烟酒店,花上二十块钱买盒劣质香烟了事。 大客装的人多,一般三四十个人,开到这里必须调头,拐到他们几个人开的饭店门口。 到了饭店门口,他们几个拎着家伙,赶人下车去店里吃饭。 不下车的,哼,一顿威胁是免不了的。 再不下车,那就只能用真家伙小小地招呼一下了。 下车的必须进饭店,不管你吃还是不吃,跟猪食一样的几个馒头,一盘白菜粉丝,一张桌几十块是必须交的。 公平对待、统一收费、明码标价! 正规买卖,谁也查不出毛病。 总之,收费链条的擦边球,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不服气,找警-/察? 哥儿几个穿上仿制的衣服自己就能上。 被抓? 哥们儿又没有杀人放火,大不了关几天就出来了。 总之,这条路,就是他说了算! 别看他年龄不算最大的,却成了当地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是凭着“有脑子”出的名。 可惜刀疤脸和小矮子这两个蠢货——不爱学习不会动脑,连个恶霸都不会当! 048 你长本事了是吧 就说今天晚上这事儿。 这家旅馆是当地一个小老板开的。 大家平时也算有点交情,小老板平时好烟好酒的伺候着他们,也没断了孝敬。 主要是旅馆生意不好,压根也没几个人住,他们哥儿几个就没太涉入其中。 今天是刀疤脸的对象——旅馆前台,跟刀疤脸闲聊时说起这事儿。 说是来了对小年轻看上去有车有钱挺体面的,可没有结婚证还想住套间,吧啦吧啦地一大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刀疤脸动了心思,打算带着小矮子上去诈上一把。 平时这种情况,一般派几个兄弟去就够了,他在老窝里头等消息。 今天两人出发前,他这心里不知道怎么着了,总也不踏实。 他无比确定自己没有生病,这种心慌慌的感觉简直来得莫名其妙。 所以他亲自带着人在外边接应。 果然,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栽到人家手里了! 丢份! 刀疤脸和小矮子听了章鱼哥的话,交换了一个眼色,面面相觑。 章鱼哥讲义气是讲义气,人也聪明,就是嘴忒损! “章鱼哥……”小矮子一边痛苦呻吟,一边求救。 章鱼哥睨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顾非寒。 “朋友,今天得罪了。既然你到了咱们这地盘上,还见了血,怎么也得意思意思,请兄弟们喝口茶吧。” 皮笑肉不笑。 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几句话讲得毫不客气,甚至透出一股子命令的意味。 这声音…… 被顾非寒藏在身后,挡得严严实实的苏小漓愣了一下。 她古怪地皱了皱小眉头。 刚试着从顾非寒身后探出小脑袋,啥都没看清呢,又被顾非寒反手塞了回去。 顾非寒塞完这个好奇的女人,懒洋洋的眼神落在章鱼哥身上。 “喝茶?没问题啊,出门在外大家交个朋友,只是你们这态度也太缺乏诚意了吧。” 章鱼哥眼皮抖动。 他身后几人脸色都变了,这些日子还没听说过这么嚣张的话呢! 章鱼哥身后的一个壮汉身形微动,攥紧拳头跃跃欲试。 哥儿几个一起上,还愁制服不了这臭小子? 章鱼哥邪气一笑。 “朋友,有点胆色啊。诚意嘛,我们有的是,你看我身后这几个兄弟,要不让他们先好好招待一下你啊? 只可惜啊,你能打,你身后那姑娘能不能打呀?” 被点名的苏小漓越听越不对劲。 这声音也太特么耳熟了吧! 她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甩开顾非寒的胳膊走了出来。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苏小漓已经快步走到章鱼哥跟前,一巴掌呼到他脑门子上! “你长本事了是吧!” 章鱼哥整个人都被呼懵了,what!? 我是谁?我在哪? 顾非寒和章鱼哥的兄弟们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脸懵逼。 所有人的脑子里同时闪过一句话:这丫头不要命啦?! 胆子也太大了! 苏小漓见这一巴掌没起到作用,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上手揪住章鱼哥的耳朵拽到自己跟前。 目光冷冷,讥笑道:“别来无恙啊,小舅舅。” 小舅舅!? 众人惊呼,直接忘了上前保护“老大”。 苏小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章鱼哥。 章鱼哥心头一凉,扯着脖子看向傲立在对面的苏小漓。 我去! 还真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外甥女! 要么说他今天怎么一直心神不宁的,居然打劫到自己亲外甥女头上了! 他原名叫章宇,正是苏小漓的亲舅舅。 亲娘生下他没多久就因为血虚过世了,从小父亲忙着生计,大多数时间都是姐弟二人相依为命。 姐姐章韵年长他十岁,长姐如母,章韵上山爬岭打猪菜、掰棒子,一直把他背在背篓里,什么时候都不曾放下。 家里只剩一个玉米面窝头时,章韵把窝头掰碎泡热水,全都喂到他嘴里,她自己一口都不舍得吃。 小时候他调皮打架闹出了事儿,也是章韵第一时间护着他。 每次暴脾气的老爹要揍他,他情急之下喊出口的也是“姐姐”。 姐弟两人感情着实深厚。 只是他打小顽皮,老爹怕他闹事,刚够年龄就送去当了bing。 部dui上有吃有喝,还能省下家里一个人的口粮。 也不求他长多少本事,只求严格的纪律能拘住他。 还记得18岁那年在火车站,他身着绿jun装,看着驼背的老爹和疼爱自己的姐姐姐夫,红了眼睛。 苏小漓软软的小手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开。 喃喃糯糯地嚷着“小舅舅别走……” 等到他回来,老爹病重,老家破败不堪,心爱的姑娘也嫁了人,他还没个正式工作…… 也是乖巧的小外甥女每天磨着他、拉着他到渠道上散心。 笑笑闹闹间,烦闷的心情才慢慢好了起来。 小外甥女长大些后,有了大姑娘范儿。 不和他笑闹了,反而学着姐姐章韵的样子,像个小管家似的,给他管得明明白白。 每次他偷溜出去干什么不能拿上桌面说的事儿后,一回到家,苏小漓就会像探照灯似的上下扫视他一圈。 然后双手环抱胸,眼神都能直接把他看穿。 “我妈让我看好你!说吧,今天又干啥了?” 不管他在外边是什么臭脾气,每次一到小外甥女面前,乖得跟个鹌鹑似的。 怕的就是小外甥女真从单纯的生气变成伤心、害怕。 真说急了,小丫头只要小嘴一撅,眼睛一红,他立马就慌了。 那些年,他就这么生活在章韵和苏小漓的眼皮子底下,太出格的事儿都不敢干,也没机会干。 几年前姐夫早逝,姐姐章韵也改嫁去了邻县。 章宇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这个家怎么突然间就散了呢? 生命的无常与残酷,直接将他好不容易攒下的安定感击碎。 他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终于在一个昏暗的下午,悄然离开了小县城。 自我放逐漂泊了一年多之后,停留在这个小地方。 隐姓埋名当起了所谓的“章鱼哥”。 可不管他再怎么混账、再怎么不要脸……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谁是他放不下的。 ——除了他姐,就只剩苏小漓了。 被抓包的章宇乍惊乍喜过后,心底猛地一阵尴尬。 他对刚才的打劫一秒失忆,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小漓,你都长这么高了!快让舅舅好好看看。” 苏小漓不怒反笑。 章宇心头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心虚地低下头。 得! 完。犊。子。了。 049 茶艺大师 苏小漓咬牙。 冰冷而锐利的眼神霸气侧漏,往屋里一指,“进去!” 章宇此刻早已尿性全无,啥话也不敢说。 麻溜地进屋在墙角站直,双手中指贴紧裤缝。 众人傻眼。 刀疤脸脑袋上的血都滴到嘴里了,呆愣愣地忘了擦。 他们算是见识到章鱼哥的不要脸了,这么能装的吗? 有能耐在我们面前也装下乖宝宝呀! 那个每天吐槽我们吐槽到死的“老大”到底是谁呀? 顾非寒担心地拉了一下苏小漓的胳膊。 苏小漓回以微笑,示意他没事。 众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进了屋。 “砰”地一声,房门被重重摔上,关得严严实实。 苏小漓双手恣意地环抱胸前,沉吟片刻,“说说吧,怎么回事?” 之前哪怕他不算个良民,总归也没这么出格过! 这两年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还“章鱼哥”? 特么地都混出江湖名号了! 章宇的耳根子直泛红,双手上下使劲搓了一把脸。 他给自己壮了壮胆。 “那啥……嗐!你瞧这事儿闹得,放屁砸着脚后跟,咋就这么巧了呢!我向你保证,这真的是你小舅舅我第一次走弯路!” 苏小漓淡定的很,摸了摸下巴:“哦?” 小表情嘲讽极了。 已经做“老大”做了不少时日的章宇相当郁闷,别扭地撇过头去。 他是舅舅! 不是弟弟! 可为啥心里还是慌慌的,这莫名熟悉的威压…… 几年没见小外甥女,她不仅个子长高了,身上那股子从容霸道更强了! 相处了这么多年被管制的惯性,依旧深刻地印在他骨髓里。 两人僵持良久。 果然还是章宇先憋不住了,底气一泻千里,怂了吧唧地交代了个清楚。 一问一答间,苏小漓脸色越来越难看。 简直就是在作死! “说完了?” 章宇喉头一噎,“昂,完了,真没再干别的了,我对你天上的爸爸发誓!” 为啥要对着苏建国发誓呢? 其实还得说章宇是个重情义的人。 苏小漓姥爷很少跟他们姐弟俩沟通,有事说事,没事就闭嘴,出事了上来就是一顿暴揍。 导致他打小向往的父兄之情,没在老爹身上收获,反倒在姐夫苏建国身上落实了个明明白白。 苏建国本就是家中长子,县里知名工程师,身上自带理工科文化人的光环。 当年不管章宇在外边怎么胡闹,在家里怎么懒散,姐夫苏建国从不过问,从不嫌弃,也从不责备。 只是偶尔拉着他去吃顿好的,两人聊聊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天,潜移默化地感染他。 就拿个简单的事来说。 他在外边和人干架了,回到家后章韵忙着检查伤口,又生气又心疼的。 反观苏建国,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再问上一句:“能搞定不?” 得到章宇的肯定眼神后,才点头离开。 真出事了,也是苏建国帮他擦屁股。 打架犯浑这些,在苏建国眼里都不算大事儿,对他唯有一点要求,就是看书。 可以不去学校,但是一定要坚持看书。 在章宇需要时伸以援手,迷茫时予以引导—— 日子长了,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 章宇不是个不知足的人,他打心眼里认了这个姐夫,把苏建国当做亲哥哥看待。 这些年,多少兄弟都走散了,可苏建国在他心中的地位却从来没有变过,反而随着时间的褪去上升了不少。 苏小漓神色严肃了起来。 看来这个小舅舅是得管管了。 再这么下去,老爹苏建国的棺材板都要按不住啦! “你是想被我直接举报,进去呆着?还是想跟我回家?” 苏小漓眸光一厉,声音如同刀子一般悬在章宇的头顶。 章宇的后背猛地冒出一层冷汗,腿肚子抖了两抖。 乖乖,小漓说啥? 举报? 进去? 章宇的冷汗“吧嗒”一下滴在了地上。 这个外甥女他是了解的,是非黑白分明的很。 举报这种事,她没准真能干出来! 他也不是不清楚,自己干过的那些个事儿,绝对是在法lv的边缘反复试探(没干过,不承认,别乱说)。 只是之前和狐朋狗友厮混的时候,总觉得天老大地老二,老子就是老三,脑子里压根就没有空余空间想这些。 现在被苏小漓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章宇头一次感觉自己如此紧张。 “回家!” 那必须选回家。 苏小漓点头。 这还差不多。 “那你发誓!”苏小漓的小倔脾气还在这儿顶着呢。 章宇头疼不已。 “我、我……发誓,要是再混黑的,我就是狗!用不着警察抓我,直接让你爸把我带走!!” 话音刚落,拍门声蓦地响起。 “duang!duang!” “章鱼哥,要不要我们进去替你收拾那丫头啊?”一个粗壮的声音喊道。 章宇:“……” 我真谢谢你,我的好兄弟。 他面无表情骂了回去,语气冷酷,“闭嘴!给我老实等着!” 门外消停了。 “可……”章宇喃喃了一下。 “怎么了?舍不得这风光?”苏小漓目光冰冷,以为章宇要反悔。 “不!既然说了回家,我一定重新做人!”章宇这口气倒是没泄。 “可怎么说这里也有一摊子人一摊子事,很难说走就走啊。” 他犹豫,确实不是为了继续在这条道上装逼。 之所以仍然在回与不回之间反复横跳,疯狂摇摆,是因为他素来是个讲义气的。 他倒可以拍拍屁股回家了,兄弟们怎么办,还继续在这条路上一抹眼走到黑吗? 不回,答应了小外甥女的话,他咋能干那种自己打自己脸的事儿?! 苏小漓绕着章宇来回转了两圈,沉默了几秒。 别人的事儿她管不着,但是章宇的事儿…… 她决定在章宇内心的天平一端再次加码。 别管用什么招儿,先把人捞回去再说吧。 一瞬间,苏小漓戏精上身,茶艺大发。 “小舅舅,你不知道,这段日子我都经历了什么……” 她用最轻柔的语气,将张洪兵的欺辱,苏兰英常凤娥的狠心、自己的悲惨描述地相当人间地狱。 表情平静,语速不急不缓。 委屈与慌张齐现,隐忍与破碎并存。 讲到最痛处,也只眼底泛出清浅水光,声音夹杂微微哽咽。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仰起头,奋力克制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她越是这个样子,越像是在强忍悲痛。 直到此刻,见到了亲舅舅,痛苦和悲伤才终于达到了顶峰,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见舅如见娘啊! 小舅舅! 章宇:重度“女儿奴”……在线求治疗方案,急等 喜欢本文的书友,先谢谢自开文以来的支持,也希望大家今后多多支持! 多多订阅~ (本章完) 050 一个没忍住 章宇脑袋足足短路了几十秒,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他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瞧瞧自己都干了些啥?! 他不在家好好护着乖乖小漓,跑到这地方吃香的喝辣的,小漓在老家都被人卖了! 不仅被卖了,还差点被人砍了! 章宇的血一个劲儿地往脑门子上顶。 姐夫去了,姐姐嫁了,自己这个舅舅更过分,活得太不称职了! 心疼、愧疚、懊恼、愤怒…… 章宇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他眼圈红了。 “回,说啥舅也得回去给你撑腰,乖,不哭哈。”章宇自己倒先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他自己没受过的罪,咋都让乖乖小漓给赶上了?! 苏小漓长舒一口气。 她挤眼泪挤得脑壳都疼了好么! 演哭戏果然需要信念感。 “小舅,没事,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的。我知道小舅舅一定会护着我的。” 苏小漓一秒收回眼泪,乖巧回应道。 一边暗暗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尽快收尾,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 只是章宇就这么回去了,平时没有什么事儿干,保不齐哪天还会跑去其他地方当路霸…… 腿长在他自己身上,她又不能时时刻刻拦着。 最好能拿个事儿把他套牢了。 想到这里,苏小漓把自己的生意、未来的规划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章宇。 说到最后,她一字一顿地讲道:“家里也有你发挥聪明才智的地方。 我马上就要高三了,这一大摊子事,还得舅舅你来帮衬,我才放心啊。” 虽说苏小漓明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道理,可眼下,也只能用“亲情”这把“软刀子”劝章宇回头了。 “小舅,咱也吃点儿好的正经东西,别用这摊抹布一样的破事反复抹来抹去了。” 章宇还没有从情绪中恢复过来,只一个劲儿地狂点头。 “你说咋弄就咋弄,反正舅舅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苏小漓满意地点点头。 门外边静悄悄的。 顾非寒斜靠在墙壁上,双手抱在胸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章宇带来的那伙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没精打采地蹲在墙角抽闷烟。 刀疤脸和小矮子也忍着痛等着,两人的伤和胳膊也已简单处理过了。 只是没有章宇发话,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擅自离开。 顾非寒听到房门打开的动静,快步走到门前。 刚刚苏小漓努力挤过眼泪,此刻还眼睛泛红,梨花带雨的,我见犹怜。 顾非寒心头一紧,“你哭了?” 苏小漓没说话,只盈盈笑着摇摇头。 只有面对信任的人,她才会笑得这么温柔明媚。 章宇的兄弟们见老大出来了,也都站了起来。 “章鱼哥!”兄弟们聚集到他身边。 他尴尬地咳嗽了声。 苏小漓淡道:“舅,他们两个讹我钱!好气哦!” 章宇蹙眉:“多少?” 苏小漓:“一共五百,就是两个250。” 章宇:“……” 诈骗了个寂寞的刀疤脸和小矮子:“……” 众兄弟:“……” 感觉有被骂到诶。 顾非寒微微勾起唇角。 小漓这嘴损是损了点,可这话听起来是真舒坦! 章宇既然已经社死过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认了得了。 他伸手把苏小漓从顾非寒身边拽开,转头对几个愣头呆脑的兄弟说道: “咱们有事儿回去再说,这是我亲外甥女,你们给我看好了,别让什么臭男人再进她屋。” 刚刚听了苏小漓被张洪兵欺负的事儿,此刻他防贼似的防着顾非寒。 生怕臭男人把自己家的小白菜给拱了。 浑然忘了那会儿子说的“请兄弟们喝茶”的话。 顾非寒扶额,“还真是你舅舅啊?” 苏小漓点点头。 真是小漓长辈的话…… 顾非寒清了清嗓子,客气又不失殷勤地喊了一声“舅舅”。 章宇恼火,直接回给他一个大白眼。 “舅舅也是你随便喊的吗?” 苏小漓扭头瞪了章宇一眼。 “小舅,他这以来也帮了我不少,你别这样!” 章宇不吭声,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扫视了几遍顾非寒。 顾非寒倒是坦然自若,任由他打量。 章宇胸闷。 这臭小子根本就不想掩饰啊! 别以为他瞧不出这臭小子的心思,不过是比张洪兵那混蛋表现得更温和些罢了。 其实心里想的都是那档子事儿! 狼子野心。 乖乖小漓居然还帮着外人说话,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往险境里送吗?! “你懂什么!”他瞪了苏小漓一眼,此刻倒抖搂起了娘家人的威风。 刚才情急之下,苏小漓已经扫过了章宇的面子,此刻也不好再次驳了舅舅的好意。 毕竟小舅舅长大了,也是要面子的嘛。 “哦!”苏小漓只能装傻,没再说什么。 眼瞅着天也快亮了,她思索片刻,严肃说道: “小舅舅,我这趟跑浙省,等回来时还走这条路,你可得记得刚才说过的话哦。” 章宇脸上又泛起一阵红。 “知道了,你还是和这臭小子一起吗?” 苏小漓摇摇头,“就路上一起,等到了那边就各忙各的,不在一个地方。” 章宇盘算了一下,开车的话,再有一天半天的也就到了。 到了晚上这两人就能分开了,倒是不怕臭小子半夜再爬进小漓的屋。 他这里还有一摊子事儿需要收尾,确实走不开。 章宇想了想,掏出一沓“大团结”递给苏小漓。 “穷家富路,你拿着收好。 别花别人的钱,白天只能走大道,小地方别停车,只吃大饭店的饭菜,晚上必须住最正规的招待所…… 万事小心!听到没?” 苏小漓听着章宇啰啰嗦嗦的嘱咐,心里愈发暖暖的。 “我听小舅舅的,住好的吃好的!” 苏小漓接了这钱,就算是原谅了他之前的混账。 又加上一声甜甜的“小舅舅”入耳,章宇这才满意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这会子东边已经隐隐泛起鱼肚白,苏小漓没了困意,干脆洗了一把脸,收拾好行李就要上路。 出发前,她像一个狩猎成功的猎人,又给了章宇一个深深的眼神。 章宇扶额,双耳滚烫。 小祖宗你可快点走吧! 约莫到了下午两三点钟,顾苏两人赶到了乌孝。 顾非寒找到乌孝县最大的一家招待所。 苏小漓下车后,他记下招待所的电话,也和章宇一样啰嗦啰嗦半天没动弹。 喜欢本文的书友,先谢谢自开文以来的支持,也希望大家今后多多支持! 多多订阅哦~ (本章完) 051 春风吹到的地方 苏小漓想他最好在天黑之前赶到清州,忙不迭地赶他走。 “知道啦、知道啦,我这里要是提前忙完,就去清州接你,咱俩还一块儿开车回去。” 一个人开回去太辛苦,两个人一起开,彼此还能有个照应,也更安全些。 她明明没说什么,顾非寒却忽的心头一暖,泛起了一股子异样的情绪。 他凑到苏小漓跟前,趁她低头清点行李,一个没忍住轻轻抱了她一下。 拥抱来得猝不及防,苏小漓呼吸一滞。 没等她反应过来,顾非寒已经松开了胳膊。 速度之快,仿佛慢一步苏小漓就会反抗似的。 顾非寒倒也不歪缠,“我走啦!” 带着一脸满足和得意扭头上车走了。 苏小漓脸瞬间黑了。 蹬鼻子上脸、撩完了就跑,说的这就这山货吧! 不过……该说不说的,山货身上确实挺有料的…… 回房间收拾好,苏小漓见外边天色还早,这里距离市场不算远,决定溜达着过去先摸摸底。 越往市场那边走,摆摊的,开店的,还有“货担帮”、开着三蹦子的,叫卖出货收货的人越来越多。 市场外头那些没建好的摊位,商户们自带门板,搭起油毡布的棚架,自行向市场两端延伸。 还没进到市场里头,路上就已经红火得不行了。 数万人在商品经济的滚滚洪流中,沐浴着改革春风,茁壮生长着。 看着比灵正县乃至整个石鹿市都更繁华、开放的乌孝,苏小漓心底不由地有些着急。 在今后的很多年,这里成长迅猛,一直掌握着全国小商品批发出货量的40%以上。 不说别的,单说最能体现经济活力的“晴雨表”——快递业。 在苏医生重生之前,这座小城就已经拥有超过8,000家快递公司,其交付的包裹数量位列全球第一。 每天有数以亿计的商品从乌孝发往全国各地以及世界各地。 苏小漓感慨良久。 等真进了市场,她反而稳了下来。 在市场里头一圈又一圈地转着,什么货都看,却什么也不买。 目光集中锁定在日化品的铺子里。 碰上合适的店面就多停留几分钟,遇上别人正在买东西的,她顺势站在一边多听听,随手也拿起商品来仔细瞅一瞅、闻一闻、摸一摸。 她年纪小,又不张扬,穿得又不像个有钱的,摊主们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空搭理她。 店家不搭理她也没关系,只要不往外轰她,她都拿起那些摆在最上边的日化品来,仔细地研究一番。 成分、产地、功效、色系、肤感…… 碰上主动热情地招呼她的摊主,她便顺水推舟地聊上几句,观察各家摊主的调性是否能长久合作。 几圈下来,哪里价高,哪里价低; 哪家只做批发、零售,哪家才是真正的一级代理; 什么商品好卖,什么滞销; 什么化妆品是正规厂家产的,什么又是糊弄人的…… 就这么不断地积累、总结,走到最后,她对这里的日化品已经基本了然于胸。 凡是那些她感觉还不错的都默默记在了心里,打算回招待所后记下来,明天对照着清单再货比三家、细致筛选。 当然,也瞧见了不少热闹。 某个摊位卖得是时下最流行的假戒指,一位大叔4毛钱拿的货,批发了整整一大包。 结果,在不远处另一个摊位上叫他发现一模一样的,居然只要2毛5! 好么,大叔也是个暴脾气,直接杀了回去,退货! 开始两人还只是沟通,没一会儿变成吵架。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越是热闹的市场,竞争越激烈。 大哥和摊主的争执,到最后直接演变成了两组商铺之间的对骂,闹得不可开交。 一方叫骂对方只会低价恶意撬客户,另一方则回怼对方虚抬价格,就会欺负外地人。 好在过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脸盘子圆润柔和,一脸福气相。 她朝着两边的摊主各说了两句,别看语气不硬,摊主们对她倒是服气得很。 一个个乖乖回到自己的摊位上,继续做生意。 圆润大姐管完摊主们没直接离开,反而走向了买了高价戒指的大哥。 圆润大姐自来熟,在她的说和下,那位大哥最终也没退货,只让原进货那家又补给他一些其他饰品。 大哥挺满意,抱着鼓囊囊的包没再说啥。 苏小漓被挤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几个方向都被堵死了,不得不看完了这场热闹。 做调解的大姐讲的是乌孝当地的方言,她也没大听明白。 但看到圆润大姐四两拨千斤、轻言软语地搞定了三方人马,不由地对她的协调能力佩服不已。 不知不觉,天擦黑了。 苏小漓简单在路边吃了点,回到招待所先在前台给苏奶奶打电话报了平安。 挂掉电话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给章宇的烟酒店去了个电话。 烟酒店的电话平时一般不会响起,通常是刀疤脸和小前台搞对象时腻腻歪歪用的。 这次还是刀疤脸接的,以为对象又要和他没事闲聊。 他此刻哪有那心思,正不爽着呢! 接起电话的态度未免暴躁了些。 “喂!你又干嘛?不是跟你说了我今天晚上有事吗?烦不烦啊!”刀疤脸没好生气的。 苏小漓被电话那头的态度惊了一跳,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额……你好,麻烦找一下章宇,我是他外甥女苏小漓。” 这声音冲击力太大,刀疤脸瞬间拉响最高警报! 脑袋破口的地方又特么出血了! “我去!……呵……嘿……那个……是苏小妹啊,你……你等会儿哈……” 这回她听出来了,接电话的正是个被她扪了一脑门子血的刀疤脸。 刀疤脸笑得太渗人,语气转换得又太快,又怕又恨的样子。 苏小漓无语,怕什么,她又不是贞子,难道顺着电话线过去再给他扪一棒子吗?! 没多会儿,章宇接起了电话,声音听着嗡嗡的,带着不小的鼻音。 “小舅舅,你感冒了吗?怎么鼻音这么重?”苏小漓关心道。 “没,没啥,咋啦,你到地方了?” 谢谢大家在首订中的捧场,入v后预计每天两章哦…… 作者菌没有灵感的情况下除外(后牙无耻啊) (本章完) 052 这生意有搞头 章宇此刻眼睛红红,说话也瓮声瓮气的,没敢硬接苏小漓这话茬。 哎! 兄弟几个,相识一场,正吃散伙饭呢! 十来个人情到深处不知所以,还掉了不少“金豆子”。 太丢人了,这咋能告诉小漓。 自己的光辉形象岂不是全毁了? “到了,小舅舅,有个事儿估计还得麻烦你……” 苏小漓想过了,她也不能带着买来的化妆品到处跑,只能用火车先把货发到石鹿市,可货到了石鹿市以后呢? 总不能折腾苏奶奶跑到市里去接货吧? 想来想去,只有把这事靠给章宇最合适。 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要用事拴住章宇,索性让他提前接触起来。 苏小漓和他说完,又讲到化妆品的包装都很娇气,稍微使点劲不仅外包装容易磕着碰着,里头的没准也会溢漏、破碎。 品相不好肯定不好卖,她又不愿意瞎糊弄,总不能第一把买卖就赔到手里吧。 章宇没想到小丫头们用的胭脂水粉还有这么多门道,居然连运输都得小心翼翼的。 可既然是乖乖小漓想要干好的事,他这个做舅舅的,自然得毫不犹豫、百分百的支持。 他在外能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还混出了名号,靠的就是讲义气,说话算数、办事痛快。 两人说完事,章宇心疼小漓辛苦。 “小漓,我这次不能陪你去乌孝,你自己一个人千万要小心,别和陌生人瞎掰掰,等下次舅舅一定陪你去。” 苏小漓见他答应得痛快,一桩大事放下心头。 “得嘞!” 没良心的小外甥女电话挂得可痛快了! 章宇哭笑不得。 明明在他心里,苏小漓还是那个成天缠着他,要骑在他肩头“嘿儿喽”着的小宝宝…… 什么时候,竟变成独挡一面的大姑娘了? 第二天小商品市场刚开门,苏小漓就进去了。 今天可是真刀实枪的采购,昨晚她把带来的钱和章宇给的又清点了一遍。 章宇出手大方,给她的那一沓子有700多块。 这样一来,能用的钱一下子宽裕不少,没准还能找到一级代理多采购些,把价格压到最低。 既然是正经谈生意,她今天还特意把自己拾掇了一下。 身上穿的,脚下蹬着的,头上的发型,甚至还用昨天摊主们送的化妆品小样化了个淡妆。 一副气定神闲的态度,苏小璃走进一家看起来有些实力的门店。 昨天她就来过这家店,里头的化妆品大都是沪市产的,多是叫得上名号的国民大牌子货。 就是有点贵,说是批发,价格比灵正县供销社里那些化妆品的零售价还高! 摊主大叔正在嘬茶,抱着一把紫砂壶在躺椅上摇来摇去,见来了人,展开一张笑脸。 “呦,塞过米啦(吃过饭啦),看看喜欢什么,我这儿的货可是全市场头一家。” 紫砂壶大叔这话虽有水分,倒也不算错。 苏小漓轻轻挑出一瓶含着天然成分的营养型珍珠膏。 “老板,这瓶多少钱?” “侬要零买还是批发啊?” “批发!” “批发四块五,零售七块。” 价差如此之大,利润如此之大,看来化妆品的生意是真的有搞头。 虽然苏小漓心里觉得这价位还算合适,嘴上却没松口。 “四块五?你这也太贵了吧。” 紫砂壶大叔半冷不热地笑了一声。 “这可是‘彩虹牌’的,小姑娘侬可别不识货啊,这在沪市的大商场可都卖脱销了。” “老板,在商场卖脱销是一回事儿,你这里又没卖出去,在这里摆了有些日子了吧。”苏小漓也没客气。 她刚才拾起这瓶珍珠膏的时候,盒子表面上沾了一层几乎看不见的细尘。 老板身后还放着一个纸壳箱,里头全是这款珍珠膏。 其实她也就是随口激上大叔这么一把。 至于是不是真的,天知地知老板自己知喽。 紫砂壶大叔一噎。 侬说侬个小姑娘瞎说啥大实话! 紫砂壶大叔嘴硬,不肯吃亏,“瞧侬说的,是好东西就肯定能卖出去的。”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侬想要多少?” 苏小漓:这把稳了。 她慢悠悠地问道:“哦,那你又有多少啊?” “这货儿这么紧俏,我这里也就十几瓶吧,再多也没有了。”紫砂壶大叔睁眼说瞎话。 苏小漓故意没点破他,“十几瓶,我可以全要,但是得算三块钱一瓶。” “三块?!不卖不卖。” “那算了!”苏小漓毫不留恋,扭头就走。 “嘿!——侬说侬个小娘,有侬这么砍价的吗?进价都要三块三!” 苏小漓懒得理他,压根没转身,不过稍慢下脚步微微侧头,“三块,不能再多了!” “不行,三块五!怎么我也得挣个两毛钱吧!” “三块!”苏小漓脚已经踏出门。 “侬给我回来!侬咋个硬板头筋哒!”紫砂壶大叔破防。 苏小漓嘴角微勾,做好表情管理了才转过身,“怎么了?想通了?” “烦哩个枣(烦死了)! 要不是看在今天还没开张的份上,我又想交侬这个朋友,不然的话——三块? 哼!借里佛来理睬侬(我才懒得理睬你)!” 他嘟嘟囔囔抱怨。 “你有多少瓶?”苏小漓认真起来。 “十五瓶啊。”大叔的眸光微微顿了一下。 这小娘的意思…… 莫不是还想再要点? “我要三十瓶,每瓶两块五,你就说卖不卖吧!”苏小漓语气笃定。 紫砂壶大叔语塞,她还真想把自己店里的这款珍珠膏给包了圆啊? 两块五……也太特么会压价了吧! 转念再想想身后那一箱子在他手里压了两个月了……大牌子的货,在这个批发市场里,不好出货啊。 当初进货时原以为大商场卖得好,自己拿来的肯定也不会差,可都这么长时间了…… “咦——侬有本事西类!两块五绝对不行,至少两块八!” “成交!”苏小漓也痛快,当场拿出100块钱。 苍蝇腿也是肉啊。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剩下的零头,你再给我十瓶这个。” 苏小漓良心十分过得去地指了指另一款珍珠膏,比她刚刚订购的那款就便宜一丢丢,标价四块。 谢谢亲们的持续追读哦~ (本章完) 053 强买强卖 “侬说什么?真是服了侬了!行吧,哎,没想到开门生意就赔了!” 紫砂壶大叔也难得遇见交钱这么痛快的,缴械投降。 他嘴上说的委屈,手上的动作却利落,直接抱起身后的大箱子拿给苏小漓看。 丝毫不记得他自己刚刚说过——手里只有十五瓶这档子事儿了。 待两人钱货两讫了,大叔还在念叨着“赔本赚吆喝,白受罪!” 待到苏小漓出门走远了,大叔这才绷不住得意,坐回自己的摇椅上。 端起紫砂壶来美美地嘬了一口。 乐得像个傻子。 嘿! 嘿嘿! 做买卖不就是这样,越是想要卖出去的东西,越要装成舍不得卖、没货卖,那客人才会上钩嘛。 开门做买卖图个啥,钱呗! 钱这玩意儿,只有落袋为安,才算是自己的。 那批货在这个批发市场里确实不好卖,赶紧打发了得了,能卖个高价自然是好,但周转更需要现金啊。 有那费劲儿推销高价货的功夫,合格线水准以上的货儿,他都能卖十大箱了! 反正是两块三进来的,每瓶净赚五角,关键是终于不用再压货了,嘿嘿嘿! 我可真是太牛了。 嘿嘿嘿! 苏小漓抱着箱子往前走,心里乐开了花,居然第一笔采购就捡到宝了。 俗话说,买不来利,就卖不来利。 做生意就是低价买进、高价卖出,上下两头吃的过程。 只是多数情况下,同样的商品,你很难卖得比别人价高。 因此进货价格越低,利润才有可能越高。 所以必须尽可能地向上游供应商要利润。 当然也不能把上游一下子压迫死了,没地儿进货更可怕。 两块八,彼此都有的赚,那才是最合理不过的。 跳一波预言家,她敢对天发誓,下次来——那位紫砂壶对她绝对欢迎! 更何况,这款珍珠膏是她比对了良久才选中的。 成分安全有效,包装也相对精美,算是性价比很高的一款中高端货了。 她对自己的战斗力表示满意。 苏小漓到拐角处的管理室借了个拖车,有了第一笔采购的信心打底,她开始照着清单一家一家慢慢地挑。 一上午的功夫,小拖车满满当当的都放不下了。 苏小漓寻思着给家里人再带点小礼物。 奶奶和红霞姐的话,就用她买来的第一款珍珠膏,以及一人一条纯羊绒的大围巾。 围巾是伊盟市绒山羊身上的羊绒,苏小漓仔细试了试手感。 轻若无物,一点也不扎手,又柔软又暖和,想必能抵御住冀北冬日的寒风。 苏玉和、李正德、周志勇几个,她给买了几款不锈钢的保温杯,这玩意儿在八十年代属于刚刚上市的新品。 这可比搪瓷缸子、罐头杯子洋气多了,有面儿! 对了,还有章宇和顾非寒,这两个人年纪轻,又不坐办公室,买点什么送给他们好呢? 兜兜转转,她拐进了市场大门附近一家卖腰带的店。 各种款式的腰带展示在货架上,高低错落,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店老板大叔笑盈盈地迎接苏小漓:“小姐,欢迎欢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苏小漓点了点头:“我想买两条腰带送给两个年轻的男士,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适合的款式?” 店老板眼睛一亮。 “当然有了,我们家的全是手工制作,头层真皮的,款式多、样子时髦,国际大品牌的都有!” 苏小漓听完他的介绍,只是笑笑没接话。 店老板眸光一闪,亲自选了两条带铁皮盒子包装的,一条深蓝色,一条是黑色的。 “侬要送人是吧,那给侬挑带包装盒的,这两款都是20元一盒,高档皮带!” 苏小漓接过皮带看了一眼,还没等她开口,身后就凑上来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 男人张口就来:“老板,这皮带都是20元一盒?一看就是皮子的,这铁盒的包装也不错,送礼挺合适。得了,给我来一条黑色的吧。” 店老板眸光微动,立刻既热情又熟练地招呼起来,将黑色皮带包装好。 他手上忙着,嘴里也没停,“这可是是出口货,在国外卖十几美元。不用说国外,就是在大商场也得卖五六十块!侬可买赚了!” 看似这话是对着买皮带的男人说的,实则他的眼睛却不断撇向苏小漓。 30岁男人从进来到交钱走人,总共没花了五分钟的时间。 苏小漓手中捻着皮带的边缘,眉目清冷,神情淡漠。 店老板言之凿凿,她呢,听之藐藐。 好的头层真皮没有这么高的光泽度,而是微微泛着哑光。 整体滑爽、柔软、有弹性,表面还有不规则的毛孔和筋痕。 而店老板给她推荐的,别说是头层了,就连二层皮、再生皮都不是。 全都是人造革的,表面发涩、死板、柔软性差。 这样的皮带,估计连两个月都用不了就会掉皮。 刚才上来就买了一条皮带的那个男人…… 如果不是个二愣子,那就必然是个“托儿”。 店老板见她不上钩,悄悄侧过身子在不显眼的地方朝外打了个手势,随即又进了两名带口罩的胖女人。 两人装作兴致冲冲地样子,问东问西,浑身解数旁敲侧击忽悠着。 苏小漓不欲恋战,放下腰带想要抽身而去。 老板一个眼色,两名胖女人左右夹住了苏小漓。 苏小漓一愣,没再动弹。 呦呵! 这是打算强买强卖吗?! 苏小漓就那么冷幽幽地看着店老板,店老板的脸上已经不见了笑意。 “小姐,侬进了我的店,挑三拣四的,不买点儿什么说不过去吧。” 苏小漓一记眼刀子给到他。 “我要是偏不买呢?” “不买?不怕侬不买哦。” 店老板嗤笑,“进我这个店的,还没有空手回去的呢。” 说着,他一个眼神给到两个胖女人,那两人说话就要抢苏小漓的挎包。 尼玛! 这特么也行? 明抢啊! 苏小漓见状不妙,立刻换了张笑脸。 “别!老板,开门做生意,就是求个财嘛!我买!我买还不行嘛?” “早这么识相不就好了吗?” 店老板点头,两个胖女人这才松开抓住背包的手。 苏小漓假意去拉挎包拉链,实则眼睛一直盯着店外,想要找机会逃出去。 磨磨又蹭蹭,眼看这个拉拉链的时长,长得已经快把店老板的耐性全耗光了…… 亲们的及时追订,真是给我无尽动力啊! (本章完) 054 那我还客气啥 就在这时。 一个貌似有点眼熟的圆润身影朝这边走来。 那不正是昨天在市场上摆平三方人马的大姐吗? “阿姐!我在这儿!” 苏小漓突然丹田发力一声大喊,一个箭步跑出去搂住了圆润女人的胳膊。 “阿~姐~,侬怎么才来接我啊,我都饿坏了~” 这声音嗲的…… 心里鸡皮疙瘩掉一地不要紧,保命为上。 猛然被她搂住的圆润大姐懵了! 这谁呀?! 店老板和两个口罩胖女人比圆润大姐还懵! 这小娘怎么是她家姊妹?! 三人突然失语,同时一阵心虚! 草率了! 圆润大姐瞅了瞅使劲朝她眨眼睛、死缠在自己胳膊上的挂件苏小漓,又瞅了瞅眼前这家店。 心思一转,有数了。 “呦,爱清姐早啊,这是侬家姊妹啊,生得蛮齐整个嘞。” 店老板先发制人,得罪何爱清的事儿他才不会干呢。 这位何爱清可是一位传奇人物。 虽说她也在这市场里做买卖的,可人家是头一家! 0001号许可证! 就连这市场! 都是她在路上“堵”下xian委的车,争取到了和书记深切面谈的机会,而后这市场才能开起来的。 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这家名声在外的小商品市场! 后来,市场里头店铺增多了,何爱清又带头成了第一名市场管理人员,既爱护商户,又保护客户,还不要一分报酬。 心怀责任,从未有半句怨言。 市场里头的商户们哪怕不服别人,也都服她! 敢跟xian高官叫板的人,惹不起! “阿赵啊,侬在呢!吾家阿妹就爱到处闲逛,都到饭点了还跑出来,侬们也来家里查(吃)点伐?”何大姐应付道。 赵老板狂摇头! 两个口罩胖女人脸都白了,更加疯狂地摇头! 是有多想不开,竟然还要专门往枪口上去撞! “查过了,查过了!下次一定过去侬那里讨口饭查!”赵老板声音虚弱,刻意讨好道。 “那行,查查没事个总(吃饱了没事干),就好好做生意,别吓到吾家阿妹哦。” 何大姐冷眼瞧了点头哈腰的赵老板一眼。 赵老板脸都绿了,尴尬得无地自容。 “放心!放心!侬阿妹就是我阿妹哈,和她开玩笑呢!” 侬两位神仙可快点走吧! 圆润大姐果然不负苏小漓所望,成功把她捡走了。 直到出了市场大门,苏小漓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世上还是好人多! 何爱清笑眯眯地盯着她看。 苏小漓不好意思了,朝她羞涩笑笑。 “侬个小娘,这是被欺负了吧?”何爱清一副谙然于胸的眼神。 苏小漓狂点头! “爱清大姐,真谢谢你救了我,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跑出来呢。” 苏小漓倒是听懂了腰带店老板喊她“爱清姐”,自己也跟着这么叫了。 何爱清淡淡地笑了笑。 “阿赵最近是有些讨炼(欠揍)啦,骨头痒来。侬别放心上,回头我好好教育教育他。” 苏小漓:?! 爱清大姐敢去打那个耍横老板的脸?! 结合昨天下午这位大姐四两拨千斤的深刻记忆,苏小漓恍然大悟。 何爱清看似不起眼,其实是这市场的王者! 神隐大佬! 请收下我的菠萝盖! “嗯嗯,爱清姐你真好~” 苏小漓这娇撒得相当自然,连称呼都熟稔起来。 中午饭她自然是要请何爱清吃的,人家可是帮了她大忙。 何爱清弯了弯唇角,苏小漓模样乖巧、眼神清澈,有些自来熟,笑起来会让人感觉舒服。 请自己吃饭这话从她嘴里出来,倒不像是客气,反而真像是自家姊妹一样。 “不能白叫侬一声阿妹,要不侬跟我回店里查个便饭?” 苏小漓都迷了,这是还能再白捞一顿饭吃? 这位大姐身上有种不一样的气质,她也说不清那是什么。 总之,令人信赖。 打蛇顺杆上,开心的苏小漓再次缠上了何爱清的胳膊。 “那我还客气啥?爱清姐,走着!” 她这爽快的态度,让何爱清感到了舒适和自在。 一见如故的两人都很享受新交到朋友的快乐。 等到苏小漓在何爱清店里吃完饭,她已经想好下次来带什么礼物送给这位新结识的姐姐了。 酒饱饭足的苏小漓在何爱清店里随便逛悠。 何爱清也是做化妆品的。 苏小漓拿起其中一瓶,产品包装上写着:“防止晒伤!——彩云飞防晒霜”。 八十年代华国,居然已经有国产的防晒霜了! 这个新发现着实让她惊喜。 要知道,整个东亚的女子自古以来崇尚“肌肤胜雪”“面如凝脂”,所谓“凝脂”就是凝结的脂肪,形容脸色洁白柔滑。 古人甚至用铅粉涂抹于脸上,就是为了让自己一夜变白。 当然,后来人们发现了铅粉会导致中毒后,慢慢也就不用了。 可是对“一夜变白”“高浓度美白产品更有效”的误区,却一直持续到苏医生重生前生活的年代都没停止。 追求皮肤净白无可厚非。 但是过度美白、过度依赖,反而会破坏皮肤自身的保护屏障,导致皮肤变得过于干燥、敏感,更加容易产生皱纹等老化现象。 就因为不懂美白的原理,不少人走了弯路,损坏了本来健康的皮肤。 其实美白的关键,恰恰不在美白产品本身上。 首先在于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 均衡健康的饮食、每日充足的睡眠和适度的运动,才能为肌肤打下净透水嫩的底子。 至少能避免肤色不均、暗淡无光、干燥易皱的问题。 其次就是适度清洁和有效防晒。 强烈的紫外线,会导致皮肤会通过加强黑色素的分泌,来阻止其从进入皮肤层。这就是皮肤在日晒后变黑的根本原因。 如果不注重防晒,即使使用了很多美白产品,最终也会导致肌肤变得愈发晦暗。 早在六十年代,奥利国的化学家就提出spf防晒系数的概念。 七十年代末,国际日化巨头乐雅集团凭借雄厚的研发实力,研制出全面防御uva和uvb的专利成分“广谱防晒成分麦色滤sl”和“麦色滤sx”,应用于其旗下各品牌的防晒产品中。 店里摆的这款防晒霜,说明书上写得清楚,正是引进了乐雅集团的专利技术做出来的。 只是貌似销量不是很好的样子。 “爱清姐,这是你代理的牌子吗?”苏小漓指了指手里这款防晒霜。 周末愉快~ (本章完) 055 思路升级 “唉,说着这个就愁啊!” 何爱清苦笑,顺手从桌子底下抽出个大纸箱子,开始从里头往外掏物件。 “这是我沪市一个远房亲戚的厂子产的,说是从欧洲引进了什么技术。 侬说说啊,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大的投资,好卖的化妆品它不生产,怎么偏偏产了这个防晒霜啊?” 何爱清是个热心肠,当初那个苦兮兮的亲戚找到她这么一说,她只犹豫了片刻,也就同意了。 反正她店里还有其他畅销货,也没指望这个赚钱。 她说着话,手上的活儿也没停,带着胶皮手套,不断地摆弄几个小物件。 苏小漓随手拿起一瓶防晒霜样品,挤了一点在手背上。 乳霜的质地很好推开,清爽、轻薄、水润,基本上就是0肤感,非常清透。 成膜速度也快,和肌肤颜色贴近,不会假面白。 她眉心微微一蹙,这么好的东西,真不该埋没在这里。 瞅瞅这外包装,土黄土黄的,没有一点优美的感觉。 再瞅瞅这广告语,虽说广告不应该过分夸大其词,但这也太没什么噱头了吧! 想想她重生以前,化妆品商家都快把广告吹上天了,明明只有一两种有效成分,说得个个都跟十全大补丸似的,女人们只要用了他们的产品都能变成永生花。 这灰头土脸的防晒霜和其他畅销品们放在一起,愈发显得黯淡、没用处、没前途。 苏小漓神色复杂,抱着双臂,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她手头还剩400多块钱…… 抛开回去后运营和周转的钱,至少还能再拿出来300块左右。 看这标价,钱估计够,可她还是很矛盾,也颇有压力。 关键点就在于—— 由护肤理念是否成熟、目标狙击是否精准、市场需求量大小等因素组成的“市场认可度”。 像爱清姐这样常年做化妆品生意的人,都对“防晒”这个新兴概念没有什么认识。 更何况是听都没听说过的人呢? 通过这两天的观察,苏小漓发现,市场上走俏的大多是功效型美白产品,一家比一家有噱头。 可见,此类产品已经逐渐进入到了竞争激烈的细分红海。 这就意味着,将会有越来越多的竞争对手涌入,不管是做产品还是卖产品,都会面对一个问题: 厂家产品差异化较小,价格战激烈,市场份额争取难度逐步加大。 厂家和终端销售,只能通过争夺有限的需求来获得优势。 可“防晒霜”就不一样了。 供给很小,甚至几乎没有。 妥妥的蓝海市场。 这意味着在“防晒霜”这个领域,暂时还没有恶性竞争,而且利润丰厚。 如果能率先在这个领域里推广产品,竞品少,产品有很高的议价能力。 “蛋糕”就这么大,谁先发现,那谁就是最先吃到蛋糕的人。 毕竟蓝海市场前期,都是由最小众最不起眼的项目开始,最后一步一步做大做强的。 只是这需求嘛…… 估计比供给还小…… 做首批开拓蓝海市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可真没那么容易。 客户一旦对“防晒霜”持不认可、甚至抵触的态度,必然导致业务开展困难。 可别刚开张做生意,就被人认为是个只会忽悠的骗子吧。 更何况,防晒霜不同于那些“增强型、功效型美白”的产品,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别人又怎么会相信她呢? 话又说回来,真在市场一片空白时没果断出手,白白放走眼前这个机会,到了蓝海变红海时,怕是想哭都没地儿哭去了吧。 苏小漓在店里慢慢踱步,思来想去掂量再三,心底的天平越来越倾斜。 先下手为强! 只是,不管是上游厂家的产品和设计,还是接下来自己的营销模式,都必须做出适应市场的改善,这才是正道。 还是那句话,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成了路。 那就让她来率先蹚平道路,摸着石头过河吧! 之前的想法就是简简单单卖个货。 现在想来,怕是不够了…… 一定得加上客户的美白新理念培育,以及全方位的效果验证才行! 苏小漓的眼睛瞬间布灵布灵地亮了。 哎呀!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何爱清忙活着手里的活,渐渐感觉到不对劲了。 怎么刚才还乐呵呵聊天的苏小漓,这会子突然沉默了? 就在她莫名其妙看向苏小漓时,对方正在兴奋地朝自己眨巴着大眼睛。 “爱清姐!防晒霜批发多少钱?你有多少瓶,我能不能全包了!”小姑娘一脸豪横。 何爱清虎躯一震! 什么情况? 她怎么敢说全包了?! 别不是为了感谢自己帮了她,想要报答,替自己把这些滞销品全处理了吧! 不行不行,那自己不成了挟恩图报了吗? 她脑补了一下——苏小漓和她奶奶,孤苦无依的两人,在冀北省的冰天雪地里,迎着寒风沿街叫卖防晒霜的场景…… 呃……太残忍。 绝不能这样。 “别开玩笑啦!”何爱清笑道。 苏小漓只当没听见何爱清的拒绝。 她继续说道: “爱清姐,我不是故意说大话,防晒霜是个好东西,绝对不愁卖!” 不愁卖? “不愁卖”的防晒霜在她店里都摆了快俩月了,只卖出去两瓶! 她开化妆品铺子三四年了,什么情况没见过,什么促销活动没想过? 连她都在寻思是不是先赔本卖出去,或者搭配着畅销品买一送一得了。 小漓居然说不愁卖? 说话口气有点大呀。 “小漓阿妹,侬是怎么想的,头脑发热要不得呀,攒钱做小买卖不容易,侬可不能浪费钱。” 何爱清停下手中的活儿,摇了摇头,真心劝道。 隔着几个货柜,苏小漓看不见何爱清的表情,却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真诚。 她不急不缓地走近何爱清,一边说道:“姐,我没有头脑发热……” 她将关于“美白”的关键要素一一讲给何爱清,又把自己的初步想法试着解释了一遍。 虽然还只是“画”个“饼”,但她有信心“烙出来”! 何爱清惊愕,她一个天天和化妆品打交道的,都说不出这么多门道! 小漓阿妹这叫什么? 做生意的天赋啊! 嘿本事西类! 谢谢大家的订阅! 作者菌努力码字中~ (本章完) 056 巧了 浙省做生意的人,很多在家里偷偷供奉了陶朱公范蠡的牌位。 何爱清也不例外,就盼着“商圣陶朱公”保佑自家买卖平安顺当,薄利多销、多财多福。 小漓阿妹这么有天赋——莫不是陶朱公的“亲闺女”? 自己就随手帮了个她,还能刚好拍到陶朱公家的马屁? 那可是遇到真贵人了! “侬说真的?我这里可是有一大箱子呢!”何爱清试探着问道。 苏小漓认真点头。 这决定很冒险,也很刺激。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在飙升。 何爱清差点被这意外而来的惊喜喜给砸晕了,眼角都笑出褶皱了。 “爱清姐,我不敢说能把这批货一下子卖出去,但你放心,一两个月内,绝对会有好消息!” 苏小漓说着“不敢”的话,可气势显然比天还要高三丈。 “真这么肯定的话,那我必须支持侬啊。” 何爱清暗暗下了决心。 她越看苏小漓越顺眼。 越看越觉得苏小漓和画像上的陶朱公有几分神似。 “爱清姐,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个事儿,我写个东西,你帮我交给厂家的人。 他们的产品没问题,问题在于推广方式和市场定位。” 苏小漓思忖再三,想出了先写封信这个招儿。 其实时间来得及的话,她更想直接见见厂家的人。 可时间着实紧张,还得去清州接顾非寒,又得赶紧赶回去开张生意。 更重要的是,马上就要开学了! 这个可真耽误不得。 不然苏奶奶打死也不会让她出门了。 还有一点考量:既然她还没把“防晒霜”的终端推广做出效果,直接去见厂家的人,确实也没啥说服力。 等她把市场的反馈摸清了,那时候见面才更水到渠成。 何爱清似懂非懂,想到了什么,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找了纸笔,苏小漓就趴在椅子上,一边思考,一边写了起来。 一封建议书。 从对“防晒霜”的第一印象到使用反馈,再到产品、广告的设计推广思路…… 何爱清就在一旁陪着她,时而接待些上门来的客人,时而应对小漓的提问说些自己的想法。 不管做什么,何爱清手中的活儿一直也没停。 苏小漓很快进入到了忘我的状态,期间几次推翻、几次修改、又几次重新考量。 最终,她将已经乱糟糟草稿整理到新的稿纸上,整整四页。 “暂时先这么多吧!等我有了新的发现,再继续更新!” 苏小漓长舒一口气,伸了伸已经酸痛的腰。 扩扩胳膊,前后左右晃晃脖子。 这是她以前做完手术后舒缓肌肉紧张的动作。 晃着晃着,她的眼睛无意间瞥向何爱清脚旁的大纸箱子。 这一瞥不要紧,她眼珠子几乎都惊掉了。 居然是一次性输液管! 何爱清刚才一直在忙的,正是将输液管的几个小部件组装到一起! 苏小漓一下子目瞪口呆。 半晌,她激动地指了指箱子问道:“爱清姐,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何爱清正看建议书看得入神呢。 她随口答道:“组装输液管嘛,做点零活补贴家用。” “做零活……”苏小漓一愣。 对啊!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输液管紧缺的关键,不正是卡在组装上了嘛! 如果能像爱清姐这样,领来配件零组整取,再送去统一消毒…… 不正是《地洞战》里说的“全民皆兵、全民参战”嘛! 人家电影里早把事儿讲明白了呀。 “爱清姐!好姐姐!你真是我的大贵人!” 此刻苏小漓真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究竟是怎样的一天啊? 一开心,苏小漓的说话风格,变成了和苏玉和遇见顾非寒时一个模样! 何爱清嗤地一声笑了,忍俊不禁道:“侬这是怎了啦?” “爱清姐,你组装输液管的这些配件是从哪里来的。” “输液管厂统一从清州发来的啊。 批来后发给我们,每组装一件算1毛5分的工钱,直接交给这边收货的人,他们再统一拿去消毒包装。 平时店里没人时我就干这个,一个月下来,也能多出好些钱补贴家用呢。” 何爱清见苏小漓又好奇又较真的眼神,索性一次性讲了个明白。 苏小漓开心。 巧了! 她刚好要去清州嘛! 何爱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娘问这个干嘛? 不会也想补贴家用吧? “义利兼顾、有福共享”是她一直以来信奉的原则。 想到这里,她若有所思地找出来一张纸。 上边写着清州总厂那边的发货地址和联系人,“诺,就是从这个地方发来的。” 苏小漓眼睛亮亮,真恨不得狠狠地亲上何爱清一口。 “谢谢爱清姐姐!” 何爱清浑不在意,唔了一声。 “没事,只不过侬可别太累着了,干这个费手又费眼,侬的手眼可是用来读书写字的。 侬看侬写得这个多好啊,我怎么个就没想到呢。”她指了指建议书。 苏小漓不好意思地笑了。 因为她有金手指啊…… 她细心地收好纸条,一举将何爱清店里的“防晒霜”存货全部扫光。 忙到这个点儿,时辰是真不早了,再耽搁下去,这批货就赶不上今天的火车了。 苏小漓点了点钱包,除去火车票钱,还差80块…… “牛皮写字人牢靠,阿姊信得过侬,下次来给我也一样的。” 何爱清大手一挥。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何爱清办事讲究,不仅帮着苏小漓打包好的所有货物运到火车站,还亲自拜托了熟悉的列车员照看好她的货。 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苏小漓买了张车票直奔清州。 上车前她分别联系了章宇和顾非寒,一个接货,另一个则非说要来接她。 也行吧,到清州都很晚了,有个懂点身手的顾非寒来接,到底是安全些。 夜火车晃晃荡荡。 苏小漓身上的钱早就花了个精光,也不用担心小偷,索性趁着这功夫眯了一会儿。 一觉眯到站,顾非寒在出站口使劲朝她招手。 “小漓!……这里!” 虽然两人昨天才分开,顾非寒却觉得隔了好长时间,真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苏小漓虽然疲惫,却仍带着令人舒服的从容。 顾非寒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苏小漓,眼里漾开一抹心疼。 一天不见,怎么又瘦了! 周末愉快!看文开心哦~ (本章完) 057 这么好的贼 “走,先带你吃个夜宵!”顾非寒说道。 他堪堪费了很大心力,才忍住不去拉起苏小漓的手。 心情雀跃的顾非寒直接将车开到了一家老店门口。 苏小漓此刻还有点儿迷糊,鼻子却率先被一股子味道吸引。 什么味儿? 怎么如此鲜香? “是鱼丸。”顾非寒笑道。 苏小漓如梦初醒。 吸溜,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出来。 大晚上的,非得馋她,真是的! “我吃的不多,一盆就够了!”苏小漓说吐噜嘴还不知情。 顾非寒嘴唇微扬。 “放心,管够。这家老店味道不错,都是当地人来吃。” 鱼丸是一道渔乡人家常见的风味小食。 与其他各地鱼丸有所不同,清州鱼丸微微酸辣,虽称“丸”,却是不规则长条形。 正宗的清州鱼丸三大特点:料码足、有韧劲、味道鲜。 上等的清州鱼丸,是以新鲜的马鲛鱼为主料。 俗话说:“马鲛好吃橹难摇”。 马鲛生长在大海中,船夫得摇橹到很远的海中,运气好才能捕到马鲛。运气不好空手回来,遇到大风大浪,甚至还会翻船送命。 这家老店的鱼丸,正是用新鲜的马鲛鱼做的。 顾非寒兴奋地介绍着。 他知道这丫头虽不贪嘴,却就爱吃些平时吃不着的东西,口味有点独特,甚至是刁钻。 这倒是挺对他胃口。 顾非寒顺便给苏小漓点了一碗本店招牌鱼丸汤,自己则点了一碗砂锅海鲜粥。 没多一会儿,两人点的同时上来了。 顾非寒掀开砂锅盖,海鲜混合着大米的香气霸道地侵袭了苏小漓的鼻子。 砂锅粥咕嘟咕嘟冒着小泡泡,像是在邀请她。 她看看眼前冒着酸辣香气的诱人鱼丸汤。 想吃。 又看看顾非寒的砂锅粥。 也想吃。 她留恋不舍的小眼神逗乐了顾非寒,他管老板又要了一个小碗,盛了满满一碗粥递给她。 顾非寒面不改色,“我晚饭吃多了,这顿宵夜,有劳你帮我吃点儿?” 就当他说的是大实话。 苏小漓歪头想了想,很快得出一个合理结论:那还客气啥? 随即点头如捣蒜。 矜持? 一个合格的吃货,人格上根本不需要那玩意! 她很给面子地先尝海鲜粥,拿起勺子呼呼两口火速吹凉一下,迫不及待地就往嘴里送。 左一勺粥右一勺汤,虽然烫得直缩舌头,可根本停不下来。 苏小漓已经没吃相了,顾非寒却在云淡风轻地喝着粥,似笑非笑望着她。 他白天连吃了两顿,此刻倒没那么馋。 眼前的小丫头像只饿坏的小猫咪一样,眯着眼睛使劲吸溜,一小撮碎发微微翘起。 顾非寒心里痒痒,干净的喉结起伏了一下。 他家小漓还是太瘦…… 什么时候脸上能养出小奶膘就好了。 在清州这地方,好歹也算顾非寒半个主场作战,他暗暗决定,这几天一定多带她吃点当地特色。 小目标定的很低了,回冀北前小漓胖上5斤就行。 碗底干净了,汤汁不剩了,吃饱喝足的苏小漓拍了拍终于鼓起来的小胃袋。 投喂完苏小漓,顾非寒带着她进了一家高档酒店。 清州这边市场经济发展位居华国前列,最舒服的住所早已不是招待所,而是高标准的星级酒店。 顾非寒给前台塞了不少小费,换来前台给苏小漓预留的房间就在他隔壁,也是个豪华套间。 他可没忘记章宇防他就像防贼一样的眼神。 呵! 有他这么好的贼吗? 只惦记,压根就不偷! 也不想想,他可是未来要和小漓过一辈子的人,干嘛急在这一时呢。 除非小漓亲口答应,那是另外一回事儿。 可如果她真的同意了…… 陷入遐想的顾非寒,心口腹间一道电流瞬间穿过,脸慢慢烧了起来。 他极没出息地咽了一下口水。 “早点休息……”顾非寒有些窘迫,沙哑着嗓子说道。 眼神柔情中带着一丝忍耐。 “晚安!” 门被苏小漓“砰”地一声关上了。 “咔嚓、咔嚓”两声。 顾非寒呆愣在门口,反应了半天。 这是……又加了两道安全锁? 行吧。 “晚安……”顾非寒迟到地回应。 小青年呆立了好半晌,实在是看不出里头会再出来人了,他才眼巴巴地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 磨磨唧唧地冲了个凉,顾非寒倒在床上,搂紧小被子,开始正式地翻来覆去。 也不知道小漓在陌生的地方认不认床啊,能不能睡安生啊…… 隔壁的苏小漓可比他动作快多了。 完全没时间多想,卸妆冲凉吹头发一气呵成,一天的劳累带给她满足的疲惫感。 美美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踏实。 早上六点,生物钟准时叫醒她,精神清明。 顾非寒已经买来了早餐,他嫌弃酒店提供的不地道,特地去了附近的早餐店买的。 满满一碗糯米饭和一碗紫菜蛋汤,再加一大碗酸梅汤。 早上吃点饭苏小漓能理解,一大早喝酸梅汤是几个意思? “喝点这个好消食,快吃吧,我跟你这个糯米饭啊……” “天光”要吃好,糯米饭少不了。 肉松香酥、香菇滑嫩、榨菜爽口、咸蛋黄细腻,重炸过的油条碎更是酥脆喷香,再淋上两勺香菇肉臊汁…… 没等顾非寒介绍完,苏小漓喂了自己一大口。 糯、脆、香三味在嘴里交缠,肆意碰撞。 咽下最后一粒糯米,苏小漓还充满着无限眷恋,弱弱问道,“明早还能再吃一次这个吗?” 顾非寒仰头大笑。 伸手捻起她嘴角残留的一颗米粒。 还是差点没忍住,想去捏捏她的小腮帮子。 “得,吃好了干活!”苏小漓嘬了一口酸梅汤,满血复活。 顾非寒诧异,“你在乌孝不是已经忙完了吗?” 他一直以为苏小璃是来特意接他的。 苏小漓笑笑,“一位好心的姐姐给了我塑料管厂的地址,你猜里头生产什么?” 说着,她把纸条拿给顾非寒看。 “可以先把我送去这里吗?对了,还得先找你借点钱,一个月以后还你行吗?” “这是……你打算做输液管?!” 顾非寒没想到苏小漓进展如此快。 “嗯,先去看看情况,行的话直接进货。” 两人话说间,已经走出了酒店大厅。 刚上车,一个貌似熟悉的背影在车前一闪而过。 “咦?她怎么在这儿?”苏小漓诧异。 “谁?” 书友群咋整啊,i人作者菌不会弄啊…… 谢谢大家的票票和订阅! 感谢! (本章完) 058 很好,是条傻鱼 “刚过去那个人,看着有点像苏兰英,就是把我卖给张洪兵的小姑。 我记得她说小姑父就在清州……入了一个什么平会。”苏小漓喃喃道。 “平会?” 顾非寒一愣,接着把酿酒厂前老板的事儿也讲了出来。 两人一碰头才知道,什么平会? 就是金融诈骗,妥妥的“庞氏骗局”! 顾非寒沉默了一小会儿,“清州大大小小的平会,少说也有十来个。 成立之初,听说就是几个人凑点钱,谁家有事谁家用。聚零成总,临时解决一下生活困难或者买农具什么的,相当于个互助组,听起来还挺好的。 现在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苏小漓点头,“经济发展了,人们想做更大的生意过更好的日子,自然就有人利用这一点动了别的心思。 只可惜,这条路注定走不通,没有任何实体经济支撑,玩的只是账目上的游戏。” 传销为了提高可信度,好歹还给盒口服液什么的。 所谓平会,直接连个实物都没有! 全靠会主们“空手套白狼”外加“拆东墙补西墙”,不断地拉人头,割韭菜。 滚雪球滚到最后,等来的必然是雪崩。 没有比这更离谱的事了,偏偏就有人争着抢着进平会,不是没有人担心过,可总归是不相信惨剧会落到自己头上。 再说了,人比人,气死人。 身边人入会的全发财了,没入会的急红了眼,求爷爷告奶奶地往里头送钱。 两人聊着,吉普车已行至塑料管厂门口。 顾非寒朝苏小漓笑笑,“先别管别人了,等中午我来接你吃饭,还有那么多好吃的你还没尝呢。” 他都快把“早点喂胖她”直接写在脑门子上了。 ……毫不掩饰。 苏小漓睫毛轻颤,扯扯唇角唔了一声。 —— 苏小漓和顾非寒能看出“平会”很离谱,可在苏兰英心里,平会可太靠谱了! 今天张大军和同乡上工去了,苏兰英亲自来找会主领钱。 会主姓马,人称“马胖子”。 发财发的早,人刚到中年已经养出了一肚子肥膘。 他伸手递给苏兰英一包。 厚厚的三沓! 一张张崭新的大团结握在她手中,这感觉太不真实了! 苏兰英傻笑,吐口唾沫粘在手上,点了一遍又一遍。 唾沫都干透了,大团结还没点完。 马胖子大喇喇地摊在椅子上,不知为什么他就喜欢穿紧绷绷的裤子,两条肥胖的大腿压迫得裤缝都快裂开了。 眼睛也被脸颊的肥肉挤成了三角眼,正不露声色地上下打量着年轻-/妇人。 他眼底闪过一丝垂涎。 老苏家的人长得都不丑,苏小漓是最出挑最有气质的。 有一说一,苏兰英也不差。 这张脸还是很符合时代主流审美的。 她最近心情好,手头有些闲钱,买了不少护肤品涂到脸上,皮肤细腻了不少,面色透着红润。 再加上她几乎每晚都和张大军折腾。 身前两-/团饱man呼之欲出,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子长开了的妩mei-/韵味。 马胖子见多了江南娇小女子,乍见到这么个身材高挑、肤色微黑、相貌却俏丽的北方美女。 不觉有些心痒。 身边有这么个齐整的女人,也不知道张大军懂不懂珍惜啊? 他自负地别了别粗胖的脖子。 “侬是大军的老婆吧,别激动,坐下来慢慢数。”马胖子假笑着,柔声细气道。 苏兰英没顾上抬头,又点了一遍,这才想起刚刚马胖子和自己说话来着。 她神情略微有些尴尬,态度谦恭地道了声谢。 马胖子端来一杯茶,“坐下尝尝,今年的明前,嫩着呢!” 人家大老板都把茶递过来了,苏兰英不好意思推辞,忙伸手去接马胖子手中的杯子。 马胖子轻轻推开她的手。 “烫!还是我来吧,侬坐下慢慢喝。” 他推开苏兰英手时,顺势小小摸了一下。 略微有点粗糙。 不过“糙”了,没准别有一番滋味呢…… 苏兰英有点不自在。 她转念一想,人家马胖子可是个大老板,咋可能有别的心思,或许真是不小心呢? “老板,您别客气,我自己来就行。”苏兰英脸微红,手指捏了捏衣角,最终还是坐到软软的沙发上。 “叫什么老板,侬入了会,我们就是一家人,叫我马哥就行!” 马胖子半挨着苏兰英,也坐了下来。 苏兰英尽量把自己缩在沙发一角,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 “啊?行……那我就不客气了,叫您一声马哥。马哥,你看我刚领的这钱,是再投进去好,还是……?” 马胖子眯了眯眼。 他就是个苍蝇,盯的就是有缝的蛋。 马胖子轻轻抬起手臂,指了指墙角的一排堆放整齐的纸壳箱子,答非所问:“侬猜,那里头都是什么?” 苏兰英一怔,“什么?” “和侬手里的一样,每个箱子里都放满了大团结。”马胖子故意轻描淡写。 苏兰英惊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初张大军说马胖子手中至少有八十万时,她虽然震惊却没有实际感觉。 但现在,这八十万,可能还不止,就明晃晃地堆在自己眼前…… 透过箱子壳,她仿佛看到了一沓又一沓的钱在向自己招手。 而她,就如之前无数次憧憬的那样,她才是这些钱真正的拥有者。 苏兰英震惊得太过投入,以至于—— 对面的男人已经摸上了她的腿,她都没有丝毫察觉。 马胖子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很好,是条傻鱼。 他意犹未尽地收回手,端起杯子送到苏兰英手里。 “喝茶、喝茶,侬说赚到了不再投进去,就手上这点儿就满足了吗?别只盯着眼前一尺远的地方啊。” 苏兰英握着杯子,慢慢地回过神来。 是啊! 不接着钱生钱,难道这小小的三沓就够了吗?! 当然不够! 苏兰英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行,我听您的,再投进去。” “这就对了嘛!”马胖子大笑。 他又和苏兰英攀扯了半天闲话,眼底却越来越急躁起来。 怎么还不起药效? 马胖子心急如焚。 苏兰英被马胖子不断忽悠着,她本就心情激动,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来数钱。 此刻一杯茶水下到空腹,意识竟逐渐模糊起来。 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是马胖子手撑在几案上,身子缓缓靠近她,一张肥脸怼了过来……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追订,叩首! (本章完) 059 好想回家 等苏兰英再次醒来时,整个人懵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 浑身疼痛不已。 床上、地上,衣服被胡乱扔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潮湿的汗腥-/气。 马胖子一脸餍足,斜靠在床头抽烟。 一副洋洋得意、不可一世的神情。 刹那间,愤怒、羞耻、恐惧、无助、自责……无数情绪在苏兰英心头炸开。 “啊——” 她失声尖叫。 苏兰英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划破房间的寂静。 “喊什么喊!” 马胖子冷喝一声,起身开始穿衣服。 苏兰英浑身颤抖,紧紧搂着被子,牙齿咯咯作响。 全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马胖子没理会这个刚用过的女人,反而不紧不慢地穿好了衣服。 他捋了捋袖子,又拿起一个相机,“发愣干什么?侬刚才的表现可都在这里头了,不错嘛。” “你!你!——”苏兰英咬牙。 她刚要爬起来去抢相机,才想起自己身上……她嘴唇都咬破血了。 马胖子歪头斜了她一眼,冷笑两声。 “以后每周过来一次,不过来的话,呵,侬知道的。”他不屑地说道,又在苏兰英眼前掂了掂相机。 “老子不会亏待侬的,张大军的钱继续投进去,这是单给侬的,侬可别不识抬举啊。” 拿钱不当钱似的,马胖子随手扔给她两沓大团结,扬长而去。 苏兰英呼吸一滞,愣住。 她呆呆地盯着那两沓钱,良久,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闯进她心里。 全部撕碎! 她抓起两沓钱狠狠拧了半天,却又猛地把已经扭曲的钱紧紧抱在了胸口。 双目圆瞪,两行滚烫的泪水流落下来。 苏兰英毫无灵魂地走在街上。 万里长空不见一丝云彩,明晃晃的太阳照得她头晕。 她抬头看看天,天空的那一头,好像有一段遥远的记忆在召唤她。 突然好想回家。 回那个小时候的,有大哥、二哥和妈妈的家。 大哥……对她最好的大哥已经不在了。 二哥……二哥是常凤娥那个泼妇的。 亲妈……还在生她的气吧。 自己不仅抢走了她辛苦攒下的钱、甚至还把侄女推倒在玻璃上…… 想到这里,苏兰英又不自觉地摸了摸军挎包里头,那里面装着差点被她撕掉的两沓钱。 要不把这个钱还了,再不然,把彩礼钱也退了? 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不不,就这么回去吗? 她早已嫁给了张大军,小时候那个家肯定是回不去了,就是带再多的钱回去,也没有人疼自己了! 凭什么把钱给别人? 这钱就是她自己的! 是自己的……卖身钱!谁也不能给! 就算是回家,也绝对不是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而是带着大把大把的钱回去。 就像那个胖畜生一样,赚够了,不把钱当钱似的再回去。 要把钱从那个畜生手里全抢过来! 她一路上胡思乱想着,沉甸甸又癫狂狂地往前走去。 前头,好像有个银行…… 苏兰英想回家了,苏小漓也想了,她想赶紧回家组起一支“组装冲锋队”! 她进厂说明来意后,被门卫老大爷将信将疑地领进了办公室。 话音刚落,车间主任还没发话,会计先甩过来一个“完全不相信”的小白眼。 眼前这小娘牛皮吹上天哦! 这里是生产厂家,每天的出货量以“千”为单位计算,这小娘以为是在菜市场买菜嘛?三五毛钱就可以搞定。 瞎耽误工夫! 家里来个大人赶紧领走啊! 车间主任姓韩,也颇为诧异,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小姑娘还没成年呢吧? “冒昧问一下,您今年多大了?” 苏小漓一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22岁了呀!” 韩主任狐疑地“喔?”了一声,“可你看上去也就17、8啊!” 确实往上虚了太多的苏小漓:“……” “嗐,面嫩呗!我们全家都是这样,我是乌孝那边的一位大姐介绍来的,您放心,咱们能去车间看看吗?” 赶紧转移话题,再聊下去就要查户口了! 韩主任若有所思,他们的确往乌孝那边发了不少零件,没准是家里大人派过来的。 苏小漓见韩主任信了几分,接着聊起了自己对输液管的了解。 一次性输液器本就是现代医疗中最常见的医疗耗材。 她更是专业人士,对输液管熟得不能再熟了。 句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韩主任渐渐放下了疑惑。 看车间嘛,反正也吃不了亏,大不了小姑娘就是进货少点嘛。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总得表示一下他们厂的诚意和实力吧。 厂子现在正是缺组装人手的时候。 按理说,组装这活儿不费脑子,就是费手费眼费时间,强度大产量低。 一套输液管是由静脉针或注射针、针头护帽、输液软管等8个部分连接组装而成。 最困难的是“流量调节轮”这个部分。 看似简单,实则相当麻烦。 由于输液器软管难以夹取和定位,同时调节轮和调节壳的滑道之间需要压装,使得三者之间的组装尤其复杂。 最熟练工人想要完成一件,也得费不少功夫。 小小一个“流量调节轮”,严重拉低了整个组装车间的效率。 平均下来,一个熟练工单班能完成50件左右,全厂30多个组装工人,愣是赶不上流水线的生产速度! 成品一检查完就发去消毒,剩下的工人就是三班倒,也来不及做完。 眼看零部件越积越多,催单电话的语气越来越急…… 领导班子成员们愁的啊,个个脸黑成了碳。 幸好这时,有个女工忐忑地问了一句: “领导,能带回家去组装吗?家里老人小孩都需要照顾,再不下班家人连饭都吃不上了。” “带回家?” 这问题一下子打开了大家的思路。 她能带回家,那些原就在家里闲着的人们,是不是也可以干这事啊? 厂长当即拍板:对外寻找手工单! 有了正确思路,办事就顺利多了。 对外分包之后,组装效率一下子上来了,订单挤压的情况也缓解了不少。 厂长决定进一步扩大产能。 就在这档口,苏小漓找上门了。 这次有车间主任的详细介绍,苏小漓在车间转了好几圈,对上辈子用惯了的输液管有了不少新认识。 谢谢亲们的及时追订~ 还有你们的票票~ 每一票我都记在心里~ (本章完) 060 还真买得起 不过说老实话,这年头的一次性输液管,其实也仅比重复使用的橡胶管强了那么一丢丢而已。 苏小漓心中微微叹息,一步一步来吧。 争取让一次性输液管自由的时代早点到来,这样才有余力推动其尽早进化。 双方一拍即合。 “那就先订一万套。”苏小漓心算完手头的资金,云淡风轻地给出了一个数。 “多少?”韩主任眉心一跳,腿一下子软了。 有没有搞错? 小姑奶奶! 年龄不大,气势不小。 她说得可是一万套?真做好卖出去得挣多少大团结啊? 这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韩主任想掐人中。 但凡是个年龄更大些的人这么跟韩主任说,他八成不会傻眼。 眼前的苏小漓…… “没错,一万套,但是我有个条件,每件的组装费至少得2毛!”不能白订这么多,条件是必须谈的。 小姑娘身上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韩主任把心一横:“行!干就干!但是得先交押金!” 事出仓促,一切从简。 苏小漓当即交了押金。 先前还在翻白眼的会计,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六千块,哑口无言,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双方约定一个月后交货,再由厂家统一送去消毒灭菌。 “行,行。”韩主任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苏小漓刚签完合同,顾非寒就在大门口按响了车喇叭。 她没耽搁,把收货地址给了韩主任,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揣着合同跑上了车。 小脸上残留着兴奋的酡红。 这几天她花钱花到手软,太败家了。 今天这顿中午饭只能再次蹭顾非寒的了。 小顾同志极其享受这种照顾自家女孩的感觉,恨不得仰天长啸告诉她——“yes!ido!” 待到两人酒饱饭足,他把苏小漓送回酒店,又要赶回厂子里。 “房间已经续过了,咱们再住一晚,明早就往回走。” 苏小漓笑着点头,两人都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事业上,虽然各累各的,不过看起来都有小成果。 累——不会搞死人,纠结犹豫吭哧瘪肚才会。 总之现在的心情就一个字:开心! 她好容易才送顾非寒这个黏人啰嗦的小霸总离去。 稍稍松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享受一下这片刻的宁静了。 犒劳一下自己! 清风徐来,苏小漓微晃着小脑袋,漫步在清州市区最繁华的街道上。 没有心事地逛个gai,可太特么舒服了! 说是随意逛gai,她还是尽量挑选有卖化妆品的商场或者店铺去逛,顺便了解市场,也学习一下先进模式。 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呢。 我可真是个好学生。 她刚走进一家装潢不错的店铺,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眼帘。 苏兰英?! 苏小漓一愣,仔细一瞅,还真是她。 尼玛。 意外永远比大纲早来一步。 真是晦气。 她虽然不把这个人放在心上,甚至还想过让这个人彻底滚犊子。 但是挡不住苏奶奶在意啊。 亲闺女混账犯错,苏奶奶气归气、恨归恨,可再生气也会想着她念着她,再不疼那也是自己的亲女儿。 苏奶奶都是躲着苏小漓,一个人在房间里偷偷地叹气。 暗自惦记这个自小娇生惯养的小女儿,也不知她在外边是死是活。 苏小漓只是心疼苏奶奶,否则这混账就算在她眼前杵着,她都不会多给对方一个眼神。 她在干什么呢? 换上了时髦的衣服,画着浓艳的妆。 一脸冷傲地挑着化妆品,什么贵来什么。 只是,身上莫名多了一股子僵尸味儿。 “苏兰英!” 苏兰英今天第一次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还是全称! 本来昏沉恍惚的苏兰英猛地一个激灵。 手中的东西瞬间一松,化妆品掉在地上,正好砸在她自个儿的脚上。 瓶子四分五裂,白色的乳状液体溅了一地。 “哎呀!这位小姐,侬看侬这是怎么搞的啊!” 老板娘先咋呼起来了,跑到柜台前头一看,店里最贵的一瓶增白乳,就这样活生生地碎了一地! “这瓶这么贵!侬看看,侬干的好事!” 苏兰英向后踉跄一步,低头看看在地上试图捡起碎瓶子的老板娘。 再抬头看看,原来是侄女苏小漓。 她怎么来这里了? 是追过来要钱的吗? 是怕自己没钱还给老母亲吗? 呵,自己包里可是足足放着两沓大团结呢。 一个个的,瞧不起谁啊? 一瞬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苏兰英的思绪就像坐云霄飞车一样,最终还是好胜心占了上风。 她故意朝着苏小漓冷冷哼笑一声,“不就是瓶化妆品吗?我赔得起。” 老板娘捡瓶子的手一顿。 她一脸两脸三脸的不相信,“你赔得起?这一瓶就要168块!我一共就三瓶!” 这款美白乳是她的镇店之宝,一共就三瓶存货。 平时也就是摆在那里,拿来提升店铺档位的,并不打算真心卖。 168块,是一个高级工人足足两个月的工资,谁特么没事吃饱了撑得买这个! 苏兰英的心也开始砰砰跳,越跳越快! 168块一瓶! 张大军上一天工才结3块,要足足56天上满工才能挣到! 可是! 可是她现在居然买得起? 不仅买得起一瓶,三瓶全包了都不差钱! 苏兰英忽得冒出一股子得意。 手头有现金的痛快,原来是这个样子。 她在银行外徘徊了很久,终究还是没进去。 还记得出嫁前老母亲摸着她的头细细教过她: 以后是自己当家的人了,切记“攒钱好比针挑土,败家好比浪淘沙。”但凡手头有了余钱,一定要先攒起来,指不定哪天用得着啊。 所以她才确凿地知道老母亲手头一定有一笔钱,所以才能如此轻易地抢过来。 放到银行,不过就是存折上的数字。 钱在她手中被摸了一遍又一遍,外边几张都被汗酽得湿哒哒了,苏兰英还是没走进银行的门。 她要把钱!现金!堆满一墙壁、不、满满一屋子! 苏兰英的脸色不断变化,一会儿自卑一会儿又自负的。 她突然想试试往外撒现金的扬眉吐气。 特别是在苏小漓面前。 苏小漓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 苏兰英被她不屑一顾的眼神看得又羞又恼,真是刺眼极了。 心一横,挎包“啪”地一下甩到柜台上。 书友们,如果意外,每天两章 早上8:08一章(大家一起早八啊) 上午10:10一章(课间操活动一下) 亲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自行安排订阅~ (本章完) 061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你不是还有两瓶一样的吗?加上碎了的这瓶,我全要了!” 老板娘慢慢直起腰,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全要?那得……侬等等哈,我算算……”老板娘一向伶俐,这话差点给她整不会了。 “一共是504块,给侬算便宜点,抹个零,500块整!” 苏兰英斜了苏小漓一眼,慢条斯理地拿出一沓拧拧巴巴的钱。 抽出一半甩给老板娘,“你数数,一分不少!” “嗳,好!”老板娘的两眼冒出星星。 生意人的圆滑瞬间上身,张嘴就开始吹捧:“小姐真是又漂亮又大方,刚才真是冒犯了,您看看您还需要什么!” 这样的客人以后真是有一打来一打,不嫌少! 苏兰英高傲地扬了扬下巴。 接着把头转向苏小漓,眼底写满了得意。 苏小漓冷冷地笑了,“苏兰英,别在我眼前充大头鬼! 告诉你,张洪兵已经被公安局抓走了,罪名就是侵犯他人、买卖人口! 你就是她同伙,不仅买卖人口,还携款私逃!不仅携款私逃,还强抢民财!警察马上就要给你发通缉令了。 你也识相点儿,把彩礼退了,再把我奶奶的钱还了,我和你两清。否则咱们现在就去公安局!” 苏小漓一刀戳上她的心窝子。 她当然知道张洪兵被抓的真实原因,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编个罪名吓唬苏兰英。 借正义之名狐假虎威一下。 脸皮厚起来,完全没压力。 苏兰英眼神一滞,这丫头说啥? 村长的儿子被抓了? 那可是张洪兵啊,在北朱乐横着走的! “你唬谁呢,我才不信!”苏兰英瞪了苏小漓一眼,实则有点心虚。 “哼,不信,我亲眼看着他被押上了警车! 不信咱们就一块儿去公安局问问,让这边的警察和县里的警察直接联系确认。 走,跟我走,去公安局,你就在旁边听着! 你这个逃犯也跑不到哪里去!” 苏小漓一脸厌恶,话说间她就要去拽苏兰英的胳膊。 苏兰英躲闪之中猛地一抬头,店里的老板娘正用怀疑的眼光,躲躲闪闪地偷瞄自己。 仿佛自己不是刚才那个高高在上的有钱人,而是一个藏头露尾的正被通缉的逃犯! 脸皮被这个死丫头扔地上踩! 苏兰英一下子沉不住气了! 苏小漓的话刺激着她,老板娘的眼神刺激着她,马胖子的事儿刺激着她…… 几个人嘲笑和鄙视眼神在她眼前交错重叠,所有一切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此刻苏兰英脑子突然不转了,一片空白晕眩。 心跳加速,耳内响起剧烈的轰鸣声,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起来。 胸口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 苏兰英猛地一下把现金全都掏了出来,“我没抢钱!我也没买卖人口!我有钱!” 不知道她到底是向谁在喊叫,狠狠地把所有的钱摔到地上。 “我有钱!我是清白的!我有钱!我……” 苏兰英像是失了魂一般,一边大声咆哮着一边仓皇错乱地跑开了。 苏小漓顿时瞧出了端倪。 她是医生出身,自然比一般人对“病人”更敏感些。 苏兰英的精神状况肯定不对劲儿!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自己明明都还没动真格的呢。 总不可能自己只是让她还钱,就把她吓成这个样子吧。 当初她推倒奶奶的时候,可完全不是这样,怎么现在有了钱,反而惊慌失措了呢? 苏小漓忙追了出去,哪里还有苏兰英的影子? 难以置信。 一个精神异常的人怎么跑得这么快? 特么的这算闹得哪一出啊? 苏小漓觉得这事儿相当膈应。 苏兰英不是什么好东西,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有多远滚多远才好。 说实话,她压根就不会把这种人放在心里。 她只怕苏奶奶接受不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儿,难道还要来第二次? 她回到店里,一眼看向老板娘,眸中冷光闪过。 老板娘本来还探着头瞧热闹呢。 突然看到苏小漓锐利的眼神,大热天的冷不丁就打了个哆嗦。 这小娘三言两语就吓疯一个人,那是啥? 大杀器! 大瘟神! 她连忙摆手:“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关我什么事啊!” 苏小漓没好生气地白了她一眼,确实不像在老板娘这里受的刺激。 她一眼扫过去,那两瓶168块的美白乳还放在那里。 “交过钱了对吧。” “对、对对!”老板娘忙不迭地点头。 后背怎么还出冷汗了呢? 自己真是个良民啊! 正经生意人! 除了偶尔漏个税,真没干过什么坏事! 苏小漓将增白乳和地上的钱全部捡起来装回包里,刚要离开,思忖片刻又转过头来。 “有纸和笔吗?” “有,有有!”老板娘赶紧掏出了纸笔,她都服了自己了。 “刚才那个人,叫苏兰英,精神上有点问题。 她以后要是再来你这里买东西,你不要慌,该卖什么卖什么,她就不会发疯。 但是你送她走后,要立刻联系我,我好安排她入院治疗,知道吗?” 苏小漓不咸不淡地编排苏兰英。 “懂、懂懂!”老板娘呕血,只想赶紧送走这位大杀器。 苏小漓写好电话,留下自己的名字,上下打量了老板娘一眼。 “这事儿你要是办好了,是为社会安定做了大贡献。”说着,她掏出5张大团结,“这是联络费。” 老板娘这才回过神来,瞅了瞅苏小漓像是认真的。 这小娘方才吓唬人时一派大义凛然,做事……其实倒也近人情。 “侬放心好了啊,我这个人做事情啊,是最讲信用的啦。” 老板娘接过这钱,颇有些兴奋。 她打小就爱听间谍的故事,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做个“线人”! 苏小漓也没指望老板娘真的能帮上什么忙,不过还是付了50块,但愿能接到她的电话吧。 经过苏兰英这么一闹,苏小漓也没了逛街的心情,意兴阑珊地回到酒店。 一个大字躺在床上,试图把这件事的所有细节串联起来,可想来想去依旧没有什么结果。 她索性坐起身来。 被数学题虐一虐没准能清醒些? 是有多喜欢给自己找罪受,苏小漓拿起了苏建国留下的数学老教材…… 谢谢亲们的及时追订! (本章完) 062 地下业务 时隔多年没碰过高中数学的苏医生,再次投入进了被数学题蹂躏的过程当中。 就在她cpu马上烧干的终极时刻,顾非寒回来了。 苏小漓抬头一望,外边天已经擦黑了,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 这玩意,确实能让人保持专注。 顾非寒又找了一家新菜馆子,两人都嗦了不少米粉,肚子涨涨的,溜达着往回走。 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时刚走没一段,大雨毫无预警地来了,打了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雨落下来的第一滴,顾非寒就知道不对头了,拔腿就要跑。 看见身边的苏小漓还在默默地想事情,心一横,顾非寒抓住了她的手。 “发什么呆啊,快跑!” 苏小漓就这样被顾非寒拽着一路狂奔。 在雨点子彻底变大之前,两人躲到了一排民房的后屋檐下。 没有其他人打扰,也没有街上那些噪杂的声音,有的只有雨声和两人的心跳声。 苏小漓跑得气喘吁吁。 在路灯的照映下,额头上亮晶晶的,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 顾非寒专注地看着苏小漓,心神荡漾,一直没舍得放开她的手。 他第一次觉得雨天这么美好,可以让他牵到喜欢的人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与你一起躲过雨的屋檐。 顾非寒心里怦怦跳,自我感觉良好地刚想说些什么。 却看见苏小漓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轻轻地将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小顾同志一愣,难道小漓也喜欢两人安静地呆着吗? 却见苏小漓紧接着指了指两人隔壁的后窗户,大概是忘了关了,里头人的说话声时不时地传出来。 偷听? 顾非寒裂开,颇为震撼。 小霸总的人生履历里没有接受过这个教育环节……默默地张了张嘴,看了她一眼。 苏小漓装作没看见他的小眼神。 大大方方地偷听,有啥可害羞的。 这么好的事儿邀请你,不是应该感谢我吗? 拘泥。 死板。 其实倒也不是她有这癖好,而是里头的人说的内容,实在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 他们提到了平会。 没准能找到苏兰英精神异常的缘由。 顾非寒侧耳听了两句,恍然大悟,也正色起来。 二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将身体努力向后缩。 一来是躲避斜风吹来的大雨,二来是想听得更真切些。 身后便是墙壁,退不了太多。 顾非寒距离窗户更近一些,苏小漓为了听得更清楚,向窗户边又稍稍靠近了些。 肌肤相近。 在顾非寒看来,这就是小漓主动向他靠拢…… 一开始他还想仔细听一听,岂料苏小漓头发上的香味时不时地钻进鼻子里…… 渐渐地,两人的呼吸也开始慢慢缠绕在一起。 顾非寒到底气血旺盛,一张俊脸上又显现出一抹绯色。 心跳加快,血压开始玩命似的蹭蹭蹭往上涨! ? 根本控制不住! 该死! 苏小漓内心平静,屏气凝神,屋里人的谈话句句入耳。 “我说马胖,侬都乐么嘻嘻的这一天了,怎么,最近收的款又多了?”一个阴细的声音问道。 “钱嘛就那样,都是别人求着咱们才能送进平会,今天是因为……嗐,侬不懂。” 说这话的人正是平会的马胖子,他此刻正回味无穷地吧唧嘴。 阴细男人的眼神漂浮在马胖子身上两下,轻哼一声。 “侬个臭胖子,又偷腥了吧。” 马胖子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心情畅快,不免多说了几句。 “那女人被养得是真不错,一个北边来的乡下小媳妇,身上居然也细皮嫩肉的。” 不过除了长得漂亮,也没什么别的优点,还有点傻乎乎的。 这样也好,玩起来不费心。 反正他可以轻松拿捏。 阴细男人不为所动,他向来对男女之事没有那么大的瘾,转而问道: “我说马胖,侬说老爷子怎么想的,咱们每天吸引新人入会就够忙活的了,他怎么又想着去放贷呢!” 马胖子被转移了注意力。 “要我说,清州这地方就屁点大,新人早晚会用光,到时候坐吃空山啊?” “那做放贷又能比做平会强啊?”阴细男人接着问道。 “侬个猴脑子,平时机灵,这会子怎么就想不通了,那能一样吗? 做平会,是靠高利息吸取别人的钱,得还,得给别人利息! 做高利贷,咱是发钱加收钱的,主动权在咱们手里啊。 侬想想看,借高利的人要是能还上,平会这边也算有了活水之源; 他要是还不上,利滚利、驴打滚,那还不是一辈子都得替咱们赚钱吗?” 马胖子自己说着,不免也开始神往一辈子躺在钱上的感觉。 阴细男人心里当然明白是这么一回事儿。 他不过是想引着马胖子自己说出来罢了,此刻肯定是赶紧附和。 “要么说老爷子高明!马胖子,侬也高明啊,这侬都能想到,了不起啊。 那侬说说看,老爷子会派谁去负责放贷的事儿呢?” 马胖子不吱声了。 派谁? 肯定不是眼前这细猴子,他还入不得老爷子的法眼。 跟着老爷子的时间不算长,不过是攀上了老爷子的干闺女,做个倒插门罢了! 这么好的业务,要派自然是派老爷子最信任的人。 至于谁吗? 老爷子手下有“四大天王”。 大姐头肯定排老大,自己管着个平会,还有一个专门管“汇兑”的,剩下一个管着地下赌场。 细猴子嘛,勉强也算半个,一个没过门的赘婿,业务还得是他女人——大姐头说了算,不过听说最近也接手了些大姐手中的零头业务。 要说宠信,老爷子对大姐头是最信任的,对剩下三个人也还算是不偏不倚。 打压了这个扶起了那个的事儿虽说也不少…… 也多是打个巴掌紧接着给个枣,没有往死里弄的。 这里头,他和管“汇兑”那个姓李的互相看不对眼,不就是洗个黑钱嘛,抽成才二三十,顶个屁用。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姓李的手中的业务——量也太特么大了。 书友们~谢谢你们的支持! (本章完) 063 见过大世面 沿海那些干走私的,得来的钱大多都在姓李的手里洗一遍,每天的流水相当可观。 若是姓李的把高利贷业务也给收了…… 今后在老爷子面前,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马胖子脸上浮出一层狠意,心里暗呸了一声,盯着阴细男人假笑。 “怎么,细猴子,侬想尝尝做高利贷的滋味?” 细猴子隐下内心,一脸谄媚,“马胖,侬这是什么意思,侬知道的,我在老爷子面前从来都是这个——” 他伸出一根小拇指,长长的指甲上泛着黄。 马胖子不屑地哼笑一声,“侬就等着吧,到时候派谁,侬自然就知道了。” 细猴子见马胖子动心了,今天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他打的主意就要内部乱起来,他才好趁机吃下马胖子手里的份额。 “马胖,我对侬可是马首是瞻,发了财可别忘了提携兄弟我啊。 雨也停了,走走,吃饭去!今天侬务必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请你吃一顿。” 马胖子哈哈大笑。 细猴子有眼力见儿,晓得提前巴结他,他自然却之不恭。 两人话说间离开了房间,窗户也忘关。 见人走了,苏小漓长舒一口气,也算是听了个囫囵。 看来平会里头也是有明争暗斗的,那个阴细的声音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还有另一个肥腻腻的声音,他说什么来着,“北边来的乡下小媳妇”,还“细皮嫩肉”? 该不会是苏兰英吧?! 苏小漓眸光一沉。 她正瞎琢磨着呢。 “那个……”顾非寒清了清嗓子。 苏小漓瞬间会意到两人还紧贴在一起,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谁知…… 一不小心,看见顾非寒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有些尴尬。 早已满脸绯红的顾非寒:! 苏小漓瞅了瞅他,淡定往回走,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正常反应而已,回去冲个澡,《静心咒》读三百遍就好了。” 顾非寒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她她她她居然看懂了?! 这丫头到底是见过多少大世面?! 顾非寒虎躯都震不动了,浑身滚烫。 刚才是憋的,现在是羞的! 脚指头抠地差点抠出个四合院来。 真想不省人事。 谨遵医嘱的小顾同志火速回酒店,火速跑进房间冲澡——冷水的。 冰冷的水浇在身上,心火更旺了! 真是见鬼的大世面! 一直到两人回了冀北,小顾同志才强行失忆。 话说苏小漓一走就是这么些天,苏奶奶在家都担心着呢。 她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担心也没办法,手里的生意还不敢停。 白天不敢闲下来,一闲下来就担心,干脆手里头一直忙着,忙起来还能好受点儿。 郭红霞也担心,可她顾忌着苏奶奶的心情,不好多说什么,还在一边劝着:“小漓这么机灵,肯定没事的。” 市场上的摊子火爆,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又去了两趟村里,照着小漓教她的法子,又收购了不少花生和核桃啥的。 现在,她只一门心思,想趁着小漓不在的这几天,把供销社的供应拿下来,好让在外辛苦的小漓回来后也开心开心。 可供销社的售货员——陈家英怎么那么难搞啊! 不仅从来不拿正眼瞧她,每次见她的自行车往门口一停,陈家英甚至直接扭头就去厕所! 这事儿其实不光发生在陈家英身上,其他几个大姐也都在一边冷眼瞧着…… 这也难怪,人家那身份、那职业、那待遇可谓是“金饭碗”,薪水之高,甚至远超过一些高学历人士的水平。 在供销社里,她们才是风云人物,是掌握着稀缺物资的“钥匙”,风光无限。 不过这些冷眼,好像也不是单针对她一个人的,几乎对所有找上门来的顾客,她们也没怎么正眼瞧过。 好不容易靠着卖花生养起来的自信心,一想到供销社那些人的眼神,郭红霞又开始莫名有些自卑了。 哎!还是再试试吧! 郭红霞和苏奶奶两人在家里相互安慰鼓励,终于盼到苏小漓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刚到家,苏小漓就将手头的钱全额交给了苏奶奶。 不多不少,一共是1450元整。 “奶奶,其中700块是您之前攒的,我花了50,还剩800块,我们交给警察吧,咱们谁也别去见老张家那堆混蛋。” 苏小漓担心亲自去退还彩礼,就以老张家那帮人的德行,肯定会再惹出些别的幺蛾子来。 索性,就交给林家叔侄,让他们帮个忙,回头自己再去感谢他们。 她才不要和不相干的人见面呢。 和警察打交道,可比跟老张家的人打交道舒服多了。 “你不是去浙省花钱进货去了吗?这儿哪来的钱。” 苏奶奶自然没意见,只是担心这钱来路不正。 苏小漓顿了顿,决定还是只说一部分“实话”。 “刚好碰上了苏……我小姑,她发财了,就把钱还了。” “你遇上英子了?!”苏奶奶震惊,声音止不住发抖。。 “嗯,就逛街的时候遇见的,她挺好的,奶奶你就别担心了。” 苏小漓想着赶紧翻篇,看似面不改色实则微微汗颜。 她是真心不想欺骗这位善良的老人,可又担心自己那些不好的猜测是真的。 算了,苏兰英自己选的路,她没必要干涉别人的因果。 与其骂她烂泥扶不上墙,有那功夫,还不如赶紧卖两件货要紧。 只要别碍着自己的路,别伤害苏奶奶,剩下的请随意发挥。 苏奶奶没再说什么,拿着钱走出屋。 她的背影,有些无奈,也有些落寞。 很显然,她心里透亮着呢。 苏奶奶一手带大的孩子,自然知道混账闺女什么德行、又有多大能耐,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这么痛快地把钱还了? 鬼才信。 肯定另有隐情。 可既然小漓说混账闺女日子还算过得去,她也先姑且这么认了吧。 孙女做事稳当,她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她也明白孙女爱憎分明,自是讨厌极了这个小姑,两人见面没打起来就是好的。 苏奶奶自我安慰,劝解自己。 苏小漓看着奶奶落寞的背影郁闷,心里也跟着憋了一口气。 该死的苏兰英,看看她把亲妈折磨成啥样了?! 也不知章宇忙活什么去了,自己都到家了,他一个离得近的,反而还没到? 该不会是又反悔了,要放自己鸽子吧? 苏小漓绷紧小脸。 一个个的! (本章完) 064 吐象牙 苏小漓联系了章宇的烟酒店,还是刀疤脸嗡着鼻音说他前两天就走了。 可啥联系方式也没留下。 果然,潇洒。 苏小漓无语。 等不来章宇,她只好先去看了看郭红霞那边。 市场的摊子倒也一切顺利,只是公关供销社这事儿颇有些难度,不过看郭红霞的神情,似乎还想再冲一冲。 行,看来这头也得等一等,没准红霞姐真能啃下这块硬骨头。 干等——不是她的风格,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呢。 比方说:工商注册。 好吧,工商注册也得等顾非寒那边资料全了再说。 再比方说:复习。 这事儿得干,马上干。 本分学生苏小漓将自己的全身心都闷在屋里,就再没离开过书本。 好成绩、好生意都要保。 那种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在苏医生这里不存在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必须是既要又要还要啊。 以苏医生上辈子的经验嘛,老师们对滚刀肉学霸们的各种“为非作歹”都会相对宽容。 当然了,前提是成绩一直勇攀高峰。 苏小漓豪横地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考个好成绩,然后跟学校提出在家复习一段时间,等几门子生意都上了正轨再说! 她打算开学后第一场考试后就实践一把。 成不成的再说,反正美女不怕开水烫。 生磨呗。 吃完晚饭消完食的苏小漓再次拿起课本,决定再刷几道题。 明天开学,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嘛。 院门再次被“哐当”一声推开,隔着窗户,苏小漓抬了抬眼皮子。 哦。 常凤娥。 带着她的大宝贝儿子苏自强。 这回常凤娥没再像上次一样咋呼着要钱,而是直奔苏奶奶那屋。 还没说话,不要钱的眼泪先掉了下来。 “妈——张洪兵被警察抓走了!哎呦——我可怜的大侄女啊,你的命可真苦啊——还没嫁过去男人先进监狱了啊——” 苏小漓一口水喝到嘴边又呛了出来。 搁这儿哭丧来了? 啥男人? 你男人才进监狱了呢! 这一趴不都已经翻篇了吗? 怎么才来闹腾? 十三岁的苏自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向来没掺和过他妈的事儿,今天猛地被亲妈拽来当“人质”,颇有些不自在。 苏奶奶把大孙子拽到自己怀里,“老二媳妇儿,当着你儿子的面,你有点儿当妈的样子行不行?” 常凤娥抹了抹眼角硬挤出来的泪水。 “妈,我这不是心疼小漓嘛。你说这可咋整啊?” “咋整?你说说,该咋整。”苏奶奶没好生气地睨了她一眼。 常凤娥一骨碌凑到苏奶奶跟前。 “妈,要我说,咱不能再和他家结亲了,那张洪兵不干不净的,说是又和孙家儿媳妇搞到一起了!” 常凤娥的消息滞后的不是一点半点的。 苏奶奶黑着脸,“当着孩子的面你瞎叨叨什么呢!自强还在这里呢,你嘴巴里放干净点儿!” 说着,她转向苏自强,“强子,好孩子,别听你妈胡说,那都是大人瞎胡吣的,啊。” 常凤娥脸上有些挂不住,咋和她想的不一样呢。 一家人除了她,全都气定神闲的,一点也不震惊。 她咬了咬牙,“妈,咱不能和那样的人家结亲,这样吧,你给我800块钱,我先去把彩礼退给他们。” 苏兰英带着钱跑了,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能找抠门婆婆要了。 今天她特意拉着儿子来,就是想苏奶奶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得把钱给她吐出来。 等钱到了手里,再想让她拿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听见常凤娥没完没了地叨叨这些个破事,本来复习功课就有点心火旺的苏小漓腾得一下站了起来。 特么的。 给你脸了是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婶儿,她也忍不了了! 苏小漓走进奶奶的屋里,连个眼神都不肯给常凤娥。 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有完没完啊? 苏小漓扬眉,冷冷说道:“二婶,你急个什么劲儿啊,钱早就还他们了。” “还了?!还给谁了?什么时候还的?”常凤娥夺命三连问。 “当然是交给警察叔叔,让警察叔叔帮忙还的呀。”苏小漓轻描淡写。 警察? 常凤娥脸色惊变,这丫头啥时候跟警察来往这么密切了? 还有这钱,咋又没过自己的手,就溜走了呢! 常凤娥简直迷了。 这牌打的,把把都赶不上截胡的! “二婶,你就别掺和了,警察同志自然会秉公处理,该办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常凤娥哑然,惊得合不拢嘴。 她眼珠子溜溜转了一圈,今天来这里的正事还没说呢。 “小漓,我听说你那花生卖的不错,你这孩子怎么想的,怎么让个外人看摊子,她要是把钱给你卷跑了可咋整啊?” 她口中的“外人”,指的自然是郭红霞。 小没良心的,有钱赚的事儿,一点儿都不向着自家亲戚。 “二婶,你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家人就不会把钱卷跑似的?”苏小漓声音冷清地揶揄。 呵,慌慌张张,碎银几两。 常凤娥这是想当面锣、对面鼓地明抢? “你说说你这个孩子,我可是为你好。小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胳膊肘不能往外扭啊。” 常凤娥倒是觉得自己有这个脸。 “快拉倒吧,二婶,告诉你,卖花生的事儿你别想掺和一分一毫!想黑我的钱,没门!” 苏小漓简直连呵呵都不想呵呵了。 谁给你的脸,让你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吐象牙? “漓姐,你别这样说我妈。”方才唇角紧抿的苏自强说话了。 见苏小漓瞪了他一眼,少年的气势顿时有点虚。 “我妈她、她不是那个意思……” 苏自强少年心性,自然受不得别人这样说自己的亲妈,更何况是他一向亲近的堂姐。 听了这么一长串,苏自强也渐渐反过味来。 他有自己的是非判断,他妈这心思的确算不上堂堂正正。 可是堂姐这话,也有点太毒了些。 怎么跟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似的。 今天的堂姐,让他觉得陌生,一点儿都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苏小漓撇过脸来,不想再跟没长大的孩子争执。 有这个无事生非的亲妈,小堂弟有没有长歪都不好说。 她还没那个闲心去教小堂弟如何做人。 (本章完) 065 终于把梦实现 苏奶奶搂紧孙子,不让他再插嘴。 常凤娥有了儿子这个靠山,心里得意,腰板又挺直了些。 “你听听,连你堂弟都这么说,有你这么说长辈的吗?赶紧的,你那摊子,以后我给你看着。”常凤娥指着苏小漓的鼻子开始数落她。 突然门外一声响。 “我呸!”一个硬朗的声音响起,“想在我面前欺负她,没门!” 苏小漓扭头一看,顿时喜出望外,“小舅舅!” 章宇大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刚打完电话回来的顾非寒。 章宇还处在回家的兴奋当中,谁知一进门,就瞧见常凤娥正在刁难苏小漓。 他那个暴脾气立马就上来了。 咋的,欺负小漓娘舅家没人是吧?! “告诉你,小漓就是把花生都喂了狗,也不会给你留一粒!” 他这几年混道上,做老大做惯了,眼神深暗,面露凶光。 一张俊脸上的戾气可不是装出来。 常凤娥被吓了一哆嗦,条件反射地趔趄着往后退了一步。 “你凶什么凶,我、我、我是为大侄女着想……”她辩解道。 “少在我面前打什么坏主意!我懒得和你叨叨,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以后见一次打一次!我家没你这门亲戚!” 章宇顺手抄起墙角的扫帚。 “你、你你!”常凤娥气得脸都绿了,嘴角直抽抽。 她狠狠挖了苏小漓和章宇一眼,拽起儿子就往外跑,“走,回家!真是没良心的!” “奶奶,奶奶——” 苏自强还想和苏奶奶多待一会儿呢,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被亲妈拽跑了。 苏奶奶没常凤娥劲儿大,好不容易见苏自强一眼,孙子又被拽走了。 她愣怔看着苏自强远去的背影。 这个孩子,可别让不着调的亲妈给毁了啊。 苏奶奶犹自哀叹,苏小漓这儿早就翻篇了。 不相干的人,在意她作甚? “小舅舅!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她一蹦三跳,来到章宇面前。 章宇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咋,害怕我不回来啊。放心,答应你的事肯定作准,刚才少没受气吧。” 苏小漓才不会把这种不入流的人放在眼里,“没,压根气不着我。” 章宇大笑,“好,不愧是我的外甥女。走,看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全家人跟着章宇来到门外。 只见一辆崭新的大卡车站在那里。 “小舅,这车可气派!”顾非寒眼睛贼亮,立刻摸了上去,刚才他就瞧见这辆车了,眼馋得要死。 之前他只在部dui上见过这款车,贼拉风! 别看他已经有了吉普212,京里还有辆轿车,可这年头,开大卡的那才是真有面儿! 对一个男人来说,这可是能力、事业、身份的直接代表! 混得好啊! 章宇这次开来一辆顺风eq140。 轮胎都被擦得锃亮,跑了那么远的路,车身上也没什么泥点子。 外表洗的亮丽如新,车内干干净净、没有异味,可见章宇十分爱惜。 章宇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和你很熟吗?叫啥小舅,小舅是你随便叫的吗?” 前几天他打算退出,既然要听小漓的,走正道做正事,那就做最拉风的正事! 他本是汽车兵出身,技术一流。 军用重卡、平板拖车、猛士越野全都开过,漂移掉头、s型绕火、倒车扎气球、平衡射击,这些训练项目个个玩得贼溜。 号称“隐藏车神”! 趁着手头还有些积蓄,章宇没做多想,直接买了这辆气派又骚包的大卡车。 好男儿志在四方。 没有一匹良驹陪在身边驰骋沙场,何以打江山,赢天下? 结果那几个没有眼力见的混兄弟——没有一个懂车的。 明明扬眉吐气的事儿,却跟放了个蔫屁一样一点儿也不炸裂,可把他给憋坏了! 真是锦衣夜行,装逼都装不出高端体验来,找谁说理去? 高手是多么寂寞。 但是。 他章宇回来了。 等了多久终于等到今天。 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终于可以秀车了! 他故作淡定,轻轻一笑,围着车跳上跳下,开始假装漫不经心地介绍。 “这可是部队上的老司机才能开的新款!好车!比解放车还先进一个档次! 看这里,换档有同步器,方向轻快,调转方向老省劲了!你看,就这么——嗳——轻轻一搬,妥了! 故障率低,动力充沛,速度也比解放快不少呢。 还有这里,后桥弓子板是滑板设计的,你不说那些个胭脂什么的怕颠簸吗? 这个!空车都不颠簸!” 顾非寒在车外摸来摸去,像个小迷弟一样,眼睛黏在车身上,跟着章宇的介绍乱转悠。 虽不是“豪车”,但却是一辆名副其实的“好车”。 拉风! 有面! 光是摸摸外壳已经满足不了顾非寒了,他完全看不见章宇的白眼,“小舅,钥匙给我呗,让我发动一下听个响。” 章宇白了他一眼。 自己的“老婆”怎么可能让别的臭男人随便碰? 这里的“老婆”,当然是指大风风。 “去去,别摸坏了‘她’!”章宇拍开顾非寒的手,又将目光投向苏小漓。 满脸写着“快夸我老婆!” 苏小漓被秀了一脸,眨巴着眸子干巴巴地附和了两句。 “小舅,你开车把化妆品拉回来的啊?”苏小漓不懂卡车,只觉得这大家伙虎头虎脑的。 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车后斗的化妆品上。 正忙着低头逐一清点。 章宇这才乐呵呵道:“货点清楚没啊,应该都不少,我在底下还垫了两层废棉被。” 苏小漓点头,化妆品不管是外包装还是内里,都完好无损。 这个不靠谱的小舅舅这事儿办得还是很牢靠滴! 章宇刚想再讨外甥女的两句赏,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有吃的没,饿死我了。” “只有素菜,就是后院种的这些。”两盘吃剩下的炒白菜和熬豆角,苏小漓随便热了热,端了过来。 她一本正经,“咱家可吃不起肉。” 章宇“啊”了一声。 转身看看家里,陈旧!寒酸! 比他当年离家出走时还不如。 “哦。” 这个家穷成这样,他也有责任。 章宇乖乖地去夹素菜。 做一个不挑食的小舅舅,他很好养活哒! 苏小漓噗嗤一声笑了,小手理了理耳旁的一缕青丝,“逗你玩的,今天太晚了,明天做肉吃,给你接风!”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问题来了。 章宇以前住在苏奶奶现在住的那屋,现在他回来了。 (本章完) 066 草率了 苏奶奶抬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章宇:打扰了。您老人家好好休息。 总不能把苏奶奶赶出去。 这事儿他可干不出来。 他走到苏小漓屋前,埋首题海的苏小漓眨了眨眼睛。 章宇:打扰了。您小朋友好好学习。 那就只剩下原来住着苏建国两口子,现在住着顾非寒的那间屋子了。 顾非寒半倚在床上看书。 章宇在门口揉了揉鼻子。 两人同时眉梢一挑,把头扭向两侧。 顾非寒:车是不错,人不咋地!小气鬼!这是我屋,没你啥事! 章宇:一个外男竟敢闯入内宅!还久住?谁不知道你打的那个歪主意!去,一边去,这屋归我了! 两人意见难得统一:自己该睡这屋。 顾非寒哪肯吃亏? 坐起来扩展双臂,拉伸肌肉,踢了踢大长腿,原地热身。 百米冲刺跑到苏小漓跟前,一脸委屈地告状。 苏小漓扶额。 男人可以变老,可至死都不会长大。 家里俩娃这是要掐架? 她眯了眯眼,塞给章宇一床被褥,指着顾非寒严肃地来了一句,“小舅,他付费了,一宿50块。金主!” 没等顾非寒扬眉吐气抖擞起来,苏小漓指着章宇来了一句,“我舅,我亲舅,娘家人,亲娘家人。” 两人捏着鼻子,都觉得自己是在迁就对方。 床板倒是有,找几块砖头叠在下边,拆开一张双人床,就能秒变两张单人床。 苏小漓安排完,甩头给了两人一个背影,火速逃离战斗现场。 这应该不算拉偏架了吧。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章宇是个好赖日子都能过的人,也着实累坏了,扯过被子呼呼睡了起来。 先睡着的人总是占便宜。 剩下顾非寒可倒好,双人床秒变单人床,大长腿无处安放。 原先每天伴着他入梦的窗外潺潺水声,变成了炸裂天的呼噜。 每一声呼噜都像一闷棒敲在心上! 睡觉7小时,被吵醒147次。 回头看看章宇,四仰八叉,睡相无比嚣张。 顾非寒。 彻夜。 永不瞑目。 眼睁睁看着天渐渐亮了起来,屋外有了动静。 哦,是奶奶起来做饭了。 忍了整整一宿的顾非寒眼眶大红,此刻好想扑到苏奶奶身边哭一哭啊。 一定要配上无奈委屈可怜的小表情! 谁能懂得彻夜失眠的苦啊! 苏小漓顾不上顾非寒委屈的小黑眼圈,抓过两个热包子给自己壮行,朝着学校跑去。 今天可是场硬仗!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老魏上来也没和大家客气,直接发下去一沓卷子。 “今天和明天所有学科暂停上课,全部进行模拟考。第一门,语文!” 天气依旧暑热难耐,两天考下来,每个人都脸色铁青、七窍生烟。 苏小漓也没几口活气儿了。 好歹算是拼全力撑了下来。 除了数学、物理她有些拿不准,其他的她大概心里有数。 全部考完,她默默自己估了估分。 嗯,大概率不会枉费她熬夜学习的心血。 还差最后一场谈判,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晚自习的时候,苏小漓悄悄溜出教室,叩响了办公室的门。 老魏和几位老师围在一起,眉头紧皱,盯着几份试卷发呆。 苏小漓已经走近老师们身边了,他们还没发现。 “咳咳……魏老师……”苏小漓轻咳一声。 几位老师抬头看是她,神情都有些难以描述。 “是小漓啊,来,正好有事儿找你,坐,坐下说。”老魏点点头,给了其他老师一个眼神。 另外几位老师若无其事地回到办公桌前,实则耳朵都侧向这边。 老魏心情复杂,他清了清嗓子,没有直接谈试卷分数的事儿,而是先唠起了家常嗑。 “小漓啊,老师知道你底子还是不错的,你说说看,这个假期你是怎么复习的啊。” 苏小漓一听这话,立刻懂了。 她顺势瞟了一眼老魏桌上的几张试卷,全都是她的,分数也大喇喇地写在上面。 考试的时候她只一门心思想着多答对些题,拿了高分才好和老班谈条件。 没想到起猛了…… 比“原主”的水平超出不是一点半点的,比自己估的分也超出一些。 草率了。 不怪老师们犯嘀咕。 几张试卷分别是生物、化学、数学还有英语。 生物50分全对。 8年医学生的生涯,苏小璃看这份生物试卷就像大学生看到“1+1=?”一样。 不够塞牙缝的…… 同理,化学满分100,她拿下98分。 上辈子高中做了三年化学课代表,直到现在,闭着眼睛她也能把元素周期表画出来。 数学110分,用的是85年最新出炉的高考真题。 前面八道题满分120分,还有附加题第九大题10分,但是第九题的分数不计入总分。 要不说自己属实用力过猛了,连附加题都做对,这也太不像话了。 老魏沉默地看着最上边的数学卷子。 那道题——试卷第三大题的第12小题,价值7分。 据给他卷子的那个老师说,这题全国的正确率都不足2%,就是因为这道题里有个大坑。 一道解根式不等式的问题,最常用的方法就是分类讨论。 这丫头没有用参考答案给的分类讨论的方法,而是用了非常少见的数形结合,同样把解求了出来! 关键是:数形结合,直接就可以排除深坑! 他自己就是数学老师,可这他也就教过一次,压根没当成重点进行复习! 瞧瞧,这函数图像画的,那叫个标准啊! “英语,特别是英语,啊,小漓同学,你你你居然是满分!到底怎么复习的啊?” 教英语的田老师性格外向,终归是没忍住率先发问。 说老实话,他自己要拿满分都得掂量一下…… 国家规定,报考本科大学,外语会全部计入总分;报考专科大学,由各省级行政区自定是否计入总分。 外语当然包括了好几门语言,但重点指的就是英语。 这规定公布不过两年,迄今为止,英语——几乎是全国高考生的弱项! 全班英语最好的学生,满分100,能拿个60来分就到顶了。 这姑娘之前英语成绩也就是个中不溜,平时在40多分上下晃悠。 这次真是哔了狗了! 啊不! 逆了天了! (本章完) 067 大神顶锅 物理在苏小漓费劲把火地复习下,好歹有了些微进步,81分。 当然也不是没有差的科目,苏小漓上学期就摆烂的政治,这学期更加惨不忍睹。 语文退步了,背诵记忆的东西,不是空着就是背错,白给分都不要! 也就是阅读和作文还算中规中矩,勉强挽尊。 可就这,全部科目加起来,总分提高了100多分! 搁谁在一个月的时间进步这么大,都属实让人咂舌。 特别是很多人潜意识里会认为,高中理科嘛,到了高三男生的潜力更大一些。 女生的话,怕是…… 老师们甚至集体怀疑小丫头是不是作弊了? 仔细想想又不太可能,毕竟标准答案被他们锁在自己的抽屉里。 就算是抄了标准答案,那数学的那道最难的题,苏小漓可是用了答案都没写的——数形结合的方法……还做对了! 找谁说理去?! 正好今天苏小漓自己往枪口上撞了过来。 得,索性现在问个明白。 苏小漓有点心虚。 但…… 自己考出来的高分,跪着也要圆回来。 为了赚钱大计,硬着头皮上! “那个……”她樱唇动了动。 为今之计,只有请大神来帮忙顶锅了。 苏小漓面不改色,先抬出县内知名人士——苏建国,来应付理科老师们。 苏建国爱惜书,留下了不少理科学习资料,虽然都不算新,可逻辑却是相通的。 从她第一次看见那些笔记,就立刻明白他是真把这些东西学透了。 啧啧! 真-学霸笔记。 她利用空闲时间一行行地学习、练习,全靠着上边的笔记才把理科成绩提成到这个程度。 所以这番解释,也算是货真价实。 那些资料确实给了她很大帮助。 “那道不等式的题,我爸的数学笔记上有道类似的,他就用的数形结合。” 老魏的老家是高朱乐村的,虽然和苏建国不是同一个队,却同属一个大公社。 当年修水库的阵仗那么大,他自然是听说过苏建国的。 为人牢靠,机智聪敏,业务扎实。 能带着乡亲们修成那么大一座水库,数理化哪样不融会贯通,都不可能修得这么好。 这么多年来,大水库和渠道一点事儿都没出过,老百姓一直用得好好的。 苏小漓请来的这尊大神,靠谱。 此话一出,生生让老魏几个理科老师不再吱声了。 苏小漓长舒一口气。 她就说嘛,在这个陌生八十年代,苏建国这位“父亲”,才是她最大的金手指。 她,说白了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孤女。 到底几斤几两重,她心里清楚的很。 可不论办什么事儿,都有那么多人上来就肯信她、肯帮她,还不是冲着苏建国当年留下来的情面? 不管是他的有所作为带来的口碑,还是那些珍贵的笔记,她都是实实在在的受益人。 她在心中向这位从未真正谋面的父亲,道了声谢。 “那英语你怎么考的满分啊!满分诶!”田老师毕竟年轻,急得都开始掐大腿了。 苏小漓有条不紊地接着说道:“我家来了个远房亲戚,他在米国留过学……” 亲戚? 米国?! 留学?! 田老师双眼一阵放光。 “咕咚……” 苏小漓的话语如同魔音入耳,田老师咽了咽口水。 馋得明明白白。 苏小漓眉眼微弯,接着结合自己的外语学习经验发挥了一番。 每天听原版的外语听力一小时,不管听懂听不懂总之就是个听! 在整段的听力对话和文章中,熟悉发音、理解单词、收获语感。 同理,阅读也一样——直接读外文原版书,读多读快。 当然了,她学外语的时候还有各种影音资料,也有很多机会可以和歪果仁直接交流。 可在资料贫乏的80年代,除了偶尔能搜到的外语电台和磁带,其他的想都不敢想。 “这年头不考英语听力,更多的是考察单词、语法和阅读。 比起死记硬背单词和语法,在情境中理解一门语言才是最重要的。 这都是我那亲戚说的。” 苏小漓将顾非寒卖了个片甲不留。 上述这些方法她上辈子一直在用,助她成功拿下了英语和c国语的官方高级证书。 她也跟顾非寒交流过,用的也是类似的方法。 当下只能假借小顾同志的名义,就算给他积攒功德啦。 正在校门口等着接她放学的顾非寒,“阿嚏!” 顾非寒揉揉了鼻子。 是天凉了吗? 小漓早上出家门的时候穿得也不多,上晚自习会不会冷啊。 这天气,早晚凉,中午头又比夏天还热,可别跟自己似的,也感冒了。 “铃——铃——”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走读的学生们陆续从教室里涌出来。 ——“啊!你看那边那个男生,是咱们学校的吗?” ——“长得好像电影明星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肯定不是啊,嗳,你说怎么他不会笑啊?” ——“在等谁啊?要是等我就好了……” ——“真是好绝一男的,哎呀,我流鼻血了!快找纸!” 高岭之花——顾非寒假装听不见议论声,带着他的万年冰霜脸又往阴影深处走了走。 昨天是章宇接的小漓,今天说什么也轮到他了。 他跟章宇剪子包袱锤了十几局,最终在苏奶奶的见证下,他以一局的优势险胜。 终于,半个小时后,他眸子一亮。 翘首以盼,终于盼来了那个熟悉的小身影。 苏小漓出来了。 万年冷清的小俊脸上有了一丝喜悦的笑意。 苏小漓的脸上也有一丝浅笑,就是带着一点……不怀好意? “搞定了?” 他知道苏小漓今晚要干的大事,第一时间发来问候。 “搞定了,暂时得了一个月的小长假!” 顾非寒刚要祝贺她,就看见苏小漓欲言还休的样子。 他咦了声,“老师们是开出了什么条件吗,这么看着你还有点为难?” “不是为难,其实是件大好事!” “什么好事,展开说说!” 苏小漓干笑两声。 “……呵……呵呵——是促进我县教育事业蓬勃发展的大好事——我给你揽了个活。” (本章完) 068 轻车熟路 苏小漓淡淡开口。 “等你忙完这段时间,请你来给高三毕业生,当然也可能是全校学生,做一次英语学习方法的指导,好好总结总结哈。” “噗!” 顾非寒眼前猛地一黑。 果然! 他就知道,这丫头在讹自己方面有天赋。 轻车熟路简直了! 苏小漓眼汪汪地看向顾非寒,“谁叫你英语那么好,跟原装一样一样的,我一个没忍住就给了你推荐。” 这倒是实话,之前偶尔听到顾非寒自言自语了几句,简直就是个nativespeaker! 开头她还以为是磁带里的声音呢,没想到竟真是顾氏原声。 顾非寒冷不丁地被夸了一嘴,暗夜中微微有些脸红。 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 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心中一动,猛然意识到自己想的是“吾妻”。 吾妻…… 顾非寒一点点地被心里的甜裹挟,“吾妻”——那这不就是自己家里的事儿? 一家人的事儿,决不能说两家话。 小漓说“上”,自己决不能“撤”! 顾非寒点头应下。 苏小漓开心,成功拿下了班主任的假条。 虽然在她大胆提出想法时…… 语文和政治老师同时绷着脸咳了几声嗽! 套路这些实诚的人民教师,略微让她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为了赚钱大计,只能暂且如此了。 能用更高的成绩让他们放心的,那就别废话。 安全落地。 明天开始,正式开展化妆品事业! 没有别的帮手,反正章宇在家闲到抠脚,苏小漓逮着他一起,开车来到了县供销社附近。 不是她故意要拆供销社的台,只是观察了这么多地方,唯有这里——爱美的女士们来往最多。 80年代后期的女人们在衣服的选择上,开始慢慢丰富了起来,可日化品方面却没有那么多选择。 女人们渴望变得更美,总不能身上穿着时兴的花裙子,脖子以上却依旧灰头土脸的吧。 苏小漓有信心,她带来的化妆品虽说贵了点,却是符合人们需求的。 她在空旷处支好摊子,几箱子的化妆品,被她按照类别和功效摆的整整齐齐。 看上去非常正式。 附赠的那些个日化品海报,也被她贴在卡车的侧兜外边。 画报上的美女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路人笑,章宇的硬派卡车秒变迷人小娇娘。 章宇看到差点背过气去,好像迎头被打了个闷棍,一把噎住。 委屈地躲在驾驶位上不肯下来。 这次苏小漓还带着个秘密武器。 章宇这次除了开回来一辆炫酷的大卡车,还带回来一台双喇叭的录音机。 松尼牌的! 苏小漓按下播放键,并且扭大了音量。 一首《沪市风云》开始响起。 “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淘尽了世间事……” 同名的电视剧红遍全国,连带着这首歌也火了。 女歌手浑厚奔放的嗓音唱出了繁华与沧桑,让人仿佛置身于那个风华绝代的年代。 极富穿透力的歌声渐渐吸引来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苏小漓背靠大卡车,眼看人越聚越多。 她清了清嗓子,扭小音量,朗声说道:“从浙省进来的,最新最好用的化妆品……” 没等她说完半句,立刻就有人问价。 “这瓶珍珠膏咋卖的?” “哎呀,姐,你可真有眼光!这是沪市大商场里卖得最好的珍珠膏,可受欢迎啦!您是第一个买主,我收您这个价。” 这款珍珠膏,正是紫砂壶老板的高价货。 这包装在苏医生看来或许有些老土,但里头的东西却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两块八进的货,苏小漓直接买八块! 要说贵,对于小县城的消费水平来说,是贵,贵得要死。 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顶天了,80块! 供销社那些袋装的,也不过才两三块。 可放到大城市大商场又真不算贵,最多算是中端货。 想想苏兰英伸手就买的那瓶顶级增白乳,168块呢! 问话的女人顿时面露难色,苏小漓想来个开门红。 “姐,我看你皮肤有些暗沉发黄,特别是颧骨这个地方,还有一些淡斑…… 这款在配方中加入了水解珍珠,用来提亮肤色是再好不过的了。 那边的大商场里可都卖断货了呢。” 她像是读懂了对面这位大姐的心思,几句话打消了这位大姐想要放下珍珠霜的动作。 “其实您想要提亮肤色,可不能仅仅只是晒黑了以后才找补,应该从源头上就防范起来!” 苏小漓此言一出,大姐顿时起了兴趣,周围几个年轻女人,眼睛也开始放光。 她们几个的肤质自然比那位四十多岁的大姐好些,可是挡不住大家精益求精啊! “美白还能预防?” “预防好了就不用怕变黑,是这个意思吗?” 几个人叽叽喳喳地问道。 苏小漓点点头,尽量深入简出地开始科普小课堂。 “问题的关键是太阳里的紫外线,肌肤衰老80%的原因都是因为它。 你们知道吗,之前有专家做过一项跟踪研究,米国的一位卡车司机在28年的驾车生涯中,左侧一直受到太阳光的照射。 结果只有左半边脸出现了明显的光老化症状,肌肤渐渐变得粗糙,刻满了深深的皱纹。” 众人唏嘘,纷纷倒抽凉气。 “那你还是没说应该怎么预防啊?”一位小姐妹急了。 “别急,我是先让大家了解原理,以后哪怕是不买我的产品,至少也知道应该如何预防。”苏小漓娓娓道来。 “那你倒是说啊!” “紫外线中,约95%都是uv-a,它会让肌肤中原有的黑色素氧化,使其颜色变深,从而让皮肤变黑,也就是咱们常说的晒黑了。 它还有个很可恶的地方,让保持肌肤弹力的纤维变质,造成脸上的皱纹和皮肤松弛。” 苏小漓刚解释到这里,几位上年纪的大妈忍不住摸摸了自己的皱纹。 “紫外线中还有一部分杀伤力相当强的光线,就是uv-b,它目晒能力比uv-a厉害多了,是它的600~1000倍。 它会造成晒伤,让皮肤变红,还会生成黑色素,引起色斑、肤色暗沉、干燥或粉刺等皮肤问题!” 苏小漓还没说完,几个颧骨位置发红的大姐就叫了出来。 (本章完) 069 哪个女人不想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冀北位于华国北方,气候干燥,日照强烈。 再加上土壤质量一般,粮食、蔬菜等比较单调,饮食中缺乏一些必需的维生素和营养物质。 导致当地人的皮肤色素较多,也更容易晒黑。 另外,这年头大家的生活水平普遍不算太高,对生活质量关注也不算多,皮肤保养方面缺乏必要的常识。 当然,这个问题在全国都有,也不仅仅是八十年代的冀北人独自面临的。 “所以,要想预防晒伤、晒黑,防患于未然,就需要我们白天涂抹防晒霜。 晚上再用美白霜、珍珠膏这些进行修复,才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防晒霜,那是啥玩意?” 来了! 苏小漓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拿出一瓶从何爱清那里进过来的防晒霜。 虽只是初代产品,可这几天她自己一直在用,无论是防晒效果还是滋润效果都不错。 “不知道哪位小姐姐愿意试试我用的同款啊?” “这是你自己用的吗?” 一位圆脸盘酒窝女生问道,苏小漓的皮肤细腻,太阳底下也不见油腻,一直保持着水润润的清透白嫩。 苏小漓点头,“对啊,小姐姐,你愿意做我的模特吗?” 模特? 酒窝女生的脸露出一抹微红,这称呼她只在电视上看过。 怎么自己也能成为模特吗? 喜欢就上,酒窝女生性格很痛快,她点了点头。 苏小漓拉她坐到一边的凳子上,用干净的湿毛巾将她的脸仔细擦干净。 然后将爽肤水、轻薄的珍珠膏一点点敷上之后,又将防晒霜挤出3个硬币大小的量在手心。 她将防晒霜轻点在酒窝女生脸部几个重点位置上,慢慢地用指腹轻轻揉开。 “像我们涂清爽型的防晒乳液,不能使劲揉,不然反而会有损效果,像这样,均匀地盖住皮肤就行。 特别是颧骨、鼻子和额头,这些部位是咱们脸上比较高的地方,要稍微厚一点充分遮盖住,眼眶周围担心会长斑的地方,也要稍微多涂一层。” 苏小漓一边轻柔地涂抹着防晒乳,一边轻声解释道。 她个子虽高,手却不大。 从做医生时就习惯每天进行手部保养,现在又用轻柔的手法按摩女生的脸,坐着被服务的女生很是舒服。 酒窝女生一开始还有点绷着,可当柔嫩的手指细致地拂过面部的每一寸肌肤时…… 她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与舒适。 一种被呵护的感觉。 她闭上眼睛,面部表情开始放松。 一首轻柔的小城故事流淌在空气中,女人们围在一起,开始了从未有过的美学体验。 酒窝女生的面部肌肤之前很少得到过保养,而此时,苏小漓用正确的面部护理方式、针对性方案,妥帖的服务给她带来了一次外在和精神上的双重spa。 几分钟后,一首歌放完,女孩的脸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肌肤像是吸饱了水分和营养,显得肤色均匀,更细嫩通透、有光泽感了。 就连她的眼睛里,也出现了不一样的光彩。 女人们睁大了眼睛,我的天啊! 这是啥效果啊?! 洗心革面! 啊不! 容光焕发! 说得就是这么回事了。 女人……购物本就有些不太理智,这回,是实打实的效果出现在他们眼前呀。 她们的手都不自觉地伸向钱包。 真到了掏钱的时候,女人们心疼的脸色又变了。 一瓶珍珠膏才能用多久? 真得花七八块买好的? 供销社那些一两块散装货、撑死了还有那些三四块的,不也能用? 女人们开始发挥天生的才艺——砍价,奈何苏小漓稳如老狗、百毒不侵,最多只肯抹个零头,剩下的一分不让。 “先交钱的先拿货哈,我一共就这些,卖完就没了,剩下一两瓶我自己还得用呢!”苏小漓不仅不松口,反而故技重施,又用上了“饥饿营销”。 家里当然还有,不仅有,还有不少。 可谁让她是个卖货的呢,虚虚实实的,谁不想站着把钱挣了? 女人们有点慌,真的假的?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瞧瞧卖货那小丫头的脸,那叫一个白净、柔嫩。 再瞧瞧刚才那个被抹了防晒霜和珍珠膏的酒窝女生,那脸变化多大呀? 自己用了,八成也能比现在好上太多! 终于有位大姐,估计手头不差钱,买了一瓶防晒霜,外加一瓶珍珠膏。 买了之后,大姐颇有些得意。 自己这也算引领潮流了吧。 人比人,羡煞死人。 口子一旦撕开,羊群效应就来了。 苏小漓笑眯眯看着女人们两瓶、三瓶、甚至四瓶地买,她在一边耐心解释着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 令她没想到是,最先热卖的不是女人们心心念念的珍珠膏,而是防晒霜! 很快的功夫,她这次带来的防晒霜只剩下了几瓶。 珍珠膏、美白霜当然也卖得不错。 也有对防晒霜的作用将信将疑的,或者口袋并不富裕的,也将为数不多的几款袋装护肤霜一扫而光。 说到底,是女人们亲眼看到了一个女人被细心呵护后,外部肤质和内在心境的奇妙转变。 都说“面由心生”。 相貌不会在一瞬间发生巨变,可一个女人开心轻松幸福,得到滋养,就会从内而外散发出来一种光华,让人越看越顺眼。 这一点骗不了人。 不由得人不被吸引。 哪个女人不想永远年轻,又有哪个女人不想被温柔以待? 这些护肤品不能让大家活得像吃了防腐剂一样,但至少可以更自信,更舒展。 苏小漓忙活着收钱,没瞧见不远处的供销社门口,也站着几个女人冷眼瞧着这边的热闹。 其中一个横眉的高个子女人一声冷笑,径直朝着苏小漓的摊子走来。 后边的几个大姐拉她不住,只好也亦步亦趋跟着来了。 几个人浩浩荡荡,倒是很有排场。 一阵凉风袭来,苏小漓不由得抬起头。 “谁让你们在这里摆摊的?赶紧走!”高个子女人这话可真不客气。 “家英姐,慢慢说,让她们走,别碍着咱们供销社就行了。”高个子女人身边的一位大姐,扯了扯她的衣角。 苏小漓反应了一下,那人喊她什么? 家英姐? 莫非这人就是回回都不搭理红霞姐的陈家英?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爱心~ 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每天先更新一章哈,各位书友见谅见谅! 争取下月开始恢复正常更新两章。 书友们,天寒多加衣。 (本章完) 070 不是那么好性儿 高个子女人正是陈家英,郭红霞久攻不下的那位供销社售货员大姐。 郭红霞热脸贴了冷屁股这么多天,都没惹火陈家英,没想到苏小漓第一天摆摊,倒直接撞上了。 这年头老百姓把售货员视作自己的上帝,一般都会想尽办法和售货员搞好关系。 供销社是国家事业单位,本就让人羡慕。 陈家英更是里头的老员工,就等着提干呢。 等这任供销社主任退了休,这个位置早晚是她的,不少人已经在私下里一口一个“陈主任”的,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叫着。 可把她那一身的脾气和傲劲儿给惯上了天。 都说顾客是上帝,在供销社,她才是上帝! 这位主儿,可不是个听劝的。 陈家英依旧横眉瞪眼,甩开拉扯她衣角的大姐,伸手指着苏小漓的鼻子:“喂,听见没,说你呢!赶紧收拾走人。” 苏小漓脸色不太好。 她这摊子一没摆到供销社正门口不让人进出,二没摆在马路当间挡着路,她凭什么搬? 苏小漓本想现宰现杀,忽又一念转上心头。 这些天来她跑东跑西的,也领悟了一点点经商往来的心得。 总归是尽量做到“买卖不成仁义在”更长远些,也得给红霞姐的公关留下点余地。 苏小漓默默翻了个白眼,嘴上却打算先礼后兵。 她刚想说什么,却见章宇直接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个……扳手? “你嚷嚷什么?凭什么我们走人。”章宇怒目而视,混不吝的神情又浮了上来。 陈家英身后的几人被章宇手中的扳手吓得,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哪里来的混混?! “你凶什么凶!这里是供销社的地盘,你们赶紧走,以后不许在这里摆摊!”陈家英横惯了,她老公就是镇派出所的,谁敢动她? 此刻,她倒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朝着章宇发完飚还不算完,陈家英用眼角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女人们,“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傻,在这里买高价货,有钱没处花是吧,冤大头!” 嘿! 你说说,这叫什么话? 人家买个化妆品招你惹你了? 苏小漓脾气也上来了,你攻击我也就罢了,你还攻击我的顾客算怎么档子事儿? 脑子有病吧! 她又哪里是什么好性子的,眼看正红火的生意被人搅局,刚才刻意压下的一肚子的气还没地方撒呢。 毁我顾客比毁我还难受! 断人财物等于杀人父母! 没等章宇说话,她一把夺过扳手来,指着陈家英的鼻子走去。 “冤大头?你才是冤大头!你们全家都是冤大头! 告诉你,这摊子我还就不搬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不仅要摆摊,我还要天天摆、日日摆,让县里所有的姐妹们都用上好东西!” 一口气讲完,没等陈家英反驳,苏小漓伸直了扳手,一张嘴又跟开了挂似的。 “你凭什么说我的顾客是冤大头,你们供销社不卖好东西,还不让别人卖了吗? 你们供销社死气沉沉,成天价的不正眼看人,就不允许别人对顾客好点吗?就不允许别人为顾客服务吗? 你凭什么侮辱这些买东西的姐姐们!她们清清白白地花钱,你算哪根葱,骂她们?你有什么立场骂她们? 你买不起还不让别人买了吗?这些都是手里有闲钱才来我这儿消费的姐姐们,个个比你有钱!” 好嘛! 苏小漓这一长串不带打磕巴不带喘气的强势输出,可把大伙给镇着了。 章宇在她身后目瞪口呆。 小外甥女这么猛的吗? 瞧这拿扳手的姿势,真是我的亲小外甥女儿。 这话一拉一踩的,周围被指责的女顾客们,瞬间也挺直了腰板! 谁说不是呢。 正好好挑着化妆品呢,莫名其妙冲过来一个供销社的,还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骂? 凭什么? 疯了吗? 供销社又不是你家开的,上来就给大伙儿找不自在是几个意思? 平时就受够了供销社这帮人的气,可就算是受气也得忍着,谁让咱求着人家了? 今天可算是让这小丫头给骂回去了! 还不用担责任! 不仅不用担责任,还把买东西的自己捧上了天,谁受到过这待遇? 真是浑身舒坦! 每个毛孔都不是呼吸着空气了,那是“解气”! 第一位交钱的大姐也没走,她可不就是这里头“最有钱”的那个? 自己拿着干干净净的钱,就想变得漂漂亮亮的,有什么错?! 大姐也火力全开,“对啊,你个售货员有什么了不起的,口气厉害的嘞!凭啥不让人家卖好东西给我们?” “对啊!对啊!” 其他大姐大妈们开始纷纷附和。 管你谁谁的? 法不责众,每个人都开始骂,反正你也分不清谁是谁。 七嘴八舌的,陈家英被喷得面红耳赤。 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她的那些臭脾气,全都是建立在别人对她的吹捧和马屁上,她有多少年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了? “你你、你们、你们!”陈家英连嘴都不利索了。 毕竟,她平时用的最多的技能是“冷眼看人”“斜眼看人”和“鼻孔看人”…… 这会儿是一个也用不上啊! 身后的同事,一个个都是废物啊,倒是给我上啊! 陈家英被口水喷的向后踉跄了两步。 “怎么回事?”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陈家英听到熟悉的声音,扭头一张望,眼神顿时亮了,“主任!” 供销社的刘主任瞅了众人一圈,锁定了苏小漓。 这就是那个小姑娘? 刚才跑来告状的员工说了,陈家英被一个小姑娘,拿着扳手指着鼻子骂了。 年纪小小的,就敢顶撞正规单位的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刘主任自觉他有这个身份和地位,来做出这样的评价。 供销社主任在那个年代,权力还是不小的,负责的是一整个县的物资购销和分配工作。 陈家英是狐假虎威,虚张声势。 他刘主任就是那只“真老虎”,说出的话在整个县里也是有一定分量的。 他一来,大姐大妈们不吱声了,陈家英几个供销社的脸上现出得意。 (本章完) 071 路走窄了 没犯错,谁也没权利指责她,更没有资格剥夺老百姓购买东西的权利。 苏小漓有的是底气。 她没有后退,迎着刘主任的轻视,回了一个更鄙夷的眼神。 刘主任被苏小漓的眼神盯得一愣,莫不是这小丫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后台? 长得白白净净娇滴滴的,可别是哪家领导家里的千金,不明不白地让自己给得罪了? 可是领导家的千金,自己在送礼的时候,大部分都见过啊,没有一个像的。 再说了,哪有领导家的孩子出来当街干个体户的,岂不是让人笑话死? 哪个不是被提前安排好,进了轻松且工资高的单位? 他推了推眼镜,对着苏小漓和摊子又仔细看了两眼,确实没见过。 估计就是个干些投机倒把的个体户。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他冷笑一声。 他一大把年纪了,虽说当街训斥一个小丫头有些不体面,可谁让她找供销社的茬儿了呢。 在自己下属面前,不表现地护着些,回头是会被下属戳脊梁骨的。 “小姑娘,你也别在这里犯横,论年纪陈家英也算是你阿姨辈的了,你小小年纪不知好歹,不懂礼貌,哪能这么对阿姨说话吗? 也别说摆不摆摊子的事儿了,你给这位陈阿姨道个歉,这事儿我就帮你劝劝她,让她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你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刘主任这话看似和稀泥,实则是认定了苏小漓有错在先。 话说得不轻不重的,也是给他自己留条后路,万一小丫头真有后台,也不算什么硬性冲突,而是一个长辈在教小辈注意礼貌罢了。 苏小漓冷笑,教我做人? 你怎么不看看,陈家英刚才做得那是个人该干的事吗? 给这种搅屎棍道歉? 怕不是做梦吧。 “这位主任长辈,您既然讲到懂礼貌,那也好办,只要你让这位姓陈的长辈先给我的顾客道歉,我就给她道歉。 长辈做得到,我就学得会做得到,为人师表的长辈要是不能起到示范作用,就像您说的,什么是礼貌啊,我确实不懂。她得先教教我不是?”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 章宇乐了,顾客乐了,供销社那帮子人恼大发了。 陈家英更是一脑门子“放你妈的屁”! 这话顶的刘主任肺管子疼。 周围人哪个没看出来,自己是这里头最大的“官”? 这个小丫头还敢和他硬刚,简直就是个愣头青! 不知好歹! 刘主任也是多年没受过这气了。 只是,他这人讲究表面上一派祥和、做事情要八面玲珑,至于背地里他要搞什么,那就没人知道了。 再过一年他就要退休了,何苦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是生非呢? 他又不是陈家英,要当面锣对面鼓地给你人甩脸子。 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净给自己惹麻烦! 刘主任脸上露出一丝阴森不定的笑容。 “小丫头,你不懂礼貌自有人教你,我不和你一般计较。 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你别把自己的路走窄了啊。” 这话听着没什么恶意,可苏小漓却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要挟的意味。 苏小漓不是没见过听过这话。 上辈子,有前辈拉拢她进入某个医院主任的阵营,被她婉言拒绝后,那位师兄就说过“不懂礼貌、把路走窄了。” 今天又听到同样的话…… 苏小漓:呵呵。 她比在场的人都清楚,差不多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华国市场经济开始飞速发展,供销社的权力被大大弱化,再也无法恢复以前的荣光了。 这个社会的将来,绝不会由着这些固步自封、自以为是的人继续霸占的。 “大主任,谁把路走窄了还不一定呢!”苏小漓也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你给我等着…”刘主任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小漓。 这个死倔丫头,想跟他玩,还嫩了点儿! 苏小漓也回给刘主任一个可怜加鄙视的眼神。 上一个“让自己等着的”张洪兵已经在局子里呆着了,不知道这位刘主任想去哪里等呢。 先发制人,她不想等到对方打上门来了再去迎战。 这刘主任一行人,最有可能从什么地方再来找她的茬儿呢? 又该如何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在,而是提前做好防御,打好自己这场仗呢? 游击战不是长久之计,最终还是要落实到实体店面上,有了店面,妥帖的服务和专业的产品才能落实下去。 难道不能自己搞出个客流量大的实体店面吗? 这个想法一旦冒了出来,就再也按不下去了。 苏小漓暗戳戳地想要搞个大事情! 做模特的酒窝女生一直没有离开,在一边静静地等待着苏小漓想事情。 章宇看这姑娘一直没走,还以为是还有啥事没解决,他推了推苏小漓,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苏小漓回过神儿来,刚才想的太投入了,没顾及到周围情况。 这姑娘一直等着自己,是想要报酬? 也是,当然不能白用人家当模特啊。 苏小漓将一瓶没拆封的防晒霜递给酒窝女生,“小姐姐,谢谢你!这个给你当报酬行不?” 酒窝女生一愣,忙推辞道,“不不,你别误会,我等你不是想要报酬的。我是想……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苏小漓一愣,继而笑出声来。 刚才供销社的人上门找茬她都没有怎么滴,还有什么能让自己生气的? 小姐姐怎么说得这么严重。 酒窝女生性格中,带着冀北人特有的耿直爽快的一面。 她见苏小漓并不拒绝往下听,便自顾自地直言不讳起来。 “你这个霜啊膏啊的好是好,但是我觉得更好的!就是你刚才给我涂脸的时候,特别特别舒服!我当时可太享受了!你懂不?!” 苏小漓乐了,这小姐姐大方实诚,就是脾气有点急啊! “你喜欢就很好啊,其实我也很喜欢这感觉,特别享受。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夏念念!” “苏小漓。” 苏小漓将手伸出去,“谢谢你的反馈,念念姐。”夏念念一愣,继而握上了她的手。 老阿姨苏医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用幼儿园小宝宝的方式,结识到一位新朋友。 “你明天还来吗?” “来,家里还有一些,明天继续,念念姐,你明天还愿意来做我的模特吗?”苏小漓莞尔。(本章完) 072 祖坟上的青烟还在 “来,有免费的防晒霜涂,我当然要来!”夏念念也不客气。 她直来直去惯了,喜欢就是喜欢,想要就是想要。 夏念念把苏小漓送她的防晒霜推回去,“这瓶你留着卖,这么好的东西肯定不愁卖。” 苏小漓笑笑,也没再和大大咧咧的夏念念客气。 “对了,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得罪了供销社这帮人,特别里头那个刘主任,听说可不是个好惹的,最会背地里玩阴的。” 也不知夏念念从哪里听说的。 明面上的冲撞苏小漓向来不怕,可背地里的算计却防不胜防。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刘主任离去时的阴森眼神她也看在眼里。 对方会对自己干些什么呢? 多想无益,只能见招拆招了。 最好是在实力上尽快超过对方,以攻为守,实力上彻底碾压对方才是最有效的。 她朝夏念念坦荡一笑,“无非就是不让我继续摆摊,我会小心的念念姐。” 被供销社一帮人耽误了点时间,苏小漓和章宇胡乱扒拉了几口饭,跑了趟市里的火车站,拉着组装输液管的十几个箱子,朝着福利院来了。 还好没耽误太多时间。 苏玉和早就在福利院大门口翘首以盼了,激动来回踱步,连烟都忘了抽了。 前几天苏小漓联系他时,老头还懵了半天,直到吴大娘把馒头塞进他嘴里才反过味儿来。 老两口俩一合计,苏玉和这是后半生才开始走大运啦。 做队长做村长,那是乡亲们信任,落个好名声。 可是苏小漓带来的这些活儿,不管是顾非寒要收的高粱、还是组装输液管,那是实打实的钱! 老两口躺在被窝里半天不吱声。 半天,吴大娘才说了一句;“这么说来,老苏家祖坟上的青烟还在继续冒着呢!小漓就是个小福星啊,这不光是你的运势来了,咱们村的运势,八成也来啦。” 这话她说得十分笃定。 瞧瞧吧,就咱小漓丫头做的这些事儿,地道!讲究! 真是没得说! 苏玉和在炕头上磕了磕旱烟杆子,也点了点头。 有一说一,虽然文曲星苏建国走得早,瞧这个架势,老苏家这运势肯定不算完。 小漓这孩子不仅有福气,心也善。 自己孙子都没小漓这么懂事! 这次有了好事,她心里还是惦记着自己和乡里的老人们。 别人家的孩子有了机会,那都是往城里跑。 小漓丫头有了机会,是把机会带回村子,带回家乡! 就凭她这份心,祖坟上的青烟冒不冒得不好说,这孩子今后的路,肯定能走得长远! 苏玉和心里一阵阵激动。 做好了这个活,老人们过冬的费用就不那么紧巴了,能宽裕不少。 而且用自己的亲手劳动换来的钱,大家伙心里都用着踏实。 比被人可怜强。 今天刚吃过午饭,苏玉和把福利院的老人们都召集到了活动室,只要是眼睛没全盲、手指头还能动的,全来了。 就等着苏小漓呢。 老人们住进了福利院,或多或少也知道上头能拨过来的钱不多,单看前些日子苏玉和愁成那样,谁心里还没个数。 家里儿女倒也能隔三差五得给他们一些零用。 可他们这一辈子为儿女家人操心惯了,住进福利院就是为了不再给别人添麻烦。 特别是和家里还有些矛盾摩擦的老人,更是不愿因为自己的养老再起什么家庭冲突了。 更何况还有些孤寡老人,连个儿女都没有。 福利院里虽说日子不如在家里自在,总不会活生生饿死。 可万一将来有个病有个灾,剩下的日子又能指望上谁? 说老实话,大多数老人没有面对未来的底气。 他们平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是有这样那样的担忧。 上次苏玉和组织大家自力更生,在福利院周围开辟土地、种些口粮,让大家为之一振。 这次,更是有了让他们自己依靠自己的手脚赚钱的机会,不背井离乡也能赚到钱! 谁不是抢着干? 钱多不多不好说,但好歹是自己挣得,这不比靠别人强多了? 大部分习惯了干活的老人,顿时又觉得有了新的方向,就连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 苏玉和看着十几个大箱子,惊讶的嘴都合不上。 不过他也没忘记正事儿,给大家伙做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 大伙翘首以盼。 苏小漓带上胶皮手套,将配件在桌子上摆好,介绍完后开始一样一样地组装、打样。 何爱清之前教过她,从清州带回来的样品她也反复练习过,哪怕是最困难的“流量调节轮”,在她手中也不算太难。 少女表情从容,气质沉静。 心细手稳地将一个个配件按顺序组装,仿佛世间任何喧嚣,都无法影响她专注于面前的输液管。 苏小漓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一根完整的。 “大家都看好了吗?接下来,我把几个试用装发给大家,大家可以先试试手感。” 剩下的事儿,就是章宇在忙活了。 他一个糙老爷们,组装起来没有小漓利索,七扭八歪地穿不过去软管。 章宇也奇了怪了。 部队上最难修理的车,到了他手上都是药到病除。 一根小小的管子,怎么就这么费劲呢! 章宇和老人们忙着尝试,苏小漓将苏玉和拉到一边,“苏爷爷,是报酬的事儿。” 苏玉和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苏爷爷,因为现在只是初级组装,所以工钱不会做不到特别高……” 苏小漓这次进了一万套,价格上有谈判空间,车间主任也痛快,两人定下来一套算2角钱的提成。 她核算了一下成本,摊到每一套里头大概在6、7分钱。 这样能最多给到福利院每套1角的分包价格。 只要这一万套按时完成,福利院这个月就能收入1000元左右。 不管是发到每个老人手里,还是用于福利院过冬的设备购置,至少也都能顶一小阵子了。 第一批次的货发回厂家检查没问题,她就敢订第二批,甚至还敢加量! 当然设想是美好的,希望现实不要过于骨感。 不然以后她再开口争取机会,可真就没那么大底气了。 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每天更新一章,各位书友见谅见谅!争取下月开始恢复正常更新两章。 书友们,天寒多加衣。 (本章完) 073 大方向有了 苏玉和忙摆手,“孩子,你这是说啥话,1000块且够啦且够啦!” 他打算将挣来的钱一部分用来购置棉服棉被和木炭,另一部分全发到老人手里,这样大家也不枉辛苦一场。 “苏爷爷,这是第一次咱们干这个活儿,关系到以后能不能长久做下去的问题……” 苏玉和点头,第一次合作的重要性他是明白的。 初次合作就把信任给破坏了,以后想再捡起来就难啦。 小漓这丫头拉来这么大的单子,想必在外边也求了人说了好话,说不得还遭过人白眼…… 想到这里,他泛起一阵心疼。 “丫头,你放心,苏爷爷一定把这事儿办好了,决不能让你在外人面前受屈。只是……” 只是心疼归心疼,苏玉和对老人的情况是最了解的。 老人们虽说个个有干活的意愿,但是能不能保证质量、能不能按时交货,却是另外一回事儿。 小漓丫头把这个重担交给他,不是他推卸责任只想拿钱不想干活,而是一定要提前把困难点说清楚,才好彼此安心。 苏玉和轻叹,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都是第一次干,也都提着一颗心,生怕给你搞砸了。 可我刚才也看了,这是个细活,眼睛和手都得跟上了,才能做好一件,有的老人手脚不灵便,估计摆弄个把钟头才能做好一件……” 苏小漓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她认为这不是不能把这事儿推动下去的理由。 她在走廊上慢慢踱起步子。 这事儿要干,就得干好,将来还要做大做强,甚至将来…… 她陷入沉思。 “苏爷爷,你看能不能这样,咱们就和原来公社里一样,还是按照每家每口,做成家庭联产承包的这种路子?” 家庭联产承包? 苏玉和一愣。 苏小漓现在也只是有个初步的概念,她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对,咱们给每个小组计件,老人们可以自行结合成两三人的生产小组配合着干活,你穿针来我引线,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也可以让老人们叫来自己家的闲置劳力,组成一个家庭小组。 现在已经不是农忙了,家里是不是也有人愿意来挣点零花钱啊。” “有啊,那必须有啊,你吴大娘这几天就在家里闲着呢。” 苏玉和也打开了思路,“丫头,我这就回去给他们说说,再回村子里广播一下,肯定有人愿意干这事儿!” 苏小漓忙点头,如果再能来些人,那这一万套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哪个老人有了赚钱的机会,不愿意给自己孩子也匀点的? 老人们自己都愿意了,她自然是更乐意的,又有哪个“资本家”不愿意高效产出呢? “那咱们就按照各小组的合格品计件。发钱的时候留存集体的,剩下的钱发到老人手里,让他们自己支配。 就是有一点,来干活的人都必须在福利院里头干,不能拿回去,也方便您这边统一管理、统一计算。”苏小漓思索了一下,补充道。 她这情况和厂家的不同,厂家是制造商,原材料不缺、半成品不缺,即便是让员工带回去组装问题也不大。 而她需要交还给厂家合格的成品,少一件、坏一件都不能算钱! 统一管理有统一管理的好处,苏玉和办事稳妥,第一批货又有试验的意思在里头,稳中求胜才是正道。 苏玉和频频点头,颇为认同。 这事儿刚开始起步,可不得小心着些! 万一出现丢件漏件,都是事关信誉的大问题。 哪怕是这个针头撞歪了,那根管子少一截的这种小问题,给厂家的第一印象都会变差,以后的单子也就不好谈了。 “成,就这么办!”苏玉和松下一口气。 大方向有了,小细节就好商量多了。 苏玉和这么多年的村干部不是白当的,在管理上有自己的一套,剩下的倒不劳苏小漓费心,他都能办妥! “丫头,你可真不愧是建国的孩子!你吴大娘就说,你家祖坟上的青烟肯定还继续冒着呢!”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苏小漓有点无所适从,只能点点头。 她转而用轻快的语气说道,“苏爷爷,也别太担心,还是注意安全、注意质量,能够按时交货就行,有什么问题提前联系我就行,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其实她还有一个更长远的想法,受限于目前财力有限,还是先让输液管的组装上了正道,以后再慢慢扩张。 这一忙活,就忙活到了晚上。 苏小漓看着老人们对组装越来越熟悉,每个人都能掌握要领了,这才和章宇回了家。 一连几天,她每次来到摆摊的地方,夏念念都已经在等着她了。 “念念姐,你不用上班的吗,怎么天天有时间?” 苏小漓终于忍不住好奇问出了口。 “不用!我辞了!”夏念念这几天和苏小漓早就混熟了,两人说话也没啥可遮遮掩掩的。 “辞了?”苏小漓更奇怪了。 夏念念看着不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咋有个正经工作还能说辞就辞呢? 苏小漓还没来得及问具体,夏念念一边帮她摆化妆品,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本来家里给介绍了个工作,外人看来还不错,天天坐办公室,活儿轻松,每天就是看看报纸、写写文稿打发时间,没劲儿!” 紧接着,她缠上了苏小漓的胳膊,“小漓,你说,我跟着你干这个行不行?” 苏小漓自然乐意,可她最好得确认清楚了。 夏念念读的是大专,这年头,正规单位的办公室工作可是一般老百姓想求都求不得的。 她看着像是随手就能得到,辞得也随意。 这也能行? “可你家里人能同意吗?” “他们可管不了我,我连停薪留职都没办,直接办理的离职。”夏念念脸上自带一股子小得意。 苏小漓看着面前这只可爱娇俏的小孔雀。 真没想到一个小县城的姑娘,居然这么有魄力。 哦对,她也是小镇姑娘,同类。 在别人眼里,还不是一样跳脱? 明明都高三了,不在学校好好复习,反而干起了大家都瞧不起的小个体户。(本章完) 074 念念不忘 想到这里,苏小漓不禁失笑。 “你真想干化妆品这行,可累着呢!”她故意逗夏念念。 “我可一点都不觉得累,你知道不,那天你把防晒霜往我脸上涂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找到了,也跑不了了。” 夏念念的眼神开始变得笃定。 苏小漓唇角一勾:“嗯,那成,刚好这摊子确实缺不了人。你要是真想干,你说说,你都有啥想法。” 这几天相处下来,她知道眼前的夏念念和郭红霞,在脾气秉性上算是两个极端。 郭红霞细腻,有啥事儿先在心里琢磨半天,鼓足勇气才能矜持地说出来,胜在思虑周全。 “有e心没e胆”,被自己赶鸭子上架强行在做生意时“由i作e”,私底下还是安静的时候偏多。 无论是对顾客还是对伙伴,都主打一个温柔体贴。 每次问她意见,绝对不能逼问。 得先哄着她放下思虑,才能知道她真正的想法,不然,红霞姐大多会选择委屈自己硬憋着。 夏念念不一样,e人中的e人,妥妥的社交达人。 活泼奔放,不拘小节,也不斤斤计较,很容易讨人喜欢。 听到她直爽的笑容能让人很快忘记烦心事,不过有时太过直爽也会容易得罪人。 昨天不就有个大妈,又想买又嫌贵,叨叨了半天。 夏念念直接忍不住了,直接给她翻了白眼,一句“爱买不买”把脸色铁青的大妈送走了。 夏念念自己呢,转头就忘了。 苏小漓当时也就是笑了笑,啥也没说。 她倒不是计较那几块钱和一两个顾客,能合得来就买,不行就拉倒,也不算什么。 只要是东西好,和顾客们总有相见的那天。 夏念念身上虽然缺点儿八面玲珑,却并不缺心眼,还有种与生俱来的“江湖气”。 别人看起来吃亏的事儿,在她眼里连个事儿都不算,更别提生气了。 风物长宜放眼量。 这点可太对苏小漓胃口了。 再说了,黑红也是红,没准大妈回去和周围人抱怨一通,这事业还能扩大不少影响力呢。 苏小漓也是个心大的,尊重两人的特点,只要是对生意发展有益处的,来者不拒。 “问我意见,那我可直说了哈。” 夏念念最不会装模作样,“我想,咱们得开个店!” 苏小漓还以为夏念念要提工资的事儿,没想到她上来就想着整个大活儿! “嗯嗯,展开说说。”苏小漓鼓励道。 夏念念兴奋不已,脸就像含苞待放的花一样随时会怒放。 连比划带说地一通输出。 夏念念想到啥就说啥,虽然没啥逻辑,好在苏小漓总结能力强。 总而言之,大意就是开一家销售产品和按摩手法互相配合的门店,不能仅仅卖东西就完事了! 那天苏小漓亲自上手给她涂脸,夏念念受这事儿的冲击过于大了。 真-念念不忘。 有一说一,夏念念的想法,还真说到她心里去了。 店,她肯定是要开的,不仅要开,还要开在最热闹的地方,最繁华的地方,只有这样的地方,人们才会来逛、才会来消费。 要说,中心农贸市场的位置倒是不错…… 如果能在那里找到一处前店后宅的地方,那就更好了。 小舅舅这几天休息得倍爽儿,倒是顾非寒天天在奶奶跟前哭诉,夜夜难眠。 给苏奶奶心疼的,就说是不是该加盖间屋子好把两人分开,一人一间,谁也别折腾谁。 说干就干,苏小漓也是个干脆人,既然夏念念是想真心干这个,她也不能亏待了对方。 “念念姐,这想法我看行,工资方面……” 日化品利润点比零食的高,苏小漓琢磨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一码算一码。 工商注册的事儿顾非寒帮着去办了,等零食价格提上来了,再把红霞姐的工资提一提,多补一补。 再多发点年终奖啥的,大家都乐呵乐呵。 红霞姐最近压力有点大,话说是不是自己给她的担子太重了? 等忙完了这几天,她想着找红霞姐聊聊。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独立女性也不是一天就能当成的,别给她急出个啥好歹来。 也可以把夏念念带给她认识认识,这俩人交往交往,没准还能互补一下。 苏小漓惦记着找郭红霞聊聊舒缓一下她的压力,郭红霞也想找苏小漓了。 作为她自己来说,还真不是苏小漓给她的压力大,是她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这几天她都快愁死了! 每天醒来睁开眼睛,秀气的眼睛恨不得能把天花板望穿。 供销社的事儿可太容易上头了,她都去了十多趟了,每一趟不是被怼回来就是逮不着人。 农贸市场上生意红火带来的快乐,已经快不足以压过供销社陈家英眼神的冰冷了。 丈夫张大壮也觉察到了些,“咋啦,魂不守舍的。” 郭红霞摇摇头打算思绪,“你说先把货弄进供销社咋这么难啊,那个售货员大姐压根都不理人。这几天尤其火大,也不知道是谁得罪她了?” 张大壮倒是想帮媳妇儿忙,可他还没郭红霞公关经验丰富呢,更不认识什么人,想了半天也没个主意。 “你也别琢磨那么多了,要不你找小漓妹子商量一下?光是闷头想,越想越晕。” 张大壮心疼媳妇儿,不愿意她脸上的神采消失。 光在市场卖多好,又不是卖不出去,干嘛非得去求别人。 他去市场看过一次,红红火火的,媳妇儿都来不及招呼他,就又忙着顾客去了。 没供销社这事儿之前,瞧着媳妇儿每天兴高采烈的,他也跟着开心。 非得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图个啥? 供销社就多好吗? 他平时工作忙,没太忙过家里的事儿,为数不多的几次去供销社,不是受气就是买不着合心意的。 自己媳妇儿还追在后边上赶着受气,可拉倒吧。 最好是只干市场上那一摊,再不济就都不干了,反正他能养活自己媳妇儿,整个家都是郭红霞的后盾,他就是有这个底气! 只是难得碰上媳妇儿真心想干的事儿,张大壮有点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 自己虽然那帮不上她的忙,也就别给她添堵了。(本章完) 075 有些人就是二皮脸 郭红霞含糊应了一句,看来还真得找小漓妹子商量一下了。 她是真没办法了,总不能等这事儿搞黄了、搞砸了再说好吧。 郭红霞拉了拉大壮的手,又往他兜里塞了20块钱。 “不是说要和工友们去外边吃饭吗?这钱你拿着。” “我带着钱呢,你这是干啥?”大壮疑惑。 郭红霞略带些羞涩,又颇有底气,“那不一样,这是我挣着,和人在外边吃饭别怕花钱。” 张大壮心里一美,原来软饭这么香? 他一把将郭红霞搂进怀里香了一口,“等我回来啊。” 夫妻二人说完悄悄话,大壮上夜班走了。 郭红霞打算忙完市场这边,就去供销社再试最后几次,真不行了就去找苏小漓。 她还在想着拓展生意的事儿,没想到这火爆的市场摊子,早就被人盯上啦! 摊子位置好,几样零食好吃又不贵,生意当然也很不错。 自从苏小漓将摊子交给她全权打理,郭红霞费尽心力,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收钱收到手软。 周围的摊主们自然羡慕,原先觊觎着苏小漓摊位的摊主们更是嫉妒到不行。 不就是花生么? 谁还不会做似的? 风来了不去赶紧起飞,难道等风停了再上马吗? 有几个摊主开始动起了心思。 常凤娥这两天也常来市场,天天仗着自己是苏小漓的二婶,没事儿就在零食摊子上薅点羊毛。 郭红霞又不知道常凤娥的心思,只道是小漓家亲戚,这摊子都是苏小漓的,她哪有立场不让常凤娥吃? 再说常凤娥也吃的不多,郭红霞为了吸引客户,也会每天盛出一小碗来让客户试吃,故而也就没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 她不知道的是,常凤娥的心可贪着呢。 自从上次她带着儿子去找苏小漓想要要过这摊子,被章宇扫地出门之后,一直心里恨恨的。 就想着哪天把铺子占为己有。 哼,不是不让她插手吗? 那她就自己干。 她又趁着苏小漓和章宇不在家,往苏奶奶那里跑了好几趟,回回都是苏奶奶正在做零食的时候。 她带着儿子,正好也让儿子吃点好的,顺便用儿子牵扯住苏奶奶的心思。 苏小漓是亲孙女,苏自强难道你就不疼爱了吗? 没这个道理啊。 苏奶奶忙着和孙子亲近的时候,常凤娥便借着搭把手帮忙的名号,偷师学了个大概齐。 本来零食制作门槛也不算高,重点就是火候和用料。 常凤娥存着小心思,暗暗记了下来。 没过几天,中心市场上出来了四五家卖零食的。 新冒出来的几个摊位有样学样,大多也是香辣花生、芥末花生、琥珀核桃什么的。 郭红霞也发现了端倪,这几天的货总会剩下一些,而且销量越来越少。 之前哪天不赚个三四十块的? 现在每天也就一二十,甚至更少! 苏小漓从一开始就定下规矩,现做现卖,绝不隔天。 每天剩下的都被郭红霞送去供销社那边,就当是公关费了,可天天这么送也不是个事儿啊! 开始她还有点奇怪,在市场上转了一大圈才发现,已经有好几家效仿的了! 口味都差不多,虽说料没自己家的足,可以仗着便宜了那么几分钱,或者多送一两半两的,拉走了不少客人。 这其中有一家最甚,摊主居然是常凤娥! 她心头一惊,常凤娥出现在市场上,肯定不是苏小漓授意的。 实在是没必要自己和自己打擂台嘛! 苏小漓真要是想扩大盘子,让常凤娥参与进来,到另外一家农贸市场摆摊子不就得了? 干吗非得挤在同一家市场里,自己和自己抢生意呢! 她借着打招呼的机会,尝了常凤娥摊子上零食的味道。 怎么说呢,有那么七八分像,但是她敢确定,还远不到苏奶奶的水平。 新出的这几家生意倒是不如自己铺子的好。 可是当不是一家两家三家全冒出来,分走了不少客户,还有个自家亲戚从里头给苏小漓捅刀子?! 说老实话,郭红霞有点慌。 苏小漓把这摊子交给她,那是多大的信任啊。 别供销社那边还没搞定,大本营先被人端了! 那这事儿可比公关供销社的事儿严重多了,她马上找到了苏小漓。 苏小漓跑到市场一看,果然! 有些人就是二皮脸。 特别是常凤娥,但凡她还要点脸皮,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像个臭狗屎一样黏着自己。 她懒得和跟风摊主们、特别是常凤娥瞎掰掰。 与其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想想如何收复失地、报复回去。 前两天她一直忙着化妆品的事,没有腾出手。 现在,呵呵。 她当然不是圣母,二叔一家子要想好好过日子,靠着自己的勤劳致富,她自然是高兴,这门亲戚也乐得认下。 二叔自己争气,苏奶奶自然会更顺心,奶奶顺心了,她自然也会拉扯他们一家子一把,可惜…… 挡了她的道,抄了她的商品,难道还要她庆祝不行? 想得美! 软耳朵二叔既然不敢管媳妇儿,那就让她好好收拾收拾! 被抄袭的事儿就算是找周志勇也没用,同样是交了摊位费,他周志勇也不可能厚此薄彼,不让别人卖一样的东西。 更何况这里头还掺和着自家的“亲戚”。 苏小漓放下心头的不舒服,开始琢磨新的点子。 如今她在村里收花生的事儿已经传开了。 价格公道,收购量又稳定,完全可以在现有的基础上实现产品升级。 想到这里,她开口问道:“红霞姐,你看了这么多天摊子,你说说看,哪样卖得最好,都是卖给什么样的人。” 郭红霞对每天的产品进出了然于胸,不管是进货还是销售都是一手抓,每天记账总结,心里有数。 说起产品的销售情况,她更是如数家珍。 这几天她为了挽回颓势满市场调查,心里也有了不少新想法,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嘴了。 总结下来,卖得最好的是琥珀核桃,老少皆宜。 吃着香甜过瘾,还有“核桃能补脑”的噱头,不少人都特地来给自己孩子买来吃。 果然甜食的诱惑力是最大的。 今日份第二章~ 请书友们继续支持哦 (本章完) 076 淡淡的奶香味儿 其次是芥末花生和香辣花生,年轻人最爱吃。 剩下的几样平分秋色,都不算差,可是也都被模仿了。 苏小漓默默点头,这样的话,那就提炼一下自家产品的卖点,再去升级改造。 而且,一定要建立一条“护城河”,也就是产品的壁垒,让你仿都仿不了。 “那他们都比咱们便宜多少?” 苏小漓有了大概的方向,开始默默计算成本。 壁垒是需要靠新的价值投入的,成本必然会拉高,不知道自己这个小摊子能不能承受的了。 其他几样利润倒是可以,但是那也得先把客户拉回来再说啊。 既然其他家都在仿,那就需要在升级产品之外,再加上一样新款引流产品。 引流产品肩负的责任绝不比“护城河”产品低。 价格要更诱人,味道也决不能差,最好也能和现在收购的几样原材料相匹配。 原材料的收购量变大,收购价格就还有机会再往下压一下,还能让出几分钱的利润来。 那么问题来了,引流产品,“护城河”产品,又分别做什么,才能应对眼前的困境呢…… 两人就这么慢慢踱着步,走到了家属院大门口。 苏小漓和郭红霞就坐在大门口的阴凉下,几个大妈大姐地坐在不远处聊天,响亮的声音没有打扰苏小漓。 苏小漓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陷入沉思。 郭红霞也不敢打扰她。 几位大妈看见了两人,刚想打招呼,却见郭红霞朝这边摇了摇头,像个卫兵一样守护着入定的苏小漓。 一个年轻媳妇没看到郭红霞使眼色,抱着怀里的娃娃朝周边走来。 “红霞、小漓,你俩干啥呢?”年轻媳妇问道,她和大妈们话题不多,对年龄相仿的郭红霞反而更亲近些。 一阵微风吹过,狗鼻子苏小漓从入定中被吸引了出来。 什么味儿? 香香甜甜的? 像是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扑面而来。 苏小漓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年轻媳妇。 她怀中的宝宝似乎也很喜欢苏小漓,居然伸出了小手,想要苏小漓抱抱。 郭红霞轻拍了一下她,“你看你多招孩子喜欢,楠楠让你抱呢。” 苏小漓一顿。 手臂有些僵,将一岁多点的小楠楠抱了过来。 小楠楠倒是很乖,安静地依偎进了她怀中。 苏小漓虽然没有当过妈,但是在医院实习时去过儿科一段时间,所以姿势不算太差。 她微微调整了胳膊的姿势,将头埋进小楠楠的脖颈间。 那股子奶香味更浓了。 小楠楠窝在苏小漓臂膀里咯咯咯咯地笑。 “楠楠很喜欢你呢。”年轻媳妇笑道,明明儿子平时见到外人谁也不理,对这个小姑娘却很放松。 “嫂子,楠楠吃了什么,怎么身上这么香?”苏小漓疑惑。 “刚才喂他喝奶粉,一个没抱紧撒了一身……可别沾到你身上了。” 毕竟新手妈妈,年轻媳妇颇有些不好意思。 苏小漓浑不在意,继续将头往小楠楠脖颈里拱了拱。 小楠楠咯咯笑。 真香! 奶香太可了! 奶香? 对啊!花生、核桃、奶香…… 苏小漓面部表情放松下来,也跟着小楠楠一起咯咯笑了起来。 “小福星,谢谢你!”苏小漓在小楠楠脸上香了一口,转而看向郭红霞,“红霞姐,咱们回家去!” 苏小漓拉着郭红霞回到家,钻进屋里开始神神秘秘地搞事情! 好一会儿,郭红霞才从她屋里出来,直奔村里,不仅继续收购花生核桃,还加大了收购量! 苏小漓跑到小卖部先给夏念念打了个电话。 化妆品生意这边先交给夏念念,这几天夏念念已经完全上手了,对皮肤和化妆品的理解也深了不少,想必她能独立应付。 方才电话里那头也很支持她先搞定市场这边,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完成任务! 苏小漓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条,琢磨了一圈,又打了一个电话。 这通电话得到的反馈也不错,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一直很期待这通电话的到来。 对方承诺尽快把她要的东西送来。 苏小漓稍微放下心来,最关键的原材料搞定了,这场战斗就有了根本保障。 上战场,总得先把枪备好吧。 她静下来,细细想了想还需要哪些东西,跑去市场和供销社又采购了一大通,大包小包地买回来一大堆。 第二天一大早,顾非寒忙着注册他和苏小漓的厂子去了,章宇拉着化妆品去找夏念念接着卖货。 家里清净,一整个上午,苏小漓都在和苏奶奶忙着试验新的引流产品。 临近晌午头,门口驶来了两辆车,一辆扎眼的小轿车,看着就价格不菲。 还有一辆小卡车,车斗里拉着一个大大的纸箱子和几个小箱子。 苏小漓听到声音,心头一喜,没准是自己要的货送到了。 她忙跑到门口,只见小轿车上下来一个浓颜俊目的高个子男人,正是陆斯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陆斯年又从后座上扶着一位气度非同寻常的老头下了车。 “不用你扶,我腿脚利索的很!”老头抱怨。 “行,您自己下,看着点儿路啊,我先让司机帮忙搬东西。”陆斯年哭笑不得。 苏小漓颇为兴奋,忙迎了上去,“哎呀,你怎么亲自来了,还这么快,我还以为至少得等到明天呢?” 她也有些疑惑。 来就来吧,咋还带着个老头? 陆斯年今天特意换了一身休闲风的装扮,淡灰色卫衣加水洗蓝色牛仔裤,清爽干净的像个正在读书的大学生。 显得和对面女孩的年龄相差不大。 “苏姑娘,真是你家啊。东西给你带来了!”陆斯年率先自来熟。 “太谢谢了,真是太高效了,这位是?”苏小漓点完赞,不忘好奇地问道。 “额……这是我爷爷,他……他来考察市场!”陆斯年有点编不下去了,胡乱找个借口搪塞。 他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事儿还得说那天,他带着苏小漓送他的那包芥末花生回到家,看见爷爷正在美滋滋地喝着绍兴黄,嚼着一大包零嘴,一脸餍足。 日更4千两章~10点多还有一章哦~ 请书友们继续支持哦 (本章完) 077 互惠互利 爷爷不是个重视口舌之欲的人,可上年纪了,不知怎么回事儿,还就爱吃点甜食。 这是一辈子走南闯北的爷爷唯一一个坏毛病,家庭医生劝不住他,其他人也不敢劝。 爱吃甜食也就罢了,老人家也不差钱,可偏偏港岛那么多精致的甜品——他总说不对味。 逛遍了整个香江港,也没找到一家可心的。 自家百货大楼糕点房做的甜点他也一个都瞧不上,没事就爱出去逛。 街头巷尾、农贸市场、小铺子小摊子里到处搜刮找寻。 这不,他老人家来内地没几天,香江百货周边的农贸市场已经被他逛了个明白。 可他正在吃的零食,怎么这么眼熟? 陆老爷子瞧见大孙子回来了,顿时来了兴致,“快来,给你尝尝,这才是我记忆中的味道啊。” 陆斯年看看手里的芥末花生,又看了看爷爷面前的零食。 这么巧的吗? 这是不是说明,他和那位苏姑娘真有缘分啊? 陆斯年美滋滋地坐下来,难得的陪着爷爷喝了起来。 他故意把话往零食上引,果不其然,爷爷的零食正是从一个小姑娘手里买来的。 用料扎实,手艺精湛,味道纯正,只用两毛! 陆老爷子得意。 不由地感慨:“还是内地好啊,我打算多住些日子,你说那个摊子明天还开不开啊,那小姑娘怎么没给我准信儿啊?” 陆斯年沉默不语。 是啊。 苏姑娘也没给他准信儿啊…… 盼来盼去,盼得花都快谢了,陆斯年终于接到了苏小漓的电话。 兴奋了一晚上的陆斯年准备一早就要出门,嘴角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陆老爷子什么人,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追问之下,才知道孙子是要见那位给他零食的姑娘,陆老爷子立马不干了。 这种好事能少得了他? 所以,今天上午,香江百货,董事长和总经理同时“请假”,拉着一车货直奔苏小漓家。 苏小漓一愣,这老爷子有点儿面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来着。 也是,她卖东西接触过那么多客人。 陆老爷子买零食那天打扮的又和当地人一样,除了略微有些口音不同,其它还真没什么特殊的。 “小丫头,还记得我不?厂安市场,两角钱把你的货全包了。”陆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苏小漓。 这姑娘的水灵模样,特别是那双清澈又沉静的大眼睛,让人见一次就忘不了。 “啊!我想起来,您是厂安市场里那个,最后把零食全买走的爷爷!” 苏小漓开心,这是回头客啊! 陆老爷子被一声清脆的“爷爷”哄得开心了。 “今天我可是想再来点上次那些零食,你说你怎么就不再去那个市场了呢?”陆老爷子疑惑。 苏小漓笑笑,“缺人手,资金也有限。不过您今天既然来了,我肯定请您吃刚出锅的,保证新鲜!” 陆老爷子大乐。 不错! 真要是有这么个小孙女也不错哦。 比孙子贴心。 陆老爷子轻飘飘看陆斯年一眼,既然认识这丫头,干嘛非得拖到今天才来? 不孝顺! 莫名躺枪的陆斯年委屈。 苏小漓将苏奶奶介绍给陆老爷子一行人,苏奶奶一愣,孙女啥时候认识这些看起来非富即贵的人的? 她忙招呼着人往家里去,家里穷归穷,好歹算是干净。 苏奶奶搬了张小饭桌放到桂花树下,又支了几张马扎,赶紧又忙着烧开水招待客人了。 陆老爷子背着手在小院里到处转悠,不住点头。 脸上流露出不少追忆往昔的神情。 苏小漓请陆老爷子先坐下休息,给陆老爷子端上了新做好的几份零食。 陆老爷子不断点头称好,摆摆手让她自己忙去,不用管自己。 陆斯年这位大总经理在外边呼风唤雨,在亲爷爷面前可不敢“耍大牌”,到卡车上和司机忙着搬东西。 他这次除了带来苏小漓点名要的几样东西,还给她带来一个大物件。 待到大物件搬到屋子里,苏小漓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冰柜!”苏小漓轻呼。 陆斯年微笑。 他一边拆着包装一边说:“昨天听你说要加大采购量,又都是新鲜食材,所以我估计这个能派上用场。” 苏小漓眼睛亮晶晶。 那可太有用了! 虽说接下来天气转凉了,土法保存食材也不太容易放坏,但是土办法防腐肯定不如高科技啊。 有了这个大神器,她就可以甩开膀子开干了呀! 陆斯年见苏小漓兴奋的模样,自己也开心。 看来自己这礼物是送对了。 苏小漓话说就要和陆斯年结算,陆斯年却只收下了食材费,没收冰柜的费用。 苏小漓眼睛瞪圆,这哪行?! 陆斯年云淡风轻地解释:“食材是走商场的帐,我不能因私废公,至于这冰柜嘛,算我送您的。” “那可不行!”这话在苏小漓这里行不通,她凭啥要占陆斯年的便宜。 命运的礼物都有标价。 今天占了便宜,总归是要在其它地方还回去的。 太大的人情,她还不起,也不想欠。 陆斯年见苏小漓不肯,忙搬出准备好的一番话。 “一方面,是想感谢你上次帮我处理了棘手的客户,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感谢你……” “其实,另一方面,我有几件事情想麻烦你……” 陆斯年停顿了一下,也许,就像苏小漓说的,他们可以深度合作。 几件? 苏小漓一愣。 看来你也不个是客气人? 这么件大礼摆在眼前…… 苏小漓示意陆斯年说说看。 “第一件,关系到香江百货是否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事儿……”陆斯年特意把调子起得很高。 上次接触,他就知道苏小漓是个自强的姑娘,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恩惠。 所以陆斯年把这件麻烦事的价值抬高,她才会觉得对等,也才不会对“冰柜”的事情在意。 苏小漓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来,自己一个小县城的高中生,能有这么大的影响? 总经理大人这是想要干啥? 想上大分也不能找自己啊? 华国遍地可是皆英才呢。 今日份第二章发布~ 请亲们多多支持~ (本章完) 078 自得其乐 她按捺住嘴角的不解。 且看看这位大总经理怎么说吧。 陆斯年谋划了多少天了,憋了一肚子想要和苏小漓深度合作的方案。 一个不行就换下一个。 总有一个你值得拥有,总有一个至少值一台冰柜吧。 陆斯年提出了第一个请求,竟然希望让苏小漓给员工进行培训,主要是给化妆品专柜的员工。 这个问题其实也困扰他很久了。 在员工职业素养、待客服务方面,他也可以找来从业经验丰富的人。 他的人手多在港岛,两地风土人情不同,对现地现物的理解不同,很多事不能照搬,可如何服务顾客的原则、礼仪大致都是一样的。 但是待客礼仪不能解决一切问题,那天那位娇蛮的女顾客,在苏小漓三言两语之下就搞定了。 靠的可不是合情合理的待客之道和危机公关,更多的是靠专业知识。 是这位姑娘的专业以及镇定,让那位客户服气了。 “对了,你怎么会c国语的?”这件事陆斯年一直想不明白。 苏小漓含含糊糊,“嗯,之前学过点,也常听外语电台频道,跟着随便练练。” 天知道她上辈子为了学c国语,费了多少心神,花了多少心思。 每天听读花了多少时间,早上起来背c国语的那些课文背的嗓子都哑了,晚上入睡前听听力,多少次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是真起茧子了。 这又不能对外人说。 陆斯年点头,想的也很顺理成章,这个姑娘随便自学下外语就能学这么好,想必化妆品方面的知识也是自学的,做了不少功课。 “如果是关于化妆品方面的培训的话,我应该可以试试。” 苏小漓思索片刻,她没有托大,专业范围内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陆斯年在原材料方面给她的支持力度大,于情于理,她也会帮这个忙的。 刚好她自己也要开店,提前总结到位,做好培训材料,比开张了再干这事儿倒是更好些。 一件正合心意的请求,利人利己,不答应都不合适。 “等我做好培训方案,给你过目之后再进行。时间的话,我们再沟通。” 苏小漓时间有些紧张,但她向来讲究。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务求准备稳妥,也算对得起别人的心意。 “还有一件事,上次你说做好产品设计之后放到商场去卖,刚好我们商场想要扩大零食专柜,不知道苏姑娘有没有兴趣啊?” 陆斯年出生于商业巨贾家中,从小接触生意往来,此刻正话反说,特地将苏小漓的需求说成了自家商场的需求。 苏小漓微笑,她听出了陆斯年的潜台词。 感谢且尊重。 这事儿其实是她请陆斯年帮忙吧。 工商注册顾非寒已经快办好了,她这边新商品也很快上线,有好的反馈了,自然要再去找陆斯年。 没成想,这位大经理自己先说出来了。 苏小漓自然答应。 “还有一件事,其实,是我私人的请求。”陆斯年有些为难。 私人请求? 苏小漓有些迷糊。 怎么还有私人请求? “是我爷爷,你不知道他最爱吃甜食,特别爱吃你卖的那些,可家庭医生说他身体其实……”陆斯年欲言又止。 苏小漓懂了。 陆斯年是担心陆老爷子吃了过甜的零食,影响消化和吸收正常食物,引起糖代谢紊乱、甚至糖尿病。 就冲着这份孝心,她也可以帮这个忙。 “那我再设计几款低糖版的,专门给老爷子吃。”苏小漓答应的痛快。 女孩的敏锐和聪慧,着实让陆斯年期待双方的深度合作。 “所以,你帮了我这么多,这台冰柜,就当做我的谢礼……”陆斯年劝道。 对方都说到这份儿上了。 苏小漓再不答应,也确实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这里头她也靠着自己的脑力和体力回馈的。 两人的合作成不成的现在还不好说,至少陆老爷子后半辈子的零食,她能全包了。 想到这里,苏小漓的心态放平了。 “行,那我就承你这份情,先收下冰柜,剩下的我好好安排一下。” 陆斯年心情大好,他害怕苏小漓还是不肯收下呢。 “对了,上次的那位c国姑娘,来商场找了你好几次,有一次还让我撞上了。” 找我? 苏小漓一愣,难道是又出什么问题了? 陆斯年摇头。 “我看她脸上的已经好多了,估计不是来找你事儿的。” 苏小漓点点头。 她那次真是没忍住才出手的,实在也不想和那个c国人再扯上什么关系。 正经事还忙不完呢! 看来以后要更加低调才行。 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理。 正经事…… 糟了,光顾着和陆斯年掰扯了,陆老爷子刚才点名要的几款零食她还没开始做呢。 苏小漓赶紧往后院走去,怎么院子里静悄悄的。 眼前这一幕震惊她了。 更把陆斯年惊了一跳。 堂堂陆氏集团董事长,坐拥亿万家财,上百家公司。 而他此刻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悠闲地拿着大瓷缸子喝着茶,旁边放着几小盘零食,翘着二郎腿正美着呢。 老爷子挺接地气儿啊。 苏小漓眨眨眼,没想到老人家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丫头啊,这个不错。”陆老爷子抿了口茶,又放了一颗花生在嘴里,“你说这个外边看着糖霜挺多的啊,怎么吃起来没那么甜呢。” “陆爷爷,这个叫‘花生粘’,外边那层看着是糖霜,其实是淀粉和白糖的混合物,所以只是微微有甜味。”苏小漓笑着解释。 陆老爷子闻言恍然大悟。 他端起茶来又砸了一口,“这茶也不错,除了个头小了点,栗香浓郁,滋味浓醇、鲜爽回甘。” 这茶是山上的野茶,是苏奶奶采来待客用的,苏小漓也没研究过。 不过这茶叶虽说外观不如南方茶叶好看,倒是更耐泡些。 陆老爷子点头,他这辈子没什么别的爱好,除了赚钱就是吃。 多年饕餮食客,喝过最低劣的土酒,也享受过最高端的牛髓,发达之后更是尝过天下美食。 今日份第一章~周末愉快~ 谢谢亲们的票票和订阅~ (本章完) 079 护城河 于饮食之道上,可谓是第一流的通达,见识广博、不拘一格。 谁能知道吃吃喝喝几十年过去了,越老反而越惦记幼时偷偷尝过的那些味道。 比如不起眼的花生,山间的野茶这些,倒成了他的心头好。 陆斯年和苏小漓都不懂这野茶的醇厚,陆老爷子不禁有些寂寞。 他今天似乎谈兴大发,自顾自地说起来。 “茶这东西本来就是野生的,谁最懂茶,当然是山人才最懂茶。 什么茶最好喝,自然是野生的茶。什么水最新鲜,当然是山上的泉水。 最新鲜的水配上最野的茶,再听着山间云雀歌鸣,山风呼啸而过,那才是最有滋味的东西。 可惜哦……城里人学着山上人的模样七搞八搞,乔装天真雅致,真是不伦不类。” 陆老爷子生于内地,十岁出头跟着家里长辈逃难去了港岛,一辈子也算是在港岛扎下根来了。 他絮絮叨叨,像是在说茶,又像是在说别的。 也不管两个小辈是否听得懂,只一口茶一口花生地慢慢品。 苏小漓听了个似懂非懂,不明觉厉。 就觉得陆老爷子是真懂吃喝。 这事儿实锤了。 “您喜欢就多喝点,家里还有。小漓,来搭把手,把这两盘花生粘也端出去。”苏奶奶又盛出来两盘新做好的。 “花生粘?”陆斯年好奇,也捻起一颗放到嘴里。 雪白的外衣,透着里面红色的花生仁,咬一口,脆、甜、香,萦绕在唇齿间。 苏小漓点头,她打算用作引流的产品,正是“花生粘”。 关键是做法简单、价格实惠,所需原料比之前那几款都少,用来低价引流再合适不过了。 想甜想咸都能做,就看是加白糖还是加盐,不管哪种口味和花生都很搭。 做好之后就算是放一周,花生也不会变味,也不会回软。 依着苏小漓的想法,不需要在别人的红海战场上费力抢食。 那些跟风的不是都做芥末花生、琥珀核桃什么的嘛,那她就彻底先停下自己的这些,全部改做花生粘和另外一款“护城河”。 人无我有,人有我无。 主打一个就是让丫的找不着北! 虽说也有种说法是“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特”。 这句话有道理吗? 确实有,但它有它的适用条件。 苏小漓的摊子运营资金加起来不过几百块,成本就放在那里,根本打不起价格战,更没有办法长时间和别人耗下去。 既然资源有限,那她就必然需要做出取舍。 集中资源、出兵贵速,只有在短时间内干翻他们,才能确保摊子继续生存下去。 这种“人有我优,人优我特”的zheng治正确的大企业逻辑,作为理想自我陶醉一下嘛,还是可以有的。 但作为她现在的创业策略,完全落不了地。 她学不来做不到,更没必要学。 既要“解放思想”,也要“实事求是”嘛。 收敛住想要和别人在同款产品上硬碰硬的冲动,专注于自己的方向,这个定力她还是有的。 也有一番心思不为人知,苏小漓其实并没想使出十分力气。 首先,常凤娥几个的水平确实还不配拥有。 不能为了收拾个常凤娥,就把自己的全部精力赔进去,不值当。 另外她也怕金手指开大了,会像上次在香江百货一样,露馅儿了很难收场,早晚会被人注意到她的“特异功能”…… 顾非寒不追问是出于爱护和信任,陆斯年不追问是出于礼貌。 可只刚才是浅浅一句,也让苏小漓补救出一背冷汗。 王者打青铜可是要被封号的。 可长点心吧。 这事儿给了苏小漓不少警醒。 想发大财,就得闷声发,万万不可再张扬过度。 还是收敛着些,拿出一两款新品来收复河山,之后还继续把原来几款爆品拿回来做。 陆斯年不住点头,他着实受到不少启发。 他没看见陆老爷子也露出了欣赏的眼神。 以陆老爷子半辈子的商业嗅觉,眼前这丫头,居然是个好苗子! 不仅会做零食,公司创始之初的运营逻辑,居然也理解的透彻。 爱才惜才的陆老爷子微微挑眉,这丫头,得想办法拐到自家企业里! 只要他假以时日细心指导,没准比从小长在自己身边的孙子成就都大。 陆老爷子摸了摸下巴。 问都没问苏小漓,单方面做了决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小漓总觉得陆老爷子看她的眼神,莫名……慈祥了很多,里头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得意? 陆斯年尚未觉察到亲爷爷已经将自己抛在脑后了,他还沉浸在自己的问题当中不能自拔。 “那你托我带来的这些材料,可都用不上啊?” 做花生粘,只需要花生、淀粉、糖、盐、油就可以,可他带来的都是啥? 进口的无盐黄油和巧克力,奶粉、棉花糖、葡萄干、糯米纸、模具…… 也亏得他开的是大型综合百货大楼,才能把这些东西凑齐。 苏小漓看着一箱箱的材料,俨然像是在看一箱箱的钞票。 “那是另一款产品,用料更丰富一些。”她神秘地卖了个关子,“一会儿做出了,先请你和陆爷爷尝尝。” 只是马上中午头了,总不好只请两人吃零食。 苏小漓让奶奶在家先炒两个青菜和笨鸡蛋,自己则跑到街上买了缸炉烧饼和拆骨肉。 没一会儿的功夫,豆扁玉米咸糊涂汤、蒜蓉菠菜、凉拌萝卜丝、粉条炒蛋、外加流油咸鸭蛋就上桌了,主食和荤菜合二为一,就是刚出炉的烧饼夹上拆骨肉。 食材简单、做法朴实、进嘴过瘾、下肚管饱。 特别是豆扁玉米咸糊涂汤。 想当初,这其实不过是当年“黄泛区”的逃难菜、饥荒菜,后来才渐渐被人们演变成一道固定的待客菜。 在苏奶奶眼里,咸糊涂汤可是最高规格的咸汤。 在她小时候,能在咸汤里打个荷包蛋,放上些粉皮,点上些香油,是当年一家农户所能拿出的最热情、最昂贵的招待,只有贵客才能享用。 陆老爷子山珍海味吃多了,此时吃着农家小菜,倒是有滋味的很。(本章完) 080 老将出马 陆斯年开始还有点不适应,第一口下肚,矜持也不见了。 荤素搭配,吃着不累,吃完了还想再吃,他鼻尖上沁出了小小汗珠。 咸汤里头放了胡椒粉,于他来说稍微有点重口,不过一边含糊着说辣,一边又忍不住想继续吃,根本停不下来。 苏小漓忙着用公筷给陆老爷子夹菜,老爷子一边笑她瞎讲究,一边却之不恭,大快朵颐。 几个盘子底儿干干净净。 陆老爷子和陆斯年满意地拍了拍饱胀的肚子。 舒坦。 这才是吃饭啊。 吃完不光肚子有满足感,心情上也有。 苏奶奶见自己做出来的食物被两人认可,也开心得很。 苏小漓给陆氏爷孙俩沏了新茶,她则将几个大箱子里的东西打开洗净,开始和苏奶奶忙活了起来。 见很快就有新的好吃的,即便是刚吃饱,老吃货陆老爷子喝茶的动作还是微微一滞。 显然他是有些坐不住,又不好显得太激动,一声吆喝,指使大孙子去灶前帮忙。 “眼里没活儿,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 可怜在港岛从来都是佣人服侍,从没踏进厨房半步的陆斯年,被爷爷活生生赶到了烟火飞扬的灶前。 呼哧吭哧地开始烧火。 陆老爷子在马扎子上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真心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去烧火的好。 苏小漓和奶奶是老搭档了,不管苏小漓提出的想法多么离谱,苏奶奶就是有本事,能够很快领悟这食材最精妙的用处。 可是…… 那仅限于苏奶奶见过或用过的食材,心中有数,可眼前这黄油和奶粉…… 苏奶奶见都没见过! 苏小漓倒是见过,可她是个“上手废”,只会吃不会做,白搭! 冀北靠近蒙区的地方,倒是有用黄油的习惯。 可是靠近太屋山区这边,祖祖辈辈多用菜籽油和花生油,艰难时期还用过棉花籽油,可就是没用过黄油。 苏奶奶领悟力再高,也难以掌握黄油和其他食材的火候和比例,眼看这款对孙女极其重要的零食咋也搞不出来,苏奶奶也有些傻眼了。 灶前的几个人陷入沉默。 陆老爷子在外边等得心焦,假装不经意地踱步到锅前。 几个人正盯着锅发呆。 咋都不动弹了? 陆老爷子往锅里瞅了瞅,焦糊的黄油味儿、黢黑的棉花糖、结块的奶粉…… “咳,这是想做什么?焦糖布丁?”陆老爷子发话了。 苏小漓小脸红红,本想请老爷子吃新款零食的,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她不好意思地说出自己原是想做一种叫做“牛轧糖”的零食,可只有大概方向,可这做法总也掌握不好…… 她是不懂。 陆老爷子这个老吃货懂啊! 别看他从不下厨,可他吃的多啊! 陆老爷子摸了摸下巴。 他瞅了瞅灶间的火,给了大孙子一个白眼。 “烧火都不会!边去!”陆老爷子冷声道,随便踢了陆斯年屁股一脚。 陆斯年委屈地站起来,陆老爷子坐到马扎上,开始亲自烧火。 这一幕任谁看到,都会惊掉下巴。 苏小漓和苏奶奶也吓了一跳。 一个身家上亿,资产遍布亚洲的董事长,居然要在个小破灶间烧火! “问题就出在火上,年轻人火气旺,烧火也劲儿大,灶膛都快让你烧塌了!这黄油、棉花糖、奶粉,那是能沾大火的东西吗?!” 陆老爷子在烧火方面,可是有“童子功”的。 由他亲自控制着火候,炉灶里的火渐渐地从猛烈转为温和。 苏奶奶本以为陆老爷子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会烧火啊!! 苏小漓和陆斯年瞪圆了眼睛,眸底满是震惊。 真的……搞定了? “这回再试试。” 陆老爷子发话了,苏奶奶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也领悟到了些什么。 这次她只切了一小块下锅做实验,黄油在锅底慢慢化开,油香了闻闻味道,倒入棉花糖慢慢翻炒搅拌,棉花糖融为一体了再倒入奶粉…… 灶间的火一直被控制在微烫,有了陆老爷子的加持,苏奶奶这次做着顺手多了。 奶粉化开之后,她又加入葡萄干、核桃和花生米翻拌均匀。 没一会儿的功夫,奶香混杂着坚果香开始在院子里漂荡,“牛轧糖”的雏形就出来了。 苏小漓默默佩服。 陆老爷子这火烧的到位,奶奶的手艺,也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金手指”。 牛轧糖很快出锅盛入了模具里,可惜依着苏小漓的意思,还得等放凉了包上糯米纸才行。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色渐暗。 几人坐在桂花树下,苏小漓将切好的牛轧糖端上来一盘。 考虑到苏奶奶和陆老爷子的牙口,牛轧糖没有做太硬。 陆老爷子馋得不行。 这可是他时隔几十年再次拿起烧火棍,亲自发挥技能点做出来的好东西! 他故作淡定地拿起一小块,先将一层糯米纸撕下来一小片发到嘴里,慢慢含化。 整个过程充满了仪式感,仿佛是在顶级西餐厅不慌不忙地吃餐后甜点。 牛轧糖吃到他嘴里的刹那间,奶香在唇齿间迸溅出来,细细嚼来,花生、核桃的坚果香紧随其后,一不小心还咬到了半颗葡萄干,酸甜味儿中和了香味…… 一颗吃完,仍有香气似有若无在唇齿间一缕缕萦绕。 甜而不腻,香气不终。 陆老爷子眼前一亮:“乖乖!就是这个味儿!!” 苏小漓漂亮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兴奋。 能得到饕餮老食客的认可,这款“护城河”算是成功了。 临走前,苏奶奶给陆老爷子包了一包牛轧糖,苏小漓还特地加了一句,过几天去市里看望他,在这之前可不许吃完。 冷不丁被人管上了,陆老爷子还挺开心。 他老实不客气,又跟苏奶奶要了些豆扁玉米面什么的,说要回去自己烧着喝。 说啥? 咸甜粗细一搭配,快乐幸福更加倍? 他自个还成营养学专家了。 陆斯年无语。 全家人怎么规劝都不带听的,小姑娘一句话您老就乐意了呢?咋还开心上了? 陆家爷孙俩前脚刚走,顾非寒后脚就回到了家。 一进屋,他立刻发现不对劲,中间的堂屋里多了个“大家伙”。(本章完) 081 抢我生意? 这不是自己想给苏小漓买的冰柜吗? 搞食品的家里每天存下不少新鲜食材,他寻思着过两天有空了,去市里头给她买台大冰柜,没想到…… 她自己买了? 顾非寒疑惑。 刚巧苏奶奶走进来,给他牛轧糖吃,顺便说了句大冰柜是个市里的大老板送来的,姓陆,爷孙俩今天在家里乐呵了一天,不光送东西,还烧火劈柴来着。 其实苏奶奶就这么随口一说,她是把顾非寒当成自家孩子唠家常。 可小顾同志已经被激发出了战斗激素,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晴天霹雳!!! 抢我生意? 回头看看后院的柴火,整整齐齐码了一墙。 顾非寒咬牙,脑海里念着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心里却不自觉地涌上一股子浓浓的酸。 心口又堵了堵。 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 他又装作不经意地朝在后院忙活的苏小漓看了一眼,那丫头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喂鸡。 内心中了一万箭! 她这么开心的吗? 自己忙活一天回到家,连个迎接的眼神都没有。 苏小漓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顾非寒一眼,今天在外边办事儿不顺利吗? 怎么脸冰冰的? 顾非寒撇过脸,假装没看见苏小漓探究的眼神。 苏小漓顺着顾非寒的眼神看了看屋里,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抬眸看着他:“家里多了个冰柜,你不惊讶?” 顾非寒顿了顿:“哦。” 小脸瞬间黑得透透的! 苏小漓眯眯眼,小顾这是又吃醋了? 这表情她可不想再看第二眼了,为了家宅安宁,她决定解释一二。 “听说过‘知识付费’吗?”苏小漓正色道。 顾非寒一愣,神色平静道:“没有。” “喏,这个就是为知识付的费,相当于培训费!我给陆经理的员工做培训,报酬就是这个。”苏小漓手指着冰柜,吧啦吧啦解释了一番。 “培训费?做培训?”顾非寒眉心微蹙,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 你和他见一次面还不够,这是要来日方长? 他深深地凝视着苏小漓:“有来有往啊。” 哼! 他转身回屋了。 资深甜食爱好者居然连苏奶奶给他的牛轧糖都没拿。 苏小漓噎了一把。 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 不是,你咋听不懂人话呢? 我我我、我刚才解释了半天,你听了个毛线啊! 明明她是想说这冰柜来路正当,和陆斯年也属于正常往来啊。 不可理喻的男人! 哼! 苏小漓也面无表情地回屋了。 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着,谁也没再搭理谁。 苏小漓在家里忙着鼓捣新玩意儿时,市场上的几家跟风摊主手速也很快。 这几家刚推出新品,都指望着芥末花生、琥珀核桃什么的能带来新的利润,一开始确实也热卖了几天,紧接着他们也发现不不对劲儿了。 好好的货,味道也差不多,怎么眼看着又要卖不动了? 满市场一转才发现,隔壁老王家、老李家也在跟自己卖同样的东西。 还没等苏小漓的新品上线,这几家倒首先面和心不和地阴阳了几句,脾气火爆点儿的就差抄起秤杆子干架了。 周志勇瞅着这几家没心肝的,说了几句风凉话。 一帮没出息的家伙。 他尝过苏小漓送他的零食,可比这几位卖的香多了。 你看看人家的用料,你再瞅瞅你们自己的:花生、枣子舍不得用大个儿的,不用白糖用糖精,火候也不对,带着股子糊焦味儿。 你们抄就抄吧,抄的还不像。 不像也就罢了,还破坏市场秩序! 周志勇各打五十大板,训斥了几句,才使得市场又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苏小漓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就算是知道了,她也只会呵呵两声。 说到底,她这些零食是卖给老百姓的,顾客说好才是真的好的。 那几家真掐起来才好呢,省得她费力气收拾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爬了起来。 今天她亲自去农贸市场督战,带上章宇和郭红霞,又带上了大录音机,浩浩荡荡冲向市场。 苏小漓再次摆出大录音机,一到摊子就按下开关,几首劲爆的迪斯科舞曲很快就吸引来不少人。 围观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了,她换上了另一盘磁带,是她亲自录制的广告宣传词。 相比刚才迪斯科舞曲的劲爆音量,磁带中苏小漓的轻快的声音开始传入众人耳朵。 少女声线甜软,普通话标准,偶尔还能听出点俏皮,可比其他摊位的大声吆喝声动听多了。 花生粘和牛轧糖的介绍轮番响起。 围观的顾客觉得新奇,还带这么玩的? 话说这花生粘到底是啥味儿啊? 听录音机里说,同样是花生制品,花生粘和其他家的相比,每包足足便宜了1毛,味道还不差。 人们吃惯了香辣味的、芥末味的,已经开始有些审美疲劳了,猛地一尝香香甜甜的花生粘,顿时又有了兴致。 4毛钱一大包,苏小漓也不亏。 等磁带里的声音介绍到牛轧糖时,人们更新奇了。 大录音机里说啥? 这玩意儿不仅好吃,吃了还能补钙长个头、补脑学习好? 苏小漓和郭红霞拿出两盘切好的小块,“可以试吃哦。” 能试吃那还矜持啥? 前头几个大妈反应最快,一人捻起一小块放进嘴里。 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奶香直奔大脑深处,紧接着就是坚果香,怎么后味儿还有些酸甜果香? 这是什么神仙味道啊! 几位大妈满足的神态太过真实,周边没尝过的群众纷纷将手伸向盘子。 有位试吃过的大妈又拿起一小块,她还舍不得一下子全吃了,明明只有一小块儿,她却慢慢嘬,放在嘴里先含化了所有的奶糖部分,然后再嚼坚果和葡萄干。 整个人仿佛在吃什么珍馐美馔、昂贵佳肴。 是真的好吃啊! 苏小漓一看试吃过的也都是同一个表情,心想火候差不多了。 “大家不要拥挤,请排队购买,我们只卖给按顺序排队的!” 人们开始还不乐意,交钱买东西就完了,排啥队啊?(本章完) 082 核心竞争力 苏小漓不理这茬儿,坚持排队购买,不然她就不开张。 这该死的仪式感! 人们无奈,谁让这玩意儿这么诱人呢? 排就排呗。 章宇在摊子外边维持秩序,将不断往前涌的人们整理成一条长队,小外甥女之前提醒过他。 ——“只能排一队,队伍越长越好,最好是能长出市场!长到大街上!” 章宇开始还不理解,以为苏小漓是在开玩笑,这时候他也大概明白了。 一是能保证排队的人都买上,别看人多,卖货收钱、买货挑选的都一点也不乱。 二来嘛,眼看着队伍越排越长,不断地接龙,人们口口相传,一个传一个,整的跟“特务接头”似的。 哪怕是没尝过新款零食的人,也被这长队吸引。 世人都有好奇心,到底什么玩意儿值得人们排这么长的队? 花生粘和牛轧糖?有这么好吃吗? 新来市场的人也不由地加入队伍当中,看着买到花生粘和牛轧糖的人一个个欢天喜地地离开,加入队伍的人越来越多了。 眼看都排到市场门口去了。 主打一个“影响力”营销。 苏小漓和郭红霞在摊子里有条不紊地忙着。 稀罕牛轧糖的,两人都不忘随口介绍花生粘,“这么便宜,带上一包呗!” 只买花生粘的,两人也统一口径,“才一毛钱一块的牛轧糖,回去给孩子尝尝新鲜啊!” 有了大冰柜,昨晚苏小漓和奶奶备了不少货,可备得再多也只是个家庭作坊,生产力顶天了也就6、7盘。 眼看货卖出去不少了,可排队的人却不见少,反而还有增多的趋势。 甚至有人排在队尾,担心买不上,出价“1毛5”一块,收购已经买到牛轧糖的人手里的现货。 章宇在一旁偷着乐。 瞧瞧这一眼看不到头的长队,新口味!新气象! 今天一共就卖两样,花生粘论包卖,4角一包;牛轧糖直接论块卖,1角一块。 再瞧瞧那些抄袭芥末花生、琥珀核桃的几个摊主,特别是常凤娥,脸都绿了! 他们的摊位前客人寥寥无几。 一是因为卖这玩意儿的多了,市场上不缺,零食又不是生活必需品,必须每天买两斤才算完? 二来这几家的口味确实不如原来苏小漓家的,可人家也不卖这个了,改卖从来没吃过的新玩意儿啦! 兜里的俩钱当然不如花在刀刃上,去尝尝新品的牛轧糖,就算买不起牛轧糖,不是还有更便宜的花生粘吗? 人们路过跟风摊主的位置时,眼皮都不抬一下,自顾自地排队去了。 有位男摊主这些日子天天被老婆骂,是他自作主张将蔬菜改卖芥末花生、琥珀核桃的,谁知道自家的货刚推出,其他好几家也冒出来了。 据说有一家还是苏小漓家的亲戚! 再卖不出去,琥珀核桃就要变琥珀化石了! 回去婆娘还不得跟他闹翻天? 他狠狠地一拍大腿,没有大录音机这种高端设备,他扯开破锣嗓子开始叫卖: “琥珀核桃、芥末花生便宜卖了!4毛钱一包!” 其他跟风摊主闻言虎躯一震! 妈的! 抛弃兄弟们自己玩?! 你降价、老子也能! 一时间,“只卖4毛”的叫卖声响起一片。 奈何人们的吸引力都被长长的牛轧糖队伍吸引,谁兜里的钱不是钱,干嘛不买自己最想要的零食呢? 不知道哪个摊主脑子抽风,居然喊出了“3毛钱一包!” 常凤娥也慌了。 其他老板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她学的是正版的啊。 为了让自己卖得货最像苏奶奶做出来的版本,她用的都是和苏奶奶一模一样的材料! 别人成本多少她不清楚,可是她的每包价格至少4毛钱才不赔钱啊。 先不说赚钱,总不能赔着卖啊! 其他摊主都有卖3毛钱的了,怎么那边还有个卖2毛五的,疯了吗?! 这不妥妥地赔了个干净! 哪怕再傻她也明白,做买卖哪有倒贴钱的啊? 摊主们叫卖地大声,心里骂娘骂得更大声! 本以为接着苏小漓零食热卖的东风吃口肉,谁知连口汤都喝不上! 只能特么地喝西北风了! 有不服气的摊主,特地排了1小时的队,买来一块牛轧糖一尝,我靠! 不得不服! 这玩意儿怎么做出来的。 苏小漓在一旁淡淡地笑,这可是陆老爷子亲临指导、苏奶奶亲自操刀的零食。 尔等,学不来! 你们自己打起来才好。 要的就是你们自乱阵脚。 哎,怎么那两个摊主,真打起来了? 一连三天,每天苏小漓的摊位都是人满为患,排在队尾的对不住了,半个小时起等! 毕竟排队时间也是“网红铺子”的标配。 有不死心的摊主买来牛轧糖想要研究明白,可惜浪费了多少材料,始终出不来那个味儿。 也有人猜出了里头掺杂了奶粉,可惜没人能猜出来里头还有黄油! 就算是猜出来是用的油不一样,他们也搞不来这种“洋玩意儿”啊。 再说了,就是个小零食,谁舍得这么大的投入? 跟风摊主们自己尝试做出来的那叫啥破玩意? 自己都吃不下去! 一个星期过去了,跟风摊主和常凤娥的买卖彻底黄了。 买卖赔钱不说,有客人投诉到了周志勇那里。 说是吃了谁谁家的琥珀核桃,当天就开始拉肚子,到医院一检查,确诊是肠胃炎,就是因为吃了不干净和过期的食物! 人家忍着肚子痛,拿着医院的报告堵着周志勇和破锣嗓子摊主不让出门,非得让他们给个说法才肯走! 得! 又是一笔医药费赔了出去! 破锣嗓子摊主不得不重操旧业,乖乖卖起了老本行蔬菜,只是这次不太一样,他身边一直跟着个凶悍的婆娘。 章宇瞧热闹不嫌事大,贱嗖嗖地跑去破锣嗓子摊主那里,追问还有没有琥珀核桃。 被摊主和凶婆娘联合骂走之后还傻呵呵地乐。 今天他整理队伍时,又瞧见一个“黄牛”神神秘秘地给队尾的人推销。 “新鲜的牛轧糖,今早上市场没开门就来排队了,这才买到的,怎么样,只收你2毛五一块儿。”(本章完) 083 反复横跳 小外甥女这次做的零食,咋还变成硬通货了? 不仅热卖,还能升值? 章宇兴奋得很。 常凤娥再没出现在市场上,八成这把是赔大发了。 苏小漓的摊子热度不见下降。 照着她上辈子的经验,一般来说,饥饿营销也好、网红打卡也罢只能赚一时,往往过段时间就又会“门可罗雀”。 上辈子那些轰轰烈烈的网红店,热度消下去之后,又有哪个大家还叫得出名字? 苏小漓没过多地去内卷那些花活儿。 花活儿要用,可不能常用,“口味、品质、顾客体验”这些才是真正的核心竞争力。 她还是多在这些方面下点功夫吧 先找到一个独特的方向,在这个方向上投入重兵,重到别人无法模仿的程度,就有了取胜的可能。 做生意,求得就是利润可观、资金流动快且充足。 而这一切,全靠市场需求和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如果说花生粘其他人还有希望学一学,以目前市场上这些跟风摊主们的水平,牛轧糖这种自带核心竞争力的,他们绝壁学不来。 单说里头的材料——黄油、奶粉什么的,连苏奶奶这样的厨艺高手见了都蒙,更别说其他人了。 就算花生粘和牛轧糖治不了你们,苏小漓脑子里还有:雪花酥、蛋卷、奶茶、锅巴、辣条、薯片、果冻、麦丽素、溜溜梅、海苔脆、无骨凤爪、冰皮麻薯、牛肉干…… 等着你们。 也是这年头,县城里大多数老百姓真没吃过好东西,偶尔碰上个精品,谁也舍不得放弃,至少买两块给家人尝尝鲜也行啊。 再说了,这牛轧糖还能促进孩子长个头长脑子,谁家大人不想给孩子来点儿。 跟风摊主们的风潮过去之后,苏小漓又将芥末花生、琥珀核桃这些又悄悄地、少量地加了回来。 这件事也给了苏小漓一个教训。 必须尽快拉高产品的档次和建立更多的“护城河”。 一款牛轧糖并不能一劳永逸,一个小县城农贸市场的摊位不可能永远赚钱。 她列了个清单,打算按照每个月一款新品的节奏,在销售数据中分析出优胜品,保留老款爆品,同时提炼开发新款爆品。 同时开始着手产品包装和专利申请。 月底结算,牛轧糖的单品利润高,卖得又火,利润总额一下子上来了。 终于可以给郭红霞涨工资涨提成了。 不说比夏念念高,至少是持平。 苏小漓长松一口气。 顾非寒的帮忙搞的营业执照妥了,苏小漓一口气分别申请了三个:食品、日化、医疗器械。 申请前可把顾非寒给惊着了。 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的道理大家都懂,好在目前看来,这三个板块都是正增长、良性发展。 自从上次陆斯年来过,小顾这些天一直都不冷不热的,明显能看出了心里还憋着气。 苏小漓也是头疼的很。 话说,她也仔细想过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和顾非寒之间的关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恋人未满、友情以上。 可每每这样想,她又总觉得自己这样就是个妥妥的“渣女”啊。 不谈恋爱,干嘛在意他? 不在意,干嘛又时刻关注他? 既然关注,又不明确关系? 这算啥? 可是自己先提出“不搞对象、不谈恋爱”的,咋,还想打自己脸? 不疼吗? 在“做渣女”和“打自己脸”之间反复横跳的苏小漓,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这么纠结。 讲真的,她很少去想恋爱的话题,努力赚钱,尽可能对自己好,对家人好,不是最重要的吗? 感情神马的,真的好麻烦啊! 苏小漓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决定放过自己。 别再拖着了,行不行的,来个痛快儿! 这天,顾非寒吃完晚饭在屋里看书,章宇不在。 苏小漓敲了敲顾非寒的门,“一起出去散散食?” 顾非寒怔了一下,这是两人“冷战”这些天,苏小漓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他心头暗自一喜,又按捺下激动,缓缓站起身来,套上外套跟着苏小漓来到了渠道坝上。 秋深了,夜风起来,吹动黄杨叶时不时落下几片。 渠道里的水哗哗流过。 苏小漓一脸烦躁,她还在斟酌,咋开这个口啊? 顾非寒不是个没眼力劲的人,看苏小漓一脸烦躁又严肃的样子,他也害怕。 生怕苏小漓嫌谈恋爱搞对象太麻烦,一个不爽彻底拒绝了他。 其实顾非寒早就有些后悔了,前些天是不是“冷战”的有些过火了? 刚把苏小漓的心捂热乎了,又让自己一手搞到凉凉,这不把自个儿坑死了? 傻不傻啊。 今天两人变成这个样子,怎么补救才好啊! 两个人各怀心思,都闷头向前走,谁也没先开口讲话。 苏小漓走着神儿,突然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上,身后的顾非寒一把揽住她的腰,拥到了自己身边。 这桥段太老套了! 苏小漓郁闷。 要不再来一遍? 她刚要说话,却见顾非寒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轻轻地将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这回轮到苏小漓一愣了,咋地? 又偷听? 却见顾非寒指了指不远处,两个身影正在那里说话。 苏小漓:小伙子学得挺快啊…… 不远处的两人,咋有点眼熟呢? 苏小漓默默地看了顾非寒一眼:你早就看见小舅舅了? 顾非寒看着她不苟言笑的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小表情,忍俊不禁,轻轻点头,顺势又将苏小漓往自己怀里拽了拽,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问道:“另一个人是谁?认识吗?” 苏小漓被他呵出来的气息吹得有点痒,忍不住点头。 ——乖乖! 请停止你的呼吸! 啊不! 请放开你的胳膊! 她从没跟人贴得这么近过,想要挣开,却被顾非寒扣得更紧了。 “别动,不要打扰他们,好好偷听。”顾非寒的气息再次呵来。 他也是豁出去了。 我就抱你了!怎么滴吧! 反正不能再把人放跑了。 不得不说,这男人霸道起来,男女之间力量的差距,真的不是一点半点。 (本章完) 084 实操班毕业 苏小漓整个人被他揽进怀里,动弹不得。 脑子里又木又麻。 两人就像上次在清州的雨中屋檐下一般,只不过这次虽然顾非寒的心很乱,可苏小漓的心——更乱。 一阵寒风吹过,顾非寒火热的胸膛又靠她的后背近了些。 她心跳到只会点头不会说话。 章宇和另一个人在大声说着什么,这声音…… 不是夏念念嘛?! 他两人已经这么熟的了吗? 也对,这些天自己忙着农贸市场的事儿,大多都是小舅直接送货给念念姐,有时还一起看摊子。 一来二去的,俩人这是——好上了? 怪不得每次章宇去送化妆品前,笑意总是掩都掩不住,根子在这儿啊。 她也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亲舅舅头上。 夏念念和章宇的声音被风吹来。 只听到章宇像是在抗拒什么,语气有些急:“都和你说了,咱俩不合适,我比你大6岁呢!” ——【顾非寒嗤鼻,他比小漓还大七岁呢,年龄不是问题。】 夏念念反驳地很激烈,“你怎么那么死板,6岁怎么了,我爷爷奶奶之间差10岁,这辈子也过得很幸福啊!6岁哪里不合适了?!” ——【苏小漓点头,就是的,念念姐说得没错,年龄不是问题,要不舅舅你就从了吧,也老大不小的。】 “行,不说年龄的事儿,咱俩的出身、背景、身份都不合适,你别说了!”章宇祭出第二张底牌。 ——【顾非寒再次嗤鼻,这种腐朽的封建思想,活该你找不着老婆!】 “就说你死板,你还是不是社会主义新青年了?怎么那么想不开呢?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喜欢你,你先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说,你喜不喜欢我吧!” ——【苏小漓狂点头,念念姐你可真够猛的!不愧是我看好的人!社会主义新女霸总!】 章宇被堵得说不出话,“我、我、我!”要说不喜欢,他就不会答应夏念念来坝上见面了,每天他去送化妆品的时候,每次见到念念都很开心,以至于哪天没见着,还有点想…… 可他要是说了喜欢……万一夏念念对他有了非分之想可怎么办? 啊呸! 人家一个女孩子,要有非分之想也是他一个男的有,他有没有,他有啊! 所以他才更不敢乱说。 生怕自己的想法会玷污了这个原本开朗爽利的姑娘。 偷听的苏小漓都快急死了,狗屁的“我、我、我”啊,后半句烫嘴吗? 你倒是说啊! 急死瓜友了! 夏念念见章宇不说话了,又急又气,踮起脚尖,双手按住章宇的脸,上来“波”的一口,“这下好了!” 章宇麻呆了。 从脑子到腰子,直接炸裂。 恋爱小学鸡一号顾非寒,暨恋爱小学鸡二号苏小漓也呆了。 一言不合硬上弓,妥妥的女霸道总裁! 夏念念倒是一脸开心,“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会让我亲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行不行?!” 章宇一个没忍住,身子都晃了两下。 这就把自己给嫁了? 自己单身的狗日子就这么到头了? 他头晕晕的,眼睛里却忽然涨涨的。 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接地对他说过“喜欢”。 “你倒是说话呀!”夏念念嗔瞪了章宇一眼。 章宇娇羞:“我,我行……” 苏小漓简直没眼看了。 你、你有本事再有骨气一点啊,继续说你不要啊! 章宇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拉住了夏念念的手,捏紧手指,脸都涨红了,却继续鼓足勇气说道:“我行!” 夏念念展颜一笑,“这回可是你主动拉我的!” 章宇马上就要开心哭了,“对,这种事儿哪能让你来,就该我亲自、我主动,不该让你瞎猜,白浪费时间。” 躲在一旁的苏小漓也真替两人开心。 缘分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只是——这俩人一起,怎么章宇反倒更像个小娇妻? 你彪悍的路霸气质呢?! 夏念念牵着章宇的手,一蹦三跳地朝前走去。 笑声被风声送远,沉浸在彼此心意相通的两人,完全没觉察到,不远处的树影中,还有一对在偷偷吃瓜。 夏念念可是真给苏小漓这个恋爱小学鸡上了一课——女霸总实操班。 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人家都现场教学打好样儿了,能不能毕业就得看自己了。 秋日的风有些凉了,可窝在顾非寒怀里的苏小漓,一直是暖的。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是鼓足了某种勇气,转身看向顾非寒,低声问道:“我可以反悔吗?” “嗯?”顾非寒错愕。 苏小漓看向他的眼睛,小脸红扑扑的,“之前我说考上大学之前不谈恋爱,我可以反悔吗?” 她语气虽如常,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期待。 顾非寒顿住了。 他以为他以为,苏小漓今晚约他出来,是要彻底拒绝他的。 苏小漓抿了抿嘴,学着夏念念的样子,踮起脚尖,在顾非寒脸上轻轻啄了一小下。 顾非寒先是一僵,没等苏小漓反应过来,就一把将她搂进怀中,两只胳膊死死抱住她。 失而复得的幸福,和害怕再次失去的忐忑占据着他的心,一时间竟不知是高兴、是激动、还是委屈了。 苏小漓此刻的心情也难以言喻。 她呆呆地任由顾非寒拥着,像极了一只懵圈的小呆鸡。 也就是这一刻,她褪去了上辈子带来的那些少年老成的味道,有了几分恋爱中少女的的青涩。 她不再因为自己心理年龄问题造成的潜意识负担,而着急对自己的感情和生活下定义。 每个人都值得拥有爱和被爱的意愿和能力。 她在这个陌生的年代劫后余生,愿意全情投入这次感情的冒险。 顾非寒抱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苏小漓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也在看着他。 “只能反悔一次。” 顾非寒眼神锁紧苏小漓的眼睛,努力镇定下来,“你只有一次机会,以后再也不能反悔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 明明压制着强烈的热情和占有欲,却轻微得像是叹息和梦呓。(本章完) 085 互相学习 苏小漓看着顾非寒的眼睛,那双眼睛尚未经历岁月摧残,没有阴霾、没有放弃。 他干净耀眼的少年气和执着,晴朗了她早已被尘世磨损了的心。 众生皆苦,这份扎实的偏爱是救赎。 苏小漓试图回给他一个最美好的笑容,眼底却突然涌上来了一层淡淡水汽。 顾非寒滚烫的掌心捧起女孩精巧的小脸,闭上眼睛深深地吻了下去。 月光遍地都是,但月亮只有一个。 呼吸都乱了。 顾非寒是激动的,两个人终于一起向前走了一大步。 苏小漓—— 是憋的。 这家伙劲儿太大! 时间太长! 还堵住了她的鼻子! 害她差点喘不过来气。 天还蒙蒙灰,章宇在梦中笑醒,侧身一看顾非寒睡得倒是香,也在梦中傻笑着。 章宇嘟囔了一声,打算翻个身接着续上美梦。 顾非寒倒是没打呼噜。 只是梦中突然一声大笑,惊得章宇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风水轮流转。 苍天饶过谁。 终于轮到了章宇睁着眼睛等天明。 苏小漓嘱咐章宇和夏念念在中心市场附近找个店铺,尽量给两人创造出空间。 她今天也忙得很,和顾非寒一起去市里进货。 昨晚和顾非寒坦诚沟通了一番,两人既然明确了关系,有些事就要交代清楚,以免再生隔阂。 陆斯年爷孙俩她肯定还得再见,但是她保证,一定会保持在商务合理距离。 顾非寒眼神凉飕飕。 小丫头,你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你以为你不去亲近别人,别人就不会主动来骚扰你吗? 姓陆的绝对有非分之想。 可自己也不能拦着苏小漓不去搞事业。 小漓这样一朵带刺的玫瑰,得活在阳光雨水下,才会茁壮。 倘若关进温室中,不出三天就会闷死的吧。 顾非寒是有点大男子主义在身上的,可他不愿意看见两人关系刚进一步,自己就亲手打碎苏小漓十分看重的事业发展。 顾非寒对苏小漓的保证不置可否,索要了一个长长的亲亲才肯放开她。 苏小漓好不容易才喘匀气。 虽说她也很享受…… 可下次还是跟顾非寒提提意见吧:时间再短点儿,哪怕是少量多次、聚少成多也行啊! 心脏真受不了。 “保护好自己,我忙完就来百货大楼接你。”顾非寒在她身后喊道。 下了车,苏小漓直奔陆斯年的办公室。 她带着给陆老爷子的零食和手写版的培训材料,还用她并不高超的绘画技巧配了不少图。 陆斯年早就在等她了。 会议室中有台幻灯片投影仪,两人一张一张地过起了培训内容。 苏小漓的专业性不是盖的。 整个方案没有从化妆品本身讲起,而是先从皮肤结构与分类、护肤的原理开始讲起。 层层深入,总结出护肤的六大永恒主题:洁净、保湿、防晒、美白、祛斑和抗衰老。 其中的重中之重是洁净、保湿、防晒这三项。 唯有最基础且重要的保养工作做好了,后续三大功能才有可能实现。 陆斯年心里存着惊喜和疑惑,却没有插话,听的很认真,时不时颌首或是浅笑回应。 苏小漓见陆斯年没有异议,便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讲。 除此之外,售货员还需要了解每一款化妆品的核心有效成分和使用方法,以及使用过程中的注意事项。 针对肌肤类型不同、需求不同的顾客,需要推荐不同的化妆品,或者搭配不同化妆品使用。 如此一番,客人便会对商场专柜的专业度上产生了信任,由此产生客户黏性。 进而使得化妆品专柜成为香江百货大楼的引流通道。 抓住了最有消费能力和意愿的女人们,就能带动整个商场的销售额上升。 整个方案听下来,陆斯年除了折服还是折服。 之前是觉得这位苏姑娘有能力有学识,没想到专业性已经到了如此令人叹服的程度。 不仅专业,竟然考虑到了整个商场的经营重点。 不到二十岁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成熟的想法? 陆斯年不禁想起那天从苏小漓家出来后,回去的路上爷爷对他说的——“如果小漓是自己的亲孙女,估计陆家接班人就得换人了”的玩笑话。 老爷子见多识广、识人无数,早就看得比他深了。 不过,就算做不成爷爷的亲孙女,做个……亲孙媳妇儿……是不是也行? 陆斯年被自己骤然冒出来的念头惊了一跳。 深度合作。 长孙媳妇。 爷爷看中的人,肯定不会错。 就算是到了父母面前,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陆斯年看苏小漓的眼神,赞叹欣赏中带上了一抹期待和柔情。 苏小漓突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明明在说最正经的事儿啊,陆大经理这眼神儿,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苏小漓头皮发麻,她赶紧客气笑笑,提议去楼下的化妆品专柜看看。 解释道所有的培训都是这样,除了专业内容,也要根据售货员们目前的水平和问题,优化培训方案才行。 其实苏小漓除了想观察对方,也想偷偷学艺。 虽说陆斯年口口声声说自家商场有太多的不足之处,可港岛的商业繁盛岂是吹出来的? 百年的欣欣向荣,靠的正是一辈又一辈的经验积累。 尤其是自从她有了自己开实体店的念头,再结合上夏念念的想法,她就想开成美容服务与化妆品销售结合起来的综合店。 光靠自己那点子穿越带来的浅薄经验,又怎么能实现在今世的目标? 一滴水如何能不干枯? 让它融入大海。 向有着百年基础的港岛商场和专柜多学学,肯定有益处。 多到现场了解些客户需求,没毛病。 化妆品柜台一如既往的忙碌,售货员们见总经理来了,个个打起精神,争着表现。 只是再表现,也只能从态度和沟通上表现,给顾客推荐的化妆品确实不够专业。 上次被苏小漓救场的小售货员看见了苏小漓,朝着她欢呼一样招了招手。 苏小漓笑笑,微笑回应过后并没有上前打扰她,而是默默地站在角落,将销售相关的所见所想记到了小本本上。(本章完) 086 顾非寒的进展 这些问题不是单个特例,她想总结起来留到培训时一起讲,再加上些训练会不会更好。 售货员们表现优秀的地方也被她一一记了下来,留作自己学习用。 陆斯年站在她身后,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认真的女孩。 她手中的笔在纸上飞速划过,虽然是现场总结,却很有条理,好像……用的是“康纳尔笔记法”? 陆斯年看得入神,苏小漓写得入神。 两人都没丝毫没注意到顾非寒快步走进商场,来到小漓身边。 顾非寒惜字如金,一句话都没说,手上动作却行云流水,一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直接轻抚上了苏小漓的头。 陆斯年:! 苏小漓:! 论正在好好学习时突然被摸头杀? 大庭广众之下,你这个动作违规了好嘛。 她抬头看见陆斯年脸色有变,再看顾非寒虽面色如常,眼角处却掩饰不住的在意。 苏小漓很想翻白眼,……大哥,知道你想宣誓主权,但是太明显就不高级了哦。 “忙完了吗?我找到一家西餐馆,中午请你去吃。” 顾非寒向来颇讲礼数,今天却不知怎的,完全当陆斯年是空气,他只看定苏小漓不疾不徐地说道。 钢铁直男才不管苏小漓的小白眼,只自顾自地抽出她手中的笔和纸,“我都订好座位了,走吧。” 没等苏小漓开口,顾非寒已经眸色淡然地把包给她收拾好了。 陆斯年忍不住了,内地的风气不是挺保守的吗? 怎么这个顾啥来的,上来就对苏姑娘动手动脚的? 他哪里知道顾非寒这小子向来随心所欲不逾矩,再加上两人刚明确关系,此时更对苏小漓护得紧。 小心眼的很。 电光火石间,陆斯年意会到了什么。 两人是情侣关系! 怪不得上次这男人就不让自己和苏姑娘多交流。 这次更是! 陆斯年的脸色不太好,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觉察到陆大经理那束目光,顾非寒嘴角微微扬起,“陆经理,要不一起啊,我和我对象不介意多加一个人。” 陆斯年的脸色更差了。 苏小漓略微有些尴尬,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火速和陆斯年说再见,拽起顾非寒的袖子要往外拽。 顾非寒哪儿哪儿都挺好一小伙子,可在两人关系方面是不是太过于紧张了些? 哎。 在家里人面前一副为人沉稳、彬彬有礼的样子,在假想敌面前又完全恢复了万年冰山脸外加八百个心眼子。 分得明明白白的。 可她今后的事业,无论是零食这块儿还是化妆品这块儿,估计和陆斯年打交道的情况还真少不了。 看来得跟顾非寒好好聊聊边界问题了。 答应和顾非寒在一起是一回事儿。 可是如果没有尊重彼此的边界,这恋爱还不如不谈。 上了车,顾非寒收敛起刚刚战胜情敌的隐隐笑意,倒是先开口了,还一本正经的。 “你觉得我刚才太过了?” 苏小漓无语,你倒是明白的很。 只是被他这么提前一说,苏小漓反而没了吐槽的立场。 “怎么说呢,我和他两个人真的是在正经工作,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再紧张都不为过。”顾非寒小声嘀咕了一句。 苏小漓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吃饭去。”顾非寒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牵起了苏小漓的手,放到自己的大手掌里紧紧握住。 在外边他尽量收敛,进了车里,放肆得很。 苏小漓也没再多说什么,手也任由他拉着。 一上午的脑力劳动外加讲解,现在口干舌燥的,没和顾非寒再继续讨论。 苏小漓看不懂顾非寒,只将他的行为单纯地理解为刚谈恋爱的紧张。 顾非寒专注地开着车,从外表来看一派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想的却是这傻姑娘是真不懂男人。 如果可能,他没准真会把苏小漓一辈子锁在自己身边,除了自己以外不给任何人看一眼、碰一下。 什么绅士教育、君子礼仪,男人们骨子里哪个没有劣根性? 都是雄性动物,荷尔蒙和基因决定了他们想要征服,好胜、竞争、独占疆土。 根本不是什么外在教育、社会风俗、法律条文让他保持距离的,而是发自肺腑地喜欢、爱意,才能克制住自己将她全部占有的冲动。 一个人交付了真心,难道不想得到对方百分百的回应? “我自倾杯,君且随意”的洒脱背后,有多少无奈,又有多少隐忍和放弃? 哎,还是等她慢慢长大、慢慢懂得吧。 顾非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苏小漓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中午的饭店是他一早就订好的,就在燕赵饭店的西餐厅。 燕赵饭店是全省第一家涉外宾馆,里头的西餐厅自然是全省第一家西餐厅,也是名气最大的一家。 “呀,早知道穿的正式点。” 苏小漓也很久没吃西餐了,上辈子倒是吃过不少,知道进西餐厅规矩多。 倒不是她时刻追求仪式感,而是这顿午餐是两人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正式进餐,她也想给彼此留下些美好记忆。 “你这样就很好,就是披个麻袋都很有味道。” 顾非寒附耳轻笑。 苏小漓睨了他一眼,径直朝里走去。 她讲“穿正式点”也不过随口一提,真进了餐厅,也就忘了这茬儿了。 顾非寒看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时间不知道想哪儿去了,脸上绯红了一小下。 两人点完餐后,随口聊起了顾非寒酿酒厂的进展。 和县里头已经谈妥了,县里帮他申请下了厂房,他今天就是来市里递交材料的。 设备那边上次去清州已经搞定了,只等他这边厂房已落实,设备就往灵正县运,人事上他也喊来bj的一个兄弟,过两天就会到岗,帮他安排招聘工作。 至于原料上,在框架协议的基础上,顾非寒加了几条具体要求,其中之一,就是以每个村子为单位进行采购。 “每个村子?” 苏小漓不解,按照整个乡或者整个县来统筹,不是更方便更省事吗?(本章完) 087 山货又多了一个 顾非寒笑笑没有作答,这条是他思考良久特地加上去的。 县里的领导和苏玉和也有些不解,看在真金白银的份儿上也没再反驳。 好在合同是三年一签,没准等酿酒厂上了正轨,这条略显不合理的条文就会自动更改掉了。 “各村的高粱质量有差异,厂子刚起步,稳妥些好。”顾非寒浅浅答道。 这是他准备好给县里领导和苏小漓听的话,真实的目的并没有告知。 他心里存着个隐秘的想法——虽然苏小漓早已不在乎张洪兵一家子给她造成的麻烦,但是他不能再将苏小漓置于危险的利剑之下。 提前拔掉那个钉子,对他来说才更安心。 以每个村子为单位收购高粱,就有了不少上下腾挪的操作空间,也才有机会针对性地打击到张富贵。 再配合好其他措施,想必能给大村长造成不少的麻烦,进而拉其下马。 私下里做这些事他从未打算告诉苏小漓,只告诉了同样爱护苏小漓的章宇。 他在明,章宇在暗。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真是玄妙,两个彼此嫌弃的人,在对苏小漓的态度上却高度一致,神奇地达成了合作。 苏小漓点点头,事业刚起步,创业不易,稳妥点儿确实没错。 虽然在顾非寒的眼睛里貌似还有点别的东西,可苏小漓没打算追问。 哪个男人没点儿自己的小秘密? 她刚希望顾非寒不要越过边界,她自己也没打算瞎打听,深究到底。 尊重是双向的。 好在头菜已经上来了,天冷,顾非寒特地点的热头盘,一道煎鹅肝。 那股诱人的香味难以言表,细腻滑润、浓腴无比,口感与上等瑞士巧克力相仿佛,却更加醇厚芳香。 又因为是接近人体体温的温度,故有入口即化之感。 吐司也烤得刚刚好。 苏小漓手动给顾非寒点了个赞,小伙子很会点菜嘛。 菜一道道上来,两人正吃得开心,突然听到一个娇俏的声音用蹩脚的华语轻呼:“华国女孩!” 两人不明所以,抬头一看,竟是在香江百货闹事儿的c国女生——香梨。 苏小漓有点小惊讶。 她怎么在这儿? 也是,燕赵饭店是涉外宾馆,有外国人自然不稀奇。 苏小漓朝她点点头,这次她可不想再强出头了。 没想到香梨径直朝着他们这桌走来,这次她就一个人,身后没跟着那位nice太郎。 “不介意我也坐下吧。” 香梨自顾自地抽出一把椅子,全然没有c国人国民性中的拘谨客气,也没把一边的顾非寒当回事儿。 苏小漓觉得好笑,不知道这位香梨小姐在闹哪样。 除了容貌和语言,性子和c国人可一点都不像。 长相清纯,气质却拽拽的。 她跟这位大小姐之间可没啥好聊的。 香梨知道苏小漓懂c国语,张口就用本国语言问道:“我找了你好久好久的,你怎么总也不去那个百货大楼呢?” 这话说的,好像苏小漓闲得很,就该在商场天天等她似的。 “找我?有什么事儿吗?”苏小漓身子向后仰了仰,刻意和香梨拉开距离。 她不惯香梨毛病,用华语反问道。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两个人一个讲c国语,另一个用华语,外人——顾非寒看两人完全鸡同鸭讲,实则双方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香梨不退反进,将脸凑近苏小漓,“我都养了这么久了,现在可以化妆了吗?” 诶? 就这? 原来是问专业问题。 苏小漓松了一口气。 既然不是专程来挑事儿,苏小漓对“患者”还是能给予一定人文关怀的,就当为国际关系发展做了贡献。 她勉为其难,凑近看了看。 今天香梨一点也没化妆,只涂了润肤乳和防晒霜。 脸上的痘痘都消下去了,只留下几颗浅浅的痘印。 整体肌肤也恢复了水润,没有再干燥爆皮,之前养得好底子几乎又回来了。 看来有谨遵医嘱。 苏小漓默默点头,“问题不大了,只要别用刺激性化妆品和彩妆,注意及时卸妆可以了。” 小香梨眉毛一动,将手中的包放到桌子上,“刺啦”一声拉开拉链。 满满一包彩妆。 “那你再帮我看看,这些彩妆我是不是都能用?” 得寸进尺的女人。 苏小漓翻了个白眼,“看化妆品需要付费。” 顾非寒在一旁看热闹。 听闻此言嘴角微微上勾,这熟悉的味道。 欢迎来到山货的世界。 香梨微微蹙眉,“不是说华国人都有乐于助人的美德吗?你好小气哦!” 苏小漓:呦呵! 一个多月不见,居然还学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玩这套儿了? 有进步啊。 花生米脑仁长大了点儿诶! “我就是很小气啊,在c国美容科医生不收钱的吗?我更喜欢心口如一这个美德呢。 还有个成语也不错——趁火打劫你学过吗?我收费很公道的,童叟无欺:一次500元。” 苏医生报出了上辈子的挂号费,外加300元的服务费。 香梨撇撇嘴。 她在这里没有以前那些凡事都追捧她的“朋友”,除了杉清彰——她一厢情愿追到华国来堵的人。 可那个家伙眼里头只有研究,他来华国本就带着课题,每天不是脑子就是脊髓的,忙得要死。 两人也就早晚能碰上面,随便聊几句。 现在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她认识的,还肯和她说话,她真是求之不得。 只是这华国女孩说的那些成语,似乎不像是什么美德。 哎呀! 不管了,反正她就是想多聊两句。 “500元可以,但是你得陪我一起化妆,我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对的!” 香梨没迟疑多久,就发挥了她刚学会的华国女人标配的砍价功夫。 价格下不去,增值服务就得加上! 她香梨也是有娇娇脾气滴! 苏小漓乐了。 得! 山货又多了一个,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 有钱赚,好说。 “那你先去一边等着,等我吃完这顿饭,慢慢帮你看。”苏小漓可不想被她破坏掉自己的约会。 “我也没吃饭呢!再说了,旁边没座位了!”香梨拿定主意赖上苏小漓。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088 女人的武器 苏小漓都怀疑这女人是不是顾非寒的亲戚啊。 这语气和他赖上自己时一模一样! 问题是,我男朋友请我吃饭,你凑什么热闹。 多少瓦的? 她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见香梨喊来了服务生,“加一套餐具!” 苏小漓瞪了顾非寒一眼:你怎么不拦住她! 顾非寒一脸委屈,这个c国女人说的话,我我我刚才一个字都没听懂好吗? 就听见些“爹丝”“麻丝”“土豆丝”的,她就不走了呀。 苏小漓后槽牙疼,嘴角抿成一条线。 “自己点自己买单,我男朋友不请其他女人吃饭的。”她一个白眼给到香梨。 香梨就是想赖上个能陪她说话的人,根本不差钱,直接点了一堆爱吃的。 “吃完了你陪我去房间,这段时间我买了一堆彩妆,天天盼着哪天用的上呢。” “哼嗯。” 香梨是真憋坏了,话密得很。 苏小漓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高兴了就回她两句,忙着吃东西时就随便含糊地哼一声。 香梨兴致高昂,好久都没这么开心了。 顾非寒原本还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笑容看热闹。 越吃下去,脑门子上的问号越多,她的脸怎么贴小漓这么近? 一整个要和苏小漓锁死的样子。 他这个正牌男友都没机会插进去一句嘴! 顾非寒上下打量了香梨一番。 难道这个什么香梨才是他真情敌? 终于到了咖啡时间,香梨主动请客。 饶是个国营西餐厅,咖啡也只有清咖和奶咖二种。 清咖伍角,奶咖六角,相对于当时人们50块左右的月薪,虽然不便宜,还算消费得起。 苏小漓一杯清咖,顾非寒坑“情敌”,点了奶咖。 香梨最贪心,一杯奶咖不够味,又让人往里头放了一颗香草冰淇淋。 坐在低矮设计的灯芯绒沙发座上,苏小漓望向窗外的午后阳光,抿了一口清咖。 干净至极,还带有中焙坚果的香气,中后段的甜感奇妙得有点不真实。 一瞬间似乎又将她带回了上辈子。 香梨在一旁奋斗她的特调“冰淇淋咖”,弄出小小的动静。 除此之外,周围淡淡的安静。 苏小漓眼神飘远。 顾非寒看向女孩的眼睛,不知道在远处什么地方停留着。 他一眼望不到头,不知她的灵魂现在归于何处,似醒非醒、似醉非醉。 他也跟着陷入了苏小漓的迷梦当中,像要沉入海底,又似飘在空中,心头似酸似软。 不知怎么,一股凉意突然涌进顾非寒心中。 一瞬间,他惊觉自己再也抓不住她,苏小漓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顾非寒想要喊醒她,却看到她已经扭过头来,朝着自己莞尔一笑,又变回了那个他熟悉的苏小漓。 她的星眸又回归了清澈,再次望向顾非寒。 竟好像恍如隔世。 顾非寒像是失而复得一般,一下子握住了苏小漓的手。 苏小漓自然而然地回握住他,作弄般的捏了捏他忽而冰凉的指尖,就好像懂得他的恐惧,偷偷地劝慰他一样。 她恢复了万事不萦于心的神态,瞅了一眼嘴角还带着奶渣渣的香梨。 “我陪她上楼去化个妆,你随便逛逛稍等我,5点左右我就下来。” 香梨是真想回到可以化妆的肌肤状态,她虽然行为举止上颇有些不像c国人,可c国女人以在妆造思想上却对她影响颇深。 每一个c国女人都深知,美女光靠美貌不够,必须要有高超的化妆。 于是在c国女人的一天中,不仅化早晚两次妆,而且在白天还在不断补妆,不化妆的脸,是无法见人的。 这一观点,c国人倒是从古至今都没有改变过。 在c国古时,将女性早起时的姿容,称之为“朝颜”。 由于起床之后,脸上没有化妆、头发散乱、精神涣散,她们认为“朝颜”被人看到,是一件极其可耻的事情。 “妆容是女人的武器。”这还是她祖母对她的教育。 也亏得香梨这段时间都呆在华国,不然她每天一点儿妆都不化的样子,要是被家族里其他女人看到,是要被整个家族嫌弃的! 这不,这些日子虽不能化妆,可新买待查封、已拆封未使用的彩妆却足足摆了一桌子。 苏小漓嘴角一抽。 真想加价。 下次一定提前约好阶梯价格,每多五种加一次价才不亏好嘛。 她睨了笑眯眯的香梨一眼,你倒是不吃亏! “先交钱,再看货!” 苏小漓收过半沓大团结,才开始拿起化妆品来一一检查,逐一分类。 首先剔除掉成分不安全、肤质不适用的; 其次按照洗、护、补几个类别将基础保养款的放在一边; 又按照底妆、遮瑕、定妆、修容、眼妆、唇妆、彩妆工具几个大类一一摆好。 一番操作下来,香梨的桌子清空了一半,也整齐了不少。 “桌子上这些你可以用,剩下的那些要么送人要么扔掉。”苏小漓没和香梨客气,直言不讳。 香梨撇撇嘴,手上却老实的,将苏小漓嫌弃的那些收到袋子里。 谁叫人家是专业的呢。 苏小漓能治好自己的脸,简直比皮肤科医生还要厉害。 自从上次自己拿着苏小漓给她选的化妆品和药方挂了皮肤科,皮肤科的大夫不仅连连点头,直问她既然已经请专业大夫看过了,为什么又要来医院呢? 一通看诊下来,简直哭笑不得。 明明要借专业医生的手打脸苏小漓,却被医生哄了回去,还被护士误以为她是来故意上门踢馆的? 好在杉清彰一直劝她,就用苏小漓给的方法试一试。 一个多月的青菜西红柿吃下来,药膏用完了、化妆品见底了,她的脸也好得差不多了。 她这才明白,原来那个华国女孩是真的懂。 这之后她没事儿就往香江百货跑,就想着能再次遇见,谁料“该死”的苏小漓总也不出现。 今天一遇上,她这才紧紧抓住她不放,让她来做自己的专业顾问。 可比在c国请美容科医生或美容师便宜多了,值!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本章完) 089 埃及艳后 香梨开始用苏小漓选出来的那些彩妆上妆,一边化一边跟她吐槽杉清彰。 苏小漓:……你可真没我当外人。 她被迫听了不少八卦。 不过她也从这些话里了解到不少信息。 nice太郎果然是个学医的,难怪他身上的消毒水味那么浓。 还是个前沿学科,确实nice。 这次杉清彰来华国,属于特派交流。 此时的c国已经在脑深部病变、脑干肿瘤、脊髓病变等许多疑难病症上有了突破性进展。 杉清彰年少有为,又是医学世家的子弟,被家里的长辈塞进了本次交流团中。 他参与深度交流的那几项技术,香梨也没说明白。 不过苏小漓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应该就是在80年代初刚刚开始兴起的诊断技术——核磁共振影像技术(mri)和磁共振血管成像技术(mra)。 这两项技术对神经外科的诊断与治疗带来了一场技术革命,其影响不可估量。 ct技术,目前在全世界范围内几乎已经普及了,ct的应用,使得过去诊断脑瘤病所必须的气脑及脑室造影大为减少,脑血管造影亦略有减少。 这一重大创新,将神经外科诊断与治疗水平提高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但mri和mra却刚刚问世没多久,正是全世界医生、医学家研究和交流的热点。 香梨的话,倒是将苏小漓一下子带到了上辈子在医院奋斗的那些日子。 她坐在窗前的沙发上陷入沉思。 香梨忙活了半天,“我化好了!怎么样,好看吗?”她扬了扬小脸。 这声音将苏小漓的思绪拽了回来,香梨正瞪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看着她。 那表情,活脱脱一个等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可这妆容…… 苏小漓很想和她探讨一下“人与鬼”的区别。 大概是太久没化妆了,香梨给这张新生脸化的妆,处处透着用力过猛。 大白腻子糊了厚厚一层,反而遮盖了香梨好不容易养回来的清透肌肤。 眉毛画得又粗又浓,口红涂成复古绛红色,知道的你是想展现高冷又魅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生吃完死小猪呢! 整个面部最关键的眼妆,蓝色眼线画出全包的眼线,深厚的烟熏眼妆。 烟熏也就罢了,你又在上眼睑放了一堆紫色闪片? 色彩的运用上过于大胆! 你一个c国女人cos啥埃及艳后啊? 这张脸拿去走秀,倒是能表现出你c国的鬼魅风格,可要是走在大街上,是会被华国的警察叔叔抓走的你知不知道啊! 本来好好的一张脸…… 长得娇美。 皮相好。 骨架小。 胶原蛋白充分。 去演个古偶剧里的娇蛮公主都问题不大,可现在…… 苏小漓抽着嘴角死命摇头。 怎么说呢? 这是“真不要脸”了。 免费送你一句大实话:“真丑。” 香梨觉得自己的品味受到了侮辱。 她画的可是目前c国最流行的烟熏妆! 苏小漓侮辱她的品味,都不用四舍五入,那就是否定了她整个人! “……你骗人!”香梨憋红了脸犯倔。 真是一眼都看下去,哪怕豁出去500块钱不要了,苏小漓想跑。 “你确定是化这个妆是想让自己变漂亮?”苏小漓睨了她一眼。 “当然了!不然呢!” “赶紧去卸了,我给你重新化。” “就不,你根本就不懂!”香梨差点当场暴走。 苏小漓抬了抬下巴。 很好,好好说话不听是吧。 谁还是个好性子? 苏小漓左右看了看,面无表情拿起了一把修眉刀,漫不经心地问:“现在可以去卸妆了吗?” 香梨:……!! 心态崩了。 香梨真(被)心(迫)接受了自己并没有画得很美丽的现实。 五分钟后,乖乖把妆卸得干干净净。 她又乖乖地坐到梳妆台前,眨巴眨巴眼睛,“请开始吧!” 态度极其诚恳、端正。 ……如果忽略掉苏小漓手中锋利的修眉刀的话,画面可以说是十分美好了。 简直就是一对儿好闺蜜开心的下午呢。 将近一个小时后…… 香梨的脸颊被苏小漓轻拍了两下。 苏小漓神清气爽,长舒一口气,颇具大功告成的意味,“自己照照镜子吧。” 香梨转身看向镜子,奇怪,里头那个人是谁? 香梨反应了半天! 自己? 还是17、18岁的自己? 看着像是什么妆都没化呀,为什么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小了好几岁? 不仅年龄显小,整张脸似乎也小了一号。 香梨忍不住将脸凑近镜子仔细看起来。 确实化妆了。 底妆轻薄透亮,眼妆轻盈透彻,裸唇的清新润泽,整个人充满青春活力的气息。 一张脸只有眼睛部位能看出一丢丢化妆的痕迹,其他的全部和这张脸融为一体。 就仿佛自己生来就是这样的。 眼角下的那颗小痣,不仅没被隐藏,反而突显了出来,恬静中带上了一抹娇俏魅惑的小小猫女味道。 好像在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个美女,就算知道也并不在意啊”的自然随心。 整张脸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松弛感,精致又清透。 苏小漓甚至还给香梨换了个华国女孩常见的发型——编了两个松垮垮的辫子垂在肩头。 让人看上去既甜又不是很甜的感觉,更明确点,是有表达有内容有底气的甜。 就连苏小漓自己看了这张脸,香梨天然不做作的娇蛮小脾气,也能让人无限包容。 香梨张大口说不出话来。 自己居然这么好看的吗? 皮肤自带精细抛光过的光润感,简直比苏小漓的还透亮。 所有的用力过猛都被苏小漓一一纠正。 不仅纠正了,还给她重新做出更妥帖的样本。 她求得是让自己更漂亮,更时髦,又不是真想标新立异。 苏小漓作为一名整形外医生,自然对美是敏感的。 上辈子除了整形技术,私下里也苦练过化妆技巧和衣品穿搭。 原因无他,既然吃上了“追求美”这口饭,总要研究明白“美”这个整体才行。 上辈子的整形科技,固然已经可以上天下海。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进医院整容的,更多的在自己现有的基础上,使用化妆品让自己更美。 曾经有不少明星偷偷找到她,希望改造自己的某个部位。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090 直男进坑 即便是天下第一大美人,肉体和皮相也会萎顿。 褪出底色,骨相和内在灵魂的力量开始显现。 相比较各个器官的独自美丽,她更注重的是整体氛围感,以及一个人的内在气质散发出来的独特美。 很多不是标准美人脸的明星,在苏小漓的手术刀下,没有变成大众一致,而是自我的特色氛围更加突出。 在她看来,每个人都独具自身韵致的“美的命穴”,而她的使命,只需将其独特的“美穴”在整体和谐中放大即可。 可惜她不常给这些明星主刀。 不是明星们不愿意找她,而是她主动拒绝了。 脸是别人自己的,如果和她的整形理念不一致,只想试图改成流行风格的锥子、大欧眼的,她一概拒绝,聊都没得聊。 说到底,这是人家的主观选择,她无权干涉,只能从源头上拒绝。 只有少数几个,尊重自身的特点,只想医学手段进行微调优化,放大自身魅力的,她才会视以尊重,和对方进一步沟通整形方案。 每个经她手术的人,在术后变得更加气韵生动,她才能收获真正的满足感。 这份对美的追求,放在化妆风格上也是一样。 化妆,一定不是将自己改造成别人。 而是将自己的特点、风格、心情、内在表达,借由妆容与世人对话。 是悦己悦人。 那适合香梨的,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元气。 纯真。 明亮。 不管是什么,至少不是她自己化的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那不是香梨目前的心境。 只是一个小朋友学着在脸上泼墨罢了。 倒也不是说烟熏妆不好看,只是不适合罢了。 烟熏是劲道、是魅惑。 在香梨经历过人世间的痛之后,在她能够直面欲望和岁月之后,或许会有彼此契合的那一天。 苏小漓打开香梨的衣橱,挑了一件浅浅淡淡、鹅黄色打底,淡绿色小绿花的连衣裙,外加一件法式小外套。 “换上之后再看看。”苏小漓笑道,她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香梨颇有些迫不及待,换上之后飞奔到镜子面前。 眼前这个人…… 香梨臭美地转来转去,苏小漓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表,“我该走了。” “不行,我还没聊够……不是,我还没跟你学怎么化这个呢?”香梨一把扯住苏小漓的胳膊。 “我和男朋友约了5点,现在刚好到时间。” 苏小漓不爽,明明她有一个完整的下午和顾非寒单独相处,已经被这位大小姐用掉了3个小时,还想怎么样啊。 香梨吐血。 “反正不许你走,晚上我请你们一起吃饭,还有杉清彰。” “那怎么能行?” 香梨喜欢当电灯泡,苏小漓还不乐意呢。 见苏小漓执意不肯,香梨斟酌了下措辞:“那你以后能常来陪陪我吗,我一个人好无聊啊。” 苏小漓:??? 不是,我又不像你这么闲,我很忙的好吧。 真想回她一句“做梦呢吧……” 苏小漓坚定摇头。 香梨吃瘪。 “那我能去找你吗……”香梨的气势弱了许多,甚至还带着一点恳请的意味。 苏小漓皱了皱小眉头。 “首先,我住在县里,你根本就不认识路;其次,我每天还要学习和工作,忙到飞起,你来了也没空接待你。” 摸着兜里的500块钱,苏小漓耐下性子解释了一番。 不是她不想挣钱,只是真没必要靠着坑山货来挣钱啊。 “我不管,你给我留个地址,我有的是时间,我还从来没去过县里玩呢!” 香梨想的是c国的“县”,c国的行政划分是“都道府县市町村”,“县”可比“市”大,估计苏小漓的“县”肯定比这个石鹿市还好玩。 奇妙的误会。 苏小漓被香梨整的没脾气。 顺手给她写了个地址,“你要是愿意来就来,来了请你吃糠咽菜。” “那是什么?我从没听说过,好吃吗?”香梨见苏小漓同意,激动地喵喵狂叫。 苏小漓被这憨憨逗乐,“好吃,绝对好吃,吃过的都说好!” 好吃才怪。 香梨将小纸条郑重的放到自己包里,“那我今天就先放过你,你去陪那个男人吧。” 她撇撇嘴,什么时候杉清彰也能这样对自己啊。 不行,今天好不容易化了妆,一定要和清彰君来一次烛光晚宴! 苏小漓可顾不上香梨怎么想的。 她来到西餐厅的时候,顾非寒倒也没无聊到玩手指头,而是拿着一本书在默默地看。 “等急了吧,刚才化妆耽误了点儿时间。” 苏小漓坐到他身边,“在看什么书?” 顾非寒拉过她的手,开始摆弄贝壳一样的指甲,“随便看看,没想到这双巧手还会化妆,你怎么不给自己也化一下。” 苏小漓将头斜靠向他的肩膀,小小的嗔怪语气,“我需要吗?” 顾非寒忍不住唇角微勾,视线凝在她脸上。 素颜已然绝美的女孩此刻脸上带着嗔笑,“这样已经倾城倾国了,六宫粉黛无颜色。” “你还想着六宫粉黛呢?老实交代,你有几个宫的粉黛。” 苏小漓笑着装出吃醋的样子。 顾非寒搂紧她的肩膀,“只有你。” 半个下午没和他见面,不知是不是被香梨感染了,苏小漓突然起了少女心态,想要逗弄顾非寒。 她嗓音糯软,“真的?我不信。” “你为什么不信?”直男顾非寒果然进了坑。 居然不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想呀,如果你有一个朋友,男性,家世优渥、人品出众、一表人才、风华正茂、温柔体贴,还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男青年,你会相信他身边没有女孩子?” 苏小漓眼底闪过倏忽光亮,轻笑道。 顾非寒果然直,居然还真的认真想了想。 就拿自己的发小——项前进来打比方,那小子也勉强算得上是她说的这种男人了…… 虽然项前进比自己小1岁,不过好像还真的交过几个女朋友。 再反观自己,从小到大,好像是有不少女孩子在自己面前晃悠,他怎么只一味得认为她们扭捏造作呢?(本章完) 091 鸟枪换炮 话说不到一块去,人也玩不到一块去。 除了尴尬就是嫌弃。 苏小漓接着逗顾非寒,“如果他没有,是不是说明他有问题?不是思想上,就是性别取向上,再不然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非寒傻眼了。 难道自己是有问题的? 苏小漓没心没肺地噗嗤笑出声,“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你真有问题?” 顾非寒看着苏小漓狡狯的眼角眉梢,顿时明白过来。 他哭笑不得,一把将苏小漓锁在自己怀中,“小丫头,逗我很好玩吗?是要付出代价的。” 苏小漓只来得及看对方0.001秒钟。 紧接着,双眼被一双大手蒙上,嘴唇也被温热堵住了。 鉴于是公共场合,两人虽然窝在沙发卡座里,周围又没什么人,还是有一定的暴露风险。 自己一个大男人倒没什么,但这里毕竟不是国外,小漓的名声还是要考虑一下的。 顾非寒浅尝辄止。 “先饶了你。”他轻咬了下苏小漓的唇。 苏小漓吃瘪。 不过就算是吃瘪,吃得居然有那么一点儿……开心。 也是没谁了。 果然恋爱中的女人会变傻。 天已经完全黑了。 顾非寒牵着她的手回到车上,苏小漓刚系好安全带,一股熟悉却危险的气息袭来。 紧接着,她就被一只大手扣住脖子。 顾非寒倾过身子,将她用力按向自己。 好半晌,苏小漓才喘着粗气用力推开他。 造孽! 真是造孽啊。 苏小漓暗自埋怨自己,何苦逗弄他来着。 最后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顾非寒一脸不满足,“以后不许胡讲乱讲,只有你,明白吗?” 好女不吃眼前亏。 苏小漓忙点头示弱。 “懂懂懂,快开车吧!” 顾非寒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回家。” 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生意、学业、感情……苏小漓每天忙到飞起,时间管理到了极致。 一个月马上就要过完了,零食摊子依旧火热。 苏小漓没再让郭红霞继续往供销社公关,她现在也想开了,与其求着那帮人,真不如先搞好自己的小摊子,等将来直接改朝换代。 倒是陆斯年催过她两次,让她给香江百货的零食专柜供货。 郭红霞这些天除了看摊子,就是忙着寻找食品包装厂,一个人倒是有点忙不过来了。 两人商量过了,赶紧找个人帮忙看摊子,郭红霞才好腾出手来做更重要的事儿。 郭红霞摆摆手,让苏小漓赶紧忙自己的去。 苏玉和那边很是上心,又从村里组织了二十多个人,每天在福利院盯着,眼看着一万套马上就要完成了。 苏小漓中途去检查过两次,质量说的过去,合格品能达到98%,已经是超出她的预期了。 只等全部完工之后,给厂家发回去结算。 第一批的化妆品也马上要卖精光了。 这期间供销社那班人倒没再来摊子上找事儿,不知是翻篇了,还是在背地里搞什么。 反正明面上倒是很消停。 夏念念这些天也开心,她目前处于感情事业双丰收阶段。 章宇一闲下来,就像个小娇妻围在她身后打转。 两人也没打算瞒着,成日里眉来眼去的,喂足了苏小漓狗粮。 实在是看不下去。 她索性将化妆品摊子直接丢给两人,以“万恶资本家”的口吻命令道:“今天卖完了就去赶紧找店铺去,限时一周,再找不到就活活拆散你们两个!” 夏念念和章宇巴不得苏小漓赶紧走呢。 苏小漓抽抽鼻子,呵。 此处不留姐,自有留姐处。 苏小漓拐回家复习功课去了。 过几天回学校参加第二次模拟考,成绩有提升的话,她索性请个长假,每个月回去参加一次考试得了。 顾非寒答应她去给学校做英语方法介绍的事儿,却迟迟没有进行。 自从他答应了苏小漓,就开始琢磨怎样才能给媳妇儿撑起这个场子。 说实话,他的英语教育来自于自家母亲从小的培养和练习,然后就是出国在本土环境中自然而然地练习。 真要让他说出个门道…… 确实有点难为他了。 这就像让一个外国人问华国人,为什么这情况下要用这句成语一样。 说实话,华国人就是知道这么说,除了语文老师,大部分没想过为什么这么说。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能流利地无障碍交流是一回事儿,能把语法和学习方法讲明白,是另外一回事儿。 咋整? 难道要塌房? 不! 男人不能说不行,不行也得行! 想来想去,只能让远在京城的母亲——林雅茹女士来江湖救急了。 谁还不是老妈的乖宝宝呢? 母亲的段位可比他高多了。 自己这水平撑死就是个土枪,母亲才是洋枪大炮。 反正这种有益于教育、有益于青少年发展的事儿,母亲从来都是热心参与的。 这样的好机会,她老人家应该不会拒绝吧。 一个电话打回去,果不其然,母亲没做多少思量就答应了。 只是现在她抽不开身,这事儿还得再往后延一延。 当然,该提前准备的也不会少做。 林雅茹做事思虑周全。 她跑到京城的各大书店,先买了十多套适合高中生阅读的英文原版书籍和磁带,又到相熟的重点高中老师那里找来十几套英文模拟卷子。 复印、打包,全部整理好发给了顾非寒。 她作为京城“妇女儿童发展协会”的副会长,对这样的事儿本就上心。 小儿子这请求,分明是来支持她自己的事业的。 二来嘛,能支持儿子干正事走正道,林雅茹自然乐意。 顾非寒脚踏实地地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儿,也能缓和原先父子间的别扭不是? 当然,她也没忘记问儿子最近在忙什么。 顾非寒只是含含糊糊地说自己在当地开了一家酒厂,所以想给县里也做点贡献,也算是刷刷存在感。 林雅茹女士什么人? 过来人。 儿子这语气一听就有情况。 她心思微微一转,傻小子这是终于长大了? 可算是开窍了。 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件事儿莫非也是那姑娘让他帮忙的?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092 按计划推进 一时间,老母亲林雅茹心里流过不少思绪。 她虽未完全猜中,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没在电话里追问下去。 此番前去,不仅能见到数月没见着的儿子,没准儿还能见到那位姑娘…… 林雅茹开始期待这次演讲。 顾非寒将母亲寄过来的资料给到苏小漓。 整整两大箱子。 苏小漓看着两大箱子资料目瞪口呆,这准备是不是有点过于充分了呀? 顾非寒似笑非笑,睨着蹲在地上清点资料的小姑娘,“你婆婆寄来的。” “欸?” 婆婆? 一个陌生的词汇。 苏小漓反应了半天。 “你是说,这些都是你母亲送的?”苏小漓傻了。 “什么‘你母亲’啊?!”顾非寒算了算辈分称呼,“你得叫婆婆,哦,不对,你也得叫妈。” “这么多资料,别说叫妈了,叫奶奶、叫祖奶奶,我都乐意。” 顾非寒瞪了她一眼,“瞎胡叫,只能叫妈。” 苏小漓抬起小脸,眸色无辜:“阿姨……不可以吗?” 顾非寒一愣,他可早就将苏小漓看成自己媳妇儿了。 居然忘了新媳妇没过门敬茶之前,是不能喊“妈”的。 过门、敬茶、婚礼,结婚证…… 这些得赶紧排上日程了。 顾非寒看着忙碌的女孩,心思已经飞到了不久的将来,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喊林女士“妈妈”了。 他指尖微痒,有点想摸苏小漓的小脑袋。 却不得不又忍了。 这是家里,不是外边,也不是车上。 苏小漓怕奶奶知道自己谈恋爱后担心,到现在还没和家里人说呢。 还好苏奶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苏小漓学习上有进步,她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现在苏小漓哪儿还顾得上那么多,正忙着翻看资料呢,一整个乐得合不拢嘴。 不愧是京城,资料又多又新。 她对顾非寒的母亲生出无限敬意。 这可是人家自己掏腰包支持她! 有了这些资料,没准老师们还能多宽限自己几天! 苏小漓美着,丝毫没注意章宇远远地顾非寒使了个眼神儿,两个男人去了坝上。 顾非寒递给章宇一支烟,这次章宇却推了回来,“念念不让抽。” 顾非寒笑笑。 有人管果然不一样。 一时间,他居然还觉得苏小漓管自己管少了。 “人都就位了?” “岂止是就位,刀疤脸他们几个早就开始‘宣传’了。”章宇斜了他一眼。 臭小子,简直是小看他的实力。 要不是为了小漓,他才懒得和顾非寒这小子合作呢。 他自己就能搞定,无非是手段激烈点儿罢了。 不过顾非寒确实有点脑子,依着他的法子,兵不血刃就能让张大村长吃个暗亏。 能不能拉下马不好说,但至少是一记重拳。 “注意着点儿,语气一定要显得财大气粗,先把气氛烘托起来,过两天就要收购了。”顾非寒也没点燃手中的烟,只捏在手里把玩起来。 “都嘱咐过了,放心。不过,最近好像常凤娥常去张富贵家里,神神秘秘的。” 顾非寒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继而又变成了冰冷。 “小虾小鱼,掀不起什么风浪,八成是市场的摊子黄了,找新的门路去了。”他沉思片刻,说道。 章宇点头,比起顾非寒要做的事来,一个常凤娥确实不足为虑。 真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他一个人上去就能搞定。 “对了,还有个事儿。”顾非寒突然想起了什么,“厂房已经落实好了,小舅,你帮我出趟车?” “出车?” “对,把设备从清州拉过来,别人我信不过。” “我这一辆车怕是拉不完吧。”章宇倒是想和自己的“小老婆”一起千里奔袭一把。 自从有了夏念念,大风风降级了,从“大老婆”变成了“小老婆”。 “我那边安排了几辆车,你帮我压个车,顺便拉一点就行。” 章宇点头,他干这种事儿是最方便的,就是有点舍不得夏念念。 大概是等了二十多年春天终于来了,两人最近黏糊地紧,一刻都不想分开。 “小漓不是说要去乌孝再进点货吗?乌孝清州离得不算远,可以拉着夏念念一起去,你们俩一个拉设备,一个采购化妆品。” 顾非寒倒给他想周到了。 章宇眉梢一动,那还有啥好说的,去啊! 能和夏念念一起出去,一路上就当是两人旅游了,还有这好事儿? 他唯一不满的事顾非寒的叫法,“叫什么夏念念,那是你可以随便叫的吗?你得叫‘小舅妈’!” 刚说完这话,章宇立马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顾非寒叫夏念念“小舅妈”,那岂不是自己承认了他和苏小漓在一起的事实? 不行不行,自己还没同意呢! 可夏念念必须得跟自己是一辈的,又不能让顾非寒叫她“阿姨”,念念可比顾非寒还小一岁! 全乱套了! 章宇扼腕。 顾非寒唇角勾起,忽又正经起来。 “小舅,你放心把小漓交给我,我不会让她受一点儿委屈的。” 章宇扬眉,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和那丫头确定了?!”章宇急了。 再有深度的话,他也说不出来,就觉得亏大发了。 顾非寒轻笑了声,“这不就等你同意呢嘛。” “那可不行,再说了,她妈妈都没同意呢!” 章宇决定能拖就拖,那丫头才几岁,她懂什么! 哦,好吧,好像还懂不少…… 那也不行,家里大人还没同意呢。 “她妈妈?”顾非寒一愣。 岳母大人? 他来了这么些日子了,一次都没见过苏小漓的母亲,也很少听人提到过。 只偶尔一次,听见苏奶奶跟小漓念了一句,“你妈好久没来信儿了。” 记得当时,苏小漓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 章宇不说,顾非寒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个“大人物”存在了。 “对,我姐,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 章宇的情绪忽而也有些低落。 自己这个姐姐。 从小命苦,亲爹不爱亲妈早逝,也就是跟着姐夫苏建国时过了几年舒心日子,日子虽不富裕,可苏建国尊重她爱护她,没受过什么委屈。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本章完) 093 代价如此之大 姐姐章韵也是个实诚人,有人诚心爱护自己,她自是真心回报。 姐夫去世时,自己都接受不了,更何况姐姐? 那段时间姐姐天天跟失了魂儿似的…… 也亏得有苏小漓陪着,姐姐才熬了过去。 再嫁这事儿,是老爹的临终遗愿。 好好的一个女婿没了,老爹也心痛。 可他再痛,心里还是得为亲闺女打算,不是旧社会了,不能让她陪着黑白遗照过完剩下的多半辈子。 老爹表面上是个不苟言笑、不通情理的人,有话总是憋着,可心里还是疼这个大闺女的。 新姐夫据说家境不错,是个做生意的,走南闯北耽误了结婚,不嫌弃章韵是个二嫁。 只有一个条件,她一个人嫁过来,不让带苏小漓。 她再嫁这事儿,不知为何,苏奶奶不仅没拦着,反而态度很坚决:不能让章韵这辈子就陪着自己这个古老婆子聊度余生。 就算有苏小漓这个盼头,可她自己是吃过守寡拉扯孩子的苦的,那不是人过的日子。 这个大儿媳妇儿,是个心地纯善的好孩子,不该再吃这样的苦了。 听苏奶奶说,姐姐当时痛哭着拒绝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老爹临咽气的那一刻,才终于答应了下来。 之后的一天,姐姐抱着苏小漓哭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一早,她给苏奶奶磕了三个响头,家里所有的钱财都没带,只带着一套随身衣物就这么走了。 这之后,自己也滚蛋了。 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章宇心里一阵纠痛。 顾非寒也沉默了,拍了拍章宇的肩膀,两个人沉默着往回走去。 苏奶奶在张罗晚饭,袅袅炊烟升起,土豆炖肉的香气袭来。 苏小漓在屋里背诵着语文课文。 “……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 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声音清朗,丝毫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 明天去学校考试,这次争取把成绩再提一提,顺便送上林女士寄来的英文豪华大礼包,一个月的假期应该就能到手了。 再开学,就是明年开春以后了。 这段时间,可有不少要干的事儿。 她打算再去一趟乌孝,顺便转去沪市。 沪市那边是何爱清一直催她过去,说是防晒霜厂家自从看了她的建议书,强烈希望和苏小漓面谈。 那边还有不少日化品的生产厂家,沪市可是这个年代日化生产的聚集地。 她想试试能不能直接从厂家进货,只集中一到两款产品,想必能得到一个更优惠的进货价。 这次出门,顾非寒不能和她一起。 这段时间他除了忙着在村子里收购高粱,剩下的时间一直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忙啥去了。 连带着章宇也天天如此。 两个男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小顾同志为此愧疚了老半天。 反倒是苏小漓大手一挥,可让我清闲两天吧。 每天嘴唇都肿肿的像什么话! 顾非寒瞪了她一眼,取而代之是一个更大力的亲亲。 这趟去浙省,章宇和夏念念能倒出空来陪她一起,说是顾非寒请他压车拉设备回来。 苏小漓心头一动,一事不烦二主,干脆去的时候让他把输液管拉到清州。 来回都不用跑空车,一举两得。 两人可都是要给章宇算出车费的。 章宇心情很复杂,眼神微动,自己这算是有了份正式工作? 苏小漓这次考试运气不错,政治和语文的背诵内容,刚好有不少是她费心背诵过的。 上辈子的学霸能力加上这辈子年轻大脑活跃,她考完一科老师就给她批一科,第二天考完没多久,她就看到了自己第二次模拟考的成绩。 没枉费她每晚学到12点的努力,也没枉费她拒绝顾非寒这个小磨人精,费得那些个劲儿。 用顾非寒的话就是——代价如此之大,你可得考好点儿。 苏小漓也这么认为。 谁天生喜欢困难的事儿? 轻轻松松谈个恋爱躺平度日,不香吗? 奈何她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一定要把事情做好,做出成绩,心里才会略微舒坦。 她不害怕失败、困难,只害怕低效、浪费。 老魏看着她的卷子,英语、生物和化学和上次一样,头两个满分,一个只差两分满分。 数学112分,物理85分、语文和政治也有进步,分别是83和61,至少都及格了。 这个成绩…… 已然是全班第一、年级第二。 他又低头看看蹲在地上的田老师,正摸着苏小漓新带来的英语资料疯狂傻乐呢。 “咳,咳……”老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些天天在老师们眼皮子底下盯着学习的,成绩还没一个又忙生意又忙学习的人进步大! “不要骄傲,这个分数还远远不够上重点大学,要知道,我们不是在全年级竞争,而是和全国的高三生竞争,知道吗?” 苏小漓点头,哦了一声。 这个时候全国统一一张卷,分地区自主出题一说还是没影的事儿呢。 就连高考改革最早的沪市,今年也不过才刚刚实行高中毕业会考制度,学完一门考一门,到了1987年,才开始正式实行“3+1”模式。 她户口又不在沪市,这事儿想都别想。 而全国其他省市,至少要等到沪市获得高考独立命题权之后的十几年后,差不多到了2002年,才开始逐步试行高考自主命题。 她为啥知道这事? 上辈子的高中班主任就是沪市人,刚好是1987年“3+1”模式的高考受益者,没事儿就在他们耳边提这事儿,她这才记得牢牢的。 当时全班同学可羡慕极了,因为他们要参加的是全国统一的第一套卷,最难的那份! 不仅最难,还是“3+综合”,数语外理化生一样不落,全部都要考! 尤其是理科卷子,比起沪市、京城的来,难了不知多少倍。 “这次考得还行,不代表下次还能进步!而且以你目前的成绩,想要考全国重点还是非常危险的!”(本章完) 094 不差钱 “高考是竞争模式,人挤人的独木桥,只要别人比你高一分,就会把你的排名挤下去,明白吗?” 老魏皱着眉头,继续给她打预防针。 他是真心希望苏小漓能考好。 一来知道这丫头不容易,二来也算是半个老乡,三来自己带的班里要能出个重点大学的学生,鱼跃龙门,那他在灵正县可就出名了! 没准工资都能涨两块钱! 做个上有老下有小的高三班主任容易吗! “明年参加高考的,不仅有应届生,还有不少往届生,人家可复习了好几年了! 你可得提高警惕,决不能放松,一旦出现成绩滑坡,我立刻把你揪回来!” 苏小漓心领神会,立刻顺着话头问道:“魏老师,您这是准我的假了?” 老魏白了她一眼,眉头还是没松,陷入了纠结中。 他这可是冒着职业生涯被断送的风险,才准这个假的。 别现在准假准得痛快,将来考出来的成绩难受死他。 “魏老师,您放心,我向您保证,下次成绩一定还能提高10分以上,啊不、20分以上,您就瞧好吧!” 苏小漓掏出一大包零食放到桌上,“给您和其他老师们吃的,我先走啦!回头开英语讲座的时候我再来接受检阅!”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了办公室。 一到家她就开始收拾行囊,章宇已经把输液管都装到了大风风上,就等着明天一早拉着她和夏念念出发呢。 苏小漓还给她身边的“高管”们每人印了一套名片。 化妆品店铺名字就叫“念伊”。 夏念念是销售经理加店长,章宇是后勤兼物流部主任。 章宇这个光杆司令压力很大。 夏念念倒是兴奋得很。 有了名片,她眼前瞬间出现自己在商海中挥斥方遒、挥洒自如的样子。 苏小漓给自己印了两套,一套是食品厂的,她是厂长,郭红霞就是副厂长。 食品这摊子事儿能做起来,苏奶奶在其中也功不可没。 苏小漓特意问了奶奶的名字——谢秋华。 她取了其中一个“秋”字。 食品厂是用的秋天收获的果实,又因为她希望奶奶有个幸福的晚年,食品厂和品牌的名字就直接定为了“秋实”。 苏奶奶初始还有些脸色微红,连连拒绝,在苏小漓的再三坚持下才点了头。 她沧桑的眼里闪烁起了水光,嫁进老苏家都四十多年了,终于再次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还被孙女用到了品牌里头…… 苏奶奶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只一遍又一遍地擦拭早已干净的桌子。 那双操劳一辈子的手,手掌上的老茧又厚又硬,手背上布满皱纹和斑点。 苏小漓上前握住她的手。 正是这个老人,给了她来到这个平行世界后最初的温暖,这双手,这个名字,她一定不要辜负。 苏小漓一行人出发去了浙省,顾非寒也没闲着。 章宇临走前把刀疤脸兄弟几个交给他,如今他正带着这几个“劫匪”前往北朱乐村,去张富贵的地盘上收高粱。 早些天刀疤脸几人按照吩咐,已经放出了话,“收高粱的财大气粗!” 不差钱、就差高粱! 张富贵在这方面就是个狗鼻子,当下又正是缺钱的时候。 捞张洪兵花去了他大半家底,可上边给的口风还是至少得判7、8年,就算是再去疏通关系,那手里也得有足够的大团结才玩得转啊! 张富贵每天急得团团转。 可他身为村长,村子里的事儿也不能不管啊。 刚一听说有钱人来收高粱的事儿,他就眼珠子一转,动起了歪脑子。 这不,今天顾非寒一行人刚到北朱乐村的晒谷场上,他就屁颠屁颠地来了。 来之前他都打听了,这一行人收完了附近几个乡的高粱,可距离目标还差两千多斤,眼看就要完不成任务了。 记得当时那个脸上一道浅浅刀疤的壮汉,一边抽着他递上去的“太屋山”,一边朝他小声说着自己的难处。 自己家的这个大老板是京城来的,家里有钱,产业还几个,不差钱,花起钱来更是没数。 这位“大少爷”这次开酒厂是要和家里打擂台,那定是要干出一番事业来,非得把这两千多斤收到手才完事儿。 奈何附近几个乡都收遍了,死活再没有了。 这年头有规定,粮食得先完成国家下达的征收任务指标,俗称“交公粮”。 剩下的才能卖给粮站或者自由买卖。 其他村今年高粱没种那么多,交完了国家那部分,剩下的也就千把来斤,已经全让他们收走了。 刀疤脸作为收购业务的负责人,到处找高粱,正在这儿愁着呢! 张富贵一听,有门! 他就喜欢这种认死理的人。 对方走进了死胡同,才有他发挥的余地啊。 他陪着抽了一口烟,笑得和蔼可亲,“大兄弟,这有什么可愁的,这不有我呢嘛。” 刀疤脸一脸疑惑:“张大哥,你有门路?” 张富贵缓缓吐出一口烟圈,“谁让咱俩一见如故呢,我们村还有点儿,我给你凑凑。” “哎呦!张大哥,真要是能凑起来,你这可是救了老弟我一条命啊,你瞧着,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是真不容易……” “你这是说啥话嘛,兄弟你的忙我一定帮,只是……” “只是啥?” 张富贵转了转老鼠眼珠子,“我们村的高粱啊,人家都是种来自己吃的,还给先给国家上缴完,剩下的才能拿出来卖的话,价格自然是比市场上要贵的。” “贵多少?” 张富贵淡淡一笑,说出一个数字。 “整整贵三毛钱?!” 刀疤脸震惊。 来之前就听说你心黑,没想到这么黑! “你急啥,我还没说完呢。”张富贵放缓语气。 “这三毛里头,不得给大兄弟你来点辛苦费,我嘛,各家疏通各家劝说,茶水钱跑腿费的不也需要点儿?” 张富贵故意说得轻松。 刀疤脸沉默不语。 “兄弟,你是不是傻,这都什么时代了,你又不是给他一个少爷卖命的家奴,家里老娘不用养?老婆不用疼?这么辛苦地跑东跑西,就拿个死工资?” 刀疤脸脸色一动。 梨花如雪许重寻,秋实垂墙晚方到。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095 饭都喂到嘴里了 张富贵见火候快到了,最后拱了一把火。 “行,你清高,反正完不成任务的又不是我,我做村长做得自在,我管得这是哪门子闲事啊!” 他话说转身就要走。 “别别别!” 刀疤脸赶紧把张富贵拦住,“张大哥,张村长——有话好说嘛!” “那就这么定了?”张富贵睨了他一眼,手背其后,抬起下颌,“这事儿你先给大少爷吹吹风,说说采购的难处,相信他会体谅的。” “成!” 刀疤脸狠狠地嘬了一口烟,将烟头扔到地上踩了两脚。 他早就不耐烦和张富贵周旋了,鱼已上钩,先走为敬。 张富贵嘴角露出得逞的笑意。 他没看到刀疤脸故意没抬起来的脸上,也出现了同样的笑意。 可算是完成章鱼哥出发前对他的嘱托了。 特么的。 真不如真刀实枪的揍他一顿来得痛快。 刀疤脸把这番对话和顾非寒一讲,顾非寒倒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只是语气中稍微透出些奇怪:“他只加了三毛?” 刀疤脸:…… 这语气,是嫌三毛太少了? 他是庄稼汉出身,虽说当初跟着章宇走上了“快速致富道路”,可什么粮食什么价格,心里大概还是有数的。 顾非寒确实觉得三毛有点少。 这三毛钱只是和刀疤脸里应外合用的,两人还得分账。 分完之后能留到他手里的不算多,以张大村长的胃口,想必还有后手。 思索片刻后,顾非寒才对刀疤脸说道:“你先凡事顺着他说,但也别答应得太痛快。” 接着,顾非寒又给刀疤脸拆讲了下细节,回去如此这般那般回复张富贵。 刀疤脸听完顾非寒的一番精细化讲解,不由感慨:还是城里人会玩儿。 看着白白净净的一个“大少爷”,心是真黑啊。 等到自己跟张富贵这么一说,那张富贵还不把胃口撑破了天? 到时候你再收网,估计这村长的位子怕是保不住喽。 果然,刀疤脸连夜赶回北朱乐村,按照顾非寒教他的说辞,旁敲侧击地说了一番。 张富贵大乐,真是来了条大鱼! 老天爷开眼,饭都喂到嘴里里还不吃? 那是要遭天谴的! 一瞬间,他绽开真挚的笑颜,“兄弟,你够意思,今晚咱俩喝两盅?” 刀疤脸哪敢久留,这种玩脑子的事儿真是干着费劲儿。 他连忙摆手。 两人约好了收购时间,刀疤脸还强调收购的钱直接交给张富贵,理由就是挨家挨户地给太麻烦,既然信得过张富贵,就由村长统一发放得了。 张富贵自然求之不得。 刀疤脸交代完火速跑了。 张富贵乐呵呵地放行。 刀疤脸一走,他在家兴奋地直搓手。 赖春花凑上前来瞪了他一眼,“儿子的事儿还没消息,你在这儿傻乐什么?” 张富贵心情大好,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给儿子跑关系的钱马上就要来了,你等着看吧,这次我至少得弄来了上千块!” 赖春花再问,张富贵又不肯多说了。 只让婆娘去给自己炒两个下酒菜,他自己则跑出去村广播室吆喝收高粱去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一大早,张富贵特地换上了一身最正式的衣服,来到晒谷场等着。 村民们也陆续挑着高粱来了。 张富贵看着一担担的高粱,心里那个美啊。 他们村比其他几个村更大,也更靠北,山地多,高粱地自然也就更多。 今年村里高粱大丰收,交完了国家的,满打满算还能出来小三千斤。 可在他的宣传下,各家各户不需要出那么多,就拿出点富余的就行,算下来,也就八百来斤。 又因为不用扛着麻袋去粮站,省下了路费,所以每斤按照1毛钱来算。 现在大伙都不愿意去县里粮站,家里有条件的套个牛车,马车,驴车,没条件的只能活生生地用木架子、用扁担肩挑背扛弄过去。 从村里到县城粮库要二十多里路,半夜一点就赶着马车走了,不然就会排号排的很远。 因为粮食质量不过关、斤称不够的,来回多次折腾的也不在少数。 往往交一次公粮,人也要黑好几个度,被晒脱皮的也有。 所以人们一提起交公粮,就满脑门子大包。 现如今有人直接来村里收,往下压个一分两分的,人们也能接受。 不还差一千两百多斤吗? 嘿嘿,剩下的,可就不止加价三毛了! 供小于求,奇货可居。 五毛、七毛,他都敢往上喊,多赚的这笔钱还不用和刀疤脸那个傻子分,全是他自己的。 他正琢磨着到底涨几毛钱合适呢,顾非寒几人开着车来了。 顾非寒从吉普车上跳下来,黑衬衫、黑风衣,村民们哪见过这般从画报上下来的人,整个晒谷场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刀疤脸几个人也从租借来的卡车上跳下来。 一行人阵仗很大。 张富贵先是一愣,紧接着心头一喜,看来必须往高了喊。 他同顾非寒身后的刀疤脸交换了一个眼神。 刀疤脸微微点头,微微抬起下巴,微不可查地指了指顾非寒:这位就是正主儿。 张富贵做了多年村长,城府颇深,心里虽然急,可面上依旧笑得和蔼可亲。 他以为的至少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却不想是这么个年轻后生? 毛长齐了没? 后生装作一副很成熟的样子,实则就是个只会花钱不会算账的主儿,看他今天怎么好好发挥,搂上一把。 “是顾厂长吧。”张富贵定定神,跑上前去想要握手。 “你是?”顾非寒没动弹。 刀疤脸赶紧上前解释,“顾总,这就是北朱乐村的村长,张富贵张村长。” 他又转头看向张富贵,“叫啥顾厂长,我们顾总的产业又不止这小小一个酿酒厂,得叫顾总!” 张富贵讪讪地缩回已经伸出去的手,脸上却依旧带着谄媚的笑:“对对,是我不懂规矩,顾总好。” 顾非寒眼皮子都没抬,声音仍旧清淡,“张村长,粮食够了?我怎么瞧着才这么点儿。” 张富贵等的就是这句话。 够? 够也不会便宜卖给你个小王八羔子!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096 给我忍着 要不是老子正缺钱,谁耐烦伺候你这装腔作势的瘪犊子! 他心里虽骂了无数遍娘,却克制住挑眉的冲动,面子上依旧一张笑脸:“顾总,借一步说话。” 顾非寒故作不明所以,跟他来到草垛边。 “顾总,这事儿不大好办啊……” 张富贵一脸为难,“我可是拼了老命,挨家挨户的吆喝、劝说,可你也知道,咱们这地方,高粱那是主食啊!各家的高粱都是要吃到明年的,谁也不肯多卖啊。” “加价了四毛钱都不肯卖?”顾非寒顺着他的话问道。 四毛? 张富贵一愣,自己明明和刀疤脸商量的三毛啊? 他随即反应过来。 好你个刀疤脸,嘴上说着不情愿,实则比我还黑,直接骗老板多加了一毛钱! 要不是自己还留了一手,不然都不知道你直接多加这么多。 两千斤高粱,每多一毛钱就是多两百块钱啊。 行,看来大家都是一条道上的。 那也好办,水涨船高呗。 反正你个顾总只想收高粱,又不计较成本,那他就可着劲儿往上加啊。 刹那间,张富贵心中有了新的计量。 “不肯啊,咱村里靠着山,就指望着吃高粱饭过冬呢,都是些没见识的小老百姓,凑来凑去,也才凑了八百斤吧。” “才八百斤?”顾非寒这回彻底了解张富贵打的什么主意了。 他不动声色,手却伸进了风衣兜里,按下了小录音机的录音键。 “对啊,目前这个价钱,村里人只能拿出八百斤来。”张富贵的语气不软不硬。 顾非寒假装沉思,半晌他问道:“今年村子里实收多少斤?” 张富贵暗喜,“小三千斤吧,可那都是过冬的口粮,价格低了肯定不卖。” 顾非寒继续沉默。 “这样吧,我再去劝劝村民,但您也得再加点,不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张富贵有些按耐不住了,劝道。 “加多少钱合适?” 顾非寒像只猎豹,想看看手中的猎物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怎么也得一块!”张富贵故意把价格往天上喊。 “一块?这太不合理了,怎么不去抢啊?真是开国际玩笑。”顾非寒嗤鼻。 “那你说多少?”张富贵激他。 顾非寒眉头微微一蹙,不说话了。 张富贵眸光在他身上来回打转,“这么着吧,我尽量往加八毛谈,谈成谈不成的,我可不敢保证。” “八毛!那也太贵了!”顾非寒抬头看看他。 张富贵都快要失去耐心了,语气阴阳道: “小顾总,我尊你一声顾总,那是看得起你。 告诉你,咱们村的高粱,我不说卖给你,谁敢卖?就是1块钱一斤你也收不到一颗! 只加八毛,已经算便宜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顾非寒沉默,嘴角眉梢微微皱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痛下决心,“八毛?那就试试吧。” 听闻此言,张富贵差点按耐不住兴奋,差点露馅。 他语气强硬,“哼,这还差不多! 小顾总,咱们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多着呢。强龙不压地头蛇,北朱乐村,我说了算! 别说我今天只多收你八毛,就是收你1块,也得给我忍着!” 待张富贵走后,刀疤脸走到顾非寒面前。 顾非寒嗤笑一声,“老小子够黑是,剩下一千多斤要加价八毛。” 刀疤脸一听,“呸”一声向地上啐了口痰,“美得他!” 顾非寒倒是一脸平静。 “今天来的估摸只有七八百斤,你先去给他点儿甜头,把订金给他。 记住,别直接给村民,而是当着村民的面,真金白银的直接交到大村长手里。” 刀疤脸收敛起眼中的嫌弃,点了300块钱,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张富贵。 这沓钱这么厚,就在村民们眼皮子底下收,张富贵一时间有些尴尬。 心想刀疤脸你这脸坏了,莫不是脑子也跟着坏了? 哪有递钱当着这么多人面递的? 这么一沓子,往哪里藏都不合适! 刀疤脸哼了一声,“拿着呀!” 他声音颇大,惹得排队等筛子、验等级的村民们纷纷扭头看向这边。 张富贵瞪了他一眼,赶紧将钱接过来,先塞到了裤子兜里,裤兜顿时鼓囊囊地顶起来一个大包。 一时间,村民们开始有人交头接耳了。 张富贵赶紧要遛,谁知刀疤脸一把拽住他,大声说道:“老哥,这些只是订金,后边的大头等收完了全给你。” 张富贵哪里还敢听,再说下去全露馅了。 他一把捂住刀疤脸的嘴不让他往下说,狠狠瞪了他一眼,紧接着一溜烟跑没影了。 张富贵没来得及没听到——村民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他跑了,就有了顾非寒一行人施展的手脚。 刀疤脸带来的几人故意一边收购一边念叨:“加了这么多钱收,这高粱怎么成色这么差!” 有村民听不得别人说自家粮食的坏话,争执了起来,可刀疤脸也很硬气啊。 “老子比粮站多加了4毛钱收的,当然要挑好的!” 此言一出,村民们可全听到了,纷纷围了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儿。 刀疤脸按照顾非寒教他的,一字一句地往外背: “粮站一级的1毛1一斤,二级9分,我们在其他村子收的,一级的1毛3分,二级1毛,可在你们村呢,一级的就要4毛钱!你们说,我有没有资格挑!” 他后边的话,村民们哪里还听得下去。 这内部消息,炸的村民们天翻地覆,所有人一下子义愤填膺、骂声不断。 其他村收1毛3分? 给村长的是4毛? 他奶奶的! 还是不是人民当家做主了?! 他们的“好村长”,每斤只给他们“1毛”! 差出来的钱哪去了? 这还用说嘛,肯定是进了他大村长自己的腰包啊。 刀疤脸继续大声喊道:“我们厂还得再收一千多斤,张大村长可说了,剩下的那些全部加价8毛,按照9毛钱收购呢!” 村民们炸窝了! 加出来的八毛钱全进了张富贵自己的腰包,那可是一千多斤啊。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097 怎么吃的怎么吐 前后两把收购,这个吸血鬼从全村的人身上抠出来一千多块钱! 谁见过那么多钱? 怪不得人人都觉得张富贵家最富,可谁也不知道他家怎么富起来的。 好么,原来都是民脂民膏啊! 吸血鬼。 这种事八成不是第一次干,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干他娘的! 本来村民里头就有几个平时就不服气的,还有几个眼热张富贵家里“富贵”的,这下好了,带着头飞奔向张村长家。 村民们高粱也顾不上卖了,一个个抄起扁担铁锨,跟在几人身后涌向张富贵家。 顾非寒低头看看手表,“林警官他们快到了。” 刀疤脸刚想点头,猛地回过神儿来,“啥?你说警察快到了?” 顾非寒嘴角上扬,“怎么,怕了?” 怕个啥? 你不也当过“警察”吗? 本家。 同一个系统的。 刀疤脸瞪了顾非寒一眼,你小子狠起来,这是连自己人都坑啊! 顾非寒轻笑,“你又没犯事儿,怕什么,你也是这件事受害者啊。” 刀疤脸这几次事儿都办的还可以,比在小旅馆敲诈他时,智商高了那么一点儿。 看来章宇调教有方,自己也不能把兄弟卖了。 “放心吧,走,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一行人都不用问路,单看全村的人往哪里跑,那里就是张富贵家。 等到林原带着一支队伍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着实吓了他一跳。 全村的人都围在张富贵家门口,堵得压根儿就进不去人。 张大村长这是犯了众怒了! 村民们在屋外吵吵嚷嚷。 一时间鸡飞狗跳。 张富贵家大门紧锁,虽然堵住了村民们进来,可也堵住了他往外逃跑的路啊! 赖春花的脸刷白刷白,眼神扫到桌上的大团结,这哪里是钱啊,这是催命符! 张富贵在家里钱还没捂热乎呢,就被林原几人揪了出来。 几个公安干警将张富贵层层围住,如果不保护起来,村民们的扁担就要直接落到张富贵脑袋上了。 “张大村长,我就说收购价格不合理嘛,你看村民们全找上门来了不是?”顾非寒站在门口说道。 此刻的顾非寒,在他眼里活脱脱一个笑眯眯的夜叉! “凭什么抓我?!”张富贵挣扎道。 “就凭你哄抬物价,居中牟取暴利、捞取好处,破坏市场秩序,还勒索敲诈、威胁恐吓投资商人,至于你犯下的其他的罪,到公安局再老实交代去吧。” 顾非寒晃了晃手中的小录音机,取出一盘磁带给了林原。 “林警官,这是他威胁恐吓的证据,请查收。” 林原没好生气地看了他一眼,真是哪儿哪儿都有你! 不过这个张富贵也确实嚣张混蛋,老百姓辛辛苦苦干一年容易吗! 居然把鬼主意打到他们身上,不抓你抓谁?! 村民们的愤怒已经快压制不住了! ——“他不配做我们村长!” ——“吸血鬼!资本家!” ——“把我们的钱还回来!” 呼喊声此起彼伏。 林原赶紧将张富贵带走,再不走,张富贵会被人直接揍死的。 赖春花哭着追了出来,想要拦住警察。 她一个妇人哪里有壮汉村民们劲儿大,被一个村民一把推到地上。 刀疤脸走上前来,伸出一只手。 赖春花还以为这位大兄弟是要拉她一把,谁料刀疤脸上来就是一句:“大嫂子、村长夫人,把收购的钱交出来吧。” 别管那女人哭得再痛苦,他都不会心软。 狼狈为奸! 赖春花忍下血泪,硬生生又把裤兜里的三百块钱掏了出来! 这真是在割她的肉啊! 赖春花气得发癫,只觉得头都要炸掉了,“你个烂人!挨千刀的!你们就是欺负我是个妇道人家啊……” 哪里还有人理会她的鬼哭狼嚎,一边凉快去吧! 倒是也有人搭理她。 那些平时就看不惯赖春花的,又或者因为嫉妒心态早已扭曲的,那些老实巴交、在她面前屁也不敢放一个的老实人,上来就是“呸呸”几口吐沫吐到她身上。 对着她奚落取笑都是好的,破口大骂、大打出手的也有好几个。 特别是曾经对她奴颜媚膝过的人,此时更是翻了脸,痛打落水狗,比谁都狠! 赖春花被骂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一眼瞅见远远看笑话的顾非寒,一口气上不来,手指着顾非寒颤抖。 “你你你……是你!你就是那个死丫头派来的搅事儿的!” 顾非寒又怎么可能理会这个疯婆子。 还有正事儿要忙呢。 他嘱咐刀疤脸几人依旧按照“一级的1毛3分,二级1毛”的价格收购。 有多少收多少,现买现付,绝不拖欠一分钱。 村民们听了这话,有自然懂眼色的,竟带头鼓起了掌。 大家心里透亮着呢,这事儿就是张富贵搞的鬼,人家收购高粱的,可一点毛病没有! 看见村民们鼓掌,刀疤脸这个“同谋者”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不再局促。 “大伙快去吧,我们就在晒谷场上等着。”刀疤脸大声说道。 村民们都知道收粮食麻烦事多着呢,要么赶去晒谷场上接着卖高粱,要么就是赶回家去把剩下的挑过来卖,这才一哄而散。 身边的人都走开了。 一场戏,以张富贵被抓、赖春花哭喊、村民欢喜、刀疤脸安心收了场。 总导演顾非寒默默地往车那边走,他抬头看了看东边,那是苏小漓前往的方向。 大后方稳定住了,在前方的她事业进展的还顺利吧。 才分开两天,他突然很想念这丫头。 苏小漓,是不是也在想自己呢? 苏小漓此刻正在和夏念念忙着在乌孝市场上选品。 之前的化妆品热卖,这回来乌孝,采购准备金是上次的3倍之多。 苏小漓不仅还清了上次欠何爱清的80块钱,还从何爱清那里采购了一大批热卖的美白霜。 何爱清见到苏小漓自然开心,更想问清楚她拿走的那些滞销货,到底卖得怎么样了。 “爱清姐,全卖光了,这次来我还想和你商量呢,要不咱俩一起去厂家,再进点儿货?”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098 不能弄丢这情分 何爱清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侬用了什么招,跑货跑得这么快?”她没忍住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何爱清在人情世故上比较圆滑,这话才问得有些吞吞吐吐。 人家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同行是冤家。 然而是“冤家”必然就“路窄”,路窄自然就过不去,过不去就争、就斗,争资源、争市场、争客户、争利益,导致最后互相为敌,反目成仇。 结果只能是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甚至几败俱伤。 没有一点肚量的同行才是冤家,小人才不希望你有成绩的。 何爱清作为小商品市场的0001号选手,肚量绝对是有的,不然她也不会得到整个市场的信服。 她觉得苏小漓,包括她身边那个夏念念,也不像是度量小的。 再说了,两人虽然都卖化妆品,看似是竞争关系,实则一个天南一个海北,如果两人能联合起来共同想办法开拓市场、互相学习,两人的收入绝对会比现在要高。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 苏小漓一看和何爱清的表情,就明白了她在顾虑什么。 当时如果不是何爱清从黑心老板手里把她捞出来,她哪有机会找到自己看好的防晒霜? 何大姐施恩不图报那是人家品性高,不愿意占自己便宜,她却不能弄丢这情分。 她当然愿意把自己的经验分享出来。 “姐,我是配合上了美白理念的推广和按摩手法,这点念念姐感触最深,念念姐,你给咱爱清姐说说。” “那还说啥呀,直接上手呗!”夏念念一下子兴奋起来。 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也顾不上挑货了,抓起何爱清就要实际演练一番。 你要说这个我可来劲了。 夏念念嘴上介绍着美白护理,手上涂抹防晒霜和美白产品的动作也没停。 这些天来她在顾客身上练就了一身手艺,如今能在何爱清这位卖化妆品的大佬面前展示,那就跟“台下十年功”,终于要“台上一分钟”一样,绝对要拿出看家本领。 她没拿何爱清当外人,小漓信得过的人,她肯定也信得过。 一番操作,何爱清照了照镜子。 几秒钟的寂静后。 我的天! 不敢说年轻十岁,三四岁起码是有的。 何爱清睁大了眼睛,苏小漓凑上来,“姐,你猜,防晒霜我卖多少钱一瓶?” “多少?” 苏小漓淡定一笑,“最低六块。” 何爱清:??!! 怎么不去干脆抢钱呢?! 六块? 进货价才多少? 没记错的话,她给苏小漓的进货价不到两块! 这年头出滞销商品都这么豪横了吗? 可再看看自己脸上的变化,似乎又觉得6块钱花得不冤…… 很好。 这款防晒霜成功吸引了何爱清的注意,重燃了她的信心! 何爱清陷入了沉思。 她就说小漓是陶朱公的亲闺女吧。 以后得多问问她想进什么货,自己跟着进点儿,准没错! “刚才侬说,还想去厂里进货?” “对啊,姐,我想和你一起,行不?你要是也看好的话,咱两家就多批发点儿,量更大,进货价肯定能更便宜。” 何爱清当然求之不得。 这种利人利己的好事儿,哪儿找去! 苏小漓不仅分享了买防晒霜技巧,还讲到了她想开一家美容院的想法。 何爱清点头,“这个好!更专业啊!我给你介绍几家一级代理,她们手里都有量贩装的货。” 这回采购,苏小漓和夏念念直接累成狗。 从面部护理到身体护理,从化妆品到美容工具,采购了不少全套护理化妆品。 这些化妆品多产自羊城,苏小漓打算下次有时间,直接去羊城的厂家瞧瞧。 何爱清对认准了的人不藏私。 还推荐了羊城每个季度都会召开美博会和招商会。 届时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知名以及不知名的美容产品,设备经销商以及服务机构汇集一堂。 如果能通过美博会进货,苏小漓的店铺“念伊”就会拥有更广阔的选择空间。 也能现场体验美容产品,设备的优劣,还能面对面的咨询与砍价,现场交易比其他方式更直接。 苏小漓心头大喜,问清楚了时间。 本年度最后一次的美博会预计在12月中旬开展。 这个年头,什么网上购物平台、网上供货渠道都还是没影的事儿,只能依靠人的两条腿挨个去跑去看。 网购拼手速,线下拼跑步。 不过好处也很多。 至少自己亲眼看过、亲手用过的化妆品,出错的可能性降低了很多,安全性也能得到保证。 苏小漓和何爱清约好了去沪市厂家的时间。 两个姑娘扛着大包急匆匆地发完货,坐着最后一班车去到了清州。 章宇已经将输液管卸到了厂家进行检验,就等着苏小漓过来呢。 三人吃过宵夜,苏小漓不乐意做电灯泡,自行回酒店房间复习功课。 她可是承诺了老魏,下次考试要提高20分! 自己吹得牛,跪着也要圆。 章宇和夏念念难得出门旅行一次,两人在依旧繁华的清州月夜中压马路。 几道物理题,直接将时间快进似的推到了11点,苏小漓眼皮子实在是抬不起来了。 她头晕晕的,胡乱洗洗睡了,也不知道夏念念几点回来的。 她们这次定的酒店在上次顾非寒定的旁边,价格便宜了不少,好在也在闹市区,安全有保障。 夏念念又有章宇这个老江湖陪着,苏小漓倒是不担心。 第二天早上,苏小漓刚一睁眼,就听见夏念念“咝”地一声,像是哪里作痛的声音。 苏小漓看向夏念念,顿时心咯噔一跳。 只见夏念念的胳膊上磕破了皮,红肿肿的一片。 “念念姐,你这是咋了?!”她一骨碌爬起来,忙上前去,“这是咋摔得?” “啥啊,你小舅昨晚和别人打架,我没拉住,就擦破了点皮,没事儿。” 苏小漓更奇怪了,章宇怎么到哪儿都不安生? 这架都打到出省了。 “怎么回事?他怎么和人打起架来了?”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进入100章之后,全文的整体节奏会提快一些,还请亲们多多支持! 099 赚上了“快钱” 夏念念张了张嘴,有点欲言又止,“他说那人是你小姑父……哎呀,我也不懂,你去直接问他吧。” 苏小漓疑惑。 小姑父? 张大军? 那人不是一向软的很,怎么才出来几天就开始窝里横,还和亲家的章宇打架?! “我小舅没吃亏吧?” 对于怂恿苏兰英抢钱的这个小姑父,苏小漓压根就没把他当成正经亲戚看待。 贼夫妻。 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贱到一块去了。 她只担心章宇在外边吃亏,毕竟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 “他能吃亏?倒是把你小姑父打哭了,不过他跟我一样,也擦破了点皮。” 苏小漓面色不豫。 跑去敲了半天隔壁章宇的门,总算是把人敲醒了。 “小舅,什么情况,你怎么和张大军打起来了?” 章宇打了个哈欠,搓了一把脸,“不是我和张大军打,是张大军在大街上打苏兰英,让我给拦下来了。” 一个新瓜。 家暴? 苏兰英这是什么命? 在家呆的好好的,非要抢了奶奶的钱出来玩票大的,玩秃噜了吧! 章宇洗了把脸,整个人清醒了不少,把事情从头到尾给苏小漓讲了一遍。 昨晚他和夏念念都快走回酒店了,突然看见一个男的在大街旁边撕扯一个女人,因是深夜了,周围只围了个别看热闹的。 他本不想管这些闲事,可听见那男人一边打,一边骂: “苏兰英你个破鞋,长本事了是吧,才出来几天你就野成这样了……” 一嘴的污言秽语,真是什么脏骂什么。 别的章宇不关心,一句“苏兰英”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和老苏家是儿女亲家关系,两家虽走动不多,可也是互相认识的。 再加上苏小漓之前给他讲过苏兰英干的那些混账事,他对苏兰英可是半点好感都没有。 章宇不关心别人的家庭矛盾,可毕竟认识两人,一个男人打女人这事儿他也看不下去,便跑了过去。 本想拉开张大军,可谁知张大军跟疯了似的,居然直接朝着章宇抄起了家伙。 好嘛! 冲着自己来了! 章宇也不可能眼瞅着自己挨揍了,就跟张大军结结实实地干了一架。 夏念念拉了两把没拉住,在一边干着急。 等到两人打完都躺在了地上,苏兰英早跑没影了。 张大军就这么躺在地上,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给章宇吓的,刚才自己没下狠手啊? 咋还哭起来了? 善良的章宇犯了愁…… 亏得夏念念是个明白人,和章宇一起将张大军扶到一边坐好,这才从他的只字片语中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苏兰英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一个平会的会长有了首尾,背着张大军来往有一段日子了。 被发现了还嘴硬,竟说跟着他张大军混不出来好日子,非要闹离婚。 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 张大军整个人都要爆炸。 两人就像点燃的炮仗一样,大闹了好几天。 今天张大军喝醉了酒,在平会门口守着,终于把衣服还没整理好的苏兰英给等了出来。 他不敢去找平会马胖子的麻烦,红着脖子、喘着粗气,只按住苏兰英一顿狂揍。 这才有了章宇他们一开始看到的一幕。 章宇一脸的不耐烦。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男人嘛,在这种事上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 可难道不是该找那个什么胖子干一架吗?打女人算什么东西!”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不过这苏兰英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没看出来,见了钱人就变成鬼了,真他妈的活该!”章宇口吐芬芳。 苏小漓默默承认。 章宇说的没错,有些人见了钱,好好的一个人就变成了鬼,更何况苏兰英本就不是个好人。 能干出起抢亲妈养老的钱的事儿,被打一顿确实活该! 上次自己见她的时候,她不是貌似精神状况还不太好吗? 对了,和顾非寒偷听的那次,那个肥腻的声音说“北方来的小媳妇儿细皮嫩肉的”,八成就是她! 看来是攀上了有点黑背景的平会会长,赚上了“快钱”,现在眼高于顶了。 傻! 以为会长的小情人那么好当的吗? 可比想着薅男人羊毛,却把自己给薅秃了赔进去。 那个肥腻声音明显就是玩弄她。 字里话间的,干的那些事儿还有涉-/黑的嫌疑,哪有那么好对付? 苏兰英居然还把这样的人当成了未来。 蛇鼠一窝,也真是绝配。 放弃条小硕鼠,转头投奔大硕鼠,苏兰英的“勇攀高峰”真让她“佩服”。 苏小漓终于将整件事的前后因果串了起来,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不是因为苏兰英,而是心疼苏奶奶…… 万一她知道亲闺女居然走上了这条路,可千万别气出个好歹来! 就是人气不死心也会疼死! “小舅,这事儿千万别和奶奶提起,她上年纪了,不能受这种刺激。” “放心,我晓得轻重。” 苏小漓管不了苏兰英的是是非非,也压根不想管。 她只想守护好苏奶奶,让她能够安享晚年。 今天还有很多事儿要办,赶紧赚钱,赚好多好多钱! 赶紧带着奶奶远离这群拎不清的混账们。 苏小漓化压力为食量,买来上次顾非寒请她吃的糯米饭,请章宇两人吃了顿痛快的早餐。 夏念念陪着章宇去拉酿酒厂的设备。 苏小漓自己来到了塑料厂,只见里头忙得热火朝天。 车间主任韩主任跟打了鸡血似的,劲头十足。 苏小漓朝他一打听才知道,这是新买了几套国外的塑料软管挤出机,正给新设备挪地方呢。 厂里订单多了,原来的设备老化产能跟不上,毛病又多。 也不知道他们厂长走了哪条路子,一家乡镇企业,居然也搞来了几套米国的塑料管生产设备。 大伙都在这里忙着卸那些旧设备呢。 苏小漓想起之前看过的一篇报道,华国在80年代中后期,整个工业领域开足马力搞建设,展现出了蓬勃发展的势头。 就在这个时期,全国进行了一场规模空前绝后的设备和技术引进。(本章完) 100 当废铁卖 整个华国的工业企业,充斥着一股“不去搞点技术引进就会死掉”的指导理念。 动作必须要快,项目必须要广,无论小产品还是大设备,都可以去搞搞引进。 全国上下就像饿狼闻到鲜血一样,如饥似渴的到处找引进项目。 她还记得那几个数字:截止到今年年底,签了4000多项引进合同,成交额达到36亿美元。 “激情澎湃!激情到几近疯狂!”是那篇报道的原话。 “那原来的这几套设备咋办?”苏小漓随口问道。 眼前拆卸下来的这几套旧的,就这么随便乱扔在院子里。 韩主任忙着指挥工人拆除旧设备,他自己也拿着扳手,在和一台旧设备上的生锈螺丝作斗争。 “还能怎么办,当废铁卖了呗!维修又不值当的,放着还占地方,你看仓库里哪里还有地方?” 当废铁卖?! 明明自己上个月还看见这些设备在运转。 刚完成的那批货,也是这些设备生产出来的,合格率不低啊。 苏小漓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愣愣地看了一眼被现场工人逐个螺丝肢解的旧设备们,像是一个个暮年的老人,躲在一旁不想再出声。 她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韩主任,卖废铁,能卖几个钱?” “卖不了几个钱,这是60年代的设备,用了也快二十年了,就是卖废铁也得看看有没有人收啊,这么大件,拉走都是问题。”韩主任用力地脸都扭曲了。 终于他长舒一口气,总算拧下来这颗生锈的螺丝了。 “这几套设备也算是功成身退,曾经出了不少力啊。”他一边转动螺丝一边说,忙到来不及感慨太多。 “你先去会计那里等我一下,你那些货都验好了,合格率90%以上,干得不错嘛!去财务那里签个字就行,我忙完了过去找你。” 苏小漓点点头,“您先忙,我不急,就在会计那里等您。” 话虽这样说,苏小漓却没有转身。 她围着这几套旧设备反复转了好几圈,左摸摸右瞧瞧,心里的想法越来越清晰。 苏小漓不仅对着设备上下其手,还逮到了现场工人问了半天,渐渐摸清楚了那几套旧设备的大概情况。 比起新设备每小时200公斤的产出,这套旧的确实有点差强人意,每小时只有60多公斤,就是这60多公斤里头,仍有一部分不合格的产品。 不过按照每小时出产的合格品50公斤算的话,倒也能满足福利院每天组装所需要的量。 她要是想捡回来用的话,还得找人大修特修一番。 生产软管的原料、配件针头还得另想办法了,看来还需要联系生产高压聚乙烯树脂的化工厂和针头厂家。 还有消杀,虽然设备自带消杀功能,可也只是初步的,这个倒是可以送到清州来,继续统一完成…… 苏小漓了解完情况,探出小脑袋,又朝窗外堆在一起旧设备望了望。 她假装不经意地侧耳听会计的电话。 会计一脸郁闷,领导把处理旧设备的任务交给自己,联系了几家都不肯过来。 要么说没有车,拉不了这么大件的东西;要么说最近只收纸箱子,不收废铁;要么报价低,五毛钱一公斤,比猪肉还便宜! “送钱都不要!这帮收破烂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会计心底的怒火蹭蹭地烧了起来,“啪哒”一声,扣掉了第三个废品站的电话。 苏小漓心头暗喜,开始在心里盘算自己能拿出来多少钱。 等到韩主任忙完了来找苏小漓时,苏小漓没说太多,只说结算第一批货的事儿不着急。 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大中午的,必须请韩主任吃一顿饭。 韩主任从清晨忙到现在,着实饿了,厂里食堂的饭菜油水少,他也乐得顺水推舟,却之不恭。 一顿大油水的豪华午餐,外加一条高品质的“金凤凰”香烟。 这烟还是临出发前顾非寒让她带上的,说是做生意总少不了遇上“老烟枪”,用这个来开路最合适。 苏小漓不懂烟,却知道顾非寒说的在理,她当时不就是用“太屋山”打通了周志勇嘛。 不过顾非寒财大气粗,上来就是整条烟。 她当时想了想,也就没客气。 再客气,顾非寒估计又会觉得委屈。 恋人关系之间的物质方面的尺度不太好拿捏,苏小漓也在摸索中,不管顾非寒送不送她烟,这份心意她都珍藏在心里。 韩主任吃着东坡肉,眼皮子开始跳。 先不说这顿饭,光是这条烟,一盒八毛,一条就是八块钱。 厂长见重要客户时,才偶尔抽一支撑撑门面,他何德何能? 一条! 又不是一盒。 这可是“金凤凰”。 他眼神微动,嘴上推辞着,“这…这多不好意思啊,吃顿饭就行,烟你自己留着。” 苏小漓眼眸微弯,“我拿都拿来了,哪还有带回去的份儿。” 小嘴甜甜地给韩主任哄得开心,韩主任半推半就,从了。 话兴正浓时,苏小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韩主任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苏小漓静静地听他说完,无非就是担心质量啊、交货啊这些。 她也不失落,先顺着韩主任的意思往下说,慢慢地又转而说起自己的第一批货,无论是交期还是质量是不是问题都不大? 倒把韩主任问愣了。 苏小漓接着补刀,旧设备卖掉本就是厂长的决定,如今收废铁的只肯五毛钱一公斤来收,几套设备也就2000多块钱。 苏小漓如今肯花3500块收了,还不用厂里费劲,他有啥不肯的。 韩主任终于开始认真考虑苏小漓的想法。 不仅如此,苏小漓承诺双方可以签订合同,生产出来的货继续送到清州统一消杀、统一出售,那是给厂里另建了一座生产车间啊。 就算她那边一个月也才一万到两万套,可用的是清州厂家的同一品牌,扩大的是自己厂子的品牌影响力,这事儿其实相当划算! 韩主任看她不歪缠,只是客观地说事实讲诚意。 话里话外的,这是诚心想买?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进入100章之后,全文的整体节奏会提快一些,还请亲们多多支持! 101 不足为虑 小姑娘上回交押金他是见了的,说话做事都痛快,一个唾沫一个钉。 “韩主任,您看这生产成本我承担了这么多,那每套的价格,您是不是也能给厂长提提意见,咱们涨涨?” 苏小漓没等韩主任犹豫,接着追问道。 她可是拿出了真金白银的诚意想要合作,厂里总得支持支持嘛。 韩主任微微颔首,这个小丫头鬼精鬼精的,可这事确实是他们厂里占便宜,没道理不帮这个忙。 他对一线的生产效率是清楚的,每个月给工人发工资也需要他核算、签字,提成嘛…… “最多再能提到3毛,再多,厂里就要亏了。”韩主任淡淡地喝了一口水。 责任使然,他就算是想新建个车间,也得先压一压提成,能省一分是一分嘛。 苏小漓眉头微微一皱,脸上却依旧带着平静的笑容:“四毛,四毛的话,我今天就签合同,本周就打款,把设备拉走。” 说完她不慌不忙地补了一句:“低于四毛,那我还不如接着只干组装呢。那机器用了这么些年,找人维修也得花不少钱。” 两人又磨了半天。 最终韩主任也没有立刻答应她,却同意去和厂长商量一下。 一顿饭搞定了一半多的事儿,苏小漓以茶代酒,又敬了韩主任好几杯。 韩主任这人办事也利索,回到厂里就和厂长商量去了。 他就一点担心,“别是养虎为患,将来养好了小的,可别饿死了老的才行哦。” 厂长倒是不以为然,苏小漓虽然精明,可她才多大? 他可不认为一个小丫头有那么大的本事,不仅做大产能,也能做出自己的品牌。 搞工厂,是那么容易的吗? 得到国家最多支持国营工厂,不还是有那么多都处在濒临破产的边缘吗? 就在前些天,东北那边还给几家老牌国营工厂发出了“破产警戒通告”。 这举措,可是震惊了华国的大江南北。 自己厂子不也是九死一生,差一点就产不抵债嘛,亏得改革开放的大门一开,这才又能喘上一口气来。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不足为虑。 她有资金吗?有人才吗?懂管理吗?竞争得过男人吗? 女人将来要生孩子,还要兼顾家庭,哪有时间投入到工厂的管理中去? 反正厂长遇见的女人们大多不敢冒险、心态脆弱. 没准将来遇到点什么困难,那丫头自己就放弃了,还得乖乖地给他们厂干组装,最多干个零部件加工。 现在有机会先让她把旧设备拉走,眼前的事儿先一举两得了再说。 厂长痛快拍板。 估计是中午那顿饭的作用还在,一条烟又打通了韩主任的任督二脉,四毛钱一件的提成居然也让他商量了下来。 韩主任回到会计室,见苏小漓还在那里气定神闲地等着,倒是沉得住气。 苏小漓一看韩主任的眼神,便知道他谈成了。 “韩主任,我草拟了一份合同,您看看?”她将手中的几页纸递给韩主任。 韩主任粗略看了一遍,除了单套组装提成价格的地方空着,其他都是中午他们商量过的。 有免费提供技术支持和配套厂家的联络方式,也有质保、交货要求和双方责权利,内容完整,倒还真没什么需要大改特改的地方。 半个小时后,苏小漓已经签好了名字、按好了手印,塑料管厂也盖上了大红章。 “丫头,以后咱们可就算是一家人啦。”韩主任笑道。 “那您可得多帮着我点儿。”苏小漓也不跟他客气。 “我尽快给厂里汇钱,这个月我还是先订一万套组装,等设备安装调试好了,我再给您报生产量。” 有苏小漓原先交的6000块押金在,韩主任也没什么可担心。 一码算一码,苏小漓结算了上个月的组装提成,拿着厂里的支票回了酒店。 章宇那边也装完了酿酒厂的设备,拉着夏念念一起回了冀北。 苏小漓独自一人去沪市,上了火车,她就窝在座位上看起了复习资料。 火车上大家都比较无聊,苏小漓隔壁座位的几个人,不知怎么地撺了个局,为了打发时间,玩起了扑克牌。 车上异常拥挤,胖胖的列车售货员推着四轮小铁车,艰难地在挤满了乘客的过道上缓慢推行。 “香烟、饼干、饮料、扑克牌哦,要的赶紧买哦!” 车厢过道里立足都难,就算一个瘦成闪电的人穿过一节车厢,恐怕都要用上十多分钟。真难想象这胖阿姨是怎么推着这小铁车,一路推过来的。 “嗳!同志,这位同志,麻烦你让让!” 胖阿姨用车撞了撞坐在过道边上一个打着瞌睡年轻男子,大声喊道。 座位是面对面的,空间太窄,年轻男子将大长腿直喇喇地伸到了过道上,堵住了车子的去路。 年轻男子抬起眼皮,将腿微微收敛了回来,又到了苏小漓旁边的座位下面。 这一挪腿不要紧,大长腿碰到苏小漓的腿和包。 年轻男子皱了皱眉,朝苏小漓张了张口,像是说了声不好意思。 女孩微笑点了下头,没太当回事儿,又把行李朝自己这边挪了挪。 年轻男子像是没了睡意,看了一眼苏小漓手中的书,似乎又觉得不好意思,又将头扭向了打扑克的那群人。 几个人玩得轰轰烈烈,周围人也看得热闹,不过也没吵到安静看书的苏小漓。 他们玩的“轰炸”,是当时流行的一种玩法,打起来比较有气势,对子、顺子、王炸“啪啪”地往小桌上摔牌,很是过瘾。 年轻男子只看了一小会儿,突然就笑了,像是发现了什么值得可笑的事情,他的唇角带着一丝不屑。 参与玩牌的人里头,有两个像是“同道中人”,竟然玩起了“附子”。 也就是对起了暗号,只不过并不高明罢了。 无非就是这两个人提前商量好了特殊的几个词,用来透露自己手中的底牌。 用的都是常见的感叹词,外人听上就像是在感慨手气太臭,抓到一副烂牌而已。 知道暗号的却能一下子明白对方的牌,再推算出另两个人的牌。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进入100章之后,全文的整体节奏会提快一些,还请亲们多多支持! 102 千王 这些小伎俩在他这个掌管大du场的人面前,远远不够看的。 他都不用站起来,只是听一耳朵,就能推算出来这几个人手里分别有什么牌。 不入流! 年轻男子名叫凌义成,他转头看向窗外,这趟出门是办私事,这种不入流的他都懒得看。 苏小漓眼睛也有些累了,抬起头来,刚好遇上凌义成看向她的眼神。 “学生?”凌义成闲得蛋疼,率先发话。 这姑娘从上车就在看书,一边看还一边写写画画。 要说是个大学生吧,大学生哪有这么认真的? 可是中学生的话,年龄这么小,家里大人敢让她一个人上火车? 中学生都这么闲的吗?不用乖乖坐在教室里听训? 苏小漓笑笑,并没有说话。 上车前章宇再三嘱咐她,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尤其不要和陌生男人。 小舅舅的话她得听。 凌义成见苏小漓聊天的兴致淡淡,他也不是硬要尬聊的那种人,微微一笑拿出一根烟,准备点上。 像是突然想起对面坐着个女孩子,居然还颇有礼貌地问了一句:“不介意吧。” 苏小漓将头扭向窗外。 这个年代就这点不好,很多人公共素质不算太高,抽烟也不会特意去车厢连接处,或者等车停了再下去抽。 眼前这个就是,脸过得去,素质过不去。 凌义成见她不说话,就当她默许了,自顾自地点上了火。 原来是个小哑巴。 长得这么漂亮,可惜了,不会说话。 等男人一支烟抽完,旁边几个玩牌的已经嫌干玩不痛快,特别是两个出老千的,闹哄哄地说要压点钱才过瘾。 周围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压、压!” “不用压多了,一毛两毛的是那么个意思嘛!” 除了两个老千,一个中年男人笑嘻嘻地应战,另一个老头却一脸倒霉相,“婆娘没给零花钱,玩不起!” 一副认怂保平安的样子。 “嘿!哥们儿,玩不?” 戴帽子的“老千”之一邀请凌义成,凌义成摆摆手拒绝。 他从不轻易下场。 庄家不下局,下局必洗盘。 “来吧,你替我!”老头也热情邀请道。 凌义成看了老头一眼,瞬间明白过来,这老头和两个“老千”是一伙的。 看来是老师傅出来溜徒弟、练本事,正好让中年男子撞上了。 他就说嘛,刚才只觉得哪里奇怪。 现在回想起来,老头虽然不言不语,也装作不看两人,可也未免有些太刻意。 几个人想要合伙诱中年男人进坑,再合力围剿,估计看着自己年轻好糊弄,想要顺道搂一耙子。 “行,今天既然哥儿几个有兴致,那我就玩玩,两毛三毛的就是个玩儿嘛。” 凌义成笑道:“往我这边靠靠,我可不想站着打牌,免得看见你们的牌,坏了你们的兴致。” 他似笑非笑地调侃。 几人倒是顺着他,都往他这边挪了挪。 扑克牌也放到了苏小漓面前的小桌子上。 苏小漓撇撇嘴。 得! 这下书也看不成了。 她又将自己往角落里缩了缩,书包挡在了自己和旁边凑上来的人中间。 “小姑娘,你玩不?多个人更好玩。”凌义成居然邀请苏小漓。 苏小漓细眉一挑,瞪了他一眼。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谁要跟你们这帮闲汉一起du-/博! 凌义成逗完苏小漓,坦然接受了她的白眼,自顾自地笑着洗起牌来。 地下du场每天大几万的流水,一年下来凌义成能抽成不少,也不是个差钱的人。 他掏出10张大团结,“今天就这点儿量,哥们儿就图个高兴,输光了完事儿。” 老头和另外两个“老千”眼睛都直了。 原以为只是个小虾米,没想到是条大鱼! 周围人也一片嘘声。 凌义成嗤笑一声,“你们呢,下注啊!” 两个“老千”对视一眼,每人拿出了几张大团结。 中年男人没想到大家玩得这么大,有点为难,最后也不情不愿掏出来三张。 凌义成将洗好的牌放到桌上,指着中年男人说道,“来吧,你是大哥你先抓。” 这牌他都码好了。 第一把嘛,肯定得先让对方赢出兴致来喽。 不过他的目标不是中年男人。 而是两个“老千”。 不出意外,一局“啪啪”地甩下来,他和中年男人各输出去一张大团结。 凌义成胸有成竹,第二把照输不误。 中年男人的脸色有点不大好了,他一个月工资才60多,眼看已经出去了三分之一,他拿定主意再玩最后一把,是输是赢都得退了。 第三局一开局,两个“老千”的牌就被凌义成听懂了,再结合上自己的牌面,中年男人手中的牌也算得一清二楚。 凌义成故意叹气,“今天这手可真背!” 犹豫再三,他丢出一张最小的。 两个“老千”也捧场,“我这牌也烂,估计也先跑不了。” 凌义成一脸懊恼,实则开始带起了节奏。 经他自己手洗过的牌太顺了,他还不能赢,得先让中年男人把钱赢回来再说。 没办法,兄弟就是这么仗义! 就在两个“老千”越出牌越迷茫的时候,中年男人一把甩出手中最后五张牌:“五龙!跑了!” 帽子“老千”有点傻眼。 他还没放弃,寄希望于能赢过另一个人傻钱多的凌义成。 “人傻钱多”的凌义成缓缓摊开手中最后的牌,“没想到这么烂也能跑了,对不住了两位!” 两个“老千”栽了跟头,当然不服气,赌局继续。 凌义成带着猫抓老鼠的心态又陪着玩了几局。 中年男人心里讲着“最后一局、最后一局”,可玩了一局接着又是一局,实则根本停不下来。 绿皮火车马上要进沪市了,上辈子老北站,是现如今沪市最大的客运站。 终点站到了,凌义成拍拍手,正色道:“今天就到这里了。” 他拿出来的大团结一张没多也一张没少,倒是中年男人的钱包鼓了起来,笑的眼睛咪成了一条缝。 两个“老千”一脸不解,偷偷看向他们的老大——婆娘没给零花钱的老头。 老头深深地看了凌义成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凶意。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103 闲汉 苏小漓完全不懂扑克。 她上辈子从小就清楚只有读书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玩和她基本没什么太大关系。 对于一个吃穿住行的钱都紧张的人来说,闲下来玩扑克根本不可能。 没碰过牌,自然也就没啥欲望,更别说懂得牌局规则了。 苏小漓稀里糊涂地看完了一场热闹。 她长松一口气,围着的一圈人可算是散开了,一个个臭烘烘地都快熏死她了。 苏小漓开始收拾行李。 明天要见何姐和防晒霜厂家的人,她打算找到住处之后,先去花亭路服装市场买两件正式的商务装。 见厂家穿得正式点儿,给后续合作留个好印象。 沪市是华国的时尚之都,花亭路服装市场更是引领了沪市的时尚风潮好一段时间。 苏小漓坐着“黄鱼车”来到市场,一口气买了两套西服西裤,一套浅灰条纹、一套暗酒红纯色。 浅灰经典大气、低调雅致,贝壳光泽的扣子干净高级。 暗酒红可盐可甜,穿上一秒提升质感和气场,金属扣设计增添了硬朗感。 两套的剪裁细节感拉满,上佳的腰线版型。 再加上苏小漓本就又高又瘦,最近吃得好了,貌似开始了二次发育,西装上身帅气又不失妩媚气质。 她还挑了双矮跟的皮鞋,整套行头算是置办齐了。 上次在乌孝本打算给章宇和顾非寒买腰带做礼物,却差点被黑心老板坑。 这次她又找到一家,精心挑选了两条腰带包起来,一条深蓝、一条纯黑,算是弥补了上次没给两人带礼物的遗憾。 天色黑下来,苏小漓大包小包的简直要提不动了,终于满意地离开了服装市场。 在卖咸豆浆和生煎包的老铺里吃了点晚饭,她按着记忆的方向往酒店走。 绕路有点远,可她没去坐公交车。 一来是没有公交月票,二来才是重点,挤公交拼的是速度、力气和智慧,否则上不来也下不去,她还拎着这么多东西,倒是走路还更方便一些。 前头就是她住的酒店了,她刚拐进一条里弄,一个没留神突然就听见一声闷哼。 咦? 自己像是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紧接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丫头,好巧啊。” 苏小漓收回继续踩下一脚的腿,接着昏暗的月色向下看了一眼。 du博闲汉?! 她眨巴了一下大眼睛,仔细看过去。 du博闲汉的情况似乎不大妙,腿上、胳膊上的衣服全破了,在往外冒着血。 只是他脸上,还挂着若无其事的笑容。 这是遭劫匪了? 苏小漓纳闷。 刚才在火车上不是挺牛bility的吗? 虽然她不懂怎么玩扑克,可也能若有似无地感觉出来,这闲汉洗过的牌怕是不够干净。 苏小漓思索半秒钟,良心十分过得去地绕道走开了。 凌义成:…… 小哑巴好没礼貌。 “回来!”凌义成都被气笑了。 苏小漓扭头看向他,眼睛里全是问号? 你遭匪了,干我甚事? 她刚才目测过了,这闲汉的伤口不算太严重,自己应该能支撑着去药房包扎。 凌义成坐在地上,笑了好半晌才说话:“你刚才踩了我一脚,打算就这么走了?” 苏小漓依旧没说话。 凌义成指着脚踝,“被你踩肿了,肿得老高老高的!” 苏小漓坦坦荡荡地瞥了眼他裤腿上的鞋印子。 额…… 好像——还真是? 苏小漓没由来的心虚了一下。 凌义成无语。 他指望一个小哑巴跟自己回复什么话,既然她能听见,自己直接吩咐就是了。 “你去药房买点止血药和绷带,拿回来给我包扎一下总会吧。” 苏小漓想了想,认真地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凌义成一愣,这是要拉自己起来? 没想到苏小漓就吐出一个字:“钱。” 凌义成咬牙:“会说话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苏小漓睨了他一眼,“买不买?” 凌义成牙齿咯咯作响:“买买买!真是个黑心的丫头!” 算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掏出几张大团结递给苏小漓,苏小漓点都没点就抄进了兜里,拎起几个袋子往酒店走去。 就在凌义成以为自己要失血而亡的时候,苏小漓终于回来了。 可不时间长嘛。 苏小漓先是回酒店放好了东西,临出门前想了想,又在身上塞了一把削笔刀,晃悠到几家药店,终于买到了一瓶酒精喷雾——防狼用的,谁知道那个闲汉是不是好人。 虽然她犯下的错会弥补,但也得是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啊。 防护措施准备好了,她这才买了止血药、绷带和跌打损伤膏走回里弄。 凌义成没好生气地瞥了她一眼。 却见这丫头包扎动作倒是麻利,就是有点过于麻利了,根本不顾及他疼不疼。 酒精“呲呲”地直接往伤口上喷,凌义成的脸都扭曲了,喉咙里的闷声都走调了,他还没来得及喊停,苏小漓已经叮啷哐啷地给他所有的伤口包了个严严实实。 整个过程惨不忍睹。 “骨头没断,也没伤到大动脉,算你走运。”苏小漓拿酒精倒在手上消毒,收拾东西准备回酒店。 凌义成一愣,冷笑道:“你就这么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了?” 苏小漓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我什么人? 我凭什么管你? 凌义成一口气提不上来。 他正色道:“你把我扔在这里,万一伤口发炎了,我去哪儿讹……找你去?” 苏小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确实有大病。 明明知道你有可能讹上我,我还不赶紧跑? “哎,算了,我这样子确实麻烦。”凌义成叹了口气。 他是私底下来沪市的,没告诉老爷子和兄弟们。 刚才火车上那帮人也算是半个同行,自己虽然懒得搭理他们,可双方车上车下连着招呼了两把,梁子算是结下了。 保不齐对方会把他来沪市的事儿传到老爷子耳朵里,那可不太妙。 “你知道这附近的酒店怎么走吗?”凌义成问道。 苏小漓指了指正前方,两家酒店并排而立。 “扶我起来。”凌义成老大不客气。 苏小漓看了地上的闲汉一眼,眼底掠过一丝警惕。(本章完) 104 商海老男人 凌义成心知她已经把自己划进“坏人”那一栏里了,倒也不算错。 “放心,我不会吃了你,你兜里不是还有小刀防身吗?我都这样子了,肯定夺不过来,只有任你宰割的份儿。” 苏小漓哼了一声。 没错,那小刀可不就是给你准备的。 凌义成随手递给她几张大团结,笑道:“现在可以扶我走了吗?” 行,有钱能使磨推鬼。 今天她就扶一回鬼。 “哦。” 苏小漓应了一声伸出手,凌义成心想,这回总该是拉自己了吧。 却见她从裤兜里掏出削笔刀,拉出折叠起来的刀刃,右手握紧刀柄,将刀尖指向凌义成的心脏部位,同时伸出左手将凌义成扶了起来。 满脸写着:莫挨老娘那么近。 凌义成:…… 他哭笑不得,一手拿起手包,一手扶住苏小漓的胳膊顺势站了起来,却不小心从手包里掉出了一张照片。 苏小漓懒得看,弯下身,捡起那张磨损严重的照片递还给他。 “走吧。” 凌义成这样子确实惹眼,满身尘土、身上带着血渍,前台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他匆匆订了一间房,苏小漓就在一边环抱双手默默看着。 待到将凌义成扶到了房间门口,苏小漓连个招呼都没打,扭头下了楼。 凌义成愣在原地。 从头到尾,他都没来得及说一个“谢”字,也没来得及问这女孩的名字。 他站在房间的窗前向下望去,只见苏小漓出了自己住的这家酒店的大门,竟直接拐去了隔壁的——酒店。 她住在另一家? 小丫头警惕性可够高的。 凌义成苦笑一声。 自己还真是人弃狗嫌,打小就是这样。 就连抚养他长大的老爷子,也不过只是…… 哎,想那么多干什么?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 只要有生之年找到照片上的人,他也算对得起早逝的父亲了。 至于他自己,上了贼船,早已没了下去的可能性。 早或晚的,过一天算一天吧。 凌义成点上一支烟,默默地抽了起来。 苏小漓迅速逃离了“危险人物”,不知怎的,她总有种直觉。 这闲汉身份不一般,虽然表现的轻松,可他身上的气质,没准是刀口上舔血的那种。 不同于章宇的路霸彪悍气质,这人隐藏的有点深。 这样的人,能远离尽量远离。 刚才她的确表现得强硬了些,可也唯有这样,才能规避掉那些没必要的麻烦。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一旦表现出丝毫让步,立刻会被那人欺到头上来。 闲杂人等,犯不着多想。 苏小漓躺在床上,开始再次梳理明天见厂家的沟通方向。 第二天天有些阴,可没影响苏小漓的心情。 她先到火车站接上了何爱清,两人坐着黄鱼车几乎穿越了整个沪市,兜兜转转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厂家门口。 何爱清那个亲戚在门口等两人,名叫付众。 苏小漓一看,腿脚不太自由。 何爱清悄悄给她透露过一嘴,她那个远方亲戚是前线退下来的老兵。 付众虽然腿脚不太利索,人却是很爽朗,脸上没有丝毫阴霾,笑着问两人来这儿是不是坐了很久的车。 又解释道厂子位置有点儿偏,每次来客人都会好找一番。 两人一问付众才知道,这家位于沪市郊区村内的工厂,原来是福利型村办小工厂,成立已有十来年了。 后来大环境不好,产品也不过关,险些经营不下去,后来被老板黄天华用五万块钱承包了,转资为私营企业才三年有余。 创始人兼厂长黄天华带着几个人出来了。 虽说“彩云飞”做的是女性的生意,可出来的人却是清一色的“罗汉”。 黄厂长大概五十岁的样子,步履飞快,精神健旺,时时处处透着商海老男人的精明能干。 他笑着将两人领进门。 “乡zheng府为鼓励咱们这儿经济发展,给划出来一块地方,这地方以前就是个牛棚。”黄厂长介绍道。 他当时就是在这样极其艰苦的棚舍中,带着一帮人,靠仅有的五万元投入,用几只大水缸开始生产化妆品的。 “当时太难了,刚开始发展的时候,没有任何计划内的原料。” 黄厂长对着两个人唠起了家常。 “有段时间工厂都断炊了,我就想到沪市的部门去争取一些。回答当然是没有,不可能分给我们一公斤计划内原料。 我讲啊,你们是老大哥,我们是小弟,小弟向老大哥学习,能不能给我们挤出来一点儿啊?哪怕是一点儿能续上命就行。 可人家干部怎么说的:你的厂子是小弟吗?还称不上的吧。” 这段对话实在是让黄天华铭骨难忘。 他苦笑一声,调侃道:“照着这个论调,我们厂不是小弟,是私生子啊。” “私生子”的说法,确实难听了一点,在前些年却是一个明摆着的事儿,苏小漓点点头。 那几年有明文规定:重要生产资料和紧俏耐用消费品的批发业务,只能由国营单位经营。 任何人不准套购就地转手、加价倒卖,不准以任何形式索取额外收入,对投机倒把者,要坚决制止严厉打击。 难怪在当时那些干部会直接拒绝他。 只是这说话的语气,有点伤人。 这位黄厂长能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将这家工厂从负资产开始,经营到现在业绩蒸蒸日上,确实有几把刷子。 黄厂长将两人带进了生产车间,车间里几个工人有序地忙碌着。 “咱们现在有几条生产线?”苏小漓环视一圈问道。 “三条,但是有一条目前处于半闲置状态,产品销量不好,这条就一直用不大上。” 黄厂长说这话时有些惋惜。 “咱们现在有几款产品?” “目前只有防晒霜和一款润肤膏,销量都一般。” 苏小漓低头不语,心下了然。 黄厂长这语气,明显是想进一步扩大产能,只是目前产品矩阵和市场影响力都还没打造出来,看来今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不过,这倒给了苏小漓一些谈判的筹码。 她不动声色,跟着黄厂长一行人来到会议室。 大家话入正题。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105 浑身的赌性 黄厂长对上次苏小漓托人转交给他的建议书非常感兴趣。 这小丫头写的那些,有些是他想到的,有些是他没想到的,却是非常有新意的提议。 他没觉得她是个小姑娘就轻看她一眼。 正相反,有本事的话,不管多大年龄,都该拥有话语权,他倒是希望苏小漓能展开讲讲。 做女人的生意,不问女人,问谁? 难道那些糙老爷们们知道怎么做个美娇娘吗? 他向苏小漓投来信任和鼓励的目光。 有了上个月摆摊销售的实战经验,苏小漓颇有信心,她捡重点的说。 “不是简单告诉顾客用了这款防晒霜会变白、变美,人家就会买你的账。 知道能预防晒黑、晒伤还不够,还得让顾客知道为什么能变白的原理。 最好是能配合上按摩的手法,让他们上脸亲自试一试。 加上了互动,有了参与感,就有了共鸣和人情味,也能加深顾客对产品的认可度。” 苏小漓有理有据,给大伙反馈了几个回头客的意见。 黄厂长连连点头。 他还是生产型思维,只想着货好总归是不愁卖,引进了目前世界上最新先进的技术和专利,就是想着做出的产品能够基础扎实。 可是在销售方面,他确实不如身为女人的苏小漓、何爱清在行,女人有些先天优势,是他们这些男人不具备的。 就比如说女性身上的温柔力、共情力,这些可是在销售沟通中是很好的助力。 再像说苏小漓讲到的“加上互动、重在参与,配合上按摩手法”这些…… 他们这样的大男人只要敢碰陌生女人的脸一下,你信不信,立刻就会被妇女同志们以“流氓罪”的罪名送进去! 苏小漓的讲解让黄厂长渐渐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未来没准多找些女性销售员,会拓宽不少业务量。 可就是…… 哎! 家里那位…… 见自己的反馈取得了大伙的信任,苏小漓接着开口了。 “黄厂长,防晒霜的生意我们可以继续合作,我会再跟厂子里订一批货。 另外,我希望厂里能和我签个长期合同,我要整个华北区域的总代理权。” 她就是要趁着工厂还在起步阶段,先把采购价格打下来,享有更高的利润分成比例。 同时享受到前期投资的红利,拥有更高的分销权益。 当然,下了重注,就意味着她需要投入更多的资源和精力,和厂家共同面对不确定的市场环境。 算是绑到一根绳子上了。 现在还不是21世纪,厂家和终端市场可以通过网络紧密联系起来,她当前要做的,是通过一款或几款爆品,建立起自己的营销网络。 打通市场战略纵深空间,成为渠道王者。 目前华国的市场还处于供、需来两缺的时代,作为厂家来说,是“产能不足”,对于消费者,是没办法选择,甚至是没办法找到心仪的产品。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她这个渠道的功能了,链接双方,提供的是销售服务。 承担的功能是加强产品与消费者之间的契合度。 她倒也没有贪大,华国市场之广大,她目前仅选择了一个华北区域,已经留下大量的斡旋空间,足够她消化几年的了。 作为一名穿越人士,苏小漓想的更长远一些。 等将来华国市场供大于求、产能过剩的状态到来后,当然是买方更有话语权。 而那时,作为渠道,能够清清楚楚地抓住目标人群,其他人通过其他方式就是触达不到。 没有你,还有他,离了这个厂家,她做渠道的这顿饭照吃不误。 在网络b2c惠及消费者的时代到来前,还有十多年的渠道红利可以吃,她可不想白白错过。 从现在开始,就要铺好这条路。 苏小漓此话一出,不只是黄厂长、何爱清,众人皆抽了一口凉气。 “整个?!——华北区域?!” 黄厂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苏小漓郑重点头。 “当然也需要给防晒霜进行外包装的升级,有余力的话,广告宣传最好也能加上,我订货的数量还可以再加。” 外包装和广告宣传,关系到终端呈现和产品定位,是建立起认知优势,两者都不能忽略。 只可惜现在厂家和她自己的实力都有限。 让她选择的话,肯定是渠道第一、终端第二、定位第三。 宣传什么的可以等资金再充足些时,进一步跟上。 铺市率低,终端没有产品,广告就是空中楼阁,难以转化为销量,说什么都白搭。 所以还是先做到有效的深度分销、终端认可,再补充上定位广告,才有可能一飞冲天,有强劲的后续增长。 黄厂长兴奋不已。 订货数量加,意味着现场生产就能提起来,半闲置的那条生产线也就能用上了! 他们是厂家,说白了,属于制造业。 前期投入巨大,买设备、建厂房、建产线、技术引进哪一样不花钱? 这还不算税收、土地成本、人力成本、电力成本、原材料成本的各种压力。 投入大不说,回本周期还长,现金流永远都在吃紧的状态中。 但是国内目前的市场,防晒霜还处于启蒙阶段,销量不算好,利润率也不如那些特效美白产品。 产品卖不出去、成本就摊不下来,实业维艰啊。 因此,只要是制造业的生产线一开动,就只能努力向前冲,绝对不能轻易停下来。 哪怕是工人三班倒,分班组负责生产作业,轮班休息,也要做到人停床子不停。 再说了,他们生产的化妆品和其他制造业产线相比,有一定的特殊性。 化妆品的特定工序、化学制剂是讲究时效性的。 没有在相应的时间完成该工序,必然会产生不良品。 他又不愿昧着良心,次品当成良品卖,又是一笔成本在里头。 可是所有的生产线全开,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黄厂长瞅瞅苏小漓,这丫头真的是——浑身的赌性。 知不知道这决策有多冒险?! 一次的进货量,八成就是她全部家底了吧,还敢说要吃下整个华北区域的总代!(本章完) 106 侬个瘪三 他一个五十岁的人,活了半辈子,都不敢这么豪赌未来。 可你要说,她完全在“赌”吧,似乎又不全是。 她敢于承担风险,可这决定也像是充分考虑了自身的资源能力和外部环境,才做出来的判断。 可不管怎么说,苏小漓的决定,对他的厂子发展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苏小漓很冷静,笃定地看向黄厂长。 当你不知道黑洞洞的房间里面有什么,依然走进去,那是冒险;可当你明知里面有只老虎还要走进去,又有着对付老虎的办法时,那就是勇气。 到底是冒险还是勇气,苏小漓自己也难以界定。 可她却坚信一点,只有上了牌桌,才有玩的机会。 有趣的是,这还是昨天那个闲汉“现身说法”点透她的。 黄厂长被苏小漓坚定的眼神说服。 行! 既然上了牌桌,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了! 这一把,他重注跟了! 别看他现在五十岁了,他至少还能再干十年! 不、二十年! 何爱清也被两人的情绪感染了几分,在考虑自己做区域总代理的事。 她想先去和苏小漓再商量一下,至少要先看看苏小漓那边是怎么搞的,怎么才一个月的功夫,她就有信心敢这么大的赌注。 一时间,大家都沉浸在亢奋当中。 不光是防晒霜,苏小漓还分析了自己对化妆品市场的未来趋势的看法。 何爱清也开着店,小商品市场上客流量大,什么样的产品卖得好,心里也很清楚。 一屋子人讨论得火热。 总结下来,目前华国的女性消费者们,对肌肤白皙的追求是使用化妆品的最重要诉求。 消费者决定市场,目前国内美白化妆品的市场需求仍在持续上升。 那些刚刚进入国内市场的外资品牌,多数定位奢华高端,他们的美白产品,一般老百姓很难买得起。 而能够贴近、迎合逐渐富裕的消费群体的产品,特别是能满足有一定消费能力,又不可能天天用奢牌的女人们的化妆品,市场却几乎一片空白。 国产中高端美白产品,应该会拥有了巨大的市场空间和机会。 “我们也想过做美白啊!”技术部门的刘主任抢着说道,“为此我们还特地做了市场调研……” 他正要往下接着聊,突然会议室的门被“嗙”地一声踹开了。 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杵在门口,脸白的吓人,眉毛细细的,一双眼睛里透着冷意。 “黄天华侬个瘪三,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抛弃阿拉姐姐,今天居然还把新人带到厂里来了!”女人身旁的壮汉沉着脸吼道。 壮汉在何爱清和苏小漓之间乱指,也不知道他冲着谁来的。 甭管他冲着谁,何爱清和苏小漓自己门清儿啊,清清白白的两个人,都是和黄厂长第一次见面。 怎么上门谈个生意还能碰上这种狗血的事儿?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不吱声了,缩在椅子里当起透明人。 这是老板的家事,他们不便参与。 老板和老板娘之间的战争旷日持久,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听说过。 老板娘、啊不、应该应该叫前任老板娘? 两人离没离婚的大家不知道,反正这两人分居有一段日子了,老板最近可是吃住都在厂里。 老板娘吴珊以前也是这厂里的女工,算是跟老板一起打拼、白手起家的。 工厂上了正轨之后她退居家庭,做起了“全职太太”。 人是挺能吃苦的,也很要强,可就有一点,回归家庭后不知怎么了,也不知是听其他人说了什么,还是真抓到过什么把柄,反正疑心病越来越重。 怀疑男人自己办厂了、有钱了,开始在外边拈花惹草、轧姘头了。 他们这些旁观的人,每个都接过好几次吴珊催老板回家的电话。 老板说忙着回不去,吴珊不放心,非要重回来掺和厂子里的事儿,没事儿就来厂里逛两圈。 可她都已经放手那么长一段时间了,厂子的经营思路和现场生产管理已经有了很大变化。 吴珊却还是用老一套的办法,对厂里各处指指点点,甭管自己懂不懂,哪个部门没被她瞎指挥过?还把生产工人当保洁来使唤! 这样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简直是在践踏厂里所有人的智商! 她对工人也颐指气使的,公私不分。 美娇妻变成了雌老虎,脾气暴躁得很。 老板娘嘴皮子利索,人又不讲理,处处要占先,绝不会承认自己犯了错误,也不肯回家。 老板忙生产忙销售人都快累废了,能忍则忍,真忍不了了上来也吵。 两人当着工人的面吵了好几回架了! 至于老板呢,有没有在外边乱搞他们又不知道! 反正每天累成狗,回去还要面对怀疑自己的女人,有口难辩。 久而久之,两人生了嫌隙,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分居这一步。 黄天华看向来人,他也有一、两个月没见过吴珊了。 记得两人刚认识时,吴珊这个沪市姑娘给他留下了特别深的印象:娇俏、洋气、有情调。 也是她一眼认准了自己,不顾老丈人和丈母娘的反对,硬是嫁给了自己这个从浙东来沪市讨生活的小伙子。 前些年没让她过上什么好日子,跟着自己吃了那么多苦。 婚后的日子艰难,吴珊那些小情调虽然不能施展开,可爱美、爱打扮的心思没变过,日子再苦她也会给自己弄个蜂蜜,混上少量牛奶敷个脸什么的。 也是因为吴珊喜欢摆弄化妆品,他自己才起了心思,凑钱承包了这家化妆品厂。 谁能想到,日子渐渐宽裕了,吴珊的脾气却越来越大,两个人的分歧也越来越多。 一开始她还只是会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太复杂,到后来直接疑神疑鬼,乱给他扣帽子。 脖子就那么细,谁戴得了那么重的帽子! 眼前这个吴珊,还是分居前的那个样子。 上来就不问青红皂白地指责别人,狠三狠四的。 人鬼一样,透着寒气。 黄天华一阵难堪,难以压下心中的烦躁。 在家里吵也就罢了,这次是当着客人的面,你不注意形象,这个厂子还要注意形象呢!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107 天生犟种 吴珊敢耍横撒泼,黄厂长还是要体面的。 他试图和吴珊姐弟俩讲道理。 “今天这两位是我请来的客人,人家给产品销售出了不少力,侬不要乱说话,有什么话,咱们回家说! 还有侬,吴玮!快拉着侬姐姐回家,别跟着在这里瞎胡闹!” “黄天华,别在吾面前装胡样!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她们两人谁是侬姘头?”吴珊冷笑。 没想到她今天还真抓了个正着! 眼前这两个女的: 一个白白胖胖,天庭满地阁圆,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相的,还透出一股子成熟女人的韵味; 另一个高高瘦瘦,青涩归青涩,衣着却不俗,脸更是娇美,柳叶眉杨柳腰,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不管哪个,都比人老珠黄的自己要强! 可惜,都是乡下人。 吴珊作为沪市本地的姑娘,自小家境也过得去,除了当年瞧上了年轻俊朗的黄天华,其他时候向来不太瞧得上外地人,外地的都算乡下,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愤怒、猜忌、嫉妒、鄙视,让这个女人面目全非。 她恨恨地瞪着何爱清和苏小璃,“还是两个都是!老黄,你艳福不浅啊!” 她的伶牙俐齿全都用在了胡说八道上。 黄天华原本酸涩的心情,顿时被她气得血管都差点爆了。 真想抽她两个大嘴巴子。 算了,不能打女人。 黄天华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脸颊火辣辣,没开始抽能都已经开始疼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人平时很有领导派头,严肃起来一般人都要怵。 可吴珊是谁,几十年的枕边人,要不是她当初看上这个穷小子,哪有他的今天。 “干什么?!离婚!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你别想,你的姘头也别想!” 吴珊越看对面两个女人越生气,急红了眼睛,抄起桌上的纸笔就开始乱砸,身后的吴玮也不拦着。 厂子的剩下的人谁敢拦,纷纷屏住呼吸躲到一边,谁也不想贸贸然出头,别被砸着就是好的。 何爱清也无语极了。 这女的疯了吧,鬼叫什么?! 好好地来谈个生意,是奔着赚钱来的,谁知道会摊上这种破事儿! 她一个成年妇女摊上也就罢了,毕竟在市场里待的时间久,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倒是苏小漓,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哪能这么被人泼脏水? 她扭头看向苏小漓,这丫头倒是一脸淡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也对啊,自己又不是黄厂长的“姘头”,理这个阴阳怪气的疯女人作甚? 他们自己家的事儿,让他们自己斗去。 她和小漓犯不上惹一身臭。 只是这做代理的事儿,看来得从长计议了。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齐家治国平天下。 他黄厂长的家宅不安,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这个厂子他能搞好。 就算是他能搞好,保不齐哪天这个疯女人跟他闹起来,无心管理,或者代理们打来的钱被卷跑了…… 又或者她一上头,一把火把厂子点了……!! 哎呦哎,可了不滴了! “黄厂长,看来您家里有些事儿,今天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何爱清急冲冲地站起来,话说拽起苏小漓就要离开。 苏小漓也巴不得早点离开,谁有闲工夫在这种事儿上扯淡。 黄天华羞愤异常,好不容易刚讨论出个方向,还没讨论出个具体结果呢,就被自家女人搅了局。 这让他以后还怎么跟人家合作啊! “黄厂长,代理权的事儿还作数,大前提是厂子内部股权分明、账目清晰、生产稳定,我不希望合作伙伴在这方面拖后腿。” 苏小漓面色冷冷,毫无表情地留下一句,跟着何爱清离开了。 那个叫吴玮的还想拦两人,被何爱清一巴掌甩开。 老娘可不是吃素的! 想当初xian里高管的车她都敢拦,又哪里会怕吴玮? 何爱清气势冲冲,拉着苏小漓出了门。 付众追了出来,“何姐,你看这事儿闹的,今天真是对不住了。” 何爱清气还没消,可有气也没必要对着付众撒。 又不是付众有家庭矛盾。 “老付,咱俩是亲戚,这也不关侬的事儿,我肯定不能说侬什么,侬也不用道歉。 但是有句话还得麻烦侬转告黄厂长,我和小漓阿妹想法一样,如果他的家人这么闹腾,哪家都不敢跟他们深度合作。” 说完,她朝着付众挤出了个苦笑的脸,拦了辆黄鱼车径直走了。 付众呆愣在大门口好半天,叹了口气,才往工厂里走去。 好好的一次会面,咋就成这样了! 苏小漓将何爱清送到火车站,当天还有最后一班火车回清州。 等车的功夫,何爱清又拉着她的手聊了好久,如果没有黄厂长的家人闹事的话,这个代理她何爱清也做定了。 可现在这种情况,她劝苏小漓还得再认真考虑一下,毕竟挣点钱不容易,不能往火坑里扔。 苏小漓知道何爱清是真心为她考虑,忙点头应下来。 她也觉得今天留下不少遗憾,好多事都还没展开聊呢。 就是聊了的,又不知前路如何,厂子内部管理被人拉胯,很多事能不能推行下去也是个问题。 一桌麻将几个人玩得正好,桌子被人掀了……再组局有那么容易? 要不,再去找找别的厂家? 只是哪儿还有那么巧的机缘,再让她碰上呢。 她不知道的是,在两人离开厂子后, 苏小漓有些闷闷不乐,低着头瞎琢磨着往酒店走。 “小丫头,不开心啊?”一个声音笑道。 有点耳熟。 苏小漓抬头一看,火车上那个闲汉? 凌义成此刻斜靠在弄堂的墙上,胳膊下夹着一个手包,嘴里叼着一颗烟,正朝她笑呢。 苏小漓瞥了他一眼。 果然是闲汉,闲得蛋疼。 我不开心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没继续往前走,不进反退,打算绕另一条弄堂回酒店,反正七拐八拐的,总能拐回去。 谁知她刚一转身,就看到对面来了个壮汉,气势汹汹,手中还提着一根棍子,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108 阴魂不散 苏小漓顿时一僵,不妙啊! 等她火速再转过身,准备逃跑时,对面也来了一个壮汉,同样气势汹汹。 手里倒是没拿棍子,特么的拿的是把一尺长的刀! 她眼神杀向凌义成,大大的眼睛盛满深深的不解。 闲汉不慌不忙地站直身子,朝她淡定点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两人是冲我来的。 苏小漓:……!! 麻蛋! 你个闲汉惹的事儿,让老娘陪葬,这就过分了。 脸呢? 尼玛,哪儿还顾得上脸? 保命要紧。 苏小漓火速躲到了凌义成身后,紧紧贴墙。 这时候要是能把自己缩到墙里,她宁可做块无情无义的砖头。 要当闲汉要当古惑仔随便你们! 拜托你们离我远点啊。 “昨天不是已经交过手了吗?怎么,不服气啊。” 凌义成似是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一点儿没在怕的,朝着两个壮汉调侃一句。 “这丫头在这里太碍事,咱们都施展不开,让她走了,咱们再开打?”凌义成似是好心相劝。 苏小漓忙朝着壮汉们狂点头。 她可不想再死一次了。 两个壮汉互相看了一眼。 没等凌义成再多说一个字,“咻——”的一声,一把刀破空而至,朝凌义成迎面而来。 苏小漓不由得心中叫苦,眼看到一道冷光直袭自己胸口,她吓得闭上了眼睛。 完了。完了。 今天这条命算是交代了。 等了半天,没有发现身上哪里痛。 她这才敢将眼睑打开一条缝…… 凌义成目光清冷,宛若一尊杀神,俨然已经夺过那把尖刀,正和两名壮汉混战。 两名壮汉一前一后,手持棍棒向凌义成夹击而来。 凌义成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两名壮汉夹击,也没见他落了下风。 溜?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苏小漓没做犹豫,贴着墙根小步向着弄堂口快跑。 “啪嗒!”一声,一根棍子落到她面前。 苏小漓一惊,向后跳窜。 不知怎的,一名壮汉见打不过凌义成,竟朝着苏小漓袭来。 “我不认识他!”苏小漓脸色剧变,一声大喊。 专心一点好不好! 你不是应该打闲汉的吗?! 扑哧—— 利刃斜劈过来,来堵苏小漓的壮汉都惊呆了。 凌义成手中的尖刀,直接砍中了他的胳膊,刀法狠辣。 “说了不认识!”他“呸”了一声。 尖刀离体的一霎,鲜血飞溅了苏小漓一脸。 凌厉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苏小漓是见惯了血的,可这特么是直接在她面前砍人! 苏小漓懵了,一阵反胃,此刻只想吐。 凌义成似是火大了,还想朝着这人再砍一刀,壮汉同伙见状不妙,抄起地上的棍子挡了几下,赶紧拽着受伤的那个跑了。 战斗在几分钟之内结束。 苏小漓却像是经历半个世纪,她打了个寒战,一下子瘫软到地上。 腿抖到直不起来。 凌义成扔掉手中的尖刀,蹲到苏小漓身边。 “吓到了吧。”他嘴角还带着一股子自嘲的意味。 苏小漓哪里还说得出话。 虽然心里已经骂了一万声草泥马,喉咙里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剩下喘气的那点子劲儿。 今天真是水了个逆的。 “他们是昨天在火车上玩扑克牌的那帮人。” 凌义成像是在解释什么,“昨天我赢了他们,几个人不死心,非要废了我这双手,连着堵我两回了。” 他看向自己的一双手,“就凭他们也配?这双手,就是要废,也轮不到他们。” 苏小漓微微缓过来了一些,看向那双手,和顾非寒的有些像,都是修长、白皙,绷起几根青筋。 她突然很想念顾非寒。 顾非寒刚从厂房车间里出来,他看向天边的夕阳,心里也在默默地念着一个人。 就在这时,项前进从办公室里探出一颗脑袋,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寒哥,有电话找你!” 顾非寒心头一动,难道世界上真的有心有灵犀这回事儿。 “顾非寒,我想你了。”电话那头是苏小漓的声音,声线带着一丝抖动,微微有些嘶哑。 顾非寒手上一僵,心顿时揪了起来,“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苏小漓的声音有些不太对劲。 “你现在在哪里?” “沪市……我没事,就是想问问,明天的火车,你会来接我吗?”苏小漓此刻语气中似乎有无限依恋。 “我肯定接你啊,几点到?”顾非寒有一把好嗓音。 项前进就站在他面前坏笑着,顾非寒把声音压得有些低。 低沉醇和,令人安心。 苏小漓从顾非寒的声音中借来了些力量,被吓跑的七魂六魄也渐渐元神归位,脑子清晰了不少。 “明天下午4点半左右到站,应该不会晚太多。那我们明天见……”她慢慢说道。 “嗯,穿厚点,家里冷。”顾非寒也贪恋苏小漓的声音。 “嗯,那我挂了……” 苏小漓忍着思念挂下电话,却发现凌义成在电话亭边等她。 阴魂不散。 苏小漓没跟他废话半个字,干脆利落地掉头就走。 “嗳,你等等,你的包不要啦。”凌义成笑着喊道。 苏小漓低头一瞧,书包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刚才自己慌了神,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事儿,打电话的钱也是裤子兜里放着的零钱。 她真想说这包姑奶奶不要了,一点儿也不想跟这个危险的男人有任何瓜葛了。 可…… 介绍信——在包里。 现金——在包里。 合同、支票——在包里。 苏小漓气鼓鼓地走到凌义成跟前,想要拿回自己的包。 凌义成这个败家玩意儿,却把包向身后一藏。 “怎么说我们两个今天也是有缘,那帮人盯上了我,八成也盯上了你,你还是跟我在一起比较安全。”他倒是一脸真诚地说道。 苏小漓咬了后槽牙。 跟你一起? 我就碰见了你三回,回回都没发生什么好事! 再跟你一起,八成连命都没了好么! 苏小漓横了他一眼,倒也没发怵,嘴上恢复了利索。 “把包给我,不然我就报警了,你参与赌博、斗殴,这一身的伤到了公安局说都说不清。”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109 我好像见过 吃不了兜着走吧。 凌义成从她眼神里看出来了,这丫头绝对说到做到。 倒是个犟脾气。 可惜他凌义成也是个天生犟种。 这包——他还真不想给了。 至少眼下,他还不想给。 凌义成也觉得自己突然生出的心思有些好笑,奈何招惹这小丫头确实好玩。 苏小漓瞪他瞪得咬牙切齿。 凌义成看她看得津津有味。 “白有白道,黑有黑dao,你找警察没用,他们找不到我。”凌义成一丝玩味的笑意,“想要包,陪我吃个饭,包就还你。” 陪你吃饭? 老娘送你去吃牢饭还差不多。 苏小漓几欲发飙。 怎么还有这么猖狂的人? 她面色阴沉,眯眼上下扫视了凌义成一圈,对比了下双方实力,又思考了找人求助的时机。 打不过就先加入? 心一横,她转而换上了一抹淡定,“想吃饭可以,我来指定地方。” “可以,你说吧,吃什么?” “就这儿。”苏小漓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饭店,灯火通明,门前里头看起来都挺热闹的。 是个人多的地方,凌义成微微松下一口气。 他又不是真的要劫持这丫头,人多反而便于藏身,火车上那班人在人多的地方必然难以下手。 “走吧。”苏小漓倒是大大方方朝着饭店走去。 人质要做的第一步:让敌人放松警惕。 苏小漓没客气,全都点了自己爱吃的。 凌义成看着摆满了一桌子的菜,倒也没说什么,依旧是笑眯眯的。 他吃的不多,话也不多,就静静地看着苏小漓一个人大吃大喝。 苏小漓今天水逆,化郁闷为力量,放开了肚皮,就等着吃饱了趁机把包拿走,再到公安面前好好告上一状。 凌义成像是知道她心思似的,知道了也不生气,只把两人的包叠放在桌子上。 她的包在下边,自己的包压在上边。 苏小漓白了他一眼。 凌义成欣然接受对面的小白眼。 在火车上他就觉得出老千的那帮人看苏小漓的眼神有些不对,那帮人除了坑蒙拐骗做局圈钱,没准还有更“黑”的生意。 有钱就骗钱,没钱也能骗人,甚至是强抢,谁能指望一群混子有良心。 这丫头虽然警醒,可一看就是刚出社会,一个黄花大闺女,长得又好看,在南边卖得价钱可高着呢。 他自己不做这样的生意,可是拦不住其他道上的人干这事儿。 刚才自己又为了这丫头下了狠手,估计那帮人已经把这账记在了两个人的头上。 也算她倒霉,又或者是幸运,碰上了自己。 他一个孤家寡人,打小被老爷子收养,做的又是见不得光的买卖,除了老爷子,凌义成已经很久没对不相干的人起过心思了。 这丫头的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闪地他心里头直痒痒。 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出远门,家里人不管吗? 她电话里那个什么人,说来接她的那个,光说到站后接人有个屁用。 火车上拐卖人口的贩子还少吗? 一口加了料的水,一嘴加了料的吃食,分分钟就能把人放倒。 那才是真的危险好嘛。 既然她家里人不管,那他可就要替别人管了。 女孩吃的灌汤包,看样子是真饿坏了,汤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几滴,凌义成嗤笑一声,抽了一张纸给她。 苏小漓没拒绝,接过纸来擦了擦嘴。 她看向凌义成,“饱了。” 凌义成倒也痛快,伸手喊来服务员,“买单。” 就在他拿起手包掏钱的时候,不小心又把那张磨损的照片带了出来。 苏小漓一直盯着自己的包,寻思着抢过来逃跑的时机,也一眼瞥见了这张照片。 只这一眼,她就呆住了,瞬间忘了抢包逃跑的事。 照片上的人…… 她家小顾?! 为啥这男人会有顾非寒的照片? 神马情况? 上次照片掉出来时她没细看,这次却看得真真切切。 她伸手想要拿过来仔细瞅瞅,却见凌义成一把按住照片,放回到自己包里。 苏小漓呆愣地看着凌义成。 仔细看过去,不知是灯光太昏暗还是什么原因,她这才发觉对面这人竟然和顾非寒有几分相似。 是哪里呢? 面部轮廓、眉骨和鼻子曲线。 两人的骨相有着五六分像。 只有眼睛的区别最大。 顾非寒是典型的桃花眼,睫毛长,睑裂宽度比例适当,眼角有些钝圆,眼尾稍向上翘,清朗凌冽的少年气中总是带着一丝似醉非醉。 眼前这个人眼睛则有些细长,一双丹凤眼,外眼角大于内眼角,睑裂细长,内窄外宽,眼睑皮肤较薄,眼神还有些邪性。 “照片上是你什么人?”苏小漓问道。 总不可能是亲兄弟吧。 那是一张黑白老照片,看那磨损的程度和色泽,更像是民国时期拍的。 “小丫头,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凌义成结完了账,拿起两人的包就要站起身。 “不是,照片上的人,我好像见过。”苏小漓没全说实话,万一认错了,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回轮到凌义成震惊了。 这些年来他依着仅有的一点线索,私下问了多少人都没有结果。 怎么可能因为命运的偶然产生交集的一个小姑娘,随口就说认识呢? “你看清了吗就乱说。”凌义成自然是不信的。 “那你让我再看看,好好看看。” 凌义成递给她照片。 这回苏小漓看仔细了,照片上那人刚成年的模样,穿着长袍马褂,典型的民国打扮,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不是顾非寒。 却和顾非寒有着七八分像,比凌义成还像,除了眉眼,还有气质。 苏小漓的心中飞过无数句“我x”。 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 凌义成从苏小漓的眼神中读出震惊,他小心翼翼,略有无措,“你真的认识照片上这人?” 苏小漓从震惊中抬起头,小脑袋微不可查地摇了一下。 凌义成眼底瞬间涌上来无数的失望。 “虽然不认识,两人可太像了。”苏小漓实话实说。 凌义成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上下跌宕起伏了几十个轮回。 一瞬间,手心冒出来不少汗。 “和谁像?” 苏小漓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追问道:“照片上这人是谁?” 秋雨不问梧桐意,城有万心各千寻。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110 直觉又不是证据 凌义成犹豫良久才答道:“我祖父。” 祖父? 是的了,这照片一看就是有些年头。 照片上的人看着不过二十左右的模样,到现在,怎么也得有六七十了吧。 苏小漓左右翻看着照片,背面还有小楷书写的几个字,只是由于磨损太多,只能约莫看出一个“林”字。 “你祖父姓林?”她问道。 两人好歹也算是打过几回交道了,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我不知道。”凌义成叹了口气,“反正我现在姓凌,凌厉的凌,凌义成。” 不知怎么的,大概是因为两人一起经历过凶险,又或者因为这小姑娘眼底的干净,凌义成有了一股倾诉的yu望。 他慢慢点上了一支烟,深吸了两口,才慢慢讲起了照片的来历。 是他五岁时,父亲去世时留给他的,希望有一天,他能正式地认祖归宗。 这之后,他便被人收养了,长大后有了机会就会出来寻亲。 前些日子得到了线索,说是祖父曾经来过沪市,他便寻了过来,可惜一无所获。 没想到,一个素面平生的小丫头,却又给了他一点点希望。 话里半真半假只说了些重要的,关于他的真实身份却半点没有透露 “那你其他家人呢?” 凌义成摇摇头,不肯再多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想为人知。 他不说,苏小漓也就没再追问。 “或许,我可以帮你问问。”苏小漓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她莫名觉得凌义成和顾非寒之间有神什么关系。 可惜这年头还没有dna验亲的技术,否则她都想把两人直接叫到医院去化验了。 要不让凌义成亲眼看看顾非寒? 没准两人都会吓一大跳。 凌义成笑了笑,把包还给了苏小漓,“走吧,我送你回酒店,回去就安全了。” 苏小漓点点头。 一张照片,倒是打消了苏小漓要送他去公安局的想法。 “你说长得像的那人,是你什么人?”两人走在路上,凌义成突然问道。 “家人。”苏小漓想到顾非寒,心里暖暖的。 她毕竟和凌义成素昧平生,不可能把底全泄露给对方。 直觉又不是证据。 凌义成虽然救了她半条命,可这人浑身上下的气质都透露着危险。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两人有血缘关系之前,她不会让顾非寒置于危险之中。 就算是证明了,她肯定也希望顾非寒离危险远一点。 凌义成将苏小漓送回她自己的酒店,看着她上去了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的火车上,苏小漓刚在座位上坐定,身后就传来一声笑。 苏小漓现在对这笑声可太熟了。 “怎么又是你?” 这人不会是想跟踪自己吧,想从自己身上得到顾非寒的信息? 那为何他不肯光明正大的和自己说呢? 难道他也和自己一样,都信不过对方? 又迷又危险。 “出差,没想到咱们同路啊。”凌义成不着调地胡乱说着。 苏小漓清楚这人的调性,不管是真是假,她打定主意不再多说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引火上身。 她有点后悔昨晚多说了那几句。 这一路凌义成倒是消停,除了吃饭喝水时,殷勤地问上一嘴,其他时间就盯着窗外放空。 有他在,那些人贩子八成不敢再打苏小漓的主意。 这火车上,他都观察到两三波来路不正的了。 他要么打过招呼,要么亮过暗语,那帮人确实没再过来招惹。 坐在一起的大婶,那颗八卦之心都快跳出来了。 瞅着两人这样子,总想说两句凑趣。 “姑娘,你和你对象这是吵架了?”大婶没按住吃瓜的心。 苏小漓简直要吐血。 谁家对象,你要喜欢免费送你行不? 她白了大婶一眼,没有说话,扭头看向窗外。 大婶撇撇嘴,凌义成嘴角勾起。 “婶儿,别理她,她就这脾气,拗得很,我俩刚拌了几句嘴,没啥大事儿。” 凌义成刻意隐去了身上的危险气息,整个人倒显得接了几分地气儿。 再加上长得俊,这跑江湖的小嘴又跟涂了蜜一样,倒惹得大婶一阵心疼,她也给自己个台阶下: “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气盛,小伙子,我看你就挺好的,长得还精神,又会疼人儿。” 谁看不出这小伙子一直在让着这个娇滴滴的姑娘,都给惯上天了! 小姑娘气性太大,小心把人气跑了,再也没地儿找去。 凌义成倒是坦然的很,“嗐,姑娘家,咱不让着她谁让着她,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大婶看凌义成更顺眼了。 要不是自己家没姑娘,不然真得给他拐回去,做自己家的姑爷。 苏小漓被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气得没脾气,从书包里拿出书和笔来,大声宣布:“我要学习了,你闭嘴。” 怎么说来说去,她倒成了不讲理的那方? 就是嘴巴上被人占便宜,她也不愿意。 她狠狠瞪了凌义成一眼,可惜没啥杀伤力,凌义成反而笑了笑,倒也不再多说一句。 大婶瞥了苏小漓一眼,那眼神是相当看不上。 天色一直阴沉沉的,过了晌午落起了小雨滴,雨滴落到窗扇上,又被列车飞驰的风吹成一行。 凌义成看看外面的天色,将苏小漓手中的钢笔抽走。 “别学了,马上到站。” 苏小漓这才抬起头,揉了揉眼睛。 只见列车员开始逐个车厢喊起来,“石鹿站马上就要到了,火车马上进站,请各位旅客准备好下车。石鹿站马上就要到了……” 苏小漓开始收拾书包。 凌义成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动,他把钢笔扣紧后没有归还,而是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等到苏小漓再抬头时,凌义成已经消失不见了踪影。 她顾不上纳闷,被人群裹挟着下了车。 顾非寒就守在出站口的最前头,撑着一把大伞,玉树临风,一眼就能看见。 他也瞧见了苏小漓,脸颊旁的发梢被风吹过脸颊,在雨中美得惊人。 顾非寒快步上前,掀开长款风衣将苏小漓整个裹了进去,“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本章完) 111 理智的弦 苏小漓刚想反驳,谁承想身体倒是先同意了这个论断。 “阿嚏!” 一个大大的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顾非寒搂在她腰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苏小漓这回乖乖地窝进了他怀里。 好容易回到车里,顾非寒没等苏小漓反应过来,忽然伸出手扣住了她的后脖颈,温润的唇也贴了下来。 苏小漓本欲推开,想说自己有可能感冒了,却被他捞住后背的另一只手扣得更紧了。 顾非寒的力道又哪里是她能反抗得了的? 他呼吸甚至有些凌乱地扑面而来。 好半响,两人才分开。 “小漓,我也想你了。”顾非寒的声音有些沙哑。 苏小漓软软的小手握住他的。 “你在沪市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我听你声音不大对。”顾非寒还惦记着昨天苏小漓声音中的颤抖。 苏小漓想了想,决定隐去自己差点被砍、又被凌义成救下的事儿。 只说吃饭时碰到一个人,发现他手中有张照片和顾非寒有些像,所以才给他打的电话。 后来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才没在电话里说起。 顾非寒倒是对照片一事有些兴趣,“是什么样的照片?” 苏小漓想了一下,“是真的挺像的,骨骼、眉眼、鼻子……你们家有没有沪市的亲戚?” 沪市的亲戚? “沪市没有,临近的浙省倒是有,我母亲的老家是浙省的,可那都是些远方亲戚。 近的嘛,我母亲倒是有个哥哥,早些年去了国外,谁知这一去就碰上了战乱,失去了音信。” 失去了音信啊…… “那你母亲姓什么?” “林,林雅茹。” 苏小漓思绪一时间有些乱。 地点对不上,姓氏和时间倒是有几分对得上。 可惜凌义成没和她一起下车。 不过真要是一起下车了,她可能也不会直接将对方带到顾非寒面前。 毕竟是个危险人物。 顾非寒忙着开车。 外边雨下大了,他打开了雨刷,躲避了一个没打伞乱跑,差点滑过来的行人。 “怎么了?”顾非寒开上了大道,方向盘握得稳稳的。 苏小漓这回如实讲了,她确实在照片背后看到了一个“林”字,其他的字迹模糊了,没能认出来。 “不会这么巧吧,华国可有着上亿人口呢。”顾非寒有点不敢相信。 说实话,苏小漓也不信,真的太巧了,哪有那么大的概率让她碰上呢。 可是话又说回来,飞机失事又落地重生这种戏码都能发生,苏小漓又觉得命运的力量过于玄妙,有些事可真说不好。 “不想了,没有真凭实据的,想来无益,对了,你酿酒厂那边如何了?” 顾非寒这几天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跟苏小漓聊,外边是无边的雨幕,两人坐在温暖的车里,聊起了各自的事业和规划。 许是太累了,听着顾非寒低沉的声音,再加上雨不停地打在窗上,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当安眠曲入睡。 苏小漓靠在座位上,心也不由地静了下来,整个人懒懒的,眼睛慢慢闭上迷糊着了。 顾非寒扯过后座的小毯子,轻轻给她盖上,车速放缓了不少。 恰到好处的温柔。 谁知回来的当晚,苏小漓就开始发烧了。 不知是不是被沪市那场厮杀吓出来的毛病,直到见了信任的人才敢释放出来,还是连日奔波,两地温差有过大——总之,这烧来得凶猛。 好在这次卫生所里没有缺输液管,连着打了两天吊瓶,烧才慢慢退下。 顾非寒的厂子刚上马,这些天正是忙的时候,他白天在厂子里忙完,晚上就在卫生所陪床,才两天的功夫,人整整消瘦了一圈。 一场秋雨一场凉。 苏小漓从雨声中醒过来。 窗外一片漆黑,她的手被一只大手紧紧握着。 “顾非寒。”苏小漓动了动手,轻轻叫了一声。 坐在床边守护着女孩的顾非寒被惊醒,忙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就是刚才梦到你了,醒来突然想叫你名字,是不是吵到你了?” 她刚进入了一场宛若真实的梦境。 梦境中顾非寒将她紧紧呵护在身后,将所有欺负她的人全部拳打脚踢送进了牢狱,然后回头笑着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她了。 顾非寒在黑暗中看不清苏小漓的脸,却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温柔。 “我喜欢你叫我名字,可以多叫几次。” 苏小漓莞尔,“你手有点凉,我给你暖暖。” 说着,她将顾非寒的手拉到了脸上,侧过身来,脸刚好枕在他的大手上,她自己的双手则抚上了他略带胡子茬的脸上。 “扎不扎手?”顾非寒一整天没刮胡子了,有些不好意思。 “不扎,就是痒痒的。”苏小漓轻声回道。 清冷的空气,让两人的语调里带着几分鼻音。 女孩的脸柔嫩细腻,顾非寒忍不住将另一只手也轻扣上她的脸。 温热的触感让苏小漓有点恍惚。 不同于白天的热情,深夜中的两人,更像是在用心抚慰对方,在黑暗中陪伴彼此的烛火。 少了些旖旎,多了些深情。 苏小漓轻拂过男人的每一根小胡茬。 人在病中,心境多会变得不一样。 苏小漓褪去了强势、进攻、执着、以及所有的保护色,每寸肌肤都异常敏感,只觉得这男人的手好暖,是种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 心底柔软潮湿。 “顾非寒,谢谢你。” 空气像是静止了。 顾非寒沉默良久,像是给出了回复,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小漓,我不要你谢我,我要你嫁给我、爱我,也让我爱你,一辈子。” 虔诚、郑重。 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苏小漓心尖漫开,她心中忽然豁然开朗,空明澄澈。 “嗯。” 她轻轻点头。 她将脸凑了过来,贴上了顾非寒略微冰凉的唇。 顾非寒先是一僵,紧接着躬下身开始了男人的反击。 贪心、霸道,带着些许失控。 黑夜淹没了两人的克制。 令人窒息的幸福感席卷而来,蔓延至苏小漓的身体四肢、五脏六腑。 她整个人轻轻颤抖。 直到她的脸烫得像是重新烧了起来,顾非寒才想起来她还在病中,而这里是卫生所。 脑子里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关键时刻弹响。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本章完) 112 互交家底 他松开苏小漓的唇,单手圈着她的腰,环到胸前抱住,直到她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顾非寒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乖,睡吧,我等你长大。” 脑袋已然缺氧的苏小漓听着顾非寒的心跳,带着从未有过的平静与满足,安然入睡。 一夜好眠。 苏小漓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春梦,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回到家,顾非寒交给她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 “这是什么?”她疑惑。 顾非寒笑笑,“我的家底,不过现在是你的了。” 他虽是第一次谈恋爱,却认定了苏小漓是他这辈子的一心人。 顾非寒真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现在的,将来的,一直的。 家底交待给媳妇,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 苏小漓诧异的眸子瞪得大大的,幻听幻视幻觉? 她一时间有点手忙脚乱,“我……额……是不是太快了点儿?” 知道你办事效率高,可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顾非寒伸出手轻轻把她的碎发撩在耳后,低沉的嗓音轻轻响起,“一点儿都不快,我还嫌太慢了。” 他绕开牛皮纸袋的线,开始往外掏东西。 一沓存折、两沓国库券、几沓外汇兑换券、城市私有房屋产权证、股票凭证、工商企业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合同、车钥匙、房门钥匙…… 苏小漓一整个目瞪口呆。 顾非寒越往后掏,画风开始变得逐渐诡异。 如果说毕业证、学位证这些还在苏小漓的理解范围内,那么献血证明、借书证、液化气罐合格证、洗衣机保修证、粮食本、副食本、粉条票、豆腐票…… 苏小漓现在彻底懵了。 真-全部家底。 粮票都给她准备好了。 她拿起豆腐票,眼底闪过一抹疑惑,“这是……” 顾非寒眼皮都没抬一下,轻嗤一声,“忘了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反正都是你的。” 苏小漓失笑,“我可不会做饭。” “没事,咱俩可以请个阿姨,我也可以学着做饭。”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苏小漓再不表个态,怕是这关就难以过去了。 她想了想,脸色郑重,“你要是真的信任我,我可以先帮你保管起来,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帮你打理一下。” 将来两人会什么样,她也不敢保证。 可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拿出了十足十的诚意,她也希望能及时回答对方。 别跟上次似的,那般拖延。 “你也只有一次反悔的机会。”苏小漓想起两人坦白那晚的话,“趁着现在,还来得及。” 她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两人要好,那就全心全意,要分,那就和平果断。 眼前这一大袋子的家底,她不贪。 可要是在她真心投入之后,再背地里发生什么三心二意不愉快的事儿,也真别怪她做个恶女。 顾非寒看着她,弯起嘴角,故意将粉条票和豆腐票放回自己的口袋。 “我反悔了,这两张不能给你。现在唯一的一次机会用光了,你看着办吧。” 苏小漓嘴角一抽,嗔瞪了他一眼。 顾非寒俨然已经下了决心,既然要交家底,索性一次性交待个明白。他牵起苏小漓的手,开始逐一解释这些资产的来源和去向。 每张存折里头夹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该本存折的密码。 还有一本国外银行的存折,先留着用吧,哪天两人出国玩、或者小漓想留学了,可以直接取钱。 顾非寒一直认定苏小漓非池中之物,将来要出个国什么的,一点儿也不意外。 “国库券都还不到期,留着就行。”顾非寒接着介绍。 未来有机会也可以再买进来一些,不敢说增值,至少能保值,看国家这个发展势头,大概率是会升值,还不止一点儿。 外汇兑换券看情况用,目前除了投资酿酒厂用了些,还剩下不少。 股票全部是米国的科技股,“前两年标普500指数上涨了50%。”说到这个,顾非寒语气透出专业。 “不过这两年里斯总统的政策激励作用开始消退,股票价格也略有下滑,目前不是出手的好时机。 你要是有想法,改天咱俩一起研究一下,现在倒是个抄底的好时候。” 别看他现在忙着实业,学金融的脑子对于股票、期货这些的关注倒是没断过。 牛市的行情还在,只是暂时消退。 他仍旧看好科技股,特别是计算机企业和互联网类的,未来如果个人电脑使用率上来的话,还可以买入些个人电脑广泛应用的服务型企业的股票。 对于股票,苏小漓似懂非懂,可顾非寒说的大趋势她心知肚明。 科技企业已经步入了成长快车道,这个方向绝对没错,和她未来的发展也息息相关,这方面她确实要跟顾非寒多学习。 她忙朝着顾非寒点头,小星星眼亮晶晶。 至于四合院和歌舞厅,顾非寒不置可否。 当初他买来那座四合院就是图有个地方睡觉,他一个单身汉进出方便。 “改天我带你回京去看看,至于做不做婚房,看你的意思。”他将房产证递到苏小漓手中。 没准小漓更喜欢住楼房,打扫方便,冬天还有集体供暖,怎么说也比四合院更舒服些。 这些都是固定资产和现金流,只要不出大意外,自行运转问题不大。可以等她考上了京城的大学,再带着她慢慢看。 苏小漓越听越感慨,这番操作再次刷新了她对顾非寒的认知。 这么年轻,却已经凭借自己的能力当上了土豪,甚至做到了资产多元化配置。摆在两人面前的财富,已然是当前普通家庭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财富,每个人都可能拥有,运气好买彩票也能发个大财,可赚钱的能力以及思维方式,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她对顾非寒有信心,哪怕他现在把这些都交给了自己,不出几年,这家伙必然还又能够重新拥有同样等级的财富。 苏小漓看着摆了一桌子的本本证证,总不能干放在这里等着吃灰吧。钱放手里就是不断贬值,有什么方法能够跑赢通胀、不断升值呢?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本章完) 113 只想当“爹” 她也想为顾非寒做点儿什么,不管这些钱再拿去做何种投资,眼前,苏小漓不想让这份信任是单向的。 她开始交代自己的家底和未来规划。 和顾非寒的一桌子相比,她自己的家底就单薄了许多。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顾非寒没有打断她,更没嫌弃这点小钱不入眼。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正因为苏小漓对他的信任更近了一层,才会和他沟通这些。 “零食那边,当前的月收入稳定在1500左右,抛开支出和人工,每个月的净利润在500左右,单从利润率来看,也算是暴利。” 苏小漓马上要给食品上新包装,一旦做好了,就可以直供陆斯年的商场,甚至是市里头另外几家的百货公司,摊完账期和其他成本,综合下来利润率也能到20%。 化妆品这边利润率更高一些,只是现在防晒霜的区域代理没能谈妥,仅看当下,这个月就能有四千多的营业额,留存小两千块左右的利润。 不过还得拿出这些去扩大盘子,未来还得拓展渠道,再加上开美容店的各项成本、费用,投入加大,利润所剩无几。 至于输液管那边…… 一开始的6000块押金就是借了顾非寒的钱垫上的,苏小漓的意思很明确,她希望顾非寒能入股医疗器械的厂子。 “入股?” 顾非寒正听得入神,冷不丁地被苏小漓点名。 “嗯,按照20%的股份,你算是天使投资人。 我跟你签合同,也会把账做清晰,年底不管分红与否,都会让你明白。 当然了,你手中这部分股份,我拥有优先回购权。” 这话听起来有些冷冰冰,却是苏小漓现在能拿出来的最有价值的回馈。 食品和化妆品,目前是产品和利润诱人,是投资就能立马回本的项目,可医疗器械,却是个更值钱的项目。 “赚钱”和“值钱”虽只有一字之差,差别可太大了。 单看上辈子那些科技型互联网企业,“小红狗”赔了八年才开始盈利,“小黄团”更是亏了1100多亿。 虽然亏钱,但他们创始人的身价却暴涨,“小红狗”创始人身价450亿,“小黄团”兴仔身价531亿,投资人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资本市场上,投资人看中的绝不仅是利润分红,更多的是股权溢价和市盈率的钱。 假如你有一个项目,天使投资人投了你300万,你让出了10%的股权,你公司的市值就是3000万,这时投资人还没有受益。 如果下一轮有人投了你3000万,你让出了20%的股权,你公司的市值就是1.5亿,而天使投资人10%股权就溢价到了1500万,整整翻了五倍! 更别说之后b轮c轮d轮。 这就是个风火轮,大火会越烧越旺。 华国的金融投资市场已经有了兴起的苗头,苏小漓不打算错过这场东风。 苏小漓眼神笃定,“选定这个方向,就是看准未来的医疗器械行业——科技含量高、市场的空间大、用户群体覆盖多,具备裂变能力。” 她要做的是打造一个可以落地的商业模式,既然要做,就做成行业先锋,乃至走向国际舞台。 虽然目前只是一个简单的输液管项目,可华国有上亿人口,千万家医院,一根小小的输液管,可进步空间也是巨大的。 更别说未来她必然不会局限于一根输液管就完事儿。 增扩更具有科技含量的品类、拓建疆域是必经之路。 “只是投资回报周期有些长,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说到这里,苏小漓面露一丝难色。 “我当然愿意。”顾非寒脱口而出。 他和苏小漓相识的第一天,他在卫生所就对输液管产生了兴趣,苏小漓的一番阐述更让他对这个行业的未来看好。 最重要的是,这是苏小漓对他的心意。 沉甸甸的心意。 心意里,珍藏着一份对两个人共同未来的期许。 人生难得一知己。 更难得一个能在事业上互相扶持、同甘共苦的知己。 何其幸运。 当初他给苏小漓押金后就再没放在心上,谁知小漓一直惦记到现在,还要用这钱给他生个崽。 这算是他和苏小漓的第一个“孩子”? 这就要升级做“爸爸”? 顾非寒的心一下子烫起来。 “6000不够,必须再追加些投资。”顾非寒觉得做“爸爸”的只给“孩子”6000块,实在说不过去。 苏小漓嗤笑,“给再多也只能占20%。” 她现在虽占股80%,未来预计还从自己的股份里拿出一部分用于其他初创董事。 顾非寒不理会她,他现在一心只想当“爹”。 苏小漓拗不过顾非寒,他想多投,那就等自己核算出整体成本,再给他报个数。 亲兄弟,明算账。 顾非寒瞪了她一眼,什么“兄弟”? 又瞎胡叫! 得叫“孩他爸”! 苏小漓给他的,可比自己给苏小漓的那些更有价值、更有意义! 顾非寒忍不住一把抱起她,狠狠地亲了一口。 “咳!” 院子里传来苏奶奶的咳嗽声。 两个小年轻瞬间呆住。 苏奶奶像是呛着了,声音又提了提,“咳!咳!” “两个小年轻”总算反应了过来,一个赶紧收拾桌子,一个红着脸走到门口朝院子里张望。 院子的苏奶奶像是什么都没看见,背着身子在喂鸡。 实则脸黑得能滴下墨水来。 皮厚心黑心情极少起波澜的苏小漓,体会到了久违的……脸红。 她回了自己那屋,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牛皮纸袋,心头又涌过一阵暖流。 上辈子,她不是一个善于和人分享的人。 一来时间行程满满当当,独来独往惯了,二来除了一两个闺蜜,没有太多的朋友。 也会被闺蜜身上发生的负面事件影响。 ——和爱人分享与熟悉后,得到的不是更深层次的爱,反而是漠然与冷酷,甚至是被利用与出卖。 说到底,有种潜意识的担忧:害怕被伤害,所以宁可不开始,也不要接受惨淡的结局。 可顾非寒的所作所为与倾其所有,反而带给她一种全新的认知。 若真心喜欢,就不要克制。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本章完) 114 一眼相中 想到这里,苏小漓拿出纸来,开始动笔写下《股东合作协议》和《公司章程》。 文书里重点对表决权、股权转让及回购条款做了约定。 特别是关于“表决权”,她做了“同股不同权”的差异安排。 本质是“ab双层股权结构”,她和顾非寒都是b类股,a类股留给将来的外围股东。 外围股东如果看好公司前景,也会甘愿牺牲一定的表决权作为入股筹码。 医疗器械要成为科创型企业,这样的股权结构,既有利于后期直接利用股权融资,同时又能避免股权过度稀释,造成她丧失公司话语权。 虽然为时过早,特别表决权的施行至少需要满足“预计市值不低于50亿元,且最近一年营业收入不低于5亿元”这个条件,苏小漓可不想将来出现矛盾时再慌乱修改。 防患于未然。 夜幕降临,初稿完成,她长舒一口气。 房门突然被敲响,她抬头一看,居然是夏念念。 奇怪,章宇去清州拉塑料管厂的设备去了,照理说念念姐今天卖完了化妆品,应该早回家去啊。 夏念念爽朗的笑声响起,“我来蹭饭,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苏小漓眼前一亮,“是铺子找到了?” 夏念念点头,“鬼精的你,啥事都瞒不住。” 苏小漓拉着夏念念到屋里坐,拿出一碟牛轧糖给她。 夏念念也不客气,“再给我倒杯水,要温的,快!渴死我了。” “你不是说要找一间前店后宅的嘛,哪儿那么好找,我都快跑断腿了! 倒是找到一间临街铺子,就在十字路口边上,那一带居民多,靠着供销社也近,热闹! 后边的宅子虽然没有连起来,可就是前后隔着一个街道,出门就是,你要是想打通,也能加盖围墙连起来。”夏念念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苏小漓一听就靠谱,心下兴奋,恨不得马上跑去看看。 “可就有一点,那一带的店铺都属于县供销,咱们还得找到店铺县供销公司,才能把房子租下来。真是的,还得和供销社那帮人打交道。” 苏小漓回怼供销社那帮人时,夏念念就在现场,了解其中的过节。 这年头,所有住房都属于公家,单位的职工都得盼天盼地盼分房子,说得很难听:“干活时是主人,分房子时是仆人”。 农村还能自己盖上几间房,县城里只有分房和租房两条路。 店铺就更不用说,全捏在公家单位手里。 想要拿到公家的店铺,本也不容易,更何况两边还有过龃龉。 “不管了,念念姐,我明天先和你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苏小漓跟着夏念念来到这间店铺前头,一眼就相中了。 店铺是个小二层,一层用作销售,二层用作美容院再合适不过了。 再过些日子天更冷了,冀北的户外呆不了人,那寒风吹过脸颊时如同刀割,能把人的头吹炸,穿多厚都难以抵挡那股寒意。 趁着这几天不算太冷,赶紧租下这店铺,赶紧搬到室内才是正理。 店铺位置也好,在灵正县最热闹的一条马路上,左右还有几家服装店、五金店、药店。 紧邻着好几个单位和家属院,200多米开外就是中心农贸市场,客流量大。 铺子后边就是供销公司的家属院,户主要全家搬进市里头,县里的民房就想租出去,不用的家具全留下来,只需配上生活用品就能拎包入住。 关键是有4间卧室,完美解决章宇和顾非寒的睡觉问题,一个院子,也能让苏奶奶喂鸡有发挥的余地。 租金比市价贵点儿,其他的民房要每个月要15块钱,水电自理。 苏小漓现在不差这一块两块的,当场交了一年的租金。 不管前天那个店能不能租下,单说这民房,她就已经能相中了,比在偏远的渠道边上方便多了。 房主也觉得不亏,这是供销公司分配给他们职工的福利房,采用国家统一的低租金制,每个月只需要在工资里扣除3块钱,相当于他能实收12块,怎么看都不亏。 只是他千叮咛万嘱咐,对外千万不能说自己这房子事租给苏小漓的,只能说是亲戚暂住。 苏小漓晓得公家的房子不能随意出租,这是犯错误,自然应下。 苏奶奶有些不舍,这样一来,住了十来年的小平房,这回算是住到头了。 苏小漓劝她把帮厨的工作也辞了,她现在完全有能力将奶奶养起来,不用这位老人再费力供养她了。 “奶奶,食品厂这边眼看上了正规,这味道把关什么的,还得您来,我真忙不开。” 苏奶奶一辈子忙惯了,陡然让她清闲下来,苏小漓也怕她不适应。 但是给食品厂把关的事儿,监管个质量、口味啥的,不算难事。 郭红霞又雇了两个人,一个帮做、一个帮卖,都是她信得过的人,她自己跑外联。 苏小漓打算营业额再高些时,上套生产线,把人解放出来,做更有价值的脑力劳动。 苏奶奶看着信心满满的孙女,不到半年的功夫,这孩子就把这个家给重新撑起来,心中感慨,更多的是欣慰,也就同意了搬家辞工的事儿。 租店的事儿,苏小漓打算先托李正德帮忙问问,李正德在县里认识的人多,或许能避开供销社那帮人,直接把店铺租下来。 上次送李正德保温杯他很是开心,这次苏小漓带了一条“金凤凰”,又送了张阿姨一套化妆品、李存志一本全新的英语字典。 “这礼太厚了,你这个丫头净瞎整。”李正德假装训斥。 “不重,托您的福,我奶奶才有这帮厨的工作,我们才能在咱们院门口卖花生,就当是小辈孝敬长辈,您就收下吧。” 李正德这才半推半就,他先去托人问问,过两天再给苏小漓消息。 苏小漓这两天也不急,先搬家后开店,等章宇回来,直接进新家。 刀疤脸几人进进出出地帮着苏小漓搬家,把在同一个家属院的陈家英给吸引了来。 “老刘一家子呢?怎么换人了?”她站在房子不远处,问身边一个同事。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115 有人举报 “你还不知道啊,老刘办了退休,跟着儿子到市里享福去了!” 陈家英不解,“那也应该是搬走啊,怎么这都是往里搬呢?” 没等她弄明白,院子里一个声音响起,“这床放这屋,对,慢点。” 这声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不正是在众人面前怒怼她的那个小丫头吗?! 陈家英不淡定了,冲进院子一看,可不就是她吗?! “呦,陈大姐,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请您多多照应啊。”苏小漓淡淡一笑,咋地,今天是皮又痒痒了,又想被她拿着扳手,指着来一顿骂? 她咋知道今天扳手现成呢? 虽然心里烦这个人,苏小漓嘴上却不见任何不虞,笑眯眯地“欢迎”这位邻居。 陈家英哪里肯示弱,“小丫头,这房子是你租的?” “哪能啊,是我那刘爷爷可怜我们一家,大家都是亲戚,他借我住的。” 这话和别人说说,估摸着也就信了。 陈家英和户主老刘是一个系统的,大家打交道十几年,她大概齐也知道老刘有哪些社会关系。 亲戚? 刚从地里冒出来的吧。 陈家英一百个不信。 这丫头还想和自己做邻居? 一想到自己以后进出的时候会碰上她,陈家英就浑身的不爽。 她冷冷一笑,转头回了家。 第二天,一封匿名举报信躺在了供销公司总经理的桌子上。 从那十来年告密者“盛行时代”里头过来的人,都深知举报信的威力。 一旦被举报有了嫌疑,唯有通过“自相残杀”、“卖友自保”来渴求平安度日。 “匿名举报“的本身低成本、高收益,即便国家现在的主要目标是发展经济,可仍有人用老一套的想法。 论其匿名检举的初心,有人出于公心,更有人挟嫌隐藏身份,罗织罪名、暗中告讦,以报私愤。 眼前这封就是,表面是出于公心,实则是乱添麻烦。 别看这封信是匿名的,可这字儿,供销公司周经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是谁写的? 你个陈家英可真会给我找事儿。 周经理郁闷。 昨天李正德刚跟他打听了店铺的消息,今天要租店铺的人就写在举报信里了。 那铺子闲在那里多久了没人接,供销社又用不上,租出去还能收一波租金不挺好的吗? 再说,民房的户主老刘是供销系统的老员工,办了退休都去颐养天年了,你又把人家翻腾出来干啥? 做人难啊。 做总经理更难。 在这个人情比规则重要的小县城里做总经理,难上加难。 你陈家英也算是个系统里的老人,不知道为领导分忧,咋还净让领导为你操心呢。 周经理决定还是得先找老刘谈一下。 毕竟被举报了,他是户主,他不挨处分,他仍在供销系统里的女儿就得被调查。 户主老刘还沉浸在刚把房子租出去的喜悦中呢,就被周经理这个电话给打蔫了。 在家闷闷不乐地抽烟。 老刘和他老伴住在市里头儿子家,老伴忙着给儿媳妇伺候月子,一见老刘又抽上了烟,一记眼刀给过来,把他赶出了家门。 “去!去外边抽,别熏坏了我大孙子!” 惆怅的老刘在大院里兜圈子,一圈又一圈,给同样在院子里散步的陆老爷子看晕了。 “老刘头!”这是陆老爷子新学的叫法。 平时没什么人让他这么喊,今天可算是有机会了。 “你转悠什么,走,去我那儿喝两杯茶去啊。” “老陆头,你个家伙这么清闲啊。” “走,再下一盘,看我这次直接将你的军。”陆老爷子最近瘾很大。 老刘转来转去没个结果,索性,先去新认识的老陆头家下棋解闷去。 两个老头是新结识的棋友,平时闲来无事都会摆上一盘,互相比拼一番。 两人虽然都是臭棋篓子,但水平相当,可以下到一块去,支起棋盘,茶水点心摆好,“跳马!”,“出車!”开张了。 今天陆老爷子状态好,连下三盘都是大胜老刘。 第四盘更狠,陆老爷子都给人家老刘杀的只剩下一个兵了都不放过,自己两个马都不去将军,硬是一点点逼死这个小兵…… 无情。 忒狠了。 老刘本就郁闷,此刻更是紧锁着眉头,“哎,今天不下了,没心思。” 他端起一口茶一饮而尽,又捡起一颗花生粘往嘴里送。 “咋啦,老刘头,今天心不在焉的,这可不像你啊。”陆老爷子淡定自若地品着茶。 老刘寻思着和陆老爷子说说也没啥,他跟这事儿又没有利益相关,就将自己挨批评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苦诉出来。 这些事在商业大鳄陆老爷子眼里根本不是事儿,他沉默不语,直到听见房子租给了一个叫做苏小漓的姑娘。 什么情况? 居然有人举报我的好苗子? 陆老爷子的眼底不淡定了。 自己看好的人,还轮不到你们来欺负吧。 他虽知道年轻人多经历困难不是坏事,可那是对陆斯年这个孙子,一个男孩子,摔摔打打的那都不叫事儿。 可苏小漓不一样啊,一个娇娇小姑娘,哪能受这种欺负! 一想到给自己做花生的小丫头马上就要没地方住了,陆老爷子坐不住了。 送走老刘,他立刻喊来司机,直接飞驰去了县城小平房。 亏得苏小漓今天来小平房打扫卫生,总不能还给渠道上一个又脏又破的房子吧。 这事儿她可干不出来。 今天刀疤脸几个帮着去打家具,做两个柜子,再做一套沙发,苏小漓是自己过来的。 陆老爷子赶到的时候,苏小漓正扫屋顶呢,干得一脸灰,陆老爷子差点没认出来。 “陆爷爷,您怎么来了,上次我托陆经理给您的零食收到了吗?”苏小漓头连眉毛上都是灰,活像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 “收到了,好吃着呢。回头等你去市里再给我来点儿,我说,你这是搬家了?”陆老爷子都想掏出手绢帮她擦灰了。 苏小漓洗着手答道:“嗯啊,往县城中心凑凑,干啥都方便些。” 陆老爷子瞅了她一眼,看这样子,这丫头被人举报了还不知道呢。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116 摆起“官谱”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你房子的事儿来的。” 苏小漓一愣,陆老爷子这话啥意思? 陆老爷子简单将老刘的事儿说给她听,苏小漓琢磨了一下,被举报?八成是同一个系统的陈家英搞的鬼。 昨天她刚遇见那人,今天户主就被举报。 看来上次没把陈家英抽狠了。 干事事不行,搞破坏第一名。 苏小漓哭笑不得,风欲静而树不止,看来得用点儿狠招她才肯消停。 陆老爷子能赶过来告诉她这事儿,那就不是外人,而是心疼她的自己人。 她将自己的猜测告诉陆老爷子。 “陆爷爷,我这么点儿小事儿还麻烦您亲自跑一趟,真是罪过。 不管怎么说,租金我已经交了,总归我和户主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俩得一起想办法。 您先跟我回家去吧,我让奶奶再给您烧碗咸汤喝。” 有咸汤喝,陆老爷子顿时喜笑颜开。 他看苏小漓没太把这些折辱放在心上,反而依旧云淡风轻,想法也上道,同盟也立刻选好了,不觉点了点头。 真不愧是我老人家看好的苗子。 就这样,陆老爷子成了苏小漓搬家后的第一个客人。 他点名要了豆扁玉米咸糊涂汤,苏奶奶在厨房忙活,苏小漓带着陆老爷子在新家周围转了转,那边是供销社,再往前走一走就是中心市场…… 陆老爷子难得在一个小县城里转悠,兴致颇浓。 今天陈家英兴致也不错。 她给自己的搪瓷缸子里放了几个枸杞和红枣,美滋滋地砸吧了一口。 周围同事可是好几天都没见过她的笑脸了,谁也不是天生地喜欢热脸贴冷屁股,故而这几天都躲她躲得远远的。 今天见她兴致高,几个同事才围了上来。 “家英姐,今天心情好啊。” 陈家英微微斜视了同事一眼,嘴角露出一丝阴阴自得的笑意。 她没正面理会同事的话,“刘主任来了吗?这么这个点儿还没到单位,可别因为马上要退休了,就旷工啊。” 这话让同事怎么接? 刘主任再怎么说也是大家的领导,也是她陈家英的领导。 陈家英这个性子……还没当上“官”呢,倒先摆起“官谱”了? 又不是斗地主,咋还提前管上了? 以后自己要在她手底下当差,怕是日子不会太好过哦。 宁可得罪君子,也别得罪小人。 虽然不服气,同事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这咱哪里知道,怕是在忙退休的事儿吧。” 陈家英点点头,她还等着刘主任来了,好好地表演一番呢。 他刘主任不收拾的人,自己一封举报信就搞定了。 这个主任的位置她坐定了。 那天在苏小漓面前,刘主任被怼得哑口无言。 陈家英虽然气苏小漓,可也把一部分怨气撒到了刘主任身上,私下里埋怨刘主任没本事,不顶事儿。 刘主任这几天确实有点忙,老娘亲瘫在床上两年多了,老伴天天出去打麻将,家里啥事儿也不操心; 家里的大姑娘天天不消停,见天的跟姑爷闹矛盾,急眼了就嚷嚷着要回娘家; 二姑娘眼看也到了说亲的年龄,说是在大学处了个对象。 他前两天接到老师一个吞吞吐吐的电话,说二姑娘的身体有恙。 他接去医院一检查才知道,他奶奶的,居然是妊娠反应! 刘主任头都大了。 这不,他刚去给做完手术的二姑娘送完饭,一来二去耽误了时间,又急着去单位,刚走到供销社附近,眼前一花,路也看不清了,心脏处突然刺痛。 四肢麻酥酥的,一点劲儿都提不上来,口舌歪斜,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眼前走过来两个人,他颤抖着想要伸手求救,却一下子歪倒在路边。 好巧不巧的,刘主任就倒在了在这儿转悠着的苏小漓和陆老爷子面前。 苏小漓:“……” 这碰瓷,就很突然。 她仔细一看,不像是碰瓷,倒像是…… “中风?” 再仔细一看,这不刘主任吗? 命比天大,这点子职业素养苏医生还没忘。 甭管对方跟自己有啥过节,先送去医院再说。 陆老爷子有车有司机,方便的很,县城也不大,十几分钟之后,刘主任已经进了县医院的急救室。 苏小漓交完费回来,“这人你认识?”陆老爷子开口。 苏小漓只好将那日刘主任让她道歉,她又原封不动地怼回去的“光荣事迹”叙述一番,她哪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救“仇人”呢。 更何况那日,她可把刘主任怼得不轻,刘主任离开时那阴狠的眼神她还记得呢。 “陆爷爷,这医院咱能不来尽量别来,您先回去吃饭吧。 我奶奶应该做好咸汤了,我在这儿通知他家属,等家属来了我就回去。” 苏小漓劝道。 陆老爷子眼底颇有深意,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苏小漓又等了好半天,直到等来了刘主任的老伴才回去。 一点儿小插曲,她没放在心上,就连垫付的几十块医药费,她也忘了和刘主任老伴要,回去赶紧吃饭,再去小平房打扫卫生。 她又不指望刘主任对她感恩戴德,别暗地里和陈家英一样使绊子就谢天谢地了。 刘主任住院的第四天,陈家英提着一提兜苹果、一提兜罐头、麦乳精什么的前来探病。 其实她心里还烦气刘主任关键时刻掉链子。 她整治苏小漓的事儿不能当面给刘主任炫耀,可把她给憋的。 今天听同事说刘主任好点了,她说什么也得到刘主任面前显摆一下。 刘主任半躺着和大家寒暄,毕竟是共事十多年的同事了,人情味有的。 他老伴一边老实不客气地接过陈家英的礼物,一边嘟囔着“病得不是时候”。 陈家英顾不上管刘主任媳妇啥态度,她强压下炫耀的冲动,嘴角得意地扬了扬,尽量拉平语调。 “刘主任,等您出院,我得送您个大礼。” “大……驴?”刘主任左半边脸的肌肉僵硬,现在还有点口齿不清。 陈家英一脸骄傲,听着她描述的刘主任,左边的脸越来越木,右边的眼已经直了起来。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117 人心易变 刘主任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前天他彻底醒过来,才知道自己是被谁救了。 这都叫啥事儿啊? 要不是平日里忙,自己还想着怎么给那个死丫头使绊子呢。 咋就被她给送到医院来了? 他这一辈子,被人害过,也害过别人,从来也没反省过。 多事之秋、一场大病,却让他心态起了些微变化。 看着眼前的陈家英,他像是看见了多年前自己举报一位老领导的场景。 往事不必再提。 可如今他是被人捡回来一条命? 刘主任莫名觉得良心有点痛…… 陈家英只当是刘主任高兴的说不出话,仍然自顾自地手舞足蹈笑话苏小漓。 “死丫头还想在我、哦不、您面前嚣张,就让她尝尝这滋味儿……” 刘主任好不容易打断了陈家英,“小陈,我累了,单位忙,你回吧。” 他不软不硬地说道。 一句话,他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完。 陈家英:……! 单位忙? 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别人是傻的? 这好事儿我是看得起你才过来跟你讲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啊啊啊气死了气死了! 碰了软钉子的陈家英气冲冲地走了。 要不是看你这领导的位置还能做几天,谁稀罕在这儿?! 陈家英走了,刘主任却陷入沉默。 老伴在床头翻陈家英送来的那些东西,眼神却飘忽,心思还在麻将桌上。 “那个送我入院的姑娘垫了多少钱?” 老伴撇撇嘴,咋滴,死老头这是想要还回去?家里现在哪还有那闲钱? “我哪知道,反正医院说够到今天,明天就得补交了。”她没好生气地答道。 刘主任呆愣了好几秒,才迟钝地说:“那今天就出院吧,你去看看老二,她就在另一个病房。” “……哦。” 老伴出去了,刘主任看着天花板,陷入沉默。 第二天中午,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站在苏小漓的新家门口,沉默地盯着门板。 良久,他将一个信封塞到了门缝里。 这个家苏小漓暂时没打算搬,什么时候正式通知下来了再说呗。 她托陆老爷子给户主老刘带了话,双方先要紧牙关口风一致,就是亲戚。 落实举报内容,还得有个调查证据的过程呢。 谁爱搬谁搬,反正她就赖在这儿了。 陆老爷子今天又馋咸汤了,催着司机又来了苏小漓的新家。 他都想好了,这几天自己勤来着点儿,万一碰上什么要紧的事儿,自己也好出手。 顺便给陆斯年的缘分铺个路,自家傻孙子那点儿小心思,如何逃得过老江湖陆老爷子? 眼看供销社的店铺租不下来,苏小漓忙着去找新店铺,一打开门,就看见陆老爷子手中拿着个信封。 “陆爷爷!”苏小漓有些纳闷,陆老爷子三天两头往这里跑,这是把这儿当成外宅了? 陆老爷子将信封递给她。 “这是啥?” “门口捡的,估计是给你的,打开看看?” 苏小漓依言,只见信上的字歪歪扭扭,明显握笔的人力气不够。 “里头写的……国家有个政策……” 政策? “回家好好看看。”陆老爷子目光灼灼。 他一副家主模样,走在前头领着苏小漓进了屋。 苏奶奶现在看见陆老爷子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去厨房给老爷子端了杯茶。 苏小漓草草将信过了一遍,越看眼前越亮。 “说是国家前两年出台了个报告,是关于扩大城市公有住宅补贴出售的。国家企业都给补贴,叫三三制。” 三三制? 陆老爷子一愣,那不是抗战民族统一战线吗? 他还参加过其中一个组织呢。 就是因为抗战时出了力,他来内地投资时,才有了不少优惠政策。 苏小漓接着说:“信上说,国家和单位补贴三分之二,个人拿三分之一,这么说,个人部分整个算下来,和外边市价的七、八年的总租金差不多。具体就是不让租,但可以买!”苏小漓心算出个数。 陆老爷子恍然大悟。 他之前来内地投资时,接触过城建的领导们,对这个政策略有耳闻。 当时城建部门的人还问他除了商业项目,有没有兴趣搞商品房开发。 当时他的想法是专注商业投资,内地实行单位公房分配制度,这里面牵扯到的问题太多,过程又太复杂,商品房开发一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苏小漓仔细听他讲这段往事。 “本来就是啊,大家都习惯了2、3块钱租金住公家房子,谁愿意拿出一大笔钱买房子? 单位也不乐意出自己那部分的钱,发工资都困难,哪有钱再补贴? 久而久之,这政策反而被大家忽略了。”她按照常规思路分析道。 这封信是谁写的呢?熟知国家政策,又不和自己当面说…… 苏小漓暗暗琢磨,懂政策,又知道她最近的困扰,还能想到帮她出主意,信却是私下里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送的…… 送信的人会是谁呢? 哪有这么巧,刚遇上事儿,这忙就帮到家门口了? 她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她掰着指头开始想自己最近做过的事,接触过的人。 ——难道是那个劝她别把“路走窄了”的刘主任?! 苏小漓暗暗觉得不可思议。 当初两人可是臭着脸给对方闹了不自在,她怼对方时可一点都没心慈手软,当然了,送对方去医院也及时得很,没耽搁片刻。 如果真是他,看来两人都没“把路走窄”。 人心易变,有往窄处走的,自然也会有人向宽处寻。 春风十里,任尔东西。 不管是谁,这都是一份大礼。 按照信上政策说的,如果真能把这房子买下来,至少在上大学之前,也不用再为这事儿费心了。 如今的房价,皇城下的普通四合院,一两万块钱就可以买一套,顾非寒的那套面积大地段好,也不过才两万出头。 小县城里的房子就更便宜了,更何况还有国家和单位的补贴! 她眉眼微弯。 “要是前头的店铺能一起买下来就好了。” 她现在不仅想把这套民住的房子买下来,前头的店铺要是要价不高的话,她胃口可是很大的。 人生得意几多欢,膝下儿孙笑语喧。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本章完) 118 您的私产 “地皮是国家的,前头的店铺只能二次开发、租用。”陆老爷子发话。 苏小漓点头,看来租店铺的事儿,还是得找供销公司的上层领导去沟通。 买房子有了“三三制”政策的支持,陈家英想整她的计划必然落空了大半。 剩下的问题,就是看她能不能拿出来买房子的钱。 陆老爷子喝完茶,说是出门遛个弯儿,一会儿回来吃饭。 苏小漓现在拿陆老爷子当自己人,任由老爷子出去闲逛,反正司机也在附近,丢不了他。 自己得先和户主老刘联系上,老刘出面买单位的公房,变成私宅后她再购买,一来二去,这房子不就成她自己的。 过程有点复杂,可信上也说了,现在买房子不用交税,去房管所登记过户就行。 哪有比这更划算的事儿。 到了傍晚,顾非寒和出远差的章宇都到了家,两人虽然知道陆斯年对小漓也有点那个意思,可不妨碍他们对陆老爷子保持尊敬。 苏奶奶搞了几个下酒菜,两人陪着陆老爷子,打开一摊吴大娘送的高粱酒。 几人推杯换盏、酒兴正酣,苏小漓出去接了个电话。 户主老刘的。 老刘也明显轻松不少,国家和单位的补贴不说,之前给的租金也算进去,苏小漓只要需要再一次性拿出1600块钱,这房子就能过户。 房价便宜到不可置信。 连上辈子苏医生租房半个月的租金都不到! 我可以! 苏小漓差一点没忍住笑出声。 她现在又不差这点钱。 这之后,改革开放盘活了经济,华国将会迎来物价飞涨的时代,连猪肉都会涨价,更别说房租。 她不想过几年做冤大头,干脆现在一把买了。 这房子变成固定资产,奶奶住着也安心啊。 看见苏小漓一蹦三跳地跑进屋,陆老爷子心里透亮,“能买了?” “嗯嗯,只用1600,就能拥有这座超级豪华宅院!”脆脆的声音透出兴奋。 她说得有些夸张。 也知道这样的房子陆老爷子可以买上一万座,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可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套名正言顺的房子,也是——她要送给奶奶的第一份礼物。 娇俏的神态在陆老爷子看来,倒真有点乖孙女的味道。 陆老爷子今天酒也喝得开心,“丫头,那得祝你乔迁大喜啊。” 苏小漓猛点头,搂着苏奶奶的胳膊,“奶奶,我和户主商量好了,直接过户给您,过完户这房子就是您的私产。” 苏奶奶还想推辞,陆老爷子倒先发话,“推什么?这丫头想孝敬你,你就收着,不能让孝顺孩子寒了心。” 章宇跟着起哄:“对对,收下、收下!” 顾非寒没有说话,眉眼间拢着笑意看向苏奶奶,和黏在她胳膊上的苏小漓。 见大家今天都高兴,苏奶奶不愿意扫兴,“成!那我就收下。” 她摩挲着苏小漓的手,眼底泛起一丝水光,嘴角的笑却合不拢。 陆老爷子瞧着这一大家子人眉开眼笑,颇有点儿孙满堂、天伦之乐的感觉。 他在港岛忙,儿子女儿也忙,到了孙子辈呢,接着忙。 平时家宴大家都板板正正的,哪像在这里这么自在! “丫头,我送你一份乔迁礼。”陆老爷子大手一挥。 乔迁礼? 众人皆屏住了呼吸。 这位老爷子可不是一般人物,他要送啥? 礼物是什么不重要,苏小漓就是有点好奇。 她眸光清亮地看向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关键时刻却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苏小漓嘴角轻翘了下。 人家说老小孩老小孩,还真是。 “陆爷爷,不管您的礼物是什么,您今后的零食,我全包!” 陆老爷子怎么可能拒绝这好事儿,举起酒杯“嘶溜”一口,美美地灌进嘴里。 吴大娘这酒劲儿大。 章宇第一个倒下,他刚拉着塑料挤压机从清州回来,跑长途累得够呛,没喝多少就被顾非寒扶进新屋。 陆老爷子也尽兴而归,唱着小曲儿被司机拉走。 顾非寒凑到收拾桌子的苏小漓身边,看着她的背影,有片刻失神。 “喝多了快回屋睡吧,这回没人打扰你了。”苏小漓想要搀扶他一把。 顾非寒这几天也忙够呛,喝了点酒,脚下有些虚浮。 “我没喝醉,不信你闻闻。”顾非寒把嘴凑过来。 苏小漓:“……” 这个画风,又变成小粘人精没错了。 醉鬼都说自己没喝醉。 所以,你醉了,绝对实锤。 苏小漓笑着推开他,附耳轻声道:“奶奶在家呢,注意点!又不是以前的大院子。” 顾非寒撇撇嘴,讪讪道:“你现在不闻,过两天可就没机会啦。” 苏小漓嘴角轻翘起来,拿小眼神瞟他,“为什么没机会?” “我去川省出趟远差,那边有位酿酒的老师傅,我请他来指导指导。”他深深地看向苏小漓。 这一去至少7、8天,据说那老师傅脾气不好,他虽托人先帮忙搭上话,可也不见得那么顺利。 苏小漓点头,认真搞事业的男人,帅。 “那也不会太久吧。”苏小漓语气淡定。 顾非寒气结。 没心没肺。 小丫头真不是一般的冷血。 苏小漓被他的眼神看得莫名心发慌一下下。 下一秒钟,顾非寒已经把她卷到自己屋里,收紧手臂,紧紧揽进怀中,迫切到毫无章法。 一个长吻下去,堵得苏小漓大脑一片空白。 酒香中带着男人身上特有的凛冽清香,似乎又要酝酿出更激烈的情愫。 她开始浑身发烫,奶白的小耳朵,染上了更明艳的绯红。 “停!” 差点被吃掉的苏小漓奋力叫停。 再这样下去,城门就要失守啦!—— 苏小漓和章宇在福利院装设备,过两天厂子里会派一位老师傅过来,帮忙调试设备,在这儿之前得赶紧让设备落实就位。 顾非寒出门去了川省,家里只剩下苏奶奶一个人忙活着做零食。 陈家英在苏小漓家门口路过时又停了下来。 死丫头怎么还没要搬走的动静? 不仅没动静,里头还飘出阵阵香味,这是要安居乐业? 人生得意几多欢,膝下儿孙笑语喧。 祝福天下所有好心的老人! 谢谢亲们的订阅和票票~ merrychristmas! 119 名正言顺 举报信都交上去一个多星期了,上边的领导都是吃干饭的吗? 明明手握大权,偏偏没有用武之地! 没用的东西们! 陈家英越想越气,“哐嘡”一声,推开了院门。 苏奶奶听到动静,探头张望,不是来取零食的郭红霞。 这个横眉竖眼的中年妇女是谁? “你们怎么还住在这儿?”那妇女发话,一脸的优越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房东呢? 苏奶奶善良亲切,那是对自己人。 当年在公社里头干活,那些个坏心眼子的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克扣工分、胡乱埋汰,全都被她硬生生地骂了回去。 一直闹到公社最上头,硬是逼着那些人道歉,公分也给全额补上。 她要是不硬气,天可就塌下来了。 也就是后来苏建国让她过上了舒心日子,再后来苏小漓又能顶事儿,她的硬脾气才缓下来些。 或者说,没有机会发挥,潜伏到了更深处。 眼前这中年妇女,甭管她是谁、干什么的,上来就带着挑刺的眼光,不是个善茬。 “你哪位?和你有什么关系?”苏奶奶的底气特别足。 “当然和我有关系,这是我们单位的房子,你们没资格住!”陈家英的反驳脱口而出。 苏奶奶冷笑瞧着她。 这房子昨天苏小漓刚办完过户手续,她苏奶奶——谢秋华就是名正言顺的户主,房本上写写明明白白,谁也没资格说三道四! 笑过之后的一瞬间,她面无表情看了陈家英一眼。 “你脸皮不要那么厚,你算哪门子葱,这房子我买了就是我的家,你私闯民宅这是犯法,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把你逮起来!” “私闯民宅”这些词汇,还是苏奶奶跟孙女学的。 当初抓张洪兵就用的这罪名,好使! “这房子我买了就是我的家!”苏奶奶的话在陈家英耳边炸开。 陈家英心里咯噔一声。 就像被谁重重打了一拳,砸得她头晕眼花。 怎么可能,家属院的房子虽然不算新,可前两年单位开过会,鼓励个人买房子。 老刘家这个户型的,需要6000块钱。 当时人们就起哄,放着每个月只花3块钱的公房不租,反而花上6000块买个旧房子,谁去做那冤大头?! 真当大伙傻啊! 反正所有分到房子的人,没一个搭理这茬的。 至于没分到房子的,继续熬资历、熬职称、走关系、催分房呗。 6000块钱,谁家能拿这么大笔钱出来? 这几年单位没有前两年效益好了,就算效益好的那些年份,也没有人能攒出这么一大笔钱来。 领导的话听听就行。 反正政策没人执行,就成了空头政策,领导的嘴就是个“喇叭花”,政策下来吹吧吹吧,天黑了就歇菜。 总之,这房子不可能有人买下来。 想到这里,陈家英又自信起来。 “不可能!你们就是租的单位房子,是占用公房!” “别没事儿找抽儿了,屁大个官儿都不是,还来管我们家的闲事儿,滚!滚出去,离我家房子远一点!” 苏奶奶拿起墙角的笤帚,伸手就要赶陈家英出门。 苏奶奶断定,这人绝对是写举报信的那个! 手中笤帚挥舞起来一点儿也不带客气的。 陈家英大怒,这老妇简直是在羞辱她! “你个死老婆子嘴巴放干净点!我看你才是找抽儿了!”她肺都快气炸,嘴里开始骂骂咧咧。 苏奶奶人狠话不多,直接抄起扫帚开始往陈家英嘴上拍。 在单位里被人捧高高的陈家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你、你干什么?!” 陆老爷子刚巧又来蹭饭,进门就看见这一幕。 “干什么?小张,报警!有人私闯民宅。”陆老爷子怎会跟这种人废话。 小张是陆老爷子的司机,就跟在他身后,每次来苏奶奶这里都能吃到好吃的,他贼喜欢来这儿蹭饭。 一见每次都给他好吃好喝的苏奶奶受了欺负,又有陆老爷子的吩咐,小张立马支棱起来。 “这就去办!” 陆老爷子走到苏奶奶身边接过她手中的扫帚,内地就这点儿不方便,还得吩咐司机去办。 要是在港岛,一个大哥大打去警署,2分钟内就能出警。 就当着这个泼妇的面儿打,不抓她也能吓她个半死。 报警? 陈家英的气焰“唰”得一下僵住! 落荒而逃。 撒泼耍横没用的。 他们人多势众,她不吃眼前亏。 可当面是跑了,背地里却要憋大招。 她哪受得了这个气? 还得再举报! 单位领导不顶用,她就举报到县里去! 让县里来查。 那老妇说这房子是她的? 怎么可能嘛! 陈家英气血翻涌,写举报信的纸都被她戳破了好几张。 夏副县长拿着举报信,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怎么供销公司那边天天出幺蛾子? 这不年底了,滞销货、供应商催款、百姓反应买不到中意的产品、工资发不下来…… 现在居然内部还有人把公房拿去出租? 效益效益上不去,内里乌七八糟的事儿一大堆。 看来真得整治整治了,用个什么办法呢,好让供销社自己清醒起来。 他思索了一会儿,喊来了秘书。 “前两天我去市里开会,市里领导说港商想要投资咱们这里建个商场,位置就在供销社那一块?” “领导,可不止呢,港商胃口大的很,想要拿下从家属院到中心市场那一带,做成一排商业街和大商场的综合体,说这模式是目前大城市最流行的!”李秘书一脸向往与兴奋。 夏副县长点头,“那你安排一下,尽快让我和港商见个面,我好和县wei班子汇报。” 夏副县长雷厉风行,供销社不给力,可县里老百姓的事儿不能耽误。 把港商引进来开个大商场,一能为县里的百姓生活助力,二来也能刺激一下供销社迅速转型、跟上改革的步子。 “得嘞,我马上去办。” 李秘书领命,执行力超高。 夏副县长要是能办好了这件事,那可是大政绩,没准他这个秘书也能跟着沾光。 陆老爷子收到消息微微一笑。 这不,又有去那丫头家蹭饭吃的理由。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亲们~merrychristmas! 120 最强辅助 照理说,这种事情他都不用亲自出面,直接派人去就行。不过丫头那里,他还得先打个招呼。 “我也去?”苏小漓闻言一愣。 “放心,我会安排人跟着,条件合约是他们谈,但是你来做这件事的项目经理,我需要一个对县里知根知底的人来帮我看着。丫头,你不会不想帮你陆爷爷吧。” 陆老爷子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 “那怎么会!”苏小漓忙摆手。 想起上次陆斯年请她做事,却说成让自己帮他的忙。 这次也是,明明是陆老爷子想给自己撑场子、铺路,让自己有机会在县里的领导面前刷脸,将来欺负她的人就会变少。 爷孙俩的套路一样样的。 看来给老爷子的零食还得再用心些。 陆老爷子不仅送了苏小漓这份大礼,居然还有赠品——陪苏小漓见领导的,是陆老爷子用惯了的一位董事长秘书室室长,和秘书天团。 全部都是全能型选手,资本运作、项目投资、法律法规、财务分析、危机管理……相当能打。 董秘室室长姓姜,跟着陆老爷子有十几年了,目前主要是帮着陆斯年推进内地业务。 苏小漓看着眼前的豪华阵容。 额…… 这是把给少东家配的人马都调过来了吗? 姜室长是个人精,人前人后都像对陆斯年一样的态度对待苏小漓。 不,应该说,表面上比对陆斯年还尽心。 刚开始他接到这个命令时还有些疑惑,这种事自己一个人去办就能搞定啊。 别说是一个小县城的合作对接,就是一个市、哪怕是省,只要再加上陆氏的秘书天团就足够了,又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 话说回来,董事长不看重家世背景,用人思路也别具一格,自己当年就是个穷小子,在一次集团活动中被董事长看中才一路破格提拔上来。 难道这位苏小姐也是因为才华被看中的? 可她才多大了,听说中学都还没毕业呢。 直到听说陆老爷子带着小少爷去过人家姑娘家里,姜室长才有点儿反过味儿来。 小少爷的年龄到了,老爷子看中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家境不咋样……所有线索串起来。 姜室长悟了。 在内地大家讲究人人平等,可在港岛,跟红顶白是常态,家世背景才是豪门联姻的基础。 小姑娘确实得有点身家,才能在港岛那些“名媛”前头不落下风,在未来的社交场合里抬得起头。 老爷子这是给“准少夫人”铺路呢! 看来这位姑娘自己得小心伺候着。 不管她在县领导们面前有什么漏洞,自己可都得给她圆回来。 自己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都捏在人家手里呢。 最强辅助——打起百分之二百精神的姜室长光荣上线。 姜室长整整打印了三厚本资料,恭恭敬敬地拿给苏小漓过目。 苏小漓没白拿这些学习资料,装了满满三袋子零食拿给姜室长。 这是姜室长费心整理出来的,她只粗粗翻看几页,立刻就被姜室长的专业打动。 任何生意都没有轻松赚大钱的。 老爷子是业界巨鳄,陆斯年是他们家族花了多少心血与力量去培养的? 陆斯年本就头脑聪颖又勤奋好学,尚且只能操盘一家百货大楼,陆老爷子上来就给自己这么大的一份大(考)礼(验),不多学点儿,怎么对得起他的厚爱。 自己目前的几个小买卖,靠的是勇往直前、野蛮生长,拼的是时间精力和前世那点微不足道的经验,说真的,运气也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 就算侥幸做好,就真以为未来也能一帆风顺? 越往上走,拼得越是视野格局、商业逻辑和洗牌能力。 苏小漓知道自己的水平,现在有现成的“老师”肯教自己,这种机会怎么能不抓紧呢。 再说了,自己除了代表陆老爷子的立场,同时也是这县里头的一名普通老百姓。 上马这项目,既要让陆老爷子的投资有所回报,还得能让县里的老百姓得到实惠,如果说得再高远一些,让整个县经济收获更强大的自造血能力…… 苏小漓深吸一口气,开始一项一项学习研究,项目可行性、目标、内容、预算、经济效益、验收、过程激励……连着几天都忙到深夜。 到了和县领导初次会谈当天,陆老爷子派司机开着一辆当下最豪华的皇冠来接她。 排面拉到最满。 棱角分明的豪车停在苏小漓家门口,把家属院里来来往往的人给看呆了,人们围着车在角落私语。 “这是啥车啊,进口的吧?”问话这话的人很是不确定。 “可不,c国的,你说咱们这小县城谁见过这车,听说只有副省级以上的大官才能坐!”有懂行的“啧啧”两声。 一般老百姓根本坐不起! 司机坐在驾驶室里,尽情享受人们羡慕好奇的目光。 陈家英也被这车吸引住眼球。 她都迷了。 自从苏小漓搬来之后,她的小心眼就没断过。 更是找人打听了这户人家,除了卖点化妆品和零食,就是个穷丫头。爹妈也不在,只和奶奶、舅舅、还有个什么亲戚住在一起,这些人都不像是在正规国家单位上班的。 说到底,家里压根就没有正经体面的人给她撑腰。 现在居然有辆豪车停在她家门口,这算啥? 难道是自己的举报信起了作用,县里来抓人了? 不对啊,就算是抓人也应该派警车,咋会派豪车?! 陈家英冷冷一哼,阴阳一句:“臭显摆!” 周围邻居是知道陈家英脾气的,纷纷笑笑没接话。 苏小漓带着公文袋出来。 今天参加正式会谈,她化了淡妆,盘了头发,还特地换上浅灰色西服和皮鞋,外边搭一件皮质风衣。 这款皮衣顾非寒一次性买了两件,黑色和咖色,款式几乎相同,黑色的顾非寒自己穿,咖色的给了苏小漓。 冀北省深秋寒风力道大,这皮衣抗风是一绝。 气场全开的大翻领,走路时风衣衣角被带起,猎猎生风。 高级感满满的同时还有强大的气场,格外耀眼。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亲们~merrychristmas! 121 不出一分钱 姜室长经历过不少大场面,也见过不少“名媛”,可没有一个有这气场的。 此刻他跟在苏小漓身后,倒真像是她的御用秘书,而非陆氏集团的高级管理人员。 陈家英和围观群众明显一愣。 尤其陈家英,特别是当她的视线苏小漓淡定的眼神撞上时,脸色不由地变了变。 苏小漓只淡淡瞥了陈家英一眼,就漠然地将视线拉开了。 更让陈家英心情烦躁的是 ——那个只在电视上见过的、精英感十足的成熟男人,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不仅亲手为苏小漓打开了车门,甚至半鞠躬用手挡住车顶,“苏小姐,请上车。” 苏小漓自如地坐进车里,向姜室长点头示意,“谢谢姜室长。” 要不说人家姜室长是陆氏秘书天团的团长呢。 礼仪工作太到位,到位到苏小漓都有点儿不好意思。 “应该的。”姜室长神色自若地保持着微笑。 待到关好了后车门,他才微笑转向众人,拱了拱手说道:“各位,麻烦请让一让,司机倒车比较危险,谢谢大家。” 说完,他钻进了前排座位,“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陈家英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她冷着脸让开了出去的路,却在车子向外开动的时候又跟着走了几步。 不知道她是想看清苏小漓,还是想追上去踢两脚。 皇冠扬尘而去,陈家英怒不可遏,眼睛几乎要把车屁股瞪出个窟窿。 “什么玩意儿!丢人现眼的东西!坐个车有什么了不起的!” 其他围观群众越听越觉得奇怪。 几个认识的顺着陈家英的话问道:“咋,这车不是这小姑娘的? 我咋听说新搬来的这家做生意赚了钱,这房子都买下来了,户主老刘买房子的钱还是她出的呢!” “你说什么!这房子她真买下了?”陈家英脸色猛地变了变。 “对啊,老刘先买下,然后再卖给她的呀。这年头,没想到投机倒把的倒先洋气起来了,要是隔前几年,非抓进去蹲几年不可!” 说这话的大姐,嘴里也是酸溜溜的。 陈家英此时的心情简直坏到了极点,“投机倒把?那才能赚几个钱?怕是满足不了她的野心吧! 八成是攀上了什么南方的有钱人,小小年纪就赚这种脏钱,就是个破鞋!臭婊子!” 她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张口开始乱编排。 “真的假的?这种事儿可不能乱说啊。”另一位大姐有点儿听不下去了。 酸溜溜大姐用肩膀捅了她一下,眼睛斜过来,“你没听见刚才那个男的说话吗?一听口音就是南方的,能开的起这种车还给配个司机的,肯定是个万元户。” “还是年轻好啊,就是太不要脸了。” “不要脸!小贱人!”陈家英就像失心疯般,眼睛一片血红。 连着两封举报信都石沉大海,那个死丫头不仅没能如自己所愿卷铺盖滚蛋,反而越发招摇过市、青云直上?! 自己这个“准供销社主任”都没做过的车,居然这丫头说坐就坐,还有人专门开车,还有人专门开门! 一定是这个货勾搭上了什么有钱人! 苏小漓其实压根没注意到陈家英,只大概看清车周边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 可惜她的脑子还在飞速运转,做最后的思路梳理,根本没看清楚谁是谁。 就算是看清了,苏小漓也顾不上去想对方是什么心思。 苏小漓携陆氏秘书天团,准时踏入县wei大院的办公室。 姜室长主谈,陆老爷子给了苏小漓很大权限,负责最后的yesorno。 不得不说,这年头的干部们大多平易近人,来者皆是客,热情地招呼着苏小漓一行人就座。 态度虽然很热情,可有些干部对这件事情的接受程度上,却不大一样。 不同于顾非寒来县里投资的情况,他和大家一样都长在红旗下,用的却是外汇投资,两项优势一叠加,无论哪个地方zheng府,很少有不欢迎的。 只是,鉴于陆氏集团在目前,代表的是另一种意识形态下的资金力量。 当年大家都割过资本主义尾巴呢,怎么今天又要把这尾巴接上来? 在南方沿海,引进外资、港资的情况已经屡见不鲜,但在冀北这个山脚下小县城,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干部中有一部分人对此小心翼翼,甚至带着些微不可查的抵触。 苏小漓和姜室长都察觉到了这股子微妙的氛围,两人对视一眼。 这问题姜室长之前经历过,两人也早就商量好了破解的思路。 姜室长的开场很有技巧,上来先强调双方身份的一致,处境的相同。 他从陆氏集团的始创开始讲起,再到陆老爷子参加抗战统一战线,又到了未来港岛的回归前景,最后落实到苏小漓身上,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核心思想——同为华国的炎黄子孙,于过去一脉相承,于未来有明确的一致目标。 其父亲苏建国也为家乡出过不少力,他的事迹还被县机关报专门报道过,夏副县长带着更近了一分的微笑看向苏小漓,点了点头。 他就说嘛,陆氏集团怎么派了个小姑娘做项目负责人? 就是不知道,苏建国的闺女,什么时候和港商有了关系? 还不是普通的港商,而是要在县里搞大开发的港商! 这个念头只是掠过大家心头,不管是怎么有的关系,总之算是个自己人。 不求对面的苏小漓完全站在县里立场上考虑问题,但至少她是个大家知根知底的人。 有她在,万一有什么为难的事,也更能说得开。 干部们渐渐放下心防,开始专注于项目本身。 见对方的态度放软,姜室长步入正题。 不愧是跟着陆老爷子历练了这么多年的谈判高手,在内地开发项目的经历多,姜室长讲得相当出彩,有条不紊、逻辑分明。 夏副县长更是没半点架子。不管姜室长的的普通话有多蹩脚,对他的发言都仔细聆听,偶尔有听不清的地方也没打断,先认真记下来事后再讨论。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亲们~merrychristmas! 122 财力薄弱 反观苏小漓,内容她早已熟悉,她更多的是在学习姜室长的谈判心理和谈判节奏。 讲到预算环节时,干部们不约而同地发出唏嘘声。 200万港币! 按照现下的汇率,差不多相当于600万华币! 本已有些倦色的众人支棱了起来,眼睛里冒出兴奋的光芒。 夏副县长的眼底却少见的出现一丝为难。 夏副县长比其他人想得更深一层。 目前双方对项目本身都非常认可,核心问题是——“资金”。 照理说,这个项目是陆老爷子通过市里的关系联系的,属于市上级下达给县里的项目投资计划。 常规操作下,通常这样的项目需要县zheng府安排一定的配套资金,按照港商的预算,县里怎么也得拿出200-400万华币出来。 可灵正县…… 实在是财力薄弱,属于“吃饭型”财政。 甭管怎么凑,都确实凑不出足额的资金用于这个项目。 夏副县长面露难色,如果项目资金缺口大,恐怕不得不“报大建小”,或者还得去市里先借钱,能借多少就建多少工程量。 只是这样一来,港商的投资信心说不定会降低。 苏小漓是本地的,晓得财政上的困难程度。 她看了一眼对面兴奋却为难的副县长,提出了已经给陆老爷子审核过的方案。 “各位领导,夏县长,这个项目不需要县里出钱。” 众人一愣,这小姑娘说啥? 苏小漓将自己的规划进行了阐述。 不需要县里出一分钱,前提是县里需要在征地、税收、公共设施配套上予以全力支持,项目推进全过程管理人员由港商指派,日后的经营也由港商独立经营。 只要这三项能确定下来,港商可以独资建商场。 众人哗然。 这年头,大家最熟悉的还是国营企业,其次是乡镇企业。 可那些都是国家控股和集体控股的,领导们都会一定程度上参与其经营,甚至往里头塞亲属和家人,可港商这套路…… 没见过,也不知道咋操作。 夏副县长身边的李秘书笑了笑,开口道: “几位可能有所不知,国家有两条规定,一是不能白送土地,即免去土地出让金; 二是对于要在当地投资的企业,不能免税。政策使然,还请理解。” 夏副县长满意地看了看李秘书,看来小伙子的确下功夫做了功课。 姜室长也很淡定,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来。 “各位领导,水往低处流,谁给的政策最优惠,我们集团就去哪儿开发。 隔壁的几个县为了吸引陆氏集团过去投资,给的政策很是优惠啊。” 此言一出,对面的班子成员开始小声嘀咕了。 隔壁几个县和灵正县都归市里管,怎么会政策不一样呢? 夏副县长心里咯噔一下,眉头微微蹙起。 只是当着大家的面,谁都不好说出什么别的,让港商见笑。 输人不输阵,这个道理大家还是懂的。 谈判双方陷入了僵局,夏副县长沉思片刻说道: “要不今天我们先了解到这里,大致情况我会和整个班子汇报探讨,咱们再约时间。” 既然领导发话了,其他人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苏小漓自然不会强行推进,谈判嘛,怎么可能只有一轮就搞定。 她心里明白,这个项目的引进,不仅仅是为了便民,更多的是带动县里其他方面的成长。 竞争带来的对原有供销市场的刺激,县里的用工用人,搞建设带来的建材、装潢行业的税收,农、渔、土副产品的集散,甚至是未来拉到投资的联动效应…… 领导们只要能思考清楚这一层,刚才她提的条件,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们一行人没做停留,姜室长赶回去和陆老爷子汇报。 苏小漓得赶到福利院那边。 设备这几天安装好了,却一直做不出东西来。 塑料厂厂家答应派来的工程师迟迟没到位,她心里还为这事儿急着呢。 她倒是可以通过发货来制约厂家,可这些都是在双方闹僵了之后才能做的事儿,苏小漓目前还不想在合同履约上处于下风。 化妆品店铺这边,倒是有了一线新的希望。 不知是哪路神仙帮了忙,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将供销公司家属院的房子买下了,听说供销公司口风松了,租店铺的事儿可以再商量。 她将此事全权委托给了夏念念,这丫头这些日子,天天去堵周经理的门。 等到福利院,组装工作倒是在苏玉和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苏小漓还看到了一个貌似熟悉的身影。 “你是在看那个姑娘吗?她叫徐小珍。”苏玉和抬起头看了一眼,小声说道。 苏小漓点头,果然是被张洪兵欺负的那个人。 “哎,这丫头命苦啊,在北朱乐村离了婚,娘家又嫌她名声不好给赶了出来,刚好咱们不是招工吗?她不知道打哪里听说了,差点跪下求我,这我哪承受的起啊,就把她也招进来了。” “只要干活利索,人就可以留下,苏爷爷,您说了算。” “利索,是这里头最利索的,来的最早,走的最晚,出来的活儿又快又漂亮。” “那就行,如果做得好,也可以多让她负责点儿,多带带其他新手。” 有了苏小漓这话,苏玉和也算是放下了心。 他说徐小珍命苦,可不就是嘛。 被老张家一家子轮流欺负,据说现在还没地方住呢。 苏小漓转到机器跟前。 这机器厂家倒是给了当年购买时的安装图纸,被油污糊了厚厚一层,也亏得章宇会修车,能看懂大部分图纸,安装了个七七八八。 设备装得像那么个样子,可是一放入原料,产出来的东西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即便是做出来的也全是残次品,不是出现黑点,就是管子粗细不一致,要么还是保持原样——机器压根不动,发动起来都难。 毕竟是用了二十多年的老设备,章宇倒是排查出来几个小毛病,也试着维修了一番,解决了一两个,剩下的一筹莫展。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123 不是接私活 有些就算知道是零件的问题,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搞专门的零部件去。 轴承、喂料电机、油泵、吸油管、气缸,哪哪都是毛病。 “苏爷爷,厂子那边还没说工程师什么时候来是吧。” 苏玉和叹气,“没说,一直推说厂里头忙,可这几个大机器,咱是真玩不转。” 没有技术人员维修、调试,这几台机器无异于一堆废铁。 苏小漓咬牙。 “苏爷爷,咱不能等,多等一天就是浪费一天的钱,你接着催厂里的工程师,我去市里头找个去!” “那能行吗?” “行不行的先碰碰运气,总归市里头人才比咱们这儿的多。” 县里头没有塑料厂,市里头倒是有一家,还是国营的。 苏小漓虽放下狠话。 可工程师哪儿那么好找? 她又没什么门路,只能开着车,在市里的大街上一圈一圈地转悠。 打听清楚了国营塑料工厂的位置,一连三天,她就停在国营塑料工厂的路边。 现在天色黑的早,这还不到6点已经黑透。 这鬼天气,就连街溜子都不出来瞎蹦跶。 她不担心有人过来骚扰她。 沿街还有几个小摊贩在摆摊,这个天气冒着寒风,大部分一脸的无奈相。 小摊贩们坐在路边也不说话,面前摆着袜子、手套、帽子等廉价商品,看上去生意并不好。 还有个卖烤红薯的,再往前几十米有个旧书摊,苏小漓下车跑过去看了看,旧书扉页上都是各工厂图书室的藏书章。 她挑了几本机械设备相关的,又赶紧跑回车里避风。 苏小漓很怕冷,可这么怕冷的她,还是坐等在车子里,没有立刻离开。 原因也很简单——她想再等一等,看看能不能捞到一两个晚下班的,落了单的工人。 厂房门卫室的灯倒是一直亮着,苏小漓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约莫7点左右,有个带着黑框眼镜的文质彬彬的男人,裹紧工服走了出来。 眼镜男脸色不太好,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有些飘摇。 这么大的寒风,他没有赶紧往回走,却在旧书摊面前停了下来,熟稔地和看摊子的老头打招呼。 他和老头是老相识了,每天下了班,他都会过来蹭书看。 刚发工资的话也会买一两本,平时嘛,就像今天,他兜里只剩下3毛钱准备回去买馒头,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买书了,只能在这里站着看看,回去再凭记忆总结到笔记本中。 苏小漓心中一动,推开车门下了车。 看这人的气质,有点儿她要找的人那味儿。 她假装不经意地走到旧书摊,眼镜男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来了人。 “老板,刚才买的那些讲机械的书不错,你再找两本给我呗。”苏小漓朝着看摊老头开口。 “行,我再给你找找。”老头见生意又上门了,忙招呼起来。 他虽然看着旧书摊,却不认识太多字,而是凭借旧书封皮上的图案找书。 他哪会知道哪本好,哪本不好。 只要是书上印着机器的,对他来说就是讲机械的好书。 老头的手在旧书摊上扫过,没一会儿的功夫,又给苏小漓挑了两三本。 苏小漓打眼一看,一本是儿童读物,一本是初中物理教材,还有一本是讲钢铁冶炼的,心中暗笑。 “这几本不合适,我想要关于塑料挤压机结构或调试的。”苏小漓笑着把老头给她的书放下。 眼镜男名叫孟泽宁,此刻听了这话,抬起头微微疑惑地看向苏小漓。 这位小姑娘也是学友?同行? 他想了一下,大方地将手中的书递给苏小漓。 “我手上这本,你可以看看,和塑料挤压机虽不完全一样,但原理是相通的。”孟泽宁解释道,真不是他故意要搭讪。 苏小漓等得就是他这话,只要能搭上话,那就好办多了。 “同志,你是这厂里的工程师吗?看你对机械蛮了解的样子。”苏小漓接过书,顺杆问道。 孟泽宁苦笑一声,“是。” 脸上带着些许无奈。 是工程师,却是个没人瞧得上的工程师。 国营大单位,他一来资历浅,二来稍微有些精神洁癖,不屑于与权贵为伍、与市侩为伍,不懂得人情世故送礼拍马,颇不受待见。 “这么说,你是懂得维修塑料挤压机喽?”天太冷,苏小漓不想喝西北风,直奔主题。 “谈不上很懂,也还在学习中。”孟泽宁指了指苏小漓手中的书。 孟泽宁在学问面前相当严谨,凡事讲究言之成理、持之有故,最反感不学无术、信口开河、自大狂妄。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他不会像自己的现任领导那样不懂装懂。 苏小漓眼珠子一动,“那你有兴趣现场实战学习吗?” 孟泽宁一愣? “什么叫现场实战学习?” “就是给你几台机器,你用学过的理论应用于实践,把那几台机器修好。”苏小漓一本正经地占便宜。 孟泽宁乐了。 他虽不懂人情世故,却不是个笨人。 这小姑娘鬼精鬼精的,摆明了就是要占他的便宜啊。 可是,他不想吗? 当然想,做梦都想。 不然他干嘛天天偷偷学习、天天总结呢。 就是盼着有一天,自己能完全上手、全权负责。 厂里除了他还有几位老师傅和资历更老的工程师,而他呢? 平时只有打下手的份儿,也就是拧个螺丝什么的这种出大力的活儿,平时压根不能去维护一整台机器。 而且孑然一身,孤零零的一个人根本不是已经“结盟”的老人儿们的对手。 活少,活粗,工资就少。 现在这小姑娘说有好几台! “你说说看,或许我能帮上忙。”孟泽宁浅笑。 有门! 苏小漓大手一挥,“走,上车说!”带着一股子一丝霸气。 这鬼天气她是一秒都不想在外边呆着了。 “嗳,你这书还要不要啊!”看摊老头急了。 “要要!”这本书最多两毛钱,苏小漓扔下5毛钱,将书又塞到孟泽宁手中,“送你了。”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124 咽不下去 孟泽宁跟在苏小漓后头上了车,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怕被非礼,吃不了亏。 苏小漓将自己刚才买的几本书也递给他,“这些都给你,我就长话短说。”她顺便问清楚了孟泽宁住的地方,发动车子送他回家。 孟泽宁点头,想看看这小姑娘到底想怎么占自己便宜。 苏小漓将自己那几台老旧设备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番,“大后天就是周天,你上班不?” “不上啊……怎么了?” 大后天孟泽宁确实休班,可这姑娘为这话是啥意思? “那更好办了,周天我来你家接你,咱们直接去我厂子里。”不能再等了,苏小漓直接替孟泽宁做了决定。 孟泽宁却冷静下来,犯了犹豫。 他再不被待见,也是国营企业的工程师,私下里接活,体制不允许,是要受处分的。 苏小漓明白,囿于当前的社会环境和人才流动体制,技术人员在个人企业的“兼职”行为,并不被允许,甚至还有很大风险。 前几年,汉江有个国营工厂的工程师和他的三个伙伴,为当地的一家乡镇企业设计了两套生产污水净化器的图纸,还编写了两万多字的产品技术说明,使那家濒临倒闭的企业起死回生。 厂长为表示感谢,到年底发给几个人每人600元。 就是这600元把这位工程师送进了监狱。 国营工厂的有关领导知晓此事后当即向公安局告发,这位工程师被判有罪,罪名就是“技术投机倒把罪”。 一审判决入狱300天,用那位工程师的原话说:“相当于两元钱坐一天牢。” 此事在那时,乃至到当前的华国,都仍然是一个争论不休、纠缠不清的话题。 其中一种激烈的反对观点是:工程师在国营企业工作,拿的是国家的工资,怎么能用“国家资源”来填自己的腰包呢? 这些工程师大多都来自国有科研院所和国有企业,他们周末下乡镇企业、私营企业“走穴”的情况,被报纸定义为“周日工程师”。 可在南方,特别是江浙、粤闽一带,早已占尽了周边大城市“周日工程师”的便宜,成为大城市智力及技术技能资源的强辐射区。 “悄悄来,突击干,悄悄回。”是众多“周日工程师”日常。 周六深夜赶到之后,一般都是先找个澡堂或小旅馆住下,周日一早再赶汽车,到下面的乡镇、私营企业。 连着忙活一整天火速搞定现场问题,周日晚上还要挤上回原城市的车,周一早上,必须准时出现在单位里。 要不周一领导见不到人,就全乱套了。 正是因为知道这种现状,苏小漓才不去强调“兼职”或是“走穴”,而是改用了另一种说法:“现场实战学习”。 “你这不是私下里接活,是我提供了几台设备让你锻炼,你又没收取报酬,哪能算接私活呢。” 孟泽宁看着手里的几本书,都是他想买却买不起的,这些加吧起来,也有两三块了。 这算报酬吗? 孟泽宁心里不是滋味。 照说,他现在很缺钱,自己倒无所谓,可他一直想给母亲好好养养身子。 “行!那我试试!”孟泽宁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 车停稳在他家的小房子门口,屋里亮着灯,应该是卧病在床的母亲在等自己回来。 “周天早上8点!”苏小漓摇下车窗喊道。 孟泽宁看着吉普车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是个孝子,可是没钱给母亲更优良的医疗条件,他也想早日上手,职称和工资都能往上提一提。 就像那姑娘说的,先积攒实战经验,一步一步来吧。 孟泽宁是有些书生气在身上的,只用最简单的逻辑去适应社会。 要不是生活所迫,这几本书又刚好投其所好,不然以他在单位的倔强,可真没那么好谈下来。 苏小漓松下半口气,周天就看这位年轻工程师技术水平是否扎实了。 就算是不扎实,她也不担心,总比她和章宇这种完全不懂得强吧,再说了,按照常规的逻辑,工程师也有自己的圈子,只要认识了其中一个,就能认识一群。 她没想到孟泽宁是头“独狼”,在单位里哪个圈子都混不上。 苏小漓松下半口气,这几天一直焦灼的夏副县长也松下半口气。 自从结束了和港商的初次会谈,夏副县长立刻将会谈的初步成果汇报给了几大班子成员。 有初步成果自然开心,可几个县的政策居然不一样,简直闻所未闻,成员们肯定不服气啊。 县wei书ji姓范,是名老革命。 当初别人都不愿意来这个穷县城做父母官,组织上没办法只好找他来顶两年。 他马上到彻底退休的年纪,老人家不愿意在任上做不出成绩。 以前那是没机会,现在有机会了,眼看小县城马上就能有所发展,咋可能允许这种事儿发生。 到嘴的肉要被其他县抢走,这种事怎么可能捏着鼻子认了? 县和县之间确实存在竞争关系,以前有了投资项目,都是那几个富强县之间争来争去,灵正县没实力肯定争不过,也就歇了这份心。 现在终于轮到“百贫困县”的灵正县有了发展机会,港商可是点名要投资灵正县,咋滴,还想让咱们白白让出去? 没门! 这口气谁爱咽谁咽,反正范老书ji咽不下去! 急脾气的范老书ji二话不说,拽着夏副县长和李秘书上了车,直奔市wei大院。 范老书ji看起来干瘦干瘦的,样子也比实际年龄大,精神倒是很好。 他资历老,直接闯进了市wei杜书ji的办公室,门口的秘书拦都拦不住。 杜书ji五十多岁,此刻表情有点古怪,老头你怎么说进来就进来,门都不知道敲! 他看了尴尬的秘书一眼,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老革命他还是很尊重的,至少在表面上如此,老书ji性格很强硬,也不由得他不放软身段说话。 “范书ji,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啦?”他给范书ji端过来一杯白开水。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125 打秋风 “没什么别的事,我来就是想问问——我们县是不是后娘养的?!”老同志气势足得很,上来就直冲冲地问道。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他是病猫啊。 杜书ji被狠狠噎了一把。 知道你脾气爆,可没想到是原子弹级别的。 他还是点了点头,神情一如往日那般,赔笑道:“您这是哪儿的话,这这,从何说起啊。” “从何说起?小夏,你给咱们大领导说说。” 夏副县长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打圆场: “领导,您多担待,我们今天是有点儿急,可港商投资这事儿真等不得啊,是这么回事儿……” 他刚刚经历此事儿,又跟班子成员汇报过,此时更是无比丝滑地顺了一遍事情原委,最后,委屈地强调几个县的政策不同。 刚抓到个活的港商,这就又要跑啦! “领导,您是知道的,国家的政策、组织纪律,我们县全都百分之百地遵从,可政策不一样这事儿,这不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吗?” 夏副县长说到最后,语气中也带上了些许不满。 当然,他可不敢像范老书ji那般气势,只能在条件允许范围内嚎两嗓子。 人不都说嘛,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夏副县长一边倾诉着,一边小心地瞥向杜书ji。 杜书ji沉默。 他是这个市的父母官,也是市下属几个县的父母官,不管哪个县做出成绩,他脸上都有光。 港商投资,不管投到哪个县,石鹿市都不会吃亏。 当初也是陆老爷子派人和他沟通,其他地方不去,就想到灵正县投资。 他虽不解,也没出手干涉。 按照他的想法,总归是热闹繁华的县才更有投资价值,也不知道这个陆氏集团看上灵正县哪儿了,土地贫瘠,人才稀少,经济落后。 总不能是看中了范书ji又犟又硬的臭脾气,怎么可能嘛。 也不知灵正县是走了什么运。 可港商的投资意向绝对不能放过。 这年头,“创汇”是各地政府很在意的事,这一点他可比谁都知道的清楚。 石鹿市不比南方那些沿海城市,有不少侨胞关系、又毗邻港岛、澳岛这样的地方,难得有持有“港币”的投资。 国家对外汇管的严,华国的外汇储备统共就几十亿美元。 而港币是以外币的方式与华币进行兑换的,不能在内地流通,却也被视为外汇。 机遇这事儿真说不准,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杜书ji这才和县里打了招呼,让他们赶紧对接。 明明是干了好事,可现在自己被硬邦邦、直愣愣地怼成这样子? 这话……这话让他怎么回? 好在杜书ji善隐忍,能够面对压力和困难,依旧保持冷静从容的外表,不流露出过多情绪。 他脑子飞速运转,微微笑了笑,“老书ji,您别急啊,急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这事儿吧,也是有历史原因的,那几个县的经济开发项目早又多,总结出了不少好办法。 政策是原则性问题,咱们铁定不能违反,可这弹性上……总归发展经济是第一位的嘛。” 范老书ji瞪了他一眼。 哼! 好话赖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真是正确的不得了! 可他这话是啥意思? 他喝着微烫的白开水,开始琢磨。 老书ji虽然脾气急,却也在基层呆了这么些年,有不少基层治理的土办法,也不缺乏机动灵活的智慧。 今天市领导既然说了“发展经济是第一位的”,这事儿就还有门! 肯定不能是犯错误的“门”,而是弹性的“门”。 他说啥来着,“那几个县开发的项目早又多,总结出了不少好办法。” 看来得去打听打听。 直接问,那几个县的领导肯定不会说,谁不把这些“秘籍”藏着掖着的,用来发展自己县的经济不好嘛,干嘛要告诉他? 明着问走不通,那就像当年搞地下工作一样,走走别的路子呗。 想定了,范老书ji表情松下来一些。 “那行,这政策的事儿咱们先放一边,我再找你打点秋风。”范老书ji今天来,就不打算空着手回去。 这是又要找市里来要钱了——杜书ji再次沉默,心里却警惕起来。 他是真不想接这茬儿啊。 市里的款也是省里拨下来的,这不是让他为难嘛。 灵正县“吃干饭”吃了这么多年,现在明明有机会自己发展了,怎么还想着借钱这事儿。 要是隔壁有钱的那几个县找他借钱、争取预算内资金,他当然欢迎,因为他知道那几个县还得起,玩得转,钱能生钱。 可灵正县嘛……完不成,又是一笔坏账。 港商投资这种大项目都给他们了,也是时候让他们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吧。 “老书ji——”杜书ji拉长了尾音,“市里头今年也缺钱啊——” 这话他还没说完,就被范老书ji打断了,“不是找你要钱!是找你要人。” 要人? 杜书ji一头雾水。 这秋风打的,好像和他设想的不一样啊。 “港商在市里头不也投资了一家百货大楼嘛,当时对接的人,我们请他来给县里指导指导。”范老书ji狡黠一笑,稳稳开口。 和我玩心眼子,领导同志你还略显嫩啊。 他干过革命,心里清楚的很,有时候有了人,可比有钱更要紧。 小米加步枪,一样能把洋枪大炮干翻。 关键就是人,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 港商独资这事儿既然有弹性,他就找到关键人,先了解其中的门道,不愁不懂怎么个“弹性”法。 杜书ji长舒一口气,只要不是要钱,啥都好说。 “这个没问题,老书ji,今天你就可以和他对接。” 杜书ji真是服了这位老同志,话能不能说清楚点,瞧把他给吓得。 他这么说着,已经打开门叫来了秘书。 “你去安排一下,让商务局的黄主任和老书ji做好沟通,就是当时负责香江百货项目的那个黄主任,务必让他全力配合灵正县,做好这次港商投资的项目!”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126 狼狈为奸 范老书ji这口气可算是捋顺了些,带着夏副县长和李秘书开心而归。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一上车他就安排起来。 兵分两路,他找人去其他县里打听,夏副县长带着李秘书去找黄主任,务必从他嘴里打听出点“弹性”。 两天以后,两人一碰头,嘿嘿! 果然有门! 范老书ji找的是几个老战友,老战友们虽然退了,可他们的子女中有不错的,要么进了机关,要么负责重点项目,这算是找对方向了。 这时候也不管讲不讲“武德”了,老炮上马,一个顶俩。 几杯酒下肚,老战友的子女们面对叔伯情分的范老书ji,大多会交个实底儿,当然是可以说出来的那种。 夏副县长也有收获,黄主任和陆氏集团打了几年交道,从陆氏要来大陆开发,到香江百货上了正轨,一直都是他在主管,了解不少情况。 黄主任人老辣中不失实在,夏副县长也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两人交流出来不少干货。 两边“情报”一汇总,范老书ji满意地点点头,这回怎么也能让港商动心。 安排! 再谈! 范老书ji打秋风打得心情舒畅,可赖春花这秋风打得……有些不是那么痛快。 自从儿子被判、男人被抓之后,赖春花撕心挠肺地嚎了好几天。 这日子是真过不下去了。 刚到手的高粱款没影了,再吧啦吧啦家里的钱,那些钱平时都在男人张富贵手里攒着,反正她没穷过,也没真的见过什么钱。 实在饿到不行了,看看厨房里的米缸面缸,就要见底。 这几天她没心思做饭,原有的几个白生生的好馒头,如今也长了绿毛。 现在可让她怎么活啊! 赖春花坐在地上又是一顿嚎。 之前张洪兵不爱去地里干活,她更不愿意,就冲着张富贵能搞来钱,家里的地就荒在那里,根本没人打理,更别说收粮食。 去邻居家借粮食? 之前倒有好几家愿意的,还不还的,能把粮食送进他们家就是那些人的福气。 可如今村民们谁还肯搭理她? 不骂她两句、踹她几脚就是好的。 赖春花气得脑溢血都快犯了! 见他们家失了势,一个个的,全都把自己踩在脚下。 她看着厨房里仅有的几颗白菜,吃完了,可就真过不了冬了。 掰着指头盘算了一下,现如今还有谁能帮自己一把呢,算来算去,还是去找在供销社工作的表妹——陈家英吧。 怎么说,那也算个正经亲戚。 供销社的待遇也好,家里不缺衣不少食,日子算过得不错。 趁着陈家英还不知道家里出的这些破事,没准看在亲戚的面子上,能接济一二。 说干就干,赖春花把几个大白菜的烂帮子摘掉,塞进麻袋。 她不会骑自行车,更没钱坐车,硬是扛着走了二十多里地到了县城,敲响了陈家英的门。 赖春花背着白菜,泥和汗混到了一起,头上还冒着白烟。 陈家英开门先是一愣,继而眼神冰了下来。 怎么是这个土老帽。 这位大表姐,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好吃懒做在本家是出了名的,也就是命好,嫁给了村长,怎么最近听说她儿子被抓进去了? 陈家英的眼神中充满嫌弃。 这个供销社的“准主任”,骨子里对很多人都瞧不起,此刻脸色更是直接摆在面子上。 “妹儿,这不快过阳历年了嘛,姐来看看你。”赖春花腆着笑,她也多年没对人这么笑过了,表情颇为生硬。 “进来吧,换鞋啊,门口有拖鞋。”陈家英嫌她一脚的泥,刚拖好的地又得弄脏。 赖春花忍了,好歹陈家英的态度,比那些往她身上吐唾沫的村民们强些吧。 “嗳,这白菜给你放门口了哈。” “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啊。”陈家英这番客气也兴致缺缺。 她可是在供销社上班诶,能缺得了这几颗烂白菜? 大鱼大肉都不稀罕好嘛。 “没事,家里不缺这个,你尝尝鲜,今年刚下来的白菜。”赖春花坐到了洁白的沙发上,左瞧右晃地寻思着怎么开口。 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几张写满字的纸。 陈家英见赖春花眼睛直往举报信上撇,一把将没写完的信搂进自己怀里,“表姐,不该看的别看,这可是国家机密。” 赖春花的脸色变了变,这位表妹以为她没看清? 还冠冕堂皇地说是国家机密? 真是笑话。 真要心里没有鬼,怎么收得那么快! 当她不识字的吗? 好歹自己也是个小学毕业,纸上写着的“举报”“苏小离”“伤风败俗”几个字,她还是认识的。 等等,她写的啥? 赖春花心里一惊,眼前一亮又一黑。 “苏小离”? 不是那个贱货、破鞋吗? 一提起那个死丫头,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儿子被她砍伤、还被她送进监狱,她新找的男人还把自己男人也给送进公安局,这仇简直不共戴天! 赖春花心里的火都要烧起来了。 陈家英打听到的名字是“苏小离”,而赖春花听常凤娥喊的也是“苏小离”,两人虽然名字都搞错了,可她们俩恨的人却是同一个“苏小漓”无疑。 陈家英见赖春花脸色变了,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语气太生硬了。 她刚要缓和一二,却听见赖春花哼笑一声:“家英,这苏小离也得罪你了?” 陈家英一愣,表姐这话是啥意思? “你也认识这个死丫头?!”陈家英小心出声。 “岂止是认识,简直就想撕了她。要不是她,洪兵也不会进去,要不是她新找的那个臭男人,你表姐夫也不会被警察抓走!”她咬牙切齿道。 苏小漓这是逼的赖春花吐血。 陈家英就觉得新鲜了。 八竿子打不上的两个人,咋就闹到这地步了? “你和我说说,她都干什么混账事儿了,居然把你一家害成这样?”她神色古怪地问道。 赖春花心里的苦憋了这么多天,听了表妹这话——可算是有人站到她这一边了! 她眼睛竟有些微微泛红。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127 未解之谜 “他奶奶的!死jian货就是个彪的、烈的、狠的、死没良心的,早就勾搭上别的臭男人了!就在我和兵子眼皮子底下勾勾搭搭……” 赖春花絮絮叨叨半个下午,混淆是非、连骂带扁。 陈家英越听越有味,一点儿也不见了刚才的不耐烦。 反正这些倒霉事儿不是出在她身上,也不是她被乡亲们唾骂,干嘛不听呢。 她时不时地还附和两句,两人你一言我一嘴地,将苏小漓骂了个狗血喷头。 结合上赖春花讲的那些,陈家英到发现那丫头不是个只会怼人的硬茬,还算有点脑子。 知道找警察保护,也知道利用人心的弱点。 她身边那个男人,也不是善的,出手狠辣,一招就把张富贵从村长位置给拽下了马。 倒是眼前这位表姐…… 都被整成这样了,还不想招儿治死那丫头,脑子是喂了狗吗?! 别说,可能狗都嫌弃难吃! 陈家英脸上慢慢浮现出冰冷笑意。 不管是八卦,还是“同仇敌忾”,她和赖春花统一了战线。 只是她和赖春花这种只会撒泼打滚的村妇不一样,要对付那个死丫头,还得先保护好自己,又得下个狠招。 陈家英阴损,赖春花也不大度。 “表姐,你知道女人最怕什么?” 赖春花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哭天喊地,冷不丁被陈家英这么一问,愣住了,“怕啥?” “名声。” 陈家英用极其隐晦的眼神扫了她一眼,才接着开口。 “有几分姿色,可是名声臭了,她的日子还会好过吗?哼!怕是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赖春花懵懵点头。 名声是重要,特别是女人的名声,徐小珍不就是在村子里坏了名声,离了婚,连娘家也回不去嘛。 “你是说……” “前两天你猜我看见什么了——那丫头穿得像个骚狐狸,蹬着高跟鞋、小腰一扭一扭,在门口被一辆豪车接走了,接她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南方老板……” “三十多岁……她这是给人当小老婆去了?” “呸,想当小老婆也得有人要她啊!小破鞋那么浪,他们家成天有不少男的进进出出的。 老的小的、胖的瘦的,那叫一个来者不拒啊,背后真不知道恶心成什么样呢!丢人现眼的东西!” 陈家英这话说得似有若无,真真假假、越说越离谱。 赖春花咂摸着这话的味道,难道是她出去卖了?! 娼儿! 那也是犯法! 赖春花眼前一亮,这样的话,不也能把那个贱货送进警察局! 陈家英见赖春花想到了这一层,也就不再往下说了。 她匿名举报上边总是没有反应,八成是上边有人罩着她,要是直接把这丫头名声搞臭……上边的领导都爱惜名声,怕是不能再护着她了。 到时候,是搓圆搓扁,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表姐,那丫头还在上学就出了性质这么恶劣的问题,也不知道学校还能不能要她啊。” “哼!学校开除她都是轻的,做这种恶心事儿,就该警察来抓她!也去蹲大牢!” 陈家英淡淡一笑,点到为止。 赖春花现在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她不弄死那个死丫头! 除了弄死那个死丫头,赖春花也没忘记正事儿—— “妹儿啊,你看家里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你日子好过,借给姐姐一点儿呗……” 陈家英眼神冷了冷。 可转头一想,要想鬼推磨,总得有点甜头不是? 她嗯了一声,回屋翻出几张粮票和20块钱,心里舍不得,又放下10块藏好。 那丫头日子看着蒸蒸日上,自己这个“准主任”却还在抠抠索索地过日子,等她当上了主任,捞油水的日子才能来。 想想她就怄得慌。 不过,刘主任这身体像是好不起来了,听说这两天在张罗着办提前内退。 他只要一退下来,组织上马上就会找自己谈话,一想到大权在握的风光,陈家英把枕头底下的10块钱又拿了出来。 有了供销社这个大“钱库”,10块20块的小钱,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她将钱和票递给赖春花,浑身上下都写着“不耐烦”三个大字。 “表姐,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就是救急不救穷,总得多做点儿对人有用的事儿,才能常来常往——”陈家英意有所指。 赖春花撇撇嘴角,给钱就给钱吧,就这么点小钱,还值得你阴阳一下? 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似的。 陈家英见她面露嫌弃,话说就要把钱收回来,赖春花急了,一把夺过来。 她不敢再嫌少,站起身来当着陈家英的面解开裤子,将粮票塞进了内裤兜里。 陈家英就差把“这个穷亲戚不认也罢”的轻蔑样写在脸上了。 第二天一早,赖春花吃了顿饱饭,再次徒步走到了县城。 她就不信了,自家男人对付徐小珍那套,放在读过书的丫头身上不顶用?! 看看徐小珍,人人喊破烂货,四里八乡的人都晓得她的烂名声! 再看看自己,家也不成个家、钱也没了个钱、男人儿子都被抓了起来…… 都是那个姓苏的害的!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忍着腿疼腰酸继续朝县中学的方向走去。 世界上一个永恒的未解之谜,大概就是谣言的传播速度了。 当谣言跨越半个地球的时候,真相还在穿鞋。 更可悲的是,黄谣中的“荡妇耻辱”是传播性最高,最容易引起讨论。有太多的女性,因为这些无端的谣言,受到无妄之灾。 前些天不管是摸底考还是捐资料,苏小漓本就出了风头,在学校里有不少名气。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传的,人们开始模模糊糊地半信半疑,议论纷纷。 “嗳!听说没有,高三有个叫苏小漓的,她和人定了亲,又和别的男人好了,真是不要脸!” “听说了听说了,就是那几天放学,天天有个男的来接她,听说他们早就住在一起了!” “不能吧,她学习还可以啊。都高三了,她不会耽误高考吧。”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128 可我掏不起 “你怎么还替她说话,不会是也看上她了吧,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学习好人品不行,她瞧不起农村人,退了农村的亲事,攀上城里人的高枝了呗!” “真不检点!给咱们丢脸!” “你说她家穷得叮当响,之前不是学费都快交不上了嘛,她哪来的钱做生意?” “啊呀,别说了,真恶心!” “就是,装成一副清纯样儿,背后不知道恶心成什么样呢!” 一个个言之凿凿,谣言在持续发酵。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窥私欲,混杂上羡慕嫉妒恨的微妙心理、传统父权思维下zhen操观念的道德绑架,桃色话题的刺激感…… 足够成为平淡生活中最爆炸性的新闻了。 八十年代的人们还说不出太多不堪入耳的话,光是这些道听途书的话,也给谣言提供了滋生的温床。 传谣链条上的每一个人,看似无心,只因听到有人这么说,于是也参与其中,不知不觉中成为谣言的帮凶。 苏小漓没想到,上辈子几十年没经历过的事情,刚穿到八十年代不久,全都让她赶上了。 她没去学校,她完全不晓得学校里流传着自己的风言风语。 这几天的时间全都挤满了,挤压机维修、给香江百货培训、美容店装修、代表陆老爷子和县里继续谈判…… 再忙,事儿也得一项一项落实。 这会子,她正带着孟泽宁在福利院忙活呢。 孟泽宁此刻已经满手油污,他积累了那么多的理论储备,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几台机器的毛病,基本已经排查清楚,现在还差一台,实在是破旧到有点棘手。 “统共大概有七八项故障,电机、轴承、气缸都需要换新的,我给你列个清单,你到这家厂去买。剩下这台……恐怕还得请原厂的师傅过来看看。” 孟泽宁走向洗手池。 “也就是说,这机器还能抢救?”苏小漓大喜。 孟泽宁被苏小漓的说法逗笑,“能买到零件就能继续用,早一天买到,早一天修好。剩下那台我跟着老师傅学一遍,估计也能差不多。” “下周你来之前,你要的人要的东西,我都能给你整到位。”苏小漓想都不想回答道,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下周? 孟泽宁呆怔住。 毕竟这一次来,他是看在那几本书的份上,还有苏小漓说的“现场实战学习”。 平时被困在单位,家里还有老母亲要照顾,他哪儿有那么多精力。 苏小漓笑了笑,眼中显露出一丝理解,“放不下你母亲?” 今天她接孟泽宁时看到了卧床的孟亲,借着寒暄的时机,帮其稍微检查了一下。 卧床的原因,大概率是年轻时干了不少重活,腰肌劳损导致的。 现在干不动重活了,稍微做点活儿就得赶紧躺下休息,不然腰疼会愈发严重。 孟泽宁想了想,点点头。 “你跟我出来,我带你去看看这里。” 苏小漓带着孟泽宁在福利院里闲逛,看似随意,却有着她的考量。 “这里是棋牌室,这个房间是活动室,这是厨房和餐厅,这后边苏爷爷他们刚开辟出来的菜园子,平时种点菜,养些鸡鸭什么的……保证每餐有荤有素。”她轻风细雨地介绍。 “怎么样,你觉得环境如何啊?”逛完一圈,苏小漓看定孟泽宁。 孟泽宁走过来的路上,就觉得这里不错。 别的不说,单看老人们的精气神,一点也没有暮气沉沉的感觉。 有行动能力的去隔壁厂房里头做个组装的活儿,里头暖烘烘的,比他们车间都暖和。 每隔一段时间还有固定的休息、做操时间,也会按照老人们做出的活儿发放提成。 没有行动能力的也被照顾的很好,像是有专门的护工,推着大家到向阳面晒太阳,或者去棋牌室里打牌下棋。 “我们还有合作的卫生所,县里魏大夫每周三过来,给老人们检查身体。”苏小漓介绍着。 孟泽宁有些疑惑,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苏小漓介绍的未免有些过于详细了。 “你有没有考虑过,让你母亲搬过来?”苏小漓说出自己的想法,脸上的笑暖了几分。 她不会只占便宜不付出。 借了人家的力,自然要回报。 相互付出,体谅对方,合作才能继续下去。 不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吧,至少她要拿出诚意来才行。 之前还在想着到底用个什么法子,让孟泽宁成为她这里长期的工程师。 “兼职”的钱肯定得给,可给钱不一定能解决这个书生的心理压力。 直到看见了孟泽宁的母亲,她突然福至心灵,或许帮着他解决后顾之忧才更能留住这位人才。 “你说真的?可我掏不起钱。”孟泽宁拒绝,他不想白白受人恩惠。 “不用你交钱,这本来就是福利院,老人们聚在一起有话聊啊,总比一个人闷在家里强。”苏小漓解释道。 住进福利院不用交钱,其实是因为现在福利院有了自己的产业,哪怕不依靠县里拨款,仅靠着输液管业务,日常支出也能撑起来。 就算是真的要交钱,孟泽宁给福利院维修设备、创了收,那部分用来抵住院费,也没人能说出什么话来。 至于苏小漓要和他要结算的维修费用,一码算一码,是另外的事儿。 孟泽宁有些动摇。 没想到,苏小漓给他这么大一“惊喜”。 他当然不想母亲白天在家一个人孤零零。 福利院是灵正县的福利院,不是石鹿市的,更不是他开的。 打小的教育、为人理念,又让他实在抹不开脸面,说出“白住进来”这种话。 “这样吧,这事儿肯定得尊重你母亲的意见,要不,你回去问问她?或者带她过来看看?” 苏小漓没有强人所难,后退了一步。 孟泽宁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答应下个星期天继续来修设备,他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苏小漓自然求之不得。 孟泽宁被送母亲去福利院的事儿搅乱了心神。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130 不太服气 苏小漓回了回神儿,淡定一笑: “伟大领袖说过,‘学雷明不是学他哪一两件先进事迹,也不只是学他的某一方面的优点。而是要学习他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 这次活动既要玩得嗨,又得让顾客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实惠、便利。” 也就是说在促销上要实事求是,扎扎实实,不搞虚的形式主义。 苏小漓给“资本主义社会”过来的陆斯年解释道: “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比如说顾客在咱们这里买了过冬的裤子,可高矮胖瘦各有不同。 想修个裤脚,还得跑到其他地方去拆线、裁剪,这就太麻烦了。 如果能让他们在商场一次性搞定,甚至是免费搞定……” 陆斯年陷入沉思。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诸如此类的小事情。 操盘整个香江百货,更多的是依靠原有的港岛模式:资金充足、业态多元、品质高端外加供应链的有力保证。 可他确实忽略了这一点。 这里是内地,人们对“为人民服务”这几个字看得非常重。 苏小漓的这个逻辑,真真点醒了他。 陆斯年瞬间打开了新世界。 “rock&roll”的噱头很能吸引人。 还有几个元素: 美食方面的西餐厅、进口食品专柜、零食只要搞起来,他有信心撑起目前商场半数以上的营业额。 音乐方面必然能促进电子产品的销量,更别说“美丽”这个主题下的服装和化妆品…… 再加上“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的服务类项目。 没准本年度最后一个月的营业额,比上一个季度的还要多! 他眯着眼睛,极长的睫毛遮住眸底的兴奋。 真如爷爷说的,这个靓女是个经商的好苗子。 不管是为了家族事业,还是为了满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心,这个靓女…… 不! 这个集才华与美貌于一体的靓女,他一定要追到! 苏小漓还在兴致勃勃地写写画画,完全没想到对面男人心里彻底歪了楼。 她没料到自己被陆斯年盯紧了,更没料到远在川省的顾非寒,也被人盯紧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话放在男人身上,同样适用。 川省的酿酒老师傅姓楼,在当地被受人尊敬,在国营老字号酒厂里是资历最老的的一位师傅,压根看不上顾非寒那个小酒厂。 “少不入川,老不离蜀”,川省戎州舒适、安逸,甚至是销魂,谁愿意大冷天的挪窝,到冀北去喝西北风? 在家里搓麻将、吃火锅、掏耳朵喝茶,不香吗? 他瞧不上,可挡不住他家姑娘,那个脾气和身材都火辣辣的川妹子,瞧上了顾非寒。 小伙子的脸蛋、身材、家境、谈吐,样样都巴适得很! 惹得这位川妹子——楼锦霞心动不已。 照理,川省人杰地灵,历来就是才子佳人的福地,楼锦霞长得娇俏,性格泼辣大胆,也有不少才子桃花来招惹她,可惜没一个瞧上的。 唯独这几天一直上门的顾非寒…… 楼锦霞将再次前来拜访的顾非寒迎进屋,“我老汉儿(爸爸)耍得无聊,摆龙门阵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她是个自来熟,就这么直愣愣地向顾非寒,倒看得顾非寒有些不明所以。 好在楼锦霞没纠缠,“你先坐等会儿哈,我给你倒茶去。” 顾非寒客气点头,将手中的礼品放到了沙发边上,规矩坐好。 别人看来,天府之国实乃温柔之乡,好吃好喝、好山好水之外还美女如云。 眼前这位楼锦霞就是其中代表之一。 白衣长发,朝气满满。 可惜顾非寒真没那份“风花雪月”的心。 美女长得再漂亮,在他看来也不及苏小漓万分之一。 更别说两人已经互表心意、约定终身,家底互相交代,连医疗器械这个“崽崽”都生了! 顾非寒想念苏小漓想得紧。 想着快点儿与楼师傅说通,好早些回冀北。 他坐在长沙发上,两耳不闻窗外事,静静盘算着一会儿再用什么方法打动楼师傅。 楼锦霞麻辣直爽,将茶水放在茶几上之后,直接半挨着顾非寒坐下来。 顾非寒有短暂的错愕,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个距离…… 只属于苏小漓。 他动作明显地往沙发边挪了挪。 挪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合适,换到旁边那张单人沙发坐下。 “哈儿,你躲啷个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楼锦霞被顾非寒逗乐,调笑道。 “坐得太近不合适,对我们都不好。”出于对主人家里未婚姑娘的尊重,顾非寒回答了一句。 “搞撒子,你莫揖识不知趣哦,白瞎我想和你耍朋友(处对象)。” 楼锦霞做人很直接,压根不在乎这些细节,喜欢就上。 顾非寒扫了楼锦霞一眼,前两天他就觉得这姑娘有些怪怪的,倒不扭捏造作,可也太直接泼辣了些。 他们这些大院子弟,从小就会被严格要求礼貌礼节礼数,耳朵都快被磨出茧了。 特别是母亲,出身世家,对规矩礼仪要求更是严格,家里兄长姐姐以身作则,他自然也学了十成十。 什么情况下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顾非寒自然清楚。 眼前这种情况,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楼姑娘,你这样不合适。我是来找你父亲的谈正事儿,不是来你家处对象的,我有未婚妻。” 顾非寒没什么表情,只抬了抬眼皮。 楼锦霞不太服气,也没太当回事儿,只觉得顾非寒还没结婚就成耙耳朵啦? 她从没遇到过像顾非寒这么俊的,身上还有一种莫名气度。 举手投足间的潇洒,她只在酒厂厂长身上倒约莫感受到过。 可厂长都快60岁的人了,满脸褶子,哪有眼前的顾非寒样貌巴适。 听中间人给老汉儿介绍时,好像还是京城大家的背景,这又给他添了一层神秘光环。 “有未婚妻又咋子样,还不是莫得结婚嘛,她有我好看吗?” 楼锦霞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她可是酒厂公认的厂花。 “比你好看。”顾非寒实话实说,一点儿没毛病。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明天停更一天,周末愉快、新年快乐! 130 不太服气 苏小漓回了回神儿,淡定一笑: “伟大领袖说过,‘学雷明不是学他哪一两件先进事迹,也不只是学他的某一方面的优点。而是要学习他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 这次活动既要玩得嗨,又得让顾客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实惠、便利。” 也就是说在促销上要实事求是,扎扎实实,不搞虚的形式主义。 苏小漓给“资本主义社会”过来的陆斯年解释道: “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比如说顾客在咱们这里买了过冬的裤子,可高矮胖瘦各有不同。 想修个裤脚,还得跑到其他地方去拆线、裁剪,这就太麻烦了。 如果能让他们在商场一次性搞定,甚至是免费搞定……” 陆斯年陷入沉思。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诸如此类的小事情。 操盘整个香江百货,更多的是依靠原有的港岛模式:资金充足、业态多元、品质高端外加供应链的有力保证。 可他确实忽略了这一点。 这里是内地,人们对“为人民服务”这几个字看得非常重。 苏小漓的这个逻辑,真真点醒了他。 陆斯年瞬间打开了新世界。 “rock&roll”的噱头很能吸引人。 还有几个元素: 美食方面的西餐厅、进口食品专柜、零食只要搞起来,他有信心撑起目前商场半数以上的营业额。 音乐方面必然能促进电子产品的销量,更别说“美丽”这个主题下的服装和化妆品…… 再加上“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的服务类项目。 没准本年度最后一个月的营业额,比上一个季度的还要多! 他眯着眼睛,极长的睫毛遮住眸底的兴奋。 真如爷爷说的,这个靓女是个经商的好苗子。 不管是为了家族事业,还是为了满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心,这个靓女…… 不! 这个集才华与美貌于一体的靓女,他一定要追到! 苏小漓还在兴致勃勃地写写画画,完全没想到对面男人心里彻底歪了楼。 她没料到自己被陆斯年盯紧了,更没料到远在川省的顾非寒,也被人盯紧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话放在男人身上,同样适用。 川省的酿酒老师傅姓楼,在当地被受人尊敬,在国营老字号酒厂里是资历最老的的一位师傅,压根看不上顾非寒那个小酒厂。 “少不入川,老不离蜀”,川省戎州舒适、安逸,甚至是销魂,谁愿意大冷天的挪窝,到冀北去喝西北风? 在家里搓麻将、吃火锅、掏耳朵喝茶,不香吗? 他瞧不上,可挡不住他家姑娘,那个脾气和身材都火辣辣的川妹子,瞧上了顾非寒。 小伙子的脸蛋、身材、家境、谈吐,样样都巴适得很! 惹得这位川妹子——楼锦霞心动不已。 照理,川省人杰地灵,历来就是才子佳人的福地,楼锦霞长得娇俏,性格泼辣大胆,也有不少才子桃花来招惹她,可惜没一个瞧上的。 唯独这几天一直上门的顾非寒…… 楼锦霞将再次前来拜访的顾非寒迎进屋,“我老汉儿(爸爸)耍得无聊,摆龙门阵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她是个自来熟,就这么直愣愣地向顾非寒,倒看得顾非寒有些不明所以。 好在楼锦霞没纠缠,“你先坐等会儿哈,我给你倒茶去。” 顾非寒客气点头,将手中的礼品放到了沙发边上,规矩坐好。 别人看来,天府之国实乃温柔之乡,好吃好喝、好山好水之外还美女如云。 眼前这位楼锦霞就是其中代表之一。 白衣长发,朝气满满。 可惜顾非寒真没那份“风花雪月”的心。 美女长得再漂亮,在他看来也不及苏小漓万分之一。 更别说两人已经互表心意、约定终身,家底互相交代,连医疗器械这个“崽崽”都生了! 顾非寒想念苏小漓想得紧。 想着快点儿与楼师傅说通,好早些回冀北。 他坐在长沙发上,两耳不闻窗外事,静静盘算着一会儿再用什么方法打动楼师傅。 楼锦霞麻辣直爽,将茶水放在茶几上之后,直接半挨着顾非寒坐下来。 顾非寒有短暂的错愕,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个距离…… 只属于苏小漓。 他动作明显地往沙发边挪了挪。 挪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合适,换到旁边那张单人沙发坐下。 “哈儿,你躲啷个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楼锦霞被顾非寒逗乐,调笑道。 “坐得太近不合适,对我们都不好。”出于对主人家里未婚姑娘的尊重,顾非寒回答了一句。 “搞撒子,你莫揖识不知趣哦,白瞎我想和你耍朋友(处对象)。” 楼锦霞做人很直接,压根不在乎这些细节,喜欢就上。 顾非寒扫了楼锦霞一眼,前两天他就觉得这姑娘有些怪怪的,倒不扭捏造作,可也太直接泼辣了些。 他们这些大院子弟,从小就会被严格要求礼貌礼节礼数,耳朵都快被磨出茧了。 特别是母亲,出身世家,对规矩礼仪要求更是严格,家里兄长姐姐以身作则,他自然也学了十成十。 什么情况下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顾非寒自然清楚。 眼前这种情况,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楼姑娘,你这样不合适。我是来找你父亲的谈正事儿,不是来你家处对象的,我有未婚妻。” 顾非寒没什么表情,只抬了抬眼皮。 楼锦霞不太服气,也没太当回事儿,只觉得顾非寒还没结婚就成耙耳朵啦? 她从没遇到过像顾非寒这么俊的,身上还有一种莫名气度。 举手投足间的潇洒,她只在酒厂厂长身上倒约莫感受到过。 可厂长都快60岁的人了,满脸褶子,哪有眼前的顾非寒样貌巴适。 听中间人给老汉儿介绍时,好像还是京城大家的背景,这又给他添了一层神秘光环。 “有未婚妻又咋子样,还不是莫得结婚嘛,她有我好看吗?” 楼锦霞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她可是酒厂公认的厂花。 “比你好看。”顾非寒实话实说,一点儿没毛病。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明天停更一天,周末愉快、新年快乐! 131 平生不怕辣 不仅好看,还很优秀,除了有点儿小没良心,其他哪哪都好。 关键是,他和小漓两人心心相印。 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多小的概率。 得之我幸。 “歪哟,你就胡说吧,谁信?” 顾非寒失笑,不想再跟这个有点麻烦的姑娘纠缠。 他站了起来,“楼姑娘,不管她是否比你好看,我都只认定她一个人。如果楼老师傅回来,还请转告他我来过,我先告辞了。” “诶,你这话啷个意思吗?”楼锦霞小嘴一撇。 顾非寒眉头一蹙,转身就要出门。 楼锦霞从沙发上窜起来,直接挡在门口,“你知不知道我老汉最疼我,你只要讨好了我,我可以劝他跟你去冀北,保准你整匀尽的哦。” 一个新开张的酒厂,能请到她爸爸这个份量的人物去指导一二,对其发展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她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才敢说这话。 这话是……威胁? 顾非寒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影响,就像听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他没义务替楼老师傅教训女儿,更不可能通过出卖感情去搞定事业,完全两码事。 楼锦霞自己转不过弯儿来,顾非寒不能左右她的想法。 他现在甚至根本就不想搭理她。 连带着楼老师傅…… 能成就成,不成拉倒。 难道没了张屠户,他就得吃带毛猪? 顾非寒在原地站了几秒,低下头眯起眼睛,微扬的眼尾有些疏冷。 “楼姑娘,还你请自重。楼老师傅的实力不该是你的筹码,去冀北的事儿,现在看来是没缘分了,告辞。” 他伸手将堵在身前的楼锦霞拨拉到一边,头也没回快步出了大门。 “嗳!你回来!我和你涮坛子(开玩笑)滴诶!”楼锦霞这才急了,忙回头吆喝。 顾非寒没搭理身后的呼喊。 楼锦霞脸憋得殷红,火熛熛的。 向来那些男人都是凑到她跟前讨好,巴不得讨她两句骂。 这个不识好歹的顾非寒,有什么了不起的! 打锤过孽、背时滴很! 晚上,楼锦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回想着白天那一幕。 心头的火气消下去之后,她心思百转千回,又拐了好几道弯。 造孽的冤家,摁是老火得很! 可是,他真的好不一样啊。 其他男娃子不是淡瓦瓦的,就是瓜兮兮的,甚至是粑希希的,吊儿郎当。 可顾非寒虽一点不上她这条船,却拥有她心中理想男人的特质:霸气、干脆、果断。 如果顾非寒不喜欢他那个什么未婚妻,而是真心稀罕上自己,那得多好。 辣妹子平生不怕辣,就怕男人不够辣。 这样的男人,才够劲儿。 能拥有这样的男人,这辈子做女人才值! 不是还没结婚嘛,总有机会的。 她可不怕搞不赢。 楼锦霞眼神一动,坐起身来,走到了父亲的屋门前,扣响了房门…… 顾非寒回到旅馆前台,直接办理了退房手续。 楼老师傅不同意去冀北,他打算去黔省再看看。 那边也有位朋友,还有他父亲的老战友,或许能通过关系帮他介绍到黔省酒厂的老师傅。 同样是华国知名品牌的酒厂,他就不信谁比谁差了。 楼锦霞得了楼老师傅的同意,赶到旅馆挽留顾非寒时,他已经到了黔省的符阳市。 华国有“四大酒都”。 盛产清香型汾酒的晋西汾州、浓香型杂粮酒的川省戎州、绵柔型韵酒的苏省钟吾,再一个,就是酱香酒天堂的黔省符阳。 要说,他的酒厂要制的酒,最接近川省戎州的浓香型杂粮酒,所以才大老远地跑来戎州,想要请这位楼老师傅指导。 可惜,没有缘分。 符阳的酱香酒工艺更复杂,生产周期更长,甚至基酒的制作需要整整一年的时间。 光是高温制曲这个环节,就得经过40天的仓内发酵之后,还得在干曲仓中贮存6个月,之后才能投入制酒。 九次蒸煮,八次发酵,七次取酒,从第一次投料到最后一轮取酒丢糟,恰好耗时约一年。 新鲜接取的基酒味道辛辣不和谐,不适合直接饮用,还需要再贮存。 “酱酒需三分酿,七分藏。”通常来说,基酒至少需贮存三年,方可勾调,这时的酱酒口感愈发柔顺、丰富、醇和。 只是如此一来,虽保证了质量和口味,经济效益却出来得很晚。 如果自己真的要改做酱酒,除了考量市场因素,资金周转也得重新考虑。 又或者,在漫长的等待期内,再上点儿周转更快的项目? 就像小漓那样,医疗器械这边见效益晚,可中间有零食和化妆品的业务忙活,撑得住、等得起,也玩得转。 再上个什么项目好呢? 顾非寒漫步在符阳的大街上,大脑仍在飞速运转。 符阳做酒的历史已有上千年,走在路上,说是随处能闻见酒香也不过分。 当年风华正茂的父亲在这里打过仗,在镇上喝过地道的酱香酒,至今难忘。 这次来符阳,怎么也得买两坛子正宗的,带回去给他尝尝。 上次和母亲通电话,听她的语气,父亲最近气消了些,看来今年过年回家——有点希望。 想把小漓也带回家,让他们好好看看未来的儿媳妇。 符阳酒厂的鲁老师傅开始也挺冷漠的,后来听说是顾老爷子家的孩子,还是幺儿,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他还记得顾非寒的父亲向他敬酒的场景,此刻和顾非寒沟通起来,倒比川省的楼老师傅顺畅了不少。 顾非寒邀请鲁老师傅去冀北,却被鲁老师傅笑着打断他。 “小顾同志啊,我去,不是不行,只是这边现场暂时离不开人。还有啊,你身边的宝藏都莫得挖掘出来,不是舍近求远吗?” 舍近求远? 顾非寒眼底闪过一丝微光,鲁老师傅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我从前的故交就在冀北,他的水平绝对不在我之下,只是那些年受了些委屈,如今就在石鹿市下边的一个小县城里,好像是叫什么平台县。”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明天停更一天,周末愉快!新年快乐! 132 还肯给机会 鲁老师傅的记忆有些模糊,他和这位老伙计也有十来年没见面,中间通过几次信,邀请他来黔省,可惜那老伙计嫌远费事,没离窝。 顾非寒点头,如果那位老师傅真在平台县的话,还真不远,就在灵正县隔壁。 可不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 只是这个地名,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像是最近谁说过似的。 顾非寒恳请鲁老师傅帮他介绍。 “能让他出山,得看你的诚意,这老家伙脾气硬得很,不然也不会受那么多难。我写封信你带上,可以试试。” 鲁老师傅也拿不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臭脾气的老吴还会不会再操起老本行。 “我去试试,就像您说的拿出诚意,真要是不成,不是还有您托底嘛。”顾非寒言辞恳切。 他给鲁老师傅留下礼物,带着信踏上了返程的路。 兜兜转转,顾非寒风尘仆仆地回到家,可惜苏小漓不在,她刚刚抵达浙省。 赶在圣诞活动之前,得备好充足的货。 沪市的黄厂长又联系了何爱清,听说苏小漓要来乌孝,他火速订票,追到了浙省。 此刻,三人坐在餐馆里,大眼瞪着小眼。 何爱清、苏小漓等着黄厂长先开口。 黄厂长神色有些窘迫……不知道从何说起。 确实有些拉不下脸来。 黄厂长从来没这样丢人过,好好的两个渠道商被吴珊姐弟俩气跑。就因为妻子的那番胡闹,厂子现在几乎处于半停摆状态。 踌躇再三,脸色羞红的黄厂长终于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我是来向二位赔礼道歉的,我妻子她就是那样的人,两位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咱们一码归一码,合作的事儿……” 何爱清护崽护得紧,没让苏小漓打头阵。 她率先发话:“黄厂长,侬家事的是非曲直吾不便过问,吾们只想问一句,合作有没有安全保障,谁也不想打了货款,却被不相干的人卷跑导致发不了货。” 两人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有些头顶冒汗的黄厂长。 尽力装作一副淡定模样的黄厂长,抹了一把汗,又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壳。 “绝对不会,吾这次是有备而来,厂子的股权说明书都写好了,没有吴珊什么事,倒是两位,如果年订货量达到一定数目,可以参股。” 可以说,黄厂长确实拿出了很大的诚意。 苏小漓没有反驳,却也没有同意。 参与“夫妻店”的经营的生意,风险太大。 所有风险如果解决不当,最终都会转化为法律责任。 不是没有成功的“夫妻店”,可那些要么是“双剑合璧”,要么是“一个唱一个随”,再不济也是“王子守护公主”,可眼前这位呢? 一个搭台子,一个拆塔子。 夫妻二人的矛盾她已经亲眼所见,更何况,黄厂长写的股权说明书并没有经过吴珊签字,这里头还潜藏着不少风险。 上辈子的社会财经新闻中,创始股东离婚分出去几个亿,那都是少的。 不参与经营的一方,必要的公司信息不掌握,不懂管理,公司的财务状况也不了解,遇上心术不正的人一撺掇,公司极有可能发生大额财产损失。 一般的夫妻,吵就吵打就打,最多影响邻居休息。但如果是创业夫妻,是特么的拿公司做战场,极限交锋、分外惨烈,对掐起来公司可能压根没法运营。 苏小漓听说过一个非官方数据,每年企业家涉嫌经济犯罪的,来自配偶及家人的检举占到大半。 隔壁鲁省就有个靠创办技校发家的老板,和妻子共同创业,后来却互相斗殴、大闹法庭,两败俱伤。 真是相爱相“杀”。 顾非也持有了医疗器械这边的股份,可他完全不参与经营,只享有分红权。万一万一,两人走到不得不拆伙的那一步,苏小漓也会不计沉没成本,尽早快刀斩乱麻,不拿公司做赌注。 话又说回来,创业不易,从来就没有百分百适宜的环境和条件,不能因此自我固囿,裹足不前。 苏小漓改变不了大环境,也不想掺和黄厂长的家事。 参股风险太大,她肯定不会干。 区域代理的事儿暂时也不用想了。 可稍微进点货的话……苏小漓盘算着手头的资金和需要的化妆品量。 在去羊城美博会找到替代品之前,稍微进点货也不是不行,毕竟圣诞活动一搞、美容店一开,现场卖断货的情况极有可能发生。 “黄厂长,参股就不必了,区域代理的事儿等回头再说,眼下我最多订700瓶。”苏小漓开口。 黄厂长眼前一亮,这是还肯给机会? 700瓶不算多,可也能保证产线能再转上两周。 “但我有个条件,我只能给你30%的订购款,货到后再给40%,等全部售出下次订货前,再给最后的30%。” 没半个字废话。 这个订货量和预付款,既能维持化妆品厂的周转,她也不用那么担心资金安全,真要赔,也赔得起。 30%的订购款,万一黄厂长这边出了问题,苏小漓不至于伤筋动骨,及时止损就行。 核心问题是发货,只要货发到自己手里,就不怕没钱赚。 苏小漓不想让步,不怕经商的心黑被人骂,确保资金和货物安全才最重要。 黄厂长没反应过来,“啊?” 苏小漓言简意赅,“同意这个条件,到货日控制在本月10号之前,现在就可以签合同打款。” “这……”黄厂长头疼。 才30%的预付,也太过分了吧! 原以为是个心软的小姑娘,咋谈起生意来心这么狠! 苏小漓面无表情,目光冷静,眼底只输出一种信号,“爱要不要”。 黄厂长脖子一缩,咽下后话。 行吧。 30%就30%,总比啥都没有强。 有订单,让生产线先运转起来再说吧。 何爱清的脸色也缓和下来,小漓阿妹这招可以啊。 “既然小漓阿妹都愿意再相信一回,那吾也表示一下诚意,吾定300瓶,总够侬解决眼前的问题了吧。别看吾,吾俩人条件一样,一分都不让。”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新年快乐! 祝书友们心想事成! 133 江湖儿女江湖见 苏小漓现场起草合同,一式三份。 一想到生产线能转起来,黄厂长舍不得不签字。 为了防止厂里出乱子,他连公章都别在裤腰带上,当场摘下来,朝着公章哈了一口气,敲在合同上。 苏小漓接过合同,“黄厂长,明天一早我就打钱,记得查收哦。” 黄厂长长叹一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 参股和代理的事儿想要成功,至少还需要好几个月的水磨工夫。 但他等不得,现场的工人也等不得,再没有订单,厂子又要黄了。 苏小漓搞定了大头的采购,第二天给黄厂长打了款、发完货,又赶去了清州。 孟泽宁让她带位塑料厂的老师傅回去,她也想让孟泽宁多学点,省得以后成天折腾清州这边,她也嫌麻烦。 晚饭吃的老店鱼丸汤,苏小漓吃完突然想起什么。 话说那家化妆品店的“线人”老板娘,貌似从没给自己打过电话啊。 倒不是心疼那50块钱,苏奶奶搬了家后念叨过一次,“以后孩子们回家找不着地方怎么办?” 苏小漓知道她心里想的是苏兰英。 她当时没接话,可存下这份心,等再来清州时过来问问。 不干涉苏兰英的选择,不代表她不提前防备起来,谨防这混账再给苏奶奶来一个大炸弹。 苏小漓拐到另一条马路上,进了那家化妆品店。 “线人”老板娘正在收拾。 她一见苏小漓,叽哇大叫了一声:“侬个小阿妹,怎么联系不上侬啊!” 苏小漓被问得一愣。 “我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说你搬走了!” 苏小漓这才想起来,她给老板娘的是灵正渠门口小卖部的电话,可她搬家了啊。 有点囧。 “有上次那个疯女人的新消息?”苏小漓赶紧转移话题,底气稍显不足。 “有有,咦,那个小娘越发有钱啦,捯饬地也越发齐整了呢!之后又来了几回,买的都是最高价的几款化妆品,有一次她身边还跟着个胖男人。” 老板娘急匆匆地汇报情报。 苏小漓心中冷笑,看来苏兰英恢复了正常神经,傍那个黑大款也傍得紧。 “行,我给你留个新电话,有什么事再联系我就行。”这次苏小漓留下的供销社家属院门口小卖部的电话。 没有现代通讯设备就这点最麻烦,这个时候已经有大哥大了,得再点给自己配一个。 “线人”老板娘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那个胖大款,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人。” 苏小漓不置可否,“你别招惹,赚你该赚钱就行。” 老板娘撇撇嘴。 那两人一看就不是正经关系,正义感爆棚的老板娘生想去公安局直接告发两人。 好不容易想起来自己只是个“线人”,这才按捺下来。 “你接着守着就行,别跟别人说,有事儿给我打电话。”苏小漓抬起头,有些无语地看着老板娘嘱咐道。 老板娘连忙应承下来,这活儿干着可刺激。 苏小漓颇有收获,眼看着天黑透了,她才往酒店走去。 走在清州的大街上,她突然有点想念顾非寒,不知道那家伙回来没有。 刚想拐进小卖部往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凌义成? 话说自从上次火车上分开后,这家伙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怎么也在清州? 凌义成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5、6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几个人围在凌义成身边,像是在听他命令什么事儿。 果然江湖儿女江湖见。 苏小漓对这个人感官很复杂,有厌恶,还有一点不知因何而来的共情。 大概是窥到了他凄惨身世的迷雾中的一角,又和顾非寒有些莫名其妙、似有似无的联系,苏小漓没有立刻离开。 她将自己的身形往墙角阴影处隐了隐。 几个黑衣男子得了凌义成的令,两两一组朝着不同方向散去,凌义成这才抬起头,朝着苏小漓的方向走来。 苏小漓身形一僵。 “出来吧,人都走了。”一身黑衣,剪了利落小平头的凌义成朝着黑影嗤笑道。 苏小漓见被发现,索性也不躲了:“我只是路过。” 凌义成眉梢微微一扬,看了她一眼,“大晚上的一个人乱逛,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不怕被绑走。” 这回轮到苏小漓扬眉了。 凌义成见她不屑,“不信?” 苏小漓自然不太信。 虽然知道这家伙干的八成是不能见光的事,可有了前几次的经历,这家伙应该不会明目张胆对自己做什么吧。 凌义成整张脸阴下来,“天真。小丫头,胆子太肥可不是好事。” 苏小漓第一次见凌义成出现如此严肃的表情。 她不欲和这家伙斗嘴,却想起上次顾非寒提到的外祖家姓“林”一事。 这家伙没准真和顾非寒有关系。 “你找到祖父了吗?”苏小漓迟疑再三,忍不住开口问道。 凌义成没有回答,却点上了一根烟,反问道,“你怎么来清州了?” “来办事儿。你还没回答我呢。” 凌义成深吸一口气,“没找到,可就算是找到了,估计也不会认。” 这话的意思,是找到了? “为什么?”苏小漓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 问完才转念想到,凌义成是混社会的,江湖儿女,怕多身不由己。 这句“为什么”就当她白问了。 凌义成苦笑,“你真想知道?” 苏小漓摇摇头,“算了,你肯定有不得已的地方,我没有立场知道,也不必知道,随便问问而已。” 凌义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隐忍的光,却转而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晚上没事儿吧,我带你去个地方,看完之后你就明白了。”凌义成嘴角挂上了一丝淡漠。 干嘛?! 苏小漓一愣。 “放心,保证你安全。” “我凭什么信你?”苏小漓坚决拒绝。 “就凭——火车站接你那个姓顾的小子和我祖父长得像,还有,他外祖家也姓林。”凌义成语调懒散,仿佛在描述一件和他完全不相干的事儿。 苏小漓震惊。 凌义成怎么知道的?! 她后脊背阵阵发凉。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和订阅~~ 新年快乐! 祝书友们心想事成! (本章完) 134 打卡“圣地” “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说过,猫狗鼠辈也有自己的门道。”凌义成将她一脸的震惊全然收入眼底,眸光渐沉。 这男人不知道哪根神经没搭对,脸色忽而变得有些狰狞,周身升起一股暴鸷气息。 苏小漓有些害怕,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凌义成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翻腾得波涛汹涌。他不喜欢苏小漓脸上出现这种复杂又害怕的表情,特别是对他。 苏小漓的反应反而刺激了他,让凌义成更想做些变本加厉的事。 “跟我走!”他一把抓住苏小漓。 没等苏小漓反应过来,已经被面带厉色的男人拽上了一辆车。 “你干嘛!放我下去!”苏小漓整个吓懵了,奋力挣扎。 凌义成已经发动了车子,“闭嘴!” 车子开得飞快,油门踩到了极限。 “你他妈的这是劫持!犯法!”苏小漓紧紧抓住扶手,吼道。 这特么就是你说的保证安全???!!! 苏小漓直接当场爆粗口。 凌义成的表情明显比刚刚更加难看,又是一脚油门狠狠跺了下去。 车子拐进郊区,开进了一座貌似废弃的工厂中。 凌义成歪头看向惊魂未定的苏小漓,“来都来了,下来走走吧,能舒服些。” 一名貌似保镖的人上前拉开车门,“成哥。”见副驾驶上有陌生面孔,他皱了皱眉,警戒的眼神看向缩在座位上的苏小漓。 “别瞎看。”凌义成语气不善。 保镖赶紧缩回眼睛。 苏小漓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院内四五个中年男拿着棍子巡视,见到凌义成回来,纷纷侧目看过来。 她气也气了,吼也吼了,恳求和服软也不管用……真不知道凌义成这疯批还会干出什么来。 苏小漓咬牙下车。 凌义成扯了扯嘴角,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看向废弃厂房的神情也渐渐阴森。 “成哥。” “成哥。” 一路上不少人向凌义成打招呼。 苏小漓脸色冰冷地跟在他身后,院里的人向她投来好奇目光,却在凌义成更加凌厉的冷目下躲闪开。 “阿成——”一个娇媚浓妆的女子嗲着声音喊道。 清州夜晚也算有些冷意,她却只穿了一件长吊带,露出了锁骨,也险些露出胸前的rou软。 “呦,这位小阿妹长得齐整啊!”女子一边往凌义成身上贴,一边拿余光瞥向苏小漓,涂满蔻丹的手指就要摸上苏小漓的脸。 凌义成不动声色地侧身闪过女子的“贴贴”,挥掉女子伸向苏小漓的手,“别碰她。” 说完似是又想到什么,他冷笑了起来,“新人。” 女子撇撇小嘴,望着凌义成的眸光一凉,颇有些吃味地一字一句道:“新人?侬可别是动了别的心思吧。” 凌义成视线灼灼,护在苏小漓身前,“关你屁事。” 说着,拽起苏小漓的胳膊径直朝前走去。 女子愕然地看着两人背影,半天都没回过神。 苏小漓跟着凌义成进了一个大厅。 眼前的场景—— 果然是每个穿越女都难逃的打卡圣地:地下du场。 跟静谧的厂区相比,里头的喧闹堪比夜市。 二楼的一个大开间,地上铺着地毯,屋内有沙发、冰箱、卫生间这些在这个年代略显高档的设施,装修精致,显眼处还立着一米多高的保险柜。 西侧一角,放着换码的柜台。 房间大门只在du客进门时打开,屋内窗帘也拉得严实。 烟雾缭绕,人声鼎沸。 一百多平方米的房间被四张赌桌切割,数十名男女围坐在椭圆形的du桌前。 银铃“叮”的一声:买定离手! 花花绿绿、额度不等的筹码被拍在桌上。 叫牌声、哀叹声、咒骂声和手掌打在桌面的声音,混杂在百余平米的房间里。 凌义成将苏小漓带到一个角落的沙发上,“喝什么?” 苏小漓没说话,瞪了他一眼。 这种地方的吃食,绝对不能沾。 凌义成笑笑,没再坚持,“主要是‘百家乐’,也有别的。” 苏小漓看向凌义成,似乎明白他为何不肯认亲。 凌义成像是又回到舒适区,眼底仅有的一丝阴森也不见了,“每场开4阙牌,每阙开60把,每把牌只需要20秒左右,每过20秒,就有上千元的输赢。” 他解开脖颈的一颗扣子,看向远处的桌子。 那边有个醉汉,已经输光了筹码,红着眼吵吵着要借钱。 这种事儿一般会有小弟出面,要么劝住,要么带到隔壁专门放贷的屋子。 高利贷是新“业务”,原是du场衍生出来的,老爷子想一并交给他打理,只是马胖子也馋得紧。 最近那胖子在老爷子面前频繁露脸,为了显示他有能力接管这项业务,居然和细猴子联手,推出了个什么“短会”,玩得很大。 凌义成冷眼瞧着,想到这儿,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苏小漓沉默着没有出声,她被烟味儿熏得头疼,也皱起了眉头。 “我看够了,也知道原因了,现在可以送我走了吗?” 凌义成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扯出一抹笑来,“既然来了,不玩两把?我可说过要亲自训练你。” 苏小漓白了他一眼。 这种事儿她看都不想看好嘛,更别说上桌了。 凌义成没说话,刚巧来了一个小弟,拿着什么东西让他过目。他起身走到另一个角落,苏小漓扭头瞅瞅四周,想找个机会赶紧溜走。 就在这时,远处的醉汉似乎发现了什么,朝着苏小漓冲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醉汉已经死死抓住苏小漓的胳膊! “你姑呢!让她还我钱!” 张大军? 苏小漓胳膊被捏得生疼,挣扎道:“你干什么!” 凌义成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回来将张大军踢倒在地上。 他脸色难看,阴鸷地扫了一旁呆掉的小弟们一眼。 凌义成做事向来没有人情可言。 也就是给老爷子发话才有面子,所以其他小弟见到他就打怵。 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情,小弟们差点跪倒在地。 “成哥!” “成哥!这就处理了他!” 跨年喽! 135 心态不一样 小弟们朝着醉醺醺的张大军踢了几脚,直接拖走,张大军不服气地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喊着。 “你没事吧。”凌义成急急问道。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苏小漓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张大军已经被拖出房间。du桌上的人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她揉揉被捏疼的胳膊,“你们要带他去哪儿?” “自然是带他去隔壁,教教规矩。”凌义成嗓音漠然,眉梢眼角的煞气翻涌。 他转头看向苏小漓,轻声道,“要不要给你找医生看看。” 苏小漓自己就是医生,她知道胳膊没事儿。 只是喝醉的人下手没有轻重,疼是真的疼。 “教完规矩,他还有命吗?” 凌义成面色不变,“可有可无,你想要他的命?” 苏小漓踌躇片刻,“其实我认识他,八成是被我姑骗了钱,虽然也不是个好东西,可罪不至死,也不该……由你出手,你还是先送我回去吧。” 说完这话,和张大军最后一点亲戚情分尽了,苏小漓不欲再掺和。 凌义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咽下。 他轻嗤一声,挥手招来一个小弟,附耳轻言几句。 小弟面露诧异,看了凌义成一眼,又疑神疑鬼地看了苏小漓一眼,转身跑去隔壁。 “看来这地方确实不适合你。”凌义成苦笑。 拉苏小漓上车前,他心里鼓胀的莫名其妙的愤怒、执拗暴躁也消失地无影无踪,变成了一丝自己都很难察觉的心软。 他也不好再带苏小漓上桌玩两把。 虽然他肯定会让苏小漓赢,可惜小姑娘完全没兴趣。 凌义成带着苏小漓回到车上,没有驶回市区,反而开向了海边的方向。 飞驰的车上,凌义成沉默着。 苏小漓也沉默,胳膊还在隐隐作痛,倒是刺激着她头脑更清楚了些。 凌义成将车停稳在岸边,看向夜幕中的大海。 山黑云暗,远处渔家的一两盏灯微弱昏黄。 周围如同旷古墓园,唯能听到山海间狂泻而至的激愤。 这样的暗夜,非喝酒磨刀,不足以消九曲孤愤。 苏小漓看向他的背影,不知道他为何来这里,却能感觉出来,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她。 虽然解决麻烦的人是他,带来麻烦的也是他。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着顾非寒,她都不希望这些半黑的麻烦出现在两人面前。 “我不知道你查到了多少信息,但我想你也知道,你们走的是不同的路……”苏小漓轻咬下唇,后边的话不说,想必凌义成也懂。 凌义成明显呼吸一滞。 “你希望我永远不要出现在你们面前?”他苦笑一声,终于开口。 眼神愈发冰冷。 在他的世界里,人命都不值钱,更别说素未谋面的亲戚情分。 恐怕没人想被他的恶行连累吧? 苏小漓不是圣母,其实她真想说——能不出现最好。 可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 她将身上的大衣紧了紧,沉吟片刻,假装轻松地问道:“我的意思是……可能说这话立场有些不合适,可万一你真是林家人,你将来打算永远干这个么?” 良久,凌义成冷冷地道:“上了船,还能下去?” 苏小漓无法知道凌义成的世界到底有多黑暗,却也明白“贼船难下”的道理。 她不是佛祖又不是牧师,难道要劝人回头是岸? 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让一个人放弃肆无忌惮、一令出百人随的威风? “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苏小漓目光恢复成一贯的淡定自持。 凌义成目光一紧,余光扫过她紧抿的唇角,不由地微蹙起眉。 心里像是被蛰了一下,又疼又软。 “不干这个,你有更好的路子吗?”他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放缓了语气问道。 苏小漓先是一愣,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好笑的,居然也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事,就突然想到如果你穿上围裙做零食,再或者站在柜台里头向女士们推销化妆品的样子……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真不是有意的。” 凌义成哑口无言。 这丫头心可真大,才被人欺负,居然转眼就忘了。 等等,她说什么? 零食、化妆品。 对了,这些好像都是她的生意。 “这些你都在做?”凌义成淡淡地随口问道。 “嗯,不过都是刚起步,辛苦的很,资金也少,你肯定瞧不上。” 这倒是实话,地下du场一个月的流水,比她三门生意加起来的两三倍都多,像凌义成这样成天接触大钱、快钱的人,指定瞧不上。 她解释一番,纯粹是为了掩饰自己发笑的尴尬。 凌义成却有些诧异。 自小他的世界色彩就很单一,只有黑没有白。 他心中残存的那点愤世嫉俗,无非是觉得自己自幼失去父母,就算是长歪了也怨不着自己。 上次去冀北,他重点调查过顾非寒,顺便查了下苏小漓。 顾非寒且不说,自幼家世优渥,无论是接受的教育还是事业发展,都有林家一脉的影子。 而苏小漓却和他自己身世相当,没了爸爸,母亲也远嫁他乡,身边只有一个奶奶,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个舅舅,也是不着四六的一个人。 这丫头成天忙东忙西地停不下来。 当时他陷在身世有了新线索的震惊中,没有细想这丫头的事儿,现在看来,在她身上,居然找不到一丝埋怨和自怜。 他原本对苏小漓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知道她的身世后更有了种共鸣和同情,却没想到两人的心态完全不一样。 苏小漓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开朗的多。 都是被逼到没办法,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改变,有些人越是困境越萎靡,他也是,看似威风,实则被栓死在这条“船”上,不敢改变却愤懑满心。 对比这丫头,自己是不是过于嫉恨命运的寒薄了? 凌义成心底的暗影像是被挖开了一角,那一线光芒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良久,他才开口道:“你的生意好像很有奔头,还需要钱吗?” 新年快乐!祝书友们新的一年天天开心~事事顺利~ 136 接还是不接 苏小漓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你说什么?” 海风有些大,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的或许有道理,这条船走到头是黑的,我就算不为林家一脉的荣誉着想,至少也得为自己今后打算一下。”凌义成微微一笑。 英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绝然。 他嘴角上扬,“我手头的余钱,你帮我做投资,至于投资什么,都随你。就当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苏小漓哭笑不得。 不是,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就要强行给钱。 这钱。 接还是不接? 不是钱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你放心,我给你的钱,肯定是干净的。”凌义成微眯着幽暗深邃的冰眸。 他和老爷子手下洗钱的李镛有点交情,那小子之前欠过他人情,现在倒是可以还了。 “这么信得过我?不怕我黑了你的钱吗?”苏小漓轻啧,反问道。 凌义成唇角勾起,看定苏小漓的晶亮星眸。 远处的灯火依旧昏黄,冰冷戒备却不再萦绕于心。 “小丫头,你不会干这种事儿吧?”凌义成忽而笑着逗她。 “那可没准儿,反正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股东名录里,想黑你分分钟的事儿。” 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苏小漓不喜欢凌义成这种俯视的眼神。 “想黑就黑,我可不像你这么小气。”凌义成低垂眉眼看向她,极轻地笑了一下。 她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让自己敢于交付后背的人。 他才不管苏小漓想不想接这钱。 苏小漓带着塑料管厂的工程师回到冀北后的第四天,收到了一封邮局的信,里头是那张老照片和—— 一张汇款单,汇款人署名“林一成”,汇款地居然是羊城。 苏小漓拿着信封和汇款单瞧了半天,邮戳都是正规邮局的,瞧不出半点不妥。 整整20万。 烫手。 苏小漓无语,也有些烦躁。 不是她不喜欢钱,是真没想到会收到凌义成的钱。 再说了,还有顾非寒给她的那些家底,也还没想好如何再投资。 上辈子那位早已财富等身的大佬说过什么,“钱在100万的时候是你的钱,那是幸福生活。超过一两千万麻烦就来了,要考虑怎么增值。超过一两个亿的时候,麻烦就大了。” 这话对当时的苏医生来说,那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大佬这番言论也遭到网友们强烈嘲弄:“把你的钱都给我,我每个月给你发五万。” 可现在她拿到这些吃不下去的钱时,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看来是不得不接了。 那就物尽其用,不管怎么用,狠狠收这位“林一成”一大笔服务费,是板上钉钉的。 别人可以不知道这钱的事儿,如果凌义成真是顾非寒的外祖家子弟,恐怕还得找机会先和小顾同学说道说道。 顾非寒这几天天天往外跑,川省的老师傅不想来,黔省的老师傅想来来不了,倒是给他推荐了一位冀北的,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苏小漓正想着,姜室长敲门而入,“苏小姐,车到了。” 今天是和县里第二次谈判,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姜室长和陆氏秘书天团又准备来不少新东西出来。 这次双方坐定后,夏副县长一行人看起来倒是胸有成竹。 这次还多了位老同志,眼冒精光、精神矍铄,上来就坐到谈判桌对面的c位。 “和大家介绍一位,这位是咱们县的范书ji,特地推了其他会议,来参加本次谈判,咱们县对陆氏集团拿出了十足十的诚意啊。” 苏小漓和姜室长对视一眼,跟着众人鼓掌欢迎。 拍板的人来了。 看样子今天能把大方向谈拢。 急脾气的范书ji没讲什么废话,等了这么多天,也该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出个结果。 县里这回确实拿出了诚意:不仅同意了港商独立经营的条件,在公共设施配套上也予以全力支持。 土地出让金、纳税额虽然依旧不能免,却可以将纳税额中的25%,按照“科技扶持资金”的名义返还给陆氏集团。 当然,这么优惠的政策,县里也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首先,陆氏集团在灵正县的开发投资,不限于本项目,都不得短于五年……”夏副县长说道。 华国上至中央,下至县市,通常以五年为一个发展目标,另外,现在全国都在招商引资,有的投资商在一个地方干完三年,吃完了优惠政策就换新地方。 范老书记想把陆氏捂严实点。 要不是班子其他成员拦着,他都想往十年去谈。 苏小漓接着洗耳恭听。 “其次,既然返还的是‘科技扶持资金’,这属于专项款,陆氏集团也需要至少做出一项‘科技类’项目的开发。” 夏副县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光有商业繁荣还不行,必须得用长周期的“科技类项目”和陆氏集团锁死。 苏小漓莞尔。 领导的胃口很大嘛。 可这是利县利民,也利陆氏集团的好事。 怎么会不答应的。 至于到时候上马哪些项目,就看陆老爷子看好哪个哪个方向就行,这点倒不用她担心。 “各位领导,既然县里诚意到位,我想陆氏集团也很期待这次项目开发。”苏小漓淡定说道,“接下来的细节部分……” 一整天的谈判下来,苏小漓累得够呛。 她回到家猛灌了一大杯水,又跑到前头美容院那边看了一眼。 供销公司同意出租,每年1000块钱,这对现在的她来说不算什么大钱,签合同那天她当场交了钱。 现如今,章宇正带着一帮兄弟在装修。 抹墙、贴砖,打柜子,做沙发,甚至吊顶上做出个花样,都没能难住这几个曾经的“路霸”。 苏小漓按照整个项目结算,已经付了一笔预付款,剩下的等完工再结算。 刀疤脸几人干这活儿,虽比当“路霸”挣得少点儿,却也远超出了一般县里老百姓的工资,更别说比在老家地里刨食挣得多。(本章完) 137 物尽其用 在她的“设计”中,装修以和谐、舒心、高级为主,还要兼具实用性。 重点是软装。 整体选择浅色调,灯饰、玻璃都运用柔和优雅的线条设计,贴合女性审美。 她还单独开辟了一个小小的沙龙区。 平静舒适的空间,营造出特有的安全感与归属感,让人感觉时间是静止的。 只是这年头物资流通还不太通畅,好多东西都是在市里进的货,也有好多是章宇几个根据她的“设计”,手工搞出来的。 这大冷天,夏念念依旧在室外摆摊,给章宇心疼的。 他和几个兄弟日夜没命地往前赶活儿,好早一天不让夏念念在外边挨冻。 苏小漓盘算了下,等装修完晾晾味儿,再快也得元旦之后,这个小美容院才能开张。 刚好这几天香江百货那边在忙着圣诞促销活动,她在那边也新招了一个人,干脆让夏念念去带带这位新招的小妹,先到市里头忙活。 石鹿市不止一家百货大楼,到了年尾岁末,大家都在做最后冲刺,群狼环伺,决不能掉以轻心。 这是苏小漓迄今为止策划的第一个大型活动,能不能一炮打响,她和陆斯年对此做了许多前期准备工作。 陆斯年亲自去协调市里的相关单位,开展“学雷明,做好事”。 上街发传单、做宣传,去敬老院、福利院做活动,派了一位姓宋的副总经理,在商场内部协调苏小漓。 除了宋副总,陆斯年给全体员工开过会,圣诞活动期间,一切调度都听苏小漓指挥。 宋副总对苏小漓的观感十分复杂。 他是石鹿市当地的,30多岁,商场成立之初就应聘到香江百货,起初是做运营,之后晋升运营经理,又因为工作突出,被陆斯年提拔成了副总。 除了陆斯年,他就是对香江百货最熟悉的人,对经营大商场也颇有心得,现在居然让他听命于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这让他如何能服气。 可他听说过苏小漓“摆平c国女”事件,又听说陆老爷子对这小姑娘青睐有加,甚至还在她家乡做了投资,集团要上马的灵正县商场的项目经理,就由这个小姑娘担任。 他和姜室长想到一块去了,都觉得这是陆老爷子对未来“孙媳妇”的扶持,陆氏是港资私营企业,说到底是人家自个儿的家事。 老爷子要扶上台,他难道还要拆台子,前途是不要了吗? 至少面子上得过得去吧。 苏小漓一概不理会别的,不管宋副总心里不服气,她要做的是物尽其用。 宋副总第一天和苏小漓对接,就被沟通去广播电台和报社。 “啥,打广告?” 苏小漓点头,“有困难吗?香江百货之前没在广播电台和报纸上打过广告……” “那有啥困哪的?”宋副总可不想被小姑娘瞧不起。 他脑子飞快转动,把自己认识的关系迅速筛了一遍,一口就答应下来。 “那就拜托啦。时间紧迫,宋总,你只有4天的时间。” 宋副总一噎,这小丫头可着劲儿地使唤人啊。 “电台需要连续十天做到覆盖早中晚的三个黄金时段,报纸广告也需要在黄金位置。内容务必包含商业宣传和公益活动两方面。” 苏小漓讲完标准就往零食柜台走去,宋副总也不敢停留,只有4天的时间! 他冲回办公室抱起资料,硬着头皮,争分夺秒地开始啃。 苏小漓使唤宋副总不客气,对现场的要求也没手软。 有夏念念帮忙还好一些,两个大柜台无论是商品陈列还是互动服务,都好歹算是专业。 除了自己的两个专柜,她在商场里一边转一边记录,谁也不知道她在记些什么,就连货仓、后勤、厕所也没放过。 一连几天,她都忙到很晚才回家。 这些天她和顾非寒几乎就没打过照面,今天回去的稍微早点,巧得很,顾非寒今天也回来得早,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 “吴老师傅的事情有眉目了?”苏小漓记得顾非寒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事儿。 顾非寒点点头,拉起她的手,“语气有些放松了,可还没完全答应。不过我母亲这几天有空了,后天就能来给学校做讲座。” “真的啊!这么冷的天,辛苦她老人家了。” 顾非寒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第一次见未来婆婆,紧张吗?” 苏小漓:…… 一时间有点恍惚。 讲真,她还真没想过这件事,现在猛地被顾非寒提醒,才想起来对方还有个隐藏身份。 如果顾非寒要和她结婚,这位“未来婆婆”的意见可相当重要的。 她越来越在乎顾非寒,自然也会在意他身边人的态度。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居然还真有点儿紧张了。”苏小漓尽量扯了一个看起来不太生硬的笑。 顾非寒笑了起来,将她拥进怀里,故意逗弄她,“我母亲很厉害。” 苏小漓的小心肝颤了一下,可怜兮兮地问道:“怎么个厉害法儿?” “学历事业样样厉害。” “那脾气呢?” “你见了就知道啦。”顾非寒捏住苏小漓的小腮帮。 苏小漓白了他一眼,不过这话倒成功让她对这位未来婆婆,充满了好奇心。 两人好不容易碰上面,顾非寒可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最近他其实有些微微吃味儿,这丫头现在成天和陆斯年见面,他这个正牌男友反而见得少。 自从搬进了这个小院子,房间格局紧凑,好多事儿都不能“展开”来做。 “陪我出去走走?”趁着苏奶奶买菜不在家,顾非寒想把苏小漓拐到个没人的地方好好亲上一会儿。 苏小漓心里也存着好多事儿想跟顾非寒说。 特别是凌义成,那人身份特殊,这事儿让家里人听见不好,随即点头。 顾非寒带着她回到灵正渠小平房附近,两人紧紧依偎着,沿着渠道漫步。 “借莫妮卡的乐队?”顾非寒没想到苏小漓在市里玩得花样这么多。 “嗯,有几支借几支,活动时间长,可以每天替换着来,包吃包住,除了常规演出费,还有出差补贴。” 她这也算调动了身边所有的资源。(本章完) 138 一次比一次贪心 “嗯,我回去问问,你知道玩乐队的人对钱看得没那么重,关键得投契。” 顾非寒单眉微扬,细细琢磨了一下。 苏小漓一双眼眸瞬间笑得弯弯,“放心吧,包在我身上。还,还有个事儿……” 她理了理头绪,吞吞吐吐地将“林一成”的事儿,交待给顾非寒。 当然,她隐去了自己被差点被砍死,还有被那疯子劫持到赌场的环节,只隐晦地透露他干得事儿似乎不太光明正大。 “这是他给的照片,说照片上这位是他祖父。”苏小漓将老照片递给顾非寒。 顾非寒看着照片上和自己有七八分像的脸,以及眉目间一样的桀骜神韵,满脸的震惊。 翻过来,他也看到了那个“林”字。 “姓林啊……” 顾非寒眉头微皱,眼睛眯了眯,多少有点不可置信,“这事儿有些复杂。” 苏小漓心里藏着小秘密,强扯出一抹笑来看着他。 “听说国外现在有了一种新技术,可以通过查验人的基因来判断血缘关系,将来有机会你先见见他,然后去测验一下。” 顾非寒挑了挑眉,“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个什么林一成就是我外祖家的人呢?” 苏小漓歪歪脑袋,正儿八经地答道:“长得像,脾气秉性也有一点点像。” 顾非寒敏锐地觉察到这话不对劲儿,他的视线在苏小漓的脸上扫了一眼,眼神有些变凉,“脾气秉性?” 苏小漓居然和一个还不知是不是自己人、不像是干好事儿的所谓“亲戚”,接触得这么深了吗? 都了解到对方的脾气秉性了? 所以…… 顾非寒得出结论:苏小漓跟那人很熟。 他瞬间肾上腺素激增,五脏六腑开始翻腾,这丫头统共才去了几次清州? 他当初就不应该让这丫头一个人去浙省,警惕性太差! 现在倒好,没准已经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苏小漓回忆着,完全没看见顾非寒的眼神已经变凉。 “嗯,是有点像,对外人冷冷的,不太服管的样子,对自己人倒还行。对了,他还邮过来一张汇款单,说是……”她语气尽量云淡风轻。 后边的话,顾非寒压根就没听见,小漓刚才说什么,对方还打了钱给她? 行,真行。 她还真的在帮人数钱。 陆斯年也就算了,现在又特么多了个莫名其妙的亲戚“林一成”! 顾非寒心口猛地沉了下去,像是一脚踩入深渊,一股莫名的情绪萦绕在了他的心头,让他异常压抑,一阵阵刺痛。 他目光锐利地锁住苏小漓,她那双眸子相当淡然,丝毫没觉着自己和那人走得这么近有何不妥,平静得有些不像话。 顾非寒眉头挤在了一团,脸上带着刀锋般的冰冷。 苏小漓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一言不发的顾非寒猛地抬手按住…… 紧接着,她被男人的气息狠狠压迫住。 她第一次见到顾非寒如此不管不顾,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与以往不同,整个吻更为粗暴。 就像拼命想要抓住什么似的。 她自知话没说全,有些理亏,只能任由顾非寒疯狂。 顾非寒心底仿佛多了一个黑暗深洞,寒风在洞中肆虐叫嚣,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 直到她缺氧至近乎瘫软,顾非寒才堪堪放开她的双手,转而将她的头紧紧拥在自己的颈窝。 怀里的姑娘就连呼出的热气都是烫的。 苏小漓瑟缩着,身形几乎完全拱在了他的怀里,几度让顾非寒觉得自己刚才过于狠心了。 顾非寒的呼吸也是颤抖的,他无奈地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以后我陪你去出差,不管是清州还是沪市。”语调低低沉沉像是笼了一层雾。 苏小漓脚下发软,双手攀上他的脖子,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眨,“我只是怀疑,还不确定他就是啊,你也这么忙,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下一秒,顾非寒的唇又贴了上来。 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顾非寒知道他自己这么做过分霸道,可他现在不想从她的嘴里听到任何拒绝的话。 女孩水眸潋滟动人,嘴唇娇软甜润,惹得他一次比一次贪心。 这一次的吻比刚才略微温和些。 他双臂紧绷,拥着苏小漓腰侧的手缓缓握成拳,生怕自己再稍稍一用力就会坏掉。 “小漓……”他情难自禁地唤道。 “嗯。”苏小漓含糊地哼道。 这声音让顾非寒心尖发颤,像一把小刀,割动神经,击溃意志。 苏小漓感受到了顾非寒的微微颤抖,慢慢推开激动的男人,停了下来。 “顾非寒……乖。”她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顾非寒的后背。 苏小漓的拍打,让顾非寒渐渐恢复了神志清明,不知想到什么,眼底的光又暗淡下去,眉梢带着锋利,却又语气闷闷: “不管那个林一成是不是我外祖家的人,下次一定让我陪你去,好不好?” 顾非寒声音中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渴求……与不安。 一抹晦暗划过他眼底。 苏小漓愣了下,点了点头,伸手擦去他额头上沁出的一层薄汗。 顾非寒帮她把略显凌乱的碎发整理到耳后,最终手指落到她鲜艳的唇上。 唇色衬得她肌肤如玉,像一朵绽开在雪地里的玫瑰,危险又诱人。 “你快过生日了。”顾非寒喃喃细语。 “嗯?”苏小漓一懵。 她呆萌的样子有些可爱,“十八岁生日,下个月就是。”顾非寒手上的薄茧磋磨着她的红唇。 可惜时间过得太慢。 苏小漓低头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 这辈子的生日和上辈子是同一天,也算是缘分吧。 她对时间的敏感大都用在工作和学习上,什么时候开张,什么时候上货,什么时候考试,反倒对自己没那么关注。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顾非寒垂眸问道。 苏小漓轻笑,“你把莫妮卡的乐队请来,就当是生日礼物好不好?” 顾非寒一双黑眸缓缓眯了起来。 小家伙,请乐队不是不行,可这事儿跟陆斯年的商场有联系,怎么能算是生日礼物呢?(本章完) 139 刺探军情 他知道问也问不出来个所以然,还是自己慢慢选吧。 毕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留给顾非寒准备生日礼物的时间很宽松,可留给香百宋副总做广告的时间可太紧张了。 宋副总每天早上只能到公司打个照面,就匆匆赶去报社和电台报道。 每天他经过商场时,都会发现新的不同。 第一天,商场大厅竖起了一颗3米多高圣诞树,挂满了灯饰和彩球、小礼物,树下也堆放了不少礼盒和洋娃娃,也不知道从哪儿找的,居然还有塑料的圣诞老人和他的麋鹿。 整个商场内外装饰了不少圣诞氛围的彩带和彩灯,门口也竖起了两个大大的展示板。 第二天,商场内部的商品陈列发生了些变化,特别是电子产品、服装和化妆品区域,视觉效果更具冲击力。 食品柜台里,每个商品旁还放着该食物的菜谱。 所有的女售货员都带上了红红的圣诞麋鹿发卡,而所有的男职员,每人一条印着圣诞老人的领带。 所有人的仪态,也变得更加落落大方,亲切舒服。 “宋总,您的领带放桌子上了。”办公室的同事提醒他。 这么“幼稚”的领带,他才不要戴着去电台呢。 第三天,门口新增了一个服务台,有人有标识,一楼大厅的最里侧,已经摆好了一个舞台。 宋副总没看多一会儿,就被一开门就涌进来的顾客挤到了一边。 第四天,没等宋副总进到商场大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了音乐的排练声,好像还是首英文歌。 他找苏小漓汇报结果,谈是谈成了,他刚想展开说说自己的丰功伟绩,苏小漓捧场及时却果断截流,又丢给他三个新任务。 宋副总一把噎住。 “宋总,别忘了系上领带。”苏小漓指了指他的脖子,“从今天开始,活动正式开展!” 今早上广播电台的黄金时段和《石鹿晨报》上就出现了香江百货的广告。 香江百货财大气粗,请来乐队现场表演,从20号一直持续到过完元旦。 还不要钱! 石鹿市的市民们震惊了。 人在省会就是好,听说来表演的几支乐队都是从京城来的,中文歌、英文歌都有,这是现场版啊!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市民们拖家带口的来看了。 人们蜂拥而至。 进来后才发现,不止是有了乐队,整个商场更是大变样。 所有的商品价格全部降价,就连原来只售价一元的商品,也改成九角八分。 买东西不仅便宜,还有“买一赠一”的小礼物或服务。 买衣服免费修裤脚袖长,买化妆品有专人免费服务上脸试用,买零食可以试吃…… 售货员全部笑语盈盈,购物还可以抽奖:奖品包括各式各样的消费券、折扣券……,还有“买100送50购物券”这种大手笔。 促销产品也多集中在日常消耗量最大的酱油、卫生纸、香烟这些,全都是此时不买就吃亏的玩意。 奖品中居然还有点歌卡! 只要是乐队会唱的,可以凭借“点歌卡”,让乐队专门为你一人,当场演唱一首歌! 这可大大刺激了人们的消费欲望。 西餐厅从早到晚人都没少过,营业结束时间直接从晚8点延迟到晚上10点半。 西餐厅和食品柜台还联动了起来。 凡是西餐厅做出来的餐品,在食品柜台都能买到现成的配好的材料,还免费赠送菜谱。 这些进口的洋玩意儿可是香江百货的特色,独家销售,占了先机。 这还没到圣诞节,香江百货已经有了人满为患的趋势。 陆斯年专门负责的公益活动动静很大,又逢年尾,市里刚好在抓“讲奉献、树新风”的好典型,这不一下子就被选中了! 搞商业满足市民的物质需求,搞搞演出做公益是满足市民的精神需求,这样的好典型当然值得市里好好宣传宣传。 市wei的杜书ji亲自率队,除了班子成员还带着机关报、市电视台的人,浩浩荡荡来到了香江百货。 年尾的喜庆氛围、人们脸上开心的笑容,都被剪到整点的新闻节目里播出。 有了这免费的电视广告,再加上之前的全方位广告覆盖,香江百货迎来了人山人海。 人群里头,也有同一条解放路上的另外两家百货大楼的总经理——老牌国营解放路百货商场的朱总,以及曾经风头最劲的联合百货大楼的陈总。 “同行是冤家”,更何况这三家百货公司近在咫尺,互相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来也没断过。 朱总是老牌国营单位的人,自来有体制内人的气度和骄傲。 市里领导都来过的地方,他也来打个卡,总归是行业里的事儿,将来领导问起来不能不知道。 联合百货大楼的陈总就不一样了,风头被香江百货抢了不说,这几天联合百货的营业额直线下降,往年这可是营业额往上窜的时候。 他站在自己商场门口,看着门口罗雀的人,心里凉凉,嘴角却长出个大火泡。 直到他在电视上看到了市领导光顾香江百货的新闻,这才心下了然。 上火的原因找到了,陈总带着一队人马,伪装成寻常老百姓,潜入了香江百货,搞起了商业侦察。 陈总越看心里越慌。 照这个势头,联合百货连年都不用过了。 他心里慌,可老百姓开心啊。 不少人围在舞台附近,特别是年轻的大姑娘小伙子们,这些歌是他们在盗版磁带上听过的,不少人还在现场跟着唱起来,激动得手舞足蹈。 顾非寒帮着请来的乐队,有专门的摇滚乐队、也有能演唱流行、经典歌曲的乐队,早中晚换着来。 此刻,乐队正在为抽中“点歌卡”的一位年轻男子演唱《昨日重现(yesterdayoncemore)》,只见男子从怀里拿出一个厚厚的钱包,放到对面女生手中。 男子激动得嘴唇颤抖:“小芬,这首歌是我遇见你的那一天,我们一起听到的。我希望这首歌成为我们永久的回忆!以后,我就把自己交给你了!” 一边的小芬眼底也泛着泪花,周围的人开始起哄:“抱一个!抱一个!”(本章完) 140 传我什么? 这对小年轻面色羞红,男子手哆嗦着猛地抱了一下小芬,又赶紧分开。 这年头当众拥抱的戏码真不多见。 更何况真心真情氛围下的瓜大家还是喜闻乐见的。 现场气氛更加热烈,周围响起了热烈掌声和祝福声。 陈总的脸更黑了。 咋这种好事,不能发生在自己的联合百货呢! 这除了现场版歌曲,还有现场版的情景剧! 苏小漓在二楼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她不认识联合百货的陈总,却看见了联合百货的采购经理——马永峰。 马经理在人群中东张西望,不时地拿起货架上的东西仔细琢磨。 他当时没有采购自己的花生,却很实在地教了她不少越过商场门槛的秘籍。 苏小漓刚想下去打个招呼,却见马永峰快步走到一个嘴角长着大火泡的男人面前,附耳低语了几句。 火泡男人脸色铁青,向周围扫视一圈,带着一脑门子官司走了。 马经理跟在男人身后亦步亦趋,堂堂采购经理,竟像个小跟班。 苏小漓脸上浮现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来者不善啊。 火泡男人莫非就是联合百货的大老总? 这是来刺探军情来了? 她抓过夏念念来,附耳轻言几句。 夏念念点头,“你放心,我会帮你盯着的,这几天新招的小妹上手挺快的,有什么事她盯着就行,我随时机动。” 陆斯年走来,“小漓,你们俩聊什么呢。” 苏小漓将联合百货的人来这里鬼鬼祟祟一番又回去的事儿跟他一讲,陆斯年也有些诧异,自己家商场的业绩都已经好到影响同行了吗? 不过低头看看这人流量,好像又觉得同行压力大很正常。 “你打算怎么处理?”苏小漓问道。 “你呢?”陆斯年反而想听听她的意见。 这些天接触下来,他越发了解苏小漓,越了解就越尊重,不敢唐突,也更支持。 苏小漓表面人畜无害,实则……肚子里有点小坏水。 “别人有七十二变,那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 苏小漓知道对方肯定会出手,可她不想在对方招数亮出来之前,就先把自己的底牌打光,乱了阵脚。 “不过,咱们也得知己知彼,陆经理……” “叫我陆斯年就行,或者叫……斯年。”陆斯年插了句话。 苏小漓:额…… 这都不重要。 “那就叫陆大哥吧,我想着让念念姐过两天带几个人去那两家商场逛逛,咱们自己先按照原活动计划进行,不过得派几个保安在门口和楼梯口维护一下秩序。尽量分时段引流入场,你觉得呢?” 陆斯年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见苏小漓接着说道: “这么大的人流量,难免产生小偷小摸、甚至是踩踏、故意捣乱的事件,陆大哥,咱们的公益活动有没有和公安局互动?” 公安局? 陆斯年摇头,这次公益活动主要还是以帮老扶弱为主,倒还真没和公安部门有联系。 苏小漓还记得上次在县里放免费电影的人潮汹涌,有林正直几个警察在,好使。 “有没有可能,和公安局这样的公共服务部门联系上,以商场的名义,将公益活动的范围扩大,尽量能邀请他们来到现场。” 苏小漓考虑的周全,陆斯年自然忙点头应下。 他过来是想让苏小漓回他办公室歇一下,这几天这姑娘不光让商场的员工们忙到飞起,她自己也马不停蹄、脚不沾地的。 嘴上都起干皮了。 “回办公室喝点茶吧,爷爷说晚上请你去家里吃饭。”陆斯年借陆老爷子之名,邀请苏小漓。 “替我谢谢陆爷爷,不过……我还有点事儿得先回去了,这两天都来不了市里。”苏小漓说道。 她的一句话,瞬间把陆斯年想要一起共进晚餐的期待击落了个稀碎。 苏小漓纳闷,除了这几天来的频繁些,之前自己正常也不来市里啊,怎么陆斯年的眼底有些沮丧。 “是家里有什么事儿吗?”陆斯年的语气有些沉。 他这语气有些不大对头,苏小漓略微迟疑了一下,“都是些琐事,帮我和陆爷爷说声抱歉,等我忙完一定亲自上门去。” 陆斯年压低眉心,强装一派泰然,点了点头。 苏小漓确实有不少事,章宇装修的活儿今天要收工,明天顾非寒的母亲要去学校做讲座,她回去要准备的事儿太多,实在没精力细想陆斯年的表情。 章宇给自己家人干活,自然细致。昨天天太晚了没来得及看,两人一大早来到美容院,苏小漓开门一看,里头干净整齐,地面上干净得能把人影都照出来了。 她将全部的灯都打开,房间立刻出现了不一样的氛围,每个角落都充满了舒适和品味,让人感到放松和愉悦,仿佛所有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她在香江百货挑了几瓶香薰,打开盖子,清新的香气加上柔和的背景音乐响起,让章宇这个大老爷们都觉得心情愉悦。 “你们这小丫头还挺会享受的。”章宇嘟囔一句,不过一想到苏小漓和自家“媳妇儿”在这个环境中工作,他又觉得这些天的辛苦很值得。 苏小漓递给他一个厚厚的红包,“小舅舅,你看着给他们分分,我就不掺和了。如果这家店运营得好,下次开新店还找他们干。” 章宇笑着接过红包,兄弟们这些天也着实累坏了,现在还在新租的房子里躺着呢。 他这个当老大不再让他们赚风险大的快钱,辛苦费还是要给的。 章宇刚要再接着介绍些装修的细节,却听见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李存志,你怎么来了?” 苏小漓一脸惊奇,这个点儿,他不是应该在学校上早自习吗? 苏小漓笑着和他搭话。 李存志却一副既难堪又愤怒的表情,“你果然在这儿,你今天别去学校了。” 这话让苏小漓更不解了,“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学校都在传你……” “传我什么?” 苏小漓被他的气势汹汹搞得一愣。 章宇瞅了李存志一眼,这位同学说话语气怎么这么冲?! 谢谢书友们的订阅~ (本章完) 141 擒贼先擒王 李存志被章宇看得很不自在,说话声音都变了调。 “他们都说你不好好上学,攀上了南方的大老板、老男人!甚至还有人说你出去……卖!” 他和苏小漓是一起长大的伙伴,真心不愿意相信听到的一切。 可是他隐隐听家属院的人说过,苏小漓退了一门亲,又找了个新的。 更何况他见过顾非寒在学校门口接她,身上那种成熟和气度,是他们这些学生远远比不上的。 李存志心里酸溜溜。 苏小漓露出惊疑的目光。 哑口无言。 两辈子加起来五十岁的人,咋能被扣上了这样不堪的帽子。 章宇一把抓住李存志的衣服领子,“他妈的,哪个畜生说的!” 苏小漓皱着眉头打断他:“小舅,别急,慢慢问。” “满学校都这样传了,就你还不知道!”李存志脸涨得通红,语气里的焦躁完全不加掩饰。 章宇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无处宣泄,他难以置信地松开李存志,拔腿就要往学校冲过去。 这些日子他看着苏小漓家里家外地忙活,心疼得不得了,现在当面听说有人无中生有说小外甥女的是非,他劈了那人的心都有了! 恨不得现在就叫上几个兄弟冲进学校,将造谣传谣的人全都砍了! 苏小漓也难以置信。 哪个挨千刀的要造谣这种不光彩的事,这是要毁了一个女人的一辈子吗。 真是见了鬼了! 苏小漓一把抓住章宇,死死拽住,“小舅,别急!擒贼先擒王!” 她胸闷的很,可现在必须得弄清楚谁是罪魁祸首,否则这谣言根本制止不了。 好吧,就算是找到了源头,这种谣言也不可能断绝。 嘴长在别人身上,谣言还是会源源不断地传出去。只要想造谣,就一定能找到她可被攻击的地方。 无论如何为自己辩解,都会有人站出来提出质疑的声音。 然而造谣者东窗事发的后果,犹如隔靴搔痒。 这样的悲剧,在苏医生活着的年代都谣谣不断。多少女孩子由此背上了一生的枷锁。 即使谣言的始作俑者被判刑,事实已经澄清,但那些女孩仍然难以回归正常生活,有人甚至抑郁到自杀了事…… 在乌鸦的世界里,天鹅是有罪的。 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杀人不见血,害人不担责。” 但是这一切,都不是饶过罪魁祸首的理由。 “小舅,我知道你想去揍那帮子传……传闲话的人。但这谣言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传出来。 能说出这种话、这些细节的,必然是我最近得罪过的,而且对咱家的事儿有了解的人。” 这事儿哪儿都透着不对劲。 理智告诉她,不要急于去用语言自证什么,也千万别落入对方的圈套。最好的方法是,不要试图自证,而是谁主张谁举证。 会是谁呢? 那就问问,谁对自己抱有恶意,又有谁能通过诋毁自己,对他自己产生好处呢?又有谁的手段会这么又毒又狠呢? 话说回来,这黄谣熟悉的味道…… 可笑。 以为她会由着人欺负吗? 做梦! 这些人如果非要这么玩,她就奉陪打底,狠狠收拾回去! 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凛光一闪而过。 “小舅……”苏小漓将章宇拉到一旁,细细交代了几句。 章宇的愤怒渐渐被苏小漓理智的语言说服。 他没料到小外甥女这么镇定。 没错,擒贼先擒王。 抓住始作俑者,让他自己到所有人面前向小漓道歉,跪下狠狠磕几个响头,然后自己再收拾他。 说实话,苏小漓还真怕章宇一冲动,二话不说先把对方揍了,到时候有理也变没理,吃亏的还是她和章宇。 没准对方就是在等着自己跳进这个圈套呢。 一旦章宇冲动之下做出不可预料的事情,他以前做“路霸”的事儿没准就会被翻出来。 章宇开着车飞驰而去。 剩下李存志在原地,依旧脸红脖子粗的。 “李存志,谢谢你来提醒我。” 苏小漓没有解释,她不认为这个尚未成年的少年有足够的智慧,来理解她所遭遇的一切,也不打算把李存志拖下水,更不担心别人如何看待她。 但是李存志能赶来告诉她此事,必然心中的相信是胜过怀疑的。 至少他站在了善良的一方。 “你,你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人往名声上泼脏水的?”李存志忐忑,这句话里面有没有私心试探,他自己最清楚。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信了,也真恼了。 他说不清那种情绪。 苏小漓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自己小时候腼腆,都是伶俐开朗的苏小漓带着他玩,两人从来都比别的同学更亲近些。 年岁增长,月缺月圆,长大后的苏小漓不止一次进入过他的梦乡,现在她被人这样说,少年心中一个模糊的美丽梦境像是瞬间被人击碎。 彻底粉碎。 他气急败坏地找过来,更像是一种兴师问罪。 此时苏小漓就站在他眼前,似近似远。 整个人很模糊,让他看不清。 是他一直认识的那个苏小漓,又好像不是。 眼前的苏小漓清清冷冷的,如一抹淡雅月色,渴望已久,却高不可攀。 好多话,他想问也问不出口,不知道该怎么问,更不知道应不应该问? 苏小漓没有回答,只是双眼直视他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不想再浪费时间,谣言是在学校里流传的,也应该在学校里结束。 顾非寒……他这会儿,应该快到学校了吧。 两人赶往学校。 谣言还没传到英语田老师的耳朵里。 自从苏小漓和田老师提了顾非寒将会来办一场英语学习方法的讲座。说好的11月份做讲座,结果一拖再拖,足足延迟了一个月。 田老师没事儿就去校门口瞅瞅,即使之前苏小漓一再表示今天上午10点前做讲座的人一定会过来,可他依旧天天眼巴巴的。 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 一名男子从驾驶位上跳了下来。 这就是小漓说的留学归国的亲戚吗? 男子朝这个方向走来。 田老师手心都出汗了。 深呼吸……我吸…… 咦? 他怎么又走了? 谢谢书友们的订阅~ 142 不想讲座受影响 顾非寒绕到车厢的另一边,打开车门,一手护住车篷,另一只手伸进车里。 只见一位身材高挑,气质娴雅的女士扶着顾非寒的胳膊慢慢走下来…… 女士约莫五六十岁的模样,浑身散发出淡定高贵的气质……田老师都看呆了。 “请问,是田老师吗?”顾非寒走近田老师问道。 “啊,是!我是,请问你是小漓同学介绍的那位亲戚吗?”田老师呆愣地问道。 眼前两人的气质过于不同于常人。 说真的,紧张。 “是,我是。”顾非寒微微勾起嘴角,“这是我母亲,林雅茹女士,我母亲毕业于米国的韦尔斯利女子学院,和很多名人是校友。今天下午的讲座是由她来做,对了,我的英语也是她教的。” 顾非寒介绍着,主要目的还是想拍亲妈的马屁。 田老师傻在原地几十秒。 闹了半天,人家一家子都是留学归国!家族传统! 天啊,这是找到高人了! 啊不,是高人中的高人,高人他妈! 林雅茹笑嗔了小儿子一眼,几个月不见,这小子的嘴皮子功夫见长。 顾非寒只当没看见来自亲妈的调侃眼神。 他还想着把苏小漓正式介绍给母亲,她俩指定对脾气。 顾非寒没想过“婆媳”关系是亘古以来永恒的难题,更没想过林雅茹和苏小漓会有互相不喜欢的可能性。 他只觉得像小漓这么好的姑娘,是个人都会喜欢吧。 因为她,才有了这场讲座。 林雅茹坐的是夜火车,家里三姑娘顾非烟说要陪她,被她断然拒绝了,自己还没有老到不能出差的地步。 她为着这次讲座,足足准备了一大本讲义,来的路上还在看。 在火车上一觉睡醒,小儿子顾非寒已经到了石鹿站外,等着接她。 顾非寒给林雅茹介绍过大概情况,当然都是从小漓嘴里听说来的。 这厢田老师从惊呆中醒来,忙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握住顾非寒母亲的手。 “你好你好!很高兴见到您,我是高三的英语老师——田明亮,欢迎欢迎!” “你好,田老师,我也很荣幸能有机会做这个讲座。”林雅茹亲切地和田老师寒暄。 顾非寒略微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小漓还没到。 诶? 那个远远的身影,是她吗? “婆媳”两人头一回见面,说他不紧张是假的。 怎么小漓神色有些黯淡,明明早上他出门前,这丫头挺高兴的啊? 她身边怎么还跟这个臭小子,叫啥来着,对、李存志! 这俩人怎么走到一起去了。 苏小漓朝着顾非寒摆了摆手,也发现了他身边那位优雅的女士。 实在是这位女士的气质太好、眉目甚美,满脑门子官司的苏小漓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顾非寒一脸开心。 “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同学叫苏小漓,就是她主导的这次活动。” 林雅茹正在和田老师交谈着,听到儿子不同寻常的语气,也不由地扭过头来。 再一瞅傻儿子眉开眼笑的样子,就知道大概齐就是这位姑娘了,傻小子的嘴已经咧到天边去啦。 她就说嘛,这小子打哪儿来的主意,要给学校办场讲座。 根子在这里呢。 可算是开窍了。 眼前所见这个17、8岁的女孩子,如新月清晕,青春朝气约莫还透着一股英气。好看还是其次,镇定从容且真诚的样子,就不由地让她生出几分好感。 苏小漓也是一愣。 对面这位女士虽说上了年纪,可依旧明眸生辉,月射寒江,自有一股异于常人的气韵。 要说,顾非寒的母亲在穿着上和他们差不多,可身上的气质却是其他人无法企及的。 该说不说,这是她上辈子梦想过的,上了年纪后的完美模样。 “阿姨,您好,能把您请来,我们真是太荣幸了!” 苏小漓被林雅茹的气质震撼,一下子忘了自己官司缠身,嘴上说着话,心里早已化作小迷妹献上了星星眼。 林雅茹微笑点头,拉了拉苏小漓的手。 顾非寒也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两位女士虽然年龄有差,可他能看出来,双方的第一印象都还不错。 苏小漓请还在晕乎乎的田老师先带着林雅茹去参观学校,全然不顾老田投来的求救眼神。 她则借口要布置会场,把顾非寒单独留了下来。 李存志也被她打发走了,毕竟有些话,不能对那个小少年讲,只能对着能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的顾非寒讲。 顾非寒被李存志狠狠瞪了一眼,颇有些莫名其妙。 再看苏小漓的眼神,心头一沉。 “出什么事儿了?” 苏小漓把学校里流传黄谣的事儿跟顾非寒简单一讲,她的语调听起来平平的,似乎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 顾非寒顿时清醒,一双锐眼犀利,眼底遽增起森冷杀气。 “小舅去村子里了,应该很快就能查清楚。我是担心学校里有这样的传言,一会儿阿姨的讲座,会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苏小漓自己倒还好,却不想好不容易来一趟的林雅茹女士受影响。 这帮人在哪儿散播谣言不好,偏偏要在学校! “妈那儿你更不用担心,她可比咱们经事儿多了。”顾非寒按下怒火,安慰她道:“别怕,我就在你身边看谁敢说你什么!走,我陪你去看看会场。” 苏小漓沉思片刻,“不用,你帮我个忙……” 顾非寒被苏小漓强行支走。 讲座马上开始,学生们正陆陆续续地走向礼堂。 有认识她的,开始小声嘀咕,一部分人眼神不太和善,三分诧异七分鄙夷。 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 “她怎么还敢来学校?” “听说这场讲座就是她组织的,她不来能行吗?” “搞什么,怎么是她组织的啊,我都想回去上自习了。” 苏小漓就当没听见这些议论声,一脸淡然,这种事一旦解释就会越描越黑,她不想和不明真相的人瞎搅和。 她看了一眼礼堂侧面的时钟,讲座马上开始,顾非寒和章宇还要加把劲儿啊。 就在这时,过来一个短发的女同学,满脸正气的冲到她身边。 谢谢书友们的订阅~ (本章完) 143 她不怕事儿大 苏小漓一愣。 这位同学要干啥? “苏同学,你为什么不站出来为自己解释,我都看不下去了!” 苏小漓:…… 她想起来了,这是隔壁班的一位女同学,上次英语成绩出来后,找自己问过两道题。 那是两人唯一一次交集。 她叫什么来着? 赵……赵小蕾!对,就是这个名字。 记得当时赵同学满脸羞涩地和她搭话,问完题之后说了无数句谢。 她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站在她这边的,除了李存志,还有这位一说话就会脸红的赵小蕾同学。 赵小蕾瞪了不远处向这边撇来不善眼神的几个人,“她们凭什么看不起你,就因为你成绩好长得漂亮?这就是嫉妒!这样的人永远超不过你,越嫉妒越落后!” “没错!苏同学你别听那些人瞎扯,我们相信你!” “对,她们就是嫉妒加无聊,对了,你带来的学习资料特别有用,谢谢你!” “你别怕,我们都不想相信那些谣言的。” 陆陆续续的,她和赵小蕾身边又围过来几个人,都是平时眼熟却没怎么说过话的同学。 看着她们关切又正义的脸,苏小漓很感动。 高三学习紧张,大家都埋头苦读,没有心思把时间花在交朋友这些事情上。 在一些人的传统观念里面,女生一旦被卷入这种话题,无论做过还是没做,都不再纯洁。 让苏小漓没想到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是乌合之众,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谣言蒙蔽双眼。 她不是个品德多么高尚的人,就连这次讲座,也是为了能够请假做生意才促成的。 可偏偏这些有意无意的行为,竟然也让她获得了这些愿意相信她的人。 流言出来,八卦的嫉妒的人很多,理智的正直的也很多。 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善恶也不是单一的。 有暗夜,必然也会有群星闪耀。 眼前这些同学,她们没有身处黑暗,却能对自己保留一丝同理心,不仅没有孤立她,反而挺身而出支持她。 苏小漓眼睛微红,“谢谢你们,没有做过的事儿我不怕,也不担心,讲座马上开始,大家就座吧,现在能多学一些才是最重要的事儿。” “你是好样的,苏同学说的对,现在只有学业才是我们的最重要的事儿,她联系来这么好的老师不容易,我们大家一起加油。” 苏小漓班里的一位颇有影响力的女同学开口。 礼堂台上的林雅茹已经入座,她左右微微看了看,却没看到儿子顾非寒的身影。 这个臭小子,又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 她又朝着台下苏小漓的方向看了看。 远远看过去,这个小姑娘模样周正,眼神清明,一个人坐在大堂门口的角落,拿出纸笔像是要认真记笔记的样子,林雅茹微微颔首。 校长开场,介绍林雅茹女士,现场响起热烈掌声。 虽然县一中的音响设施很老旧,可她优雅的声音还是传遍了礼堂的每个角落。 她直接用英文开场,发音纯正流畅。 同学们先是一惊,还以为在放广播,等到反应过来之后,现场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氛围爆棚。 田老师的星星眼就没闭过,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这年头没有ppt,没有led,可林雅茹女士准备充足,足以弥补设备不足带来的不便。 她语速不缓不慢,对县里的这些孩子也投以善意而温柔的眼光,跟不上节奏她就停下来,时不时和台下的学生进行互动,以了解他们的英语学习质量,进而随时调整不同的方法去讲解。 林雅茹的讲解很立体,单词、听力、阅读、口语一个也没落下,可她也没忘记眼前这帮高中生的目标是高考,关于做题技巧她也请教了不少老教师,很有针对性地一一梳理。 每到一个关键地方,她会适当放慢节奏,适当停顿,好让这些基础并不太好的学生们更加易于接受。 苏小漓这个上辈子的英语学霸都受益匪浅,更别说其他同学,完全打开了新世界。 有同学现场测试林雅茹的方法,拿出从没做过的英语试卷试了试,正确率居然真提高了不少,大呼神奇。 眼看已经过了12点,讲座接近尾声,林雅茹朝礼堂门口望了望,儿子还是没回来。 苏小漓也不见了。 这两个小青年……就算要卿卿我我,怎么也不看情况,林雅茹心里摇了摇头。 苏小漓是被章宇叫出去的。 好家伙! 学校门外,顾非寒和林原叔侄站在一起,而赖春花正坐在地上哭天喊地、要死要活。 赖春花坐在地上干嚎: “我的儿啊……你好惨……那贱人好狠的心!” “公安同志,快把那小贱人抓起来!” “孩他爹啊,你这对狗男女害惨了啊!” 难缠。 林正直被吵得头都大了,要不是这身警察制服束缚着他,他早上去堵住赖春花的嘴了。 苏小漓冷嗤一声,“村长夫人,别假哭了,我就问你一句,那些闲话是不是你传的!” 过来路上章宇都给她说了,章宇见了赖春花,不过三言两语亮出了棍子,赖春花就全招了。 章宇也就是吓唬吓唬她,虽然打死她的心都有了,可小漓不让他动手,只让把这妇人带到学校来,不能破一点油皮的带过来。 赖春花哪里会乖乖跟他走,是被章宇举着棒子赶上车的。 到了校门口,赖春花却又不那么害怕了。她原以为章宇这恶棍是要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乱揍一顿,谁承想却来到人来人往学生最多的地方? 妇人发挥了自己的长项,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天喊地博可怜。 见苏小漓问她,赖春花愤愤地咬着牙,“死丫头片子,你不要太嚣张!你就是勾搭上了高枝,把我儿子甩了,还送进了监狱,你和徐小珍一样都是个贱货!” 苏小漓瞥了她一眼,看来造谣的源头就是这个婆娘没错了。 她之所以让章宇把赖春花弄到学校,就是要让这个始作俑者在学生面前亲口承认,所有的脏水、坏话、谣言都是假的。 她不怕事儿大,就怕事儿闹得不够大。 谢谢亲们的订阅和各种票票!~ 144 有人给你做主 反正今天任务已经顺利结束,只要讲座不受到影响就好。 她也不想在别人眼里留下个好欺负的印象,杀一儆百,办掉一个赖春花,看谁今后还敢传她的闲话。 想传谣,好啊,那就在警察面前好好传! 苏小漓刻意逼近了赖春花一字一句道:“大村长夫人,我告诉你,别以为造谣不需要付出代价,一样会被抓进去,这是诽谤罪,比村长大人犯下的欺诈罪还重呢。” 对着这个法盲,苏小漓吓唬她都不带打草稿的。 赖春花明显瑟缩了一下,梗着脖子说道:“你……你嚣张什么?我,我告诉你……” “不用你告诉我,你就告诉警察和全校同学就行,你都说过什么。”苏小漓目光灼灼地盯着赖春花,冷冷道,“我告诉你,我不稀罕什么好名声,你用对付徐小珍那套,对我不管用!” “都干啥!都干啥呢!你们在学校门口闹什么事儿?” 关校长、老魏、田老师簇拥着林雅茹出来,身后跟着刚刚散场的学生们。 本来大家脸上还挂着兴奋和热情,看到这一幕,关校长简直暴跳如雷! “胡闹,简直是胡闹!学生还在上课,谁这么大胆子在外面闹事,让派出所来把这些人都带走!”关校长瞪了门卫刘师傅一眼。 顾非寒站出来,“校长同志,派出所的同志在这儿呢。” 章宇接话茬溜得很:“他们就是来看看地上这位妇女,是怎么欺负咱们学校学生的。” 什么? 欺负我们学校的学生? 关校长的面子顿时有些挂不住,当着人家京城老师的面,哪能眼看着地上这泼妇欺负自己家学生。 “怎么回事?”关校长脸色更加阴沉。 “你好,校长同志,我们是镇派出所的,有人举报地上这位赖春花无事生非,专门到学校造谣,给这位同学和学校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特地过来调查的。” 林原带着林正直,给关校长看了自己的证件。 苏小漓走近关校长,脸上已经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这表情,做过路霸的章宇最熟。 “关校长,我就是被造谣的那个……魏老师最了解我家的情况。 我父亲去世了,母亲改嫁走了,小姑姑为了钱,要把我卖给这家人做儿媳妇,我不同意,他儿子带着镰刀来我家,要砍死我和奶奶,我这才报了警。 彩礼钱已经拜托了林警官还给他们,这些事,您都可以去公安局调档看。” 围观的学生一片哗然,闹了半天,这事儿还另有蹊跷。 苏小漓一副忍痛快要说不下去的样子,可还是强忍(挤)着泪滴: “我以为所有的事儿两清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也多挣些钱,好养活奶奶,可她们还不肯放过我,仗着是村长家里的,居然直接跑到学校来闹事造谣!是想让我彻底没有学上吗?” 关校长还没说什么,他身后的老魏心里一惊。 苏小漓是高三生,马上面临考大学,一旦因为这种黄谣真的受到到什么处分…… 升大学是要提取学生档案的。 虽说考大学的的条件早已改革放宽,只看重两个条件:一个就是高考成绩,这是基本要求; 再一个就是要看是否遵守纪律,热爱劳动,不再看出身,也不再看本人家庭成员与主要社会关系的表现。 可身为高中生,一旦受过法律处罚或违纪处分的,考大学政审就是个问题。 只要是被治安拘留过,也会在学生档案里备注上治安违法行为,还有涉案记录,这就是大事! 会被大学直接列为不靠谱生员! 遇上严重的,负责任点的招生办老师会去户籍地派出所调查有无违法犯罪记录,懒得搭理这茬子事的直接不予录取! 可这丫头是全班、不、全年级,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甚至是重点大学的好苗子啊。 苏小漓在一旁抹眼泪,虽然她一点也不想当小白花,也不怕丢人,反正事实如此,她就不信真相在光天化日之下还能被抹黑。 老魏悄悄拽了拽关校长的衣角,附耳低声说了些什么。 关校长越听脸色越难看。 地上这无知混账的婆娘,简直是要了他关校长的亲命啊! 田老师又蹦了出来,“校长,这次的讲座,就是这位小漓同学联系的,包括之前的那些英语资料……” 关校长气得简直要吐血。 这么好的一个娃子,不仅知道自己上进,还知道反哺学校,怎么能被这种无赖事儿给摊上! 地上这个打滚撒泼,一脸刁蛮。 周围的同学虽没听到魏老师说什么,却听到了田老师的话。 原来不仅谣言是假的,让大家受益匪浅的英语讲座,也是人家苏同学联系的,传过闲话的学生们不吱声了,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们还盼着能有下一次讲座呢。 苏同学要是在自己学校门口都没被保护好,人家这心肯定会寒得透透的! 赵小蕾走到苏小漓身边,拉起她的手,“小漓同学,你受委屈了。” 其他几个本就不相信谣言的也站出来,指着赖春花喊道: “凭什么欺负我们学生?不就是仗着自己家在村子里有势力吗?!” “我认识这个女的,她家男人就是北朱乐的村长,前两天被警察抓走了,她不是个好玩意儿,好吃懒做的,成天就在村里嚼闲话!” “就是的,听说她儿子也被抓走了,还被判了刑!” “她们一家子就是村霸!欺负村里老百姓那么多年,警察早该抓他们了!” 学校里有学生要么是北朱乐村的,也有个别几个村子的,这种丑事向来都是一传传千里。 赖春花再混再泼,所有人都指责她、揭她老底儿时,她一张嘴再也回骂不过来。 舆论风向彻底倒向苏小漓。 她被赖春花堵在学校门口欺负,学生生性单纯,很容易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 这“村霸泼妇欺压小孤女”的戏码,又激起了他们嫉恶如仇的热血。 赖春花彻底尝到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活活把自己也不给赔进去的难堪。 谢谢亲们的订阅和各种票票! (本章完) 145 皮夹克漏风 关校长也彻底无语了。 他再不发话,怕是这帮学生就要闹事了。 “警察同志,前因后果你们了解了,请尽快带走这位寻衅滋事的老同志,我们学校的学生被欺负,苏同学还没成年,我这个校长得为她做主。 这样,我陪她一起去所里做调查,当然了,还有地上这位妇女同志一起。” 关校长主持完大局,转头向林雅茹致歉,“您大老远来一趟开讲座,没想到会让您碰上这种事……” 林雅茹轻轻摇摇头,转而用余光看了一眼小儿子,却发现他正看着苏小漓呢。 “您这是说哪里的话,孩子们做的很对很好,遇到这种事情就应该拿起武器保护好自己,您这位大家长也做得很好,培养出来的学生很团结、很善良。 我相信他们都站在了正义的一方,是咱们国家未来的希望。” 真不愧是京城来的,这话的高度立刻上去了。 更何况她本身也是做领导的人,说话自然有一种威仪。 关校长和学生们都有些不好意思。 关校长尤甚,照理说,这样的事儿他要是早点发现,也断然不会闹到客人面前。 “您言重了,中午……” “中午刚好我还有些事儿,您忙您的,我自行安排。” 两人又寒暄客套了一番。 林正直已经拿出手铐,亮在赖春花眼前。 赖春花吓得直往后蹭,“不是我要传的,是!是陈家英要我传的,她给了我钱,她自己也在写举报信!是陈家英要我传的啊!” 苏小漓一愣,怎么还有陈家英这个搅屎棍的事儿? 林原可不管那么多,拽起地上的赖春花,“咔嚓”一声,手铐带到了她手腕上,“有什么话到所里说,别在这瞎攀扯。” 苏小漓看了顾非寒一眼,她走到了林雅茹跟前,“阿姨,谢谢您能来,可……我……” 林雅茹现在对这个小姑娘的认知有些复杂,机灵、勇敢、可就是胆子太大,心够狠,对自己都狠。 今天这一出要是玩秃噜了,受害的可是她自己。 端的是硬碰硬,可惜“过刚易折”这个道理,也不知道她这个年纪能不能领悟,更不知道自家的傻小子,将来能不能降得住她啊。 眼下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拉过苏小漓的手,“你做得很对,别怕。” 苏小漓这事儿办得确实也有些冲动。 她习惯了快刀斩乱麻的做事风格,却也忽略了顾非寒的母亲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惨烈”的第一印象,怕也不太妙。 现在顾不上什么这个了,警车已经发动,关校长还在等她…… 林雅茹善解人意,“去跟着关校长把话讲清楚,去吧。” 苏小漓乖巧地点点头,刚要上车似乎想到什么,回过头来,又朝着赵小蕾几个同学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她和关校长坐上公安的车走了。 老魏一行老师邀请林雅茹去吃午饭,章宇也邀请林雅茹回家吃饭,都被林雅茹一一婉拒,她坐上顾非寒的车,这才微微叹出一口气。 “妈……”顾非寒用余光瞅了一眼后排座的林雅茹。 “有什么话,吃完饭说吧,先好好开车。”林雅茹女士这辈子经历的事儿多,不想在车上急匆匆地说这种人生大事。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刚才那一幕冲击力太大,她也得消化一下。 看看苏小漓这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儿,小儿子又到底陷得多深。 几个孩子里头,最不省心的就是这个幺儿。 他心就够野的了,谁料这姑娘……也不知是福是祸。 顾非寒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吃饭时更是小心伺候,不断地偷瞄母亲大人的脸色。 刚回房间,他就给林雅茹倒上了一杯水,又是捶背又要捏腿的,林雅茹都气笑了。 “这姑娘这么重要?” 顾非寒定下心来,把第一天被苏小漓救出野猪坑,到张洪兵的挑衅,再到两人明确心意,甚至事业上也互相渗透的事儿,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讲给了林雅茹听。 这一讲,就讲到天色约莫擦黑。 林雅茹知道儿子不是个容易被人骗的憨包,更不屑故意说谎掩盖真相。 他所讲的这些,除了对苏小漓滤镜过厚之外,大概率是事实。 她也挺唏嘘,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女孩不仅没长歪,反而自强自立撑起了一个家、学习也没落下,还搞出一番事业…… 似乎也不能太苛求,指责她性格过于刚硬了。 让她软下来? 怕是软下来会被人欺负死吧。 单从这点来说,林雅茹对苏小漓还挺欣赏。 她本是做的“妇女儿童协会”,知道这世界对女子的偏见与不公,很多人无力反抗、也逆来顺受惯了。 这样一个能从深洞中爬出来的女孩,如果是在工作或者生活中的其他方面遇上,她也愿意对这样的人搭把手,帮扶一把。 只是,她也是一个普通的母亲,作为母亲,儿子今后的幸福才是她最关心的。 要是别的事儿,也就由着他折腾去了。 婚姻大事,关系到他一辈子的幸福……林雅茹放不下这个心。 “这姑娘人是不错,只是……怕是事业心太重,你未来的生活也是要人照顾的啊。”林雅茹斟酌了一番,将自己的疑虑讲出。 顾非寒愣住,自己说要照顾苏小漓的生活,长辈却想着娶媳妇是为了照顾自己。 他失笑一声,“妈,您怎么硬要往这个方向去想呢,您也有自己的事业,平时我爸不也挺支持您的嘛?” 这话倒把林女士反问住了。 顾老爷子工作更忙,可从没说过让她呆在家里照顾自己这话,凡是她想做的事儿,老头倒是事事支持,从没拖过后腿。 林雅茹被儿子问得不太自在。 可她又不肯承认自己明明是偏心儿子,结果这个小没良心的皮夹克处处漏风,还漏得相当厉害。 “得啦,不说这个了,还有件重要的事儿得跟您说说。”顾非寒见母亲不再说话,忙顾左言他,赶紧递过去台阶。 “什么事儿比你的终身大事还重要?” “您看看这个。”顾非寒将一张老照片递给她。 林雅茹疑惑。 谢谢亲们的订阅和票票~~ 周末愉快! 146 照片上的人 她接过照片一看,只这一眼,她不由得轻呼一声:“啊!” “这照片你哪来的!”林雅茹拽紧了顾非寒的胳膊。 “您真的认识?”顾非寒也很惊讶,还有一丝微妙的情绪波动——不爽,原因无他,给苏小漓照片、甚至汇钱给她的那个男人,看样子真和外祖家有关系。 他抱着最后一丝不想承认的希望,不太确定地看向林雅茹。 “这是我的亲哥哥,你的亲舅舅,人家说外甥像舅,你们兄弟几个里头,你长得和他最像……”林雅茹手有些抖,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快要五十年了,也不知哥哥是生是死。 “这照片你哪来的?”林雅茹再次急急追问。 “小漓给的……”顾非寒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丝毫没有林女士的兴奋与焦急。 “哎呀,你这孩子,倒是把话说清楚啊!怎么来的、谁给那姑娘的?”林雅茹难得这么着急,一改往日淡定娴雅的神情。 顾非寒缓缓抬头,喃喃解释了起来。 “是小漓去进货时遇见了一个人,说是和我长得像,结果两人就认识了,然后她就有了这张照片。” “给她照片那人,也和你长得像?!”林雅茹的眉头也忍不住轻扬起来。 这么说来,那人是哥哥的孩子,只要找到那个人,不就能得到哥哥的消息了吗? “小漓说,那男的也在找舅舅,说自己是舅舅的亲孙子……”顾非寒虽然不乐意,对着母亲眼底的焦急,也只能照实说。 “孙子?那孩子在哪儿?” “小漓知道,只有她见过。” 林雅茹这一天遇到的事儿,可真是太妙了。 先是见了儿子认定的姑娘,又见了这姑娘的一场大戏,有了亲哥哥下落的线索,还有林家血脉的消息! 莫非那丫头真和自己家有缘分…… 就连随便碰见个人,都能为林家几十年悬而未决的事儿找到线索。 不行,她必须立刻去和苏小漓聊一聊。 “妈——这都几点了,我先带您吃个饭,您今晚好好休息,我明天把小漓带来,一来您好好看看她,二来您也好好问问舅舅的事儿,好不好?” 林雅茹最讲礼数,当然明白这么晚再去打扰别人家不合适,不管是作为未来亲家走动,还是问人家姑娘消息,都不能这么草率。 她也不是纠缠的性格,“好好,听你的,明天一定一早来啊。”林雅茹长吸一口气。 苏小漓从公安局回来,一身轻松,不仅把赖春花逮了起来,就连陈家英这个幕后黑手也被她供了出来。 虽然眼下仅凭赖春花的口供,没有其他证据,林警官他们还不能抓人。 可挡不住苏小漓开心,老虎没了爪牙,怎么也得疼上两天吧。 带着一丝小得意,她心情大好地开始刷题。 夜慢慢深了,苏小漓伸了个懒腰,看到顾非寒刚从门外走了回来。 顾非寒轻轻地敲了敲她的窗。 苏小漓知道,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顾非寒进到她的“闺房”,斜靠在床头,整个人有点不对劲,瞧着满腹心事的样子。 “你怎么了?”苏小漓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有些奇怪。 顾非寒没说话,只是过来牵起她的手,放到自己手中摩挲。 苏小漓将另一只手放到他额头试了试,没发烧了呀,怎么整个人有点蔫? 难道顾非寒被母亲林雅茹批评了,又或者她反对自己和顾非寒在一起?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原因。 “你母亲那边还好吗?”苏小漓有些忐忑,毕竟她也不想给对方留下恶劣的第一印象。 “她很好。”顾非寒回答得相当潦草。 苏小漓不解,水眸眨了眨。 她有点不太确定地挑挑眉,“那你怎么还不开心啊?是林一成的事儿吗……” 顾非寒眸子里漾出一丝复杂。 他知道苏小漓心里的男人只有他,却总忍不住朝着不安的方向上去担心。 他没见过那个林一成,却有种强烈的感觉,那人对小漓……有点过分信任与亲切。 算年龄,林一成应该不会太大,小小年纪,一出手就是20万,不管这钱是哪里来的,也不问这钱到底如何投资,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汇给苏小漓。 单说这人是好是坏目前都不了解,却能牵动她的心,不简单。 他本能的,对素未谋面的林一成多了几分提防。 和母亲林雅茹谈过之后,他更明确地感觉到那一丝危险的气息来临。 苏小漓不敢多开口说话,也拿捏不准顾非寒到底在想什么。 说多错多,顾非寒像是对那个人很排斥。 “我妈明天想见见你,听你说说他的事儿。” “所以,那张照片上的人,真的是……”苏小漓错愕,迟疑地缓缓出声。 说不震惊是假的。 顾非寒点头。 “哦,阿姨想要见……林一成吗?”苏小漓有些紧张,眸光微微一动,不着痕迹地瞄了顾非寒一眼。 如果他们一家子知道了“林一成”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还会不会认他。 想来比较困难。 “应该是想见的,毕竟是林家直系血脉,还是能找到我大舅舅的唯一线索。”顾非寒眉头微微蹙了蹙。 苏小漓点头,内心纠结明天要不要说出林一成的真实“工作”性质。 算了,林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最好别掺和。 亲人相见这种大好事儿,还是不要讲这些败坏兴致的事儿比较好。 她强扯了一抹笑来,“如果他真是你舅舅的孙子,那你岂不是也要升辈分做舅舅了?这是好事儿啊。” 好事儿? 顾非寒眉头一皱,一股子无名火升腾,小丫头,你是真不知道我在紧张什么。 他一把将苏小漓扯到自己怀里,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修长的手指轻扫过她的小脸,白瓷般的小脸上还有细细的绒毛,他盯着她仔细看了两遍,才缓缓开口,语气有些冷,“你很开心?” 苏小漓身体僵硬,心跳如雷。 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又这么激动,却捕捉到了男人眼底的烦躁情绪,和——侵占yu,就像上次两人在渠道边散步那回一样。 谢谢亲们的订阅和票票! (本章完) 147 为什么不要? 晚上气温不高,苏小漓畏寒,男人滚烫的气息让她的身体渐渐回暖。 她被男人的身躯压得有些喘不上来气,两手撑住顾非寒的胸膛。 “亲人团圆,你不开心吗……”她眨了眨水眸。 顾非寒的视线始终看着她的小脸,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朵尖,手指顺着脸颊轻轻落在她的珍珠一般耳垂上,忽而贴近她,一字一句道:“你像是比我更开心。” 苏小漓怔怔地看着顾非寒贴近的脸,多情的眼睛带着凉意,浓眉墨眸,点点寒光泄露,“我……” 有些上头,小小手掌下紧实肌肉透出来的热度,他身上的木质清香…… 顾非寒的指腹摩挲着越来越红的耳垂,莫名感到喉间干渴,喉结微微一滚。 他低下了头,贴上了她的唇。 很轻柔的一瞬,一触即离,却让苏小漓呼吸一窒。 顾非寒看着瞪大眼睛突然呆萌的苏小漓,眼底隐隐泛着兽性捕猎的冲动,他本性本就顽劣,此刻真不想再装什么正人君子。 又一个深深的吻。 他有些激动。 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忍住躁动的心跳,又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这才逼近她的眼睛。 “我不要你和他走得那么近,也不要你和他单独见面。” 最好一辈子不见面。 他? 缺氧的苏小漓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他”指的是“林一成”。 她的茫然,在顾非寒看来,更像是回忆起某些被刻意隐瞒的事情。 苏小漓身上有他不确定的部分。 以前这种奇妙的不确定深深吸引过他,引诱着他想要一探究竟,他清楚知道这部分的杀伤力。 现在他下意识地想要捂紧,全然不想其他人也被吸引。 两人一步步走近,顾非寒自以为已经对她了若指掌。 可现在,对于她出现任何新的不确定时,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慌。 顾非寒的眼神格外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眼睛眨了眨,弱弱地点了点头。 顾非寒眼底的冷意消融了一些,将头深深地埋进她的颈窝。 两人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一切都被放大了,异常清晰。 “等你满了十八岁,我们就订婚。”顾非寒附在她耳边喃喃说道,他一开口,声音都沙哑了。 苏小漓张了张嘴,半天才缓缓开口,“不要吧。” 顾非寒的眸光瞬间暗了些许,他咬着苏小漓的耳垂,“为什么不要?” 男人的气息失落中带上了一丝激动,苏小漓将手放在他宽阔的背脊上,又像上次一样轻轻拍着。 她轻叹了口气,“原因有很多啊,年龄、学业、事业、双方家长的认可……就,很多的问题。” “这都是外在的,你心里想不想才最重要。”顾非寒的声音又降了温。 苏小漓的眸子微微垂了垂,侧过身来,刚好对上顾非寒的眼睛。 换了她将顾非寒揽在胳膊上,另一只手照旧拍着他的后背,“乖啦,我心里肯定想啊,我们以后再聊这个好不好?” 苏小漓的心理年龄比顾非寒大,又习惯凡事三思而行。 谈恋爱和进入婚姻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儿。 两个人单独相处,情到浓处怎么都好说。 可今天见到了顾非寒的母亲,她才突然惊觉,她和顾非寒的经历过的世界有很大不同。 彼此相爱是一回事儿,能否得到家人的祝福,是另外一回事儿。 她至少要明天和顾非寒的母亲正式聊过之后,心里才有底。 正因为在乎顾非寒,也珍惜上天恩赐的这辈子,所以她很谨慎。 只有这样才是对这份感情真正的负责任。 不管是上次在病中答应顾非寒的话,还是让顾非寒入股医疗器械的厂子,她都不后悔,也心甘情愿。 可如果这段感情不被祝福,她不想简单放弃,可也不会死缠烂打、纠缠不清。 苏小漓的心理压力其实——稍微有点大。 她这话在顾非寒听来,却变成了另外一种味道,略带敷衍。 顾非寒的心一点一点塌陷下来。 他知道苏小漓爱家人、有事业、人又上进,还被不少人惦记。 为什么她不同意订婚? 没有订婚这样一个有仪式感的过程,不能向全世界大声宣布她是自己的未婚妻,其他人永远有可能将她抢走。 顾非寒一想到这些,他心脏就像是被突然碾碎了一块。 “你怎么了?”苏小漓察觉到他的异常。 顾非寒把头往她颈窝深处埋了埋,抓起她的手放在心脏处,“这里不舒服。” 苏小漓轻轻按揉他的胸口,“这样好些了吗?” “还是不好。”顾非寒睁眼说瞎话,明明舒服得很,谁叫他贪心呢。 小没良心的倒是揉得更认真了。 可惜顾非寒心底被碾碎的那一块,她完全不知道。 那种令人烦躁的沉闷感始终萦绕在他胸膛之中,挥之不去。 一大早苏小漓爬起来准备礼物,昨天虽然在学校已经见过林雅茹,可那只能算是“商务场合”,今天这回才算是正式拜访。 她拿出一套包装精美的化妆品,又准备出几样新鲜的零食,装进包装盒里。 这包装盒是郭红霞找人专门设计定制的,新年专用款。 苏小漓给自己也画了个淡淡的妆,她皮肤底子好,没用什么胭脂,只是整个人看上去愈发清爽了不少。 倒是顾非寒,从昨晚就别别扭扭的,到了招待所,脸上也没阴转晴。 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吃错了什么药。 人家别人带女朋友见妈,哪个不是积极主动的? 谁知他一改之前促成“双方会谈”的积极性,苏小漓有些气闷。 要不是看在优雅大方美丽的林雅茹女士的面子上,苏小漓真想踢他两脚。 “阿姨好,谢谢您来学校做讲座,这是给您准备的一点小礼物。” 林雅茹连忙让出门来,说道:“好好,快进来吧。” 她语调温和,脸上笑容也柔软亲切,让苏小漓放松不少。 来之前她心里有些小紧张,主要还是因为林一成,生怕被林雅茹问太多,她一不小心在女神面前说漏嘴。 谢谢亲们的订阅和票票~~ 148 有眼光、没规矩 真见面了,苏小漓倒踏实下来,落落大方。 外加小甜嘴、星星眼,主打一个终于见到女神的小迷妹。 算年龄,林雅茹比苏奶奶小不了太多,可她保养的好,平日里也坚持锻炼,身子硬朗,主要是气质出群,自有世家大小姐的风范在身上。 见了她,就会立刻知道“时光不与千秋老,岁月从不败美人”,这话是真实存在的。 昨天在林雅茹被人簇拥着,苏小漓没能好好和她说上话,真说上话的时候,又被警车带走。 林雅茹拉着她的手坐下,“昨天去公安局没吓着吧。” “没害怕,警察同志只抓坏人,我不怕的。”苏小漓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很是乖巧地回答。 林雅茹拉着手和苏小漓唠了很多家常话。 说老实话,她从不看重门第家世这些,顾非寒的爸爸,不一样是从小地方出来的?当初两人还不是一下子就看对眼了? 她今天没别的事,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好好看看这个小姑娘。 结论——很中意。 身材高挑,哪怕一身简单裁剪的衣服穿在身上,也看得出她的脱俗。 眼神清澈,脸颊带着一抹自然的红润,健康、乖巧。 脸上稚气未脱,精神积极向上,有主见也能听得进去别人的建议,不像是昨天在警察面前那么刚硬。 整个人倒比京城的那些姑娘们看着还要大气些。 林雅茹觉得儿子有眼光,这姑娘的气质合得上他们家的路子。 就是事业心太强,不是会乖乖在家相夫教子的类型。 算了,反正他们家的女人也不喜欢凡事依靠男人,女人能撑起半边天,未来儿媳妇儿找个苏小漓这样的,反而对脾气。 儿子喜欢就行。 苏小漓感受到了林雅茹的体贴和善意,也渐渐放松下来,两人手拉手话着家常,把一直冷冷站着的顾非寒晾在一旁。 顾非寒脸色不太好,脑子里想着很多事,又仿佛每一件都堵在心里。 “小漓,非寒说你见到了我大哥的亲孙子……”林女士今天除了相看苏小漓,还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来了来了。 苏小漓深吸一口气,“这事儿听起来有些奇妙,确实是遇见了……” 她将自己遇见“林一成”的事儿简单讲了一遍,和她跟顾非寒讲述时大差不差,隐去了凌义成的负面消息,也没将他身上背负的孤独与执拗讲出来。 长辈面前,报喜不报忧。 “他过得还好吗……”即便苏小漓已经好一番美化“林一成”的生活环境了,林雅茹仍然觉得一阵心痛。 那孩子没了父母,祖父辈的亲人又不在身边,他一定过得很艰难。 她甚至想立刻前往清州,去见见“林一成”,带他回家,回到亲人身边。 苏小漓的眸子微微垂了垂,刚好对上林雅茹通红的眼眶。 她一只小手握着另外一只,咬了咬嘴唇,“阿姨,您别担心,下次去清州我去找他,就跟他说亲人找到了,让他去京城见您,可以吗?” 她担心林雅茹在清州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会深受刺激。 顾非寒的脸色越来越冰,皱着眉头,赌气躺倒在床上。 林雅茹瞪了他一眼,没规矩。 从小的教养都喂了狗了? 苏小漓不敢当着林雅茹的面瞪他,她多少还是有点紧张,不是紧张自己是否入得未来婆婆的法眼,而是紧张林雅茹坚持去见林一成。 还好林雅茹没有坚持。 她也清楚自己马上去清州不太现实,也得给那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孩子一点消化的时间。 “好好,好孩子,你帮了我们家大忙,阿姨谢谢你。”林雅茹眼底浮光闪动。 苏小漓太阳穴突突直跳。 要是林雅茹知道她第一次见面就没说全实话,别说谢了,今后会不会厌恶她都还不一定。 林雅茹瞅了一眼不知道犯什么倔的小儿子。 “小漓,非寒这小子自小在家霸道惯了,辛苦你多忍着他点儿。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和我说,我给你撑腰,他不敢不听的。” 她声音轻轻的。 这话虽有客气的意思在里头,分量却极重。 这是接受了苏小漓,做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苏小漓轻轻“嗯”了一声,“他对我很好的,阿姨你放心,他在这里我也会帮您照看他。” 林雅茹松了口气,这姑娘年纪虽小人却懂事,知道疼人。 做父母的,不就是希望两个小年轻能互敬互爱、互相信任、包容嘛,只要彼此扶持着走正道,比什么都好。 这次来冀北,收获颇丰,林雅茹带着一堆礼物和对未来的期待上了火车。 送完林雅茹女士,两人回到车上,双双松了一口气。 “你刚才怎么回事儿?闹什么别扭呢。”苏小漓憋了一上午的白眼,终于送了出去。 圆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刻着“恼火”二字。 奶凶奶凶的。 可在对面的人看来,杀伤力——为负数。 顾非寒毫不客气地掐起她的小脸蛋,“这回没人给你撑腰了,你跟谁横呢?苏、小、漓。” 苏小漓:……!! 男人怎么像极了大反派。 苏小漓也没客气,反正女神对她满意,就是有撑腰的,怎么样! 她侧头一口咬住顾非寒的手指,挑衅地撇了顾非寒一眼。 酥麻的舒爽感在顾非寒指尖穿过,如同电流又迅速汇聚到下腹。 主驾驶和副驾驶隔得太远,顾非寒直接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将她从副驾驶抱到自己腿上坐下。 苏小漓没有防备。 知道他不守规矩,可谁知道这么不守规矩。 她慌乱惊呼。 大庭广众的,这家伙干什么呀?! 别人一眼就能看到车窗里头! 顾非寒大掌扣着她的白腻脖颈,亲了亲她娇软的小脸,鼻尖磨蹭她的鼻尖,“还真的横上了?嗯?” 尾音拉得有点长。 苏小漓脸都红透了。 这个姿势太……尴尬。 做个人吧。 她羞得把脸埋进座椅靠背里,挣扎着轻声斥责:“你疯啦,快放我回去。” 顾非寒俨然不会那么听话。 他紧扣着她的腰和脖颈,没再给她呼喊的机会。 谢谢亲们的订阅和票票~~ 149 你想怎么应战? 吻时好似一头饿狼。 急切、残忍,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去。 “……放我回去,……顾……非寒……” “嗯,我在。” ——被啃食的那个想不通,为什么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人,真是两辈子遇见的头一个,不过……亲亲真的好香啊。 ——邪恶啃食者:没错,亲亲就是好香,还有抱抱,还有…… 苏小漓被他吻得头晕目眩。 直到她喘不上气,双颊红到滴血,他才缓缓退开。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唇在她的唇上轻轻啄吻。 男人再次强调:“满了十八岁,我们就订婚。” 这次的语气不容置疑。 苏小漓轻喘着,被他搂得更紧了些。 她认真思考着,林雅茹女士的认可,给了她些许信心,良久,小脑袋微不可查地点了点。 苏小漓推开顾非寒的禁锢,七扭八歪地回到副驾驶,眼神飘向远方,隔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爸爸不在了,真要订婚的话,还得知会我妈妈一声。” “当然是真的要订,岳母她现在在哪里?”顾非寒又凑过来,嗅着她颈间的少女清香,含糊地问道。 “她嫁去了平台县,已经好久没来消息了。”苏小漓有些恍惚。 原主和母亲的感情极好,却从没去过平台县找过她,大概是害怕自己的出现,给妈妈的新生活带来不必要的负担。 甚至不敢主动联系妈妈,只能等。 妈妈肯联系她,就是好的。 妈妈不联系她,再等等就会好的。 换了从来没喊过妈妈的苏医生替她,更不知所措。 “妈妈”这个称呼太陌生,又太贵重。 苏医生上辈子,没机会喊过。 顾非寒一愣,居然在他最近跑得最勤的地方,吴老师傅也在那里。 就说这地名怎么这么熟,他想起来了,章宇之前提过。 “等你忙完这段时间,我陪你去看望她,我会像敬重我母亲一样,敬重她。” 男人讲这话时,手里把玩着她垂下来的一缕乌黑发丝,既温柔又郑重。 苏小漓冲着顾非寒笑了笑,认真地点了点头。 事实证明,顾非寒是会和苏小漓闹别扭的。 但大概,看似外表冷淡持续时间长,心里也就十分钟,最多半小时,不能再多了。 只要小漓稍微哄哄他,点点头,顾非寒就能搞定自己。 心底的晦暗依旧在,苏小漓的点头回应,却能将其驱散几分。 每明确一次她属于自己,顾非寒的“病”大概率会好上一小段时间。 已经来了市里,还剩下大半天的功夫苏小漓不想浪费。 顾非寒送她去了香江百货,自己则干脆在香百找了个角落躲着看书,等她下班。 苏小漓回到她的临时办公室,就在陆斯年房间的隔壁,刚进门还没坐下,就见陆斯年敲了敲她的门,“方便?” 陆斯年这些天也忙坏了。 香百的圣诞活动火得一塌糊涂,活动花钱凶,钱花出去了宣传效果好,才几天的功夫花出去的钱已经赚回来了。 只是没了苏小漓帮他,男主外女主内,陆斯年实在有些疲惫。 他眼睛落在她白里透红的脸上,迟迟没有移开,苏小漓长发别在耳后,耳垂微微泛着粉。 陆斯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似乎比自己以为的——更想念苏小漓。 “方便啊,怎么了?” “联合百货几个商场发动反击了。”陆斯年清清神,开口商量正事。 这么快? 苏小漓有些惊讶。 可不过短短几天功夫,对手的速度也赶了上来。 原以为是联合百货一家反击,没想到那位刺探军情的火泡男人确实有本事,居然联系了解放路百货大楼,那家国营商场和他一起——降价。 管你港资、外资,吃独食? 那也别怪老江湖们不客气,教规矩。 解放路百货大楼是国有自营,本就财大气粗,花的又是公家的钱,没那么心疼;联合百货的主营业态是商家入驻,召集内部所有商家,集体降价。 这价格,大有不给香百留活路的意思。 图穷匕见、火力全开。 “价格战啊……” 苏小漓若有所思地开口,言简意赅。 她往后靠了靠,微微挑着的眉眼像是在说“不外如此”,招数并不算新鲜。 之前陆斯年给她介绍过,几家百货大楼在经营上互有攻守,不是没打过折,只是针对个别商品,你有我无、轮番上阵。 这次两家发动的是全面降价的活动,折扣力度非常大,且不限产品,相当于进门就送钱。 香江百货的折扣券、优惠券还要靠买完东西之后抽奖才能得到,虽然中奖几率高,却是在成本承受范围内,薄利多销。 而且大部分商品的价格看似降了,实则只是将“一元”调整成“九毛八”这种形式,并没有大幅度的展开。 老百姓图什么,过日子呗。 他们对“买贵了”这件事极其敏感,日常消费品,谁不愿意买价格更优惠的。 香百售货员的服务态度远胜其他两家,活动的周全到位依旧能吸引来不少人,可挡不住老百姓图一个实惠。 香江百货仍然人来人往,却不复前些天的盛况,客流量被那两家分走了不少。即便有各种噱头吸引着人来,可不少人看完热闹,又去了另外两家比货消费。 陆斯年揉了下太阳穴,眸色不明,“我不想打价格战,一旦入局,迟早会伤筋动骨,但如果非要应战,香百也不怕。” 苏小漓半低着眉,微微颔首。 “你想怎么应战?”她想知道主人的态度。 价格战不是打价格,而是打利润。 不能为了市场占有率和营业额,牺牲掉最该珍惜的利润。 价格战要打,却不能打成失去理智的“消耗战”。 再财大气粗,也不能承受全面亏损吧。 陆斯年心里有些想法,又带着几分探究,“你呢,怎么想的?” “我想先做市场调查,看看是否可行再说,可以吗?”苏小漓笑了笑,“和你借几个人?” 陆斯年身子向后仰了仰,嘴角微勾欣赏她的淡定,点了点头。 苏小漓找到夏念念,连带陆斯年给的那几个人,拉到一旁细语一番。 谢谢亲们的订阅和票票~~ (本章完) 150 田忌赛马 这里头夏念念是最了解苏小漓的,她脸上出现狡黠的笑,笑嗔了苏小漓一眼,“你就等着瞧好吧。” 夏念念几人出去了,苏小漓围着整个商场又转了一去,小笔记本又记下不少东西。 在西餐厅旁的咖啡馆一角,隔着玻璃,苏小漓看见顾非寒正坐在角落里,拿着一本书看得入神。 男人眉眼间的桀骜被书卷抹平,一张侧脸上睫毛低垂,沉敛又分明。 “在看什么书?” 忙里偷闲,苏小漓坐到他身边。 顾非寒意犹未尽地收回看向书的目光,见是苏小漓,伸手拉她坐近了些。 “《三国演义》,你之前读过吗?” 苏小漓想说自己看过电视剧……至于原著,她还真没读过。 “大概知道情节,没像你这么认真地读,你在看哪一段?” “火烧乌巢,官渡之战。”顾非寒的眼中出现一丝神往。 苏小漓拿起书,打开顾非寒翻看的那一页。 “公孤军独守,外无救援而粮谷已尽,此危急之日也。袁氏辎重万余乘,在故市、乌巢,屯军无严备,若以轻兵袭之,不意而至,燔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也。”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声音低沉地解释:“两军交战,最紧要的是粮草辎重,也看主帅是否能听从建议、随机应变。” 苏小漓若有所思。 待她再看向顾非寒时,瞳孔清透,眉梢眼角的笑意中却分明带着几滴小坏水。 顾非寒瞧见她略带狡诈的笑容,又将头靠近了些,两人的额头鼻尖抵到了一起,“小狐狸,又琢磨什么好玩的了?” 苏小漓笑笑没说话。 神情却好似偷到了什么宝贝。 调皮得很。 顾非寒捏在她腰上的手,忍不住力道稍稍重了几分。 有林雅茹这尊撑腰的大菩萨,苏小漓胆子大了一些,起身时顺势反捏了他的侧腰一把。 不能干吃亏。 反手欺负回去。 “小狐狸”报复完担心被反击,火速撤离战场。她声线雀跃,“我先去忙了,晚上请你吃饭。” 顾非寒看在她的背影,眼角扬起一丝笑意。 有些邪性,又有点儿通身舒畅的意味。 不知死活的小家伙,等着被收拾吧。 苏小漓不知道身后的顾非寒——在琢磨做些更过分的事儿。 有了应敌思路,她回到办公室开始写写算算,又调出采购和销售的清单,一点点开始核对。 时间过得快,等她看完了重点货物的账本,夏念念几人也带着侦查出来的敌情回来了。 “解放路百货全场冬装8折出售、食品全部8折!” “还有,他们生活用品全部7折……” “联合百货电子用品的几个柜台全部85折,化妆品也是!” “酒类专柜全部75折!……” 苏小漓又请来陆斯年和宋副总几个,十来个人挤在小小办公室里开会。 每个人都看到最新的情报,一个个如临大敌。 “这是想要一次性击垮我们!欺人太甚!”宋副总拍大腿。 其他人个个铁青着脸,鸦雀无声。 苏小漓倒是淡定,清浅笑意写在脸上,“各位,其实这是好事儿啊。” 众人没反应过来,纷纷抬头看向她。 “如果不是我们这次的圣诞活动办得成功,对方感受到了威胁,甚至是如临大敌,他们怎么会舍得用这么大的力度来围剿我们呢?” 众人:“……” 话虽如此…… 不过……好像也没毛病。 众人的脸色变缓一些,谁说不是呢。 之前也有小打小闹的价格战,那是大家平分秋色的时候。 这次是对方两家联手。 这绝对是急了! 嫉妒! 没错,就是的。 对手的焦虑和嫉妒,就是对自己家商场的认可啊。 “前些日子辛苦大家了,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还请大家再奋力扛住一阵,打赢这次战役!” 苏小漓鼓励完士气,开始一一讲解自己的分析,半个小时后,她说出建议: “所以,这几款产品,价格不变,但宣传方式还要再改改,比如这款售价350元的录音机,要把‘八折优惠’改成‘立减70元’。” 众人疑惑,他们来不是要参加“如何降价”的会议吗,为啥价格不变呢? 还有,350元的产品,“立减70元”也是70块,“八折优惠”也是70块,有啥不一样? 苏小漓不慌不忙,淡定解释着,香江百货怎么做不重要,顾客怎么想才重要。 重要的不是真便宜,而是让顾客感觉自己占了便宜。 而70元,大概是一个高级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这次买了,相当于整整省出一个月的嚼用花销。 这种冲击力是最直观的。 解释完上述,苏小漓将另外两张写满字的纸递到众人面前。 “左边纸上这些特色商品,我们不仅不降价,还得涨价。” 涨价? 不是,是咱们耳朵都出了问题吗? 众人面面相觑。 没等众人提出质疑,苏小漓的枪口马上调转,“右边纸上这十几款和对家一样或近似的日常易耗品,直接作为消费满额的赠品,白送。” 白送?! 众人唏嘘,特别是宋副总,一脸震惊,简直是胡闹。 不是自己家的生意不心疼是吧! 众人心情如同荡至高空的秋千,完全没有安全感。 陆斯年没被苏小漓的话吓住,他不差钱,要的是赢。 如果真的要打价格战,香江百货也奉陪得起。 他看了看两张纸,拿着笔在纸上开始算数据,算出来的结果,让他有些吃惊。 利润不降反增? 陆斯年稍一思索,顿时明白过来,苏小漓这是要“田忌赛马”。 他的华语底子不算太好,可“田忌赛马”的故事,陆老爷子给他讲过多次。 这回两人还真想到一块去了。 田忌赛马,善用自己的长处去对付对手的短处。 苏小漓这个策略的产品组合中,有带来流量的引流款做赠品,和负责挣钱的利润款的特色产品。 和当时的“花生粘”“牛轧糖”路子相仿,可玩得更大。 把对手的利润款当做引流款,而不是在同类产品上拼价格,避免正面交锋。 谢谢亲们的订阅和票票~~ (本章完) 151 烧掉“乌巢粮草” 而特色产品,是香江百货独家代理的产品,其他商场根本找不到,这部分本就利润丰厚,涨价更能弥补赠品的亏损。 “就按小漓说的来,至于价格涨幅我们稍后再定,先把赠品挑出来,今晚就完成。”陆斯年给予苏小漓百分百的支持。 不知不觉中,陆斯年对苏小漓的称呼也变了。 从苏姑娘,到苏小漓,再到——小漓。 午夜梦回,这个名字也不知他默默念了多少遍,现在才能叫得如此顺口。 支持她的策略,不仅仅是相信她,也是相信数据,按照算出来的结果,香江百货利润不会下滑,却能让对手吃个闷亏。 销售部部长带着几个人出去忙活了。 “你还有其他后手?”陆斯年淡定地看着苏小漓,这姑娘必然不会只有一招。 苏小漓朝他浅浅一笑,“要忙一起忙,采购和运营,是不是也得行动起来?” 她拿起夏念念几人调查的资料又仔细看了看,将“应战商品”重点勾画出来,递给陆斯年。 “采购的难度最大,需要在最短时间内,烧掉其他商场的‘乌巢粮草’。” 乌巢粮草什么的,陆斯年没听懂。 宋副总这个喜欢读《三国演义》的人却听得分明,顿时来了兴致,他不由地坐直了身子。 “你想怎么烧?”宋副总追问。 “对标另外两家的热卖商品,特别是他们热卖、我们却拿来做赠品的那些。同类别的商品购入高中低三档,加大采购数量。” 一来能压低采购价格,在供应商身上找补回一些利润;二来嘛,让他们断了粮草,养不起这么大的活动力度。 宋副总没想到“火烧乌巢”还能这么烧。 除了香百的特色产品,常规产品大家进货的渠道几乎一样。 厂家产量就那些,香百采购了自然粮草充足,另两家嘛,空有低价格没了产品,更别说有些商品,香百还会直接赠送! 简直——聪明,且特别无耻! “直接采购对家的热卖品就行,为什么还要分高中低三档分别采购呢?”宋副总现在像个好奇宝宝。 态度热情到让对面两人都有点不习惯。 苏小漓忍着喉咙的干渴解释。 同一件衣服,香百卖69元,对方卖59元,款式差不多,主打的卖点也相近,可对方就是价格比香百整整便宜十块钱。 如此一来,香百也上一款59元的几乎同款的衣服,标注在这个sku下,另外把原有的69元的那款改成此款衣服的升级版,也就是高档这个档位。 这样一来,对家竞品59元的衣服只能和香百59元衣服强行绑定,且不会影响香百原有69元衣服的销售。 好处大大的,香百原有的定位——中高端,确实不会因为“价格战”,而陷入廉价不值钱的泥潭。 宋副总彻底服了,这波操作过于…… 后边那个字,他对这个苏小漓这张干净的脸,实在是“夸”不出来。 看着单纯,咋玩起花样来比狐狸还精? 陆斯年也听明白了,以他对苏小漓的了解,八成她还会加上可以贡献逼格的形象款、旗舰款,不卖只看…… “运营的活儿也不轻,需要几天内完成会员注册系统。” “什么会员注册?”宋副总积极性高涨,抢先举手。 “消费满额送香百会员,今后购物可以用积分换赠品和折扣,或者直接充值成为会员,购物可以直接消费会员卡,会员可以直接参与满减活动。” 会员注册不止关系到当下,也关系到之后长久的市场占有率。 苏小漓见过香百的收银系统,已经用上了当前最先进的“微机收银”,可惜没做到物尽其用。 不仅软件、运营要参与战争,硬件也必须发挥出其应有的价值。 宋副总开始和苏小漓讨论细节,他做运营出身,对这方面最熟悉。 陆斯年是港岛一些会所的高级会员,倒是更了解些会员制度,也跟上了两人讨论的节奏。 “最后,还有我们的战友——所有香百内的柜台,自营的给售货员发业绩提成奖,商家入驻的给折扣返利,肥水不流外人田。” 陆斯年和宋副总连连点头,这一点没毛病。 战斗期间人虽然累点儿,有了奖金和返利,大家做活动也起劲儿。 同仇敌忾,商场的经营必然能更稳定。 三个人商量了好半天,终于确定了大方向和细节。 苏小漓口干舌燥,送走宋副总几人,端起杯子猛灌了几口水。 陆斯年站起身来,看了看苏小漓,有些心疼,“爷爷喊你吃饭,你什么时候来?” 苏小漓一愣,想起几天前陆斯年的邀请。 可今天不行,顾非寒还在咖啡馆等着呢。 “明天行吗?明天我带上些好吃的,去看望陆爷爷。” “今天……不行吗?”陆斯年眉头蹙着,虽然和苏小漓相处了整整一个下午,却还是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间屋子。 苏小漓从这语气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再一看陆斯年的眼睛,她垂下眼睫又抬起,正视着陆斯年道:“今天真抱歉,我约了人。” 陆斯年心里一阵凉意,下意识问出口的话,也有些模糊:“是顾……” “是,是他。我今天见了他的母亲,晚上我们俩还有些事儿要商量。”苏小漓索性把话一次性说清。 今后要想和陆氏爷孙好好打交道,关系要先说清楚。 她不想应付本就没有必要发生的事情。 陆斯年紧抿着嘴没有搭腔。 连日的疲累,加上这番话,他被冲击得有些眩晕,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 大概是和苏小漓搭档了一些日子,给了他一种两个人可以永远搭档、天天见面的错觉。 现在才恍然梦醒。 他陷得越来越深,可苏小璃不会永远在香百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在这个商场,在当下,两人是亲密可靠的战友。 可出了香江百货,过了这次活动…… 她还有真正的家人,还有顾非寒,还有她在灵正县的小家。 陆斯年清楚地知道,在她的世界里,和那些人相比,自己毫无胜算。(本章完) 152 套路亲孙子 他沉默了很久,五味杂陈,半晌才挤出一句:“那……我先不打扰了,明天见。” 苏小漓等着他开口,闻言皱了皱小眉头,情绪明显后退不少,不复讨论方案时的热烈。 “嗯,明天见。” 陆斯年办公室里没有开灯,直到苏小漓房间的灯光熄灭了很久,他腿都坐麻了才想起来回家。 到家天色已晚,保姆已经下班,陆老爷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陆斯年没开灯,一个人窝在上沙发里,盯着地板上的月光发呆。 陆老爷子到附近的澡堂子刚搓澡回来,进屋一开灯,猛地看见一个大活人在屋里,着实吓了一大跳。 “臭小子怎么不开灯,想吓死你爷爷我啊。”陆老爷子嘟囔一句。 陆斯年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爷爷,您回来了。” 陆老爷子白了他一眼,“怎么了,商场遇到事儿了?” 不对,老爷子问完就觉得不是商场的事儿。 这小子从小被训练得宠辱不惊,跟着他在港岛见识过不少风浪,区区几个内地商场之间“火拼”,不至于。 眼见他脸上蒙着一层郁色,脑门上写着四个大字:心灰意冷。 陆斯年被爷爷盯得发毛,忍不住解释了一下,“是……小漓,她好像和那个顾非寒走得……” 没等他说完,就被陆老爷子一个巴掌呼到后脑瓜子上,“出息!” “爷爷!”他被呼得生疼,捂着脑袋半天才喊出来。 “追姑娘都不会,笨死了,真担心你能不能撑起陆氏!还不如交给小漓呢!”陆老爷子恨铁不成钢。 陆斯年:……!! 老爷子搓澡泡得口干舌燥,现在还要摆开架势给孙子教学,眉头一皱。 他轻咳一声: “去给我倒杯水,想渴死我吗?秋……咳咳……小漓每次看到我进家门,上来就是一杯热茶,你再看看你!” 陆斯年:……!! 打扰了,您的亲孙子不是我,是小漓没错了。 也不知您进的哪个家门,赖在内地不回去,见天的往灵正县跑…… 陆斯年消极行动,最终还是给陆老爷子端来一杯温热的茶。 陆老爷子灌了两口,这才舒心些。 他捻起一粒花生粘补充元气,“‘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懂吗?” 亲孙子陆斯年:“爷爷,我没说过这话……” 又是一记暴击。 陆斯年捂着脑壳听训。 “‘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要打仗,不了解对方的喜好,就凭一杆子蛮力,能管用吗?”陆老爷子这论调多少有些起高了。 陆斯年不明觉厉,态度诚谨,再次重启已经迟钝的脑子。 “你得知道对方真心在乎什么,才能有的放矢,抓住要害,一击即中,懂吗?”一长串的成语,给陆老爷子累的。 陆斯年沉默,苏小漓真心在乎什么? 她在乎的,搬起手指数一数,不外乎——事业、学业、家人和姓顾的吧。 事业? 她自己能搞定,更何况陆老爷子已经出手帮自己铺了不少的路,留给他发挥的余地不多了。 学业? 港岛和内地学习体系也不一样啊。 顾非寒? 这男人是对家,pass。 家人? 那就是——苏奶奶和章宇。 章宇一个大男人,也没见他稀罕什么,一时间无从下手。 倒是苏奶奶…… 对啊,苏小漓最在乎的人——必然是苏奶奶无疑。 “想通了?”陆老爷子睨了呆愣孙子一眼。 “爷爷,您的意思是说,从苏奶奶身上下手?” 陆老爷子一紧张,“咳咳”,茶水呛了肺管子,“嗯——孺子可教也,还不算太笨。” 陆斯年皱了皱眉,“可苏奶奶,我怎么下手呢?” 陆老爷子难得语气中带上了焦急:不开窍的笨蛋! “当然是打入敌人内部,让秋……小漓的奶奶成为你的内部支持者,围魏救赵、曲线救国懂不懂啊?”老爷子冠冕堂皇。 陆斯年——似懂非懂。 “爷爷,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啊。” 陆老爷子都快累死了,爱谁谁吧,再说下去,自己就要露馅啦。 套路完亲孙子的老狐狸,摇着尾巴回了屋。 徒留没开窍的陆斯年,一人风中凌乱,思考博大精深的成语奥秘。 同一时间,苏小漓一家子也在凌乱。 章韵不见了。 章韵的“后夫”——龙金坤找上门来要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眉梢上挑的女人。 苏小漓和顾非寒到家口时,章宇正将龙金坤死死压制在墙上,“你他妈的把我姐怎么了!” 苏小漓被这吼声吓了一跳。 顾非寒握紧她的手,护她在身后进了门。 一院子鸡飞狗跳。 苏奶奶在一边抹泪,挑眉女人拉扯章宇,龙金坤被章宇肋着脖子,眼看就要喘不上来气了。 苏小漓飞奔到苏奶奶身边:“奶奶,这是怎么了。” 顾非寒怕闹出人命,上前想要拉住章宇,却被章宇吼着推开。 苏奶奶抓着苏小漓的手:“你妈不知道去哪儿了,这大晚上的,这可怎么是好啊。” 苏小漓敏锐地觉察到不对,跑了? 身为章韵的“后夫”,龙金坤怎么跑到这里来要人? 那个挑眉女人又是谁? 她走到龙金坤跟前,上下扫视了这个男人一眼,却并没有让章宇放开他。 “我妈不见了,你报警了吗?她为什么跑?” 龙金坤嘴里带出些许残余的酒气。 “不过是随便打了两下就乱跑,不守妇道的女人,不在家里好好呆着,有事没事往外跑!家里一堆地没拖,碗没刷,不让人省心!” 没等他醉气的话说完,身后的挑眉女人倒先发话了,“就是——,养她有什么用,没命生儿子就赶紧让道,占着茅坑不拉屎。” 苏小漓回过头来,冷冷看定挑眉女人。 挑眉女人没点儿bi数地还想开口,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苏小漓一巴掌。 苏小漓扇完一边不解气,又一巴掌呼上了另一边脸。 她没管挑眉女人怎么呼喊,顾非寒已经将那女人扯到一边。 用的劲儿很巧,挑眉女人坐在地上刚想张口叫骂,苏小漓一眼瞪过去,她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起来。 吓得只敢向后缩。 谢谢亲们的订阅和票票~~ (本章完) 153 恶从胆边生 苏小漓回头盯着龙金坤。 这么个烂男人,就是姥爷去世前给章韵定的亲? 她斜了一眼:“地上那个是你姘头?” 龙金坤脖子疼,肚子又被章宇狠狠踢了两脚,此刻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什么姘头,她怀了我的种!” 苏小漓一巴掌呼到他脸上。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妈的! 章韵是被这两人活活折磨跑的! 龙金坤嘴角被扇出一行血渍,苏小漓胳膊麻了。 她嗓子里莫名涌上一股铁锈味。 恶从胆边生。 苏小漓冲进厨房,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尖长的菜刀。 苏奶奶切牛轧糖用的。 菜刀上来就横切到龙金坤下腹间。 “我妈什么时候不见的!在哪里不见的?快说! 不说今天就把你们这对奸夫yin妇全剁了!让你永远都没种!” 急红了眼。 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寒意吼出来的。 三个男人瞬间下腹部同时一凉,苏奶奶和挑眉女人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小漓手上的刀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昨天下午跑的,她买菜回家……看见我俩,就跑了!” 龙金坤哆嗦起来,隔着冬日的棉衣,他感受到刀锋一寸寸划过的痕迹。 一脸杀气的苏小漓,刀刃向里推进半分:“往哪里跑了!” “不!不知道……”龙金坤胆子已然被吓跑,慌乱摇头。 苏小漓知道这混蛋嘴里说不出个屁来。 扭头对顾非寒说道:“报警,你去找林警官,我和小舅去找我妈。” 顾非寒不同意,“这么晚了,我陪你们一起,这两个直接送去派出所,我们两个车分头行动,没准能早点找到她。” 苏小漓点头。 菜刀一把切入龙金坤脑后的木质窗棱上。 一记眼刀射向龙金坤,吐出一口寒气,“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条命也别想留了!” 林原没在,还好林正直在值班,急忙联系了平台县的公安局帮着找人。 从派出所出来,章宇急匆匆开着大卡车驶向平台县。 顾非寒拉着苏小漓也要上吉普车,苏小漓乱糟糟的,黑暗中却像是有什么记忆一闪而过。 是,那一年拜祭父亲时的情景。 那个“苏小漓”和奶奶爬到山上的坟前。 父亲的墓碑像是被人细细擦拭过。 荒山上那么多坟头,唯有苏建国的上边没有杂草。 坟前用树枝画了一个“半圆圈”,留出来的口子朝着墓碑方向,圈子里头有香烛和纸钱烧过的痕迹。 墓碑前摆着一个小碗,盛着带汤的饺子,是苏建国生前最爱吃的。 烧纸的残片有些是五彩的衣服样式,分明就是怕他在“那边”冻着,特地烧的“寒衣”。 苏小漓的心怦怦跳,眉头拧成了一团,“我来开车吧,有可能在山上。” 顾非寒没同意。 她的精神状态不太适合。 “我来开,你指挥路。”顾非寒没容她反驳。 两人二话不说,一路狂飙,直接开到了一片山岭前。 深夜的天空雾蒙蒙的。 开始飘下几片雪花。 暗夜中的荒山,像是要把两人吞噬。 顾非寒取出手电筒,又帮她把衣服裹紧些,抓起她冰凉的小手,“跟在我后边。” 爬到半山腰,两人一头白茫茫的热气,苏小漓差点滑倒好几次。 亏得顾非寒握得紧。 一路踉跄。 手电筒刚照见坟头前的墓碑,苏小漓发出了一声惊呼。 一个衣衫单薄的人躺在那儿。 亏得认识那张脸。 苏小漓飞奔过去。 她害怕了,不是别的,是怕章韵已经冻僵,不给自己留下弥补的机会。 还好还好,还有气息。 身子冰凉,额头滚烫。 顾非寒将手电筒塞到苏小漓手中,脱下自己的大衣裹在章韵身上,相对于苏小漓的失措,他镇定许多,“去医院。” 苏小漓呆愣着听他指挥,慌乱地扶好章韵。 章韵昏迷不醒,伏在顾非寒背上不时要歪下去,整个人轻飘飘的。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平台县来这儿的,鞋子都掉了一只。 苏小漓嘴唇咬得生疼。 被抢救过来的章韵中途醒了几次,随即又昏迷过去,彻底醒来,已经是第四天的下午。 苏小漓每天上午匆忙赶到香百一遭,没什么大事,又赶紧回医院看护她。 章韵睁开眼,一个乖乖的姑娘捧着一本书坐在床边,像是正在用心学习。 嘴里嘟囔着一些她不太懂的东西,陌生又熟悉,遥远得像是从谁嘴里听到过。 “设冰球与冰面间的动摩擦因数为μ,则冰球在冰面上滑行的加速度a=……” 听谁说过类似的话呢? 所有的记忆像是被苍白抽走了。 就像有个人曾经温柔抚摸过的——她的黑发,脱落了一根又一根,换成了灰白色。 昏迷中,她见过一束白光,里头有个高高大大带着眼镜的男人,微笑、温暖、亲切,是她的归途。 他抱着她,说:“不许你现在来找我,虽然我也很想你。” 是建国。 苏建国,她的爱人。 眼前这个姑娘—— “小漓……” 章韵艰难地开口。 “妈!”苏小漓惊呼,“你醒了?” 这几天她在心里练习了无数遍“妈妈”的叫法,不经意间真的叫出口,好像……也没那么难。 章韵没力气转动脑袋,只好眨了眨眼睛。 “妈,喝点水吧。” ——原来这个称呼叫着还……挺顺口的。 床头柜上晾好的水,每次凉了,苏小漓都会倒出来一点凉的,再加一点新的热水进去,保证温度。 她用小勺浅浅盛了一点,喂到章韵嘴里。 章韵看着眼前的女娃子,她离开时,小漓不过十岁出头。 好几年没见,章韵也有些陌生。 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再做个妈妈。 两人数年不见的生疏和尴尬,在彼此面前,被尽量隐藏不太敢直视对方的眼眸下。 苏小漓在龙金坤面前的狂躁消失无影,只剩下小心翼翼。 趁着每个喝水的间隙,章韵渐渐看清了苏小漓。 真的是大姑娘了,和自己手里珍藏的那枚照片相比,脸上没了孩子的稚气,除了眼角的激动,其他地方都带上了几分大人的味道。 谢谢亲们的订阅和票票~~ 154 她居然是开心的 “小漓,我去看了你爸爸。” “嗯。”苏小漓就是在那儿找到她的。 “他不让我去找他……” 章韵还没完全清醒,一部分神智仍陷在迷梦当中,说话的逻辑有点乱。 可苏小漓听懂了,点了点头。 ——爸爸做的对。 “可我忍不住,我就是想他……” “他说要是我现在去找他,他会讨厌我,会生气,会不理我。” “他还说等到了时候,会回来接我,可现在不行……他不让我说话,硬生生把我推了回来……” “他为什么要这样,他一个人在那边,得多难受啊……” 章韵说着,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这些年,她流干了泪水。 曾经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认命了。 可在龙金坤的家里,她发现那两个人赤shen-luo体搂在一起睡时,竟然有了一丝庆幸,和——彻底的解脱。 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听亲爹的话,在这个人家里做工,做无尽的工。 看不见光亮的深渊,有了一点星光。 她骗不了自己,也不用再骗,再也不用顾忌。 即便再次被打伤,她跑向苏建国坟墓时,居然是开心的。 带着初嫁他时的羞涩与雀跃,带着深夜两人交颈抚慰时的激动与旖旎,带着他回家时买给自己一串冰糖葫芦的甜蜜。 “妈……你还有我,有小舅舅,还有奶奶。”苏小漓小声念着。 她抓起章韵的手,上面有伤痕、有皴裂,指甲也劈裂了好几颗。 “妈……我也看到爸爸了,他答应我,就在那儿看着我们,哪儿也不去,你知道我爸爸从不骗人的。”苏小漓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章韵的眼睛回过来一些神,“真的?” 苏小漓用力点头,“他真是这么说的,他还让我转告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去找他时,得和嫁给他时一样好看才行。” 她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章韵粗糙的手,章韵的手开始慢慢变暖。 苏小漓伏在章韵耳边碎碎念。 “爸爸说,你给他包的饺子和以前一样好吃,他全吃光啦,饺子汤也没剩下。你做给他的衣服特别暖和、特别合身…… 爸爸还说,我们要过得好好的,他在那边才会开心,还让我孝顺你、照顾你,不然他也会生我的气……” 章韵眼中含泪,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像是回忆起什么。 “你爸爸逗你的,他才不会生你的气。你记得吗?有一次……他熬了好几个夜画出来的工程图,被你涂满了墨水,他当时脸都青了,结果你瞧着不对头,赶紧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马上又没了脾气。” “我不管,反正他让我好好照顾你,他就算装生气也挺吓人啦。” “你也能看出来他是装的吧,我早就看出来了,笑话过他好几回,你小舅也跟他学了个十成十。”章韵的声音,渐渐恢复了生机。 “妈,你知道吗?我小舅有对象了,人可好了,还特别能干,我小舅黏她黏得不得了,嘻嘻……” “刚刚成为母女”的两个人轻声絮语。 章韵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苏小漓知道她的状况,没敢和她多说话。 等她再次昏睡过去,苏小漓掖好被角,悄悄离开了病房。 章宇带着夏念念刚好走来,“你妈她醒了吗?” 苏小漓点头,这回应该是彻底醒了。 “刚醒了一会儿又睡着了,这次清醒的时间长,算是熬过去了。就是精神头还不大行,得仔细养养。” “姓龙的混蛋!”章宇一拳砸在墙上。 章韵被送到医院时,除了神志不清,身上也没有一处是好的。 旧伤又添新伤,层层覆盖,所有见到这些伤口的人,包括陌生的医生护士,心脏处都传来一阵紧缩。 “你小声点儿!”夏念念拉了拉章宇,“姐姐刚睡着。” 她原将自己视作苏小漓的同辈,现在,她又将自己自动定义为章韵未来的弟妹。 章宇想去捅姓龙的刀子,就用苏小漓用过的那一把。 这回真的捅进去。 夏念念给他后背顺气,上有天谴,下有地狱,中间还有警察和民政局,他们两个人要做的,首先是也必须是——先养好章韵的身子。 她会和章宇一起照顾姐姐。 正是最后这句话,最终劝住了章宇。 章宇相信她。 苏小漓眼底冰冰,“小舅,那个姓龙的做什么生意?” 章宇下意识一愣,看见苏小漓紧抿的嘴唇,瞬间明白过来,“我这就去查。” 顾非寒带着苏奶奶做好的饭菜来了。 外边下着雪,他没让苏奶奶一起跟来。 “晚上我替你守一宿,你回去好好睡觉。这么熬下去,你妈妈没好你先倒下了。”顾非寒心疼。 苏小漓摇头,“她刚醒,意志力比较弱,我担心她一个人瞎想。” “瞎想什么?” “想我爸爸,她那天去山上,是抱着彻底解脱的心去的。” “那我陪你一起守着。”顾非寒摸了摸她的头发。 苏小漓想劝,可惜顾非寒从来不像章宇那样听劝,只得作罢。 章韵还在睡着,顾非寒牵着苏小漓的手走在医院的小路上,夜色茫茫,雪花落在两人肩头。 心情都有些重,不是谈情说爱的气氛。 “他们两人,感情应该很好吧。”顾非寒问道。 苏小漓知道他问的是父母,都不用努力,就能回忆起原主脑海中那些记忆深刻的画面。 “嗯,很好。是那种家常的好,不会很激烈,只是温馨。” 苏建国和章韵都不会浓烈的表达方式,所有的感情都体现在日常生活中。 她没想到,温馨的外表下,章韵爱得那么浓重。 苏医生很羡慕“苏小漓”,如果自己不是苏医生而是真正的苏小漓,那该多好。 甚至,她有些过分地想——如果在苏建国在世时,她就重生过来,借来一点、不、或者叫偷来一点父母对“苏小漓”的爱,那该多好。 也会发现更多、体会更深。 也许这样就能拦住姥爷的遗言、拦住章韵改嫁。 哪怕撒泼打滚耍无赖,无论如何不让她孤独地去到一个陌生渣男家受罪。 顾非寒沉默,他得到了确定的回答,心里却有些迷茫。 谢谢亲们的订阅和票票~~ 155 拒绝不了 原来小漓经历过的、学习到的、心之所向的——是另外一种方式的爱。 自己的那种…… 她是可以接受的吗? 还是带着他觉察不到的忍耐? 顾非寒不确定。 他在生意场上、股市上的清醒,每回落到这姑娘身上,都会消失无踪影。 温馨日常的感情,顾非寒想到了陆斯年。 他和陆老爷子来过一次医院,这些天苏小漓从市里回灵正县,也是陆斯年亲自开车送的。 那个男人,不是激烈的、也不会像自己这般自私,掌控欲这么强。 陆斯年给小漓的,好像一直是温度适宜的关怀。 她是不是——更喜欢陆斯年的那种方式。 寒风吹过,刺到脸上生疼。 “回去吧。”顾非寒拽住心事满满、兀自往前走的苏小漓,说道。 苏小漓抬头,刚才光顾着想事情,忘了顾非寒穿得比她少,且脖子空空。 她解下围巾挂在顾非寒脖子上,“嗯,回病房还有一段路,你先暖和一会儿,回去我给你收拾出陪护床,好好休息。” 苏小漓给章韵订的病房,是县医院唯一一间有陪护床的病房。 她昨晚就在这里陪护,床上摆了一堆学习资料。 顾非寒任由她将围巾一圈又一圈地绕在脖子上。 她的味道。 这种被苏小漓心疼、温柔守护的感觉,他实在拒绝不了。 只想肆意体会。 两人悄悄地回到病房。 苏小漓坐在屋外的长椅上,借着楼道里的灯开始学习。 顾非寒没有乖乖听话,躺到陪护床上休息。 楼道里没有暖气,他拿起一条被子,把自己和苏小漓一起裹进去,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顾非寒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没有打扰她。 周围静谧,两人的呼吸声轻飘飘落地。 不说话时,苏小漓浅淡的表情,就像国画中的远山冷月,笼着一层雾。 明明两人离得这般近,近到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顾非寒依旧看不清她。 他想起那天下午香梨请喝咖啡时,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再也抓不住苏小漓一样。 从那天起,他就有了一层阴影。 元凶大概是——没有人能给他解释,苏小漓身上出现的一切新奇和不确定,是从哪里来的,又会为谁展现出来。 苏小漓自己也从没讲过。 在她的事业版图扩大后,这种不确定性也更大更强了。 她做了更厉害的事,认识了更多的人,甚至某些“危险人物”也挤到了她身边。 欣赏与惊叹之下,是他不敢表达的紧张和恐惧。 而后,演变成深深的占有欲。 她成了他的精神寄托,他唯一想要独占的精神寄托。 顾非寒将下巴轻轻点在她头上。 半阖着眼深深吸气,只想闻闻她的味道。 眼睛看不够,也看不清,必须要再加上鼻子,去嗅到些熟悉味道,才能确定她是自己的。 “困了?”苏小漓没抬头,只是笑笑。 顾非寒并不困,眼睛眨了眨。 “会不会学太久了?别看了,不然明天没精力照顾阿姨。”他行动比嘴快,说着已经合上了她手中的书。 “亲人”这招,几乎对苏小漓百试百灵。 “也好。”苏小漓还没什么困意,可他讲得确实有道理。 两人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又轻手轻脚地回到病房。 顾非寒和衣钻进陪护床的被子里,先替她把被窝暖热乎点儿。 “快进来,热乎的。”顾非寒等苏小漓收拾完过来,掀开了被角。 苏小漓:…… 就,有些难为情。 毕竟,心理年龄再大,第一次钻男人被窝,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虽然这男人是顾非寒。 “快,热气都跑走啦!”顾非寒压低声音,语气焦急,且……正直。 满脸写着:这种环境下怎么可能欺负你。 苏小漓——拒绝不了。 没有人能在冬夜拒绝温暖的被窝,以及一个人型暖宝宝。 等到她也和衣进了被窝,顾非寒嘴角才弯了弯。 一米宽的床上挤了两个人。 苏小漓习惯平躺,那……顾非寒就侧着。 他当然不会允许苏小漓往边上躺,羡慕陆斯年的温和,不代表他会改掉自己硬邦邦的霸道。 一条胳膊给苏小漓当枕头,一条胳膊搭住她的腰,谨防她掉下去。 十分钟后。 “你的胳膊会麻吧?” “不会。” “你后边的半拉身子是不是悬空着?” “没有。” 苏小漓叹气,“我也侧着躺吧。” 顾非寒以为她要面向自己,结果苏小漓转了个身,留给他一个娇小的后背,曲起了腿,以和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同样的曲线平行。 “也好。” 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顾非寒欣然接受。 他向前贴近苏小漓,原来搭在她腰侧的手,得寸进尺,整个紧紧环抱住她腹部乃至下侧腰肢。 另一只胳膊说不麻是假的,他趁机向前挪动几寸,胳膊肘打弯,小臂向后,手掌扣住她肩膀。 眼底星星闪过,头和腿也顺势贴上她的。 一步一步更贪心。 我的。 心里安生了。 就要这样才好。 顽劣的恶魔显现出原本的模样,眼角眉梢皆是无法掩饰的笑意,发自肺腑。 手臂不由地又紧了紧。 苏小漓像是被劫持。 成了人质。 男人劫持完,还不忘贴心地帮她掩一下被角。 缠在身后的人型暖宝宝开始发光发热,苏小漓身上的寒气逐渐消解,困意愈发侵袭而来。 顾非寒在到达安全感和幸福感的顶峰之后…… 心底另一层原始的冲动开始一点点释放,逐渐沸腾、热烈。 耳尖泛起红。 他颇有些不自然地将腿往后稍稍撤回一点,拉开一定距离。 这一动不要紧,苏小漓本已就位的睡意,被他晃走一些。 “不舒服吗?”她鼻音里带着一丝安然入睡前的娇憨。 顾非寒听得心里更痒了,“没,睡吧。” 苏小漓:“嗯,晚安。” 奶唧唧的小鼻音。 顾非寒还想听直教人心头发软,身下发shi更的小鼻音,追问道:“你还冷吗?” 苏小漓:“嗯……不了。” 梦呓般的娇软声音。 顾非寒彻底上头。 他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声音压抑,“我,有点冷……” 可怜巴巴。 像是在……撒娇? 156 我会留下来 虽然苏小漓半睡半醒中没觉着他有多冷,反倒越来越烫,她还是凭着最后一点力气,又靠他近了几分。 顾非寒为自己的撒娇行为付出了代价。 浑身紧绷,意志力拉到满格,眼睛亮到后半夜。 窗外寒风飞雪。 顾非寒,燃烧似火。 就连睡梦中的苏小漓,也被他烤出了薄薄一层汗。 …… 不知什么时候,苏小漓从梦中醒来。 若有似无的,她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不对劲儿。 依旧睡意朦胧的苏小漓将手搭在男人的腰上,娇软的身躯向后贴近了些。 顾非寒不淡定了。 枕上全是少女的馨香,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让顾非寒的心跳愈发加快,也愈发不敢动弹。 他的喉头滑动了一下。 女孩的手朝着某个方向继续滑动。 真杀人又放火…… 烟花升腾于天际,照亮整个夜空。 …… 顾非寒醒过来。 怀里的女孩依旧沉睡,粉嫩的额头上挂着一层薄汗。 两人如同连体婴儿的姿势,竟保持了一夜未动。 他怔怔地盯着床板。 半天才反过味儿来。 想再睡回去。 可惜……简直清醒地不能再清醒。 而且,不止胳膊,整个身子都麻了。 顾非寒闷闷地仔细回味,半晌才惊觉,有件事更重要——赶紧回家洗澡,换件干净衣服再回来。 他慢慢撤回自己的胳膊。 怀里的苏小漓因为睡姿的变化,且身后感受到些许凉意,微不可查地鼻音“嗯”了一声。 顾非寒心里鼓点加了倍速。 等到他带着早餐回到医院时,苏小漓还在梦中,尚未醒来。 章韵倒是醒了。 眼神清明不少。 她朝着顾非寒抬抬手,“孩子,过来。” 顾非寒朝她笑笑,乖乖坐到病床边。 章韵看着顾非寒,这些天她虽然精神恍惚,却也知道,他是小漓喜欢的人。 “谢谢你,照顾小漓。” “阿姨,小漓……她,很想您。” “……嗯,”章韵眼底泛出水光,却也出现了几分坚定,“我和她爸爸商量好了,我会留下来。” 顾非寒眼底情绪翻涌,深深动容。 如果…… 他和小漓,必须有一个人先走,谁会选择留在这个世上,继续苦苦捱着呢? 先走的人未必幸福,可后走的那个,绝对是更痛苦的。 他重重点头,朝着章韵挤出一个笑容。 章韵出院后直接回到了苏小漓现在的家,和苏奶奶住一个屋。 苏奶奶将屋里收拾得十分妥帖,就像她当年伺候章韵坐月子时那样,又铺了厚厚一层新被褥,拉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慰。 苏小漓看她们像是有贴心话要说,默默退出房间。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小舅,龙金坤那边,查到了什么吗?” “这个混蛋,居然是做口罩的。”章宇很是不屑。 “口罩啊……”苏小漓不吭声了。 也属于医疗器械范畴,这是撞到自己手里了。 “做得多大?” “看样子出货量还行,每周一、两卡车的样子。” “主供哪里?” “好几家医院,平台县的县医院、还有市人民医院、三院这些地方,还有些化工厂。”章宇既然要查,必然已经查到底了。 “想办法弄点他们的样品。” 既然要做,就做到精准打击。 回到苏小漓的专业领域,她要做的,是将龙金坤按到地上摩擦,提头来见。 章宇百分百支持她。 像龙金坤这样的烂货,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在家细致地陪伴了章韵多天,直至过了元旦,苏小漓才回到香江百货的办公室。 今天来,是来告辞的。 香百这边两个柜台上了正轨,她也该回去塌下心来温习功课了。 之前制定的“火烧乌巢”的策略看起来起了作用,香百的人流量和销售额经过了几天下降之后,又回到了原来的水准。 陆斯年迎上前来,一脸关切,“你妈妈好点没?” 苏小漓朝他笑笑,“好多了。” “爷爷这几天也有点受凉,本想多过去几趟看望她,谁知道他自己也病倒了。” “陆爷爷病了?去过医院没?” 这些天苏小漓忙着章韵的事儿,没成想陆老爷子居然也病倒了。 陆老爷子上了年纪,哪怕是小病也要格外注意。 这位带给她各种好东西的“圣诞老爷爷”,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儿啊。 “下了班,我去看看他老人家。”苏小漓语气也带上了担忧,竟忘了自己要和陆斯年说什么事儿来着。 陆斯年点头,眼底飞过一丝她没看到的欣喜。 虽然他不希望爷爷生病,可苏小漓的回答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勾了唇角。 今天香百没什么大事,陆斯年心里惦记着别的,破天荒的没下班就带着苏小漓开溜回家。 借口也很简单:路上有冰雪,天黑后往灵正县的路不好走。 保姆早就按照他的吩咐,做好了四菜一汤,一直保着温。 苏小漓借着问话的功夫,顺便帮陆老爷子看了看,陆老爷子自己倒是乐呵呵的,笑言没什么大碍。 他那天泡澡回来没及时休息,教孙子怎么追女孩的功夫,居然把自己冻着了。 陆斯年很自然地给陆老爷子倒了一碗姜汤,却被苏小漓拦下。 “有句古话,晚上吃姜,胜似砒霜……” 陆斯年傻眼,吃姜不是发汗的么? 正适合陆老爷子的寒症啊。 反正这几天他一直是这样照顾陆老爷子的。 “老话这么说的,姑且信信吧,我估摸着因为姜是辛温大热的食物,在晚上吃容易伤害肠胃,要不换杯温水?” 陆老爷子瞪了陆斯年一眼,这孙子是想害自己早点归西吗? 自己走早了,谁帮他追姑娘?! 一点儿都不如秋华……不、小漓贴心。 陆斯年讪讪点头。 “真想喝你奶奶做的咸汤啊……”陆老爷子吧咂了下嘴。 “我明天给您带过来,拿保温桶装着,您看行不?” 苏小漓知道病人嘴里没味儿,就想吃点儿口重的,正常。 “行啊,那怎么不行,要是能现烧现喝更好……”陆老爷子也是位得寸进尺的主儿。 “爷爷,苏奶奶那么忙,怎么可能有空呢?” 陆斯年——最强助攻手上线。 157 果然是老的辣 爷爷帮自己,自己也得托一把他老人家,让他得偿心愿。 “就是啊……哎……”陆老爷子秒懂,立马上演惆怅、委屈、难过的表情包。 明明刚才还笑称自己没事儿的陆老爷子,顿时换成一副虚弱到不得了的状态。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到最后,竟让苏小漓有种错觉 ——陆老爷子要是没有这碗独家定制、现场烧煮的咸汤喝,八成明天就要翘脚归西,留下生命中最后的遗憾,凄凄惨惨戚戚。 苏小漓:“……” 哪里不对劲儿。 可是说不上来。 想来陆老爷子也不是真要使唤奶奶,就是嘴馋了而已。 奶奶过来帮他烧个咸汤,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还可以带着她老人家,去香百挑几身过年的新衣服。 “我妈看着已经好多了,应该能自己照顾自己……要不,我问问奶奶,能不能过来,给您烧个汤?” “就这么定了!”陆老爷子一锤定音。 苏小漓:……!! 陆老爷子这个“大”病号坚持不上桌吃饭,简而言之——怕病气传染。 他让陆斯年好好陪苏小漓,自己先休息。 陆斯年在苏小漓出去后,给了陆老爷子一个大拇指。 姜,果然是老的辣。 两人上桌,陆斯年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苏小漓。 秀色可餐。 更何况,在这么温馨舒适的环境下,和她一起。 平时不太合口味的冀北家常菜,也被他硬硬生生地品尝出不一样的香味。 “你再多吃点儿这个,张阿姨做这个菜最拿手。”他又夹给苏小漓一块鱼。 苏小漓看着面前的满满一餐碟,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这几天那两家的货已经卖断了,也没能再补上新的。”陆斯年从两人最熟悉的话题切入,露出欣慰目光。 “嗯,如果大家良性竞争不是坏事,可他们要是太过火,及时出手、小惩大诫一下也是必要的。” 作为一名“奸商”,她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也不想对同行做出过激反应,点到为止。 这话也提醒了苏小漓,她今天来香百,是来告辞的。 陆斯年听到她讲接下来不再来香百工作时,反应了老半天。 是哦,圣诞活动已经结束,就连请来的乐队,也已经抱着红包打道回府了。 不过没关系。 这次活动结束了,还有春节活动可以搞,还有灵正县的项目,两人总能在一起的。 “对了,灵正县的商场项目也谈好了,我也该卸任啦。剩下的建设、运营由谁来负责,陆爷爷和你提过吗?” “你要卸任?” 陆斯年愣住,按照他的原计划可不是这个流程。 他还想着两人再一起去推进那个项目。 更多的相处机会。 并肩作战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这几天他没少往灵正县跑,除了送苏小漓回家、看望章韵,剩下的就是去县里规划出来的地方实地研究起来。 展望着,到时候两人再一起商讨新商场的所有事情。 就像……一家人那样,对一个新生儿,将彼此的心血,共同浇筑在里头。 他每天忙到飞起,心里却很踏实,带着期待。 可…… 苏小漓点头。 “嗯,我怕自己忙不过来,反而辜负了陆爷爷的期望。明年、哦,现在已经过了元旦,应该是今年,我有一摊事要忙,今年还有最重要的高考。” 陆斯年这才想起来,她还是个高中生。 成绩还不错。 除了生意,她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 读书、考上大学、离开这里。 陆斯年心里落寞,一点底气都没有。 他盯着苏小漓的侧脸,深吸一口气。 “有没有想过去港岛读大学?”陆斯年显然不想就这么放弃,得把小姑娘拐进自己的势力范围。 “港大?或者,港大华文大学吗?” 苏小漓认真想了想,紧接着摇摇头,“我想带着奶奶一起走,现在还有我妈妈,她们两个估计不太适应港岛的生活。” 陆斯年揣着加倍的失落,“你想去读哪里的大学?” 这是苏小漓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上一次是顾非寒问她的。 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愈发清晰。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是那里。 是他在的地方。 她脸上露出些浅浅甜甜的笑意,“可能是京城吧,距离冀北近,有什么事儿回来方便。” “京城啊……”陆斯年喃喃,“也没那么好吧。” “其实去哪里都一样,只要带着奶奶和我妈。”苏小漓笑笑,想要结束这个没有共同结论的话题。 陆斯年却不肯放手,“港岛的商业氛围和成熟度,难道不更高一些?” 这话苏小漓认同,“确实如此,内地机会多,港岛更成熟,这些天来我在香百也学习到不少东西。” 陆斯年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瞬间又恢复了些战斗力。 他接着哄道:“有机会我带你到港岛去多呆一段时间,那边有很多你想学习的经营模式。 几个家族彼此都是世交,可以了解不少内幕,供你学习的商业范例肯定少不了。 当然,实力派的对手也有很多,双方斗起来,比这边更好看。” 这话直勾勾地戳中了苏小漓的好奇心。 她心里吸溜了下口水。 “那我以……汤代酒,先谢谢你。”用力点头,她端起面前的老母鸡汤。 陆斯年很自然地和她碰了个……汤,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虽然自己像个拿着棒棒糖拐卖小朋友的人贩子,可一步步“拐到手”的感觉着实不错。 雷达探测出了“钻石”的大概方位。 接下的时间,陆斯年尽量把话题往商业上引,苏小漓被勾起了好兴致。 那些只在舆论媒体中讲述过的商战,在陆斯年这个亲身经历者的口中,多了不少真实的“小道消息”。 更何况tvb的大女主片谁不爱看? 都是有原型的。 一群职业女性在现实世界中披荆斩棘,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山巅。 能力强,有野心,而且对自己的野心从来不加遮掩。 从不卖惨,见招拆招,佛挡杀佛。 158 有点吓人 陆斯年只是温和,又不是真的笨。 交谈过程中,他进一步探测到“钻石”的具体方位,精准下手——尽可能地,把话题往真实发生过的商战和港岛那些奇女子身上靠拢。 苏小漓的感觉——奇妙且棒棒哒! 那些大佬中大佬,奇女中的奇女,居然和自己在同一个大时代。 真想有一天,能亲自讨教一番。 她眼底冒出不少小星星。 陆斯年这个刚刚变身的心机boy笑盈盈地看着她,眼神中全是眷恋。 苏小漓不小心瞄见了时钟,这才惊觉,居然要八点了! 得赶紧回家。 雪天路不好走,回去还得一个小时。 “我送你。”陆斯年意犹未尽,送她,还能一起经历两人今天最后一段共处时光。 “额……这么晚了,真是麻烦你了,太谢谢啦。”苏小漓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是她上门看望陆老爷子,陆斯年却被自己的聊天兴致耽误了休息时间。 “走吧,以后不要和我这么客气。”陆斯年保持着淡淡笑意。 陆老爷子听到两人一起出门的声音,这才敢用力地翻了个身,躲在床上也微微笑了出来。 孙子挺上道。 陆氏有后。 还有一件事很重要,小漓想带奶奶一起去上大学。 陆老爷子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陷入沉思。 陆斯年刚送到路口就被苏小漓喊停,一路上她数百声谢谢已经出口,就差鞠躬了。 “吱——”老化的大铁门,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噪音。 该死。 苏小漓用力抬起铁门的门轴,一点点转动,铁门这才消停点。 明天得给这门轴上个油。 小手抬起门闩,慢慢扣进卡槽。 猫着腰,更加悄悄地往自己屋里走去。 除了门廊下的小灯泡常亮一晚,其他屋都熄着灯,章宇的呼噜声从房间里传出来。 苏小漓偷笑,也不知道这呼噜声,夏念念以后能不能受得了。 她屏住呼吸、缩起脚趾、一步一步,推开自己的房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她摸索着想要去拉床头的灯绳,却听到一个憋闷低沉的声音。 “怎么才回来。” 苏小漓心里一慌,手上一紧,刚摸到的灯绳—— 扯、断、了。 “你怎么没在自己屋睡啊。”她压低声音凑近声音的方向,问道。 她看不清顾非寒。 在黑暗中默默等待了很久,等得心里的塌陷一点点更深的顾非寒,却看得清她。 男人一把捂住她的嘴,拽到自己怀里,两条大长腿重重压上。 苏小漓想要惊呼,提前被顾非寒的大手捂了回去。 近在咫尺的俯身。 苏小漓的脸上,满是他投下的阴影。 这回看清了些。 顾非寒咬紧了牙。 这样的他,有点吓人。 “为什么这么晚?”语气很重,饱含不再企图遮掩的戾气。 “……唔……”苏小漓想要掰开捂在自己嘴上的大手。 顾非寒松开一分。 “去看望陆爷爷,他生病了。”苏小漓怯怯地回答。 “所以,是姓陆那小子送你回来的?”他表情莫测。 男人绷紧一身的力气,喘着粗气,太过安静的环境,又将其放大了不少。 像风在耳边掠过。 苏小漓没正面回答,只大着胆子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这么晚回来,害你担心了,对不起。” 顾非寒的眼底—— 如同深渊。 如同火山。 他要将玫瑰花锁入玻璃罩中,哪怕过程太难堪。 下一个瞬间,苏小漓的手已经被他扣在床上,精准地十指交缠。 苏小漓太阳穴突突突地跳。 惊慌。 但,千万不要失措。 不要让顾非寒做完这件事之后——后悔。 她凝视着他。 望进去。 远山苍月一样寂静。 也很笃定。 ——顾非寒,我相信你啊,你只是着急担心,不是真的要伤害我。 这目光对于顾非寒来说,过于残忍。 在她沉静的注视下,男人的力气终于还是一点点卸了下去,身体也像是失去了支撑,一头扎在她的颈间。 一声喟叹。 “顾非寒……我……”声音轻微发颤。 “我不想听。”他哑着嗓子,闷闷地拒绝沟通。 苏小漓脑中有些乱,却还是像她常做的那样,将发抖的手从他手中抽离,放到他后背上,一下又一下地轻拍。 顾非寒的吻在她颈肩处探索,嘴唇触碰到她脖颈的皮肤,像冰天雪地中的一簇火。 苏小漓身上一僵,那里是从来没人用亲吻、不、已经换成了——咬噬的方式,触碰过的领域。 尖利的疼痛之下,她头皮阵阵酥麻。 完全失声。 顾非寒明明知道该停下来,可仍被淡淡甜腻的香气蛊惑,似乎只有继续咬噬下去,才能缓解躁动。 苏小漓手上拍打的动作也忘了,指甲掐入他的后背。 大概是他感受到了苏小漓不同以往的颤抖,顾非寒这次真的松开她,停了下来。 苏小漓的眼里噙着泪水,是不由自主涌出来的泪水。 顾非寒,顿时慌乱又沮丧。 明明那团疯狂的烈焰已经熄灭,结果还是把她咬哭了。 他的手仓促地抚过她的眼角,大颗泪珠有自己的想法,滑落到他指尖上。 顾非寒更怕更慌了。 他像抱起一个碎娃娃,将苏小漓重新抱入怀里,学着她的样子,不知所措地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她的后背。 “乖,对不起,不怕不怕……乖,疼不疼……” 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疼。”她终于发出了小小声音。 顾非寒讨厌自己的糟糕,又无力于如何哄她开心,手上的抚慰轻拍,又乱了几分。 “知道错了吗?”脖子上疼痛依旧不减,苏小漓“咝”了口气,这回换成了气鼓鼓的小语气。 “……知道,这次真错了。”顾非寒从未有过的心虚与焦灼。 “让我咬回去才可以。” 顾非寒:“……” 理智,瞬间跌至混沌。 心脏再次失速。 一动不动地听候发落。 就连睫毛都不敢颤动。 苏小漓像只恼极了,要挠人咬人的猫。 翻身而上,一口咬上他僵直又清香的侧颈,用力往更深处咬去,小贝齿毫不客气地留下自己的印迹。 虽然在商战小频道,可l没忘记——鹅子和女鹅是言情大频道下的新生儿。 159 双向的同类 顾非寒咬着牙,既难过又开心。 难过的是,他刚才就是这样伤害她的,真的疼。 开心的是,苏小漓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自己。 与之而来的,是全面包裹住他的安全感。 苏小漓异乎寻常的反击,给了他真实的、妥帖的、只适用于他一个人的安慰。 ——她会像我对她一样,对我。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用力。 我们是双向的。 也是同类。 这之后的一段日子,顾非寒带着前所未有的踏实,恢复了心底的澄澈清明。 两人相同位置的齿印伤口,谁也没刻意去处理。 伤口被紧紧裹在冬天厚重的衣服里,像是交换了最珍贵的信物。 两人都心满意足,再次投身入现实的忙碌中。 章韵身体逐渐恢复,她和苏奶奶一样,闲不住。 苏奶奶做零食,她帮忙;夏念念整理化妆品,她帮忙;就连章宇接了给新商场拉建材的单子,她甚至也想帮忙去卸货…… 之前家里的活儿是谁有空谁干,或者一起上手,可章韵有些过分积极了。 家里的衣物都不够她洗的,苏小漓头疼。 吃完晚饭,章韵抢着要去刷碗,苏奶奶忙拉着她不让她多动弹。 苏小漓夺过碗来,佯装生气:“妈,我接你回来是享福的,你不要每天总是抢活儿干嘛!” “……”章韵搓搓衣角。 “阿姨,你想不想去我厂子里帮忙?”顾非寒觉得苏小漓不让章韵干任何活儿,也不是个办法。 有个相对不那么累,但是能让她缓解焦虑,适当忙起来的工作,也算有个寄托。 毕竟,一个人扛下去不容易。 “你厂子里?会不会太累啊。”苏小漓想直接替章韵拒绝。 “可以的,我可以的,我什么活儿都可以干,只要不耽误你的事儿就行。”章韵窘的要命,不想两人因为她拌嘴,对顾非寒说话的语气有点着急。 小漓真是长大了,可她不想女儿太累。 章韵过于朴实,苏建国聪明却也温和。 在两人跟前长大的苏小漓,却和夫妻两人的性格完全不同。 顾非寒勾勾嘴角,拍拍苏小漓的肩膀,“阿姨识字,可以坐办公室,干些文档整理的工作。” 苏小漓还想反驳。 章韵这些年身子伤了根本,表面看似好了,实则还需要休养很长时间才行。 好不容易得来的妈妈,她不想她太劳累。 可是以章韵的性格,就算是坐办公室,必然也闲不住去多做事。 “龙金坤还没同意离婚,他又知道我们住的地方,万一找上门来,家里没人保护阿姨也不是个事儿。阿姨每天跟着我去厂子里,那边人又多,更安全也更方便,你觉得呢?” 顾非寒一连串说出一堆道理。 难得这人口中一下子说出来这么多话。 苏奶奶倒是点了点头,顾非寒这个法子,想的周全。 这些天苏小漓学校和福利院两头跑,苏奶奶白天被陆老爷子的司机小张接去市里,晚上才送回来,章宇和顾非寒更别说了,一个赛一个忙。 念念虽然离得近,毕竟也是个女生,前头美容院又忙,龙金坤真要是找上门,章韵一个人在家,确实如他所说,不安全。 苏小漓泄气。 全家都同意,没得她一个人跳出来反对。 单挑不过。 “好吧,那我就再占你个便宜,安插我妈进你厂子。” 清醒起来,这男人可太知道如何对付自己了。 哎,就算是他不清醒的时候也知道好嘛。 顾非寒弯起唇角。 就是喜欢你占我便宜啊。 总会从你身上讨回来的。 章韵收到家人的肯定,心里踏实了几分,随即又多了几分忐忑,她只读过初中,后边学的东西,全是苏建国手把手教她的。 顾非寒当真安排下来,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我去复习。”章韵和苏小漓同时开口。 章韵去翻字典,苏小漓去刷题。 “妈,你不用紧张,想他不会安排太难的事儿给你。”苏小漓缠上妈妈的胳膊。 “嗯,妈知道,你借我几本书看看,还有字典。”章韵揉揉她的小手。 “知道啦知道啦,爱学习的好妈妈。”母女二人回到苏小漓的书桌前,这一学就到了深夜。 章韵时隔多年再次拿起书本,整个人有点懵,被苏小漓劝回去休息了。 苏小漓则盯着笔记本上,自己画得日程表发呆,事项被她一项又一项地加上去,满满当当。 ——时间着实不够用。 去羊城进货、还有门口小美容院的开业活动,都没有时间大力去搞。 也亏得身边所有的帮手都给力,这才给她挤出来一些复习时间。 现在看来去羊城、去清州,只能等期末考试之后了。 答应了林雅茹女士的事儿,得和顾非寒一起去办,尽量年前,得让他回家过年时有个回应。 苏小漓匆匆洗漱完,刚想上床就寝,却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顾非寒推门而入。 “还不睡?”苏小漓有点紧张。 这么晚了,家里人又都在,不是欺负她的好时机吧? 顾非寒看着明显瑟缩了一下的小白兔,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坐到床前揽住她的肩头,“小傻瓜,马上要12点了。” 12点?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不明所以的苏小漓有点懵。 这小样子让顾非寒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了个唇印。 他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送出礼物,谁知道苏小漓的反射弧那么长? 还是她压根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等不及了。 “小漓,18岁,生日快乐。” 苏小漓脸上的表情凝固。 18岁?吗? “终于等到今天了。”顾非寒满心期待地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 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托在手心,“生日礼物。” 苏小漓僵僵地接过来。 虽然知道会再经历一次18岁,却没想到自己这个老黄瓜刷嫩漆的老阿姨,还有机会过上被人珍惜爱护的那种生日。 上辈子的生日,不止18岁的,是很多个,都是一个人过的。 发展到后来,想得起来生日这事儿就买个小蛋糕吃一口,就当是晚餐了,想不起来,也就这么过去了。 表盘上刻着“sg”,不是5g信号的意思哦~ 160 她第一次讲这么多 晃晃悠悠、不知不觉到了30多。 这辈子,好像再也不用刻意忽略生日这一天了。 苏小漓喉头堵着千言万语,不知该怎么说。 她想的出神,顾非寒却误会了她的意思。 “不打开看看吗?”他有点紧张。 “哦,嗯。”苏小漓忙打开盒子,一块晶莹的手表。 深邃的蓝色。 金色的指针。 闪耀着独特的光泽,简约却不简单。 表盘上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sg”,花体字的尾端交缠在一起。 “我也有一块,找人定制的。”顾非寒亮出自己的手腕。 除了大小,两块手表一模一样。 世界上唯二的两块手表。 苏小漓心情有些复杂。 顾非寒忐忑,微微敛起眼底的期待,“是不是不喜欢……” “喜欢!” 苏小漓三下五除二拆掉包装,将手表带在手上,手腕上相同的位置,亮给顾非寒看。 昏暗的光线中,两人左手并排在一起。 苏小漓的笑容像一捧星辉。 她抬头看顾非寒,男人眼里翻涌着岩浆般炙热的情愫,苏小漓下意识想要低下头,却重新抬起来。 她直起腰,双手主动环住他的腰,纤长的羽睫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闭上,唇贴了上来。 在他面前显得娇小的身形,几乎完全拱在了他怀里。 原本不太厚的睡衣布料挡不住她的温度,独属于她的那份柔软贴紧了他。 “小漓……”顾非寒微微一颤,却被苏小漓搂得更紧了。 顾非寒没再客气,外人看来冰薄的脸上,也现出了只给她的深情与激动。 垂在身侧双臂环住她整个人,带着雄性动物才有的qin略感。 礼尚往来,却回吻得更热烈,也更强势。 两人沉重的呼吸交织。 直到两人都难以喘动气,才堪堪分开。 “有你真好。”顾非寒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轻抚过她脖颈间上次的牙印。 那里只留下了淡青色痕迹和星星点点的结痂。 苏小漓窝在他怀里深呼吸,朝他笑了笑。 “对啊,有你真的很好。”苏小漓回应他,温柔的语调,却相当笃定。 活的独立,不代表她不渴望爱与被爱。 女孩整个散发出重新做人的光芒,眼神生动起来,窝在他怀里噗嗤噗嗤地偷着乐。 “你在偷笑什么?” 样子太过可爱,顾非寒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子。 “有时候我在想啊,这辈子真是赚来的,怎么活都不赔。 老天爷见我没放弃,他老人家也开心啊,送给我一份大大的礼物,让我这一生可以心有所依。” 苏小漓把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说了出来。 “收了这么好的礼物怎么办啊?有一点点慌,更多的是开心,可我也不知道拿什么回赠,即便是这样,想来想去还是不想错过这份礼物。 不如把我的爱情也当成一份礼物,回赠给那个人,总觉得他收到会开心的吧。 想把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情感,这辈子只和他一个人一起体验、一起经历。 可还是会有一点点害怕,害怕自己不够了解他,做不到真正地爱护他。” 她说的很坚定,说到最后,声音带上了一丝嗡嗡鼻音。 苏小漓眼睛有些酸胀。 她很少主动探索感情深处的奥秘。 这是两人明确心意以来,她第一次讲这么多。 今晚的她,分外想要再积极一点,就像顾非寒以前对她做的那样。 顾非寒紧紧地搂住了她。 ——别说这样的话。 他经常有一种感觉,苏小漓很成熟,不管是她的精神世界还是做事方式。 可活得明白,不代表她无所不能。抛开她的所有光环和美好,她也不过是个就在方才,才刚满18岁的小丫头。 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想要把她的感情完全交付给自己。 是自己太贪心。 不断想要确认,不断索取更多,不断把新的期待再次加注到她身上。 在她身上寄托了太多内容和分量。 她会不会累? 顾非寒握紧她的肩头。 怀中的姑娘,像极了刚刚长成的玫瑰骨朵,被他强行拨开外层的保护花瓣后,露出了脆弱娇嫩的内芯。 他悄悄拉灭灯,一下下地轻拍她后背,像安抚一个婴儿。 “你不知道,你做的有多好。”这是苏小漓进入梦乡前,听到的唯一一句温柔回应。 黑甜梦境中的苏小漓,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顾非寒的手。 日子真是忙到飞起。 刚刚过完生日的苏小漓参加了期末考试,没等成绩出来,她已经来到福利院,宣布了一件大事情。 “苏爷爷,为了保证口罩的产能,我们还得再招人。” 苏小漓研究了龙金坤厂子生产的口罩,就是八十年代最常见的几层纱布里头夹一块吸水棉片。 如果要干掉他的生意,必须得拿出新一代的产品来。 好在她有顾非寒的投资,不用发愁钱,但是新产品需要新机器、新材料,也需要新人手。 “福利院剩下的房间不多了啊,再招人,怕是得盖厂房喽,这倒没什么,只是我也有点忙不动啦。”苏玉和瞅了瞅外边,锤了锤老腰。 “苏爷爷,您这是说什么话,你可是咱们医疗器械厂的常务副厂长,大家都指望着你呢。”苏小漓忙说道。 她听吴大娘念叨过,苏玉和这是老毛病,当年受过伤,现在上了年纪,每到阴天下雨,寒风飘雪的日子就会疼。 从她进门就发现,苏爷爷的腰确实不太直,今天愈发严重了。 “丫头,我给你推荐个人,让她当个副手,来帮帮我怎么样?” 苏小漓一愣,能被苏玉和看中的人,大概率不会差,她很好奇,“谁啊?” “徐小珍。” 苏小漓想起来了,是那个和她一样,被张洪兵一家子欺负的人。 只是,自己没被伤害到。 而徐小珍,却被害得很彻底,家、丈夫、亲人都没了。 “她可以吗?”苏小漓有点担心。 从张洪兵那件事情上来看,徐小珍不太像是个能保护自己的人,也不是个敢于争取、善于争取的人。 做个普通的员工,或许是出类拔萃的,干活认真、积极、到位。 能得到苏玉和的欣赏,想必很出色。 只是…… 161 苟且偷生 一旦往管理者的位置上走时,不适宜的软弱或许会拖累整个团队,她能扛得住吗? 能承担起这个刚刚起步的厂子吗?能和对手用力对抗吗?能保护得了其他员工吗? 虽然她同情徐小珍的遭遇,却不想因为自己的同情,让更多的人失去来之不易的工作和生活环境。 在这一点上,她确实冷血。 “可以先让她试试,其他人更不如她合适。” 苏玉和这也是没办法。 每到冬季,他当年腰上落下的旧疾就开始隐隐作痛,坐着都疼,更别说在现场走来走去指挥了。 苏小漓沉默半晌。 既然苏爷爷坚持,苏小漓也想尊重他的意见,毕竟还有她和苏玉和在,捅破了天,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大不了两个人手把手地教她,遇到大事集体商议,总不会把厂子带到沟里去。 她点了点头。 徐小珍对苏玉和和苏小漓的对话一无所知。 她手下熟练地组装着输液管,手上利索,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有这份工作正好。 她从村头的废弃牛棚里搬了出来,住进了福利院门房旁边的小屋。 终于有了可以安放自己的地方。 这里没人闲嚼自己的“坏名声”,还有了可以填补时间的活儿、和每月的工资。 日子过得充实又清净,想起来,反倒像因祸得福。 只是…… 自从上次刘大娘摔倒后,被她送到卫生所照顾了几天之后,刘大娘的儿子,市里来的那位工程师——孟泽宁对她的态度,好像越来越不一样。 她有点茫然,还有些慌。 一个没留神,输液管针扎进食指,一滴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徐小珍啊,村长叫你过去一下。” 虽然苏玉和名义上是这家医疗器械厂的常务副厂长,可大家还是习惯叫他村长。 苏玉和也没太当回事儿,左右所有员工大部分都是一个村的,能听懂就行。 徐小珍回过神,慌乱收拾手指。 按照规定,这根针不能用了,得换根新的。 她捡出一根新的装上,将扎上血迹的针头装进自己的口袋,这才站起身朝着苏玉和的办公室走去。 没想到苏小漓也在。 苏小漓朝她笑笑,继而把头转向窗外。 徐小珍也赶紧试图朝她露出笑脸,她听人隐隐说过,苏小漓和她对象一起,把害人的那一家子都送了进去,一个也没落下。 她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激动,而是松了口气。 这个姑娘真有本事啊。 她可太厉害,厉害到只能让人仰望,她怎么什么都不怕。 苏玉和轻咳一声,和颜悦色地给她讲起了今后的安排。 苏小漓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望向窗外。 徐小珍越听越无措,衣角都被她搓起毛了。 整个人有点发烧,又有点晕眩,苏村长说的都是真的吗? “村、村长,我不行的!我就是个干活的!我,我做不了您说的那个……”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急得红着眼眶。 她一个离婚的农村妇女,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是苏玉和发善心收留的她,不至于做没根的浮萍,在村里继续被人唾骂,继续被茶余饭后的人们嗤笑。 有了这份工,才有了现在平静的日子。 如果可以,她想一辈子都在这儿暗自活下去,不打扰别人,也不被人打扰,甚至不被人看见。 那句话咋说的,苟且偷生。 就已经足够了。 苏玉和叫她赶紧坐下,徐小珍眼里都快急出泪了。 “现在厂子里缺人,又要上新设备,这里头只有你有初中文凭,要干的事儿又不难,就是列列计划、算算绩效,算数你总会吧!还有就是教教新人,咋啦,这就难住你啦?” 苏玉和笑着半安抚半激将地说道。 徐小珍的拳头攥得生疼,只一味地摇头。 “小珍啊,你不要有什么负担,我和小漓丫头都觉得你不错,当然,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勉强,只能我这把老骨头硬撑着了。” 苏玉和没有生气,也没着急,眼底依旧含着鼓励看向她。 “村长,我……我不是要让您受累,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敢,不敢坏了厂里的事儿!”徐小珍急急解释。 她嘴笨,她真不那个意思。 不是要故意让苏老爷子受累的,他可是大恩人啊。 “小珍姐,”一直没说话的苏小漓转过头来。 “不会可以学,没有太多难的东西,可以先试试,咱们可以试上一个月,就到春节前。如果不行再说,你看可以吗?” 苏小漓的语气,可一点也不像她打骂赖春花时那样厉害。 不仅不厉害,甚至太温柔了。 眼神清和,闪着荧光。 徐小珍像是被她的眼神蛊惑,安心的气息将她环绕,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这么个厉害的姑娘,她说自己可以先试试。 不管什么事儿做的不好,做的不对,有她在,都不会有大问题吧。 短暂的失神之后,她居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我、我要不,我试试……” 苏玉和一愣,自己都快磨破嘴皮子了,徐小珍都没松口,咋小漓丫头才两句话就给她说通了呢? 老苏头陷入沉思。 苏小漓莞尔。 徐小珍不是郭红霞。 红霞姐只是腼腆,却不缺勇气。 在被她强拽着干活的过程中,红霞姐发现自己真心喜欢上了这件事。 而且,她主动为自己争取了。 徐小珍不一样,大概是因为她太重视现在平静的日子,又太过恐惧未来,具体的事儿又不知道从何做起,所以反应才会那么大。 而且,她是个受过伤的人,心底没准还有一些受伤后的ptsd残留,碰到事情一味地想逃。 要更小心一些对待她。 “试试,没什么怕的,对吧。”苏小漓继续安慰她,“来,我教你。” 苏小漓带着她做到办公桌前,拿出两本资料,“小珍姐,你是初中毕业是吧。”想到了什么,又递给她一个空白的笔记本和一支笔。“这个给你用。” 徐小珍点点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你看,这份资料是我们的进货单,我们从第一行开始看……” 162 自作孽不可活 苏小漓想起当时林雅茹女士的讲座,就是这样慢慢的,不慌乱的,带着台下的学生们一点点发现英语学习的方法。 有女神做榜样,苏小漓更有底了。 她学着林雅茹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讲着,关键之处,会让徐小珍做些笔记,以便回去复习。 每讲完一处关键,也会反过头来问徐小珍,这里是否理解了,如果换成另一个数字,将会发生什么变化。 徐小珍心神安定后,学得很快。 她并不笨,甚至,还很聪明。 一点就透。 “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我,平时多问苏爷爷,上手试试,不怕的,好吗?” 苏小漓讲完两本资料,转过半个身子,看定徐小珍说道。 看着自己记录的几大张笔记,徐小珍迷惑地握紧了手中的笔。 自己这是真的要接手这件事儿了? 她紧张地看向苏小漓,“我、我尽量不怕。” 苏小漓对她笑笑,有勇气走出第一步,就不算坏。 徐小珍刚才的学习情况给了她不少信心,就目前来看,假以时日或许会是个好帮手。 苏小漓没再多说什么别的。 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今天得早点回去。 和顾非寒约了明天去沪市和浙省,等到再回来,他就要回京城过年了。 顾非寒最近疯狂给她洗脑,今年一起回京城,早点认识一下家里其他人,顺便聊聊订婚的事儿。 当然,被苏小漓果断拒绝了。 不是不想去京城,而是今年是她来到这个平行世界的第一年,她想把这个年留给家人。 订婚的事儿,她想放到高考结束之后。 给顾非寒急得,他还有点小吃醋:“难道我不算你的家人?” 苏小漓不惯他毛病:“你怎么能算呢?” 顾非寒更气了。 话说就要通过对她这样那样一番,好让自己强行验证通过“家人”身份。 苏小漓被他挠痒痒挠怕了,不得不硬着头皮肉麻一下,“你当然不算家人啦,你算爱人嘛。” 顾非寒一愣。 哎呀。 他这才露出一点不动声色的小窃喜。 “这次饶了你。” 那么按照这个逻辑…… 逻辑鬼才——顾非寒嘴巴凑了过来,一本正经地要求“官方盖章认证”。 他的手依旧时刻准备着,大有如果苏小漓连这点小要求都不满足他,他就会继续这样那样的势头。 苏小漓捏着他的脸一阵搓揉,深深气结。 这家伙最近有点“恃宠而骄”了啊。 人前依旧人模狗样的,私下里却愈发肆无忌惮,仗着男女力量的差异,活生生地折磨她晚上净做一些羞羞的梦。 她现在可是高三生啊,高三生懂不懂啊! 休息时间多宝贵啊。 心灵平静多重要啊。 “只是给盖个章,又没要求立即生效,快点!腮帮子都撅酸了。”某男人厚颜无耻地催促。 苏小漓的词汇量,在这一刻匮乏到了极点,一声叹息后,在他嘴上轻轻印了一下。 某无耻男人像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一双大手将来不及跑开的苏小漓用力扯进怀里,勾起唇角,声线又苏又撩,“大红章要使劲盖,才有印子……” 话音未落,火热的唇已经再次追了上来。 结果就是,苏小漓晚上的梦境更不可描述啦! 外边天刚蒙蒙亮,苏小漓再一次香汗淋漓地醒来。 呆愣几分钟后,她深吸一口气。 顾非寒这个挨千刀的! 害她从头顶到脚丫、哪儿哪儿哪儿的,全部都在出汗! 哭死。 隔壁房间刚刚醒来的顾非寒也没好多少。 小小寒同学有自己坚强的意志。 为了小漓后半生的幸福,不听话,他还打不得骂不得。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解药。 中毒严重的顾非寒需要一颗解药。 苏小漓绷着脸去洗澡,出来时,刚好遇见同样大清早过来冲澡的顾非寒。 苏小漓表情顿时跟见了鬼似的,却又透着满满的烦躁! “混蛋!” 她顺手将用过的毛巾甩到对面混蛋身上,气炸炸地走开了。 顾非寒一脸懵逼。 大早上的,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 他微微歪头,看了看怀里的毛巾,眉眼微弯。 小漓给我的。 香。 去沪市的一路上,苏小漓都没怎么搭理顾非寒。 无耻男人不解又茫然:“喵?喵喵??汪汪汪??咩咩咩??!!” 任他百般哼唧,苏小漓只专注于自己的事儿,要么埋首题海,要么专心开车,总之将某无耻男人晾在一边。 一直到办完了沪市黄厂长那边的采购,苏小漓脸色才阴转多云,好歹算是肯跟他正经说上两句了。 “生产线都开动着,看来厂子运行的不错。”苏小漓几天来第一次主动和无耻男人搭话。 刚才到厂里订购和商讨新产品开发方向时,顾非寒一直跟在她身后。 机会难得,顾非寒果断接话,“厂子运行看着还可以,就是黄老板……好像不大好。” “为什么这么说呢?”苏小漓有些不解。 “是他自己说的。当着你这位财神爷的面他自然开心,只是后来我俩单独聊时,他叹着气说羡慕咱们两个,听着像是真心话。” 顾非寒这话接的虽是实话,却私心甚重。 意图唤醒这两天一直冷冰冰的苏小漓,还他一个甜腻腻、香喷喷的小丫头。 苏小漓一愣,我怎么不知道这茬子事儿,你俩还单独沟通了? 这…… 顾非寒就不好多解释了。 毕竟男人之间某些真情流露的交流,经常发生在一个有味道的地方。 “反正他整个人神情都不大对。”顾非寒又补了一句。 他虽说不是阅人无数,但这几年走南闯北的,也算有些看人的经验。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感觉了,黄老板的气色确实不大好,如果不是厂子里的事儿,那很有可能是家里还没处理干净。” 家里? 顾非寒疑惑地看向她。 苏小漓斟酌着措辞,将吴珊姐弟的事儿简单八卦了一下。 “当时好好的一次见面就这么毁了,本来还想和黄厂长谈区域代理呢,这下我和爱清姐都不太敢放钱给他了。” 顾非寒点点头,沉下心思仔细一想,却又品出了不同的意味。 163 一直在这里等你啊 吴珊的行为虽然过激,大概率还是因为在意黄厂长,他不认同吴珊的行为,却能理解她的心境。 枕边人经历过亲密无间,却被各种现实因素干扰,两人沟通又不通畅,一旦破坏信任的蛛丝马迹出现,难免会瞎想。 虽然还没和这丫头亲密无间过,可他自己现在就有那种感觉。 越往清州方向走,感觉越强烈。 他一直隐隐感知到苏小漓有些事瞒着他,瞒得很严实,也很纠结。 不是别人的事,正是马上要见的——林一成。 那个即将见面的“亲人”。 亲人关系错综复杂又如老树盘根,牢牢扎于逃不掉的土壤中。 而林一成汇给小漓的20万,简直其心可诛。 这钱好像个无形的保护罩,将自己隔离在两人单独的关系之外,成为他无法完全渗透的地方。 车还没开到清州,顾非寒心里已经又开始膈应了。 赶到清州已经天黑,浙省算是南方,清州比早已飘雪的冀北温暖不少,这里的温度更像是冀北的深秋。 两人简单吃了些晚饭,又往酒店开去。 夜色寒凉,满天星辰。 迷蒙星光与路灯昏黄的光线交缠着,映照出苏小漓婷婷玉立,脸上却又带着一抹隐晦愁容。 顾非寒专注地看着她,小丫头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他心里存着别扭,倒想瞧瞧那个林一成是何方神圣,能让苏小漓如此神思不宁。 顾非寒双手提着两人的行李,带她走进上次那家高档酒店。 一向警惕性很高的他完全没察觉到,不远处的两个黑衣男子也看见了苏小漓。 “诶,那女人是不是上次成哥带去du场的那个?” “好像是,怎么这次她身边还带了男的,她不是成哥的女人吗?” “别瞎猜,成哥让咱们盯着这一带的酒店,自有他的道理,没准就是要抓奸!” “真的假的?不管了,先回去报告一声。” 苏小漓在发愁别的事儿——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主动去联系凌义成! 这次是为了完成林雅茹女士的嘱托,可偏偏顾非寒又跟着。 要是她一个人来的话,壮壮胆子,没准还敢去地下赌场直接找他…… ——可现在,总不能带着顾非寒去地下du场吧! 她又没凌义成的联系方式,上次的汇款单是从羊城寄来的,可根据她的分析,凌义成不会在羊城。 苏小漓纠结,清州已经到了,她还没想到更好的办法。 她暗暗期待奇迹发生,能像上次那样—— 在夜晚的风里,那个家伙能自己现身,走到她面前。 顾非寒在前台开了两个房间。 男人今天倒是老实,没有趁着没人,对她做些过分的事儿。 难道也是因为马上要见到亲人,心里激动又紧张? 苏小漓暗暗揣度。 怕是不见得,这家伙在家时就对凌义成有些抗拒,压根听不得“林一成”三个字,这会子,难道他为了完成林女士的任务,也在调整心态? 苏小漓想开口,可顾非寒的脸越来越冰,她又咽了回去,只得紧紧跟上顾非寒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她房间门口。 一个简单的晚安吻,分别回了自己房间。 依旧是两个挨着的不同房间。 万籁俱寂,夜晚清风摩挲着窗,淡淡星辉漏进来,铺了一屋昏沉。 最适合好好休息的环境,两人在各自床上,都难以入眠。 苏小漓翻来覆去睡不着,走到窗前想要透透气,却看见昏黄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凌义成?! 苏小漓心头又惊又喜,想曹操曹操就到,这可太神奇了。 压根不需要费力去找,这就送上门了。 心想事成外加雪中送炭啊。 凌义成依旧利落的小平头,一身黑衣,靠在马路对面的路灯杆上,叼着烟却没点火,朝着酒店的上方,茫然又急切地找寻着什么。 苏小漓刚想去叫顾非寒一起下去,又想起她那些没说全的实话。 得先和凌义成打个招呼,双方口径一致才好…… 不管怎么说,这关系到林雅茹女士的心理承受能力,她判断还是谨慎为上。 她打开窗,没敢吱声,朝着凌义成努力挥手。 凌义成一眼就看到了她。 原本茫然的脸上顿时有了神采,朝她笑了笑,也挥了挥手。 苏小漓远远朝他做出口型,“别走开,在下边等我啊。” 她穿好外套,迅速跑了下去,生怕凌义成没看懂,兀自离开。 “真没想到还能看见你,隔着这么远,你居然读懂了‘等我下来’的口型。”苏小漓有些兴奋。 凌义成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没说话。 ——傻丫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啊。 “你猜这次我把谁给你带来了?”苏小漓笑语盈盈,眼睛里晶莹的光辉。 没等凌义成回答,苏小漓接着笑道:“是你的亲人!” 那表情,有点像是等待妈妈表扬的小学生——“我今天在学校拿了小红花呢!” 不久前苏小漓刚经历过章韵失踪的事儿,深深体会过亲人失而复得的幸福感,想必从小没有亲人在身边的凌义成,也会很开心、很激动的吧。 毕竟他找了那么多年,找得那么辛苦。 凌义成就跟看不够她似的,等了这么多天她才再来这里,真是要命。 “嗯。”凌义成无波无澜地应了一声。 算是回应,却像置身事外,听不出喜怒。 苏小漓被他的反应搞得一愣。 她脸上的兴奋也消退了些。 思忖片刻才幡然醒悟:是的了,很有可能凌义成并不情愿亲人团聚,以他现在的身份,不适合跟林家人相认。 苏小漓在想,怎样的尘世打磨,才会锻造出他这样的孤僻与疏离。 眼里总带着淡淡冷傲,孤独又阴郁。 凌义成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上辈子那个孤单的人,还有她经历过的鄙夷、敌意、欺凌、创伤…… 苏小漓强迫自己理智起来。 据她那些浅显的心理学知识来分析,是不是有可能,自己在他身上产生了心理移情? 上辈子那些被压抑过的负面情绪,以及这辈子意外得到的温暖亲情,如同天和地之间的差距。 164 勿施于人 所以,为了减轻苏医生深埋在潜意识里的那些痛苦,才会不自觉地希望另一个孤绝的人,也能体会亲情的温暖吗? 苏小漓瞬间清醒,后背冒出冷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己所欲,同样需要勿施于人。 凌义成完全可以靠着自己的能力,找到更合适的机会去和林雅茹相认。自己的越俎代庖,过分了,也越界了。 两世为人,自己依旧没能把握住做好这件事的尺度,她有些难堪。 “你是不是担心……”苏小漓沉默了很久,方才再次开口。 她语气低落,讲起了原委:“你祖父的亲妹妹,就是顾非寒的母亲,你的姑祖母,我当时头脑一热答应了她,说会劝你去京城找她,当然我没和她提起你的工作。” “对不起,我多管闲事,给你造成麻烦了。” 她语气中带着悔意和诚恳,“你要是不想见,或者不方便,我明天就和顾非寒说清楚,我们绝不打扰你。” 认亲这事儿,凌义成心里其实也在忐忑和纠结,可抛开这些不论,现在他感受最多的,是苏小漓带给他的暖…… 这个姑娘,初见时清冷疏离、再见时又觉得她冷静可靠,整个接触下来,实则心思直率、柔软澄澈。 就像黎明时分的曙光一样,活生生地将黑暗挤跑,也让他情难自禁地想要靠近。 唯一一个他敢于交付后背的人,比他想象的,更没有辜负他。 没有如她开玩笑说的那些“黑他的钱”,没有嫌弃他黑白不分,没有将他视作不相干的人…… 甚至想靠她自己的力量给予他一个真正的亲人。 他的世界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姑娘。 凌义成的眼眶底部,泛起一点酸意。 “没有,你别乱想,我开心还来不及呢,真的。”他强行压住想要拥抱苏小漓的冲动,挤出一个笑容。 “真的?”苏小漓抬头看定他的眼神,想要确认。 “当然是真的。”凌义成不想她失望,只想她快点开心起来,他很肯定地确认回去。 苏小漓仔细寻找他眼神中哪怕丝毫的不认同。 确实没找到。 凌义成没有嫌她过界,苏小漓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重新扬起笑脸,抬手指了指酒店的一扇窗子,“林女士的小儿子——顾非寒就住那间,明天你们就能正式见面啦!”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 她隐隐看到窗前的一道暗影,忽而又…… 消失不见。 凌义成眼皮子都没抬,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语气闲散:“也好,以后不用再躲着了。” “对了,在他们面前,我一直喊你林一成,明天你是林一成,不是凌义成。”苏小漓急着完善口供。 实话没说全,四舍五入也算是谎话。 心累。 凌义成嘴角勾起,装作乖顺地哄她,“行——你说叫什么,我就叫什么,无所谓。” ——反正,我就你看见的这个人。 最真实、最不干净的样子你都见过,已然触底。 剩下的,没那么重要。 凌义成只在乎自己这个人是不是也在苏小漓心里,至于名字叫什么,随他去。 这家伙! 不明所以的苏小漓怒其不争:“你叫林一成,肯定只能做林一成要做的事儿啊!虽然凌义成这名字也挺好听的。” 凌义成嘴角忍不住又朝上翘了翘。 “明天再说。”这次他语气略微郑重了些。 “嗯。”苏小漓点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抓紧时间,想想还有哪些细节需要完善。 凌义成被她认真的样子逗乐。 手,终于还是忍不住,抚上那个自顾自低头想事情的小脑袋,揉了揉她的头发。 苏小漓呆愣一秒,又猛地后退两步躲开。 惊魂未定地瞪向他。 目无尊长! 抛开还没和顾非寒订婚这事儿不谈,她算这家伙没过门的“小舅妈”! 这都什么动作?! 害她差点崩了服务器好嘛! 酒店某个黑暗的房间里,窗前倒映出顾非寒紧绷的侧脸。 眼底一片沉沉暗色,紧抿着唇。 拳头攥紧。 和苏小漓约好第二天中午一起吃饭,凌义成目送她回了酒店,直到看着她房间的灯亮起,过了一会儿又彻底灭下,他这才回到车里。 抚过她发丝的手,不由地握紧。 心口有些湿润,是他从没体会过的冰雪融化后的潮湿。 哪怕稍微动一动身体,那个女孩的笑容,就像是要从心里溢出来一样。 凌义成有些紧张,绷紧了身体,眼角却柔软下来。 苏小漓回到房间,这事儿自己办得确实不漂亮,可一想到亲人相见的美好场面心里还是舒服了些,至少今晚能睡个安生觉。 另一个房间,有个人却因为他所看见的一切,彻夜难熬。 凌义成没有食言,11点半准时到达酒店门口,靠在路边安静地等着她下来。 虽然昨晚他也没睡多久,今早却依旧神采奕奕,好容易捱到了时间才驱车过来。 苏小漓拉着冰山脸出了酒店门,一眼看到路边的凌义成。 不对,她也要改口,林一成,千万记住了。 真怕露馅。 苏小漓拉紧发条。 “林一成,这里!”她挥了挥手。 被唤作林一成的男人,看到对面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眼底凉了凉,脸上没动声色。 日光下,顾非寒这才看清对面那人。 这张脸,和自己确实有几分像。 神情中带着几分桀骜与不屑。 所以,小漓是因为什么才亲近他的,明明自己就在这里。 为什么还需要一个冒牌货。 他又怎么敢碰她。 顾非寒再次攥紧了拳。 真见了面,烦躁像杂草一样一点一点疯长,比昨晚更甚。 反倒是凌义成更轻松一些,这里是他的主场,怎么说今天的见面是苏小漓积极促成的,他不想让她失望。 凌义成坦然地对着苏小漓笑笑,抬头再次看向顾非寒时,脸上依旧没什么颜色。 顾非寒没吱声。 苏小漓仰头,左右瞅瞅两个似乎互相看不顺眼的人。 猝不及防的尴尬。 她干笑几声。 呵呵呵。 干得她想咳嗽。 想象中的美好,似乎并没有如约而至。 难道是因为…… (本章完) 165 画风歪得乌烟瘴气 没错,瞧自己紧张的,必然是因为忘记给他们介绍彼此了。 “林一成,你大舅舅的亲孙子,直系。” “顾非寒,你姑祖母的小儿子,他上边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两个男人的鼻子里,不约而同地、轻飘飘地哼了一声,算是——打过了招呼。 苏小漓:“……” 连打招呼的方式都一样,不愧是血脉连接的一家人。 顾非寒挑了挑眉。 连句小舅舅都不叫,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野孩子。 是不是林家的种还不好说,林家哪有这么没规矩的人。 凌义成嘴角噙着笑,眼底也露出些不屑。 这男的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不过仗着先认识苏小漓,从小又被捧着长大,实则不过如此。 “忘了和你介绍了,”顾非寒抢先发话,他顺手揽过苏小漓的肩膀。 “她是你没过门的小舅妈,我的未婚妻——苏小漓,过些天我们订婚,礼物记得送到,人来不来无所谓。” 凌义成眼神暗了下去。 眼底,像是要蹿火。 昨晚好不容易融化出来的湿润,顿时又要结冰。 “额……”苏小漓浑身不自在。 总觉得今天的见面会崩。 她挣脱开顾非寒的锢制,“今天是你们亲人相见,你说这个干嘛。” 凌义成心里早已狂风暴雨,可见到苏小漓脸上泛起难堪,他心里又不由地揪了一下,终归于心不忍。 “我订了饭店,坐下边吃边聊。”他看向苏小漓,眼神温柔了几分。 “我没有和陌生人共餐的习惯。”顾非寒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 苏小漓拽他衣角,扯什么陌生人,明明刚才你还打了招呼。 “巧了,我也没有这习惯。苏小漓,我请你吃饭。”凌义成眼角眉梢的桀骜也浓了几分。 “苏小漓”三个字,被刻意咬重。 “小舅妈”? 谁他妈爱叫谁叫。 “一起去,一起去,吃着吃着,大家就不陌生了。”苏小漓脑细胞已然不太够用。 活该自己冲动,揽下这倒霉催的差事。 豁出去被林雅茹女神疏远厌恶,以后再也不坑自己了。 懊恼。 想原地消失。 饭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走路需要20分钟,凌义成没打算开车过去。 他不想看到两个人坐在车子后座,手拉着手卿卿我我,苏小漓还要刻意去哄顾非寒开心。 而顾非寒跟他又是“陌生人”,两个男人也不可能并驾齐驱一起坐在前头。 至于让苏小漓坐副驾驶…… 算了,副驾驶坐着不舒服,也不安全,没准小漓心里,还有上次被他强行拖上副驾驶的阴影。 凌义成在前边带路,苏小漓得小跑着才能跟上,再后边跟着死死看住自家女孩的顾非寒。 三人如同沉默的夹心饼干。 各怀心思,谁也没开口说第一句话。 苏小漓相当后悔来这一遭,凌义成并不像他昨晚说的那样,有了亲人会很开心。 顾非寒也并没有调整到最佳状态,准备好迎接这个陌生的亲人。 自己真的大错特错了。 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进了包间,凌义成相当绅士地拉开一把椅子,眼睛看向苏小漓,示意她坐下。 一头薄汗的苏小漓刚想迈腿,一个身影从身后掠过,大长腿抢先一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苏小漓:“……!” 凌义成:“……!” 苏小漓强撑着笑脸,坐到顾非寒的另一侧。 凌义成嗤笑一声,伸手招来服务员,顺口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 这话明显是对苏小漓说的。 苏小漓张口,“都行,感觉这家店做出的东西应该都不错。” 赶鸭子上架般的打圆场。 凌义成点了一桌子特色菜,刚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顾非寒发话,语调平静无波,“加个鱼丸汤。小漓喜欢吃鱼丸,对吧?” 明明问的是苏小漓,他却神色冷冷地看向凌义成。 “对、对,清州的鱼丸很好吃,上次吃过之后,再也忘不了。”苏小漓赶紧狗腿地接话。 这里头您老人家辈分最高。 尊老爱幼。 传统美德。 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服个情真意切的大软。 凌义成不露声色,示意服务员加上一道鱼丸汤。 屋子里只剩下三人,又回归了尴尬的安静。 苏小漓硬着头皮,开始完成林雅茹女士的任务。 她尽量捡林女士想了解、凌义成又方便回答的问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凌义成聊天。 凌义成对她则是有问必答,尺度也都把握在刚好可以说的范围内。 他自然明白苏小漓的担忧,看向她的眼神更亲切了几分。 顾非寒的眼神却越来越冷。 漫长的一个世纪之后,菜终于上齐。 大大一盆鱼丸汤摆在苏小漓面前。 她起身盛了一碗。 第一碗…… 两人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中的碗。 苏小漓决定……哎,决定不了。 妈的。 毕竟她才是这次画风堪忧的双方会谈的“大!功!臣!” 绝对需要犒劳。 以及一万点安慰。 碗摆在了自己面前。 第二碗…… 算了,她接着盛了第三碗。 剩下两碗摆在桌上,谁爱喝谁喝。 顾非寒惜筷子如金子,碰都不碰凌义成点的那些菜,只将勺子伸向眼前的鱼丸汤。 男人吹了吹自己嘴边的小鱼丸,刚想送进口中,突然又收了回去。 手中的勺子直愣愣地戳到苏小漓嘴边,“乖,张嘴,这个不烫了。” 苏小漓:“……!!” 凌义成:“……!!” “我……我、我的更凉。”苏小漓一个哆嗦,惊恐地把头扎进滚烫的碗里。 脸呢?! 凌义成的脸已经绿了。 上头。 不过没一会儿,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不怒反笑。 妖孽的、得意的笑。 姓顾的这么喜欢秀恩爱,不是刚好说明——他还没有完全得到苏小漓? 婚都还没订,就故意宣誓主权,属实不自信。 凌义成哼了一声。 管你什么亲人不亲人,舅舅不舅舅的。 还“小舅妈”? 这称呼简直糟透了。 去他妈的狗屁“小舅妈”吧。 她,就是她。 一顿饭,画风歪得乌烟瘴气。 炮灰本灰——苏小漓红着脸,眼观鼻鼻观心,吃得心累累。 凌义成陪着两人回到酒店,找前台要来纸和笔。 166 拳后余生 他写下一串数字递给苏小漓。 “以后打这个电话找我,回去好好休息。” 苏小漓顺手接过来,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回头我可以把这个电话给你姑祖母吗?” 凌义成怔愣一下。 随即他又拧了拧眉头,“暂时不要,等我有了新的联系方式再说。” 苏小漓早已一个头两个大。 耐心也快没了,她懒得再说什么,也没往深处去想,今天的见面太糟糕,简直就是“不欢而散”四个字的真实写照。 整段垮掉。 不管每个人出发点是什么,如果亲人都是顾非寒这态度,凌义成做不到接受他们,苏小漓真心认同。 顾非寒却意有所动,目光沉了沉,又朝着那张纸上的数字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便记住了。 这个电话号码背后,或许有凌义成真实身份的秘密。 尽管餐桌上这位“大外甥”说了不少,可九真一假的,怕是并没有太实诚。 不管是为了苏小漓,还是为了母亲,这个林一成他都要再调查一番才安心。 干净的话,最好。 不干净的话,有多远滚多远。 他扯过苏小漓的手,“走吧。” 顾非寒不由分说地拉着苏小漓往楼上走去。 凌义成看着两人的背影,咬了咬牙。 直到出了门,他才想起车上还放着两份礼物,一份“亲人”的,一份苏小漓的。 拿着礼物的凌义成转回前台,“小妹妹,刚才那两人东西忘拿了,我送上去,哪个房间啊?” 前台早被这男人迷得七荤八素的,立马如实汇报:“男的住403,女的住402。” 凌义成没吝啬一个迷人笑容,转身上楼。 四楼没有其他人,楼梯口不远处,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你不觉得该好好聊聊吗?”顾非寒将她整个人扣在门框里。 “我好累,让我休息一会,睡醒了再聊可以吗?” 苏小漓目前血槽已清空,吐槽值满格。 恨不得立刻躺回床上。 这辈子彻夜刷题、上辈子实习值夜班,一晚上好几个急诊,都没这么心累过。 她整个人呼吸不太通畅,将顾非寒向后推了推,转为侧身站在门旁。 顾非寒不肯放过苏小漓,抓住她肩膀,声线如紧扣的弦,寒冽逼近了几分,是命令的口吻:“开门,我陪你一起。” “别闹,我想静静。” 静静是个好女孩,苏小漓只想单独和静静在一起。 顾非寒愈发加重了手上的力量,苏小漓皱了皱眉,将脑袋错开他沉重的气息。 凌义成本来没想打扰他们,却看到顾非寒无理取闹,抓紧苏小漓的肩膀,想要强行挤爆她。 小漓表达的已经非常明确了,姓顾的居然完全听不进去?! 他本已停下的脚步,迈上了最后一阶楼梯。 ——小漓又被人欺负了。 上次张大军掐疼苏小漓,他没来得及及时阻止,今天被所谓的“舅舅”冷脸对待,他也认了。 可这混蛋居然这么对小漓! 曾经自己被人欺毁的那些黑暗,再次回归胸腔,控制了凌义成的意识。 谁也不能欺负她——唯一强烈的念头占据了他脑海全部空间,没有留白。 礼物被他丢到地上,袖子撸了起来,拳头对准了顾非寒的后背。 青筋暴起,没有停顿,单刀直入。 奔跑的凌义成,并没有被恼怒中的顾非寒察觉,却被斜着看向另一侧的苏小漓瞧见。 一声大呼:“小心!” 她拼了全力推开顾非寒。 不存在任何侥幸,凌义成这拳正中苏小漓的右肩膀。 三人脸色同时一变。 她身子晃了晃,整个人直接向斜前面栽去。 “小漓!”这一声,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真是个恶俗的剧情。 碎裂前,苏小漓只想说:就在今天,奥斯卡欠我一座小金人。 终于可以装死了。 遗容不甚安详。 毁容般的演技。 真他妈的疼啊。 这强劲的力度,放到拳王争霸赛,值得一个总冠军。 凭她做过医生的经验判断,最糟糕的,是肩胛骨骨折;情况好一点的话至少也是个脱臼。 凌义成惶然,颤抖着手,想要抱起倒在他面前的苏小漓,却被顾非一把扯开。 “滚开!别碰她!” 他慌乱地从女孩口袋里翻出钥匙,将整个人抱到怀中,三步并作两步,抱回到套房里屋的床上。 大门没关,凌义成紧跟了进来。 觉察到身后的声音,里间的房门被顾非寒一脚踢上。 站在里间门外的凌义成愣着。 ——自己怎么可以让小漓受伤? 慌乱、揪心。 房间里头传出暴戾声响:“还不快去找医生!” 凌义成这才清醒了些,脚下虚浮地跑出房间。 托凌义成的福,疼到压根没法装死的苏小漓,觉得整个肩膀像要碎掉了。 顾非寒解开她的衣服,解到最贴身的那层白色衬衣扣子时,他的手有点抖。 “顾非寒。” 她喊得极其隐忍,完全丧失了力气,苍白的脸流着冷汗,稍稍透出酡红。 顾非寒的声音在颤抖,急忙回应:“嗯?” “不许……偷看。”苏小漓眼眶通红,咬着牙细语。 顾非寒沉默稍许:“……嗯。” 苏小漓忍痛忍得太辛苦,她放下所有的戒备,任由他掀开衣服。 顾非寒不敢多想,轻轻掀开衬衣一角,只留下白色贴身内衣保护她最后的底线。 只是红肿没出血,顾非寒微微松了一口气。 心心念念到发狂的人就躺在那儿,没有任何抵抗力,全然信任他。 红肿的肩头和白若凝脂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对比,顾非寒别不开自己的视线。 大脑完全宕机。 他想要碰她,又怕再次弄疼她,只好抽过被子给她盖好,附耳轻念:“别怕,医生很快就来,你再忍一忍。” “你去要些冰块,冰敷……管用。”苏小漓剧烈疼痛之下,理智果断上线。 没有惊慌失措。 冷静到不像是自己受伤。 只是唇色很淡,冷汗不停沁出,指甲用力到嵌进手掌深处,脚趾完全蜷起。 被凌义成重金绑过来的女医生,迅速检查、胳膊复位、绑上支架和绷带固定。 处理完重击处,她再三和苏小漓确认:需不需要报警。 苏医生心底的小怪癖:每次累惨了,嘴就会变毒,只有吐槽才会回血。 167 中二仔们 被苏小漓婉拒后,女医生退出里间,顺便将房门关紧。 “怎么搞的!对一个姑娘下这种狠手!”她铁着脸呵斥两个大男人。 两个冲动的男人各自红着僵硬的冷酷脸,乖得像两个听训的小学生,不敢看女医生。 说到底,这是他们两个人一起造的孽。 没有顾非寒那样欠揍地对待苏小漓,凌义成不会出手。 没有凌义成出手,苏小漓不会推开顾非寒,自己挨上这一拳。 “还好只是脱臼,没骨折!也还有点医学常识,知道赶紧冷敷,我带的药不够多,你们两个,谁跟我去拿点药?” “我去!” 凌义成急忙向前一步,“我去。” 女医生瞪了他一眼,“如果持续痛,最好再带她去拍个片子检查一下,以防后期骨裂,这样保险一点。”她冲着凌义成继续补充。 她以为这个强行把她绑过来的人是正牌。 “接下来要严格保护她的肩关节,制动三周左右,千万不可以过早活动,否则会影响关节囊和韧带修复,导致病人出现右肩习惯性脱位。” 凌义成连连点头。 被视若无物的顾非寒咬牙,刀锋一样的目光扫向女医生和凌义成。 “你看什么看,把人伤成这样还有理啦?!”女医生内心强大,一点没在怵的。 顾非寒的眼神黯淡了点,一丝苦涩爬上心头。 凌义成拿药去了,顾非寒走进房间,苏小漓的肩膀处被绑上了绷带,依旧用毛巾冰敷着。 “小漓。”顾非寒俯身,停在她耳边。 顾非寒低着头,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下,手抚过她额头,心痛得不行。 苏小漓小脸惨白,俨然没了力气,只点了点头。 被子上方,白嫩的脖颈,纤细的锁骨,内衣细细的带子就搭着肩上。 顾非寒脑海中紧绷的神经,像是被那根细带子,轻轻弹了一下。 心跳停了一拍。 一时看怔了。 迟钝三秒后,“我、我在外边守着你。”声音略有些沙哑,慌乱而逃。 顾非寒痛恨自己是个禽兽。 *** 苏小漓是被外间屋的巨大声响吵醒的。 屋外两个男人暴躁的声音。 “混蛋!你怎么敢欺负她!” “你怎么敢碰她!败类!” 人前睿智清冷的两个男人,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开始完全不过脑子。 苏小漓咬牙。 中二仔。 凌义成压根没听到顾非寒在讲什么,结实的一拳挥向他的肩膀,“这一拳本该是你的。” 顾非寒没有闪躲,这一拳不管是不是他应得的,但肯定不该苏小漓来替他挨。 硬硬受了这一拳,他看向凌义成的眼睛已经在喷火,不是因为挨了揍,而是因为昨天晚上,这男人的手,放到了不该放的地方。 他又哪里是什么好性子,一拳挥过,不偏不倚,正中凌义成的腹部,“以后不准碰她!” ……两个男人谁也不是没打过架,谁也没再客气。 顾非寒这个人,骨子里上天入地的蛮性子,在感情上习惯了任性独占,他可以对苏小漓做的事,其他任何男人都不许做。 凌义成呢,冷面阎王,没服过谁也没怕过谁,一个混不吝,却只对苏小漓打开了柔软心门,其他人在他眼里就是个屁。 斗起狠来,两人也都把对方往死里揍。 怒火遮蔽了所有理智,今天就是把对方一拳打死了,也不过是一了百了。 苏小漓深吸一口气。 扰人清梦。 全乱套了。 每个人,包括自己在内,还能更幼稚一点吗? 今天也真他妈的够了。 爱谁谁吧! 她二话不说,没受伤的左手抄起床头的玻璃水杯飞掷出去,水杯砸到墙上,“咣——当!”碎了一地。 屋外两人被里屋激烈的动静惊动,冲了进来。 “小漓!” 衣衫凌乱的两个男人,一个嘴角挂着血,一个额头顶着青。 “够了!都闭嘴。”苏小漓坐在床上,眼神凶狠。 刚才的动作扯痛了伤口,冷汗又流了下来。 两个幼稚的中二仔心里一凉,眼前却一热。 顾非寒飞扑过来,火速用被子裹起她整个露出来的香肩,狠瞪了凌义成一眼,“看什么看!出去!” 凌义成脸一红,脚下却生了钉子一样转不动,只把头深深埋下。 “你也出去。”苏小漓逐字逐句,轻缓、清晰。 顾非寒蓦地回头,盯着她。 苏小漓本就浅淡的唇色越发冷白,眼神冷得有几分陌生。 “对,你,顾非寒,还有你,凌义成。两个都出去,大门在那,要死要活都别打扰我。” 语气像是对路人甲乙。 不,比对路人还冷。 两个懵逼的中二仔这才同时清醒过来——苏小漓真生气了。 两人目光微灼,眉间的褶皱加深。 半晌,凌义成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嗤笑一声,果断转身离开。 顾非寒僵在原地。 “出去,我要休息。”苏小漓的口吻,更像是顾非寒平时“命令”她的调调。 顾非寒不敢再碰她。 起身关门。 苏小漓肩膀又开始火辣辣地疼。 凌义成出了苏小漓的房门,却没回地下du场,他整理好衣服,先到前台打了个电话,顺手又开了一间房——401。 顾非寒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呆愣地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傍晚时分,凌义成敲响了苏小漓的房门。 “小漓,起来吃点东西。”他轻声呼唤。 喊出的名字,连姓都省了。 苏小漓赶走两人后再没睡着,干脆坐到沙发上,忍痛复习功课。 想起有些话还得和凌义成说明白,她又整理了下衣服,扣紧扣子,单手打开了门。 凌义成顶着额头的青,乖乖地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笑容,期待的眼神。 大型犬类萌宠即视感,清楚自己干了坏事的那种。 苏小漓叹了口气,放他进来。 两个人也不知是要谁哄谁,苏小漓觉得自己不该安排“亲人相见”这种戏码,凌义成则认为自己鲁莽的一拳,打碎了最不该伤害的人。 “吃点这个,这个粥是刚做出来的。”凌义成打开一个饭盒,递到她面前,偷偷瞧了一眼她的脸色。 “好香。”中午就没吃好的苏小漓,此刻饥肠辘辘,深深嗅了一口之后如实评价。 凌义成本来难为情的脸上,一下子露出笑容。 他嘴角藏着忐忑和雀跃,抬头去确认。 苏小漓没有故意客套,没有正话反说,眼神还像之前一样清澈、真诚。 ——真好,她不生我的气了。 168 一丝狂喜 凌义成立即有些小兴奋,忙去打开剩下几个饭盒。 “这么多两个人吃不完吧,要不要叫上他一起吃?”苏小漓咬了咬牙问道。 这两个人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儿。 今后不论见与不见、认与不认,有个定论,回去好和林雅茹女士交差。 “我没买他那一份。”凌义成身子又绷紧了些。 苏小漓放下勺子,看定他。 “凌义成,”苏小漓张口要说些什么。 凌义成打断她,“你要是想我认下什么狗屁舅舅……” 他眼神黯淡下去,继而咬了咬牙,“那我就捏着鼻子认下,不是因为和他有血缘关系,而是因为……” 而是因为—— 我不想被你讨厌,更害怕你从此和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愧疚、信任、依赖、温暖——某些东西在凌义成心里越来越重。 他宁肯自己咽下被他人抵触的寒冷,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苏小漓远离自己。 苏小漓摇头,“你误会了。” “对不起,认亲这事是我越界了,这本就是你的私事。当时我觉得林阿姨特别想见你,脑子一热答应来劝你,现在看来,是我没处理好,顾非寒作为她母亲的代表,也没有真心接受。” “我的错误,我真诚地向你道歉,也接受你的指责,算下来,这一拳挨得也不冤枉。” ——当然,打人肯定是不对的!有话还是得好好说。 凌义成心头纠痛。 ——不是这样的,不要说这样的话。 他急着打断苏小漓,不想听她再说这些道歉的话,却被苏小漓再次制止。 苏小漓顿了顿,认真说道:“有一点我要讲明白,我不希望你找到亲人之后,反而受委屈,过得还不如以前好。” 凌义成愣住,良久,他眉宇间隐忍的难过散了,只剩下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的意思是……你站在……我这边?” “我不站边,我只是觉得如果不开心、不乐意,没有必要委曲求全。”苏小漓的态度很坚定。 痛定思痛,身体的疼痛让苏小漓的理智彻底上线。 且不说常凤娥那位二婶,单说苏兰英——这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小姑,有血缘却没情意。自己还不如去和夏念念做亲人,哪怕原本不是亲人,也能变成真正的亲人。 她自己就是这么做的,当下也只是将自己的想法,诚恳、如实地告之凌义成。 目前,无论双方的身份还是生活环境,确实不能保证凌义成认亲之后,会过得更好更幸福。 凌义成惊愕之余,心里鼓胀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情绪。 ——小漓不希望我委屈。 他所有的身份、亲情、开心、幸福,全部遗落在5岁那年的下午。 之后迎接他的,只有黑暗的绝望。 像一把锋利的刀,一片一片割掉他的血肉,露出冷冰冰的骨头。 曾经永无止境的黑暗中,来了一束微弱昏黄的灯火。现在,那束的灯火,幻化为真正给他带来希望的曙光。 过去十多年时光中反复煎熬着的,被抛弃、被冷漠、被欺辱的孤独与恨意,似乎在随风飘散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温暖明亮的安全与期盼。 上天没有完全弃他而去。 苏小漓…… 一股狂喜冲击着凌义成。 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苏小漓抬头,撞上凌义成无措的目光。 她又郑重其事地补充了一句:“这件事,你要选择自己真心想要的,我都支持,当然我的意见不算什么,你自己的心才最重要。” 凌义成慢慢低下头,酸着眼眶,颔首。 ——你的意见当然很重要。你很重要,最重要。 梳理好自己的心,也讲清了想讲的话,苏小漓眉头稍稍松了些,“吃饭吧,这粥真的很香。” 眼前的粥不那么烫了,吃货的心重新被几个菜色吸引,赶紧吃完大餐,她好去找顾非寒再聊聊。 她隐约记得,这家伙白天的时候说过要找自己聊。 安下心来的凌义成走后,苏小漓起身来到隔壁门前,敲响了403的门,却许久没有回音。 赌气不开门? 苏小漓接着敲了很久,就在她以为顾非寒可能真的不在房间的时候,门开了。 屋里没有开灯,借着楼道的灯光,苏小漓看清了顾非寒。 衣服仍是打架后的凌乱,嘴角的伤口刚刚结痂,唇色惨白,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难过、消沉、偏执。 如此狼狈的顾非寒,苏小漓第一次见。 “顾……”苏小漓开口。 男人瞬间将她搂在怀里,封住了她的嘴。 门在身后关上,黑暗中,顾非寒的气息愈发狂乱、焦急。 令人无所适从。 肩膀阵阵疼痛袭来,苏小漓不舒服地嘤咛,想要推开他。 顾非寒抑制不住自己,明明知道苏小漓还受着伤。 干渴,只有她才能解渴。 害怕,只有她的味道,才能安抚住心里那只应激反应下的野兽。 “啊!”苏小漓一声轻叫,有些生气,顾非寒压到了她的右肩。 顾非寒慌乱间错开身子。 “是真的很疼。”苏小漓说道。 男人慌乱过后,眼底的情绪却仍在加重。 “啊!”这一声是惊慌。 下一个瞬间,顾非寒已经将苏小漓打横抱起。 猝不及防,苏小漓吓得只敢用左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此刻顾非寒只想抓住她,也想被她这样抓住,哪怕用绳子将两人捆在一起,总归不要再被不相干的人分开才好。 他将苏小漓轻轻放到床上,欺身而上。 除了衣物,苏小漓绑着绷带的胳膊,是唯一横在两人之间的物体。 窗外起了大风,也变了天。 苏小漓脸色发白,心乱如擂鼓。 “顾非寒……别……”她嗓音有些涩,“胳膊疼,特别疼……”眼底满是希望他赶紧清醒过来的恳求。 她说,特别疼…… 顾非寒的神魂像是被黑暗吸走,眼神暗暗,只响应了她最后的声音,“我也,特别疼。” 他逐渐失控的眼神让人害怕,苏小漓想起,上次的“信物”。 ——或许那样,可以帮到他。 当顾非寒嘴唇再次袭来时,苏小漓重重咬了过去,尖利的小牙齿像曾经的手术刀,刺破了男人嘴上的皮肤。 169 整个噎死 血性暴戾的男人吃痛,直到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这才如梦惊醒。 像上次苏小漓回敬他脖颈齿痕一样,清明、安全,瞬间回归了内心一些。 “乖,躺到我旁边好吗?” 苏小漓将左手放到他脸上。 顾非寒深深看了她良久,没说话,最终却依言躺到了她身侧。 至暗时刻终于过去。 “刚才咬疼了你。”她抚过他嘴上的新伤。 哎。 干得“漂亮”。 果真被这家伙带歪了。 算了,管用就行。 顾非寒没回答,只将她整个圈住,搂到怀里,一只手摸索至她颈间,反复抚摸自己之前留下的“信物”。 “白天的时候,你想和我聊什么?”苏小漓安下心来,才觉得颈间酥痒,她尽量用随意平常的口吻问道。 顾非寒不想再聊——他改主意了。 关于林一成,他会自己查清楚。 现在,他不想让苏小漓躺在自己身边,心里还想着别人。 “别说话,我就想抱着你。”顾非寒语调孤冷。 苏小漓看他兴致缺缺的样子,“哦,好吧。” 看来这个话题没法进行了。 “你还没吃晚饭呢。”她突然想起来。 “不想吃饭。”顾非寒语气依旧无波无澜的,抚摸脖颈的动作却没停下,只是力道不自觉间稍稍加重了些。 ——不想吃饭,只想吃你。 行吧,这男人看起来情绪低落,完全不像要聊天的样子。 苏小漓干脆由得他去。 她闭上嘴,任他一下又一下地抚过脖颈。 许是过于舒服,苏小漓困意越来越浓。朦胧中,身边人扯来一条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紧接着,苏小漓听到他附耳轻言,压抑着难以名状的情绪,“知不知道……我发疯一样想chi掉你。” 迷迷糊糊的苏小漓瞬间清醒。 他说,想chi掉自己。 苏小漓是成年人的灵魂和心态,在这个世界也已经拥有合法的自主权。 最近的某些反应告诉她,她,似乎也越来越渴望。 她的呼吸不稳,半晌,轻轻应了一声:“嗯。” 男人整个愣住。 小漓……这给了自己回应? 得到了回应的顾非寒,慢慢抓起一只小手,试图牵着她去一个地方。 苏小漓,知道那是哪里。 心脏砰砰跳,她下意识地抽离开手。 男人再次僵住,没再去抓她的小手。 一时间怔怔难言,苏小漓有点乱。 像缺氧的鱼,急于跳出江面,却又无力动弹。 “吓到你了?”顾非寒沙哑的声音似乎很遥远,却有些——温软的诱人。 苏小漓听不真切,本能地想再靠近他一些。 半边动弹不得的情况下,不是交付彼此的好时候,可她仍然愿意,陪他一起度过难熬的时刻。 小手自己放了上去。 “我陪你。”语气坚定。 顾非寒心头,瞬间涌入无尽喜悦与感动。 隔着衣物,被触碰到的地方宛如起了火。 两人的呼吸都乱了起来。 剩下的事情,完全交给了顾非寒。 没有经验可以学,更何况还有个无师自通的混蛋在。 一晚上就把这丫头教成这样,顾非寒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身残志坚的苏小漓已经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累极后,昏睡过去的。 她只知道在他怀里醒来时,已经是艳阳高照的上午,昨天完好的左胳膊,现在貌似……也废了。 还好自己衣衫完整。 除了嘴唇生疼,脖颈处也多了些清浅痕迹,其他地方没有什么混乱的痕迹。 顾非寒不知何时洗的澡,换了干净衣服,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和眼底的清明又回来了。 清明背后,似乎又带上了些别的什么。 “早。”顾非寒一脸餍足,吻上她额头。 “嗯,早。”苏小漓拱了拱头。 顾非寒看见她刚睡醒后娇憨的样子,该死不死的,邪恶念头已经再次回归。 ——想再被她吃掉。 苏小漓眯蒙着眼,眼看男人又要亲上来,忙把头侧到一边。 “在躲我?”男人轻笑,用头拱她脖子。 苏小漓慌得一批,把脸扭得更歪了。 “只亲亲,不做别的。”男人哄她的声音又逼近了些,笑意也更浓重。 苏小漓被唤醒了某些不可言说的记忆,脸“唰”得一下红了,手脚无措不知该去向何方。 “你不想亲亲吗?”男人揶揄的腔调。 苏小漓奶凶奶凶,“还没刷牙好嘛!” 男人笑得更讨厌了,滚烫的气息喷向她耳后,“原来你还想亲得那么深入啊。” 苏小漓整个噎死。 ……原地去世吧。 男人乐开了花,用头又拱了两下之后好歹放过她了。 “起床吗?吃完早餐,我帮你洗头。” 顾非寒像在全力补偿什么一样,整个洗头过程无比耐心。只是在给苏小漓洗头发时,她又露出了细嫩干净的脖颈,男人手上那股青丝,不由地攥得又紧了些。 “我是不是趁机剪个短发比较好?长头发太麻烦了。”苏小漓和他话着家常。 “长发短发都好。”顾非寒回过神来,继续手上的动作。 ——没了长头发的遮掩,没准更方便交换“信物”。 顾非寒有点期待。 给她吹完头发,顾非寒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发根已彻底吹干,他这才关掉电吹风。 收拾完房间,顾非寒和凌义成总算坐下来,心平气静地谈了一次,至少表面上风平浪静。 苏小漓没去参与林家的家事,在确认两人绝对不会再“中二”之后,她默默退了出来,将门关好。 等到两个男人再见到她时,苏小漓已是一头清爽的耳上短发。 远远看过去,女孩细细高高的个子,清清爽爽的一个人,乍一看,倒更像个干净清俏的“男孩子”。 头顶轻盈的斜分短刘海,更多地带出些雌雄莫辨的中性随意,又隐藏着一两分残存的轻松俏皮。 女人帅起来,真没男人什么事儿了。 对面两个已是人间极品的男人,心脏同时乱跳了几下,脸上泛起微红。 凌义成有些不自然,率先走上前去,“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伤,多保重。” “男孩子”朝他笑笑,点了点头。 凌义成贪恋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苏小弟”的短发形象,参考年轻时短发的天海佑希、林青霞和曾华倩。 170 黑白颠倒 顾非寒反倒更坦然些。 短发比他期待的还要好,清爽帅气、随性灵动,最主要的,修长的脖颈噬咬起来真的很方便…… 顾非寒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忙碌的苏小漓。 苏小漓被他盯得后背发毛,脱口而出,“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顾非寒哭笑不得。 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这个没正型的“男孩子”一眼,开口:“苏小弟,过来。” “和你不熟。”苏小漓只剩下一只左手,在忙着收拾东西。一会儿吃完午饭要去口罩机设备厂家。 山不过来,人自然只能过去。 顾非寒无奈起身,从身后环住了“他”,贴着耳根问道:“苏小弟,你把我家苏小漓藏哪儿了?” “苏小弟”转过身,一脸嫌弃,“你还好意思问我姐去哪儿了,当然是被你气跑了啊……换我来就是要跟你讨个说法,为什么气她?” 顾非寒一脸无辜,故作疑惑。 声音简直苏到死,却又渣到死,“气跑了吗?昨晚上她挺开心的呀。” “苏小弟”狠狠一怔,真被这人的无耻打败了。 脸上飞起一抹绯红,“混蛋!我要替姐姐报仇!” 左手一拳锤到他胸口。 顾非寒俨然已经上头,伸手一把打横抱起“他”,哑着嗓子,“……想学习怎么报仇吗……” 苏小漓怂了。 “放我下来,下午有正事儿!还有正事儿!” 无耻男人没给“苏小弟”任何反抗的机会,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受伤的肩膀,昏天黑地地又重温了一遍实战教学的舒爽与通畅。 ——简直无法无天。 无耻到极致的男人惹不得。 苏小漓恨恨地想。 学习“如何复仇”的成果——苏小漓拖着再也没力气的左半边上肢,累极。入睡。 当两人再次醒来时,天色黑了。 苏小漓捏紧拳头挣扎着爬起来。 看着日程表上本该今天进行的事项,一个都没完成。 被浪费的一天。 苏小漓难过。 她洗了把脸,猛灌一大杯水,端坐到书桌前开始学习。 “少熬夜,你现在身体吃不消。”顾非寒看着夜深了还趴到书桌前学习的苏小漓,话中带着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 苏小漓:我不听我不听。 男人见她置若罔闻,上来就要强行抱她回里屋,“到休息时间了,别看了。” 苏小漓现在看习题集比亲妈还亲,疯狂反抗。 ——现在休息的最终结果,必然比彻夜读书还要累好嘛! 日子过得黑白颠倒。 第二天上午,金色阳光普照大地,苏小漓惭愧极了,两辈子都没这么浪费过时间,无论如何不能再和他瞎折腾了。 她咬牙发誓:今天下午要是再不去口罩设备的厂家,她就学狗叫。 当天下午,学了狗叫。 这就尴尬了。 但是,有一就有二。 翌日上午,依旧学了狗叫。 苏小漓崩溃。 翌日下午,结果出来了。 一辈子学狗叫! 苏小漓瘫坐在床上欲哭无泪,崩溃得不能再崩溃了,一脸哀戚:“求求了,给条活路吧。” 顾非寒清了清早已粗糙沙哑的嗓子,眯了眯眼,正色道:“放假一天。” 万万没想到,这混账带着苏小漓,遍寻清州冬季最新鲜肥美的牡蛎,和炖猪蹄子吃了个够。 被恶补几大顿猪蹄子的苏小漓,躲不开的命运。 苏小漓彻底流泪:是在下输了。 当她坐在口罩设备厂和喷绒布厂温暖如春的会议室中时,哪怕已经捂出了一层汗,也不敢摘掉自己的大围巾。 左手颤抖着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左看右看都丑得要死,所有的笔画歪斜无力。 无奈之下,只好拿出顾非寒提前给她备好的私人印章,印在了名字旁边。 所有的厂家人员,都被这个坚强且——严谨的小姑娘感动,没有一条好胳膊了,还在努力、坚持、奋斗! 这姑娘,能处。 就凭这毅力和韧性,她绝对能把生意搞好。 必须开展长期合作! 回冀北的路依旧漫长,苏小漓单手不能开车挂挡,只能顾非寒一个人持续开,有些心疼他。 无耻男人承其美意,外加故意磨蹭,开不了多久就从国道上下来,拐进沿途的城市。 美其名曰:“带你看不一样的风景。” 苏小漓:“……” ——每个房间能差得了多少! 奈何方向盘在别人手里,双手残废的苏小漓,早已没有任何主动权。 再怎么拖延磨叽,灵正县就在那里,不离不弃,磨磨蹭蹭的两人最终还是回到了家。 全家人见到苏小漓的惨模样都震惊了,胳膊受伤了不说,又瘦了好多有没有! 苏小漓能说什么,只能谎称自己不小心摔的,已经去医院拍了片子,没什么大事养上几天就好。 全家人又将愤怒的目光投向顾非寒。 臭小子怎么照顾人的?出趟差能把人废成这样? 顾非寒挺起胸膛,欣然接受无情的炮火攻击。 他唯一不开心的,是要回京城了。 苏小漓收拾出来一大堆礼物,几乎要将整个吉普后备箱装满。 除了自己送的,顾非寒本人要带的,还有从清州带回来的林一成那份。 当时凌义成留下两份礼物,一份点名送给林雅茹女士。 至于凌义成给苏小漓的礼物:居然是一支意国产的aurora-kona限量款钢笔。 这么小众的牌子,且不说不便宜,也不知道他怎么搞到——这种钢笔根本不在国内销售。 朱红色的钛合金笔身,鹰嘴式笔尖致敬古典蘸水笔。看起来用料扎实,实际却并不是很重,于她握笔的力量来说再合适不过。 只是现在右胳膊受着伤,左胳膊也半残废,用这根笔简直暴殄天物,苏小漓想了想,先收了起来。 顾非寒看着单手忙活的苏小漓,心里明白她这回肯定不能跟他回京城了,装完礼物,他哼哼唧唧地凑到苏小漓跟前,张开坚实的双臂抱住了她。 苏小漓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眸,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等我回来。” “知道啦,回去好好陪陪家人。” 顾非寒眉梢一挑,“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想留我一下?” aurora寓意“黎明、曙光”,古罗马拂晓之女神黎明。作为人名时,含义多有“重视感情”的人一说。 171 稳定增长 苏小漓低低笑出声来,踮起脚尖,在他侧脸轻轻亲了一下,“留你?你会留下来吗?” “不会。”男人语气果断。 “那不就得了。”苏小漓鼻子一哼。 “但会把你劫持到车上,一起拉回家。”顾非寒相当认真。 苏小漓失笑。 “早点回京城替我打个前站,给家人打好预防针,就说你喜欢的人一条胳膊废了,问他们是不是还同意订婚?” “还有另一条……可以用。”男人的无耻飞速上线。 他视线灼热,声音低沉,“现在就想用,怎么办?” 苏小漓本能地战栗:不,你不想。 眼看话题要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苏小漓慌忙话锋一转,问起了凌义成的事。 “林一成,答应去看望你母亲了吗?” 自从上次两个男人谈过,她一直没有主动提过这茬。 “再等等吧,他还有些事儿要处理。”顾非寒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眼神暗了暗。 凭借他记住的那个电话号码,在清州时,趁着苏小漓休息,他安排了人去调查。以目前查到的蛛丝马迹来看,即便林一成想去认亲,他也要再掂量一下。 更何况,林一成也没有现在就认亲的意思。 苏小漓了然,不管凌义成做什么决定,她都支持,只是林雅茹女士怕是要再多担忧一段时间了。 “回去多宽慰宽慰阿姨,毕竟是几十年来唯一的好消息,虽然不能立刻见面,总算也有了个盼头。” 顾非寒抿起嘴,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送走顾非寒,苏小漓回到屋里,这几天她也忙得要死。去清州这一趟耽误了好几天的功夫,导致太多的事积压在一起。 期末成绩单,老魏专程送到了家里。 和第一次模拟考试相比,她的进步让人吃惊——稳稳拿下年级第一。 语文91分,数学113分,政治70分,物理86分,化学没再扣分,英语和生物依旧满分。 总分630分。 超了第二名23分。 这种恐怖的提升速度,和明显能冲刺名牌大学的成绩,让所有老师都高兴到不行。 就连之前一直很不爽的语文和政治老师,这回总算也点了点头。 眼看明年的基本工资能妥妥地涨两块钱,老魏既兴奋又紧张。 还有半年时间、还有进步空间。 稳住。 他对苏小漓无比有信心。 他对自己当初“放虎归山”也稍微松了一口气,这丫头学习有自主性,也有方法,的确比被人看着、按头学习好使。 老魏带来一厚沓作业,没见着苏小漓本人,临走前他再三嘱咐章韵和苏奶奶,务必转告苏小漓:在保证理科成绩稳定的前提下,一定再加强语文和政治的学习,这两科后半年提分快。 争取预考时考出更漂亮的成绩。 章韵和苏奶奶也很欣慰,看着这丫头成天忙到不着家,真正该做好的事没耽误。 要过年了,务必得给孩子吃点好的。 反正现在口袋里不缺钱,两个曾经过惯了清苦日子的女人,商量着置办了一大堆年货,鸡鸭鱼牛羊猪水果蔬菜样样不缺。 看着院子里阴凉处、厨房里外加冰柜里堆满的东西,两个女人的眼神再慈爱不过了,宛若这些,已经一样一样变成了苏小漓卷面上稳定增长的数字。 同样在稳定增长的,还有苏小漓的三门生意。 香江百货的零食柜台发展迅猛,才短短一个多月的功夫,基本已经收回成本,更何况陆斯年给她的柜台租金,本就放到了最低挡。 陆斯年本想直接免去,苏小漓却坚持不要坏了规矩。 今后要常来常往,合作起始务必把调子定得稳一些。 陆斯年无奈,只好由她去,总归这丫头迟早能回本,不过早一个天晚一个天的事儿。 郭红霞早已不是那个腼腆容易脸红的郭红霞,她那边新增了四个人手,除了原来中心市场的,摊子又新开了两个。 也已经在联系收购一家小食品厂,开年后打算将“秋华食品厂”彻底办起来。 苏小漓当然百分百支持,资金不是问题,人手可以再招。 等陆氏在灵正县投资的百货商场建起来之后,两人打算在里头再开一家专卖店。 关于未来新商场运营的人选,陆老爷子问了苏小漓的意见。 她思考一番后,谨慎推荐了中心市场的周志勇,也建议在新商场里做出些新花样,将原来的摊主们整合起来,升级为自主采购、专人管理的模式。 陆老爷子很感兴趣,让陆斯年和苏小漓商量具体的方案,他老人家则继续到苏奶奶面前刷存在感去了。 医疗器械厂目前只有输液管和口罩两款产品,这两样是用来保证福利院稳定收入,以及打击龙金坤的,属于保底的现金流款产品。 有了孟泽宁这个帮手,输液管机器很少再出现问题。 不知道是苏小漓给的“实战演习费”比较高还是怎么回事,这家伙帮忙帮上了瘾,有时哪怕不是周末,他也会去福利院。 一来能照顾住在福利院的孟母,二来会及时检查机器,防患于未然。 徐小珍上手很快,实实在在地帮了苏玉和不少忙。 苏玉和则能腾出更多的精力,集合各方人脉,联系需要新型口罩的医院,重点是平台县医院、和市人民医院、三院这几个。 就连卫生所的罗大夫和冯雨小姐姐,也被他用得团团转。 苏小漓的狙击方向相当明确——生意场上搞死龙金坤,杀人不见血的那种。 她是这样想的,章宇百分百支持,可章宇其他动作也没停。 外甥女不屑也不能碰那些下作手段,可章宇一个混过社会的怕啥,猫抓老鼠怎么不得先咬上一口,然后放跑了再慢慢弄死。 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醉酒的龙金坤被人套头揍了个半死,至今仍是无头公案。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和痕迹,可以证明是谁干的。 苏小漓听说了这事儿,对着章宇哭笑不得,章宇自然一脸不知情的样子想蒙混过去。 左右苏小漓自己也觉得解气,只说了句“下不为例。” 172 发年终奖 苏小漓只是担心以后遇到事儿,章宇还用拳头直接解决问题。 至于县里希望陆氏投资的科技类项目,陆老爷子问她意见,苏小漓邀请陆氏入股医疗器械厂。 ——医疗器械厂在年后,想要上两个相对有科技含量的项目:血压仪和助听器,未来做成厂子的利润款。 近来她发现奶奶的血压常有不稳定的情况出现,倒不是天天发生,但不得不防。 去医院看过,医生的建议是注意情绪稳定,最好天天测量血压。 陆老爷子最近耳朵好像也不大灵便,经常是苏小漓喊他好几声,他才扭过一直盯着苏奶奶的脑袋。 苏小漓默默地想,是不是得给“圣诞老爷爷”弄个助听器啥的啊。 她见过上辈子最便捷、最高端的血压仪和助听器,不缺项目和发展思路。想要先人一步,那就尽快研发,尽快落地。 陆老爷子对她的想法相当中意,头一点,话都没多一句,当即吩咐她直接和姜室长对接。 陆氏集团有自己的私立医院,也有常年资助的医学研究中心和科研院,完全可以给这想法提供很好的支持。 至于化妆品这边,夏念念不愧是夏念念,真心热爱着这份事业。 自从带出了香百的化妆品柜台小妹,夏念念仿佛打开了新世界。 这几天她忙着培训两名新小妹,年前将销售技巧和按摩手法练熟了,估摸着年后就能上岗。 苏小漓想着等到春季羊城美博会时,带着夏念念一起去趟羊城,找些更好的产品。 现在把宝基本压在了沪市黄厂长身上,总归心里有些不踏实。 缴完税整个算下来,苏小漓相当满意目前的利润。 哪怕不加固定资产,只按照营业额算身家,自己也已经是个妥妥的万元户了,“万”这个单位前头,还不止一个数。 这年头大家只见过每月工资和补贴,几门生意虽然现在还不能分红,但她想发年终奖。 接下来的半年是高考前的关键时期,三门生意除了她必须出马的事儿,剩下的时间,她想集中精力在学业上。 谁会嫌分数高。 考得越高越稳,她就能距离顾非寒从小生长的地方越近。 不管是为了感谢这半年来给她帮助的人,还是为了稳定大后方,提振大家的信心,她都想包个大红包。 在“财聚人散”和“财散人聚”之间,苏小漓果断选择后者。 化妆品的利润最高,其次是零食,即便是单纯手工加工的输液管,利润也不算低。 减掉新一年的流动资金,苏小漓从储蓄所取出来不少现金。 储蓄所的人都和她已经很熟了,从一开始几百块钱的业务,到现在几万的业务,小姑娘的流水相当可以。 只是这大过年的…… 取现金的时候,“苏姑娘,其实你这个钱可以存个定期啊。”栏杆里头的阿姨好心劝她。 苏小漓笑着摇头。 那阿姨看她的眼神相当惋惜,“现在存定期,利息多合适啊。” 苏小漓依旧拒绝。 别说这钱她本就是要取出来发年终奖的,就是不发年终奖,也不会存定期。‘ 要么钱发出去,人心聚起来。 要么钱花出去,更多的钱流进来。 钱如流水,流动起来才是活水。 她可不打算靠利息活着,更不打算钱留下了,人全跑了。 到了晚上,苏小漓开始包红包。 苏玉和的红包最厚。 一来是辈分在那里,二来是这位老爷子从一开始卖花生就帮忙最多,再加上他在顾非寒建厂时各种忙前忙后,苏小漓在红包里塞了660元,凑了个“六六大顺”,吉利! 其次是夏念念和郭红霞,每人400元。 接下来是孟泽宁、徐小珍几人,还有所有的参与三门生意的,人均有份。 就连刀疤脸、小矮子几人也有份,章宇给这几位租来几辆卡车,学会了开大卡,跟着他一起拉建材。 照说轮不到苏小漓给他们发红包,是她听见章宇那天不小心说漏嘴,顾非寒带着这几个人搞定了张富贵,帮她解决了后顾之忧。 这红包不同于他们几人给美容店干装修的工费,这只能算是苏小漓的一点心意,权做对于处理张富贵的感谢。 几人接过红包面面相觑,没想到,还真从那个被他们“罚款”的小姑娘手里拿到了钱。 激动之余,心里也着实不是个滋味,大概是真的后悔之前做得那些烂事了。 给章韵的不能算红包,是过年孝敬。 就连苏奶奶、章宇,这些她最亲近的人,也都有份。 “怎么突然就富了呢?”苏奶奶嘀咕了一句。 想当初祖孙两个不过是逮了几只野鸭子,再后来也就搞来一点花生,半年的功夫,孙女给她的孝敬红包里头,这一厚沓子钱已经多到数不明白了? 章宇平时没个正形,此时倒是充上舅舅,起了长辈范儿,痛快接过,他和外甥女之间客气啥! 只是,这钱用来干啥好呢? 章宇陷入沉思。 唯有章韵不肯接红包,这些年她没在女儿身边照顾她,接这钱她心里不安生。 苏小漓像是学到了顾非寒的一丝霸道,不由分说将红包塞到章韵怀里。 “这钱你不拿着谁拿着,我花钱大手大脚的,万一将来再穷了怎么办?” 章韵自然知道女儿在说笑。 就凭她现在的考试成绩,将来考了好大学,再将来做个办公室,工作了能拿到手的固定工资也不会少。 更别说闺女心大又能干,一下子起了三盘生意,哪一样都有赚头。 有时候她就想不明白了,闺女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几年没见变化这么大? 在抓住要点、劝人听话这方面,苏小漓没有顾非寒老练,可她好说歹说,总算也哄得章韵暂时收下了红包。 “行,那妈妈就收好,给你攒嫁妆。” 说到攒嫁妆…… 她在酒厂上了一段时间的班,顾非寒在家和在厂子里的样子她都瞧在眼里,在厂子里雷厉风行、做事稳当,回到家又对闺女百依百顺。 除了去清州时没看好她,摔断了胳膊,其他时候都妥帖的很。 只是不知道人家的家长,是不是也乐意接受自己家姑娘呢。 173 办大事的章宇 顾非寒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万一人家家长…… 在章韵看来,苏小漓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就算是顾家有别的想法,她女儿也不愁嫁。 等考上好大学,好男人多的是。 想到这里,章韵的底气又足了些。 “妈,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啊。我见过顾非寒的妈妈,她人挺好的,现在先别想这些了啊。”苏小漓语气很坚定且温柔地哄章韵开心,“高考完再说吧。” “对、对、高考完再说,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 章韵被苏小漓的话拽回担忧的心思。 闺女现在就是她的主心骨,她说啥是啥。 她这个当妈的,以前没照顾好她,不代表以后照顾不好,总归得把前几年缺失的陪伴,都落到实处。 “成,那你看书,妈去给你包饺子吃,今天吃羊肉馅的,行不?” “行啊,我就馋这一口呢,妈,你怎么知道的?”苏小漓黏着章韵的胳膊晃来晃去。 有妈妈在,可真好。 陆老爷子和陆斯年要回港岛过年,苏小漓总不好给两人发钱,自己虽然不算缺钱了,可这点财富值在陆氏爷孙眼里,怕是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她给两人的,是苏奶奶亲手做的原版零食,和亲手炒制的茶叶。 苏奶奶现在已经不大亲手做零食了,都是郭红霞新招的人在她的指导下进行。 可这回给爷孙俩的几份零食,是苏奶奶坚持亲自动手做的。 陆老爷子不管别的,接过零食乐呵呵地坐到一边喝茶去了。 同时还有两份项目企划书,关于血压仪和助听器的,陆老爷子要投资要帮忙,总得让人家先弄个明白。 陆斯年接过企划书,依依不舍地看了苏小漓一眼,随即答应开年后再回来时,一定带着合适的开发人员过来,和她一起开展新项目。 说到这里,不得不夸章宇这人粗中有细、忙里还能偷出闲来,年前办了几件大事。 一是搬来一台电视机,就用小漓给他的钱。 他向来就对这些新鲜玩意儿感兴趣,早就馋大彩电了。现如今有了钱,更是出手阔绰,买这个不带眨眼的。 最重要的是,过年看电视图个热闹喜庆,有个电视平时晚上也能把大家聚在一起,还可以乐呵乐呵。 原来那些孤零零的日子他过够了,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这样的生活有多少都不嫌多。 二是找人扯了电话线,是他自己花钱办的。这年头给私人扯电话不便宜,前前后后托关系加办业务,足足花了他4000块有余。 之前给自己买卡车、给兄弟们租车,已经花了不少钱,等买完电视、装完电话,章宇基本又回到了赤贫状态。 他倒一点也不在乎,钱没了可以再赚,他现在好歹也是个车队的队长,每个月大几百进账,这点小钱很快就能赚回来。 重要的是,以后晚上他要找夏念念聊天,再也不用去小卖部窗口打电话挨冻了,夏念念家里就有电话,他必须得赶紧安排上。 三是,“丑女婿”终于见了岳丈岳母大人! 事情是这样的,夏念念搞美容店动静大服务好,自然吸引来一波县里有钱又有闲的女人,一传十十传百,美容店火了,但凡是听说过的,都想来美容店体验一把试试。 就连夏念念的妈妈,也听说了有这么个地方。 当然,她完全没将自家的叛逆女儿和美容店店长这两个形象联系在一起,再加上平时工作忙,一直拖到进了腊月的一天,下了班才抽出时间去了趟美容店。 当天也巧了,夏念念带着两个新小妹忙完了客人,估摸着这个点也不会再来客人了,一会儿章宇过来,不好让外人看见自己和他腻腻歪歪的。 毕竟在小妹们面前,她还要保持形象,做个“高大上”的店长。 将两个小妹打发回去,她也没去后院家里。 家里有姐姐在,自从上次两人在家里一不小心过于亲密了一下下,正情到浓处,差点被刚进家门的章韵当场撞上,也亏得两人还没来得及做更过火的事儿,反应那叫一个迅速。 那之后,她再也不敢在家里等章宇了。 倒不是怕章韵反对,章韵可喜欢夏念念了,这个从小喜欢搞事情的弟弟,终于有人能降住他,章韵开心还来不及呢。 只是“小娇妻”章宇有时过于放肆,“女霸总”夏念念也是个要脸的人,真要被姐姐撞个正着,羞也要羞死了。 哪也不去,她就在店里等章宇。 等来等去,没等到章宇,却等到了自己亲妈。 母女二人足足对视了十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人居然是自己亲妈(闺女)! “你怎么在这儿?”还是夏母经验老道,先下手为强。 “妈,您怎么来了,我就是这家店的店长。”夏念念也反应过来,乖乖回答。 “这店是你开的?你哪来的钱?你怎么不和家里说?”夏母连环炮袭来,可见夏念念的脾气秉性完全承自于夏母。 夏念念自己主意大,因为辞了公职这事儿,一直和家里存着点儿小别扭,工作上有什么话很少跟家里说——主要是不再和老妈说。 父亲工作忙,母亲也不闲,夏念念也乐得没人管她。 如今既然被撞见了,夏念念索性也坦然下来。 夏念念拉起夏母的手,“妈,你既然来了,那就好好享受一下最舒适、最贴心的服务,让专业的夏店长一边给你做美容,一边给你讲,行不行啊?” 夏母白了她一眼,油嘴滑舌。 嘴上说着,脚下却依言跟着她上了二楼,顺便想仔细看看这丫头的工作环境。 夏母躺到了美容床上,夏念念调高电热毯的温度,贴心地给老妈盖上一层被子。 在经营美容店的过程中愈发老练的夏念念,一边给老妈洗干净脸,敷上店里最昂贵的护肤品,一边从她撞见苏小漓摆摊卖货那天开始讲起,一直到现在的“夏店长”,一五一十地跟夏母讲了遍。 被亲闺女按到美容床上的夏母,听完了长长的故事…… 174 叫谁妈呢? 许是店里的装修实在温馨,又或是夏念念的按摩手法太过舒服,她愣是一点火也发不出来。 本来她还嫌弃女儿整天不务正业,天天出去瞎跑。 谁知一套护脸流程下来,夏母不仅知道了闺女天天忙得是正经事儿,居然还干得有模有样的,成了别人口中羡慕的“夏店长”。 每个月挣得还不老少,比之前在公家单位上班还多出一倍有余。 不仅有基本工资,还有绩效奖金,甚至还有年终奖——足足400块的大红包! 都快赶上他们老两口子加起来一个季度的工资了。 夏母沉默。 夏念念给老妈打新水洗脸,夏母继续沉默着躺在二楼美容床上。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个男人兴奋的声音,“念念,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水房中的洗脸盆,“哐啷”一声落地。 夏念念脸色顿时煞白,她刚才只给老妈讲了工作经历,完全没提到章宇啊。 这可咋整,早不来晚不来的,怎么撞一块儿去了! 她还没来得及想到挽救方案,就看见一道闪电,夏母已经冲去了楼下。 章宇没想到店里还有客人,放下了手上摆弄的东西。 那是两个近来最流行的发箍,他去工地卸建材,刚好看到周志勇在仓库清点将来上柜的样品——一箱子发箍,里头有一款红底白点,一款白底蓝点,都挺好看。 他一眼就相中了。 周志勇知道他和苏小漓、陆斯年的关系,两人也早就混熟了,章宇顺手递给了老周一包烟,开口跟他要了两个。 箱子里还有不少,将来上了正品,样品照样也会闲置。 两个发箍都好看,媳妇儿可以每天换着戴。 章宇想的特别明白。 卸完建材家都没回,章宇带着两个发箍直奔美容店。 谁知道还有客人没走。 “念念,有客人啊。”章宇看了一眼这位客人,眉目间居然和念念还有几分相像,就是眼神有点不善啊…… 章宇朝着夏母笑了笑,“您好好享受,我不打扰你们。” 说完,他又忍不住得意地多嘴一句,“找我媳妇儿做美容舒服吧。” 夏念念在楼梯口刚好听到这句。 夏念念:!!! 这下彻底完了。 刚让老妈心里舒坦点儿,你怎么还往上浇油呢? “这小子就是天天给你打电话那个?”夏母眉毛一挑。 章宇一个激灵:“……!!” 完球! 这是……丈母娘?! “妈!”章宇和夏念念同时开口。 “叫谁妈呢?”夏母差点被这声“妈”噎死,简直不知道该瞪谁。 夏念念低头叹了口气,再抬头,“女霸总”的光芒开始在眼中闪烁。 “妈,他就是我对象,我俩好了很久了。”夏念念果断牵手呆愣着的章宇。 “妈,我就是她对象,我俩好了很久了。”章宇惊魂未定,几乎完全复读了一遍。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儿?”夏母看向章宇。 夏念念想要上前自己说。 “你一边待着去!他要是连这都解释不了,算什么男人!”夏母拨开夏念念。 章宇现在回过神来了,夏母说的对,他要是连这都解释不明白,以后还怎么上门求亲? 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了。 神魂归位的章宇,瞬间跟换了件皮肤似的。 少年时苏建国的言传身教、成年后浪迹天涯的经历、姓顾那小子在他眼前晃悠时隐隐露出的风度,现在事业上了正轨之后的信心…… 最重要的是,现在念念就在他身边,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被误会、受委屈。 “妈,您这边坐,我慢慢跟您说。”定下心来,章宇试图将夏母引到沙龙区坐下。 夏母气得白眼翻到天上,“说了别叫我妈!” 章宇差点被这一声吼到破功,还好夏念念推着夏母坐下来,她自己则扯过一把椅子坐在夏母身后。 章宇缓缓开口。 夏念念也是第一次看到,章宇居然还有这么人模狗样的一面,看向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甜。 章宇瞅见夏念念的眼神,心头不由地也多了几分“小娇妻”的喜悦。 夏母听完全程,狗粮也吃得饱饱的。 知道了这男的有个正式工作,带着几个人一起开大卡,在这年头算不错的工作,可惜是私人的大卡,不像公家单位那么有保证。 看着对念念也还行。 就是比念念大了6岁,年龄差得有点大,不过听说年龄大了知道疼人,也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做到。 “你家人呢?”夏母没放松警惕。 “家里还有个姐姐叫章韵,一个外甥女叫苏小漓。” 夏母闻言一愣。 这话的意思是——只有姐姐,没有姐夫吗? 宝贝女儿要是嫁给他,怕是很难指望将来亲家有能力,时不时地帮扶一把小两口啊。 这怎么能让人放心。 章宇看出夏母的疑惑,“我姐夫是苏建国,先前水利局的工程师,几年前去世了。” 苏建国的小舅子? 夏母知道苏建国,两人就是同一个水利系统里的,只不过夏母不在县局,而是朱乐水库修好之后,在附近又建了一个水电站,她在水电站上班。 闹了半天,这关系还不算太远。 夏母微微松了口气,可脸上依旧没显示出来任何认同。 “你俩的事儿我还得问问她爸爸。”她转头看向夏念念,“跟我回家。” 夏念念撇撇嘴,穿好外套就要跟着老妈出门,“念念,等一下。”章宇喊道。 夏念念一愣。 章宇憨笑着递过来两个发箍,“给你的。” 本想当着老妈的面客气一下,可夏念念忍不住啊,嘴角忍不住上扬,眼底的笑遮都遮不住。 “嗯,怎么有两个?” “两个都是你的,你戴上肯定都好看。” 当面硬塞到嘴里的狗粮,夏母实在是吃够了,一声大喝:“回家!” 没过两天,章宇接到了夏家的正式通知,夏父要和他谈谈。 谈话地点嘛…… 约在了天寒地冻的朱乐水库。 原因无他,夏父,也就是苏小漓认识的那位夏副县长,除了工作以外没有别的爱好,只有钓鱼。 175 双钓寒江雪 平时工作忙,夏母管他也管得严。 难得这次得到媳妇儿的许可,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来钓鱼。 与其说这是一场正式会面,倒不如说夏父钓鱼瘾太大,终于有了挡箭牌。 零下5度。 水库旁芦苇荡的薄薄冰面上,长了两个男人。 两人各自选了鱼窝子,离得不远不近。 夏父看似很懂的样子,找来找去寻到一处开阔的向阳地。 章宇懂吗? 不管他懂不懂钓鱼的技巧,现在的章宇只懂得应该把“好地方”让给未来的岳父大人。 他自己找了一块窄小水域,碎草、木桩、枯木、乱石窝挤在一起,不过好歹也能晒到些太阳。 夏父就这么淡定地裹着大衣,静默地坐在小板凳上,摆开架势,等鱼上钩。 鱼竿一甩,夏父仿佛抛下了所有的身份,遗忘了所有的烦恼,正事儿似乎也不记得,整个世界变得悠悠然。 章宇甚少钓鱼,只有苏建国带着他钓过为数不多的几次。他年少时能飞上天的欢脱性子,哪儿受得了这种枯坐,每每没一会儿就跑去芦苇荡里玩去了。 可今天不行,今天就是冻死在水库边上,他也得陪着念念他爸把这鱼钓下去。 章宇有模有样地学着夏父的动作,准备渔具,抛竿入水,观察鱼漂浮动,静坐于此,大清鼻涕都被冻出来了也没敢乱动一分。 精神高度紧张、随时听候训话。 夏父眯着眼盯着鱼漂,一动不动,也没主动找章宇搭话。 他在思考这几天老婆和闺女带回来的所有信息。 平日县里的工作太忙没注意,不知不觉自己家那个调皮的小丫头,这就要到说人家的时候了? 自己怎么还想着,她蹬着两只小短腿飞扑到自己怀里要抱抱呢?还有她背起小小书包,上学前一定要爸爸先给一个亲亲才肯走呢? 想到这里,夏父泛起一点老父亲的心酸。 眼前这个男的,行不行啊? 不过老父亲也没有一味地排斥,夏父知道苏建国其人,更接触过苏小漓好几次,眼前这青年要是老苏家的亲人,估计不会差到太离谱吧。 夏父暗自琢磨着,突然听到章宇一小声惊呼:“动了!” 夏父思绪被打断,忙看过去,是章宇的鱼漂动了,夏父睨了他一眼,酸溜溜地一句:“臭小子真是走大运了。” 也不知他是在吐槽章宇的鱼先上钩,还是在吐槽他能拐跑自己家的宝贝闺女。 “叔,接下来咋办?” 章宇僵直地握着鱼钩,八尺男儿宛若一只小呆鸡,好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鱼才不会掉下去。 夏父无语,起身帮他搞定了第一条鱼,放进他的渔网里。 该说不说,世界上的确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盲拳”打死老师傅这回事儿。 章宇接下来就跟开了挂似的,鱼竿不停抛投,傻鱼不停上钩,频率那叫一个高! 偏偏夏父这边,看着占据了最有利地形,偏偏只有一条小鲫鱼上钩。 “老丈人”都迷了,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总有点酸溜溜的。 哼哼…… 呵呵…… 脸拉得老长,再也不愿和章宇搭话。 眼看太阳偏西,夏父的脸已经拉到了下巴底下,这边章宇用力拉扯渔网,鱼太多,一下子将渔网扯出个破口…… “叔,我的鱼网破了,先把鱼倒您那里头吧。” 章宇没等夏父答话,拎过自己的鱼网,哗啦啦!把差不多5、6斤大大小小的鱼,全倒进“老丈人”的鱼网里。 “老丈人”的脸顿时好看多了! 小伙子不错! 可以进一步考察! 章宇就这么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总而言之顺利通过了首次考核。 随着他一次次上门夏家,夏母首先转变了态度,“丈母娘看女婿”,怎么地都是越来越顺眼。 先前章宇上赶着叫出来的那声“妈”,必然不是白叫的,他现在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丈母娘,夏念念都被他排在了后边。 夏念念故作拈酸,“人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是孝敬丈母娘都忘了还有个媳妇吧。” 趁着屋里没人,章宇赶紧香了她两口,一脸志在必得,“你再忍两天,等着瞧好吧。” 章宇领来年前最后一份报酬,立马孝敬了“老丈人”一根高级鱼竿,最后这把火烧得到位,连夏父也没话说了。 本来自己老婆被喊“妈”,自己却被喊“叔”,夏父就挺不爽的。 不仅名分乱了,还给自己降了辈分! 现在可算是捋顺了关系。 章韵带着苏小漓,上门拜访了夏家夫妇俩。 苏小漓不能参与“两位长辈”的婚事筹备,可当她出现在夏父面前时,夏副县长还是相当欣慰。 听苏小漓回家后一讲章宇才知道,自己要娶的居然是“官”家的大小姐,他平时和夏念念黏糊时,念念提过两次自己父母都在单位上班,没聊几句,话题就被拐到了别的地方。 当然是章宇自己拐的。 怪谁? 章宇刚来得及露出一丝忐忑,就被大外甥女一个爆头。 “这重要吗?!”苏小漓质问他。 章宇瞬间清醒。 对啊,念念是谁家孩子重要吗? 她是夏念念,她是自己的夏念念才最重要。 目前,双方正在热烈讨论两名小青年办喜事儿的日子。 “小娇妻”章宇终于抱得“女霸总”归,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相比之下,顾非寒这边情况惨了很多。 依旧在苦逼地等待自家老爹发话。 允许他回家过年这事儿,顾老爷子仍然没松口。 林雅茹和三姐顾非烟挨个去探老爷子口风,还是那句话,“家里没这个混账。” 两个哥哥口风倒是松了,可谁也不敢主动触老爷子霉头。 顾非寒无奈,只好去莫妮卡打发时间,熬得差不多了再回四合院,他懒得烧地热,外边冰冷的天气,屋里冰冷的床。 无限怀念和苏小漓相拥而眠的舒坦日子。 即便两人什么都不做,身上暖乎乎,心里也安稳、踏实。 莫妮卡一切正常,貌似带动了周围一带的娱乐狂欢。 隔着条马路的对面,正在新建一家更大的娱乐中心。 176 只有一行字 新建的娱乐中心动静不小、来头也很大,港资背景,内部设施不仅包括迪斯科舞厅,好像还有点别的什么。 莫妮卡负责人尽职尽责,全面关注着竞争对手。 只由于娱乐中心还没完全建成,具体经营的业务了解的不太详尽。 顾非寒听完汇报,轻呵一声,笑而不语。 莫妮卡是他刚回国时为了打发时间开的,竞争他不怕,真要不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省得一家人闹别扭。 他真正享受的,是发现新项目的兴奋,和攻克困难的成就感,是整个经营的过程。 简而言之,是折腾本身。 现在有酒厂,将来他还想上点别的新项目,更别说已经入股了苏小漓的医疗器械厂,一个他相当心仪的实业项目,那才是他心底真正追求的东西。 不过苏小漓不希望管理混乱,顾非寒尊重她的意见,没有进一步深入参与经营。 这些话,他也想聊给父亲听,奈何顾老爷子不给他任何机会。 顾非寒坐在吧台角落,拎着一杯鸡尾酒陷入沉思。 下一秒,舞池里响起《gimme!gimme!gimme!》劲爆的前奏。 鼓点炸裂响起,霓虹灯、水晶球同时闪烁,镭射光划过人们的脸,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尖叫声、欢呼声、口哨声。 舞池再次挤满了狂欢的男男女女。 一个个胸口剧烈起伏着,分不清是兴奋过头还是运动过量。 汗水从那些年轻的脸颊上落下,却没有一个人顾得上去擦。 喧闹中歌词入耳。 “……howihatetospendtheeveningonmyown……(我多么讨厌一个人度过这夜晚。)” ——这句还挺应景。 顾非寒已有些微醺,嘴角苦笑。 吵。 怪不得家里人不喜欢这个。 也不知道小漓喜不喜欢,话说自己好像还真没问过她,除了借乐队,她也从没提起过莫妮卡。 他打算喝完这杯,去外边透口气。 激烈的副歌部分,全场燃爆,人群彻底嗨起来了。 一个身着酒红色短裙,凸显出冷白诱人的锁骨,前凸后翘的女人逆着人群,径直朝着他走来。 眼神里写满“盯着你好久了”。 舞池挤满了人,可只有角落里那个桀骜疏离、若有所思的靓仔,才是最吸引人的那个。 林曼蓉妖娆的身体,懒懒散散地往吧台一靠,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 “靓仔,一个人啊……” 性感的声线,带着一点南方沿海地区特有的嗲嗲甜酥,一开腔听得人耳朵发软。 林曼蓉很满意自己的声音。 顾非寒抬起头,墨黑的眉挑起。 不认识。 他不觉得和陌生人有聊天的必要。 应都没应一声,长腿点地,抄起外套径直离开了吧台。 林曼蓉完全被无视,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她咬咬后槽牙,眉梢一挑,随即招了招手。 一名健硕的黑衣男子凑过来,俯首听训:“二小姐。” 林曼蓉停顿了片刻,低声道:“给我查查这个人。” 第二天下午,林曼蓉得到了男人的信息,不过大大的白纸上只是短短一行字: 顾非寒,“莫妮卡”老板。 年龄不详、背景不详、婚否不详、其他一切不详。 保镖死活打听不出来别的有用信息。 大写的尴尬。 不过保镖也不是吃素的,他弱弱解释道:“能把自己隐藏得如此严密,已经证明这男人不简单,不是他本人不简单,就是他的背景不简单。” 瞎白话还是你行。 理所当然的,保镖被林曼蓉骂了个狗血喷头。 林曼蓉将薄薄一张纸拍到桌上,从没见过自家保镖这么没用。 在港岛想查谁就查谁,信息来得及时高效全面,来了内地,一个个全变废物。 可是,即便能力受限,她也一点儿都不想回港岛。 家里一直在和陆氏集团的夫妇俩积极联系,想要促进林家和陆家的联姻,总归不是她姐姐,就是她本人。 还是内地好,不用硬着头皮去和陌生人相亲。 想到这里,她重新拿起顾非寒的资料,盯着上边简单的那行字。 顾非寒。 不错。 名字好听,林曼蓉将这名字回味了几遍。 人也有性格,不像港岛某些小开那么肤浅,沉思的样子别有一番味道。 居然还敢无视自己。 想到自己在港岛所向披靡的魅力,林曼蓉翻了个白眼。 甚至还是同行。 今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特别是在自己的娱乐中心建起来之后。 林曼蓉身体向后靠了靠,眯起眼点上了一支烟。 顾非寒无从知道,有人想在背后对他下手,他躺在冰凉的床上,想着回家的事儿。 父亲依旧不允许自己进家门,实在不行的话,不如先把小漓准备的那些礼物送回去,不能浪费了没过门的小儿媳妇儿的心意。 说干就干。 顾非寒整理后备箱,林一成那份被他捏着鼻子捡起来,剩下都是苏小漓准备的。 人均有份。 吴大娘家的自酿酒,吴老师傅指导下自己酒厂酿的酒,还有几个大件的冀北特产,这些给父亲和两个哥哥,零食给侄子侄女们,她还准备了好几套化妆品礼盒,送给家里所有的女眷们。 盒子在路上颠簸,散出几个小瓶子。 他想起来了,小漓管这个叫“小样儿”。 因为不确定女眷们的肌肤类型和需求,除了完整的正装套盒,她按照不同肤质和功效,额外新拆了几盒化妆品,分装成了好些个不同的小瓶,小瓶上贴了使用说明。 说是让女眷们试过小样之后,再选择最喜欢和最适合的正装。 ——我家小漓就是这么贴心。 顾非寒嘴角勾起,美滋滋地接着收拾,就在这时,脑海中灵光一现,他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信息。 放下手中的礼物,他拿起一瓶小样儿仔细看过去。 大概100毫升的透明小瓶,装满了清透的爽肤水,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 他勾了勾唇。 *** 当天晚上。 “洗手吃饭啦。”在顾家做了半辈子的保姆——周姨喊道。 顾家的餐桌上,顾老爷子的餐碟旁边,只放了一瓶仅盛着2两酒的透明小酒瓶。 顾老爷子疑惑。 177 合伙套路老头 难道是老婆大人为了限制自己的饮酒量,特地搞来这么小的瓶子? 自己不是答应她绝不多喝了嘛? 都严格执行了这么多天,她怎么还这么谨慎? 小气鬼。 看晚上回屋怎么收拾她。 顾老爷子撇撇嘴,瞪了老婆大人一眼。 林雅茹女士,连同三姑娘顾非烟,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看见,自顾自摆餐具。 完全没人搭理自己,顾老爷子的注意力,又回到酒上。 这是什么酒,看着倒挺清透的,上边也没贴个标签,怎么连个酒名都没有? 顾老爷子有些不以为然。 家里不缺好酒,许是老婆换了个小瓶子装而已,他没太放在心上。 “爸,大哥二哥不在家,今晚我和妈陪你喝两盅吧。”顾非烟主动出击。 顾家老大顾非凡、老二顾非庸都已成家立业,早就不在家里住了,顾非寒这小子又被赶跑了,老爷子平时也着实有些寂寞。 “行啊,不过你只能喝两盅,本来就不多,给我省着点。”顾老爷子嘟囔一句,紧接着补了一句,“你妈就别喝了,她是典型的一杯倒。” 林雅茹喝一口就脸红,她难受,顾老爷子心疼。 明明白白的双标。 “好好,你们俩喝,我不跟你抢。”林雅茹笑嗔了顾老爷子一眼。 顾非烟瞅着两人老夫老妻的腻歪劲儿,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一天天的狗粮也是吃够了。 无论如何得把那个讨厌的臭弟弟弄回来,臭小子不知道自己心里攒了多少超标的糖分,已经接近齁死的边缘。 有事儿一起扛,有狗粮一起吃。 顾非烟话说着,伸手拧开小酒瓶的瓶盖。 一股遥远又熟悉的清香,慢慢飘进顾老爷子的鼻腔,是记忆深处的味道。 顾老爷子一下子愣住了。 这味道……? 顾非烟给老爷子满上一盅,又给自己添上,“爸,我好久没陪您喝酒了,先敬您一个。” 林雅茹转转眼睛,轻轻一巴掌落在顾非烟手上,“先吃菜,哪有空腹喝酒的,胡闹!” 这话顾非烟听进去了,顾老爷子却没听进去。 他端起酒盅,在鼻尖仔细嗅了嗅,“呲溜”一口,一盅进了肚子。 这味道……! 顾老爷子已经喝了,顾非烟就得赶上进度,不顾林雅茹的眼神,她跟着“呲溜”一声,一盅进了肚。 “爷俩一起胡闹,赶紧吃菜。”林雅茹忙给顾老爷子夹了一块炖豆腐。 顾老爷子愣怔着没动筷子,拿起空酒盅又闻了闻。 脸上露出更加疑惑的表情。 “这是哪来的高粱酒?”顾老爷子问道。 母女二人同时看天,谁也没接这话茬儿。 顾老爷子又让三姑娘给自己倒了一盅,两人你一盅我一盅,区区二两,很快喝了个瓶底朝天。 这顿晚餐顾老爷子胃口大开,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就有一点—— 没喝够啊……!! 第二天,母女二人如法炮制,顾非烟喊来二哥帮忙,顾老爷子吃得香,喝得更香,可惜因为有老二在,他能喝到嘴里的更少了。 第三天,老大出马。 第四天,老大老二老三齐聚一堂,俨然要拜早年的架势。 顾老爷子搂紧小酒瓶,谁也不给。 这么好的酒,不给他喝,会馋死的。 不在于这酒有多贵有多香,当然酒确实香,重点在于,老爷子年轻时戎马生涯,在冀北省喝过同一个味道的。 一场恶战啊,他们小几百个人,活生生灭了两千多个鬼子。 那是庆功酒,也是枪尖上舔血的岁月酿成的酒。 那一次喝的酒,和这小瓶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后来不管孩子们给他买回来多少好酒,都没有那次连着打了十来天的仗之后,喝进去的那口酒香。 顾老爷子刚想给自己倒酒,谁料林雅茹一把将酒瓶抢了过来,“喝什么喝!” 这么说着,她给老大、老二、老三各倒一盅,满满当当。 三个孩子瞅着老爹直笑。 “这酒到底哪来的?”顾老爷子急了,又弱弱地补问一句:“家里还有吗?” 林雅茹白了他一眼,“家里没有,外头有。” 外头有? “昂,你流落在外头的那个儿子,他手里头有。”林雅茹淡定地笑咪咪。 抠搜! 不孝! 敢这么对他亲爹! 很好。 非常好。 被套路的顾老爷子脸都青了。 可不就是只有那个最不孝顺的幺儿手里头有嘛。 但是,谁让顾老爷子独馋这一口呢。 晚上回到屋里,顾老爷子躺在床上抓心挠肺。 林雅茹拍了拍他,“让老四回来吧,跟你讲老实话,孩子我已经偷偷去看过了,在冀北干的都是正事,谁也挑不出毛病来的正事。” 顾老爷子鼻子里“哼”了一声。 也不知算不算同意。 林雅茹女士才不管那么多,必然是同意了呗。 以她对自家老头的了解,八成也想那臭小子想得不行,嘴上硬气,不过是拉不下脸来。 爱之深,才责之切。 前头几个孩子出生时,生活不稳定、工作上各种忙活,老头就是有心去疼,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 唯有小儿子,是他48岁上才得的。 那时碰巧生活事业样样顺利,时间也相对充裕,后来又有了那么长一段的不太平日子,只有老三和老四两个小的陪在他们身边。 非烟是丫头,自然跟妈妈更亲密。 剩下的小儿子,跟在老头屁股后头的时候更多。 这对爷俩在一起的时间,比前三个加起来都多,所以顾非寒的脾气秉性也最像死老头。 臭小子从小机灵血性,除了上天入地的得了个“混世小魔王”的称号,其他哪样都更合老头的心意,更对脾气。 这么长时间没见,怕是想的心肝都疼了吧。 顾老爷子心里当然想念小儿子。 除了想儿子,也想见见未来小儿媳妇。 别以为他不知道林雅茹偷偷去看了臭小子,和那小子相中的未来小儿媳妇。 从林雅茹那次出差回来后,心情相当不错,他就瞧出了端倪。 上次她们母女俩在屋里躲着他说悄悄话时,他可是全程偷听,一句也没落下。 听来听去,能把那个孽障降住,八成是个不错的丫头。 178 滚回来了 小丫头办的那些事儿,一听就是个明事理、知上进、有血性的。 对胃口。 那丫头将来肯定是老顾家的人。 能去冀北省看望臭小子和未来的小儿媳妇,也是顾老爷子最羡慕老伴的地方,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地方上做个讲座什么的,没有任何困扰。 他就不行,条件不允许。 想来想去,这回也不用急了。 以他对老婆大人的了解 ——明天晚上肯定能见到臭小子,还能喝上那瓶让他馋到不行的高粱酒。 没等到晚上,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看见了这个快一年没见面的小孽障。 顾非寒正在客厅分发礼物,摆了满满一大桌子,地上还有一堆,林雅茹和周姨帮他一起分类,三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老头动作微僵了下,故作凉薄地咳了一声。 顾非寒扭头,脸上顿喜。 快一年没见了,看来老爸的身体状况不错,面红耳赤的。 他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抱起一大坛子酒凑近老头,“爸,您闻闻,是这个味儿吗?” 老头面不改色、头不动摇。 可以说是很倔强了! 顾非寒掀开坛子盖,将坛子凑到顾老爷子鼻尖。 他之前问过,吴大娘家的酒是老一辈传下来的酿制法子,当年给打过鬼子的部队喝过。 顾老爷子闻到馋人熟悉的酒香,眼神那叫一个亮。 他按捺住激动,状似随意地道:“滚回来了就好好在家呆着,没事别再出去到处乱窜。” “那必须的!”顾非寒讪讪笑,凑到父亲耳边,“我跟我妈打好报告了,您今晚能多喝二两。” 顾老爷子心中莫名一松。 ——这还差不多。 是那个熟悉的臭小子,没错。 顾老爷子忍不住嘴角一抽,继而挂上了压抑不住的笑容。 顾非寒心里彻底踏实了。 从小,父母对家里每个孩子都很公平,尽量一碗水端平,可他知道,父母兄姐都很宠他,在他身上费得心血也最多。 这一年混迹在外没回家,他自己的混账性子没改多少,对家人的思念却只增不减。 在冀北时,每每看到陆老爷子,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念起父亲。 这个铁血汉子,在外叱咤风云,在家人面前却从来都是温柔以待。 近一年缺少的陪伴与承欢膝下,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弥补、圆满。 顾非寒嘴角也勾起愉悦的弧度。 与此同时,苏小漓嘴角也挂着淡淡笑意,年终奖发完,红包送完,心里踏实又兴奋。 按照现在的势头,绝对是个好的开始。 明年可以大干一场。 她今天特地少安排了些事,陪着奶奶和妈妈一起炸年货。 三个女人挤在厨房忙活。 荤菜整了不少:小黄鱼、带鱼、大虾、酥肉、藕盒、茄盒…… 素菜更多:萝卜丸子、菜角子、春卷、糖糕、排叉、麻团、豆腐盒…… 家里大大小小锅碗瓢盆全部装满。 “会不会太多了啊。”苏小漓眼睛睁大。 虽说要准备出过年正月的份儿,还有往夏家送的那一份,剩下的怕是出了正月也吃不完吧。 好吃归好吃,可苏小漓不想总吃剩的,也不希望家人吃不新鲜的,本来油炸食品也不算健康。 除了自己家人吃,只有家里来客人、亲戚的时候吃。 客人不见得有多少,老苏家也没有太多直系亲戚,除了最近没怎么蹦跶的二叔家和远在清州的苏兰英。 苏奶奶嘴上不说,眼神里却盖不住她其实想得难受。 苏小漓有些无奈。 二叔苏进步一向沉默寡言,从初中时就被常凤娥管得死死,别说上门孝敬苏奶奶了,平时连个信儿都没有,活活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苏兰英那边她倒是有消息,没人间蒸发,苏小漓却恨不得她原地蒸发。 张大军不知去向,上次凌义成收拾了他,给苏小漓说过一嘴,以后不会再让张大军进地下du场了。 化妆品店的“线人”老板娘又给她来过两个电话,苏兰英花钱越来越大手大脚,她一个人贡献的销售额能顶得上小店半个月的。 第二通电话,老板娘上来就说出了她的疑虑——苏兰英就买个化妆品的功夫,到门口干呕了三次。 她是过来人,这也太像…… 虽然还没显怀,可十有八九是有了。 这消息还真是让人……无语。 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更不知道苏兰英怎么想的,破罐子破摔,摆烂到底吗?还是想借孩子上位? 一个人都过不好,还想再拖累一个。 苏小漓翻了个白眼。 她给老板娘留下家里新装的电话号码,见苏奶奶进门正往屋里走,只说了句保持联系及时挂断了电话。 苏小漓想到苏兰英怀孕的事儿,有点愣神。 “这些不算多,今年过个富裕年,炸好了给你李伯伯家也送去些,之前住在渠道上,人家帮了不少忙。”苏奶奶接话道。 “嗯,知道了。”苏小漓点头。 “非寒那孩子是不是过了元宵节回来啊,厂子里放假放到正月十六。”章韵抿了抿唇,犹豫着问话。 她看向苏小漓,现在章韵有种顾非寒是这个家的孩子,回京城反而像走亲戚的感觉。 “不知道,厂子开工不是有项前进顶着吗?顾非寒都快一年没回家了,这次怎么也得在家多呆些日子吧。”苏小漓想了想,答道。 “项经理也早回来不了,他这次回京城,得办完婚礼才能再回来,听说婚礼定在正月二十。”章韵是听车间一个大姐说的。 “哎呦,真的啊!”苏小漓惊喜。 早知道多备上一份礼让顾非寒带着才好。 不过转念一想,她现在和顾非寒又没订婚,算不上项前进的朋友,反正顾非寒不缺钱,他自己也会掏腰包。 “听说项经理比非寒还小一岁,这都结婚了……”章韵和苏奶奶对视一眼,说道。 顾非寒回京之前,特意趁苏小漓不在的时候,找家里两位长辈正式提了订婚的事儿。 希望能在过年后正式提上日程,大方向肯定是尊重长辈和小漓自己的意见,但是……如果能早一点儿的话,越早越好。 179 小辈逃不开的命运 只要两位长辈和小漓一点头,他家那边立马安排接下来的事儿。 完全不用苏奶奶和章韵操心。 章韵答应的痛快,她当年就是十八岁出头,嫁给了小漓他爸。 新一辈的人正式结婚都晚,两个孩子也只订个婚,她肯定不会反对。 苏奶奶却没把话说死…… 她面带迟疑,欲言又止。 最后只说句一切以小漓的意见为准,她们两个会帮着再问问小漓本人。 苏奶奶的态度,章韵其实有些不解。 等顾非寒出去后,她见苏奶奶面露愁色,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陆老爷子家的孙子陆斯年,也有那个想法。 章韵和陆斯年接触不多。 陆斯年来家里的那几次,要么章韵还没回来,要么陆斯年直接找到苏小漓商量事情,商量完也不留家吃饭,忙到拔腿就走。 章韵心里先入为主,自然偏心吃住同一屋檐下,就连上班都能瞅见的顾非寒。 而且母女连心,章韵觉得小漓自己心仪的…… 章韵想了想,说道: “妈,陆斯年不错是不错,可小漓明显想跟小顾好呀,也就是现在她时间紧,没空说叨这些。” 她怎么也觉得小漓和陆斯年,不像是那么回事儿。 那个词咋说来着? 对、不来电。 小漓尊敬陆老爷子,把陆斯年当个大哥来看待,最多加上个同事关系,听说两个孩子年前在市里搞活动时,配合得还不错。 难道是那会儿子,陆斯年有的想法? 她看向苏奶奶。 苏奶奶摇摇头,比那会儿更早。 苏奶奶不操心外在的物质这些,两个男孩子家境都不差,不管嫁谁,想必物质上不能少了苏小漓的。 再说孙女自己就是个会挣钱的,也不会靠着男人吃干饭。 归根结底,她担心的是更长远的——两个人性格的磨合。 苏奶奶前些日子几乎半住在陆老爷子家。 每天除了帮陆老爷子烧个咸汤,剩下的时间两位老人就一起聊聊天、散散步、养养花什么的。 不像是过去照顾病人,倒像是苏小漓给她放假,去陆老爷子那里过几天舒坦日子。 那段日子见陆斯年的次数多,确实是个不错的好孩子,人温和有礼,也知道照顾人。 顾非寒这孩子也挑不出什么别的毛病,对小漓好,对家里人也好。 真疼人也会哄人,爱起来恨不得给小漓摘月亮摘星星,就有一点,年轻人性子还是稍微……霸道了点儿。 万一将来两人拌个嘴、吵个架什么,也不知他和孙女,这两个骨子里都有些犟的孩子,能不能处理好啊。 而且小顾那孩子怎么总有点儿……苏奶奶也说不上来,反正她就觉得,顾非寒好像对小漓太过紧张了些。 也能理解,孙女这么好的女孩,他稀罕得很、黏得紧点儿。 小漓要是能适应,她自己不介意的话还好,可在苏奶奶看来,小顾……还是稍微过了点儿。 老话说的:月满则亏,情深不寿。 顾非寒看向小漓时,眼里越来越浓的执着,总让苏奶奶心里隐隐一丝担忧。 反观陆斯年,更像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凡事都商量着来,没那么独断专行,虽然喜欢小漓,可态度一点也不过火,让人觉得舒服、放心。 而且小陆说话做事,总让她想起早逝的大儿子,苏奶奶心里不由地又对陆斯年多了几分好感。 她这辈子操心操惯了,没事儿总想起这些有的没的。 苏奶奶倒也不是非得让小漓跟陆斯年在一块儿,她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觉得两个都是好孩子,咱们还是听小漓自己的吧,这孩子主意大,她说咋整就咋整。” 不管怎么说,两个女人既然答应了顾非寒问问,肯定不会食言。 对于章韵主动提及“项前进都要结婚了、可大一岁的顾非寒婚事还没着落”这话茬,苏小漓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过年时家里小辈逃不开的命运,不是当众表演节目,就是被!催!婚! 苏小漓决定主动出击。 “妈、奶奶,我也正想跟你们好好说说这事儿,”苏小漓顿了顿,“我和顾非寒之间你们也看到了,我就不瞒着了,我俩是在处对象,他也提出要订婚。” “我的想法是,一切都等高考结束之后再说。这之前我不希望别的事情干扰心思。” 她的态度很坚定。 为了两人能长久发展,必须耐住一时的心痒。 顾非寒惯于得寸进尺,一旦订了婚,食髓知味,八成他会更加肆无忌惮,很危险。 高中最后一个学期,最好大家一起做“和尚”。 苏小漓话不长,意思却很明白。 她这么说,两个长辈的心反而定了下来。 章韵和苏奶奶对视一眼,小漓说得有道理,她们做长辈的,更没得拿这事儿打扰孩子高考。 不管是顾非寒还是陆斯年,都先靠边站,谁也不能挡着孩子学习不是? 有了苏小漓给家人吃下的定心丸,老苏家心态稳多了,只是老顾家画风不太一样。 顾老爷子这几天稀罕顾非寒,顾非寒也相当乐意在他眼前晃悠。 爷俩着实火热了几天,顾非寒跟老爹讲起了近一年的经历。 办了个酿酒厂,这次带回来的酒,除了勾出他酒馋虫的吴大娘家酿的那坛子,剩下的都是自己酒厂酿的。 顾老爷子尝了尝,香气独特,混合了粮食香和轻盈的花甜香,入口柔和细腻,后劲却十足、回味悠长。 不仅味道不错,还有独特的风格。 顾老爷子难得点了点头。 臭小子还入股了苏小漓的厂子,做的是利民的医疗器械。 他对儿子放下些心,对那个能把儿子拐上正道的能干的小姑娘,观感更好了。 臭小子眼光高,挑剔的很,想来小姑娘也不会太丑。 两人关系都处到这份儿上了,怎么还没把人带回来? 顾非寒实际年龄24岁,过了年算25岁,按照老一辈习惯,得再往上虚2岁,他都27岁啦!!! 早过了法定结婚年龄。 同年龄的臭小子们哪个没结婚?孩子都满地乱窜了。 小顾:l,你倒是说句话啊,小漓什么时候能彻底答应。 l看天,转而坏笑:那得看你能不能接住这泼天富贵了…… 180 两块玉螭 就连小他一辈、也小他一岁的项前进,年前也送来了婚礼的请柬。 别人不说,就是顾老爷子年轻时打仗没时间,不也忙里偷闲娶了林雅茹,27岁时老大顾非凡都已经可以打酱油了。 光送酒有什么用,得赶紧把媳妇儿娶回来啊! 不孝子! 想着想着,顾老爷子火气又有点大。 顾非寒神情有些无奈。 “爸,不是我不想带,她的意思是高考完再说,不过我让未来岳母帮我催催她,先订婚,能早一天是一天。” 顾老爷子挑了下眉,再仔细一琢磨,是不是老顾家没有拿出诚意啊。 他们夫妇二人,得先去拜访女方家里才合适吧。 老大老二结婚都早,那时候顾老爷子出行还算方便,没那么多顾虑,结婚前,他们去了女方家。 三姑娘对象的家里人也来自家拜访过。 这个幺儿的话…… “年后你安排一下,找个时间,我和你妈尽量先去一趟人家姑娘家里,怎么说订婚也是两家子的事儿。” 顾非寒眼睛顿时亮了。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这话可不是白说的。 “爸,您要说这个,我高低得求我妈,让您晚上再多喝二两!”顾非寒狗腿到不行。 说话算话,顾非寒这就去找了林雅茹,却看见她在卧室发呆,手里捏着两张照片。 一张还是之前大舅舅年轻时那张。 另一张,则是齐齐整整的一家子,男左女右,女人手里还抱着个2、3岁的乐呵呵的男娃娃。 “妈。”他轻轻叩门。 林雅茹抬起头来,“过来,你看,一成跟你小时候还真有点像呢。” 凌义成送给林雅茹的礼物,是关于他自己为数不多的幼时记忆。 与其说是礼物,倒不如说是“信物”、亦或“证物”。 一张他三岁时,父母抱着他一起拍的照片。 顾非寒瞅着照片撇了撇嘴。 ——哪有我小时候好看。 照片上的男娃娃牙都没长全呢好嘛。 可是不得不承认,如果将两人小时候的照片放在一起,没准真会被认作双胞胎。 除了眼睛不一样,其他哪哪都像。 切,几岁的小娃娃能看出什么来。 他神色冷淡,眼睛看向盒子里包裹着的另一份“信物”。 一块古朴润泽的玉螭。 “这也是他送的?”顾非寒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 “嗯,这是林家祖传的玉螭。” 有了这块玉螭,林雅茹心底再无疑惑——林一成,绝对是林家失散多年的孩子,林家的传人。 这玉螭,她和哥哥一人一块,都是祖宗传下的。 哥哥的是玉螭龙纹璧。 她的是玉螭凤纹韘,这么多年来一直藏的严实,孩子们从来没见过。 “这世上只有这一块玉螭龙纹璧,造假都造不出来。”林雅茹抚摸玉螭的手相当小心翼翼。 这么贵重的东西,差点被顾非寒丢掉…… 林雅茹有些颤抖取出自己那块玉螭凤纹韘,两块玉螭放在一起,质地一模一样。 顾非寒看着林雅茹的神情,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半晌,他才轻声言道:“妈,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了大舅舅的新消息,应该高兴才是。” 林雅茹含着泪笑了笑,“一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京?” “没说,他现在太忙,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顾非寒心里叹息。 算了,还是和小漓保持统一战线,一起瞒着吧。 除了林一成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以及对苏小漓的思而不得,这些天顾非寒简直收到了全家数倍的关怀。 大家都像是在弥补这一年里的遗憾似的,简直重新把他当成那个只有几岁的“小霸王”在宠。 就连侄子侄女这些小辈,看了都有些吃醋。 唯有一件事,全家人集体表达了不满——怎么没把那姑娘带回来呢。 顾非寒无语,什么天聊到最后,都会再次绕回到这个话题上。 也是醉了。 苏小漓做好新一年的计划,左手合上那支aurora,已经是除夕这天的傍晚。 再忙,今晚也得给自己放个假,好好陪陪家人。 一家人围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满了年夜菜,看着电视节目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就连章韵和苏奶奶,每人也喝了点厂子里产的白酒。 章宇坐在最外边,魂不守舍地盯着电话,念念小宝贝说一会儿趁着父母看春节联欢晚会,给他电话。 这都开始3分钟了,怎么还没来?! 就跟回应他的焦急似的,铃声响了,是夏念念调皮的声音。 章宇抱着电话不肯撒手,苏小漓瞪了他一眼,真是一天不见就热火的要死。 她还等着顾非寒的电话呢! 眼看章宇抱着电话筒亲了上去,完全没有撒手的意思…… 苏小漓叹了口气,“奶奶、妈,我出去打个电话。” 苏奶奶和章韵正被电视节目吸引,闻言点了点头。 苏小漓穿上厚厚的外套,围上围巾,章韵递给她一顶厚帽子,整个人包裹得像只小熊一样出了门。 还好小卖部是前店后宅的设计,一家人也在看电视,没人占着电话。 苏小漓想了想,拨通了一个电话:“喂,请问是顾家吗?” “是的,您是哪位?”接电话的是周姨,其他人都围坐在大餐桌边上聊天呢。 “我姓苏,麻烦您找一下顾非寒。”苏小漓很客气地答道。 “……苏……哦哦、马上!你稍等一下哈……马上来!”周姨又慌又喜,没想到全家率先听到这姑娘声音的,除了林雅茹就是自己! 顾非寒是她一手带到大的。 林雅茹生顾非寒时属于高龄产妇,从怀孕起她就全程陪着,生下来后更是操心,周姨希望顾非寒早点成家立业的心,一点不比顾家人少。 这么多年,无儿无女的她早把顾非寒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她快步跑回餐厅,“小寒!快!来电话了!” 顾非寒惊喜,别看周姨没说是谁,还能是谁,必然是他的小漓呗。 平时都是自己躲起来,悄悄给苏小漓打电话,刚才正想着怎么脱身呢,小漓这救兵就来了! 他忙放下手里的筷子,朝着众人笑了一声,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留在桌上的众人互视一眼,几秒钟后,顾老爷子轻咳一声。 181 再等等 大孙子顾天昊最有眼力劲儿,一脸正经,“爷爷,我去个厕所。” “爷爷,我也去!”孙女顾天娇、孙子顾天逸也站了起来,“我也去!” 就连最小的孙子——只有5岁的顾毛毛,看看站起来的哥哥姐姐们,也不明所以地跳下了椅子。 顾非烟也想站起来,被林雅茹瞪了一眼,随后……好像也没再瞪下去,反而朝着客厅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 顾非烟得令。 亲自率领一众顾家子弟兵——出征! 剩下的人在餐桌上含着笑,眼角带着期许,开始悄声商量顾非寒今后的各项婚礼筹备工作。 顾非寒背对着客厅门,听筒紧贴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话筒,听筒另一端,可不就是他一天不见就万分想念的小姑娘嘛。 这声音每天听都听不够,哪怕她只说些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 客厅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细缝,几个脑袋上演堆堆乐,一颗叠着一颗,齐齐趴在门缝儿上。 孙子辈里最大的顾天昊身高已经超过了三姑,可挡不住顾非烟气场强大,一个个只得乖乖地伏低身子。 周姨放心不下,拐过来看到这场景…… 笑着摇头。 那…… 要听一起听! 顾非烟恨不得搞个窃听器,边听边腹诽:哦哟哟~真是造孽啊!这一脸的糖精都快腻死人了。 冷峻严肃的顾天昊:小叔在我心中的形象全毁了……别拦着我,我要重新换个偶像。 唯一的孙女顾天娇:小叔女朋友声音貌似好好听的样子啊,人会不会也像声音一样好看哪? 顾天逸嘴里嚼着牛轧糖:小婶婶送的零食太好吃了,一会儿小叔可得跟她再要点儿啊! 5岁顾毛毛:小叔叔为什么和我一样流口水呢……哎呀,三哥哥怎么也流口水了呀…… 一脸着急的周姨:早点结婚生个娃娃才是正经,净扯些没用的! 没过多久,几人身后多了一个倒背着手的高大影子。 顾老爷子。 忍不住了。 林雅茹都见过那姑娘了,两人在招待所手拉手聊了那么老半天,自己这个正牌公爹连个声音都听不着! 老头子也是懂“上厕所”的好嘛。 顾老爷子给了子弟兵们一个淡淡眼神,众人能说啥,乖乖让出c位。 年仅5岁的顾毛毛哪里能静下来那么久,听来听去听不懂,头顶上几人又堆在一起,好热!好挤! 他“哐”地推开了房门! 巨大的动静让屋内的气氛陡然一滞。 顾非寒脸上一僵,顿时改了气场,腰背挺直,眼神换上了外人面前的清冷。 仿佛方才电话里什么亲热话也没讲似的,二人只是在交谈今天的天气。 子弟兵们:我信你个鬼。 顾非烟:臭弟弟先擦一下口水再说。 顾非寒叹气。 罢了,这帮人进都进来了,电话打了这么久,真不如见面让他亲个够…… “小漓,先不说了,回头我往家里打电话,你先好好休息。”顾非寒紧急吩咐。 电话那头的苏小漓一愣,这转折有点突兀啊。 不过她不是个歪缠的,“嗯,你也是,替我问大家好,等你回来。” 最后一句“等你回来”,让顾非寒心里又美滋滋地颤了颤。 话筒中的声音大家也隐约听到了,顾非烟一脸坏笑:“老弟,等你回来哦!”挽着傻乐的周姨摇身走了。 顾天昊一脸严肃,过去拍了拍顾非寒的肩膀,“小叔,等你回来。” 众人依次走了同样流程。 顾毛毛够不着肩膀,只好用力拍了拍小叔叔的屁股,“等里、回来哦。” 只剩下顾老爷子,挑着眉瞅了不孝子一眼,“有没有和人家姑娘提起正事儿啊?” 顾非寒回了回神儿,无奈蹙眉。 “她还是坚持高考之后订婚,不过她不想麻烦您和妈,说自己是小辈儿,肯定得她先来咱们家拜访过后,再谈订婚的事儿。” 顾老爷子再着急,也能听出来这姑娘是个懂礼数的。 脸上露出了和儿子一样的无奈表情。 苏小漓放下电话。 刚想结账走人,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话筒拿起、停在半空、又放下,她呆愣着看了电话一会儿,叹了口气。 凌义成坐在书桌前,手里的钢笔在信纸上写着什么。 银灰色aurora-kona,和送给苏小漓的是同款,只有颜色不同。 抽屉的丝绒盒子里,珍藏着一支外观相当普通的旧钢笔,舍不得用——他在火车上,从苏小漓手中顺走的那支。 凌义成写写停停,时不时走神,抬头看向安静的电话。 除夕夜,就连du场也歇业了。 平日里喧闹的地下du场,如今就像它伪装的外观一样,里外里,只有寂静、冷清、荒芜。 只有远处传来的爆竹声不时地提醒他——今天是个阖家团聚的日子。 凌义成吃住都在这里,如今整个厂区,只他一个人。 像马胖子那样的,过年都有自己家可以回,他却没有其他任何地方可以去。 凌义成端起杯子,茶又凉了。 他静静地看着杯子,最终决定还是再续上一杯。 再等等,再等等。 也许……也许会有电话吧。 铃声响了。 声音太过突兀,炸响了夜的寂静。 凌义成手一抖,杯子里刚倒满的开水烫到手上几滴。 哪里还顾得上。 平时这个电话只有在通知“紧急收摊”时才会响起,今天摊子都没支——难道真的是…… “喂……请问……”苏小漓清远的声音,在听筒那头响起。 “是我,小漓。”凌义成呼吸有些急促。 “真是你啊,我就想着打打试试,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通,没想到除夕夜也有人接。”苏小漓笑道。 凌义成握紧话筒,跟着她一起笑了笑。 “打电话就是想祝你新年快乐。”苏小漓声音清脆。 “嗯,新年快乐,你也新年快乐。”凌义成的声音有一丝丝哑。 说完新年快乐,苏小漓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上辈子的自己,每逢春节,只期待哪怕有一个人能对自己说一句“新年快乐”,就已经很好很好啦。 提醒着自己谨防再次“心理移情”,最终还是觉得,至少要说上这一句,才能安心回去过年。 182 进出口贸易 至于“阖家幸福”“恭喜发财”这样的新春吉祥话,实在不合适用来祝福凌义成。 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好的话题。 几秒钟的沉默。 “你胳膊好点了吗?”凌义成放下所有的高冷,只想多听听她的声音。 小漓不知道说什么没关系,他会主动问。 “好多了,再有几天就可以拆掉绷带。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别再介怀啦。”苏小漓语调转而轻松起来。 “那就好,去医院拍片子医生怎么说的?上次的大夫说一定要拍个片子检查,以防后期骨裂,这样保险一点。” “拍了,没事,放心吧。”苏小漓说的是实话。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要做人家“小舅妈”的,不能跟“晚辈”斤斤计较这个吧,更何况是真好多了。 “嗯,那就好。”凌义成稍稍安心了些。 “对了,谢谢你的礼物,好漂亮的钢笔啊,手感也刚刚好。”苏小漓想起那支小众钢笔,不由地道了声谢。 “你已经用上了?!”凌义成顿时紧张起来。 虽然小漓喜欢他的礼物,是件特别开心的事儿…… 但是! 没等苏小漓回答,凌义成急着说道:“医生说了要严格保护肩关节,至少制动三周,千万不可以过早活动,否则会严重!严重!影响关节囊和韧带修复,导致右肩习惯性脱位!” 他语气急切,将医嘱几乎一字不漏给苏小漓背了一遍。 是不是姓顾的小子又没照顾好她? 还是压根就没将医嘱告诉小漓?! 姓顾的到底行不行啊? 凌义成有点窝火。 不、是相当窝火。 电话那头传来苏小漓的声音。 “这么长的医嘱你都记得住啊?厉害了啊。”苏小漓感动之余,还有点惊讶。 胳膊康复算她半个专业领域的问题,自然心里有数。 苏小漓本想直接划走,却又划了回来,顺手还给凌义成点了个赞。 ——难为这个打架不要命的人,居然记得住这么多医学术语,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孺子可教啊。 就像她做主治医师后,带教了一名完全不被看好的实习医师,而那名实习医师却意外给力的感觉。 惊喜之下,还有点可惜。 凌义成记性这么好,这么聪明,做现在的“工作”真是屈才。 从他嘴里听到久违的医学术语,居然还有点可爱。 又一次大型犬类萌宠即视感。 不知道自己干了很厉害的事儿的那种。 打住!打住!打住! 苏医生在心里告诫自己。 她对自己也很无语。 这下可倒好,清醒了“心理移情”的问题,明了了“己所欲施于人”的念头,结果转移成了想挼这个崽? 凌义成噎住,小丫头关注点错得离谱。 知道你心大,可这也太大了。 “喂、喂喂!”凌义成忍不住啰嗦,“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一定要注意不能提前用右手写字,高考是重要,健康更重要。” 真是被她打败了。 他又哪里说过这么多话。 “知道啦,”苏小漓笑道,“我用左手写的,钢笔用着相当顺滑,连丑到不像样子的字,看着都顺眼多了。” 凌义成长松一口气,“这还差不多,不过左手也别过度使用,过年还是要多休息。” 苏小漓:额……呵呵…… 这回笑得有些不大自然。 顾非寒那个混蛋,早就用废……也就是这两天在家休息得好,整条左臂才缓过来一些。 “嗯,你也多休息。”苏小漓想着送完新年祝福,差不多可以挂电话了。 凌义成……完全不想挂电话。 “对了,小漓。” 他连忙开了一个新楼。 “上次你问我以后是不是一直干这个,我想了想,也许做点正经的进出口贸易不错,但是不知道行不行,我不太懂,也完全没思路,想问问你的意见。” 他要说这个,可一下子戳中了苏小漓的兴奋点。 她刚完成自己的新年计划,除了学业,事业上也规划的满满当当。 “这个可以啊,清州沿海,硬件再好不过了,你说说看。”苏小漓语气带上了期待。 不知道行不行? 自己不太懂? 完全没思路? 凌义成当然是骗她的。 不然那支aurora哪来的,只是他现在的“进出口”一直在边缘上行走,不是苏小漓认为的“正经”。 他有心向明,只是怎么走得更正更白,还真没经验。 只知道得和原来的黑色边缘切割开,离得越远越好,目前还真缺乏更好更稳的思路。 最主要的——电话那头嗓音清软,凌义成等了那么久,心绪又起了波澜,怎么舍得放下。 隔着电话,两人开始讨论起来。 直到小卖部电视里传出“零点倒计时”的声音,苏小漓才惊觉居然24点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先按照咱们梳理的想法做做试试,有问题再说。”苏小漓长舒一口气,笑了笑。 没想到除夕夜还能进行一次头脑风暴,这日子过得可真充实。 凌义成也很知足,小漓说“有问题再说”。 ——这就是说,自己以后还可以联系她。 正事儿。 光明正大地联系她。 经过今晚两人讨论规划,凌义成也才发现,小姑娘是真的懂。 ——目标精准、逻辑清晰,给出的意见落地性很强,除了他没交底儿的资金、规模的相关建议,其他几乎可以直接采用实施。 谈起事业,成熟得完全不像个刚成年的小姑娘。 “以后还打这个电话找你?”凌义成试探着问道。 “我给你个新的,不过家里人都忙,白天可能没人接,晚上7点以后应该有人。”苏小漓没多想,讲了家里的电话号码。 对面的凌义成一个字一个字抄到纸上。 “好,以后我有新问题再问你。”他心满意足地扣上笔帽。 “我的意见仅供参考,大主意要你自己拿。”苏小漓相当肯定地补了一句,“你这么聪明能干,肯定没问题的。” 凌义成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翘。 被她肯定的喜悦。 苏小漓很看好凌义成。 作为“长辈”的那种。 这家伙肯定没问题。 从刚才的讨论中她明显感觉到,凌义成对这件事已经思考良久,绝不是他说的完全没思路。 183 当场拒绝 他讲出来的东西,无论是宏观的各国产业结构的变化,还是微观的投资方向、实施要则,全都智商在线。 最后列下的实施计划也很有节奏感,不紧不慢、步子扎实。 苏小漓在香百呆过一段时间,期间陆斯年和宋副总教给了她不少经营方面的指导。 香百特色产品的进出口流程和注意事项,她也掌握的八九不离十。 如果不是当前高考最重要,以及三个摊子的生意已经将她紧紧锁死,她还真想拿出一部分闲钱来投资凌义成的正经生意。 闲钱? 对啊,他不是打过来20万嘛,苏小漓惊觉。 她立刻提议:“那20万再还给你吧,我没还动,可以投资到这份新事业里头。” 凌义成想都没想,当场拒绝。 完全两码事好嘛。 他又不缺那点儿。 那是给苏小漓的,无论她拿去投资手头的项目,还是全买漂亮衣服花光光,他都开心。 “真不要吗?”苏小漓疑惑,生意刚开张的时候不都缺钱吗? 这家伙。 “真不要,你留好。” 凌义成的混不吝劲儿起来些,反将一军,“那是我让你帮忙的事儿,你得帮着办好,对吧。” “好吧,那我就大胆收些服务费,好好给你霍霍一通。” 苏小漓嗤笑,没勉强他。 也许凌义成的想法是——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分散风险,没毛病。 “该收就收、该霍霍就霍霍,”凌义成没犹豫,“在你手里就是你的,可劲儿花。” 两人挂断电话,苏小漓活动活动僵硬的左手,这么长一通电话,手都酸了。 不过心里好充实。 她眼神锃亮,快步往家走去。 凌义成等电话那头盲音响起,才嘴角微弯地放下听筒。 新倒的那杯茶又凉了,喝进去,心却是暖的。 大年初一,苏小漓的生物钟准时报到,整个人神采奕奕地醒来。 可惜,好心情没持续多久,就被上门来拜年的二叔一家打断。 苏小漓就纳闷儿,明明没告诉他们新家地址,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找上门的。 难道是跟苏爷爷打听的? 罢了,大过年的。 今天一天只要井水不犯河水,让奶奶好好疼疼大孙子苏自强,她老人家开心就行。 二叔苏进步还是那个老实样子,难得见亲妈一次,除了叫声妈,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依旧凡事都听媳妇儿的。 苏奶奶知道他向来如此,也没大管,只顾着和孙子苏自强亲乎。 倒是常凤娥,像是过了那股子把摊子搞赔钱的懊恼劲儿,重新咋呼了起来。 进了大门就开始乱摸乱逛。 章宇的大风风、院子里的新自行车、厨房的大冰柜、客厅的大彩电,茶几上的电话,常凤娥的耷拉眼像放电似的盯着。 苏小漓服气得很,索性躲回自己屋里,眼不见心不烦。 常凤娥见了章韵,也不像以前苏建国在世时那样喊“嫂子”,反而跟嫌弃她身上不干净似的,居然还一脸瞧不上的样子。 气得苏小漓拉着章韵一起,回屋里和自己一起看书。 屋里只剩下章宇陪着苏进步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聊天,苏奶奶拉着大孙子的手说话,常凤娥见没人搭理自己,手上开始了行动。 茶几上盘子里的牛轧糖两块、三块地偷摸往自己衣服兜里塞,章宇斜着一只眼瞅见,也没搭理这茬。 他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上门都是“客”,他又和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婆娘计较什么。 看她都懒得看一眼好嘛。 又没几个钱,家里的零食要多少有多少。 常凤娥的零食摊子就是被这牛轧糖打败的,今天总算吃到了最正宗的。 就连怀着满心厌恶的常凤娥,一块下去,都不得不服。 常凤娥撇撇嘴,嘴里牛轧糖嚼得生猛,手上拿糖往兜里送得更快了。 眼看到了中午头,章韵都觉得再躲下去不合适,总得给客人做饭吧。 苏小漓没能拦住她,又担心她被欺负,只好也跟了出去。 她出了屋不要紧,常凤娥一上午已经把家里其他屋子逛了个遍,除了顾非寒那屋锁着她没能进去,剩下的就是苏小漓的“闺房”了。 这丫头做生意,屋里肯定不少好东西。 常凤娥想着,脚底下已经不由自主地溜了进去。 这屋里乍一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常凤娥左摸摸右摸摸。 东西上手摸了,才发现和自己家用的确实不一样。 不说别的,单说这被子,被套是常见的淡蓝色被套,可摸上去却相当松软,一按下去喧腾的要命,整个拿起来也没什么重量。 就这么薄的被子,能暖和吗?! 这她就不懂了。 冀北冬天天寒地冻,苏小漓新买的这户,除了院子里的大厨房,屋子最后边还带一个小厨房,平时放些杂物。 章宇和顾非寒联手,在小厨房里头安装了家用的烧炭小锅炉,又给每个屋安了暖气片。 屋子里本来可以更热,苏小漓觉得室内外温差最好不要太大,否则很容易感冒,只把室内温度控制在23度左右。 即便只有23度左右,晚上盖上鸭绒被,也会被热出一身汗来。 常凤娥不屑地放下被子,被苏小漓的书桌吸引。 可惜,重要的东西都被苏小漓锁在了抽屉里。 苏小漓刚来这世界时,就是因为家里抽屉都没有锁,奶奶的钱才会被苏兰英抢走。 搬新家时,她一口气买了四张可以上锁的书桌,一个屋一张,重要物品全部上锁。 现在,桌面上只有她刚才在做的习题集,和那支钢笔。 常凤娥拉抽屉死活拉不开,又不知道钥匙在哪儿,眼睛瞄中了朱红色钢笔。 哼,死丫头,把我整得这么惨,迟早我得全部要回来。 这笔,我就替你堂弟收下了。 常凤娥毫无心理负担,将笔塞进早已鼓囊囊的口袋。 苏小漓在厨房几乎帮不上忙,典型的“做菜废”。 也就刀工能好点儿,最多切个配菜,可是苏奶奶和章韵谁也不让她下手沾凉水,一个劲儿地往外赶她。 无奈之下,苏小漓只好回屋继续刷题。 刚回到房间就觉得不对头。 小鼻子灵得很,这屋多了生人味儿。 184 杀人啦 一股子让人不愉快的生人味儿。 她看向书桌,钢笔没了。 行,真行。 阳关大道你不走,给你不要脸,那也别怪她不客气。 苏小漓走回客厅,章宇不知道去哪儿了,二叔一家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西游记》的重播。 三个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彩电屏幕,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常凤娥。” 苏小漓直呼其名,眉宇间都是一股子凌厉劲儿,“拿出来。” 三人皆是一愣。 苏进步和苏自强父子两个,根本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小漓这孩子(姐姐)怎么这么不懂事,直呼长辈姓名?! 常凤娥顿时炸了:“没规矩的死丫头,我名字是你能叫的吗?懂不懂规矩!” 苏小漓懒得和她瞎哔哔,怒声道:“笔,我的钢笔,拿出来!” “什么笔?你在胡扯什么?我不知道。”常凤娥也是吵架无赖一把的好手,岂会轻易上套。 苏小漓左右一瞧,左手直接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指着她的鼻尖,“把笔给我拿出来,别逼我动手。” “你这像什么话?!”常凤娥恼羞成怒,她朝着苏进步大喊,“你媳妇儿被你侄女欺负成这样了,你是个死人啊!” 苏进步和苏自强父子两个也吓坏了,大年初一,小漓怎么突然发疯要动刀子?! “把钢笔交出来!”苏小漓手中的刀又逼近了几分。 水果刀虽不如手术刀趁手,大小也还过得去。 先从哪里开刀呢。 冬天衣服厚,苏小漓瞅准了常凤娥的脖子,屋里太热,她脱下了来时戴的长围巾。 要不下巴也行,以前自己做主刀,开了无数头颅,对下巴那地方再熟悉不过。 常凤娥被她眼中的凶狠吓呆,“你要干嘛?你敢动刀子?!” “乖乖把钢笔给我,不信你可以试试。三、二、……”没有通知对方,苏小漓直接开始倒计时。 就在“一”要说出口时,苏小漓的左手已经刺上了常凤娥的下巴。 “啊!!!”常凤娥吓傻了,动都不敢动,“杀人啦!” 下巴一道血印子,而苏小漓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眼神依旧坚定且凶狠,“拿出来!” 苏进步和苏自强父子已经完全呆掉,从未见过这样的苏小漓,浑身都带着极其危险的未被驯服的野性。 “妈!” 苏自强率先反应过,试图推开苏小漓手中的刀子,谁知慌乱之间,刀口直接划过常凤娥的下巴,苏小漓没有他壮,也被推了个踉跄。 “嗷嗷!”常凤娥嚎得歇斯底里。 苏小漓晃了两下站定,依旧扬起水果刀指向常凤娥下巴,“拿出来!” 不交出来东西,这事儿就不算完! 今天谁也别想油皮都不破,就走出这个家门。 厨房里的章韵、苏奶奶冲进来,直接傻眼,孩子这是咋啦! 上厕所的章宇也回来了,一看屋子里闹成这样。想都不用想,必然是那个手脚不干净的婆娘干好事儿,惹到了苏小漓。 “拿出来!”苏小漓再次逼近常凤娥。 苏自强挡在自己妈面前,心脏狂跳,苏进步则只傻呆呆地看着苏小漓发抖。 虽然不知道苏小漓让常凤娥拿出来什么,可章宇肯定站苏小漓啊,他抄起脚下的小板凳,跟着一声大喊:“拿出来!” 章宇的气势那是相当威猛了。 常凤娥登时惊慌失措,差点吓尿。 强装着镇定,哆嗦的手从下巴上挪下来,不由自主地往口袋处走。 苏小漓一眼瞥见鼓囊囊的口袋中,露出一点朱红色。 “不许碰我东西!” 苏小漓忍无可忍,她一步上前,从常凤娥兜里迅速抽出那支钢笔。 不用解释,所有人全明白了。 苏自强懊恼极了,“腾”地一下站起来,“妈!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他站到一边,咬着牙低下头。 脸红得像个茄子。 常凤娥的伤痕还滴着血,确实触目惊心,可也不敢抬头说一句。 苏进步脸色发白,他缓缓神,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那个,小漓,你二婶一不小心放进去的,那啥先放下刀子再说啊……” 真难为这位“当家的”一口气说这么多。 苏小漓冷冷地看定苏进步,眼神依旧凶狠,语速不疾不徐: “第一、我没有这么个做贼的二婶; 第二、她以后永远不许进我家门,不怕就来试试;你和堂弟想上门孝敬奶奶,我不拦着,可她要再敢上门一次,我一定用更锋利的刀子刺过去; 第三、我现在不想看见她,现在就让她滚!” 苏小漓说完一长段,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苏进步一脸错愕。 章宇看了看瘫软在沙发上的常凤娥,嗤笑一声,不屑地用小板凳指了指门,“小漓发话了,就不留你吃饭了。” 常凤娥这厚脸皮只顾捂着自己的下巴呼疼。 小少年苏自强再也受不了这种羞耻感,一个箭步冲出去,完全没听到苏奶奶在他身后的呼喊。 常凤娥捂着下巴,恼羞成怒。 “不来就不来!谁稀罕,疯子!”话音未落,她追着儿子跑了出去。 只剩下苏进步没脸呆下去,却挪不动腿。 实在想不明白:大过年的,咋就成这样了呢。 他还想着去和苏小漓解释两句,可一想起刚才苏小漓的眼神又吓得要死,完全迈不开腿。 是真要人命的狠啊! 老苏家什么时候出过这么烈性子的…… 苏奶奶追不上孙子,气喘吁吁地进屋,看到依旧呆愣在原地的苏进步。 “跪下!” 苏奶奶也火了。 “妈……”苏进步脸色瞬间就变了。 “跪下!” 苏进步磨蹭着,不情不愿地跪下。 眼看苏奶奶是要教训自家儿子,章宇放下板凳,回了自己屋。 章韵这个做大嫂的,也不好在这里再呆着,她进小漓屋去看闺女。 苏小漓拿着一块干净的棉布,正在一点点擦拭自己的钢笔,她一只手操作有些费力。 章韵忙关上门,走过去,“妈妈帮你。” 这回苏小漓乖乖地把棉布递给她。 章韵坐到她身边,“吓死妈妈了。” “我就是讨厌她,就是要和她老死不相往来。” 185 吃喜宴败大兴 “傻孩子,那还有你二叔和堂弟呢,这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啊。” “我不管,谁惹我,谁惹你,就是不行。” “好好,不说了。”章韵这会子心里暖暖的,实在不想跟这么护着她的闺女,讲那些她自己也不想听的大道理。 不过闺女刚才太冲动了,真给她吓出一身冷汗。 难道是因为她和顾非寒呆久了?也开始变得有些霸道了吗? 不想了,随她去吧。 章韵开始专心地擦拭钢笔。 房间隔音并不算好。 两人却无心听苏奶奶怎么教训儿子苏进步,只专注自己手头的事儿,一个研究物理题,一个专心擦钢笔。 老苏家获得暂时的平静。 陈家英却炸了天。 正月初一祭祖、本家拜年,正月初二回娘家,初三以后就是各门亲戚互相串悠。 也有把家里的喜事定在正月的。 喜上加喜,趁着过年人多,一块聚齐了,比平时热闹。 正月初八,陈家英在家迎完财神,回老家赴一场远亲的喜宴。 她如今抖起来了。 供销社刘主任提前办了内退,她已经全面接手了供销社的工作。 这些天她一直在琢磨供销社的账本,能从哪里再挤出些油水呢。光是拿些样品和过期产品,小打小闹的,早已不能满足她。 供销社效益不好,人心浮动,不趁着自己现在在任上多捞些,等社里彻底没落了,更没地儿找钱去。 其实组织上给她的压力也很大,老刘任上没赶上的难题,全让她赶上了。 县里新盖的大商场眼看年前已经盖好了一层,还没有收工的样子,听说是照着三层去盖的。 领导的意思,是要她带领供销社,和陆氏投资的商场良性竞争。 良性竞争?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怎么可能竞争得过? 想到这里,她又对老刘恨得咬牙切齿。 有样学样,凭什么她要扛起这个责任,陈家英不屑的想。 还没开战,已经想着怎么逃跑了。 陆氏商场的建筑进度,也让她对捞钱这事儿相当有紧迫感,这不偷偷买来财神爷的挂像,每天一拜,今天更是郑重其事地做足了工夫。 反观最近,除了赖春花那个倒霉催的在公安局告了她一状之外,陈家英整个人春风得意。 即便是赖春花咬死是陈家英唆使的,可她没有证据啊。 果然是狗脑子。 陈家英想到这里,鼻子里又哼过一声。 话说,今天去吃喜宴,可别碰上那个倒霉催的。 她确实没碰上赖春花,赖春花过年连门都不敢出。 男人和儿子犯下的罪要重得多,还在里头呆着。 她的罪被定义为“诽谤”,目前还没有专门的法律法规针对这项罪证,关了十来天,也就被放出来了。 赖春花孤零零地回到家,吃喝都成问题,更别说拿钱出来上礼凑份子了。 大过年的办喜事,谁不图个喜庆平安,过喜事儿的那家也不愿意请她这个丧门星。 本来也只是远亲,可请可不请,故而压根就没通知她。 可陈家英不一样,新官上任,管得又是县里最大的供销社,谁人不巴结、谁人不稀罕? 再怎么说,就算从她手里捞不到什么优惠物品,好歹也不能得罪不是? 农村结婚也没弄啥请柬,就找了人顺便通知她这位远亲。 陈家英如今威风了,正愁锦衣夜行没处显摆呢,这倒好,别人攒好场子等她去,必然立时答应下来。 虽然得出份份子钱,可那仨瓜两枣,她已然不放在眼里。 仰着一贯没低下去过的下巴,自觉高人一等的陈家英来到喜宴现场,除了几句干巴巴的祝福话,再也不想说什么,干等主家过来捧她。 可惜主家今天忙到飞起,其他那些远方亲戚,谁认识她? 没多一会儿,陈家英被主家安排到乡间土路边上的一张桌子上,和另几个同样是远亲的人一起吃席面。 回老家次数少,一桌子人几乎不太认识。 她又自视甚高,懒得主动和别人搭话,她大小是个国家干部,有点架子也是应该的,陈家英如是想。 如今一桌子人都在围着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挨个敬酒。 中年男人已经有点喝高了,一脸兴奋,“我跟你们说,我教了……这么多年书,带过这么多届……嗝……毕业生,这个女娃子绝对是……人才中的人才,嘿,咱们都比不上!” 众人附和。 陈家英不屑地吃了颗花生米,尝着味道有点熟悉。 是的了,之前那个叫郭红霞的,为了给供销社供货,拿这个芥末花生巴结过自己。 后来怎么也不来了,真是的,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以后她要是再来,看自己怎么给她长长记性。 陈家英嚼着芥末花生,一脸冷笑,看着对面中年男人吹牛。 中年男人越说越高兴,“我跟你们说哈,这丫头,自己……做着买卖,你说那么累,她学习成绩……反而越来越好,这次考了……嗝……年级第一!找谁说理去啊!” 中年男人可不就是老魏,除了大家都不认识的陈家英,他也算得上这桌最德高望重的人了。 县中学的高三毕业班班主任。 人们除了生老病死的事,剩下的就是操心教育和医疗。 谁不想多认识个医生和老师,但凡自己家有学龄孩子的,都两眼瞅着老魏发光。 大家一听见老魏越说越玄乎,除了捧场的,还有两个故意啧啧有声地逗他:“真的假的,我不信。” 面对对方的玩笑,老魏那是相当不服: “嘿!你别不信,她爸爸就是水利局的……工程师,咱们的朱乐水库……就是人家修的,可惜……去得早啊,这丫头只和她……奶奶相依为命。 要是高一……我说不出这话来,可没想到进了高三,她成绩……突飞猛进地涨,说实话,我们一屋子老师,教了……这么多年书,谁也没见过……嗝……这么个涨法!” 老魏舌头已经大了,难为他讲完一大串,又补了一句: “不信……可以去……学校教务处查,就查苏小漓!看看我……有没有说实话!” 186 互相持股 老魏是真欣赏那个丫头,可没想到,同一桌上,还有位苏小漓的死敌。 听到苏小漓的名字,陈家英眼睛都瞪圆了。 什么? 年级第一? 怎么可能? 那丫头不就是个在外边摆摊的吗?! 她把手中的筷子重重搁下,“不可能!她肯定作弊了!” 眼里的恶意和质疑,真是毫不掩饰啊。 桌上的酒和场面话醉人,陈家英的态度更醉人。 “你谁啊?不会说话……嗝……就不要说话!什么态度,我一堂堂……嗝……七尺男儿、人民教师!我有必要……说谎吗?!”老魏有些恼了,伸手比了个“八”字。 也不知他到底是七尺男儿,还是八尺男儿。 “你就是喝醉了!考年级第一?!她哪儿那么大本事儿!” 陈家英不屑,且一肚子无名火,“切!我呸!苏小漓就是个穷摆摊的破鞋!” 这就过分,你说你不信也就罢了,怎么还编排上人了呢? 这种话是能随便骂的吗? “破鞋”这种脏词是可以说得吗? 特别是在这种有孩子们一块儿上桌的场合,太刺耳。 还是个城里人呢,真是一点也不讲究。 同桌的人,纷纷嫌弃地看着陈家英,赶紧堵住自家孩子的耳朵。 老魏本来就有点喝高了,如今被陈家英这莫名其妙的恶意一激,拿惯粉笔和教尺的手,莫名发痒。 太欠揍了! 他经历过苏小漓在校门口奋力一闹,当时警车直接带走了造谣诽谤的赖春花,怎么,这个女人也想被警车带走吗? 这女人太欠揍的想法,在老魏大脑中挥之不去。 不行,绝对不能体罚。 他可是优秀教师,优秀高三班主任,不能干那不是人的事儿。 那就罚她到教室后头站上一节课! 一节不行就两节! 但是! 手怎么不受控制啊! 眼看老魏的手已经有些忍不住往上扬,几个男的赶紧簇拥着喝多了的老魏,找地方休息去了。 再不拉架,接下来的场面可就真不好看了。 剩下的女眷,看向陈家英的眼神相当不善。 陈家英除了在苏小漓和苏奶奶手里吃过亏,哪儿受得了这眼神,一拍桌子,“看什么看?!” 同桌上头的几位妇女同志又岂是什么善茬,谁还不会拍桌子吗? 场面最终没能好看起来。 三下五下的推搡中,不知怎么地桌子被掀了,陈家英整个人也被掀翻在地上,三四个婆娘一起上,连骂带踢的,她哪里顶得住? 满脸淤青,半身菜汤,全挂泥污,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湿漉漉脏兮兮凉飕飕地滚回了县城。 可以说是相当狼狈了。 好好的一桌喜宴,被陈家英闹得不欢而散。 婚宴主家也是相当不爽! 不想来别来! 大过年的找这不自在呢! 当个供销社主任了不起吗? 毛病! 除去听说陈家英被浇了菜汤值得乐呵一下,还有一件事儿,可以说是又震惊又开心——过年的时候,孟泽宁携徐小珍一起,来给她拜年…… 虽然苏小漓年龄小,毕竟是医疗器械厂的“老大”,厂里的骨干上门拜访,苏小漓还是很欢迎的。 她一开始还以为两人属于那种不约而同、刚好在门口碰到的类型。 谁知…… 她看到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原来两人是一起刚从苏玉和家出来,继而来找苏小漓的。 好吧…… “什么时候喝你们喜酒啊?”苏小漓迅速接受了事实,调侃道。 厂子现在员工多,不是沾亲带故就是夫妻,她倒没有刻意强调夫妻二人不能在一起工作。 两个小年轻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 “大概4、5月份吧,等春天的时候我妈身体能好点儿。”还是孟泽宁有担当,笑答出来。 “是……是咱妈。”徐小珍羞怯怯地补充道。 孟泽宁笑得更开了。 前些日子,徐小珍向紧追不舍的孟泽宁坦白了自己所有的过去,孟泽宁只说了一句:“我相信你。” 苏小漓替他们开心。 临走时跟两人预定好,婚宴的喜糖她全包了,免费赠送,就当自己沾沾他们的喜气。 清州来的电话有几通。 主要是凌义成的。 其中一通关于新公司注册,他趁着过年这几天清闲,已经准备好了材料,等一开年就注册进出口贸易公司。 讲到最后,他有些吞吞吐吐,说想在股东里加上苏小漓的名字。 苏小漓自然果断拒绝,自己真金白银的一分没给,凭什么做股东。 凌义成有些急,“从策划到筹备,你贡献了大量的脑力价值!” 苏小漓失笑,“帮你的忙又不是帮外人,这有什么?” 毕竟有可能成为这家伙未来的“小舅妈”,作为“长辈”,怎么能占这样的便宜呢? 她还觉得这几次和凌义成聊完之后,自己生意的新年规划更完善了呢。 照他的这个说法,凌义成岂不是也要成为自己生意的股东? 凌义成听她这么一讲,居然迅速提取到关键词,当即打蛇顺杆上:“我可以。” 苏小漓:……?! 也不知道苏小漓向来清醒的大脑,怎么被凌义成后边那些似是而非的逻辑,绕来绕去绕晕的…… 总之最后,两人居然成了各自公司互相持股的股东。 凌义成入股她的化妆品公司,持股20%。 她入股凌义成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同样持股20%。 问题来了,苏小漓手头的钱,顾非寒给的家底不能动,其他都安排好地方了,股东注资只能从凌义成打来的20万里出。 绕来绕去,所以这钱还能回到凌义成手里。 只是这样一来…… 自己白捡了两个便宜?! 一跃成为一家前景相当好的新公司的股东?! 还给化妆品公司拉来了新投资?! 不过凌义成又强调,20万先放在苏小漓那里,先紧着别的项目用,等他这边公司注册好了再说。 倒是苏小漓的化妆品公司,又收到了干干净净的10万华币——新股东注资。 晚上躺在床上,苏小漓就纳闷,自己到底是在哪一步被绕进去的? 其实凌义成也有些纳闷。 自己都说了那些钱她随便花,这丫头的吃穿用度怎么还在极其普通的范围内呢? 187 醉鬼痴缠 苏小漓一身的行头没有任何奢靡,甚至有些太低调了。 做他们这行的,见过不少有钱女人,不管是自己有点钱还是她背后的男人有钱,哪个女人不爱花钱? 买新衣服、买化妆品、甚至买车买房,总归要享受到财富带来的快乐。 就说年前,老爷子将手下几个人聚在一起,挨个汇报“年终总结”,他远远看见马胖子带来的那个“外室”。 据说两人最近无论去哪儿都成双入对,毫不避讳。 也不知“正房”知不知道这人的存在? 单看那“外室”,也不能说丑,眉目间居然跟苏小漓还有一两分相似…… 他这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只是,“外室”化着浓妆的脸看不出年龄,一身珠光宝气,烫着时下最流行的卷毛,鼻孔朝下自然地高傲着,脸上却带着讪讪的表情。 整张皮似笑非笑,端在那里。 明显的一夜乍富后飘到空中,且无所适从。 细猴子瞅着马胖子的“外室”坏笑,他顿觉一阵反胃,扭过头继续冷冷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一想到那么个不入流的“外室”都敢花钱…… 凌义成深深疑惑,小漓手里保管着这么多钱,是怎么忍住不花的呢? 是因为只顾着学习和做生意,只会赚不会花? 还是觉得赚得不够多,现在还不敢花? 那么大点的小姑娘,总不可能比40、50岁的大老板还要成熟,有驾驭大额财富的定力和心态吧? 凌义成想不通,他最终归因为前两个缘由。 毕竟如果只是前两个缘由,事情还好办点儿。 自己在事业上替她分担些,再多让她赚些不就得了。 凌义成这样想着,也是这样做的。 所以他才有意让小漓成为自己干净生意的股东,也用干净的钱注资了她的公司。 对了,等她再来清州,凌义成决定带她去高档的商场多消费消费。 大概是因为真心信不过,自始至终他决定的这些事,根本没将顾非寒的存在考虑在内。 清州来的另一则电话,还是“线人”老板娘打来的。 苏兰英依旧孕吐不止,明明正是该养肉的时候,人却比之前又瘦了些。 不过有一点老板娘很开心,苏兰英花钱更大方啦。 现在小店进来的所有高档货,几乎全被苏兰英包了圆。 照说以她买化妆品的速度和数量,买来的那些化妆品根本不可能用完,可是挡不住老板娘喜欢发财啊。 她一个卖货的管那么多干什么嘛! 苏小漓无语。 貌似你也没少管。 无语过之后才察觉:苏兰英的状态,听上去似乎不太妙。 又是人消瘦,又是乱花钱,还怀着孕。 真是造孽。 京城来的电话,每天至少一通,多则……数不清。 左右顾非寒在家闲得难受,苏小漓过年期间也稍微放松了些,弦没有绷得那么紧。 白天还好说,电话内容通常是—— 苏小漓:今天又吃了什么好吃的。 顾非寒:今天又想和你一起吃什么好吃的。 苏小漓:今天刷了一道巨难的题,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不过总算做出来了。 顾非寒:不愧是我的小漓。 苏小漓:…… 到了晚上,画风开始不太严谨,两个恋爱小学鸡就和所有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有的没的开始各种腻歪。 正月二十,顾非寒参加了项前进的婚礼。 作为现场最有型的伴郎,顾非寒被无数长辈和……伴娘们围攻,必然也替新郎官挡了不少酒,整个身体的酒精含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夜里十一点多,家人都休息了,苏小漓做完最后一道题,颇有成就感,决定“打完收工”。 寂静的夜,客厅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 只响了一声便戛然而止。 苏小漓盯着电话疑惑。 电话铃声响了,电话铃声又撤回了? 不知怎么想的,她鬼使神差地拿起话筒,拨通了一个电话。 等待音没响完一声,电话便被接了起来,“是我。” “大晚上的不睡觉,电话还只响一声,吓我一大跳。”苏小漓压低声音讲道。 担心自己的声音将家人吵醒,她嘴紧贴着话筒。 听筒另一端的顾非寒,听着苏小漓刻意压低的香甜声音,心里鼓鼓胀胀的,“小漓……我好想你,怎么办?” 他现在躺在自己床上,为了打电话方便,他给自己屋里装了个分机。 头晕难受,想念,更让人更难受。 被窝再暖和,也因为缺了个她,没有人气。 苏小漓贴近听筒。 顾非寒的声音,因为遥远、也因为……算日子,这家伙今天应该喝了不少酒,所以带着懒洋洋的鼻音,在深夜显得更诱人。 更像是他贴在自己耳边,连呼吸都撒在耳垂上一样。 “嗯……我也想你。”她咽了一口口水。 苏小漓觉得暖气开得太大,热气,从脖间慢慢蒸腾出来,嗓子,渴到想要灌下一大杯冰水才能缓解。 “干脆我们直接结婚吧,省得麻烦。”顾醉鬼痴缠,语气还是那么没得商量。 “说什么傻话,我法定年龄才十八,早着呢。”苏小漓低低笑道。 醉鬼还真掰着指头开始数,“十八、十九、二十,还得等三年啊……” “至少要大学毕业吧,还得再加上三年。”苏小漓笑,哪有大学期间结婚的,这家伙真喝多了。 “我不要,我现在就要结婚,明天就买婚戒去。”顾三岁闹脾气,一刻都不想等。 “又乱花钱,你送我的礼物已经太多啦。” “我不管,等我回去就给你带上,带上就不许摘。”顾三岁嫌弃这话太煞风景,隔着电话给了她一个警告眼神。 苏小漓不想和醉鬼掰扯,“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么想见我?看来左手恢复好了。”熟悉的渣苏味道。 苏小漓本能地颤了下:“……!” 男人脑子里不知存了什么废料,居然无耻地拐到深夜话题上。 说到这个,可真是一点也不想这死鬼了。 半晌,苏小漓:“哼。” 顾非寒瞬间被这个又萌又凶又傲娇的“哼”顶上头。 一点就炸。 躁动无解的失眠夜。 每次卡文,l都会在梦里批评这几个人: 人设呢?!你们倒是自己走剧情啊! 几人挨个过来l身边哭诉:戏份太少,自己太惨,强烈要求调整番位,否则直接罢工! l气醒。 188 意犹未尽 虽然昨夜是半醉半醒中打的电话,顾非寒也没怎么睡好,可他一从床上爬起来,就驱车直奔京城最大的百货大楼——去挑戒指。 苏小漓的手他握过无数次,大小心中有数。 可惜绝大多数戒指都不合心意,直到看见一个柜台里,闪烁着晶莹光芒的钻石戒指。 钻石,自然界最硬的物质,由碳元素形成的纯碳晶体。 坚不可摧。 顾非寒脑中闪过苏小漓的笑靥,不知怎的,随后闪过凌义成的不屑和陆斯年的温润。 就它了。 就要坚不可摧的那种,哼。 苏小漓看着顾非寒后备箱给全家带回来的礼物,一件比一件大、一件比一件贵重,后备箱塞得一点空隙都没剩。 有些无语,也有些感动。 “谢谢你。”她牵起顾非寒的手,忍不住摩挲了一下,小一个月没牵手了,想念他修长的手指。 作为前世拿手术刀的人,除了脸和身材,她对漂亮的手,也有轻微的迷恋。 到不了恋手癖的程度,可顾非寒的手太戳她了,哪儿哪儿都长在审美点上。 现在这双干净匀称的大手,反牵住她的,带她回了屋里。 苏小漓刚才在他手指上摩挲的一小下,搞得顾非寒心里还怪痒的。 足足一个月没见到她。 没见面时疯狂想要吃掉她,或者被她吃掉,真见了面,顾非寒反而更为珍重、小心。 牵着她坐到自己屋床边,顾非寒拿出一个藏蓝色丝绒盒子。 “都说了不要礼物啦,抽屉都锁不下,家里又没有保险柜,容易遭贼。”苏小漓摇头。 顾非寒送她的东西都价格不菲,明明自己和他讲过常凤娥偷东西的事儿,也强调过自己不要礼物。 可这家伙向来自顾自的,从没听进去过。 “打开看看。”顾非寒下巴贴住她的额头,手自然而然地勾上她的腰,熟悉的气息随之而来。 苏小漓打开盒子,足足沉默了半分钟,然后…… 赶紧扣上盒子。 心跳加快。 大脑像是炸开了烟花,绚丽至极,许久才逐渐清醒。 男人眼中的炽热不减,只是加上了些许疑惑,“怎么了,不喜欢?” 以他对苏小漓审美的理解,这款戒指应该……不算丑。 苏小漓再次摇头,“只是觉得距离自己很遥远的事情,一下子就到了眼前,有点不敢相信。” 顾非寒失笑,以为她说的是“订婚”一事,小漓非要坚持在高考后,那他就听话,再等半年就等到了。 忍一忍,很快会熬到那一天的。 苏小漓心里想的,却是“婚姻”这个更为长久严肃的人生课题。 从此以后,和这个人——烟火人间、饮食男女、无论悲喜、互相陪伴、生老病死、有情有义。 她仰着小脸,特别诚恳地看向顾非寒清俊的下颌,继而看向他凝了神采的眼睛。 “你确定,戒指只送我一个人吗?” 这问题听上去……没了平时的淡定自持,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还有一点点执拗和微不可查的忐忑。 顾非寒勾起唇角,一时没接腔,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苏小漓怕他没明白,赶紧解释道,“毕竟戒指,和其他礼物意义不一样。” “当然。”顾非寒笑道,轻轻搓揉她的短发。 嗓音低沉倦懒,透着一丝刻意压制yu望的沙哑磁性。 “好。那我收下。” 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小脑袋,再次打开盒子,取出戒指,直接戴到左手无名指上。 大小刚刚合适,在室内光线下,钻石折射出璀璨光芒。 光芒照射进她眼里,流光溢彩,整个人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睛,顾非寒有些看呆了。 停顿几秒,他凑近苏小漓,嗓音更为低哑了些,“好看,喜欢吗?” “喜欢。” 苏小漓一双瞳孔清亮,里头有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全然的信任。 带着这样情绪的眼睛落入顾非寒眼中,真真通体舒泰,带来巨大的喜悦和莫名的感动。 自己真是完了。 越是了解,越是喜欢她,根本没办法离开。 只是,苏小漓看着那颗过于夺目的钻石,怎么说她现在也只是个学生,戴着在别人面前晃悠太扎眼。 象齿焚身,怀璧其罪。 “可惜不能常戴着,学习干活不方便,可以戴在脖子上吗?放到衣服里贴身,这样睡觉时都可以不摘。” 似乎小漓的方案更好,顾非寒轻笑了声,“我帮你戴。” 苏小漓取来一根没有任何挂坠的项链。 年前买的,家里女人一人一条,她给妈妈和奶奶的是黄金带吊坠的,给自己买了条干净的银质锁骨链。 她将戒指穿进去,用大一点的小银环将戒指锁在中间。 苏小漓解开衬衣最上面一颗扣子,白皙脖颈又露出来一些。 顾非寒:情动,不动声色,又来势汹汹。 顾非寒帮她戴好戒指,手却没有离开,依旧扣在苏小漓脖颈上。 女孩唇色鲜嫩晶莹,格外动人,顾非寒早已忍到极限,低头贴了上去。 一个缱绻的长吻结束,两人都意犹未尽。 女孩眸子微醺,忍不住咬咬唇,伸出柔若无骨的小手,攀上了他的肩。 顾非寒条件反射一般,再次贴了上去,这一次更为凶猛。 苏小漓没了力气,两只手转而向后撑在床上,右手前两天刚去除绷带本就无力,也就左手还能勉强支撑。 情至深处,缺氧的苏小漓隐隐觉得后腰有些凉……紧接着,一只滚烫的手贴上腰侧皮肤,一把勾紧了她。 苏小漓猛地一个激灵,用力推开了顾非寒。 男人已经喘起了粗气。 “不可以。”眼底水汽氤氲的苏小漓说道,和她眼中未尽的缠绵不同,语气十分郑重。 半晌,她才平息了心跳,一字一顿,“高考前,不可以。” 顾非寒将她整个抱到腿上坐下,头再次埋进她的颈窝,可劲儿蹭啊蹭,许久才咬牙回答:“好。” 他也不希望在此之前,破坏了苏小漓的心灵平静和……身体健康。 “可是,你还没有送我新年礼物……” 顾三岁贴着她耳侧哼唧,语气可以说是相当委屈了。 189 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要挑选自己喜欢的礼物,可以吗?”顾非寒贴近她的耳朵,嗓音靡靡。 苏小漓有些心虚,眨巴了下眼睛,软萌萌地看向他。 男人言简意赅:“左手。” 晚上躺在床上,隔着睡衣,苏小漓分别捏了捏两个胳膊。 本来两条胳膊都不算粗,一条由于绑了那么长时间绷带,一点儿没活动,像是又纤细了些,另一条却因为活动过量,细归细,肌肉却有蓬勃发展的趋势。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半芭比一半金刚的形象,顿时一个寒战。 安心学习,绝不胡闹。 只是腰侧还残留着些许他手上的热度,勾缠着隐约的暧昧。 每每回味,总会感受到,那里有小蝴蝶在飞。 顾非寒毕竟已经开了半荤,再往回收,没那么容易。 每个热情似火的梦里,他都忍不住呐喊出女孩的名字。 苦逼又幸福的日子。 转眼到了春天。 万物苏醒,肆意生长。 苏小漓却将自己关在屋里学习,每天除了早起晨练跑步,保证健康和体力,这段时间几乎足不出户。 几门生意都基本在正轨上,有问题电话也可以沟通。 医疗器械这边来了几名港岛的工程师,苏小漓亲自参与了产品设计,具体研发的事儿,都是陆斯年在盯着。 照说陆斯年这段时间也是最忙的。 香百那边虽然让宋副总主管,可他还是灵正县商场项目的总负责人,再加上新产品研发,多线程运作,忙到不可开交。 平时没事也不敢打扰小漓,大多通过电话沟通。 倒是有一次,他随口提了一嘴,本来打算和新商场打擂台的供销社,出事了。 无论是商品种类还是服务态度,对于这个连对手都谈不上的供销社,陆斯年一开始本没有太放在眼里。 反而是陆老爷子提醒了他一次,供销社的现任主任陈家英,欺负过苏奶奶和小漓。 所以陆斯年这才上了心,暗地里派人留意那边的情况,也好防着陈家英再次对苏家祖孙出黑手。 没想到没等陈家英对新商场有所动作,她自己倒先被审计出了问题。 经济问题。 陆斯年找人细细打听,竟是因为“侵吞、骗取公共财物”的罪名。 陈家英自从过年时被人泼了菜汤,一段时间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可是开了年得上班啊,一拖再拖,直到脸上淤青都下去了,才去上班。 一上班才发现,同事们背着她都在聊她的笑话呢。 小县城就这么大,大过年的还有这样的八卦可以聊,自然被疯狂传播。 陈家英越想越气,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最后所有的怒火化成对“财富”的贪念、执着。 年前她拿了些供销社的东西没被发现,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光是物品没法满足她,她将眼睛放在了“公款”上。 一次比一次拿得多,用于个人消费的也越来越多,没两个月的功夫,已经支出公款两万多元用于自己消费。 所有被泼了菜汤的衣服、自行车全部换新的,买了大量化妆品,提取现金…… 从里到外几乎给自己换了一遍新的。 退路她都想好了,在账上无法“消化”的,就用虚假支款单据——“去世员工遗属生活费”“60年代精简职工安置费”……这些来顶。 就连本应个人负担的养老保险金、这次受伤的医药费,也通过虚假单据,也记入公社账目,给贪污来的钱的去向,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想着供销社现在是自己的天下,之前就下巴比眼高,现在对原来平级的同事也看不起,谁让他们背地里笑话自己呢。 她堂堂一个主任,还治不了这几个爬不上来的旧同事了? 就她这态度,还能指望别人服她? 四月的一天,县委收到一封实名举报信,是供销社员工集体联名举报的: “供销社主任陈家英非法侵占公共财物,导致集体财产损失,金额巨大,建议及时、严肃审察。” 举报信下方是几人的签字和手印。 对供销社的人来说,陈家英这是犯了众怒。 本来社里已经快困难到发不下工资了,你个陈家英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贪污了这么多! 就这么个货,要她作甚! 联合实名举报。 对县里来说,这是大事。 后边的事就简单多了,那些公款和物品,有一部分还在陈家英家里放着呢。 陈家英被抓,任凭她男人如何填亏空、走关系、找门路,奈何铁证如山,一个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抓人快,审理和判决更快,陆斯年得到具体消息时,判决书都要下来了。 苏小漓唏嘘。 想当初,陈家英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把路走宽了的刘主任已经在家颐养天年,她却成了阶下囚。 只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可也得有底线。 陆斯年带来这则让人感慨的消息,苏小漓不由地想起依旧半黑半白的凌义成。 化妆品这边,凌义成作为有话语权的股东,在清州成立了办事处,招了一名专业人士专门负责采购和供货。 关于他自己的进出口贸易,这次是正规买卖,不是捞偏门,很多东西都要放到台面上名正言顺地解决,尤其是刚开张的时候。 苏小漓知道,任何正规生意都没有轻松赚大钱的,就是捞偏门,也是提着脑袋挣钱不是? 凌义成只给她这位股东一句话,“一切顺利。” 完全不像除夕夜那次,哪怕留给苏小漓一丢丢发挥的余地。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也不能大刺刺地非要了解一切运作细节。 不过她对凌义成信得过,脑子好使,也有冲劲,想必不会差。 苏小漓有心在石鹿市再开来两家美容店和一家专卖店,夏念念和章宇去了趟羊城,参加了羊城美博会采购新产品,顺道旅游,就当“婚前蜜月”。 虽然苏小漓也想去,可她不会去充当电灯泡。 考完试,总有机会。 念念这位新晋“小舅妈”专业知识足够扎实,再加上章宇粗中有细,还有专业员工帮忙,采购进行得顺利,和两个厂家签署了年度采购协议。 190 绝不放人! 医疗器材——新型口罩的销售,苏玉和亲自盯进度。 目前已经成功拿下市人民医院,至于平台县县医院的进展,院长得知市人民医院已经采购了不少,他的态度也已经明显放软。 平台县县医院是龙金坤的大本营,苏小漓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这家医院的全部订单。 龙金坤必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往院长和副院长家不要钱似的送东西。 这可是他花了多少心思打下的天下,眼看日渐失守,心里那叫一个急。 苏玉和心里有谱,老江湖手上动作没停,别人有钱,他也有啊,只是不能这么用罢了。 苏老爷子自有他的门道:采购价格、采购数量、配套上输液管、关键人背后的人脉关系…… 多管齐下,总有几招会生效,就不信治不了你! 苏玉和和平台县医院之间的谈判,目前还在就年采购量进行交涉。 至于零食,秋华食品厂正式开张。 有陆老爷子的关系在,除了他本人,居然还请来了石鹿市负责商务工作的黄主任来开业剪彩,托夏念念的福,居然拉来了自己的老爸——夏副县长一起。 苏小漓也没想到阵仗能搞这么大。 几位重量级人物一到场,新招的员工们都惊呆了,都觉得在这家食品厂干活,绝对有奔头儿! 秋华食品厂红红火火地办了起来。 所有人卯足了劲儿干好自己那摊事,好给苏小漓腾出时间和精力,尽量不让她分心。 苏奶奶负责后勤保障,顾非寒和章韵每天也定点下班,绝不拖拉。 章宇跑大卡,虽然回来的没有个定点,可每次只要超过晚上8点,整个人走路都跟个猫似的,不出一点声响。 苏小漓觉得大家做得有些过于……贴心了,其实真没必要这般小心翼翼。 她跟顾非寒提过一次,实在不必搞得如此紧张兮兮,她心态稳得很。 却被顾非寒直接瞪了回去,“家里人怎么做是我们的事儿,你还有心思管这个?” 典型的顾氏风格。 苏小漓无语,只好乖乖回屋接着复习。 5月6日,苏小漓去学校领取“预考准考证”。 高考预选,考试模式和高考一样,三天六门的考试,还有可能分到不同的考点。 虽不是高考,它的重要性不比高考差,紧张氛围甚至比高考还浓。 预考,目的是涮掉一批高三学生,让他们无法参加高考,目的是缩小高考的规模。如果不能通过预考,就要黯然出局,无法进入高考的考场。 按照往年惯例,预考至少会淘汰掉60%左右的学生,被预考刷下来的人当年的高考希望便落了空,只能复读。 这么明显的淘汰性,因此,无论是学生、老师,各个学校,对预考都很重视。 苏小漓出门没多久,一个不速之客:徐小珍就冲到家里。 亏得顾非寒和章韵还没出门去厂子里,见她泪流满面、失魂落魄的模样,都吓了一大跳。 “泽宁出事了!”徐小珍带着哭腔,抓紧了章韵的手。 章韵心软,最见不得人哭,特别是见不得女人哭,忙拉她进屋坐下,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徐小珍抽泣着,将孟泽宁的情况哽咽着说了一遍。 这事儿还得从孟母因为腰伤未愈,雪天后跌了一跤开始说起,孟泽宁在照顾孟母的过程中,对及时送母亲去医院的徐小珍越来越有好感。 随着两人的深入交往,他频繁去福利院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眼看结婚在即,孟泽宁为了两人将来着想,有了辞去国企的工作,全职到医疗器械厂担任工程师的想法。 苏小漓这边待遇这边肯定更好,也能离家人更近些,反正他在国营厂子里也不受重视,在现任领导手下更是受到不少压制。 这事儿也和苏玉和、徐小珍包括孟母都商量过了,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找现在单位提离职。 孟泽宁是个做事有始有终的人。 他自己的想法是,最近在总结半年来的学习和实战经验,想要完成手头的技术成果论文之后,评上了更高一级的职称再提离职。 谁知,他递交上去的技术成果论文,被顶头上司李主任以他自己的名义,在全国性的学术刊物上发表了。 孟泽宁听说此事的当天,冲去办公室找李主任理论,李主任自然对他不屑一顾。 不过是个小工程师,没有任何根基,他冒名顶替也就顶替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是半年前,也许孟泽宁会默默忍了。 可现在他不会这么干了,他是新家庭的脊梁骨,如果他这么干,将来怎么教育他和小珍的孩子? 一怒之下,孟泽宁提交了一份辞呈。 可是辞呈递上去了好几天,却一直卡在李主任手里。 谁会放过一个只会干活又没根基的人? 威逼利诱不成,李主任直接将辞呈扣在自己手里,根本不往外拿。 甚至打着“坚决打击挖墙脚行为”的名义,要求进行厂内员工开展检举孟泽宁的行动。 他早就有所耳闻,孟泽宁近来一直偷偷在下边一个县里的企业中练就的,貌似还被委以重任? 培养出来的科技人员,偷偷到下边的企业去工作,前两年不还有被判刑的人嘛? 虽说近几年人心浮动,南方很多城市都出现了这种情况,而且也越来越光明正大,大有完全刹不住车的趋势…… 可在冀北石鹿市,特别是在这家厂子里,还是他李主任说了算的! 孟泽宁“挖墙脚”的不良行为,必须坚决抵制!坚决批评!绝不放人! 妥妥的把柄被他捏在手里,他就不信孟泽宁能跑了? 没了孟泽宁,到哪儿再去找能“给他”写论文,好提职称用的人? 本来孟泽宁好几天没来福利院,连个电话都没有,两人刚刚新婚,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这也太反常了。 徐小珍越来越担心,打进厂子找孟泽宁,电话却直接被扣下。 她不由得心里一惊,难道出什么事了? 感谢所有书友、所有大佬的票票和打赏! l叩谢! 191 不能让她知道 徐小珍赶紧又给一位平时和孟泽宁还不错的工友打了电话。 那位工友半天才感慨一句:“真是老实人做大业啊!” 随后将孟泽宁在厂子里遭遇讲了,徐小珍当场就傻眼了。 她知道孟泽宁是个实诚人,资历浅,不屑于做领导的跟屁虫,不懂得人情世故送礼拍马,在单位不受待见。 可她没想到,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了?! 也是病急乱投医,徐小珍火急火燎地跑到苏玉和办公室,哭着将事情讲了一遍。 可是苏玉和在市里也不认识太多人,只能托之前认识的市人民医院的副院长,赶紧帮忙打听一下。 从苏玉和家出来,徐小珍深深感到自己的无能。 怎么办,还认识谁可以帮泽宁? 徐小珍恨现在的自己没本事! 灵光一现下,她想起一个人。 对,还有苏小漓! 那么厉害的姑娘,这么大的厂子都能撑起来,她肯定有办法! 苏小漓是她最后一线希望。 苏小漓也是她知道的认识大人物最多的人,她没敢耽搁,慌里慌张地又跑来了苏小漓家。 徐小珍讲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是我害了他啊,要不是……我同意和他好,他也不会下决心……彻底辞了公家企业的工作,来厂子里。 可他领导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啊!现在只有苏厂长能救他,苏厂长认识那么多厉害的人,肯定能救泽宁,我求求你们,帮帮泽宁吧!” 一直沉默倾听的顾非寒看了眼徐小珍,拧了拧眉。 待她抽泣声渐止,这才凉凉一瞥,开口说道:“这事儿不能让小漓知道。” 语气很冷。 徐小珍顿时傻眼了。 她就认识苏小漓这么一个最有可能帮上忙的人,如果不让苏小漓知道,那孟泽宁岂不是…… 徐小珍眼眶里的泪水又要忍不住往下掉。 “小漓马上要预考,绝对不能打扰她。”顾非寒声音低沉坚定。 随即,他接着说道:“这件事我帮你去办,唯一的要求就是——凡是知情的人,都不能告诉小漓,就连苏爷爷也不可以。” 他表达得非常明确,语调也不太善,比他一贯在陌生人面前的清冷更甚。 ——不管是寻求帮助还是什么别的,谁也不能打扰苏小漓。 他是医疗器械厂除小漓之外的第二大股东,厂子现在有事儿,他也有义务帮着一起渡过难关。 章韵脸色可比顾非寒柔和多了,她怕徐小珍误会,连忙解释道:“你相信他,非寒肯定有办法的。” 顾非寒看着手足无措的徐小珍,淡淡说道:“你先回去等消息,现在你最重要的事儿,是安抚好孟泽宁母亲的情绪。” 他的话像有种魔力似的,眼神散发出淡定清冷的光。 仿佛这件事儿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更没必要担心。 徐小珍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虽然将信将疑,可这男人是苏小漓的对象,好像也是他把张富贵送进去的,应该会有办法的吧。 想到这里,徐小珍稍稍安下些心。 章韵也拍拍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回去等好消息。 她走后,顾非寒叮嘱章韵务必守好秘密,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儿,就连苏奶奶和章宇也别告诉。 章韵看顾非寒比自己对小漓还上心,自然忙点头,随后她又问道,“你想到办法解决了吗?” 顾非寒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他开口道:“有些思路了,阿姨,我先送你去厂子,然后我去趟市里。” 章韵不是苏小漓,没有那么强的抗压力和接受能力。 如果小漓没有面临高考这样需要静心的大事,类似这些事倒可以苏小漓讨论,却不能和章韵讨论,最好说说也不要,以免刀光剑影惹得她白白担惊受怕。 将章韵送到厂子,顾非寒驱车去了市里。 照理说,徐小珍在苏家呆了这么久,苏小漓也该回来了,可直到顾非寒和章韵出了家门,苏小漓才从学校往回走。 偏偏她去办公室找老魏拿准考证的时候,刚好关校长也在。 关校长对她可是印象深刻极了,再加上上次期末考试,这丫头考了全年级第一,正如老魏所说,妥妥的冲刺名牌大学的好苗子。 关校长震惊之余,又和她讲了不少话,她这才往家走去。 家里有客人来过的痕迹,苏小漓没多想,顾非寒说得对,她当前最重要的是预考和高考,别的不用管。 这么想着,苏小漓钻回屋里,心无旁骛地背书去了。 越是棘手之事,处理起来越是杀伐果断的顾非寒,直接将车开往孟泽宁所在的塑料管厂。 他找到了徐小珍口中,那位和孟泽宁私交还不错的工友,请他到饭店吃了个饭,从他口中又了解一次本次事件的全貌,乃至对孟泽宁在厂里工作的情况详细了解了一番。 由于惊慌失措,徐小珍讲述的全都是乱的,也亏得顾非寒逻辑思维强,能梳理明白。 他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要一击而中,而且必须要快,绝对不能拖到小漓知道这件事。 平日里没参与过医疗器械厂的日常运营,顾非寒对孟泽宁和徐小珍两人,也只有在接送苏小漓时有过几面几面之缘,没有深交。 先全盘掌握孟泽宁在塑料厂的工作情况详情,很有必要。 听完工友的话,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送回工友,顾非寒没有回灵正县,而是驱车去了香江百货。 他隐约记得,当时小漓在香百工作时,联系过报社的人做广告。 他的人脉多在京城,这事要想速战速决,怕是得借点儿陆斯年的力,毕竟姓陆的也是和他并列的第二大股东。 尽管找“情敌”帮忙,让他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可为了苏小漓能有个安宁的大后方,此时也顾不上自己那点儿小别扭了。 陆斯年见来人是他,有些惊讶。 可此人断然不会无缘无故找自己,难道是小漓出事了? 陆斯年心头一凉,面上却不露声色,招待顾非寒坐下。 顾非寒瞅见陆斯年眼底的关切,开门见山:“小漓没出事,是我有事儿找你。” 192 棋逢对手 陆斯年一愣,随即倒也松了一口气,小漓没事就好。 他望向顾非寒,静等下文。 两个男人坐定,顾非寒简单说了事情经过,他目的明确——希望陆斯年介绍一名报社的记者。 虽然顾非寒自己去找也能找到,却耽误了时间。 借来直接就能用,为了不打扰到小漓,越快速搞定这件事越好,夜长梦多。 想陆斯年尝过报社宣传的好处,必然不会和那边断了往来。 陆斯年抱着手,托着下巴略一思索,“你是想借用舆论?” 顾非寒微微点头。 “算我欠你个人情。”他淡淡说道,语气却完全不是求人的口吻。 “我”字还被咬重了些。 陆斯年温和一笑,内心小哼哼一下,有些不屑。 这是帮小漓,又不是帮他顾非寒,谈何欠不欠人情。 顾非寒说这话,无非是担心他凑到苏小漓眼前邀功。 他还没有小气到那种地步,更没想过用这些根本不相干的事儿,去扰乱她考试前的心绪。 根本不用这小子提醒,他心里当然有数。 “既然要借,不如扩大声势,加上广电一起借。”陆斯年淡淡地喝了一口咖啡,补充道。 “也好。”顾非寒没理由反对。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方便,大家能想到一块去,事情办起来也更简单,姓陆的这小子,怕不是心比他还黑。 这是不是也恰恰说明——陆斯年并没有他表现得那般人畜无害? 顾非寒虽然达成了今天来的目的,眉头却不自觉地拧了下。 陆斯年二话没说,喊来宋副总,陪着顾非寒一起去找人。 “速战速决。”陆斯年言简意赅。 顾非寒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他看向眼前这个气宇轩昂、眉目深邃的儒雅男人,不置可否。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两人确实又想到一起去了。 看来陆斯年在其温润如玉的表面下,的确深埋着同样的狠厉和果决。 如果和这人产生冲突,怕是比林一成还难对付。 不管怎么说,林一成貌似更喜欢用拳头说话,虽说野蛮,但起码明刀明枪。 而且,至少还有一层亲人的关系在,这层保护罩即便可以让林一成走向苏小漓,却也阻止了他进一步靠近小漓。 陆斯年则不同,完全没有“亲人”这方面的心理负担。 对外完全是睿智绅士的好好先生一个,待人接物无可挑剔,奶奶就很吃这一套。 读书人耍起流氓来,大概会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方式,却不可不防他私下里搞动作,和自己抢人。 虽然相信苏小漓,可雄性生物的领地意识,还是让顾非寒不自觉地又提高了些警惕。 “她哪天预考?” 顾非寒迈出办公室前,陆斯年在其背后问了一句。 他之前问过宋副总,内地高考前会先安排一次预考,提前刷人。 “12号。”顾非寒只留下简短的回答,和宋副总离开。 一杯滚烫的咖啡直到放凉,没见他喝一口。 陆斯年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 有了陆斯年的指示,宋副总做事迅速,当即约了报社和广电的人一起午饭。 餐厅包间中,顾非寒跟两名记者讲完事情前因后果,最后讲出了自己想要在报道体现的要点: 第一,孟泽宁上有卧床老母亲,下有新婚妻子,不得见面,心焦如焚;如今他人被厂里的领导qiu禁,身心受损; 第二、其有真才实学,却处处被领导压制,不仅不得重用,甚至被窃取了劳动成果; 第三、其在县里的企业是技术骨干,兼职的短短几个月时间,创造了巨大的经济效益,甚至带动了一个乡村的经济发展,充分发挥了他作为一个科技人员的作用; 这样的人,有争议不可怕。 怕的是争不到“解放思想、改革开放”的正道上来,反而又回到了打击压制人才、人才流动“一潭死水”的老路子、错路子上。 总之人尽其才,方可国不受损。 最后,他分别给报社和广电的两位记者递上了厚重的红包——“润笔费”,自然是越快见报越好。 顾非寒这么说,是冒着一定风险的。 可是以他在京城接触的信息和风声来看,公家企业员工辞职,转身投入到地方私营企业,人才合理流动是大势所趋,任谁也不可逆转。 不同于顾非寒冷静淡定的语气,两位记者朋友,可以说是相当兴奋。 这可是绝对有话题度的大新闻! 特别是《石鹿晨报》的记者张成标,这种重量级的有时代意义的新闻,妥妥地代表了成倍增长的报纸订阅量啊! 两人接过润笔费,顾非寒提供的思路已经非常清晰,剩下的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宋副总算陆斯年心事的半个知情人。 属于瞎猫碰上死耗子,半猜半蒙估计了个差不多。 送完记者们和顾非寒,宋副总第一时间回到陆斯年办公室,汇报了中午的见面情况,和顾非寒准备如何利用舆论的具体打法。 这个马屁拍的到位。 半晌,陆斯年才长吁出一口气,眼底却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并不多见。 顾非寒,的确有点东西。 想想也对,能被苏小漓喜欢上的人,必然不是什么没本事的人。 爷爷教过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看来,他要更详细地了解顾非寒才行。 陆斯年吩咐宋副总全程跟进此事,无论什么细节都要向他汇报。 顾非寒走出饭店,驱车回了厂子。 时间还早,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想了想,拿起电话,又给三姐夫——华国最大的日报社《民众日报》的谈文鑫打了一通电话。 这通电话打完,顾非寒才专心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估摸是润笔费给得足够,第二天一早,《石鹿晨报》最醒目的页面就出现了一篇文章《孟泽宁为何离开?》,署名张成标。 张成标笔下,自学成才的技术人员孟泽宁,怀才不遇、甚至遭到非难的故事跃然纸上。 不仅是首版头条单篇报道,文章质量还十分高。 千字左右的文章,声情并茂,相当煽动人心。 193 舆论“冲击波” 可能是这篇文章确实有卖点,张成标的稿子交给总编辑审核时,总编辑郑立山的眼睛都亮了。 郑立山陷入沉思,半个多小时后,他也拿起了自己的笔。 如大家所见,第二天的报纸上,就在张成标这篇报道的右上角,同时登载了晨报报社总编辑郑立山的社评推荐——《孟泽宁离开说明了什么?》 这篇评论员文章更是诠释了时代的心声,提出了当前存在的关于“人才流动”的重大问题。 评论特别强调领导干部一定要尊重人才,善于识才、爱才和用才,授予知识分子以“辞职权”,利于暴露那些打击、压制知识分子的领导。 公家单位、公家企业的科技人员到地方小企业去工作,同样是为建设祖国作贡献。 最后评论指出:孟泽宁的离职,应该看作是一次合理的人才流动,这才是真正的“解放思想,顺应改革开放的浪潮”。 寥寥数笔、观点鲜明、言辞犀利、立意宏大。 顾非寒看着紧挨着的两篇文章,唇角微微勾了勾,随即让秘书将这张报纸邮寄给民众日报社的谈文鑫。 又过了一天,石鹿市广播电台的黄金时段,也播报了这篇文章。 没过两日,《民众日报》上便出现了这两篇文章的转载…… 小小的一个地方日报的文章,居然被全国级别的《民众日报》转载,简直破天荒! 一时间,《石鹿晨报》的报纸订阅量激增,印刷厂连夜赶制都赶不上的速度。 临时加量印制的报纸送到老百姓手里时,还有新鲜的油墨香。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论是石鹿晨报社,还是石鹿市广播电台,甚至是民众日报社,都收到了大量的读者来信,表达了他们对孟泽宁的看法。 这些来信尽管也有表示不支持不理解的,但绝大多数都为孟泽宁的遭遇鸣不平,也为他冲破枷锁找到用武之地而高兴。 为了进一步营造良好氛围(促进报纸销量),石鹿晨报编委会决定开辟一个“识才、爱才、用才——《孟泽宁为何离开?》读后感”专栏。 先后发表二十多位读者的来信。 不少读者认为,孟泽宁的出走,是对当前用人制度的一次大冲击。 有的读者还认为,目前实施人才流动还有许多障碍,很需要有孟泽宁这样的勇士来冲一冲,也需要报纸继续为受压制的人才撑腰鼓劲。 事隔不久,华国内掀起了一股公家单位人员“下海”风。 这都是后话了。 早在民众日报社转载两篇文章的当天,孟泽宁就收到了盖好章签好字的离职报告。 他从厂子的小禁闭室出来时,整个人都快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当然,欺压他的那个领导也没好到哪儿去。 职务被撤、职称撤销、论文除名,本人也因为囚jin孟泽宁、扰乱工厂正常生产秩序被抓了进去。 直到孟泽宁养好身体,正式入职医疗器械厂工作,苏小漓依旧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这也不能怪她。 家里本来就没订报纸,她也没时间去厂子里,顾非寒又强调过家人谁也不许拿这事儿打扰她学习。 就连全程关注此事的陆斯年,和她几通电话中也只字未提。 5月12日到15日,苏小漓到邻县的学校,参加了预考。 一周后,预考成绩出来。 成绩突破了640分这个关口,总成绩642分。 预考成绩出来后,石鹿市教育局组织全市范围的高中校长会议,关校长走路都是横着走的。 全市的预考“状元”就出在以前人人瞧不起的灵正县镇中学。 大家可能都没怎么听说关校长这个人,这次却让他第一个上台分享经验。 重点来了,不光是预考“状元”出在关校长的学校,英语平均分上升最快、提分最多的学校,居然也是灵正县镇中学! 整体战斗力的加强才是真的强。 因为英语平均成绩位列前茅,这次预考被刷下的学生,比去年整整少了一半! 最明显的数值,灵正县镇中学的预考通过率达到了73%! 直逼市一中、市二中这些老牌重点中学。 市一中、市二中的两个校长交头接耳,什么情况,那个什么关校长,之前怎么听都没听说过? 他哪里来的这么优秀的生源,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这怎么突然就牛气了? 关校长还是比较谦虚谨慎的。 毕竟说老实话,人家苏小漓是自己在家学的,至于英语成绩的提高,是林雅茹女士教授的方法对头,好像镇中学并没有…… 也就是在林女士教授了方法之后,所有的英语老师,严格按照那套方法督促学生们罢了。 再说了,预考虽然被称为“小高考”,可毕竟不是高考,戒骄戒躁,高考拿下“状元”,才是真状元呢。 他眼瞧着市一中、市二中的两个校长在蠢蠢欲动,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打自家乖学生的主意。 总之,关校长打定主意,没把话说得太满。 心里虽然乐开了花,嘴上却一直强调只是侥幸而已。 学生自己超常发挥,哪儿是他这个校长能控制的呀! 市一中、市二中的两个校长脸拉得老长。 苏小漓家里人也自不必说,几位长辈乐开了花,章宇一冲动,这就要去放鞭炮庆祝。 亏得苏小漓将其死死拉住。 这只是预考,又不是高考,说白了只是一个通行证,不是大学的入门券,快歇了吧。 章宇这才罢了。 顾非寒也佩服地五体投地。 他是高考完才出的国,这个成绩已然比他当年的高考成绩还高了几分。 小漓这成绩,莫不是预定高考状元的节奏? 真不错,我的小漓就是棒。 真要是娶个“女状元”回家,家里人怕是也要乐疯了吧。 他这个说法,苏小漓其实是不同意的。 当然,苏小漓也没有轻视自己的努力。 成绩单上的每一分,都是她耗费脑力、努力得来的,自然也很欣慰。 只是说句煞风景的话,成绩这东西对个人意义大,对未来的事业也有锦上添花的作用,可放到需要两个人共同努力的婚姻中,没有那么大分量。 194 着实有些讨打 也就是顾非寒家里条件好,不愁吃不愁穿的,谈恋爱这样的对象拿得出手,可那也只不过是表面风光而已。 成绩再好,也没办法解决未来婚姻中的油盐酱醋茶,以及心智、情绪、思维方式不同带来的各种问题。 她之所以会不同意顾非寒的观点,大概率是因为——上辈子她所知的婚姻生活,负面信息居多。 理智告诉她,婚姻中的出现问题并不罕见、也并不意外,只要双方开放沟通、相互理解和合作,总可以克服这些的。 苏小漓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开心起来,桃花眼会微微眯起,外人面前的桀骜疏离褪尽,只余干净清爽的少年气。 懂得社会世俗、游戏规则却又秉持着自己的行事风格,天不怕地不怕,身上像是有无穷无尽的能量。 这样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无论将来两人发生什么不愉快,自己应该会先为他退让一步的吧。 嗯,一步。 就一步,不能再多了。 苏小漓如是想着,小手忍不住抚上他的脸颊。 顾非寒笑笑没再说什么,用脸颊反过来蹭了蹭她的小手,小丫头时不时一副“小大人”的少年老成气,他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总之家里人都被他提前公关好了,对小漓印象好的不得了。 就这分数,这几个月真没白忍。 值! 可一想到还得再忍两个月,顾非寒脸都白了。 凌义成也知道了这个成绩。 他没参加过高考,幼年失怙后,他只凑活着读完高中,就“正式”跟着老爷子混社会了,迄今为止所有的“高端知识”全靠自己领悟。 他特地找人打听了一番,真心叹服。 从没这么高兴过。 不愧是我喜欢的姑娘。 必须再给她采购上2万的化妆品。 话说回来,小漓学习这么厉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买些书来学习学习啊…… 凌义成再次陷入沉思。 陆斯年找来宋副总打听,宋副总直接惊着了,谁啊分数这么高! 陆斯年与有荣焉:“是小漓。” 宋副总再次惊掉下巴。 不过想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那小丫头在香百的时候,就能看出来是个学习能力强的。 他给陆斯年详细解释了一遍内地的高考制度。 只要高考保持住这个成绩,华国内地的名牌大学绝对没问题,就是将来申请港岛的大学,麻烦归麻烦,那边也会很乐意接受这样的学生。 宋副总如今可太会拍马屁了,只要是夸苏小漓的,又或者拉近陆斯年和那个小丫头关系的…… 一拍一个准,把把到位。 陆斯年开心,一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加快努力的步子。 不然非常有可能追不上她的脚步。 岂不是又会被对手看扁? 虽然他也读了国际顶流学院,究其根本,其中也有陆氏集团的助力。 可是……现实摆在眼前: 对手难搞。 小漓难追。 目前看来,虽然追小漓没有太大进展,但整个过程对于自己能力的促进来说,贡献倒是巨大的。 为了不让能干的苏小漓觉得自己配不上她,陆斯年除了在苏奶奶那里努力,也是拼了全力在自我成长。 现在还有顾非寒这样一个货真价实、有点东西的对手在,陆斯年欲哭无泪中,还有些痛快地想笑。 很好。 暴风雨可以来得更猛烈些。 他当即列出读书清单,多达几十本。 预考成绩出来的当天,刚好也是顾非寒的生日,25周岁。 苏小漓当然没忘。 不然她这个女朋友也太不合格了。 顾非寒没刻意提醒今天是他生日,家里人也只顾着高兴苏小漓的成绩,完全没注意她瞥向顾非寒的眼神。 吃完晚饭,苏小漓再次看向顾非寒,眼神微微向外一撇,顾非寒自然会意。 两人前后脚出去散步。 行至无人处,苏小漓主动牵起了顾非寒的手。 这几个月来为了让自己和小漓“心灵平静”,顾非寒刻意压制着冲动,一直和苏小漓保持不过分身体接触。 这么长时间没牵过的小手今天突然再次触到,光是这样,已然让顾非寒心头一颤,桃花眼弯弯地眯起。 苏小漓的手,挨个摩挲着顾非寒的手指。 这么长时间没犯的“恋手”症状,今天反扑得来势汹汹。 女孩一双星光璀璨的眸子,“生日快乐。” 顾非寒忍不住将她的小手拉到唇边,小小亲了一口,又用脸蹭了蹭。 只是他已经感受到身体的蠢蠢欲动,努力深呼吸,好不容易才放下她的手,牵到身侧,紧紧抓住。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苏小漓这问题着实有些讨打。 她思来又想去,顾非寒在物质方面什么都不缺,他最想要的东西,自己现在又给不了他。 想了那么多礼物,要么在这个年代还没出现,要么就是不合心意,可以说是相当为难了。 只好问他本人。 “想要什么都可以吗?”顾非寒坏笑,用力捏了捏她的左手。 苏小漓本能想逃,不,你不想。 “逗你的,别害怕。”顾非寒一脸渣苏。 苏小漓稍微松了一口气,想这男人既然答应了自己高考前不胡闹,应该不会食言。 “我还真有想要的生日礼物,不过想等到你高考后再说。”顾非寒的语气变得有些郑重。 顾非寒想起那个温润背后隐藏的狠厉眼神。 计算着那个眼神,在女孩最在意的事业版图中所占据的地位…… 苏小漓不理解,什么礼物,需要拖这么久才要? 要等到高考后? 是订婚吗? 可那是自己早就答应他的呀。 只等见过他的家人,双方没别的想法就可以进行,那可不能算生日礼物。 顾非寒低笑了一声,摇头。 苏小漓疑惑,难道他想高考一结束就吃掉自己? 这也…… 太早了点吧。 她不觉抖了一下,眼底闪过一分退缩。 顾非寒彻底失笑,摸了摸她的头,“不是你想的那个,当然,我完全不介意收到双份生日礼物。” 苏小漓气结。 可顾非寒闭紧了嘴,又什么都不肯说。 行吧,你是寿星你最大。 苏小漓终于不问了,也许顾非寒有他自己的想法,只要不过分,自己也不可能不答应。 195 原来早有端倪! 留着一份没送的迟到的生日礼物,苏小漓心里居然还有些期待。 两人就这么手拉着手,在星辉下散了许久的步,就像对老夫妻一般。 顾非寒小心翼翼,又很知足。 今天生日,能牵着她的手安安静静地散步,倘若今后岁岁如今朝,足矣。 接下来一个多月平静的备考时光中,也不是没有大事发生。 还不止一件。 龙金坤总算闹明白了,自己的口罩生产厂接二连三地阵地失守,特么的居然是章韵和前夫生的女儿——苏小漓干的。 冤有头债有主,龙金坤二登苏家门。 当然,这次他再找上门来时,气势已然弱了不少。 苏小漓只给了他两条路。 要么马上同意和章韵离婚,并且按照她拟好的离婚协议进行财产分割; 要么她会一口气将龙金坤的生意彻底送上黄泉路,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龙金坤这些年挣下这些家底不容易,颇为迟疑。 可如果大本营没了,以对面小丫头敢拿刀捅他的架势来看,八成她说得出也做得到。 龙金坤不得不按捺住暴脾气和臭德行。 毕竟章宇和顾非寒,两个身材高大威猛、眼神冰冷的男人,正在身后死死地盯着他。 两人见一大早龙金坤上门,谁也没离开家去上班。 章宇更是一脸不爽,坐在他身侧不远处,手里玩着一把弹簧刀。 “妈的!签就签!”龙金坤甩甩头上的汗,狠狠地骂了一句。 他拿起两份“不平等条约”,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 这份离婚协议书是苏小漓亲自拟的,几乎收割了龙金坤所有的现金资产。 龙家的那些房屋、家电、家具什么的,没人稀得要。 但是章韵这么多年在龙家受苦受难,就是顶工费,在苏小漓看来,这些现金也还远远不够。 盯着龙金坤签完两份协议,苏小漓冷冷发话:“今天就拿着户口本去民政局。” 速战速决。 这年头没有什么离婚冷静期,只要民政局里头没人排队等离婚,拿着双方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分分钟办好。 章宇和顾非寒跟在龙金坤屁股后头,跟押解犯人似的,直到看着他将银行存款悉数打到章韵的账户上,这才放过他。 “接下来还追击姓龙的吗?”即便两人离婚办完了,章宇依旧有些意难平。 “当然。”苏小漓浑不在意地答道。 她又没答应龙金坤不再做口罩生意。 完全两码事,大家生意场上是赢是输,光明正大地见分晓喽。 为了庆祝自己终于摆脱了那混蛋,章韵决定自掏腰包,邀请大家一起吃个饭。 就当人生重头来过,洗掉先前所有的晦气。 兜里有钱,在家人的保护下,章韵被动且顺利地变成了“富婆”。 不管苏小漓替她争取回来多少权益,她不看重钱财这些身外物,今后能和女儿相依相伴才是最重要的。 要请就请最好的,章韵挑了石鹿市最高档的一家酒楼,置办了一桌酒席。 所有在这件事中出过力的人:苏玉和夫妇、陆氏爷孙俩、就连日常维护机器正常运转的孟泽宁夫妇,也被她邀请了来。 当然,最不能落下的,是家人。 章韵喝了不少,就连苏奶奶心里也觉得痛快,多喝了几杯。 苏小漓没喝酒,喝的是茶水,却也一样开心。 陆老爷子今天高兴,趁着大家都在庆祝的酒兴,官宣了他和苏奶奶进一步的关系。 苏奶奶没能拉得住他。 这个死老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话,真是羞死了。 陆老爷子和章宇、夏念念的想法一样,等小漓高考完就完婚。 苏小漓被搞了个措手不及。 众人同时惊掉下巴。 唯有陆斯年含笑不语。 他第一个端起酒盅,真诚祝福爷爷和苏奶奶。 爷爷向来不亲近自己的父母,唯一一个姑妈也一言难尽…… 他老人家孤身一人几十年,老了老了,能找到一个苏奶奶这样善良的老人陪伴他走过余生,是爷爷的幸运。 他和苏奶奶也接触了这么久,清楚她不是贪图爷爷的富贵。 是秉持着本心和真心对这个老头好,也能安慰到爷爷这么多年来,独自一人熬过来的那些风雨沧桑。 这样的感情和婚姻,是陆斯年最向往的,两人相伴着照亮彼此的晚年,直到生命尽头。 如同晚霞的柔美,温暖而深沉。 况且爷爷和苏奶奶在一起,也意味着,他和苏小漓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名义上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更加可攻可守。 至少比姓顾的近。 接下来举杯祝福的,是苏玉和夫妇俩。 他们比其他人都更明白,陆老爷子和苏奶奶的心境。 老来伴、老来伴,老来相伴最不易。 能在这个年纪找到这么一个人,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都不易。 苏小漓终于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回想起以前两人之间的桩桩件件,现在全被这个惊天消息,解释的明明白白。 原来早有端倪! 自己闷头搞学习、搞事业,感情方面的雷达几乎彻底关闭,竟然忽略那么多线索! 可不管怎么说,看着奶奶脸上真心幸福的神情,苏小漓真替她高兴。 或许外人看来,陆老爷子富可敌国,家底厚重,苏奶奶不过是个小县城的老太太,可苏小漓丝毫没觉得奶奶配不上谁。 像奶奶这样坚强、善良、明事理、又爱护家人的可爱的小老太太,打着灯笼都难找好嘛。 这样的人生大事,但凡奶奶自己有一点儿不乐意,苏小漓是坚决站在她这一边的。 何苦到了该享福的年纪,还去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要说家底,她也可以给奶奶挣到。 苏小漓本就打算将食品厂的一部分股份转到奶奶名下,每年的分红就算她老人家的养老金,现在看来,这事儿得在高考完之后马上办。 不管多少,不能让奶奶没点儿私房钱。 只是现在看奶奶的表情,似乎陆老爷子已经打通了关口,让她老人家放下心来,不用担心今后有可能遇到的困难。 话又说回来,缘分可真是一种玄学。 小顾一脸气恼,指着l鼻子:行,你可真够意思! l对对手指,看天:别急,还有。 凌义成转头,在l身后露出阴险且得意的笑容。 196 敬酒“修罗场” 就像自己在野猪坑里捡来的山货变成了男朋友一样,眼前这对老人,年已黄昏,却冲破了时间、地域、背景的各种阻碍走到了一起。 谁能不感叹一句:缘,妙不可言。 她端着茶水,走近两人。 “爷爷,”这回她没喊“陆爷爷”,而是直接喊得“爷爷。” “爷爷、奶奶,我真替你们高兴。”苏小漓眼底的惊诧和疑虑已经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欢喜,“我敬你们一杯!” 陆老爷子大笑。 心愿得偿双倍,不仅成功拐到苏奶奶,也给自己拐了一个乖孙女。 不管小漓未来愿意继续做自己的孙女,还是做有那么一丝可能性的“孙媳妇”,他都不亏好嘛。 杯中酒,陆老爷子一饮而尽。 苏奶奶也浅浅地笑了笑,拉了拉苏小漓的手,继而跟着陆老爷子一起喝下。 她之所以不让陆老爷子说,除了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也担心影响小漓的心态。 万一小漓不喜欢、不同意,白白害得她不能好好准备高考。 陆老爷子却持不同意见。 他比苏奶奶更相信苏小漓,这丫头机敏果敢,也能做到每逢大事有静气,他也不觉得苏小漓会接受不了两个人的事儿。 反而他认为这样的消息,更能稳定小丫头高考前的心态。 ——奶奶和妈妈都有了更好的着落,不是帮小漓又是什么? 没了后顾之忧,才敢真正地大杀四方。 陆老爷子是老江湖,看得更准。 如他所想的,苏小漓除了震惊了一下下,完全接受两人的黄昏恋,而且心里更安生了。 陆斯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小漓。 女孩绽开笑容光彩夺目,如同阳光下的蝴蝶轻舞飞扬着,在他心头忽闪翅膀,又轻轻落在最柔软的地方。 终于可以再靠她近一些了,今后的时光着实让他有些期待。 陆斯年嘴角上扬,忍着心中的激动,端起酒杯走到她面前。 “小漓,不能只改一个称呼吧。”他伪装得很好,语气轻松了很多,气定神闲地调侃道。 苏小漓:“额……” 忘了还有这茬。 想想也是,陆老爷子的身份改了,那陆斯年…… 叫他什么合适? 苏小漓在脑海中搜索合适的词条,又全被她一一pass。 好在这个难题,自有早就准备好答案的陆斯年,替她回答。 陆斯年温和一笑:“叫哥哥,或者叫我名字。” 苏小漓忍不住嘴角一抽,想要挠头。 两个称呼“亲密度”都上升太快,变化太大以至于一时间难以接受。 细细想来,以自己当下这个身份和年龄直呼其大名,似乎、好像、还真的不太礼貌…… 半晌,她支支吾吾地开口:“那就叫……” 可怜自己这块老腊肉,要叫小鲜肉——哥哥? 真的太难为“阿姨”啦! 她喊陆老爷子“爷爷”完全没心理障碍,可如果叫陆斯年“哥哥”…… 一个寒战。 鸡皮疙瘩。 总之,心态有点崩。 要不……把自己当成“粉丝”?就当是喜欢某个“爱豆”? 以陆斯年的品貌双全,做“爱豆”想必也是个顶流。 可是,不管是苏小漓还是苏医生,都距离“爱豆圈”有点远啊…… 拽回来,又歪楼了。 苏小漓扛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反复进行心理建设,努力调整成“粉丝脸”,硬憋着嘴角抽搐…… “哥哥。”苏小漓根本不敢看他。 她声音有些颤抖,匆忙喊出一个更适合这个场合氛围的称呼。 语气尽量——慈祥。 掩盖住极大的——羞!耻!感! “也好。”陆斯年眉眼间一派温柔,迅速接受了这个称呼。 看见苏小漓对着新身份的自己,一改往常的淡定从容,乖巧到……甚至有些怯怯无措,陆斯年忍不住又弯了弯嘴角。 殊不知,对面坐着的顾非寒眼底早已寒冷似冰,咬牙看着正在说着悄悄话“兄妹情深”的两人。 姓陆的自己没本事追到小漓,居然曲线救国,让陆老爷子帮忙。 谁家还没个老爷子呢! 老爸不是说要拜访苏家长辈,商议订亲吗? 安排! 马上安排! 一旁的章宇和夏念念瞅见顾非寒脸色一点点变暗,不禁双双失笑。 两人对视一眼,端起自己的酒盅走向陆老爷子和苏奶奶。 起身前,章宇拍了拍顾非寒的肩膀。 顾非寒回过神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怕自己当场喝醋闹事? 还是……鼓励自己得加把劲儿? 还是提醒自己接受残酷的现实,该敬酒敬酒,该认亲认亲,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真是见了鬼了。 鬼都不信——姓陆的只想做小漓哥哥。 扮猪吃虎。 狼子野心。 赶紧去敬酒,打断靠得那么近的“兄妹”两人继续聊天才是正理。 顾非寒懒得再看下去,端起酒盅凑了过去。 眼看“兄妹”二人新身份确认成功,正要碰杯,顾非寒赶紧拦下。 “爷爷、奶奶,”作为小漓的“官方未婚夫”,他当然要随着苏小漓的辈分去叫,喊完祖辈,他又睨了一眼陆斯年,“大舅哥。” 陆斯年一把噎死。 顾非寒没理他,转头看定陆老爷子和苏奶奶,换上了祝福的笑容,“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三个小辈,一起敬您两位一杯。” 说完,他先干了杯中酒。 苏小漓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太妙的味道,赶紧跟着喝了口茶水。 陆斯年无奈。 总归来日方长。 今天大家有什么心思都得掖着,谁也别搞事情,也跟着干了这杯。 三人喝完,苏小漓听到顾非寒朝着她微不可查地“哼”了一声。 额…… 这个家伙。 又来了。 陆老爷子喝完酒,看着几个年轻人笑了笑。 有点意思。 他又看了一眼大孙子:老头子只能帮你到这里啦。 要说,陆老爷子其实也很欣赏顾非寒这小青年。 性格嘛,冲是冲了点,可年轻后生,没点儿血性还入不了他的法眼呢。 利用舆论压力解救孟泽宁的事儿,他听陆斯年说过,听完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该有的果决、头脑、手段都不缺,从历练孙子的角度来看,倒是个不错的对手。 197 无所住而生其心 这一年里,自家孙子自从接触了苏小漓,外加一个顾非寒,似乎被激发出了潜力,干得越发有模有样。 不管是因为有动力,还是因为有压力,反正作为陆氏集团接班人的陆斯年,陆老爷子是更满意了。 不像一年前,虽然他也很也努力,却总欠些火候。 陆老爷子完全不介意——这把火烧得再旺一些。 总归这几个孩子,都是会选择正面交锋、遇强则强的性子,他反倒有些期待两人之间能良性竞争。 再加上刚拐来的乖孙女苏小漓…… 陆老爷子就觉得吧,今后的日子有盼头! 他见苏奶奶脸上又出现了一丝担忧,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坐,让孩子们自己慢慢长大吧。” 苏小漓回到自己座位上刚想歇歇,孟泽宁带着徐小珍走了过来。 他们两人负责的是大后方,没有这两个人的努力,苏小漓和苏玉和根本拿不出东西来制衡龙金坤。 孟泽宁自不必说,技术底子扎实,既肯钻研又舍得出力,徐小珍虽然不是开拓型人才,但是胜在干活负责任、人又细致。 两人一文一武,现场工作氛围维护得稳定积极。 她刚想对两人表示谢意,岂料孟泽宁先开口说了句:“大恩不言谢!” 苏小漓一怔,这句“谢”听着……怎么有点重呢? 随即,孟泽宁和徐小珍感受到了——苏小漓身后的冷冷寒光。 说老实话,徐小珍,额……有点怕顾非寒…… 苏厂长和她对象都很厉害。 可苏小漓的厉害是在心里,表面还是很温柔的,再加上长得干净乖巧,完全想象不出来她能厉害到去扇赖春花巴掌。 她对象顾非寒不一样,虽然叫“非寒”,可里外里简直寒得透透的。 孟泽宁也收到了“大降温”信号,赶紧解释道:“额……自然是谢谢你……能让我到厂子里实战演习!” 第一句话编顺了,后边就顺溜多了,他接着说道:“这才有机会结识小珍,有了自己的家庭,为这个,我们两人敬你一杯!”” 苏小漓莞尔。 照说她比孟泽宁和徐小珍年龄都小,可是这句“谢”,似乎确实当得起。 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孟泽宁夫妇也赶紧喝干净,回了座位。 虽然苏小漓觉得孟泽宁好像话没说透,她也没想太多。 一顿酒席,宾主尽欢。 不过,苏小漓最终还是知道了,当天酒席上孟泽宁没说出的“谢”代表什么。 她去学校领高考准考证。 老魏人刚好出去了,办公桌上散放着几张报纸,苏小漓顺手拿起报纸看了一眼。 正是登载详情的《石鹿晨报》和《民众日报》。 回到家,她哭笑不得地看向顾非寒。 反正问题已经完美解决,只要不影响她备考的心境就好,顾非寒随意笑笑,“不用放心上,已经过去了。” 在他们两人之间,说不说起倒也无所谓。 “谢谢你。”苏小漓笑容深至眼底,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一啄,没再说别的。 要做出感谢的行动,她也得等到高考结束之后。 还有顾非寒想要的那件生日礼物,苏小漓也一直暗暗记在心里。 这家伙到底想要什么礼物啊? 真是的! 顾非寒陪着苏小漓去看了考场。 陆老爷子听说孙女的考场在市里,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也跟着一起来了。 考场是全市范围内打乱了次序排的。 好巧不巧,苏小漓在市一中考试,就在陆老爷子所住小区旁边的300米处。 陆老爷子心头一美。 老天开眼,终于又让他有机会疼孙女了。 “这还用想?肯定是住家里啊,家里还有客房。”陆老爷子大手一挥,“你奶奶来陪考。” “爷爷,这会不会打扰你休息啊。” 苏小漓其实也有点这个想法,毕竟回灵正县住,再赶来市里考试,时间太长,不确定性因素有点多。 “你啊,只要不嫌弃我老头子影响你休息就行。”陆老爷子乐呵呵。 家里房间隔音还是不错的,还有秋华和保姆两个人给孙女做“考试餐”,每天还能在小区里散个步。考前放松一下,好处多多。 “嗯,那我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和奶奶一起过来。” 陆老爷子开心,孙女就是懂事。 顾非寒嘴角一抽。 陆家爷孙两个人对打他一个人,又有天时地利帮忙,这局倒是他没占上风。 “你在家好好陪着我妈,估计她比我还紧张。”苏小漓对他笑笑,“我可把她交给你照顾了。” 顾非寒揉揉她的小脑袋,点点头。 距离高考还剩5天,苏小漓暂时住进陆家。 陆斯年——自然相当开心。 除了每天从香百带回来营养品,他每天都早早下班,亲自给苏奶奶打下手,在厨房帮厨,堪称无微不至。 毕竟他提前读了好几遍《儿童补钙补锌补铁食谱大全》。 苏小漓每多吃一口菜,他唇角的微笑就会多一分。 冀北已经进入夏季,唯有早、晚的风还比较清爽。 苏小漓每天早晚陪着陆老爷子出去散步,一路上,也会给他背一背语文的常考重点和优美段落,或者按照答题套路梳理政治要点。 陆老爷子就在她身侧听着,时不时点头。 女孩清甜的声音在微风中轻轻响起,于陆老爷子而言,是真正的心灵放松。 孙女住进来的这几日,他睡得比之前香多了,再加上苏奶奶在饮食上注意,第二天起床后精神焕发,陆老爷子倒像是又年轻了几岁。 苏小漓将自己的大脑兴奋时间,调整到和高考时间同频,理科每天只刷适量中等难度的类型题目,剩下的时间复习错题本,保持熟悉度。 语文和政治能背多少就背多少,泰然处之,不再勉强。 知识是平时一点一点积累的,目前最重要的,是保持平和中略带兴奋的精神状态。 把身心调试到最佳状态,让自我和外界,生理和心理达到和谐统一。 无所住,而生其心。 5天后,1986年7月7日,高考首日。 陆老爷子和苏奶奶原想送她过去,苏小漓哭笑不得,直接婉拒,真没必要如此劳师动众。 198 听不出一点诚意 陆斯年陪着她走到一中校门口,顾非寒早已等在那里。 苏小漓朝两人浅浅一笑,转身走进校门。 第一科,语文。 写完名字和考号,她翻开最后一页。 苏小漓的习惯是先看作文题目,然后再转头回答前头的基础题。 好处大大的。 先看作文,潜意识会帮着提前思考起来,腹稿通常会在做完基础题之后自动浮现。 题目:《树木·森林·气侯》 这个题目啊。 “一棵树不能改变气候,只有森林才能改变气候,而形成一片森林又需要一定的条件。 如果温度湿度适宜,树木就迅速生长起来,形成茂密的森林。大片森林的出现,会使气候变得更好。” “这里说的是一种自然现象,社会生活中的某些现象也有类似之处。 请从现实生活中选择一个有意义的话题,用上述现象作比喻,发表自己的见解。全文不少于600字。副标题自定,写在横线上。” 一时间,苏小漓颇有些感慨。 无数的信息瞬间涌入脑海,最清晰最醒目的,绝对是顾非寒助孟泽宁脱险一事。 孟泽宁、顾非寒、报社记者、每一位读者,都只是一棵“树木”; 都身处于华国人才的这片“森林”中; 造就改革开放人才合理流动的“气候”,也被无法阻挡的“大气候、大趋势”成全。 苏小漓定定神,将作文细节完全托付给潜意识,翻过卷子,开始回答第一页的第一道题目。 题量不算少,文言文也有些难度,阅读题是篇说明文,居然和生物相关。 苏小漓任清醒且略带愉悦的意识,在心流中流淌。 下午化学,拿手科目、常规题量,对于她来说,只属于中等难度。 出了考场,几个脸熟的同一考场的同学找到她,想要对答案。 之前苏小漓的化学拿过满分。 苏小漓笑笑,“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积极准备明天的科目吧。” 婉拒。 总归全部考完,学校也会下发参考答案,以备填报志愿用,现在她不想说什么来影响彼此心境。 第二天,上午考数学,下午考英语。 英语她不担心,数学确实有难度,几乎不亚于之前做过的史上最难高考数学卷——1984年那份。 最后一道大题没完全做出来,索性那道题不计入总分,她没有死磕下去。 她尽量确保前头的题能作对,只是其他题也不简单,大坑不少,小坑更多。 如果丢分,怕是数学怕会占大头。 数学的收卷铃声响起,扣上aurora笔帽之后,苏小漓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结束了就结束了,不必再多想,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只是从考场出来后,身边不少同学的眼圈都红了。 也有直接被整崩溃的,哭得一塌糊涂。 陆斯年和顾非寒的眼神都有些担忧,两人看向苏小漓,苏小漓笑了笑,回给两人一个安定的眼神。 第三天,上午考物理,下午考政治和生物。 除了政治不算拿手,其他两科完全正常水平发挥,完全没有磕巴。 连写三天试卷,右胳膊隐隐有些痛。 交卷铃声响起,最后一科生物考完。 苏小漓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右肩膀,右臂这个状态,怕是以后不好再拿手术刀了。 顾非寒、陆斯年依旧在校门口安静地等她。 清爽的小丫头笑嘻嘻地朝着两人走来,“考完了。”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差点天雷勾动地火,顾非寒瞬间两眼放光。 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拖到角落,这样那样一下。 天知道,这半年他忍得有多辛苦。 可惜身边有陆斯年这个大灯泡在,顾非寒抓心挠肺地嫌弃。 “回家吧。”顾非寒指的,当然是灵正县的家。 苏小漓还没来得及作答,陆斯年和熙一笑,“爷爷奶奶已经在家做好饭了。” 苏小漓:“额……” “那要不,我明天再回去吧……”这次再回灵正县,奶奶就不和她一起了,苏小漓想和奶奶再多呆一个晚上。 顾非寒一记眼刀,刺中陆斯年眉心。 陆斯年丝毫不在意,也没有得意忘形,只淡淡地问道:“你也一起?” 顾非寒听不出一点诚意。 “不必了,”他没再看陆斯年,继续看向苏小漓,“那我明天上午接你回家,今晚多陪陪奶奶。” 苏小漓跟着陆斯年走了。 顾非寒坐上车,望着两人的背影在转角处消失,想着那份生日礼物是不是得再多要些才好。 “京城的一栋大厦?!”饶是苏小漓心理素质好,手中的筷子也差点没握稳。 “你的毕业礼物,”陆老爷子不让她拒绝,“回头让斯年把资料给你。” 早在苏小漓透露想去京城上大学的第二天,陆老爷子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早在前几年,陆氏集团就在京城投资了几个产业。 真金实银的力量是强大的,这也是引进港侨外资的大好事,各项手续办得相当痛快。 陆老爷子亲自去了一趟京城推动此事,并留下位得力干将跟进。 一个月内,这几个产业连续被过户和启动。 其中之一,就有陆斯年马上要过去打理的高级商场,以及送给苏小漓的29层大厦,里头有涉外酒店和专业写字楼,大厦顶层是观景餐厅。 当时他算着时间,苏小漓高考结束,大厦差不多能正式启动,比他预计的提前了几天,不过也刚刚好。 陆老爷子从没想过和苏奶奶之间的婚事成不了。 现在也官宣完了,他想要带着苏奶奶回港岛登记,然后再在港岛住上一段日子,两边都适应适应。 然而想要苏奶奶安心和他在那边一起生活,必然要替新认的孙女搞定大学生活费吧。当然,也是他这个爷爷早就想这么做的。 他相信苏小漓的能力。 这处产业虽然是陆氏投资,现在名字记在了苏小漓的头上。 目前来看,虽然整个陆氏集团未来还是要交给陆斯年打理,可是也不能让他看好的孙女受委屈吧。 如果将来苏小漓嫁进陆家,这处产业不过是左手换右手,即便万一她没能嫁进陆家,手上有自己的产业,也不会被婆家欺负不是吗? 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打赏,凌晨还在看文和投票,太感动了! 199 操碎了心 “里头的装修预计9月份结束,你一到京城读书,就可以直接管理。”陆斯年一边相当自然地给她夹菜,一边补充道。 苏小漓还是觉得拒绝为好,“爷爷,可……这份礼物也太大了。” “斯年在京城一个人忙不过来,难道你让我这个老头子亲自上马?”陆老爷子佯装生气。 苏小漓:…… 这熟悉的套路。 明明还有姜室长带领的秘书天团可以打理啊。 苏小漓看了看奶奶。 其实苏奶奶劝过陆老爷子几次,礼物太贵重、小漓自己又要上学又要管理几个厂子,已经是忙不过来了…… 在这方面,身经百战的陆老爷子更有经验,他始终相信人的潜力都是被逼出来的。 给孙女大厦,既不会让她完全把时间靠在上边,又不会让她亲自前去打扫客房,只需要每周抽出一点时间,过问一下上层经营状况就好。 把握住大方向,费不了她多少心思。 关键是…… 这个算未来的嫁妆之一,难道要他这个做爷爷的,白担个爷爷的名分,却不干爷爷该干的事儿吗? 苏奶奶也没话说了。 苏小漓看看新得来的爷爷和哥哥,一老一少都是鼓励的眼神,她终于点了点头。 “爷爷,那我先参与起来,有不会的就问您。” “问我干什么?你们新一代的想法我不懂,怎么经营,什么思路,需要什么,你和斯年商量着来。”陆老爷子给孙子铺好路,直接结束话题。 这点小事,完全不值当的在一家人共享晚餐时,拉扯这么久好嘛。 小漓既然答应了,肯定会好好经营,陆老爷子从没怀疑过。 这厢陆老爷子一家人其乐融融,那边顾非寒只对章韵汇报了句“考完了,明天回来”,晚饭都没吃两口就回屋躺下了。 愁云惨雾。 他这屋西晒,晚上屋里温度也挺高,可他的脸却越来越冰。 客厅里章韵和章宇小两口的欢声笑语传进耳朵,更衬得他孤家寡人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今天居然没把人捞回来! 顾非寒别提有多沮丧了。 越想越气。 她到底要报考哪里的大学啊?! 一天天的,自己的事儿一点也不上心。 以为高考完了就万事大吉了吗? 高考完估分填报志愿才是关键好不好。 小丫头可倒好,一不去对答案估分、二不去研究往年的录取分数,三不去思考未来专业、四不去…… 顾非寒简直操碎了心。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气。 有了“哥哥”就忘了“未婚夫”,可真行啊,苏小漓。 看她回来后怎么收拾她。 先从嘴唇开始,还是先从脖子开始? 还是先从上次情不自禁时,碰过的滑嫩小细腰开始? 还有订婚的事儿,光说高考后有什么用。 高考结束都快4个小时了,一点儿也没见她想要主动提起的样子! 连个电话也不知道往回打! 正恨恨地想着,客厅里,电话铃声响了。 没等章宇接起来,神魂归位的顾非寒已经从屋里窜出来,抢先按住了话筒。 章宇嗤笑,比了个“请”的手势,坐回一边搂着夏念念继续看电视。 “喂,小漓……”顾非寒抓起话筒。 凌义成:“……!” 电话两头的人,都觉得不对劲。 明明是给小漓打电话,怎么是他接的? 电话那头怎么是男人的呼吸声,还有一种熟悉且膈应的感觉? “小漓不在家?”凌义成疑惑。 “怎么是你?”顾非寒比他更疑惑。 “我找她有正事儿。”凌义成理直气壮。 他憋了那么多天没和苏小漓联系。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高考结束,又活活捱到晚饭的时间点过去,这才打过来的。 凌义成之前的电话,大部分是一直在家复习的苏小漓接的,就算是家里其他人接起来,只当他是小漓的同学或是朋友。 电话那头彬彬有礼的,语气相当客气,两人讨论的又都是学习和生意的问题,家里人谁也没多管。 今天还是顾非寒第一次接到凌义成的电话。 “她不在家,有什么事儿你和我说吧。”顾非寒作为对方的“长辈”,姿态还是要拿出来的。 “那没事儿了。”凌义成可没打算和这个冰山脸有什么牵扯。 他要找苏小漓商量两人的生意,也想邀请她暑假去清州放松几天。 还有关于他要参加“成人高考”的事儿,有些具体学习方法,他还想再问问苏小漓。 成人高考,之前人们多称其为“函授”“夜大”,此前均由各学校单独招生、或者和广电大联合招生。 就在今年初夏,国教委对各类成人高等学校实行全国统一招生、考试,统一组织录取,毕业后颁发正规文凭。 凌义成倒不图那个文凭,只是不想被苏小漓落下太多。 他听说新政策后当即起了心思,不过以他当前的水平,今年肯定来不及了,他想明年10月参加试试。 成人高考分为专升本、高起专和高起本三个层次,反正也是学,凌义成挑了个最高难度的“高起本”。 苏小漓相当支持他,拿出上辈子带教实习医师的劲头,电话里推荐了不少学习资料。 关于学习方面的事情,凌义成也只信得过苏小漓。 这几件事都没必要跟“欺负小漓的混蛋”说。 顾非寒被凌义成小混蛋噎死。 果真是个野孩子。 干得“工作”野,讲话也没规矩,真怀疑他的林家血脉。 林家人重规矩礼仪,是重到骨子里的。 瞧瞧这小混蛋,像什么话! 顾非寒顺着那个电话号码,查凌义成隐藏的身份,已经查了个七七八八。 特么的居然是“地下du场”的老板,还干些走si这些掉脑袋的事儿,他上边还有个更大的团伙,全都什么黑做什么。 这让母亲怎么认下他?! 现在这家伙还想把小漓拖下水?! 顾非寒当然有理由认为,凌义成口中的“正事儿”,其实就是那套黑的。 正经生意凌义成只告诉了苏小漓一个人,除了员工和客户,其他几乎没人知道。 要是不知道他做的这么黑,没准顾非寒会…… l:小顾啊,你再忍忍,听说男人的心胸都是委屈撑大的呢。 小顾:我哼哼…… 200 祭献灵魂 要是不知道他做的这么黑,没准……顾非寒还会把陆家的电话故意告诉他,让这小混蛋去气一气陆斯年那个大混蛋。 但是现在,顾非寒完全不想凌义成和小漓有任何瓜葛。 “没事儿以后别再找她,”顾非寒护崽得很,“还有,离她远点儿。” 电话那头只远远传来一声:“切。” 凌义成理都没理,直接扣下电话,而且一点也不亏心。 就这么个没事儿就限制小漓自由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欠揍。 上次没揍够。 凌义成手痒。 老半天他才想到:小漓不喜欢他动拳头。 她怎么说的来着,“拳头,是无能者的避难所。” 凌义成当然不希望自己在小漓心里是无能的。即便是,也是他主动伪装成“无能”才可以。 电话另一端听着盲音的顾非寒,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特么的! 他都能想象出来这小混蛋,甩给他不屑的“切”时,朝天的鼻孔…… 第二天,顾某人顶着一张“拒绝沟通,外加,你怎么还不来哄我”的冰雕脸,眼睛直视前方,双手握紧方向盘,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副驾驶上的苏小漓。 苏小漓现在都习惯了。 跟家人吃醋什么醋嘛,小小年纪,醋却跟酿了几百年似的。 苏小漓放平心态,找某人主动搭话。 问题一:“这几天要做的事情好多啊,你有时间吗?”,被无视。 问题二:“你说我去哪里的大学好啊?”,继续被无视。 问题三:“其实大学倒还好,关键是专业,你有好专业推荐吗?”,始终被无视。 吧啦吧啦问题一大堆…… 结果依旧。 苏小漓气结,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左手。” 某人“咻”地一下,耳垂开始泛红。 苏小漓瞬间暗笑——破功啦破功啦。 她将手放到某人赤红的耳垂上,微微摩挲了两下,身子侧向他,语气相当讨打,“小气篓子有点可爱,怎么办?” 某人大概率是败了。 整个耳朵都红了。 苏小漓狗腿补刀:“生气了也这么好看,又可爱又好看,真没办法。” 某人阵地彻底失守,一把捉住她调皮的手,狠狠攥住。 “你还知道有那么多事没办?家都不知道回。”顾非寒依旧有些气恼的余韵,表情却再也撑不住了。 “知道,所以一大早就回来了嘛,今天得先办一件大事。”苏小漓语气郑重。 “什么事?”顾非寒倒想听听。 “你的生日礼物,快说说,你想要什么。”苏小漓期待的眼神,倒像是对面某人要送她礼物一样。 鬼知道她都快好奇死了。 顾非寒没将车驶回家,而是直接开到了渠道的小平房边上。 小平房如今没有人住,后院没收割的蔬菜和杂草一起疯狂生长。 下了车,他牵着她的小手,在树荫下慢慢地散步。 今天是个阴天,渠道中流水湍急,也带来了丝丝凉意。 长长的一条路上,只有手牵手的两个人。 是个谈论事情的好地方。 “我想要你医疗器械厂更多的股份,再追加一部分。”顾非寒缓缓开口。 “啊……为什么,20%不够吗?”苏小漓疑惑。 “不够,因为我想追加投资。”顾非寒给出了明面上的理由,他接着说道,“另外,必要时我也会参与厂子经营,以防止类似孟泽宁的情况再次发生。”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而且,你手里的股份,我也要有优先回购权。” 顾非寒一口气讲了很多,然则,还有一些……他不好付诸于口、乃至不敢说出来的原因。 比如,医疗器械厂是苏小漓最看重的一门生意,甚至他猜想,小漓的高考志愿也会与此相关。 她想要飞得高,那自己就助她一臂之力。 再比如,陆氏集团的股份已经占到了20%,他需要让自己更多一点,总得有个高低。 嗯,该死的胜负欲。 最阴暗的那一层:医疗器械厂是两人的第一个“孩子”,他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能保证万一万一的情况下,优先获得这个“孩子”的抚养权。 因为有“孩子”在,“孩子”的妈妈,才会永远和他有链接。 顾非寒不敢想像这样的事发生会是多么惨痛,但是不代表,他不提前防备起来。 苏小漓陷入沉思。 为什么顾非寒会突然提出想要这样的生日礼物? 不对,不是突然提出的,很明显他已经想了很久。 明面上的理由,她认同。 那没有摆到明面上的是什么?他眼底显然有所隐藏。 苏小漓暂时想不通。 “你想要多少?”她开口问道。 “你想给多少?”顾非寒转身,双臂揽住她的腰肢,凝视,目光近乎痴迷。 真是想要她想到发疯,可,此刻还真不是时候。 此刻的顾非寒,正在费尽心机地出卖“色相”,利用她的爱意,利用她的柔软,达到自己的目的。 恶魔,给自己换上了她最喜欢的样子。 想要什么,都给你。 唯一的交换——你,要永远和我绑在一起。 顾非寒在赌,赌当下的苏小漓会同意,未来的她……他不确定。 当下的苏小漓已经有些迷离。 只剩下最后一丝清醒还在弱弱地提醒她:顾非寒到底隐藏了什么心思? 顾非寒怎么会等她想明白,他深深吻了下去。 糖里掺了毒。 没错,自己就是个恶魔,是那个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她、留住她的恶魔。 吻中隐藏着几分无法解脱的自我厌恶,以及无以复加的浓厚爱意。 男人吻得毫无保留。 将梦魇与清醒,将无论阴翳还是光明的灵魂,全部祭献给了怀里的人。 苏小漓彻底缺氧。 甘之如饴。 爱情如果不能让人变成侦探,那必然也能让人变成智障。 苏小漓同意了。 晚上躺在床上,苏小漓虽然想明白了——今天的顾非寒,是有点儿套路在身上的。 却依旧想不明白——他到底因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贪财? 别闹了,他家底可比自己厚实多了,实在犯不着利用“美色”,让自己再出让一部分股份给他。 又或者,比起酒厂,他更想参与科技型的项目? 亲闺女疑惑:l,你说他到底怎么回事? l正脸:慈爱脸。 l转头,默叹:傻闺女。 201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但以顾非寒的能力和头脑,他自己再建十个这样的医疗器械厂,想必也能玩得转吧。 那就是犯懒?看见发展前景好了就想白拿多一些? 怎么可能,这家伙喜欢的是经营的整个过程、是折腾本身,只拿钱不折腾才会憋死他。 这些都是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似乎完全不适用顾非寒这个人。 那就不以世俗的观点来看,他到底想要什么。 厂子代表什么?股份代表什么? 还能代表什么?实体资产、现金流、会下金蛋。 未来两人结婚,各自手里的股份本来也是夫妻共有财产,为什么一定要再跟自己要一部分呢。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原地。 知道了他想要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可苏小漓却更糊涂了。 可怜的苏小漓想了整整一个晚上,也没想明白。 可是既然答应了,她也不会反悔。 医疗器械厂要改,食品厂和化妆品公司干脆一块改。 第二天一早,苏小漓爬起来,开始调整三门生意的股权分配。 食品厂最简单,关键是要给奶奶留好养老金,也给红霞姐更多的鼓励,苏奶奶占股51%,自己占股24%,郭红霞占股25%。 即便深信陆老爷子不会亏待奶奶,可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奶奶手里有自己的钱,完全犯不着手心朝上,平时两人相处起来也会更有底气。 苏小漓心里也会更踏实一些。 苏奶奶不想要。 她觉得自己不过是做了点儿零食罢了,有啥嘛。 陆老爷子和她提过,小漓这零食厂将来成就必然小不了,这么有前景的厂子,孙女自己留着自己管,给她这个半截多身子入土的人干什么? 再说了,陆老爷子对她真心不错,已经拨了三处产业到她名下,完全不用操心钱的事儿,坐等吃利息就行。 就是多给红霞一些,也能帮到孙女不是? 苏小漓小嘴一撇,半撒娇半吐槽:“总不能只有我收到毕业礼物,却不拿出诚意来祝福你和爷爷吧。” 苏奶奶哪里说得过孙女,再加上陆老爷子支持,这事儿才算定下来。 其次是化妆品公司,之前答应凌义成的20%不变,再给妈妈章韵20%、夏念念20%,自己手中留40%。 章韵以后肯定是跟着自己过,今后自己去京城读大学、发展事业,她身上有钱,无论她想自己做点小生意,还是在家休息,总不会过得差。 至于夏念念这位“小舅妈”,既是亲人又是事业伙伴。 像念念这样天生适合做这行的人才不可多得,苏小漓想着双方再绑定地深一些。 最复杂的是医疗器械厂。 之前从自己手中分走陆氏集团的20%不变,顾非寒原有20%,自己的则由45%降为30%,增加他在京城的投资公司占股15%。 苏玉和管理入股2.5%,孟泽宁技术入股2.5%。 再留出10%,自己先代持,将来给投资人。 这家伙还要自己手中股份的优先回购权,倒也公平,毕竟他手中的,自己也可以优先回购。 苏小漓拿着新改好的《股权更改声明》,先找了陆斯年沟通,大股东变更,牵一发而动全身。 陆斯年沉默半晌,才回答道,“你同意就好,总之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苏小漓感觉到心中那团迷雾再次袭来,真相似乎蒙着灰色面纱,在眼前一飘而过,可惜又悄然走远。 她没能抓住,只得点头说了句,“嗯,谢谢你。” “谢什么,我们是一家人。”陆斯年依旧笑得和熙清雅,却仿佛隐隐憋着一口气。 苏玉和连同孟泽宁倒还好,有股份拿说明了工作被肯定,也是实实在在的收益,自是开心同意。 最后,苏小漓找到了新晋大股东——顾非寒。 顾非寒拿着《声明》快速扫了一眼,当即签下自己的名字,生怕晚一秒钟苏小漓就变卦似的。 “我马上注资。” 说完,当着她的面打了电话,给京城投资公司的财务。 顾非寒一扫昨日那些她看不懂的复杂神情。 再次变成苏小漓初见他时,那个带着些许少年气的干净男子,没有任何阴霾和……吊诡。 他微微笑着,亲了亲她的脸,“我送你去学校估分。” 依旧没想通核心问题出在哪里的苏小漓,任由着他带上车。 教室里已经挤满了同学。 大伙见“预考状元”来了,纷纷围了上来。 大家都很关心她的成绩,毕竟“预考状元”。 “苏小漓,你考得咋样?” “小漓,你觉得题难不难?” 她口中如果说“难”,大家会觉得自己做错题,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苏小漓,我有预感,这次我的英语能比预考分还高!太谢谢你组织的那次讲座了!” 今年的英语比去年的难,可说这话的同学核对了好几遍参考答案,她就是有这个信心。 “小漓啊,快帮我写个同学录吧。” 有人已经算完分,此刻正忙着联络同学,直接递上本子和钢笔。 苏小漓微笑着和大家一一寒暄完,这才走到黑板前,看着上边贴的参考答案。 估分。 语文和政治,她估的相对保守,就按照自己预考的成绩,语文93分,政治72分,至少客观题部分,她的正确率还可以。 数学的话……略有些不妙,不过也没那么悲观,110分吧。 物理化学给自己一点弹性空间,物理84分、化学96分。 英语和生物,这两门她客气也没用,估了满分,答完卷子,心里就有数。 估分总值625分。 比预考成绩低了整整30分,“状元”什么的八成是奢望了,苏小漓也不图那个,只要分数能保证她去京城,最好再能保证她选上心仪的专业就行。 当她在草稿纸上算出自己的总分值,身后围观的同学,传来一片唏嘘声。 今年的数学难,化学和英语也难,全班只有苏小漓一个人敢估600分以上。 不过大家也服气,最近几次的模拟考,她就没掉出过600分这条线,高考只要心态稳,想来也是600分以上。 “大家估得怎么样了?这是你们的志愿表和通知书的邮寄信封,大家需要亲自在信封上填写通知书的邮寄地址。 明天这个时候一起交给我,你们有一天的时间考虑。” 谢谢亲们的订阅和票票~~ 过年期间,一切正常,每天2章~ 即将开启京城新地图! 202 整齐的表格 老魏一边分发志愿表,一边将目光看向最有希望考上名牌大学的苏小漓。 学生们拿着志愿表,分别走出教室去找各自的父母亲戚,门外头,凡是能帮自己孩子出主意的人,挤成一个个团团。 老魏急急走向苏小漓,“怎么样?” 苏小漓给他看自己估出来的分数。 “魏老师,我想报考京城的华清大,明天再给您准确回复。” 老魏手抖,拿着那张草稿纸视若珍宝,就像看见自己已经涨了两块钱的工资单一样,激动到说不出话。 苏小漓走出教室,找到在无人处乘凉的顾非寒,莞尔一笑,“帮我问问往年华清大在冀北招收学生的成绩,如何?” 顾非寒对苏小漓的信心比她自己都足,“早帮你问好了,走,回家填志愿去。” 两人坐在苏小漓的书桌前。 顾非寒拿出装订好的一沓纸。 每张纸上方,都写着一所京城名牌大学的名字,下方则画着整齐的表格。 表格内容是该学校知名专业近四年来,在冀北录取学生的成绩。 一目了然。 能准备出这么详细的表格,不止一所京城的高校、更不止一个专业、一个年份,一名学生成绩,必然不是一日之功。 “你考虑得也太周全了!” 投桃报李,苏小漓忍不住抱住顾非寒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这不就是上辈子用过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手册》嘛。 这年头信息流通没那么通畅,可顾非寒准备得好细致啊。 顾非寒自是很享受苏小漓的主动,要永远这么主动才好,自己就不用费劲周折地调整占股比例了。 可惜这丫头平时性子过于淡定,总让他不敢放下这颗心。 “想学哪个专业?” “嗯……”苏小漓翻出华清大的那张表格,顺着一路向下检索,一直到倒数第三行才停下,“这个,这个专业——生物医学工程。” 顾非寒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看,不解:“到今年为止,才开办第四个年头的本科专业吗?” 当初他找在京城的朋友帮忙统计,可没想到华清大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专业。 他托起下巴。 以她估的分数……应该完全可以挑更好的专业。 不过再琢磨一下这个专业名字,他似乎又懂了。 “会不会浪费你的成绩?”顾非寒调侃。 “我喜欢就行,管它呢!”苏小漓笑道。 突然惊觉了什么,她一下子捂住嘴,“哎呀,得是分数够才行,我这说什么大话呢?” 罪过罪过! 顾非寒唇角勾起。 小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平时把自己埋得那么深,其实还是真性情的时候最可爱。 “我找人帮你问具体情况。” 顾非寒一口气连着打了三个电话。 一位是京城一位老教师,做过他的班主任,老教师多年带高三毕业班,于报志愿一事相当有经验; 一位是他在华清大的朋友,问了这个专业的具体情况; 最后一位,是华清大本科招生办一名老师的电话,关于华清大今年在冀北的招生规模和大概卡在什么分数线上。 三个电话打完。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苏小漓在志愿表上,郑重写上学校和专业名字。 “服从调剂吗?”顾非寒追问一句,他担心万一出现“大小年”现象,小漓去不了京城。 “服从,总要先去了京城再说。”苏小漓想了想,认真说道。 “那剩下的志愿也填一下,我总得先把你‘圈禁’到京城再说。”顾非寒心里安定下来,捏了捏她的脸。 “嗯。”苏小漓笑由他闹。 两人重新坐回书桌前,又研究了几个学校,专业依旧向“医疗器械”“电子信息”“生物材料”“生化医学”这几个方向靠拢。 顾非寒拿起信封,“通知书邮寄到哪里?” 这年头通讯不发达,常出现大学录取通知书丢失的情况。 虽说高校在通知书中会给考生一个报到期限,如要求考生9月1日到9月15日报到,到期不报到就视为自动弃权,高校会从第二天开始补录下一个考生。 一旦补录了下一个考生,之前被录取的考生即便又拿着录取通知书来了,也已经无法入学。 因此,学校为了降低风险,要求学生在填报志愿的时候亲自填写地址。 “一般是写邮寄到父母的单位。”苏小漓想起老魏的建议。 父亲不在了,母亲在顾非寒的厂子上班,要不就写顾非寒的酒厂? “干脆邮寄到京城我家,还能节省邮政资源。”顾非寒看似调侃,实则是他的心里话。 家里有父亲的秘书,每天都会定时查阅信件,绝对丢不了。 “能行吗?”苏小漓歪头。 顾非寒唇角微微勾起,径直拿过钢笔,用标准的正楷写下地址和邮编,最后更加工整地写上“顾非寒(转)苏小漓(收)”几个字。 眼看小丫头马上就能被拐到京城,就连通知书都能被自己家截胡,顾非寒心情大好。 苏小漓看着信封上的地址,心里大大的疑惑且震惊了一把。 看着在她身后忙活的顾非寒,便……也没好问出口。 虽然苏小漓估计自己可能是班上最早一个填完志愿的,但她绝对是最晚一个提交志愿的。 原因无他,这年头都是纸质志愿表,整个高三教室乃至办公室,到处都乱哄哄的,小心为上。 交完志愿表,苏小漓没有回教室,她直接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小漓。”身后有人喊她。 发小李存志。 苏小漓朝他笑笑,“报好志愿了?” 李存志点头,“报了京城的一所学校,想着总得去大城市看看。” “嗯,希望我们都能去那儿。” “小漓……”李存志其实憋了很多话想和她说,天气这么热,他的心也跟着躁动起来。 少年心头积累了那么久的感情,在思考了好几个晚上之后,现在就在嘴边,却…… 看着眼前这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姑娘,好像她已经独自走得太远太远,自己再也追不上她一样。 苏小漓朝他笑笑,“帮我问李伯伯和阿姨好,我先走了。” 直到苏小漓走远消失,少年都没能说出心里的话。 他失落低头,继而很快又仰了起来,默默鼓励着自己,也在心里和苏小漓说了声: “京城再见。” 谢谢亲们的订阅和票票~~ 过年期间,一切正常,每天2章~ 即将开启京城新地图! 203 不崩才怪! 看着苏小漓提交完志愿,顾非寒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他匆匆赶去川省,参加华国首届“名酒节”。 这几天,他一直陪着苏小漓,攒了大量的工作,项前进、吴老师傅几个人早已在川省等着他了。 这次去参加“名酒节”,是奔着全面拓展全国市场去的。 虽然项前进这几个人也很给力,也总要他去现场多了解些才好。 各界宾客有7000多人,除了酒类展销,还举办了“酒城文学奖”和“酒城音乐会”。 又因为顾非寒帮着筹委会邀请了几位全国知名的文学大咖参会,故而主办方也请他务必到现场,至少要到颁奖典礼现场。 “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回京。”顾非寒临出发前,贴着苏小漓的小脸说道。 “嗯,快去快回。” 送完顾非寒,苏小漓将股份的事情理顺办完,剩下的时间就是静等出成绩和录取通知书。 入夜,苏小漓长松一口气,这次一定睡个大懒觉,好好解解乏。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难道是顾非寒已经到了川省? 苏小漓忙接起电话,竟是清州“线人”老板娘打来的。 “小阿妹啊,不得了啦,”老板娘声音急促,带着惊慌,“你让看着的那个女人出事儿了!” 苏小漓心头“咯噔”一下。 “你慢慢说,别急。” “我才知道哦,那个女人是‘短会’的人!‘短会’崩盘啦!” “崩盘了?!”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一天,苏小漓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不,她被打了个半死,得亏是撞见了我。已经把她送到医院了,你有个心理准备。还有,我可是垫付了不少医药费……” 电话那端,老板娘唾沫横飞,叽里呱啦一大堆。 “少不了你的,哪个医院?”苏小漓打断她。 放下电话,苏小漓有些无语。 亏得奶奶在市里,过两天要和陆爷爷去港岛,这电话要是她接的,八成会被击个粉碎。 章韵睡眼迷蒙地走到她身边,“怎么了,我怎么听见你说什么医院,谁进医院了?” “没谁,一个同学。”苏小漓撒谎。 “哦,没事吧?” “没事,我明天去看看她,刚巧她身边没人照顾才给我打的电话,妈,我有可能耽误两天。”苏小漓面不改色。 完全不想让章韵掺和进来。 “行,同学之间相互帮助应该的,对了,高考成绩……” “成绩估计得下个周,不会太早,应该能赶上。”说着,她推着章韵回屋休息,自己则回屋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 第二天到了火车站,她才给远在清州的凌义成去了个电话,说自己有点事儿过去,等到了清州见面聊。 凌义成心脏“砰砰”跳。 她终于要来了。 这半年里,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跑到冀北打扰她备考。 听语气,她来清州,像是比做生意还要紧的事儿。 凌义成想不明白。 时间也不允许他想明白。 这几天他都快忙死了。 马胖子和细猴子搞的“短会”出了大问题,连带原来的“平会”也被查封了。 整个清州,几乎所有的“平会”“短会”“抬会”“摇会”……全部出现资金链断裂,倒得没剩几个了。 不崩才怪! 就算是高利息,“短会”居然敢承诺入会交一万二,第二个月就还给会员9000元,第三个月再还9000元,本息两清。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东西们。 凌义成恨恨咬牙。 现在,所有清州不见光的行业,全都空前的混乱。 整个体系雪崩,曾经人们极度的亢奋,转为现在极度恐慌、极度愤怒。 据他手下人说,马胖子被几十个讨债者拿着炸药包按在家里,逼迫他交出钱来,否则同归于尽。 老婆孩子全被关了起来,“外室”也不知去向。 细猴子和大姐头被讨债的抓住,吊绑在柱子上,竹签钉入手指、铁钳焊烧后背,根本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活着。 警察倒是全部出动了。 到处巡逻、到处抓人。 老爷子手下连失几员大将,很多善后和隐藏“工作”一股脑地全推给了他。 地下du场这些天没敢顶风作案,可新来的一摊子事儿也够他忙的。 还有,凌义成隐隐有种感觉。 自己好像也被人盯上了。 虽然没有实际证据,但他在这方面一向很敏感,而且,很准确。 野兽的直觉一直很灵。 他后背感受到的凉意,是不会说谎的。 小漓怎么偏偏挑了这个时候来? 凌义成想着,加紧了手头的活儿。 外边不太平,不管自己有没有被人盯上,小漓来了,自己得贴身护着她才放心。 到达“名酒节”会场的顾非寒,终于抽出时间给苏小漓打电话时,她人已经在火车上了。 是章韵接的。 “阿姨,我已经到川省了,给您报个平安。小漓呢?” “好好,小漓去照顾一个生病的同学,说要过两天才回来。” 顾非寒顿时心里“咦”一声,哪里不对劲儿。 也亏得他反应快,嘴上不动声色,“好,那她回来让她好好休息,别忘了去查成绩,我忙完立刻回去。” “放心,我帮她盯着呢,你也别急,安心工作。”章韵没听出什么问题。 现场人声喧闹,顾非寒没讲几句就放下了电话。 脸色并不好看。 她哪有这样的同学?两人交好到能去照顾对方? 哄哄自己亲妈罢了。 小野猫一不看着,又到处乱窜。 去市里找陆斯年了? 找陆斯年没必要瞒着亲妈,毕竟是“哥哥”,又不是别人。 成绩都不等,一去好几天? 顾非寒心里隐隐冒出个人,和那声不屑的“切”。 难道小漓去清州了? 还走得这么急? 听说清州最近有些不太平,小漓没去清州最好,要是真去了,总得有人看着点儿吧,别出什么事儿。 真是又急又气又恼。 要不……给林一成那小混蛋去个电话问问? 即便他做得事儿黑,想必也会护小漓周全的吧。 顾非寒想起那个看了一眼就没再忘记的电话号码…… 难得一见的犹豫。 “顾非寒,终于逮到你啦!”他身后传来一个爽朗麻辣的声音。 顾非寒一顿,扭头看过去,这女人是? 谢谢亲们的订阅和票票~~ 过年期间,一切正常,每天2章~ 204 居然也挺会的 顾非寒终于想起来了,楼老师傅的女儿——楼锦霞。 楼锦霞凑近他,“早知道你要来,我可是一直等到今天,你的酒做得啷个样喽?” 她倒不见外。 就连当时被顾非寒拒绝时的窘态,也一点没显现出来。 商务场合,顾非寒秉持着该有的礼貌,他稍稍向后退了半步,“做出来了,多谢关心。” “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吧,我老汉也来了,他一直想见你嘞。”楼锦霞向前推进一步。 顾非寒沉默,厂子现在有吴老师傅坐镇,再见其他酿酒师傅,只怕不好。就算要见,也得带着项前进和吴老师傅一起。 商务交流,来这里就是干这个的。 只要双方平心静气地交流,不打起来,人越多越好。 “有时间再约,我看时间。”他没把话说死。 “这可是你讲的,那我晚上吃饭前再来问你。”楼锦霞没忍住自己的星星眼。 这么长时间没见,顾非寒这个造孽的冤家,还是无人能敌。 依旧拒人千里,依旧帅到别的男娃子饭都吃不上。 而且他好像更迷人了。 这回逮到他,可不能再放过。 楼锦霞走了,顾非寒回归了脸色铁青,咬了咬牙,拿起电话,拨了一个让他咬牙切齿的电话号码。 可惜,连着打了三遍,全部没人接。 行。 苏小漓,你就乱跑吧。 真出事儿了看谁捞你! 自个儿主意大的,说都不说一声,气也让你气死了。 顾非寒头疼。 周围乱糟糟的,项前进费力地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路小跑,“寒哥,那边主会场的几个老板想找你聊聊。” 顾非寒又看了一眼电话…… 最终,他无奈地跟着项前进走了。 凌义成终于赶在苏小漓的火车到达前一个小时,摆平了巨量的“救火工作”。 然而,他现在在盯着自己的衣柜发呆。 一水黑色。 本来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凌义成之前从没觉得突兀过,可他猛地想起,苏小漓似乎偏爱穿干净的白衬衣…… 现在买也来不及了。 凌义成叹气。 不过没一会儿,他的唇角又微微上勾了一下下,转瞬即逝。 挑了一件——看起来最旧的穿上。 “小漓,这里!”凌义成朝着刚下火车的苏小漓招手,迎了上去。 苏小漓远远朝他笑笑,也挥了挥手。 凌义成忍不住盯着她上下瞧了好久,比上次见面,头发长了些,已经到了修长脖颈的中间。 眸子还是水润晶莹,巴掌大的小脸依旧不施粉黛,干干净净的。 穿着普通的白色长袖衬衣,袖子被她随意卷至手肘处。 整个人散发着一个女孩刚刚长成的美好。 由里到外。 凌义成没发觉,自己的耳根有些泛红。 “你、你胳膊……彻底好了吗?”凌义成微窘,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啦。”苏小漓脆生生地回答。 这问题凌义成每次打电话都会问,自己都回答过无数遍了。 “好了也不能提重物。”凌义成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相当自然。 苏小漓没和他争。 没想到从小没有人教导礼仪的一个人,居然也挺会的。 礼仪满分。 将来他和林女士相认,想必林女士也会觉得很不错,女神看起来可是很重视这方面规矩的。 乖崽。 她送给凌义成一个“长辈很认可你”的眼神。 在凌义成看来,是小姑娘又用眼神给他点了个赞。 他嘴角微翘。 眼底藏不住的舒爽。 “来清州是为了生意?”凌义成打算直接开车带她……要不,先去贸易公司,自己的办公室看看。 小姑娘心里除了学习就是事业,自己就是投其所好才能屡屡刷脸成功的。 “嗯……你认识去这里、这家妇幼医院的路吗?我想先去这儿看个病人。”苏小漓顿了顿,掏出地址给他看。 凌义成一愣。 苏小漓简单解释了一句,“还记得上次抓我胳膊的醉鬼吗?他其实是我小姑父,现在躺在医院里的,是我小姑。” “她也被你小姑父欺负了?” 凌义成可忘不了这世界上有两个混蛋,两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欺负苏小漓的混蛋。 一个张大军,一个顾非寒。 凌义成理所当然地认为,小漓这么好,她的小姑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必然是那个醉鬼又犯浑了。 苏小漓没回答他。 半响,她才唏嘘一句:“或许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其中纷扰纠葛,她不想多说。 凌义成不解,直到进了病房仔细看过去,才彻底明白苏小漓这话的意思。 居然是她,“外室”和“小姑”是同一个人。 怪不得。 小漓刚才那句“自作孽,不可活”,难道是……小漓也被病床上这人欺负过? 苏小漓看向病床上的苏兰英, 不知是还在昏迷还是刚刚睡着。 留着时髦的发型,却又因为好几天没打理,乱蓬蓬地窝在枕头上,更衬得她脸色憔悴,脸上、手上还有几道未消下去的伤痕。 “线人”老板娘听到身后的动静,扭头一看,顿时眼前一亮:结账的来了! 再看到她身后的凌义成,眼睛亮了又亮。 小阿妹可以啊,对象这么俊。 看在你对象的份儿上,少讹你点儿。 凌义成站在苏小漓身后,不言不语,目光淡定,心里却很享受被对面的大姐视作“小漓对象”的眼神。 苏小漓朝老板娘招招手,两人走至医院无人处,苏小漓从包里拿出整整一沓大团结递给了她。 老板娘不是没见过大钱,躺着的那女人消费起来绝对够疯狂,她本也存着小小讹苏小漓一把的心,可这确实太多了。 各项费用加起来,她统共才垫了200多块…… 小阿妹和那女人,俩人不是不对付吗?怎么还这么大方? 老板娘手往后撤了撤,“多了,怎么说咱们也是老熟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受得起。”苏小漓又把钱推给她,“多出来的钱你帮我请个护工吧,照顾到她彻底清醒为止。” “你是打算……”老板娘不是很理解。 “我有自己的事儿要忙,等她彻底醒了,告诉我一声就行。”苏小朝她笑笑。 “行吧,那我给你找一个稳妥点儿的、有经验的。” 老板娘接过钱,终于想起了一件大事。 ~隔空喊话~ l要对小崔傻笑这位书友说两句,咱能不能稍微早点睡啊? 每天早上一睁眼看到你雷打不动的票票,都会激动得又暖又美,但是!真心希望你早点睡觉!! 早上3:59这个时间,难道不是用来睡觉的吗? 虽然你是用来看文,我是用来写文…… 新的一年,最想祝你身体健康,少熬夜啊! 205 暂时放下情绪 “对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医生的意思,可能以后也……”老板娘有些吞吞吐吐。 一来对面小阿妹是个没结婚的小姑娘,这种妇女话题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懂,二来老板娘也是为人母的人,经历过想要孩子却要不上的难受劲儿。 良久,苏小漓才点了点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凌义成带着苏小漓从医院出来。 坐回车上,凌义成见她始终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温言劝道:“你不用太挂怀那女人,她享福作乐的时候可一点都没耽误。” 他这话就有点值得品一品了,苏小漓不解问道:“你……认识她?!” 凌义成自然不算认识。 但他见过“外室”得意时的模样。 凌义成顺口答了句见一个胖子的时候,也见到了那女人。 一个重要的信息,瞬间击中了苏小漓。 一本书,原本一直缺失关键的几页,现在缺失的那几页骤然被摆在面前。 自除夕夜那次通话之后,苏小漓和凌义成关于事业和学业越聊越多,两人都会一不小心,忘掉对方原有的某个身份。 凌义成,自然是忘了苏小漓身边还有个顾非寒,就算想起来,也相当不屑及不爽。 而苏小漓,则忘了凌义成依旧是个行走在边缘上的人。 就在凌义成答完这话,对于苏小漓来说,所有被忽略的真相,像是一下又冲击至眼前。 平会、短会崩盘,苏兰英的靠山倒了,而靠山的靠山,以及靠山的另一个手下…… 所有的信息全串起来了。 苏小漓正色起来。 她转头看定凌义成的眼睛。 “你也替……‘老爷子’做事?”她缓缓说出自己的推断。 和顾非寒的那次雨下偷听,她记得那个肥腻的声音说过,几个替老爷子做事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开赌场的。 原来,竟然就是凌义成。 终于知道了把“自家小崽子”拐骗成“不良少年”的罪魁祸首。 猛地从苏小漓口中听到“老爷子”三个字,凌义成心脏骤然停了一下,进而是一阵阵心虚。 这三个字,怎么会从她口中说出来? 他不知道苏小漓知道多少,又对老爷子的黑暗了解多深。 如果可以,他情愿她什么都不知道。 干净的苏小漓,怎么可以距离肮脏这么近? 凌义成不敢直视女孩澄澈的眼睛。 曾经被他用“进出口贸易”“成人高考”……这些遮羞布,层层掩盖的真相——肮脏黑暗的真相,瞬间暴露在阳光下。 凌义成后背沁出层层冷汗。 这一瞬间,他恨不得自己也从她面前消失才好。 在苏小漓看来,凌义成做事业一把好手,学习起来进步也快,如果在林家安全平安长大的话,成就未必比当下的顾非寒差。 现在不是“心理移情”“己所欲,亦勿施于人”,这些听上去无比标准的答案能回答的问题。 无论是作为合作伙伴,还是作为“他的长辈”,又或是站在“知才惜才”角度,她的本心都告诉自己——凌义成不可以再陷下去了。 平会、短会这些“骗局”已经崩了,走私、洗钱、赌场……其他的还会远吗? 那个什么老爷子手里没了几名“要员”,必然会可着劲儿地拉着剩下的人往暗处走。 可问题是,届时林女士一家,还能接受再也没办法拔出泥潭的凌义成吗? 凌义成,开在悬崖边上的花。 即将被烈风吹断、坠落深渊的花。 再这么下去,他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亲人,或者,只能在铁窗里头度过余生。 万事休矣。 且一辈子孤独。 苏小漓的心情,蓦然沉到谷底。 两个人陷入沉默。 良久,还是苏小漓先收回了望向虚无的目光,开口道,“开车吧,去你的进出口公司看看,可以吗?” 凌义成微微侧头,看向她。 除了眼底冰凉,女孩表面恢复了一贯的淡淡神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好。”他默默启动车子。 凌义成的公司距离妇幼医院不算太远,苏小漓进了他的独立办公室。 “职员们都在隔壁,这样清净一些。”凌义成给她介绍。 苏小漓看了一圈,屋子干净、整齐,书桌上放着几份没批完的文件,像是常来的样子。 她瞬间找到了一些做事情的感觉。 苏小漓暂时放下情绪,和凌义成讨论起了工作。 这半年公司发展迅速。 凌义成一开始有所隐瞒的资金,半路上就被苏小漓察觉了,凌义成便没再继续瞒她。 然而彼时她已然是公司股东,断然没有半道退出的道理,苏小漓只好临时凑了凑手头的钱,给公司投进去5万元。 按照实际规模,5万元远够不上20%的股份。 可凌义成没让她再继续注资,只推说股份不变,实缴再议。 苏小漓只好在公司发展的各项决策上多下功夫。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都在尽量贡献自己的那份力。 一下午的讨论,持续戳中苏小漓的兴奋点,她越来越投入,凌义成见她眼底阴霾消散了些,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现在可以进行一次半年分红。”凌义成最后补充道。 苏小漓看了看他,没反对,却追加了一个条件:“我的那份分红,作为一部分股东注资再转回去就行,股份不变。你同意,我就同意。” 凌义成无语。 本心肯定不想她不拿钱白干活,但他今天也真心不想再招惹她不开心。 “那就按照你说的来,走吧,吃饭去。” 凌义成开始收拾桌面,桌上散放着一下午的临时笔记,等回头有时间再仔细整理一遍。 这几天晚上赌场不开,凌义成有足够的时间。 凌义成带她来到一家小店门口。 苏小漓抬头一看,居然是顾非寒带她来过的那家。 才分开不过几天,苏小漓却很想念顾非寒,两人说好了一起再来吃这家鱼丸的。 “我记得你爱吃鱼丸?” 凌义成依旧小心翼翼,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看苏小漓。 苏小漓朝他笑笑,点点头。 这是从医院出来后,苏小漓第一个正经的笑容,凌义成又恢复了一点点勇气,看来来对地方了。 206 心照不宣 鱼丸的味道没变。 苏小漓想着远在川省的顾非寒,可惜这一次他没能尝到。 顾非寒…… 也在努力尝试,暂时放下情绪。 要不是这些日子以来城府更深了些,他能当场踹桌子走人。 同一桌上的楼老师傅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一脸瞧不上吴老师傅的样子。 顾非寒压着不爽,瞟了楼老师傅一眼。 之前自己到他家拜访时,楼老师傅只是没松口、却没这般不通情理。 此刻他对着吴老师傅,倒像一副有我没他,有他没我的样子。 顾非寒抱着合作的诚意来参加楼锦霞攒的这个局,现在被人这样拉脸子,不是诚心恶心人嘛。 他带来的吴老师傅也是个犟人,可人家什么也没做,凭什么来受这气。 吴老师傅心里,也很是不屑。 楼老头还是年轻时那个眼高于顶的小楼,可惜他老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小吴了。 楼锦霞也浑身不自在。 自己老汉当着顾非寒的面这是唱着出儿啊?这让她以后怎么追这个男娃子! 她扯了扯楼老师傅的袖子,“老汉,你搞哪儿样子嘛?” “搞哪儿样?”楼老师傅反问她,“你说和这男娃儿吃饭,怎么又叫来了不相干的人!” 他没好生气,抵触的眼光把吴老师傅从头瞪到尾。 吴老师傅有啥好怵的。 虽说当年“小楼”是他们几个里头最先得到师傅认可的,可挡不住自己后来居上,制酒水平将他压得死死的。 老小子当年的那股火气到现在都还没消,师傅的那些教导全忘了! 哼,老子今天还真在这儿坐定了,气死你个老东西。 水平不行,还瞎咧咧啥? 这么想着,吴老师傅陡然直起腰板,稳稳坐好。 顾非寒咂摸出些味道。 楼老师傅不是因为自己当初没有坚持请他做顾问生气,是针对吴老师傅,而且他似乎对吴老师傅积怨颇深。 顾非寒眉头微皱,看了一眼叫嚣的楼老师傅,直接吩咐道:“前进,去把帐结了,这顿饭我请,咱们自己吃。” 这样的人,还好自己没请动他。 知道的是请顾问,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请了尊佛爷呢,开玩笑。 制酒水平再高,心胸狭隘,那酒他卖着也不痛快。 更别说,现在他请来的吴老师傅,虽然请人时也颇费了些周折,可人家既然来了,在厂子做的事情却相当地道。 水平相当高,又肯带徒弟,鞠躬尽瘁、毫无保留,两人也越来越投契。 顾非寒又真正服过谁? 能让他真放在眼里的人并不多,他自然要护着自己家的吴老师傅。 “得嘞!”项前进早就不爽了,就等这一句呢。 他一溜烟跑出包间。 楼老师傅一听这话,哪里还坐得住。 白眼都翻不动了,直接一脚踢开凳子,愤而离去。 “老汉!老汉!”楼锦霞急了,再转头瞪向顾非寒。 顾非寒眼皮子都没抬,拿起公筷挑了鱼肉上最香嫩的一块,夹到吴老师傅碗里。 “您老尝尝,这是这家饭店最有名的一道菜。” 楼锦霞脸涨红着,用尽全身力气控制自己,才没有对顾非寒张口说出难听话。 “顾非寒,你啷个意思?”楼锦霞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最客气的。 顾非寒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夹了一块鱼肉,这才抬头看向她,淡淡回道:“楼姑娘,你父亲不想吃,问我做什么?” 项前进一回包间刚好听到这句,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我寒哥,果然还是那个寒哥。 噎死人不偿命。 还以为有了小嫂子之后能好点儿呢,白搭,“症状”甚至更严重了。 楼锦霞火气不打一处来,被噎得口不择言: “顾非寒,你别觉得自己有啷个了不起地!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儿,又找了个不入流的师傅吗?他比我老汉差远了!” 楼锦霞还算留着点儿孝心和理智。 紧要关头,没被顾非寒那张英俊非凡的“冰山脸”迷晕头。 顾非寒睨了一眼楼锦霞,毫无表情地回了一句:“真是不知所谓。” 这女人气急了乱咬人,有的没的乱说一通,早就够了。 顾非寒懒得搭理她。 巴不得这缠人的女人离自己远点呢。 他可是小漓的。 无论身体还是灵魂。 虽然小野猫又不知野哪儿去了。 一想到这个就脑壳疼。 项前进和他多年配合,自是知道顾非寒的脾气,这女的在这里杵着不动弹,连带着自己也吃不好。 “楼姑娘,你吃不吃,不吃赶紧的……”项前进说话也相当不客气,顾非寒的神态被他学了个七八成。 楼锦霞被两人狠狠地下了面子。 如果顾非寒和她争执几句,没准她还能找个台阶给彼此下下。 不打不相识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今天,本来她也存着双方更近一步的小女人心思来的。 可顾非寒理都没理她,完全拒之千里之外,竟像是——自己连和他吵架的资格都没有?! 倒是这个烦人的小跟班项前进跳出来,一通咋呼。 还有那个稳如老狗的吴老师傅,也不慌不乱地嚼着鱼肉。 楼锦霞从未如此难堪过。 她眼底所有的迷恋尽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羞恼和恨意。 “行,算我看走眼了。” 楼锦霞狠狠留下一句话,甩头离席,“砰”地一声甩上门。 包间里剩下的三个人,一脸无所谓,甚至还更轻松了些。 三人酒过三巡,吴老师傅主动提起了往事,一通听下来,顾非寒嗤鼻。 看来没请到那位楼老师傅是对的,老天爷都在帮自己。 “不过,姓楼的老家伙一直计较到现在,也不知他会不会善罢甘休。我看他那个女儿也是烈性子,不像个善茬,爷俩不会干出什么对咱们厂子不利的事儿吧。” 此刻,吴老师傅反而有些惭愧。 顾非寒这个老板看似年龄小,却能算上他半个知己。 今天他护了自己,怕是也会惹祸上身。 吴老师傅经历过被人栽赃欺辱的几年,心有余悸,更不想最近的安稳生活再次被打扰。 顾非寒没说话,只淡淡笑笑,又给吴老师傅夹了一块鱼肉。(本章完) 207 白衬衣 男人之间,有时候一些话不必说出口,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就足以让彼此明了。 有心照不宣的留白与空间,也有无需多言的尊重与理解。 虽然年龄相差大,吴老师傅也懂了他的意思: 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曾怕过谁。 苏小漓躺在床上思考了一个晚上,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第二天,凌义成依旧陪着她讨论工作上的事儿。 第三天,苏兰英清醒的时间多了些,情绪却不太稳定,苏小漓远远瞧了瞧,打算再晾她两天。 凌义成拿出自己成人高考的课本,在苏小漓的“严厉指导”下,实打实地学习了一整天。 两人似是心照不宣,谁也没再提及“老爷子”这三个字。 苏小漓是因为心里已经做了决定,有了定气。 凌义成则是因为她表情逐渐放松,从而自己也放松了下来。 大概是在黑暗里待久了,哪怕只见到一点点阳光,凌义成整个人就会变身大型萌犬。 第四天,凌义成又穿了一件不算新的衬衣,故意在苏小漓跟前晃来晃去。 坐在他办公室沙发上读书的苏小漓,被他晃得头晕。 “英语单词背完了吗?”苏小漓揉揉太阳穴,换上了苏老师的口吻。 “早背完了,默写全对。”凌义成对答如流。 “数学呢?” “你布置的那二十道题都做完了,答案也对完了!” “那改错了吗?” “没错改什么?”凌义成小嘚瑟一下。 苏小漓之前考教过凌义成的语文,居然功底很扎实,怪不得做出的计划书那么详尽。 她直接跳过语文,接着追问,“物理化学呢?” 凌义成报考的是理科,要考语数外三门外加物理、化学综合。 这家伙语文底子不错,可物理化学一团糟。 “物理各个章节相互之间的联系不太大,得由浅入深慢慢学。化学要记的东西多,该记还是要记,抓住每次做错的题型,多翻书,多做题。” 凌义成学着苏小漓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她讲过的话。 “那你怎么还不开始?”苏小漓换上了更加严厉的口吻,“现在开始背化合价口诀!” 凌义成:……! 凌义成继而摇头、失笑。 认真且……享受地看了一眼“苏老师”,决定乖乖做她的“好学生”。 “一价氢氯钾钠银,二价氧钙镁钡锌,三铝四硅五氮磷,二三铁、二四碳……”凌义成不紧不慢地背了起来。 又是心甘情愿——“被”按头学习的一个上午。 中午吃完饭,凌义成削那几支已经用秃的铅笔。 猛地一个停顿,“哎呀!” 苏小漓被他吓了一跳,这家伙什么时候学得一惊一乍的。 “衣服削破了。”凌义成将袖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胳膊没事吧?”苏小漓无语,“胳膊破了得去打针,破伤风。” “胳膊没事,但是,衣服很疼。”凌义成认真脸。 苏小漓睨了他一眼。 “淘气幼崽”这就上线了? 凌义成苦瓜脸:“这下好了,一件能穿衣服也没了。” 苏小漓太阳穴抽搐。 你觉得我会信? 所以,“淘气幼崽”是在给“老妈”喊穷? 凌义成,依旧无辜修勾眼。 苏小漓无奈。 ——如果自己和顾非寒的儿子,将来也这样淘气外加浪费,等着被他老爸被收拾吧! “所以,最近的商场在哪里?”苏小漓扶额问道。 凌义成中文听力“不过关”,没带她去“最近”的一家,而是去了“最大”的那家。 “你先买几件,我再挑挑。”凌义成递给苏小漓四五件女款衣服。 在商场逛了整整一圈,凌义成愣是一件也没看中,倒是给苏小漓挑了一堆女款衣服。 “我的衣服又不疼。”苏小漓没接。 凌义成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来都来了。” 苏小漓失笑,“你把这些放下,我自己来。” 刚才干逛了半天,好久没有买买买,其实她也有点手痒,凌义成说的也对,来都来了。 从冀北带来的衣服也差不多要换完了,苏小漓走进女装区,左右看看。 想起刚才在男装区看到的那两件不错的衣服…… 比照着印象中的男装款,她给自己也挑了两身,试都没试,只在身上大概比划了下,交给了售货员。 “不试试吗?”凌义成十分期待——亲眼看到苏小漓在自己面前换上新衣服。 苏小漓摇头。 凌义成不是顾非寒,自己再怎么算他“长辈”,毕竟男女有别,不好在他面前换新衣服的。 她对自己的尺码心里有数,只要衣服款式喜欢、料子不错就行。 凌义成挑挑眉,没勉强她。 “我不会挑,你帮我选两件啊。”他话锋突转,无赖劲儿露出了小尾巴。 苏小漓嘴角一抽。 真不愧和顾非寒有血缘关系,这得寸进尺和装傻充愣的样子,一模一样。 苏小漓挑眉,“那你喜欢穿什么样的?” 她咨询“衣服架”本人的意见。 凌义成憋了好几天的答案,瞬间脱口而出:“你看上的我都喜欢。” 苏小漓啼笑皆非。 顺手拿了一件白衬衣,在他身上比划了一下,整个商场主打高端,凡是能摆出来的衣服,料子和款式都过得去。 凌义成作为标准的衣服架子也不是吃干饭的,像是什么衣服都能撑得起。 她忍不住又挑了两款,“这三套,拿去试试吧。”衣服递给他。 凌义成试衣服去了。 苏小漓走到男装处挑了中意的那两款,看看码数。 嗯,码数没问题,应该正合身。 她直接喊来售货员,将自己手中的几套女款和男款衣服递给她,先一起结了账。 手中男女几款衣服,算是同款。 苏小漓暗笑,怎么自己也起了小女生心态,想要和顾非寒穿情侣款呢。 她坐在试衣间不远处的椅子上等着,暗暗期待起自己和顾非寒,两人穿上同款衣服的场景。 感觉……好像还不错。 凌义成换好衣服出来。 苏小漓给他挑的,都是经典款白衬衣。 除了衣领、袖口个别细节不同,整体都主打一个简洁大方,没有多余的装饰。 剪裁也非常合身。(本章完) 208 忽而寒彻骨血 衬衣的领口只差一颗扣子没扣,微微敞开了一条缝,展现出颈部线条。 下摆塞进深色裤子里,显得凌义成腰线更加修长,挺拔的身材完美展现。 苏小漓感慨:得,又一个整形模板。 和顾非寒一样,全身的那种。 凌义成本就干练利落,此刻在白衬衣的映衬下,眉宇间又透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清爽、率真的气质。 这让苏小漓不禁多想—— 如果将来自己儿子换上这套行头…… 无论犯什么错,自己都会拦住他爹揍他屁股的吧。 凌义成看着微微有些失神的苏小漓,眉宇皆是愉悦,嘴角压不住上扬的弧度。 “可以吗?”他认真问道。 苏小漓回回神,笑容浅浅,“可以,可以多来几件,换着穿。” “那就这几款,按照这个码数每款三件,都包起来。”凌义成直接结账,“和她的那几件一起算,一共多少钱?” “这位女士的已经结过账了。”售货员笑笑。 售货员有点贪恋地看着凌义成。 这要是我家商场的模特,就这么穿在在商场走一圈,每天得多买出去多少件啊!就算卖不出去,自己看着也太养眼了吧…… “你怎么自己结账了?”凌义成有些不爽。 一个没看住,就自作主张。 哪有带女孩逛街,让她自己掏钱的? 相当不符合凌义成同学的价值观。 更何况,她是苏小漓。 难道还得等下次,再划破自己衣服? “结了就结了,”苏小漓瞬间换了一副面孔,语气老成,“这回该回去做题了吧。” 凌义成无奈点头。 看来只能下次了。 也好,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直到晚上,凌义成都在学习。 效率奇高。 第二天去酒店接苏小漓,他穿上亲手洗干净的白衬衣,忍不住又照了照镜子。 学着……苏小漓的样子,将袖子挽到手肘处。 凌义成本打算带着她再去办公室,岂料苏小漓摇了摇头,“我想坐今天下午的火车回去,今天上午去妇幼医院吧。” “这么早吗?”凌义成眼神瞬间黯然,继而试图挣扎,“可那女人还没彻底清醒。” 苏小漓再次摇头,“不等她了,高考这几天就要出分数了。” 这个理由…… 纵然不情愿,凌义成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苏兰英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望向天花板。 随着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她这个状态也越来越久。 已经不记得是谁把自己送进医院的了,这几天只有一个陌生的护工照顾她。 护工像是得了人的吩咐,除了吃喝拉撒,别的一概不和她搭话。 她也懒得问,这护工是谁请的。 总不可能是在讨债者上门时,把她推出去的死胖子。 也不可能是早已离她而去的张大军。 更不可能,是她腹中那个孩子的亲爹——贼眉鼠眼的细猴子。 来清州的这一年,像是做梦,更像个笑话。 男人没了,孩子没了,亲人没了,什么都没了。 最重要的,钱也没了。 苏兰英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她甚至不敢下床、出医院。 那些讨债者们,一定会认出来自己,再把自己打个死的。 虽然苏兰英没有参与“短会”的实际经营,可失去理智的讨债者,有谁会听、又有谁会信? 苏小漓走到病房前,没让凌义成再跟着自己。 她朝护工点了点头,“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吧。” 这是医院为数不多的双人病房,另一个床位上没人,屋子里只剩下苏小漓和苏兰英。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苏小漓想了想,开口。 苏兰英看了她一眼,又把头望向天花板,沉默。 苏小漓从包里掏出三沓大团结放到桌子上。 苏兰英的眼睛微微动了动。 “这钱,就当是我替我爸爸尽了兄妹情谊,以后我和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苏小漓淡淡说道。 苏兰英没什么反应。 苏小漓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奶奶……她现在过得很好。” 苏兰英呼吸一滞。 “如果你选择洗心革面,重新回家里好好生活,那是奶奶有福气,最终还能有个心安的晚年。” “如果你选择继续现在的日子,就请你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她年纪大了,再也经不起刺激。” 苏小漓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毫无表情的苏兰英。 苏兰英始终没有回应她任何话。 不知过了多久,苏小漓收了收思绪,低头看看时间。 “你自己选吧,不用告诉我。但是记住,绝对不能再去刺激奶奶。否则,我也不会让你有一天好日子过。” 苏小漓起身离去。 直到楼道里再也听不见苏小漓的脚步声,苏兰英猛地抓起床头的钱抱进怀里,眼角的泪水滑落下来,继而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凌义成跟在苏小漓身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温声问道:“需不需要找人看住她?” 苏小漓摇了摇头,语气无波无澜,“没必要,我和她已经是不相干的人了,随她去吧。” 凌义成脚下一顿,看着她继续向前走的背影。 潮热的天气,他忽而寒彻骨血。 半晌,他才惊觉。 ——如果和小漓不相干,是这么……冷。 火车站,苏小漓接过凌义成手中的行李。 之前的几天,关于“老爷子”,她始终什么都没说。 两人走近检票口,苏小漓突然站定。 她抬头,直视凌义成的眼睛,深至眼底。 “那20万,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是吗?”她问道。 凌义成怔愣一下,继而非常坚决:“当然。” 苏小漓继续直视他,“好,我会用掉其中一部分。” 没等凌义成有所反应,苏小漓再次开口,声音不大,语气却同样坚决:“在京城买一栋房子,户主是林一成,那是林一成的家。” 凌义成……动都不会动了。 眼底只余震撼。 “我们在京城等你。”这是苏小漓进站前最后一句话。 等凌义成终于从无法理清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时……苏小漓坐的火车早已远去。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转身离开,驱车往公司走去。 车子行至门口,他却没下车。 209 和你们合作 凌义成沉默着,在车里坐了很久。 久到把这么多年来,能记起来的所有生命时光,白的黑的、爱的恨的,全都完完整整地想了一遍。 直到夜幕降临,夜星闪烁。 凌义成终于走下车,走向100多米外的一辆不起眼的汽车。 车里坐着一男一女。 这些日子以来,凌义成一直感受到的后背凉意…… 正来自这辆车里的陌生视线。 车里的两人见他走近,竟一下子紧张起来。 两人的手,不自觉地同时伸向腰间的皮匣子。 凌义成敲了敲车窗,车窗被缓缓摇下,两人试图掩盖身份的微微慌乱眼神。 “下来聊聊吧。”凌义成淡定说道。 一男一女对视一眼,手依旧没放松,人下了车。 “我可以和你们——合作。”既然想清楚了,凌义成直奔主题。 他眉眼淡定,语气平静得不像话,“话说,你们是不是应该先出示一下证件?” 身着白衬衣的凌义成,坦然自若地站立于星辉之下。 女警察竟然有些看呆了。 虽说惦记着高考成绩,可苏小漓并没有直接回家,她在乌孝下了车,去找何爱清。 自从凌义成给化妆品公司又注资了10万元,再加上化妆品销售和美容店本身发展得相当不错,苏小漓想和何爱清合伙,再拓展一下生意的边界。 将美容店的生意单独分离出来,做成美容加盟连锁的模式。 两人谈起来并不费力。 此前一年的合作早就打下了彼此信任的基础,二来这生意确实有搞头。 单看苏小漓在灵正县搞得小小一个美容店,半年多的时间,不仅早就收回了成本,每个月的净利润能到20%多。 “爱清姐,这次投资是我和另一个朋友共同的想法,他也会注资,不过他不参与实际经营,这点你放心。”苏小漓补充了一句。 “小漓阿妹,侬这是说什么话,侬的朋友就是阿姐吾的朋友,有钱大家一起赚,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这种好事,何爱清当然欢迎。 “那行,我用化妆品公司给新公司注资10万,那个朋友作为个人投资人,他出5万。”苏小漓点点头,淡定说道。 这是之前在清州时,苏小漓已经计算好几遍的。 凌义成之前就给化妆品公司注资了10万,就用在这个上头,再合适不过。 一开始的20万,除去买房子会花掉5万左右,再用其中5万投资美容连锁。 这样,凌义成不仅在京城有了住处,还可以通过化妆品公司拿到分红,也能从美容连锁这边吃到分红。 剩下的钱,苏小漓想到了京城之后,找到好的项目再做打算。 还有顾非寒的家底一起。 京城机会更多,优质项目也更多。 “最近吾手头不大趁手……吾出个小头,4万怎么样?”何爱清的丈夫最近抽走了一部分资金,她手里的现钱只能凑出这么多来。 话说回来,小漓阿妹怎么一下子这么有钱? 何爱清看着“陶朱公的亲闺女”,心底暗暗惊讶。 爱清姐一时不趁手也没关系,先把公司发展起来再说,反正是来日方长的合作,苏小漓没意见。 总部就放到京城,乌孝算分公司。 这次去京城,苏小漓就注册公司去,还有陆老爷子给的“礼物”——京城的那栋大厦,也是要办的大事。 和何爱清连着忙了两天,苏小漓这才匆匆坐上返回冀北的火车。 也不知顾非寒回来没? 除了过年那段时间,两人哪里分开过这么久? 苏小漓很想念他。 顾非寒也惦记着苏小漓,每天往家打电话,章韵都说小丫头没回来。 讲到最后章韵自己也有些奇怪。 哪个同学病得这么重,需要小漓照顾这么久? 不过章韵还是接到了苏小漓分别从清州和乌孝打来的电话,只说是照顾完同学,没来得及回家又忙生意去了。 章韵知道了,顾非寒自然也就知道了。 果然是清州。 顾非寒眉头拧住,“名酒节”的重要活动一结束,他忙往冀北赶。 这次活动除了楼家父女的插曲,其他的推广相对顺利。 除了正装酒,酒厂还特制了一批只放二两的小瓶装,倒是颇受市场欢迎,接了不少单子。 酒的质量好,还有独特的风味和包装,看起来很上档次。 经销商的某些定制需求,顾非寒和吴老师傅商量后,现场拍板,着实拿下了一批经销商。 楼家父女暂时也没什么过分举动,顾非寒交代了项前进几句,陪着吴老师傅先回了冀北。 如果小漓考去京城,冀北这个厂子也得交给项前进独立运营,不妨早点放手,提前让他试炼起来。 顾非寒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一开门,刚巧看到洗完澡出来的苏小漓。 头发还在滴水呢。 顾非寒忍下一口气,小野猫这是终于肯回家了。 两人怔忡了几秒,苏小漓小燕子一样扑向顾非寒,满脸笑意。 回来的真是时候。 “你终于回来啦。”两人同时开口。 只不过一个真的开心,一个故作冷漠。 苏小漓瞧着他脸色不善,赶紧转移话题,这家伙八成在恼火——自己没和他商量就去了清州。 保命要紧。 苏小漓摇了摇他的衣袖,歪了歪小脑袋,“猜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顾非寒依旧暗着脸没动声色,眼底却不自觉地涌起一丝期待。 “你快去冲洗一下,等你出来,礼物给你放床上。”苏小漓笑推着他进屋。 顾非寒被她磨得没脾气。 好歹见着人没病没灾地回来了,他也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在“名酒节”上他见到了几个清州来的同行,仔细问了问,那边果然出了大事。 整个清州乱糟糟的,小野猫这时候也敢去,简直胡闹。 水滴顺着顾非寒的分明肌理滑下,一想到小丫头在外边等他,腰腹间又隐隐燃起一丝火苗。 苏小漓在自己房间听着水房的动静:还在洗、洗完了、擦干了、回屋了。 新买给他的衬衣就放在他床头,应该能看到吧。 这么想着,苏小漓给自己也换上了洗干净的同款,浅浅笑意漾开,敲了敲顾非寒的屋门。 l阴险脸:让鹅子和女鹅之间的误会来得更猛烈些吧。 顾某:大过年的,l,注意你的态度。 l:哦。 210 稳如老狗 顾非寒开门。 裤子整齐,新衬衣却刚刚套上,还没来得及扣扣子。 鲜活、喷薄的一副身体。 他的身体。 苏小漓宕机一秒,紧接着:“呀!!” 来!早!了! 明明人体结构什么的,苏医生再熟悉不过了,怎么心跳得这么厉害? 苏小漓的小脸骤然红透,她想要向后退,却被顾非寒一把箍住腰,用力拉进怀里,房门都被他顺手关了。 鼻尖全是他的味道,淡淡木质清香,略带潮润的紧绷肌肉,还有…… 两个人一瞬间加速的心跳声。 苏小漓呼吸停滞,耳根子滚烫。 “男人!你是在玩火!”这是她心底唯一想呐喊出来的声音。 结果脱口而出的,却是…… “要死啦你,穿衣服不知道扣扣子!” 垂死挣扎、口是心非。 苏小漓慌乱挣脱着,一把推开他。 顾非寒除了心跳快点,神色倒还淡定,扯嘴一笑,声音沙哑,“害羞啦。” 小丫头脸都红透了,就连白嫩的脖颈,也透出一抹粉红。 真想吃掉她。 多情的桃花眼,此刻也有些迷离。 苏小漓见他不动弹,赶紧上前帮他扣起了扣子。 此刻,顾非寒像个孩子似的没动手,由着她忙活。 眼睛跟着她的动作,一颗扣子、一颗扣子慢慢向上,直到倒数第二颗。 “一辈子帮我扣扣子,好不好,我喜欢。”顾非寒忍不住捧起她的脸。 衣服只穿你买的,你帮我扣扣子,帮我解…… 顾非寒心驰神往。 把我自己托付给你,完全托付给你。 苏小漓,好想你也把自己完全托付给我,再也不要什么都不说,径直离开。 顾非寒忍不住吻了下去。 带着离别归来就看到她的安心、带着她亲手给自己扣扣子的温馨、带着再也不想她不告而别的焦虑。 苏小漓还没得及反驳“我又不是老妈子”,樱唇就被重重堵上了。 被吻懵圈了。 心跳再次震荡。 猛烈又疯狂。 男人直到苏小漓几乎要瘫软下去,才堪堪放过了她。 苏小漓直到喘匀气息都没能想起来,自己本来要拒绝一辈子给他扣扣子的悲催命运的。 顾非寒双手搂着她的腰,眼里煜煜生辉,仔细看看了她的穿着,笑容慢慢漾起。 “是同一款吗?”他眸光温柔,贴过来问道。 “嗯?”懵圈的苏小漓还在努力搜寻信号,顾非寒抚过她的衬衣。 “哦,嗯,是。”信号总算联通了,“喜欢吗?” 顾非寒忍俊不禁,“喜欢,以后我的衣服都交给你买。” 刚想反驳的苏小漓,眼见顾非寒嘴唇又往前凑了凑,赶忙答应下来,生怕他再给自己搞蒙圈了。 “我去清州见了苏兰英。” “哦?”顾非寒一直以为,她去找了林一成。 当然,他没猜错,只是没猜全而已。 “嗯,平会、短会什么的全部崩盘了。苏兰英被人打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流产了。 我给她留了些钱,但还是不知道她今后的打算……只希望她不要再刺激奶奶。” 苏小漓神色恹恹。 “放心,奶奶现在过得很好,有陆爷爷在,你别太担心。” 顾非寒揉着她的发丝,发尾依旧潮润,微微带着小水珠,“又没吹干头发?我帮你再吹吹。” 顾非寒只关心苏小漓过得好不好,苏兰英什么的,他都快忘了是谁了。 苏小漓莞尔,“那我也帮你吹。” 这家伙的头发可比自己的湿多了。 其实,除了苏兰英,关于凌义成的现状,苏小漓有无数次冲动想和顾非寒好好讲一讲。 她想告诉顾非寒,凌义成已经在正道上越走越宽了。 可一想到两人打架时的不要命,以及她偶尔一不小心,在两人面前提及对方时 ——凌义成从来都是相当不屑一顾。 ——顾非寒更甚,一脸最好这辈子都不要来往的神情。 总之,两人都是一副是死是活随他去的态度。 所以,每次想和顾非寒提起凌义成,苏小漓右肩就开始隐隐作痛。 一旦开始时没有种下全部诚实的种子,越到后来,越难讲出更多的实话。 苏小漓觉得自己脑子有坑,还是深坑。 怎么就一步步的,变成提都不能提了呢。 躺在床上,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顾非寒也想过,苏小漓到了清州,就算她不去找林一成,那个家伙发现她的可能性也不小。 不过他之前给林一成打过电话,三通电话都没人接,再加上他了解的清州最近不太平的消息…… 也许,那臭小子这次真没时间骚扰小漓吧。 顾非寒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他看了看床头的白衬衣,心里又舒坦了不少。 第二天,两人都没去忙。 顾非寒陪着苏小漓在家等成绩出来。 拍毕业照苏小漓没赶上,成绩单这两天会出来,这年头没有电话和网络查分,都是人工抄录。 通常是阅卷结束的第二天,省招生办就会把分数线贴在公告栏上,电视台、广播电台、各大媒体报纸的记者都会等在公告栏前,第一时间报道今年的录取分数线。 当然,每个高中也会派人在省招生办的公告栏前头蹲点,第一时间抄录分数线。 估计一会儿不是电视上先播,就是广播电台的消息先出来。 这些消息,都比去学校守着等成绩要更快些。 苏小漓不是个爱热闹的,不想去学校干等着浪费时间,电视被她调到省电视台,音量却开到最小。 她不太担心成绩,除非阅卷过程中发生像火灾、失窃这种严重事故导致试卷丢失,她大概率能上600分。 而根据顾非寒提供的那份手工版《志愿手册》推断,600分应该足以上她心仪的学校和专业。 心态稳如老狗。 顾非寒比苏小漓更相信她考得不错,报志愿时小心谨慎,现在他也淡定了不少。 今天两人很是闲适,她和顾非寒一人捧着一本书,窝在沙发上看着。 读到有意思的地方,找对方随口聊两句,清净舒适的早上。 9点多,电视和广播还没播,陆斯年的电话倒先来了,声音中透出不可思议的激动。 他一直和报社保持着联系。 出分前更是给晨报记者塞了个大红包,就等一有消息第一个先通知他。 新春快乐!恭喜发财! 祝大家新的一年里,一切顺利! 211 深藏功与名 故而,陆斯年的消息倒比电视和广播还早了一些。 “小漓,是你吗?最高分!最高分!”陆斯年的声音有些大,近乎于呼喊。 苏小漓的耳朵被震聋两秒。 顾非寒听到动静,当下接过话筒,“慢慢说。” 陆斯年开心地顾不上那么多了,不管对面是苏小漓还是顾非寒,陆斯年只想向全世界宣布——苏小漓,拿下了冀北省状元! 虽然今天省招生办重点公布的是分数线,重点线、本科线什么的。 这本来也是陆斯年托人打听的重点,谁知听记者朋友讲到最后,省招生办同时公布了第一名的成绩和名字…… 陆斯年当场就忘了这个线那个线的,激动乃至空白的脑子里只剩下几个字:苏小漓、状元。 陆斯年和记者确认了好几遍,正是灵正县镇中学的苏小漓,他依旧不放心,又给电台的记者去了电话,电台那边已经在准备高考分数线的新闻稿子了。 再次确认,就是他知道的苏小漓无疑。 “我赶紧把消息告诉爷爷奶奶,先挂了,不说了!” 苏小漓没来得及拦住他,“哥哥”还真是难得一见地将兴奋挂在脸上。 她和顾非寒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分明是在说同一句话:去京城,妥了。 要说心情,苏小漓自然是开心的。 这一年里,为了和顾非寒走得更近,也为了和自己这辈子的理想走得更近,每天都会踩下扎实的脚步。 现在心愿得偿,怎么不高兴呢。 顾非寒提前预想过各种可能性,预考后他还梦想过,自己娶个“女状元”回家,家人会乐疯的。 这个分数,她一定能和自己一起去京城。 这会子,他除了替小漓开心,自己也有种梦想照进现实的恍惚。 ——是小漓用她的努力,替自己实现了美梦。 再没有比这更深的爱意和妥帖了。 浓重深厚的精神慰藉。 “你怎么这么……好!”顾非寒完全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一把打横抱起自己的女孩,绕着原地转了三圈! 幸福! 转圈圈! 苏小漓又笑又吓,慌乱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任他开心胡闹。 实际上,苏小漓确实考得不错。 语文实际成绩比估分估的高不少,101分,这还是她第一次语文过百。 嗯,过一分也是过。 现代文和文言文两部分加起来51分,作文50分——满分。 作文要得满分并不容易,阅卷老师一个人评价还不行,需要上交到整个语文阅卷组讨论才能通过。 苏小漓写的是孟泽宁事件中每一位当事人,她作为穿越人士,对“人才”之于华国经济发展有直接的体会。 几十年后的华国,必然会因为“人才合理流动”而受益匪浅。 所有阅卷组老师复核的结论非常一致: 卷面干净、观点明确、言之有物、逻辑严密、论述有力…… 最重要的:极具时代感和人文情怀。 所以,单是语文成绩,比苏小漓自己估的分,足足高出了8分。 政治超水平发挥,居然得了74分,虽然没高出太多,也比她自己估的高了2分。 数学109分、化学98分、物理83分,英语生物没出意外,依旧满分。 苏小漓也没想到,真正的高考,倒是文科成绩又把分数往上提了提。 总分635分,比第二名高了22分。 当之无愧的冀北省状元。 当然,她是后来才从章韵口中听说自己具体成绩的。 因为,被顾非寒转完圈圈之后,她当即冒出一个无比确定的想法。 ——现在、马上、立刻去京城。 顾非寒将“小陀螺”轻轻放到沙发上。 “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苏小漓看着他的眼睛,如是说。 “出发?回京?”顾非寒一愣,反应了半秒钟。 “嗯,现在知道事情稳了,倒不如今天就走,我也不想去学校查分了。”苏小漓略微冷静下来。 这个成绩一旦被学校知道,想必她再想低调,也会热闹一下。 而苏小漓,不喜欢太热闹。 心愿已达成,那些外在的虚名,以及被虚名塑造出来的“形象”,她都想躲远一些。 这一点顾非寒了解最深。 哪怕苏小漓身处热闹,她也和海上明月一样,远远的、淡淡的。 那些由她而攒起来的热闹,比如市场上的免费电影,比如香百的圣诞活动,只是生意而已。 小丫头更喜欢早上两人的那种状态,安静闲适地窝在角落看书。 “真决定了?”顾非寒失笑,揉过她的发丝。 小姑娘此刻不像中了状元,反而像是急着去躲债的? “嗯,决定了。”苏小漓态度坚决起来。 她抬手看了下手表,差一刻钟到10点。 再不走,怕是要来不及了。 顾非寒微笑着和她一起收拾行李。 两人的行囊都简单,只放了需要带去京城的证件、文件和现金存折,外加几套换洗衣服。 同款衣服直接穿在身上,剩下的几件放入行李袋,再加上几本书和笔,这就算搞定了。 即便两人行李简单,可吉普车的后备箱依旧被塞满了——苏小漓给顾非寒家人的礼物。是之前就备好的,如今直接放到车上就行。 苏小漓给正在酿酒厂上班的章韵打了个电话。 她只交待了自己去京城要办事,成绩能过线,让章韵不用太担心。 章韵知道自家闺女忙惯了停不下来,只当她又去忙工作,又有顾非寒陪着,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既然小漓说成绩没问题,那肯定没问题。 等到镇中学的师生得到这个惊天好消息,锣鼓喧天想要使劲庆祝一番时,大家才惊觉——苏小漓本人并没有出现在学校。 接到分数线和全省第一的消息,关校长又哭又笑,做了半辈子教育事业,今天真是他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 不仅全省的状元出在自己学校,所有的过线人数,远远超了往年。 过重本线的,去年一个没有,今年足足有5个,过了本科线的,整整多了32个!更不用说专科线…… 简直要老泪纵横! 还有苏小漓同学,太炸裂! 搞什么嘛,心脏都要被她的成绩刺激到快承受不住了。 横幅、花车、锣鼓……必须搞起来! 新春快乐!恭喜发财!祝大家新的一年里,一切顺利! 过年这两天,l请大家吃糖。 212 无情上线 老魏美得跟喝醉了似的,小漓同学争气啊。 这不是长两块钱工资的问题了,是能涨十块钱! 省状元的亲生班主任,那是闹着玩的嘛! 两人和其他老师们还没美够,各大报社和电台的记者们,已经从市里蜂拥而至。 火速赶到灵正县的记者们,已经在学校门口摆起了大架势,准备大访特访一番。 到底哪位才是炸裂天的苏小漓同学啊…… 炸裂天的苏小漓如今正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被一脸幸福的顾非寒带着驶离石鹿市。 如果记者朋友们来灵正县的路上能注意到,当然他们肯定也注意不到,一辆低调的吉普212,正朝着和他们奔赴的相反方向快速前进着。 顾非寒迫不及待地想赶到京城,早点把这个好消息和家人分享:我拐回来的媳妇儿厉害吧! 苏小漓却摇了摇头,她还是那个态度。 ——如果未来两人结婚,婚姻生活看的不是这个。 真没必要拿出不相干的东西来打扰家人,又不是要故意去炫耀,进而用成绩单争取彩礼什么的。 多高的成绩都不算什么,录取通知书才是她珍惜顾非寒的诚意。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顺其自然,好不好。”苏小漓开口劝道。 “长辈问什么我答什么就是了,没有准确的成绩单,贸然说些有的没的很失礼。”她又拿出客观理由。 顾非寒无奈,看来小丫头是铁了心地将低调进行到底。 “今天你最大,都听你的。” 总归是把媳妇儿拐到了京城,剩下的都是小事。 冀北到京城的路,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两人轮流开车,早上10点多出发,到了晚上6点半才到达京城。 顾非寒本也没通知家人今天会回来,他直接开车带着苏小漓回了四合院。 “今晚先在这里休息,等明天通知了他们之后再回家。” 苏小漓没意见。 这么晚确实不好打扰别人,立刻上京本也是她仓促间做的决定,总不好顾非寒的家人替自己买单。 在苏医生的时间刻度中,京城,是她时隔一整年,又回到的地方。 换了身份,换了心情,身边多了喜欢的人。 “想吃什么?”到了京城,顾非寒认真思考如何尽“地主之谊”。 苏小漓朝他淡淡一笑:“老胡同里的炸酱面?” “再配点儿六必居酱菜?” 两个吃货火速达成一致。 明早预约了早餐标配的豆汁儿和焦圈,苏小漓心情相当好。 唯一不太满意的地方,是顾非寒这四合院是个典型的单身汉住所,只有一个屋是收拾出来的。 眼看对面男人的眼角眉梢再次“渣苏”起来,苏小漓一把打住他。 “今晚必须老实点儿。”小姑娘严厉脸。 完全一副闲人勿扰的冷漠样子。 虽然苏小漓也喜欢和顾非寒卿卿我我,可见家长更重要。 万一今晚擦枪走火,以她对顾非寒某些不可描述的推断……明天自己能不能从床上爬起来都不好说。 都忍到现在了,那就再多忍一天吧。 铁面冷血之苏小漓——无情上线。 顾非寒无语。 行吧。 他也不想看到苏小漓一瘸一拐地、双腿哆嗦着进家门。 确实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看得着摸得到,却完全吃不到的顾非寒相当不爽,却深深无奈。 刻意规避风险之下,两人连个日常晚安吻都没有,分别占据大床两侧,各自搭着一床薄被子,躺得像两个值岗哨兵。 顾非寒火烤一样难受。 7月的京城,已经热得这么不像话了吗? 明明冲过冷水澡了啊。 苏小漓也没睡着。 她看了看烦躁不安的顾非寒,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到两人中间,“三八线,不能越界,谁让水洒了谁就是禽兽。” 顾非寒咬牙。 切! 瞧不起谁? 第二天醒来,他瞅了一眼两人中间的水杯,伫立不动,一滴没撒。 顾非寒得意地睨了苏小漓一眼。 岂料苏小漓恨恨地瞪了回来,小鼻子一哼,“简直禽兽不如!” 顾非寒醒了。 月光下,身边的女孩睡得正香,却因为太热,额头沁出薄汗。两只小脚丫伸在被子外边,穿着半袖睡衣的两根白生生的小嫩藕节,赫然眼前。 ——这可是你亲自给我托的梦,我可比禽兽温柔多了。 顾非寒这么想着,唇角露出了一抹比月色还温柔的邪恶笑意。 他凑近一根小嫩藕节,轻轻咬下、慢慢噬磨,女孩的甜梦像是被打扰了,喉咙里哼出不适又莫名诱人的声响。 顾非寒心尖尖上颤了一小下。 嗯,有点收不住了。 唇不自觉地慢慢上移。 小藕节、锁骨、脖颈、耳垂,最后轻轻印在了女孩唇上。 小心翼翼,又得意洋洋。 大概苏小漓也被无耻男人tiao教出了条件反射,睡梦中,小脑袋又往他身上拱了拱。 顾非寒更得意了。 也不管热不热了,长腿一搭,大手一圈,整个将她扣在自己怀中,鼻尖呼吸着秀发的清香。 ——小漓终于来京城了。 到了这会儿,顾非寒才有了一丢丢真实的感觉。 今后每天都是这么美的小日子吧。 他胡乱畅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迷糊了过去。 苏小漓是被热醒的。 好嘛。 整个睡衣都快湿透了。 呼吸也不通畅。 身子麻了。 目光下移,定格在锁死自己的男人身上。 大胳膊、大长腿全都搭在自己身上,怪不得梦到了泰山压顶…… 罪魁祸首。 男人还抓着她的一只手,手心沁了一层汗,不知梦到了什么,无意识地又紧了紧,苏小漓手都被他捏疼了一下。 她转头看看沉睡的顾非寒。 睡梦中的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一些,更像个少年,清俊绝伦。 苏小漓晃了一下神。 清晨对着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人,似乎浑身的酸疼也轻了不少。 她深深吸气,动了动手腕,想要拽回自己的手。 顾非寒被她的动作晃醒。 小丫头在他怀里还不老实,想跑? “不许乱跑,我还没抱够。”男人大概有些起床气,清晨的声音像紧绷的弦,发出的声音干涩又用力。(本章完) 213 全然地陪伴 “压得我好累,先挪开胳膊和腿,让我喘口气总行吧。” “不要,”顾非寒手抓得愈发紧了些,声音微哑,“别乱动,小心我太想要你。” 男人措辞有些强势,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对自己定力的不确定。 一晚上压力没得到舒缓,全部挤压在了大清早。 苏小漓确实有被吓到。 “哦,行吧。” 男人像是松了一口气,喉结滚动,语气变得柔软了一些,“躺在这儿陪我一会儿吧。” 隐忍着激动的撒娇。 苏小漓只能由着他。 顾非寒在她安静地陪伴下,再次进入了浅寐。 即便睡着了,他拉着她的手,也没松开过一会儿。 直到8点多,顾非寒才再次从浅梦中醒来,看着一动不动睁着眼想事情的苏小漓,唇角微微勾了勾,“早,饿不饿?” 苏小漓早就饿了。 还惦记着焦圈和豆汁呢。 诚实点头。 脖颈都僵了。 顾非寒在她颈间蹭了蹭,这才起身洗漱,买了早餐回来。 “今天去你家?”苏小漓狠狠喝了一口“时隔一年”没尝到的酸爽豆汁,问道。 “看时间,等两天也行,我先带你熟悉下环境。”虽然很想带苏小漓回家,可现在,顾非寒似乎更喜欢两个人时刻黏在一起的感觉。 “也好。” 既来之则安之,苏小漓现在时间充裕,也不急于一时。 顾非寒就这么看着她,唇角笑意掩不住。 ——她就在我身边,美好的简直不像真的。 两人足足黏糊了两天,纯纯浪费时间的那种黏糊。 顾非寒慢悠悠地带着她逛京城,苏小漓也慢悠悠地品味着,每一处曾经她去过的地方,在几十年前的样子。 定亲、事业、大学,所有这些,像是被两人完全抛在脑后。 全然地陪伴彼此。 两人在这里忘乎所以,岂不知两边的家里,早已闹翻了天,是热闹的闹。 灵正县。 万万没想到,除了陆斯年,是夏念念第一个得到消息。 记者团浩浩荡荡,堵上了苏小漓家的门。 只见一把铁将军,将大门紧紧锁牢。 章韵还在酒厂上班,章宇跑车去了,在前头美容店忙活的人被后边的动静惊着,一个小妹看了之后吓了一大跳。 咋全是拿着话筒扛着大机器的人啊! 她赶紧将重大发现汇报给夏店长。 夏念念在后窗一看,可不就是。 只是,这帮人,为啥堵得是自己家大门?! 来闹事? 夏念念可不是个怂的。 她赶紧下到一楼,快步走到家门口,“你们干什么的?” 众记者一愣,难道这就是苏小漓? “你是小漓同学吗?” “苏小漓同学,请你谈谈现在的感受好嘛?” “小漓同学,……” 认识苏小漓的老魏被记者们挤在最后边,呼喊声完全被淹没。 话筒和摄像头劈头盖脸地怼到脸上,夏念念懵圈好半天才发挥出“女霸总”的实力,大吼一嗓子:“你们找小漓干吗?!” “你说我们找高考状元干嘛?!”被她一嗓子吼退两步的记者怯怯嘟囔道。 就这样,夏念念从巨大的惊吓变成了巨大的惊喜。 她能说出来什么感受? 作为她的家人兼伙伴,当然是开心啊。 开心归开心,可是小漓到底去哪儿了? 夏念念答不出来,记者们却不想离去,今天非得逮到“状元”不可,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是要被自家主编大人骂死的好嘛! 到了晚上,章韵、章宇也回来了。 记者们只好逮住章韵、章宇想要搞一通大大滴采访。 章韵哪里见过这阵仗,先是吓了个半死,随即听到夏念念说小漓考得这么好,居然一个没忍住,直接又高兴哭了起来。 章宇一看见姐姐哭了,那还了得! 人高马大的他将所有记者全部堵在门外,“我外甥女具体去哪儿了,我们也不知道,你们也不用等了,都回去吧。” 众记者傻眼。 这样回去,妥妥地扣工资的节奏。 全省每年只有一个省状元,难道要他们写“高考结束、状元跑路?”这种文章?! 要被全省老百姓骂死的好嘛! 陆斯年给陆老爷子通知了好消息,陆老爷子和苏奶奶自是惊喜万分。 陆老爷子和苏奶奶的嘴合不拢,好半天陆老爷子才感慨了一句:“小漓才是天生的陆家人啊。” 陆斯年简直认同的不能再认同。 他放下电话,好不容易平息了激动的心,忽而又想起什么,又给京城那边去了个电话:“速速准备,近期赴京。” 等他终于安排完一切再联系苏小漓时,却再也没人接起电话。 陆斯年坐在椅子上愣怔许久,安慰自己小漓去学校领成绩单了,又或者出去庆祝了,再或者…… 可惜,不是自己陪在她身边。 不过马上就可以去京城了,两人的办公室又可以像香百一样,紧紧挨在一起。 想到这里,陆斯年心头又浮起了一丝甜蜜与憧憬,虽然里头掺杂着些许无奈与不甘。 凌义成也时刻关注着出分数线的时间。 自从他和警察深谈过一次之后,现如今,他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不少。 一面要拼命挣扎着朝向小漓所在的光明处奔跑,也要想办法向警方证明自己提供情报的真实性,一面又要继续在这条暗路上作奸犯科,且越来越重。 既可笑又现实的矛盾。 因为掌握的情报牵扯案情重大,警方特许他提出自己的条件,凌义成只讲了一个:“保护好你们见到的那个姑娘。” 即将深入夹缝在刀尖上游走的凌义成,整整失眠了两个夜晚。 鬼使神差的,他又去了趟商场,买来了当时苏小漓自己结账的那两条衬衫裙。 一条珍珠白,一条淡青色。 凌义成将两条裙子挂在自己的白衬衫中间,这才安下心来,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听到小漓妈妈说了她的成绩,凌义成忍不住又打开衣橱。 牵着衬衫裙的衣袖良久,凌义成疲倦的眼神终于变得安定且欣喜,嘴角挂上了一丝卸下防备的笑意。 至于京城这边的家里。 顾非寒故意将两人去家里的时间向后调了两天,给了小漓和家人充分的准备时间。(本章完) 214 他从未提起过 顾家一大家子谁也不想错过第一眼,相看苏小漓的方案改了好几稿。 最终还是顾老爷子拍板,架势搞得太大,容易把人家小姑娘吓着。 虽说知道小姑娘是个胆子大的,但也不能被全家人“围观”不是? 太过失礼。 就这样,当天中午的聚餐,只留下顾老爷子夫妇两人,和一位能活跃气氛的顾非烟。 其他人,嘿嘿,只能等下一波! 林雅茹是见过苏小漓的,她心中最淡定。 老两口对这个最小的儿子没别的压力,只求他一生平安、有知心人陪伴就行。 儿子现在知上进,未来小儿媳儿更是,两个人又心心相印,过年时儿子提及小漓时眉目间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眼看做妈的几乎就要了却心事啦。 只是小漓刚高考完,上大学还得四年,这期间,也不知两人能不能等得起对方。 不过怎么说,这回见了面,只要小漓同意,就先把臭小子的订婚宴办了。 对了,也不知小漓那里,还有没有更多的林一成的消息。 这都半年多里问起顾非寒,他只三言两语的遮过,推说反正自己和他保持着联系,早晚会见面。 林雅茹只好不再追问什么,有儿子帮她盯着这事儿,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上午9点多,顾非寒开着吉普带着苏小漓往家走,副驾驶上的苏小漓,眼底的颜色变了变,这个方向…… 当时顾非寒写录取通知书收件地址时,她就震惊且困惑过,只是当时她没多问。 现在正朝着这个方向走,苏小漓扭头看看顾非寒,他神色如常。 他淡定,苏小漓就只能淡定。 林雅茹女士自己是见过的,能看出她眼底的幸福,和林女士相伴一生、感情笃厚的顾老爷子,想必也不会太难相处,虽然…… 顾非寒这家伙,之前一直强调家人对素未谋面的自己有多喜欢,却从未提及过真正的家世。 她转而想到章宇和夏念念,两人也没有因为身份背景的不同,在感情上有什么冲突。 想到这里,苏小漓心里又静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 眼看车子驶进了一扇大门,一个大大的安静清凉的院子,一段长长的院内通道,车子又往前开了一长段,顾非寒才停下车子,“到了。” 他停稳车子,对跑过来的两人打了个招呼,“麻烦帮忙搬个东西,谢谢。” 这两天两人在京城各处闲逛,苏小漓在原来的礼物之上,又添了不少好东西,礼多人不怪。 顾非寒见一向淡定的苏小漓居然带上了一丝紧张,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放心,有我在。” 说罢,他拉紧苏小漓进了门厅。 一个50多岁女人听见动静把里门打开,她腰上系着围裙——这应该是顾非寒嘴里的“周姨”,也是从小照顾顾非寒的人,待其如亲儿子。 是顾家的家人。 苏小漓恢复正常神色,非常有礼貌地喊了句:“周姨,您好,我是苏小漓。” 周姨一开门,就已经被这个小姑娘吸引,她接过苏小漓的电话,没想到声音好听,人更好看,还这么懂事儿。 周姨也形容不出来,只一下子喜上眉梢,“嗳,好好,你也好,快进来吧。” 顾非寒放慢脚步,拉着苏小漓的手却没放松。 苏小漓想挣脱开,搞得像她有多害怕似的,可顾非寒的手却更紧了些。 顾老爷子和林雅茹在屋里轻声聊天,顾非烟听到动静,早就按捺不住了,快步迎了过来。 只见周姨身后一男一女,男的正是臭弟弟,女孩…… 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一袭淡青色的衬衫式连衣裙,整个人如同新月清晕、花树堆雪。 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眉目间隐然一股书卷清气。 “三姐姐,你好,我是苏小漓。”女孩微笑着,认出了眉目间和林女士有几分像的顾非烟,主动打了招呼。 说话声音清甜,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 顾非烟瞬间悟了,自己一个女人都立刻会喜欢上这小丫头,更何况身为男人的臭弟弟。 真不错。 “你好小漓,我是顾非烟,爸爸妈妈在等你呢,快来。” 顾非烟快速扒拉开臭弟弟的手,自己牵了上去,拉着苏小漓先他一步进了客厅。 顾非寒在两人身后失笑。 他就说嘛,家人一定会喜欢小漓的。 “顾伯伯好,阿姨好,好久不见。”苏小漓恭敬礼貌地打了招呼。 家里的老两口早就坐不住了,林雅茹扶着顾老爷子站了起来。 顾老爷子戎马生涯半生,现又有要职在身,即便今天是相看小儿媳妇,属于家宴,他虽刻意放松了些,可身上那股杀伐果断的气势依旧残留不少。 小姑娘不卑不亢、淡定又不失礼貌。 老爷子和苏小漓的眼神交汇,小姑娘眼神干净澄澈、透出生机与自持。 居然有自己老婆年轻时的一些神韵。 他们家看儿媳妇,不求家财万贯、更不势利眼,长相也不太要紧,只求是个能守住自己这颗心的姑娘。 这其实相当不容易,需要人品、心性、智慧、勇气、信心以及无比的坚韧。 根子好,基础好,自己才能站得住,两人才能走得远。 老爷子觉得这小姑娘虽然年龄不大,眼睛里却有他认可的这些品质。 只是不同于自家三姑娘那种外放型的,眼前的小姑娘是个外柔内刚的。 他一辈子识人无数,只一眼,便将苏小漓看了个十成十的透彻。 顾老爷子不觉在心中点了点头。 臭小子和他爹我一样有眼光,不愧是我亲儿子。 林雅茹足有半年多没见到苏小漓了,眼见这姑娘又长成了些,更有了些大姑娘的味道。 她忙拉着苏小漓坐到沙发上,话起家常。 “高考结束了好好休息,在京城多玩两天。” 说到这个,苏小漓可一定要感谢林雅茹。 昨天她给家里打电话,班主任老魏居然也在。 老魏先是吐槽他陪着记者们等了整整一天没等着人,紧接着相当兴奋地聊起了她的高考成绩和全校高三生的炸裂成绩——英语。 “阿姨,真得好好谢谢您!” 大年初二,l携几个毛孩子给大家拜年啦! 215 风味狗粮 “这次高考,我们学校的英语平均分是全市第三,比往年提高了几十名,关校长和全校师生,都让我来好好谢谢您。” 苏小漓毫不吝啬自己对林雅茹的星星眼。 林雅茹眉眼弯弯。 “考得好是你们自己努力,我还得谢谢你们呢,不然我哪有机会去冀北逛逛。” 没过一会儿,全家人都放松下来,画风越来越不见外。 “阿姨,不知怎么的,我一见到您,就有一种佛光普照的感觉。”苏小漓一整个林雅茹的小迷妹,一不小心就表白。 林雅茹大笑。 这小丫头,哪有这么打比方的。 顾非烟吃味。 “我们在我妈身边几十年,都没见她这么笑过,苏小漓你可真能干!不行,也得说点儿让我开心的马屁。”顾非烟向来自来熟。 苏小漓对对手指:“给你带了套化妆品。” 顾非烟喜得乱拍她,“你怎么不早说!走!快!带我去看看,还有你的那个专业手法。” 林雅茹瞪她,“没规矩,哪有弟弟女朋友上门,一进家门先伺候未来姑姐的道理。” 顾非烟得意,搂紧苏小漓,“她才不会介意呢,谁让我是恶毒的姑姐呢,对吧。” 苏小漓乐了,这个姑姐好相处。 顾非烟这才想起来要和顾非寒请个假,“嗳,臭弟弟,借你家小漓用一用啊。” 顾非寒当然不乐意。 带她回来是让她享福的,不是让她来做工的。 苏小漓笑他,“得啦,我和三姐去去就来,顺便学习一下经济法。” 顾非烟是名律师,华国第一批有正式执照的。 别看顾非寒私底下禽兽一般,真带着苏小漓回了家,一直老老实实的,平时几乎黏在苏小漓腰上的手,这会子也端放起来。 不是他不想放她腰上,也不是在父母姐姐面前装规矩,更不是故作高冷。 他什么德行,家里人还不知道吗? 他是不想让家人看轻了苏小漓,误会她是个不稳重的女孩。 只是家里屋子多、地方大,苏小漓去哪儿,他就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去哪儿,生怕她走丢了。 顾非烟无语。 硬生生把苏小漓拽进自己屋,“女子闺房,男人免进!”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活活将顾非寒堵在外边。 其实……顾非烟心里隐秘的角落——她一直想有个妹妹。 小时候顾非寒除了抢她玩具,打扰她学习以外,别的什么都不会。 等大点后,青春期的少女怎么可能瞧得上他? 就算身边的小姑娘们个个打听臭弟弟,可顾非烟对他知根知底啊,就这么个天天惹是生非的半大小子,嫌弃也要嫌弃死。 再后来长大了,心思慢慢淡了,只能买来洋娃娃聊以解忧。哪怕是二哥家的顾天娇出生,她虽然喜欢,也没了那个心情。 顾非烟小时候甚至傻傻问过母亲,可不可以再给她生个妹妹,因为弟弟太讨厌了。 林雅茹笑——得看缘分啊。 现在有了苏小漓! 上可一起讨论事业,下可聊聊护肤心得,长得乖巧,性子随和,对自己还有姑姐滤镜…… 我的妈呀! 是她是她就是她。 童年唯一的遗憾现在圆满了。 顾非烟决定这个弟妹,不,这个小妹,以后她罩了。 午餐,顾非烟看着父母和臭弟弟给苏小漓夹完菜之后,她才将筷子里的菜夹到“小山”之上,“小漓,第一口先吃我夹的。” 顾非寒都迷了。 居然吃到了风味这么奇特的狗粮?该说不说,还怪甜的…… 午餐后没多久,苏小漓就告辞了。 一直到走,顾家人也没问她高考成绩,林女士……也没追问林一成的事儿,苏小漓暗暗松了一口气。 “回四合院?”春风满面的顾非寒开着车问她,眼神带上了期待。 家人都喜欢小漓,她自己也放下了心——自己是不是可以“得寸进尺”一点了呢。 “嗯,好呀。”苏小漓歪了歪小脑袋,问了一句:“对了,你那房子找谁买的?” 她本就存了带着奶奶和妈妈在京城常住的心。 现在奶奶有了陆老爷子,她也得找到一处住所,和章韵一起搬进京城,还有她要给凌义成买的房子…… 这年头没有什么房屋中介,得找熟悉房源的当地人,人还得有诚信、最好是有信服力的一类人。 顾非寒应该认识些。 也不能一直住顾非寒的房子,趁着现在手头有钱,京城的房子也还没涨价,先下手为强。 “问这个干吗,你不喜欢这套四合院做婚房吗?”顾非寒以为她想住楼房。 “你那处地段和大小都挺好的,不过我没想那么长远,只是想先买处自己住着。”苏小漓随口答道。 顾非寒眼底瞬间冷了冷。 小漓买房子,是要跟自己分开住? 他从没想过到京城后,还会有和苏小漓分开住的这种情况。 前两天苏小漓陪着他置办了不少家什。 空荡荡的屋子总算有了个家的样子,两人趁着这个暑假,完全可以把家里布置的温馨妥帖。 即便是章韵要搬来京城,他那处四合院也绰绰有余,就算苏小漓不喜欢住平房,买个大点的楼房就是了。 总归两人是要在一个屋檐下。 可小丫头言之凿凿的语气,倒像是两个人分开住才正常。 都要订婚了,反而要分你我彼此,甚至还要分开住不同的房子,她这话讲得这么天经地义的吗? 顾非寒闷着神色,径直往前开,不再搭话。 苏小漓低头想着买房子的事儿,许久没听到顾非寒回应,这才抬起头来,又是神色不虞的冰山脸。 这是又怎么了。 她丝毫没感觉到刚才两人的交流有问题啊? “你怎么了?” “回去再说。”顾非寒懒得在车上浪费口舌。 小丫头的各种想法就是欠收拾,等到了屋里这样那样一下,看她还说不说这么绝情的话。 苏小漓愣怔着张了张口,最终也合上了嘴。 到底又是哪句话没听顺耳了? 他怎么总喜欢和自己闹别扭啊。 最近是不是又给他惯出少爷脾气了? 明明一上午好好的,莫名其妙地被拉了脸子,苏小漓当下也有些不太开心。 l携几个毛孩子给大家拜年啦! 新春快乐!恭喜发财! 祝大家新的一年里,一切顺利! 216 “最后的晚餐” 她别开眼睛,不再追着顾非寒看。 车行至四合院门口,顾非寒却没下车,面无表情地掠了她一眼,“你先回去歇一会儿,我去买点东西就回来。” 苏小漓自己有家门钥匙,只得点头。 只是……这么热的天,要去买什么这么着急? 她想着回屋先晾晾汗,赶紧冲个澡,等他回来再好好聊聊房子的事儿。 顾非寒没再多说一句,倒车、调头,飞驰而去。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头偏西,苏小漓啥事都干完了,看书看得有点饿,跑去厨房转了一圈。 前两天两人买回来不少东西,锅碗瓢盆倒是齐全了,可惜忘了买米买菜。 她倒是可以出门买些回来,又担心顾非寒回来找不到自己,犹豫两秒,也歇下了那份心。 无奈之下,只好先烧了一壶水,喝水充数。 顾非寒终于回来了,拉回来整整四箱东西。 红酒、几盘热菜、几碟小凉菜、烤鸭、京八件…… “妈呀,你可真能买。”苏小漓帮他搬东西。 顾非寒不让她动手,“你去一边休息,我来。” 苏小漓偷偷看了他一眼,男人脸色依旧有些冰。 “今晚在家吃?”苏小漓看着面前的一大堆菜。 顾非寒已经打开了前天刚买的电风扇,此刻正在醒红酒。 电风扇小凉风吹过,在家吃也挺惬意的。 顾非寒淡淡一句:“庆祝一下。” 倒完酒的顾非寒又热上了几个菜,“你不能吃凉的,烤鸭也给你热一下,虽然味道会有些变化。” “看好火,别动手,我去冲一下,等我出来再关火。”顾非寒在厨房忙活完一通,把最不容易出错的活交给苏小漓,说道。 苏小漓乖乖点头。 这家伙大概是在国外锻炼的厨艺,不管是自己做菜,还是收拾家务,貌似都比自己在行。 不像上辈子的自己,不是吃食堂就是点外卖,家里屋子小,买的东西也少,主打一个简洁冷淡风,几乎不太冒出来什么杂物给自己收拾。 闹别扭时从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却将她照顾得十分妥帖,家务活从不要她动手,记得她所有的喜好,她的身体状况,这么热的天,不允许她喝凉水吃冰糕,每次水温都对到刚好入口温度才递给她喝…… 苏小漓清楚感知到自己是被爱着的。 可她依旧搞不懂:顾非寒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顾非寒走回屋,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长方形盒子,塞到了床头柜抽屉里。 那是他刚刚,人生中第一次在药店买这个,回来时差点开错了路。 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顾非寒深深看了一眼关好的抽屉,喉咙有些干涩。 被苏小漓要买自己房子刺激到的顾非寒,似乎存心要搞事情。 总之不能让她再和自己讲什么分开住的事。 顾非寒快速冲了凉,餐厅还没来得及置办餐桌餐椅,他将热好的菜一一端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苏小漓被他按在沙发上不许动,她看着眼前的忙活不停的顾非寒,画面很温馨、仪式感很到位…… 哪儿哪儿都是好的,除了他那张没有色彩的脸。 不像是庆祝,倒像是“最后的晚餐”。 顾非寒终于洗净手坐了下来,与她视线相平,凑过来轻轻啄了她唇角,端起酒杯,“祝贺你,苏小漓。” 苏小漓闻着他身上淡淡香味,莞尔一笑,也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嗯,谢谢有你。” 顾非寒看着她喝下去的小小一口,自己也跟着抿了一口。 “吃吧。”他给苏小漓夹了一块菜。 苏小漓早就饿了,此刻也忘了什么房子不房子、冷脸不冷脸的,开始认真享受晚餐,这可是这家伙大热天特地搞来的。 顾非寒没动筷子,一直看着她,目光痴缠。 “吃点这个。”顾非寒夹菜,和她碰了个杯,给两人加了酒。 “慢点吃。”顾非寒又和她碰杯,再次给她加酒。 “好吃吗?”顾非寒再次和她碰杯、加酒。 “你怎么不吃?”苏小漓终于发现了,顾非寒一直没动筷子。 顾非寒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心头百般滋味,热烈、煎熬。 苏小漓夹起一口菜,很自然地戳到他嘴边,“只喝酒不吃菜,很容易醉的。” 顾非寒一言不发,松开紧抿的唇,还是乖乖吃了。 ——原来这样好使呀。 苏小漓又夹了一筷子喂给他。 “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顾非寒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苏小漓微醺,浅笑,眸子弯弯,漆黑的瞳比星星还要亮。 “你也很惯着我呀,不让我干活,不让我劳累,不让我操心……”苏小漓又递过来一筷子。 “喜欢吗?”顾非寒拿起酒杯,随手晃了晃,又和她碰杯。 “喜欢!简直完美,要是永远这样就好了,”苏小漓一不小心喝了一大口。 “我是不是有些贪心啊?”她满心欢喜,笑着追问道。 ——我只怕你不够贪心啊。 这句话,顾非寒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 拥有着,才会害怕失去。 有多喜欢就有多要命。 明明我已经把自己整个祭献给你了,你为什么不要我更多呢? 苏小漓秀眸惺忪起来、雾里看花,嘴唇也因为红酒的滋润,变得愈发诱人。 顾非寒,大手抚上了她的腰。 “小漓……” “嗯?”迷蒙的苏小漓微怔了一下。 顾非寒低头,亲上她唇角。 红酒和女孩自己味道混杂起来的香气,又香又甜。 他耐心地亲着她的唇,本想一点点深入,可到底是没忍住,扣在腰上的手没由得失去控制,用力扣得更紧了。 一个吻,从缱绻开始,到最后变得一点儿也不温柔。 直到心里的焦渴有所缓解,顾非寒才松开些力量。 将软绵的她抱到腿上,脑袋依旧扎进她的颈窝,闷声问出憋了整整一个下午的话:“和我住在一起不好吗?” 苏小漓有些醉了,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刚才那个吻的效果,她的头靠在顾非寒头上,借来一分支撑。 “和你住一起很好啊,这一年我都习惯了。” “那为什么还要再买自己的房子,需要吗?”顾非寒的手,抚过她颈间的细细项链,钻石有些灼眼。 217 酒后坦白局 她一直贴身戴着。 男人指尖温热,苏小漓被他摸得有点痒。 “需要呀,无论自住还是投资升值,都很划算的。”带着“金手指”来的苏小漓,想买京城的的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早就盘算好了,这回大出血一把,至少买上四套。 “给自己买,给妈妈买,给你买,给凌义……”苏小漓话说半句,突然惊醒,顾非寒不喜欢那个人。 男人的手顿住了。 “所以你去清州,也见了他?”顾非寒的语气,忽而变得比下午还要寒凉。 苏小漓没说话。 “是不是。”顾非寒的语气降至冰点,扣在她腰上的手紧张又僵硬。 苏小漓沉默两秒,微微怂了一下。 不过好在酒的确能壮怂人胆。 胆者,中正之官,决断出焉。 红酒喝到位的苏小漓,抬头直视顾非寒,语气相当决绝:“是。” 她也憋够了。 再不告诉顾非寒关于凌义成的过往和变化,苏小漓自己也快扛不住这么大的秘密了。 她不想等惊天大雷爆炸后,再去让顾非寒和她一起承担后果。 万一哪天真暴露了,顾非寒是林女士的亲儿子,而自己还没过门,以苏小漓对林女士涵养的了解——林女士不会批评她,却必然会痛责亲生儿子。 趁着一切都还来得及,还有各种补救的机会,顾非寒这么聪明,他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自己没有能力办到的事儿,或许他有,再不济,两人商量着来难道不是更好? 还有,明明都是好好的两个人,到底哪里来的深仇大恨。 没错,凌义成之前是不干什么好事,可他现在一直努力在往正道上走了呀! 就算不为了凌义成本人,而是为了林雅茹,身为林女士儿子的顾非寒,一定要对凌义成厌弃一辈子吗? 明明顾非寒不是这样的人,至少苏小漓认识的他,是个心胸天高海阔的人。 她不想自己心爱的顾非寒,变成一个薄情冷血的人。 所以现在,她要全盘告诉顾非寒。 顾非寒……心里很疼,呼吸也是疼的。 他真的不懂——苏小漓,这一副赴汤蹈火、义不容辞的决绝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为了一个混社会的野孩子,哪怕他能证明自己是林家人? 顾非寒确信,事情已经远远比他想象的严重。 苏小漓对不相干的人,不会这样。 她只有对家人、爱人,真正在她心里的人,才会这么护着。 所以,林一成,到底算她什么? 如果林一成和她…… 顾非寒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苏小漓长呼一口气,揉了揉因为喝酒有些晕的脑袋,从顾非寒腿上下来,坐到了他身边。 她抓起修长手指,摩挲了两下才直视顾非寒的眼睛,定定神,正色开口: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不要打断,一定要等我说完才可以,好吗?” 顾非寒冷着脸,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继续沉默。 苏小漓再次开口,掷地有声: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他,可能你自己也在怀疑,他是不是在走歪门邪道,可你还是帮着他瞒了你母亲,所以这次我去你家,阿姨才没有追问我,对吗?” 顾非寒不置可否。 苏小漓继续:“这件事我要向你道歉,因为你的怀疑是对的,一开始我不想让阿姨担心,所以没有全盘告知她。 谁知道一瞒就到了现在,我自己也快承受不住了。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只能选择你,我们一起承担这个秘密,可以吗?就当是帮帮我。” 顾非寒神色微微松了些。 苏小漓一鼓作气: “我们两个在清州下雨天偷听的那次,有个声音说到平会上头还有位老爷子,而老爷子的业务很广泛,有平会、高利dai、走si…… 大概率老爷子正在做的,是所有我们知道的黑暗业务,而林一成负责的,就是地下du场和高利dai,或许现在还有些别的。 他在那里头,被叫做凌义成。 他之前打过来20万,春节期间又给化妆品公司注资了10万,占股20%,现在他自己又开了一家干净的进出口贸易公司,我也占了其中20%的股份。 这些都是干净的,没有一滴血、一点黑。 现在,平会倒了、地下生意黄了不少,老爷子手下没了人,正在极力将他往一条更黑的路上拽。 我不想失去一个合作伙伴,也不想阿姨好不容易有了林家人的消息,结果只能等来一个终生呆在铁窗里的人。 所以那20万,我会拿出一部分给他在京城买一栋房子,就是想告诉他,在京城,就在他亲人身边,他也有一个家。 我在赌他不是个丧尽天良的人,他的血是热的。亲人、一个家,于他而言是不再堕落的最大希望。 我不确定能不能赌赢,但还是想试一试,就是这样。” 长长一段剖心置腹。 现在,苏小漓一副平静且……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虽然眼底藏着希冀——多希望顾非寒能理解并支持自己啊。 顾非寒,还在消化。 前半段和他调查的内容大差不差,至于后半段,他偶尔听到过几次苏小漓打电话,也能隐约对得上,只是没想到电话那头居然是林一成,或者叫“凌义成”。 他更没想到的是,在医疗器械厂这边提高了自己的股份占比,防了陆斯年的进击,却在化妆品那边输给了林一成。 苏小漓,你可真是狡兔三窟啊。 一想到这个,顾非寒就头疼。 想要拉林一成出乌黑泥潭,就目前而言,换做他本人也不会比小漓做得更好。 从理智上讲,表面上小漓讲的信息和事实他都能接受,可是深层的呢,还有别的吗? 他最想听到的东西,苏小漓并没有讲。 即便苏小漓是以“亲人”亦或“合作伙伴”的身份出发去处理这件事,那林一成本人呢? 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但不管怎么说,眼下苏小漓选择自己是她最信任的人,她肯对自己全盘托出。 这是真的。 半晌,他才漠然开口,音色极冷,惜字如金:“好,我和你一起承担。” 苏小漓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说的就是嘛! 218 算你过关了 顾非寒和凌义成才是正儿八经的血缘亲戚,自己总打头阵像什么话? 有顾非寒可真好,以后面对林女士时,担子都能轻一半。 一想到这里,苏小漓重新笑靥如花。 她拉起顾非寒的手,使劲儿在自己脸上摩挲了两下,“有你真好。” 林一成的事情可以暂时翻篇…… 顾非寒还得好好想想。 面对苏小漓回归的香甜笑容,他却依旧没有好颜色,即便苏小漓像个萌哒哒的小狗似的,蹭啊蹭地磨了他的手两下。 享受归享受,顾非寒认为还有个更严重的问题:“那你为什么还要自己买房子搬出去住?这里不可以成为你的家吗,嗯?” 最后一个尾音音调提起,明显是在问: 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吗? 留着未来好拒绝我吗? 顾非寒在其他方面并不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可惜所有的安全感一涉及到苏小漓,立刻尽数消失。 为了守护这份两人一定要绑在一起的安全感,他也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傻事。 苏小漓闻言再次一噎。 作为21世纪的新女性,婚前买一套自己的房子自住,是再常规不过的认知,简直再理所当然不过。 就算现在是20世纪,谁不需要一个树洞和安息灵魂的小窝? 当然她也很想和顾非寒住在一起,这点毋庸置疑。 每天这么优质的脸在自己身边晃悠,绝对延年益寿好不好。 要想两全其美…… “那要不我买了房子,你搬进来?和我一起。”苏小漓弱弱问道。 要说合理理由——“房子多了又不是坏事,这就是投资嘛。” 说完,她又急急补了一句:“你的那些家底,我也会和你商量着一起做投资的。” 其实苏小漓并没有正面回答顾非寒的问题。 毕竟于她而言根深蒂固的思想,对于八十年代的女人来说还没完全普及,更别奢望顾非寒能理解多深。 真要好好解释的话,怕是得从飞机失事那天讲起…… 怎么可能。 关于凌义成的解释已经耗费了她多半管血量,本就喝了不少酒的苏小漓,血槽马上见底。 她现在只想早点结束话题,快快去睡上一觉好嘛。 “你搬进来,和我一起”这句,好歹安慰到了顾非寒。 ——勉强算你过关了。 冷了足足半天多的冰霜脸,此刻终于柔和了下来。 苏小漓眉宇舒展,指着一桌子菜坦坦荡荡地承认:“我困了,但我不想收拾。” 顾非寒弯了弯唇,在她唇角啄了一下,“去睡吧,我来。” 苏小漓从善如流地回了两个字:“遵命。” 笑得特别满足,轻轻反啄他一小口,起身去洗漱。 等顾非寒全部收拾完毕,苏小漓早在酒精的作用下进入了梦乡,没了心事,睡得特别香甜。 小鼻子里发出“呼呼”的轻响,窗户、电风扇全都忘了关。 顾非寒失笑。 暂时卸下紧张的顾非寒,细心入微,生怕夜风吹坏了苏小漓,他伸手将窗户虚掩半扇,电风扇开到最小,拿到远处不会直接吹到她的地方。 顾非寒坐回到自己那一侧的床边。 今晚接收的信息量有点大。 最想问的问题勉强算是有了答案,虽然一点也不算标准答案,但是关于林一成,却掉进了更大的一个坑里…… 而今晚最想做的事儿,因为小丫头提前睡了也没能顺利进行。 他拉开抽屉,拿出盒子,仔细研究起了使用说明。 总会用到的。 不过,以小漓的酒量……下次还是安排两个人都清醒的时候吧。 真正两情相悦的的时候。 没有隐瞒、没有套路、没有心机,全然地把自己交给她,也拥有她。 顾非寒将盒子放回抽屉,没过两秒重新拿出盒子,指腹落在盒子外壳上,有意无意地敲着,脸上明暗两下后——直接拆掉了包装。 只留下薄薄的几颗塑料小片放回抽屉里。 躺到床上的顾非寒熟练地将自己的被子踢到床尾,又将苏小漓的被子拽来小半片盖在自己身上,再次熟练地将她扣进自己怀里。 依旧劫持人质一般。 睡梦中的苏小漓往他身上贴了贴,顾非寒心下享受,吻了吻她唇角,浅尝辄止。 “晚安。” 苏小漓这回是被烫醒的。 对,不同于前两天早上的热醒,这次是烫醒。 顾非寒浑身滚烫,超出常规。 苏小漓的手贴了贴他额头,停顿片刻…… 又用自己额头碰了碰他的,反复确认两遍。 毁了。 发烧了。 她看了看床尾的被子,和男人被风扇吹了一整晚的后背,一声叹气。 真是说烧就烧。 她一直以为顾非寒这人就是铁做的,和人一样吃五谷杂粮却从不生病。 过去的一年,妥妥的身体实力摆在那里,自己都病了4、5回了,这家伙天天凑自己那么近,却一次也没被传染。 这次发烧来得又急又凶。 “顾非寒,醒醒,先喝点水吧。”苏小漓起身关掉风扇,给他端来一杯温开水,轻声说道。 “你怎么提前起来了,我还没抱够呢。”生病的顾三岁抓住她的手蹭了蹭,不想起来。 “你发烧了,冷不冷,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不要,不去医院。”此刻顾三岁简直只有一岁。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点药。” 喂一岁宝宝喝完水,苏小漓将温毛巾贴到他额头上,去了药店。 连着跑了三个药店,才买到合适的退烧药。 这个年代不方便就在这里,苏医生生活的年代,家家都有自己的小药箱,家用常见药一般都放在小药箱里,定期更换就行。 可是这个年代,要么退烧药本身不合适,在苏医生的年代直接被列为禁药,临床上早已有其他替代药物,要么直接没有药…… 发烧了想要立刻拿来用的还真没有。 苏小漓陷入沉思。 药品开发——她暂时还没想法,但是如果开发些家用医药箱,或许能给医疗器械厂打开一条新思路。 她暗暗存下心思,没在药店耽搁多久,又去菜市场买了些红糖生姜什么的。 先回家伺候好小病号再说。 活生生灌了一大碗红糖生姜水的顾非寒,整个人像饮了烈酒一样,完全瘫在苏小漓身上。 219 女子卫生之智识新启 顾非寒抓着她的手实话实说,“真难喝,以后还得我做饭。” 苏小漓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行吧。 可能真是因为烧大发了,顾非寒暴露了……隐藏太深的病娇属性。 症状明显:粘人、撒娇、偏执。 详情可见: 顾某:“要喝水。” 顾某:“要你扶着我喝水。” 顾某:“要你扶着我,你喂我喝水。” 顾某:“要你一只手牵着我,你的身体扶着我,另一只手喂我喝水。” 这都是好的。 好不容易喂完药、喝完水。 顾非寒眨眼:“我冷。” 苏小漓从柜子里抱出来冬季的厚被子,想给他盖上。 顾非寒撇嘴:“没晒过,太潮了。” 苏小漓又铺开两层夏季被子给他盖。 顾非寒再撇嘴:“太厚了,不舒服。” 苏小漓:“您老人家觉得什么样的合适?” 顾非寒认真脸:“要刚好36.5摄氏度、温暖湿润的,人形暖宝宝。” 苏小漓:…… “人形暖宝宝”这个词还是自己教给他的。 顾非寒一把扯过她扣进怀里,相当得意:“就这个最舒坦。” 苏小漓:论炎炎夏日烤火的感受! 实在受不了顾非寒滚烫的身体,苏小漓自己也被烤出了汗。 “你躺好,我帮你擦擦身上吧,物理降温应该更有效些。”这项工作不涉及厨艺,苏小漓还是可以做一做的。 额头密密麻麻一层薄汗的顾非寒,紧紧盯着苏小漓手中的毛巾,看着苏小漓双手将毛巾在热水中反复搓揉、又紧紧攥住、再左右转圈用力拧一拧,毛巾里的水被挤了出来。 脸色越来越不善。 哼。 这明明是我应得的享受才对。 给顾某擦后背。 看着他的后背,苏小漓感慨:自己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 上辈子没有那就是上上辈子。 擦完自己的口水擦顾某后背、擦完顾某后背擦顾某前胸。 苏医生对尊敬的苏建国同志发誓,她绝对是站在专业医生的角度,抱着悬壶济世、普度众生、救死扶伤的医务工作者的神圣使命,来对待眼前这具身体的。 毕竟上辈子她写的《医德医风心得体会》在全院展览传阅了呢。 但她敢赌5包辣条,躺着的这个人,绝对在试图做些什么。 论病人过于配合? 病人似乎知道她会眼馋一块、两块、三块……八块似的,腰腹是不是又绷紧了些? 肌理分明、分外诱人。 专业医生是绝对不会在治疗过程中堕落的,苏小漓咬着牙不去过度擦拭八块。 “你也发烧了,苏医生。”顾某半眯着桃花眼,许是因为发烧,他也两颊微红,声线有些颤。 上苍啊! 好不容易擦完三个流程,顾非寒嗓音微干:“讨厌这条毛巾。” 苏小漓:诶? 毛巾又哪里招你了? “它居然被你握在手里这么久!” 苏小漓:???!!! “你是个病人诶!”苏小漓内心呐喊。 毛巾光荣下岗。 精心侍候一日一夜,烧差不多退了,顾非寒恢复了些精神,苏小漓累趴下了,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了这么个小祖宗。 之前在他身上享受到的福气,一天之内还了个干净。 谢天谢地,顾三岁终于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第二天大早上,苏小漓蜷在床上爬不起来。 顾非寒自然喜欢她不起床陪着自己,只是,怀里女孩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对。 眉头微微蹙着,完全不像前两天赖在他怀里的那种安心舒服。 顾非寒跟着她眉心微蹙了起来。 苏小漓确实不舒服——这该死的腹痛感。 这具身体……从一开始就不算稳定,且非常痛。 来的真不是时候,这下好了,家里一下子两个病号。 苏小漓想要爬起来,好歹先准备一下。 “你怎么了,不舒服。”顾非寒柔声问道。 “嗯,肚子疼。”苏小漓嘴唇翕张,遮不住的唇色苍白。 顾非寒反应了几秒,脸颊突然微红,表情变得严肃,小心说道:“我给你熬点姜糖水。” 苏小漓苦着脸尽量扯出一个笑容。 她翻了翻行李包,没带够,一会儿再出去买吧。 顾非寒端来碗姜糖水,“我喂你?” 苏小漓还没虚弱到那个地步,疼归疼,喝碗姜糖水的力气还是有的。 苏小漓摇头,顾非寒没勉强她。 刚接过碗就听到顾非寒轻咳一声,温柔说道:“我一会儿去买菜,在家里给你煮饭吃。” 顾非寒一出去就是多半天,快中午头才回来。 见苏小漓整个人蜷缩在床上,眼睛紧闭,眉头依旧蹙着,顾非寒敛了敛眸,将一盒东西放在她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比起买上一盒东西,买这盒时,过程更坎坷。 不提了,她能舒服些就好。 回到厨房熬红枣姜糖水的顾非寒坐定,开始认真翻阅刚买的几本书:《女性养生鉴》《女子卫生之智识新启》…… 书上说:…… 顾非寒若有所思,嘴角慢慢浮出甜意,带上了些许期待。 ——正合我意。 醒来后的苏小漓小脸微红,换上了顾非寒给她买的东西。 这个年代的卫生用品其实很落后。 苏小漓怀念上辈子“简单、卫生、柔软、舒适”的体验,也许这也是个未来发展的一个重点。 当前华国14-50岁女性在3亿左右,未来这个数字还会涨,按照此适龄段女性平均每次4-5天,每天平均更换4次进行测算,每年的市场需求量能达百亿片以上。 这个市场——高频、刚需。 只是市场消费心理还有待培养,在西方被捧得如火如荼的生意,在当前的华国,因为古早习惯、因为没有概念,几乎没有人买账。 这么好的产品尚处于产业空白期,针对当前市场…… 可以走品牌化的路子,前期价格肯定会贵,要打开知名度,需要进军本来就有需求的大城市。 一旦做出的产品使用体验被口口相传,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的女性认识到其好处的。 苏小漓如是想着。 就算不为别人,单为了自己的舒适便捷,她也想搞一搞这项目。 想到新项目,也不知道助听器和血压仪推进的如何了,一会儿精神头好些了,苏小漓打算去问问陆斯年。 220 听得带劲儿 姜糖水熬好了,顾非寒将几本书收到隐蔽处,开始给苏小漓准备午饭。 早上她就没吃多少,书上说,这几日要多吃富含蛋白质、铁、钙、维生素的食物。 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菠菜猪肝、一杯牛奶、一碗南瓜板栗饭……顾非寒在厨房忙碌着,没察觉到苏小漓倚在厨房门口,眼睛弯弯,嘴角噙着甜甜笑意。 手中的活儿井然有序,游刃有余,像做饭这般烟火气极浓的小事,顾非寒做起来也相当赏心悦目。 “醒了?姜汤有点烫,坐这儿用勺子喝。”顾非寒发现了她,拉着小手来到一把椅子前头。 苏小漓没坐,反而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还好,“烧基本退了。” 顾非寒抓住她的手,给她按到椅子上,“快喝吧。” 苏小漓见只有一碗,“你的呢?” 顾非寒也需要喝姜糖水,巩固一下成果。 “这碗是你的,放了红枣和桂圆。” 苏小漓心里暖暖的,朝他笑了笑,乖乖拿起勺子,一口一口认真喝起来。 一本正经听话的样子,可太让顾非寒心底舒坦了。 顾非寒看着她,思绪飘远。 过了一小会儿他才淡淡说道:“吃完午饭我带你认识个人,他能帮你找房子。” 莫妮卡。 顾非寒介绍的,居然是他在莫妮卡的代理人,摆在明面上的那位“挡箭牌”。 名字也很好记:席声。 苏小漓直叹杀鸡用了牛刀,屈才啊屈才。 席声自己倒是不介意,他本是个外向开朗的人,刚想笑着解释自家老板那处四合院也是他找的,却见老板脸色冷了冷,眯起了眼眸,半点没有想要活跃气氛的意思。 只见顾非寒本来随意放在沙发上的手,抬了起来,握住了女孩的左手。 苏小漓不明所以,只是很自然地被他握着。 顾非寒明显放松了不少,他嘴角轻勾,笑得有些腹黑。 “人精”席声脸上一僵,闹了半天,原来是“老板娘”要找房子…… 苏小漓将自己想法简单一说,“具体写在这张纸上,只要符合这几个要求的,都可以先去看看。”她递给席声一张纸。 产权明晰、位置地段、占地面积、房间数目、价格区间……纸上写得清楚明白,字迹秀丽工整,有这个大方向找起来方便多了。 “好,我尽快给你消息。”席声正色回答。 “谢谢。”苏小漓朝他笑笑,眼看席声像是有什么话要对顾非寒讲。 他工作上的事儿,苏小漓不便掺和,转头看向顾非寒,“我去外头等你,你们先聊。” “我找人陪着你。”莫妮卡还没到营业时间,有些地方还没整理好,他担心小漓迷路或是磕着碰着的。 “不用,你忙你的,我就到舞厅那边看看,不乱走。” 顾非寒微微点头,她一向小心,应该问题不大。 前头的大厅亮着灯,苏小漓缓步走过楼道。 楼道照明的开关不知道在哪里,她摩挲着慢慢往前走,眼看就到大厅后门时,步子加快了一点,谁知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不由地身子一歪。 “小心!”门内窜出个人影,一把扶住她胳膊。 苏小漓赶紧站稳,“谢谢,真不好意思,没留神。” 她抬头看向好心人,好心人笑笑没说话,只是眼神亮了一下。 “你是……”兰隽问道,他之前从未在莫妮卡见过这位姑娘。 “我来这里有点事儿,看到这边有光亮就随便过来看看,你们忙你们的。” 这解释相当于没解释。 兰隽微微一笑,估计是席声的哪位朋友。 席声三教九流接触的人相当多,不然掌控不了这家京城最火的迪斯科舞厅。 只是席声那小子什么时候有气质这么好的朋友了? “我们正准备排练,要看看吗?”兰隽微笑邀请苏小漓。 live! 除了香百的活动,这是苏小漓第二次看乐队现场,她开心点头。 之前在香百搞活动时,她只远远地看了两眼便忙活去了,对接事项交给了香百的行政人员,不过红包给得足足的,就是不知眼前这支乐队当时有没有去香百。 兰隽任她在大厅中随意走动,自己则回到架子鼓前头坐定。 架子鼓在乐队中属于核心位置,支撑着整首歌曲的框架,掌握着速度和节奏,他不坐回来,开不了场。 其实兰隽一直玩的是另一个路子的音乐。 为了赚点零花钱,又因着和席声关系不错,刚好莫妮卡常驻乐队的鼓手因事离开了,这才到这边给乐队伴奏。 今天是第三天,他跟吉他、键盘、歌手还在磨合中,找了下午的时间过来练歌。 “邦、邦、邦”三声,鼓槌敲响,架子鼓震撼开场,一头沉睡的巨兽觉醒,踏出了第一步。 主音吉他紧跟其上,《ihatemyselfforlovingyou》(《我恨我痴心》),米国摇滚女歌手joanjett的经典单曲。 激烈且纯粹。 女歌手典型烟酒嗓,胜在音域宽广,执着嘶吼,有原唱的三四分味道,再加上强劲的节奏,堪称激情澎湃,简直呼风唤雨。 苏小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饶有兴趣地欣赏,身子不由自主地跟着轻轻点动。 一曲结束,乐队所有人额头上都挂上了汗珠。 苏小漓听得极其带劲儿,“live初体验”真不错。 她忍不住给他们几人鼓起了掌。 这里头只有兰隽刚才和她打过照面,其他人还在疑惑一直盯着彩排的小姑娘是谁,兰隽已经走向苏小漓。 他笑着开口,“多谢捧场,没想到彩排也有掌声。” “你们真的很棒啊!”苏小漓由衷夸赞,“歌唱得好,鼓也敲得好。” 兰隽笑笑,这首歌已经和其他队友磨了三天,再差能差到哪里去,他随口说道:“这是打算今晚上的曲子。” 苏小漓点头,随即又有些不解…… 她没在这年代的迪斯科舞厅玩过,上辈子也没去过什么蹦迪的场所,只被伤情的闺蜜拉着去过几次清吧,所以略感疑惑。 她脱口问道:“这首歌是传统硬摇滚,在舞厅跳舞的话,两者合拍吗?” 兰隽愣怔一下。 她懂?! 文中歌曲因情节需要,所以时间上略有出入,勿究~比心~ 221 但愿兄弟听劝吧 “你知道这首歌?!”兰隽比苏小漓还疑惑。 今天晚上演出的一些曲目是兰隽推荐、席声审阅的,划掉了大部分,这是为数不多剩下的几首,也是兰隽拿手的曲目。 这歌在他们自己的小圈子里火爆,可是在喜欢迪斯科劲爆舞曲的舞厅,能不能被欢迎,他也不能确定。 不过因为这首歌节奏强烈,因此被席声保留下来试试。 苏小漓顿了一下,自己应该没暴露什么超前认知吧……她斟酌着说道:“摇滚女王joanjett发行的单曲,我记得她好像叫这个名字。” 兰隽看她的眼神立刻变了,行家啊! “刚才的演奏真的好听?”行家面前,兰隽反而变得有些忐忑。 这歌苏医生当年循环播放了无数遍,必须好听啊。 她实话实说,“好听的,节奏感强,有释放禁锢的劲头,晚上跳舞时再配上灯光,应该……” “小漓!” “小漓。”顾非寒快步走来。 苏小漓扭头看向他,小脸上写着欢喜,“这里乐队演奏质量很高啊,怪不得这么火爆。” 她喜笑颜开地给幕后老板点了个赞。 顾非寒低笑了声,顺着她应了句:“嗯。” 紧接着说道:“下午还有事儿,咱们走吧。”语气完全将她当成孩子在哄。 虽然苏小漓今天不算忙,可想起还得和陆斯年讨论血压仪和助听器,还有上新项目的事情想和顾非寒这位大股东讨论,随即点头。 兰隽站在两人身边——被完全忽略。 席声跟了过来,顾非寒和苏小漓朝他点点头,转身走了。 临走前,顾非寒若有似无地扫了兰隽一眼。 兰隽莫名一股子寒意升起。 见两人走远了,兰隽转头问席声,“那小姑娘是你朋友?” 席声失笑:“怎么,有兴趣?我可听说在你们圈子里,看见可爱的小果子就想摘啊。” “你想哪儿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玩那一套!我是见小姑娘居然听懂了刚才那首摇滚,门清儿!这可厉害了,就想认识一下。” 兰隽很不满意席声的龌龊说法。 虽然圈子里确实有些人不太讲究,可他兰隽又不是,少给他扣大帽子。 戴不起。 他朝着已经看不见人的门口又望了望。 “你啊,趁早歇了这份儿心吧,离她越远越好。”席声扫了他一眼,招惹自己老大的女人,这家伙有没有脑子啊。 席声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兰隽。 不过也不怪兰隽起心思,小姑娘就像个刚成熟的小桃子一样诱人。 而且,毕竟明面上自己是莫妮卡的老板,整个莫妮卡知道顾非寒身份的人只有两个,又没人敢说…… 不怪眼前这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兰隽不屑,一个小姑娘而已,怎么把一向胆肥的席声吓成这样。 席声拍拍他肩膀,“兰隽,我当你是兄弟才劝你的,第一、人家名花有主,第二、她不是混你们那个圈子的,清清白白的一小姑娘,你别把人带飞了。” 席声到最后也没透露别的。 但愿这小兄弟听劝吧。 兰隽是个不错的,席声也不想他胡思乱想,结果一条道走到黑。 言尽于此。 兰隽朝他笑笑,倒也没再说什么。 顾非寒带着苏小漓上车,往家驶去。 “路过家门口电话亭时停一下,我打两个电话。”苏小漓随口说道。 顾非寒像是没听见,“嗯?什么?”几秒钟后,他才意识到苏小漓和他搭话了。 “电话亭那里把我放下就行,”苏小漓重复一遍,她瞧着顾非寒好像在想别的,“你有心事?” 顾非寒确实走神儿了,他在想席声刚才给他汇报的最新情况。 对面的娱乐中心建成几个月了,走的是港岛夜总会的路子,不得不说,这对于当前的内地来说,路子相当野。 奈何不少人“饿”坏了,什么“野”就馋什么。 几个月的时间,那些京城里爱玩、有钱又有闲的人,娱乐中心从莫妮卡手里分走了不少,且直接明抢的时候居多。 其实,早在和家人和解之后,顾非寒就起了卖掉莫妮卡的心思。 又半年过去,酒厂生意蒸蒸日上,和经营莫妮卡相比,他还是觉得做实业有意思。 所以他才会把莫妮卡全权托给席声,这半年多里基本也没管过。 赚钱的方式又不是只有一种,股票、期货样样都能赚得比莫妮卡多。 再加上苏小漓的医疗器械厂里,新上了两个科技含量更高的项目,产品还没出来,订单就已经来了不少,更让他看到了科技的力量。 在自己的事业中让科技为产品赋能,才是顾非寒心底最渴望做的事情。 如此一来,莫妮卡就更显得鸡肋了。 当初他是被老爹发现开了莫妮卡赶出家门的,现在虽然回来了,可莫妮卡的存在在家人眼里,仍然算不上什么正路子。 如今更有一个纸醉金迷、甚至疯狂擦边的娱乐中心对标着,在外人眼里,两者就是一路货。 只是虽有了卖掉莫妮卡的心思,可是手下这一帮兄弟怎么办,如何安置? 更别说顾非寒本身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卖掉不是不可以,可他不想在有危机时认怂,要卖就在最值钱的时候卖,这才是做生意的正理。 顾非寒对刚才没有及时回应小漓有些愧疚,却忽然想起,自己从没问过小漓喜不喜欢莫妮卡。 “小漓。” “嗯?怎么了。”苏小漓静静地在副驾坐着,等顾非寒自己先梳理好思路。 “你喜欢莫妮卡吗?”刚才小漓夸了乐队彩排的曲子,他远远听着像是一首英文歌,鼓点很激烈。 我家小漓外表看着乖,其实心里住着一只小野猫,这点顾非寒深有体会。 苏小漓歪了歪小脑袋,她刚刚可是经历了一场live的洗礼,实话实说:“喜欢,看了刚才的乐队彩排,我都想去学架子鼓了。” “是嘛,之前没听你提起过想学架子鼓啊。”顾非寒想起新来的那个鼓手,脸还算说得过去。 他微微有些吃味。 “你别多想,”苏小漓一看就知道,顾某人又要往某个方向瞎拐,赶紧打断他的思路。 l:到这里,陆斯年小朋友才算正式上线。 小陆:我呵呵。 222 我的男人 “我是觉得,不管做什么,节奏感都很重要。 架子鼓就是统领节奏的,是整支曲子的骨架,还能强化一首歌里的要点,所以很喜欢。”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敲架子鼓和做生意有点像?” 顾非寒倒从没往这上边想过,不由得“哦?”了一声,这新观点让他想仔细听听。 “不管什么生意,骨架扎实、推进时节奏稳定,解决主要矛盾时加大力量,重拳出击,想必这门生意的结果不会太差。” 苏小漓的奇思妙想再次上线,思路却很贴切。 顾非寒嘴角弧度上扬。 这逻辑,他相当认同。 ——我和小漓果然是所谓的灵魂伴侣。 他心情开始变得不错。 顾非寒顺口将娱乐中心明里暗里抢客人的事儿一说,“那你觉得莫妮卡还有必要开下去吗?” “干脆卖了得了。”他故意调侃,“现在就卖了,怎么样?” “就算要卖,也得打赢了再卖啊!”明抢客人可还了得?苏小漓被激起了战斗欲。 她丝毫没犹豫,“打赢了,选择权就会在自己手里,再说了,我的男人什么时候怕过。” ——她说我是她的男人。 顾非寒简直要美死了。 生想直接停车,对她狂吻一通。 或者直接回家,按照书上建议的,这样那样不可描述但可以实际体验一通。 苏小漓认真补充:“当然,如果是因为家人不喜欢莫妮卡的话,那这事儿另说。 不管怎么说,我尊重你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也相信你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你本人的想法最重要。”她一字一顿地强调。 顾非寒眼中桃花绚烂盛开,“你想法呢?你喜欢莫妮卡吗?” 苏小漓仔细体会了一下内心,坦白又坚定:“只要遵纪守法,就目前而言,喜欢。” 顾非寒感觉自己现在像在天上飞。 ——好,小漓喜欢,那我继续开。 不就是个娱乐中心吗? 黄的黑的净玩些擦边的,小漓说的,她的男人什么时候怕过? 顾非寒表情堪称璀璨,如同受到了真理的感召,既美且诚。 爱死她了。 “嗳嗳,快停!电话亭开过去啦!”眼看男人心情好到刹不住车,电话亭就这么眼睁睁地在自己眼前错过,苏小漓急忙喊停。 顾非寒一个急刹,停到路边,一个轻吻印上去,“我等你,快去快回。” 后视镜中的苏小漓美好极了,全世界所有美好的形容词来修饰她,都不为过。 到底自己是有多幸运,这个“珍宝”怎么让自己捡着了呢。 不对,是“珍宝”在坑里捡的自己。 不管了,总归她是我的,我也是她的。 顾非寒心头鼓胀又甜蜜。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后视镜,不远处电话亭中,苏小漓的一举一动皆在眼中。 苏小漓如他所愿,果真快去快回。 不太像她聊工作的风格,顾非寒有一点点意外,“这么快?” “嗯,本来要讲新项目的事儿,结果陆……哥哥说他明天来京城,见面聊。” 苏小漓现在皮更厚了些,虽然内心羞耻感依旧…… 被陆斯年“逼着”叫了那么多次,这声“哥哥”好歹能叫顺口了。 况且,顾非寒每次听到自己直呼陆斯年为“陆斯年”时,表情都会不爽。 苏小漓测试过几次,如果改称“哥哥”的话,这家伙的表情还能好点,最多就是不屑或者不耐烦而已。 深刻考量下,苏小漓决定,无论面对他们两个谁,统称陆斯年本人为“哥哥”。 羞耻就羞耻吧,认了,总比哄顾某人不费劲。 顾非寒闻言,本来甜如蜜、热汩汩的心中,忽而被倒入一大桶苦瓜汁冻成的冰块。 陆斯年则恰恰相反。 几天以来,不,应该说一年以来,陆斯年发现自己,越来越……惊艳于她、沉迷于她。 小漓是天生的陆家人。 她天生就属于陆家。 爷爷说的,陆斯年也是这么认为的。 总有无数个瞬间发觉她的好,总有说不完的话想要和她讲。 每隔一天的一通长电话,已经远远不能满足陆斯年。 距离上次给她打电话通报好消息,这一次隔了整整5天零7个小时,不曾通信,亦没有电话,音讯完全中断。 半夜惊醒,陆斯年时常不知身在何处。 对他来说,是极大的考验。 这几日都不知怎么熬过,每天起来,看着鱼肚白天空,痴痴发呆。 担忧、无奈、失落、所有被忍耐逼近边缘的焦躁,终于因着苏小漓主动打来的这通电话,有所缓解。 以前是等她高考,现在尘埃落定,陆斯年不想再等了。 挂断电话,陆斯年手上快速收拾起来。 第二天一上午,顾非寒和苏小漓哪里都没去,依旧一人一本书,窝在沙发上依偎着看书。 顾非寒读的是那本早已翻旧了的《第三次浪潮》,一边读一边思考些什么。 苏小漓手里是一本《书剑恩仇传》。 这是大师的第一部武侠作品,也是目前在内地出版的唯一一套正版书籍,首印50万册,定价4元,封面设计是一根枯枝的照片。 据她上辈子的记忆,当时这一套书支付给大师的版税是5万元。 大师一分没要,5万版税全部捐献,还给出版社写了一封信,表示其中一万元给电影制片厂做奖金;两万元赞助京城围棋协会;两万元留在繁华艺术出版社,给所有员工发福利。 苏小漓心头某个心思一闪而过。 话说,凌义成给的20万,是不是可以拿出一部分…… 回头有合适的机会,倒真可以盘算一下这件事,就当是为他积累功德,希望老天爷也能帮他一把。 她转而看向手中的书。 这本虽然比大师后期的作品尚有不足,但与以前的武侠比,已不可同日而语。 里历史与传奇融为一体、史笔与诗情结合,虚实相间,很是好看。 只是,有一位悲情男主。 没有人是完美的,哪怕男一号也不行。 一个正面的英雄人物,却因为他在感情上的不直爽,实在是给自己的爱情,人为地设置了诸多障碍。(本章完) 223 心态摆正了 如果书中的男一号能及早排除心里的芥蒂,可能早就和女一号成为名正言顺的情侣了。 书还没读完,苏小漓默默看了顾非寒一眼。 顾非寒依旧在专注地读某一页,苏小漓转而也低头继续看起了书。 大门被敲响。 顾非寒就像没听见一样,一动没动,甚至眼皮都没抬。 苏小漓看了冰山脸一眼,起身前去开门。 陆斯年看着苏小漓的笑脸,有些失神。 他形容不上来那种干净明亮的感觉,只觉得心脏突然剧烈跳了起来,仿佛要跳出胸膛。 没见面时一堆想说的,真见了面,反而不知说什么才好。 “哥哥。”苏小漓做好心理建设,喊出了口。 陆斯年此时的形象其实并不算太好,昨天整理完所有需要带来京城的东西,已经是凌晨。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4点刚过就起床出发,这才赶在中午前到了这里。 连续开了7、8个小时的车,他脸上倦态明显,却没有半分困意。 “小漓……” 陆斯年的嗓音微微缥缈,疲倦而沉哑,“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话一出口,陆斯年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最不想说出口的焦虑与责备。 明明那么想见到她,明明只想紧紧拥抱她,明明只想给她展现出一个完美“哥哥”的样子。 陆斯年自觉有些过分。 他微微低下头,语气带上了歉意,“我很担心,爷爷奶奶也会担心。” 苏小漓静静看着疲惫不堪,却依旧不肯对她说一句重话的陆斯年,她忽而……也有些心虚。 只是此刻,她对“哥哥”这个称呼,好像有了不一样的体会…… 奶奶说过,陆斯年和爸爸苏建国很像。 苏小漓仔细回忆过,奶奶的意思自然不是长相,而是温和体贴地对待家人的态度,确实有些神似。 原来,“哥哥”“爸爸”对家人的感情,是这样子的。 接纳、坚实、深沉,以及一直在那里的默默关心。 苏医生上辈子缺失的母爱被章韵补齐,而给予如山父爱的那个角色,也是她最羡慕“苏小漓”的地方,似乎被陆斯年补齐了一些。 陆斯年——像“爸爸”一样的“哥哥”,不管他的称呼是什么。 心态摆正了,她表情温和起来。 像是重新认识了陆斯年一样,苏小漓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自然而然的亲近。 “我不是有意不联系的,只是不想在家里面对热闹,其实有点……不喜欢热闹。”苏小漓轻轻解释道,坦诚交待。 陆斯年抬头,深深看着她。 小漓比一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又成长了些。 那时是毫无顾忌冲上去教训那个c国女人的少年心性,现在,则更像个低调内敛的大姑娘。 陆斯年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总归她永远是她,她就在这儿。 自己会继续出色地扮演一个性情温和的角色,利用能利用的一切,只要以后能天天见到她,越来越靠近她。 守护她,得到她。 自己可以忍得很好,一定可以,即便嫉妒到发疯,即便贪心无厌。 想要享受她的灿烂,总得先忍受一些内心的腐烂。 陆斯年看着苏小漓,掩下眸中的情绪,继而微笑如常:“我给你带了礼物,不是毕业礼物,是升学礼物。” “可是爷爷已经给了很多了呀。” “那是爷爷给的,这是哥哥给的,要收下。”陆斯年声音温和,语气却坚定。 “嗯,好。”这回苏小漓没有拒绝,而是给了陆斯年一个笑容。 陆斯年心头一暖,倦意尽数消散。 “我们进去坐坐吧,喝点水,一会儿我送你去酒店休息。”苏小漓建议,陆斯年的嘴唇都爆皮了。 顾非寒见两人进来,身子都懒得起来,只微微抬起眼皮,语气淡淡,“这么快?” 石鹿市到这里得8个小时,现在不过才上午11点而已。 陆斯年淡淡一笑没说话,浑不在意他的态度。 反正他也不是来看顾非寒的。 苏小漓给陆斯年倒来一杯水,陆斯年一饮而尽,又渴又饿,却没心思顾及那些,转而对苏小漓说道:“大厦内部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今天就可以带你去看看。” “这么快?”苏小漓诧异,之前说要到9月份才能开张。 “嗯,开张前还有服务人员培训,我已经安排人做了,大厦里头也给你配了办公室和专门的休息室,现在去看看?” 陆斯年完全没在理睬顾非寒的样子,单和苏小漓聊天。 顾非寒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这礼物苏小漓给他提过一嘴,既然是陆老爷子对小孙女的一番心意,他当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看来姓陆的这一次来势汹汹。 “那……要不去看看,酒店客房也好了吗?你可以直接在酒店休息。”苏小漓想要陆斯年赶紧去睡觉,他现在满眼都是熬夜的红血丝。 “客房是好的,我在里头也有专门的房间。”陆斯年顺着苏小漓哄道。 “嗯,那你等我一下。”苏小漓性子干脆,回屋去取自己的包。 顾非寒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也起身跟着进了屋。 陆斯年看着房门被顾非寒随手关上,脸色暗了暗,一双深邃的眼睛,闪过些复杂。 没半分钟,两人一起从屋里出来,顾非寒手上多了一把车钥匙。 陆斯年扫了顾非寒一眼,敛眸,半点情绪都没有外露,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小漓,上我的车,我开前头带你认路。” 苏小漓点头,跟着陆斯年往外走。 顾非寒在两人身后咬了咬牙。 行,姓陆的够种。 以前在冀北还收敛着点儿,刚来了京城就开始明目张胆。 苏小漓坐上陆斯年车子的副驾驶,顾非寒开着车在后边,直想加速向前撞上去,可一想到小漓也在那车上,才强忍着没把油门跺到底。 陆斯年直接将车开进了地下车库——一辆崭新的红宝石色跑车赫然眼前。 他从车中拿出一个礼盒递给苏小漓,“你的礼物,车身颜色是为你定制的,我记得你有一套红色西服。” 苏小漓目瞪口呆。 根据衣服搭配跑车?!(本章完) 224 转速表超过4500 “哥,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答应哥哥的话不能反悔,上去试试?”陆斯年语气没变,温和却坚定。 苏小漓看着眼前这款保时捷959,太太太扎眼了吧! 之所以知道这款车,是上辈子打算买自己的小车车时,一不小心看到了一则手机推送。 微软的创办人盖思最心爱的老车,因这车在米国没有碰撞安全级别证明,导致在米国它一直被禁止上路行驶。 盖思甚至专门为其开发了一个程序,用来进行虚拟碰撞试验,从而获得至关重要的碰撞分级证明。 直到被禁将近10年后,科顿总统亲自签发了一项联邦法令,允许盖思合法驾驶他那辆老保时捷959上路。 截止到苏医生重生前,这车全球只有300多辆,完全收藏级别。 但是! 这里是京城,不是港岛! 就华国目前大部分地方的路况,超跑根本没办法发挥其性能,驰骋只能被迫变成颠簸,太屈才。 还有,陆斯年明明是哥哥的身份,怎么有种大佬在直播间疯狂刷礼物的既视感?! 陆斯年直接帮她打开礼盒,取出钥匙,拉着愣愣的苏小漓坐上了副驾驶。 他自己则坐上主驾驶位,想要侧身帮她扣上安全带,身子刚歪过来,吓得苏小漓赶紧向后一闪,忙乱着自己系好。 陆斯年微微一笑,抽回身子,没说什么。 “坐好,带你试试。” 一声野性的启动,陆斯年开着车飞驰出去,强大而平稳的推力,凌厉的加速度。 丝毫没顾及身后的吉普车内,顾非寒投来的冰冷眼神。 陆斯年一副置若寻常的神情,脚下油门持续加速,语气依旧不疾不徐: “为竞赛而生,‘mobydick’赛车发动机、四轮驱动、两台涡轮增压、手动6挡变速、百公里加速3.7秒…… 转速表超过4500转后,它会发出怪物嘶吼声,只有那个时候,它才是一辆真正的porsche。 所以,心情烦闷的时候开,会很解压。” 最后,陆斯年加了句亲身体会。 其实陆斯年无论在港岛还是内陆,都秉持着相当低调的作风,出门从来都是商务车,不像其他港岛小开,天天换着超跑上街。 在港岛他只买了两辆超跑,其中之一就是一辆灰色的959,且并不常开。 如他所言,只有在“心情烦闷”时才去听怪物嘶吼。 正因为他自己清楚这款车的性能,于是送了苏小漓定制的同款。 他感受到的苏小漓,骨血中一定有“转速表超过4500转”的因子,甚至远远不止“4500转”。 苏小漓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慢慢定下神,凝神体会,这辆车确实生猛狂劲。 风驰电掣,用来形容它一点儿也不为过。 说实话,的确享受,甚至有些上瘾。 只是,她没有心情烦闷啊! 又哪里需要解压。 看着陆斯年专注开车的眼神,她又不好打扰这个一天一夜没睡觉的人,只好安慰自己——陆斯年没休息好确实会心情烦闷。 理解理解。 苏小漓尽量将自己的身体往座位上缩了缩。 放到苏医生生活的年代,马路上豪车多,这车可能也不算太过分,可现在是八十年代啊八十年代! 这款顶级超跑开出去,简直就是天外来客。 好不容易,陆斯年在苏小漓的劝说下,重新将车开回了停车场,在停车场等半天的顾非寒,脸色已经冰至极点。 “哥,咱们赶紧上去看看,看完了你好休息。”苏小漓飞快从车跳下来。 陆斯年递给她车钥匙,依言点头,顺便撇了眼也从车上跳下来的顾非寒。 苏小漓走近顾非寒,“陪我上去一起看看?” 顾非寒当然不放心让苏小漓一个人跟着陆斯年上去,鬼知道这小子还想玩什么花招。 港岛那套小开追女的套路,真是够够的。 “现在来华国工作的外国人越来越多,但是没有太多专业的涉外酒店和写字楼供他们使选择,所以爷爷几年前就开始筹备了。现在你直接用上,时间刚刚好。” 陆斯年介绍着。 三人来到大厦外部,不得不说陆老爷子好眼光,这块地方在苏医生生活的时代,都是最繁华的中央商务区,黄金地段。 苏小漓环着周围看了看,一街之隔就是国际俱乐部,北边是使馆区,确实是外资公司和国际金融机构在京设置办公场所最理想的地方。 这地段她熟悉,只是大厦内部从未进去过。 陆斯年带着她往里走,苏小漓半拉着身后顾非寒的手。 一楼大堂站着一位西装外套黑皮鞋的经理人,毕恭毕敬,看着像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大热天的,难为这人穿了全套,亏得大厦里头有中央空调。 “小少爷、小小姐,我叫尤福谦,之前在集团董秘室,目前负责大厦启动前的统筹。”他自我介绍道。 恰到好处的礼貌,普通话倒是比姜室长更流畅些。 苏小漓听到他的名字,不禁莞尔。 尤福谦? 有福气? 这名字可真不错。 陆爷爷送这么大豪华礼包,自己可不就是有福气吗? 苏小漓也朝他客气笑笑,“你好,尤经理。”她伸出右手,想要握手。 尤福谦微怔半秒,忙依照标准的商务礼节,轻轻一握。 他没想到“小小姐”……亦或“准少夫人”这么平易近人,居然丝毫没有架子。 只是,小小姐身后的那位冰山脸是谁?这气场不像是个司机啊? 尤福谦不慌不忙地介绍。 “大厦一共是31层,地下2层,地上29层,2至10楼是酒店,往上是写字楼,也有公共会议室。 酒店和写字楼设计风格不同,出入口也不同,各自独立电梯互不打扰。 酒店目前在试运营期间,写字楼早在竣工时也被预租完了,现在已经搬进来了一些租户。 顶层是旋转餐厅,华餐、西餐都有,也有c国的特色料理。” 陆斯年突然插话:“28层是我们两个的办公室和休息室,直接去看看吧。” 说着,他直接按下了28层电梯按钮,按完才问尤福谦:“钥匙带了吗?” 自然问的是苏小漓办公室的钥匙。 尤福谦是办事妥帖的,一直随身带着。 225 安防系统 少爷早就提前吩咐了,小小姐的办公室是重点检阅对象,他哪敢不带。 28楼,出了电梯。 “开门吧。”陆斯年直接吩咐。 尤福谦理解他的意思,首先打开了苏小漓的办公室。 整套房间足有200平方米以上,除了大大的办公室、会客厅,后边有休息室、小餐吧、衣帽间,洗漱间…… 装修风格淡雅大气,白色为主、米色、灰色辅助,倒非常符合苏小漓的气质。 苏小漓缓步走到落地窗前…… 现如今京城尚未高楼林立,这栋大厦目前是这一带最高的建筑物,现如今站在28楼,几乎可以俯瞰小半个京城。 她眺望远方,感受着心中逐渐汹涌的力量和兴奋。 已经可以想象,她将会在这里更加强有力地走近自己的梦想。 如果说刚才的超跑让她觉得羞于接受,这间位于28楼的办公室,却是正正合心意。 “喜欢吗?”陆斯年微笑看着苏小漓的背影。 “喜欢,谢谢你和爷爷!”苏小漓嫣然一笑,痛快签收豪华大礼包。 陆斯年轻笑了一下,刚才见小漓对跑车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连带着他对这办公室也差点失去信心。 此时的轻松让他分外舒爽。 温润的笑容扩大。 顾非寒在其身后眯了眯眼睛,嘴角意味不明地冷笑,一言不发盯着苏小漓。 大有“秋后算账”的警告意味。 苏小漓刚谢完陆斯年,一不小心就看到顾非寒紧绷的下颌线条和眼底的光。 完了,这家伙又双叒叕变脸了。 她立刻眼观鼻鼻观心,收敛起过于开朗的笑容,暗自琢磨等会儿又该怎么去哄这个家伙。 “哥,你快去休息吧,你的休息室在哪里?”现在苏小漓的这声“哥”,叫得顺口多了。 “隔壁,一起去看看。” 陆斯年的办公室风格完全不同于苏小漓的那间。 黑色金纹大理石,黑色橱柜、办公桌,布局和苏小漓的房间完全对称。 黑色的主基调相当有视觉冲击,只偶尔在个别地方看到金、灰、白镶边或小片装饰。 因着有落地窗,室外大片阳光透进来,整个房间倒是只显深邃,毫不沉闷。 只是有些过于深邃了,和陆斯年温润清朗的外表,有不少反差。 “你这个也很棒诶!”苏小漓由衷赞道。 “喜欢的话,这间办公室可以给你用。”陆斯年沉吟一秒,真心说道。 “不不、我还是更适合我那间。”苏小漓忙摆手,“你赶紧休息吧,剩下的情况我问尤经理。” 她见陆斯年虽然笑着,不过明显精神头不太好,忙劝说道。 “好,那晚上7点一起吃晚饭,就在顶楼。” 陆斯年从善如流,毕竟他也清楚自己当下的状态不算完美,他不想小漓一直看到自己这幅疲惫模样。 苏小漓刚想说“不用了”,陆斯年已经脱口而出:“已经订好了。” 苏小漓看看顾非寒,冰山脸不置可否。 “行,那你赶快休息,我们先出去了。” 看着她出去锁好了门,陆斯年这才走回休息室,一下子瘫倒在床上,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失神。 ——小漓,我刚才表演出来的“哥哥”,你喜欢吗? 苏小漓一路听着尤福谦的详细介绍,顾非寒也在她身后默默听着。 整个大楼一圈转完,苏小漓累够呛。 尤福谦哪里真敢累到“小小姐”,忙道:“午餐已经给您送到了办公室,一会儿我将整栋大厦的资料给您送过去。” 苏小漓忙点头应下。 顾非寒突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整栋大厦的安防系统如何?” 苏小漓和尤福谦俱是一愣。 刚才苏小漓只听了楼内其他配置,确实没听到尤福谦详细介绍这一块儿。 既然是作为涉外酒店和写字楼,安全级别必然不能低了,确实需要作为了解的重点, 尤福谦忙向苏小漓致歉:“抱歉,是我疏忽没有介绍到,安防系统的配置已经进行了公开招标,中标的几家公司材料,稍后我给您送到办公室。” 苏小漓笑笑,果然还是顾非寒想的周到。 “好,谢谢,那我下午在办公室等你。”她时间充裕,吃完饭可以慢慢了解。 果然,午餐后刚来得及冲好两杯咖啡,尤福谦就带着两个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一人手里带着保洁的工具,收走餐具撤了,另一位则是尤福谦带上来专门为苏小漓服务的女秘书。 “小小姐,这位是齐欣悦,自从陆氏来内地投资,就开始在陆氏工作,今后可以作为您的专职秘书,有工作上不妥的地方,您直接联系我就行。” 苏小漓知道尤福谦要负责整个大厦的运营前统筹,还得负责陆斯年的一些私事,人比她要忙,有个齐欣悦帮他顶着,两边都方便。 她忙点头称谢,又和齐欣悦握了握手。 齐欣悦约莫28、9岁模样,整个人青春朝气,又因为有工作历练的经验,故而身上又多了几分干练稳重的气质。 华国初代都市白领丽人。 齐欣悦看眼前这位“小苏总”,年龄不大却气定神闲,又不失礼貌。 除了长相,其他方面的气质和眼神中的淡定,一点也不像人们私下传闻中的陆氏集团“小娇妻”。 两个女人向对方微笑致意,苏小漓的眼神里多了欣赏,齐欣悦的眼神中多了尊重。 齐欣悦和尤福谦各自抱来一大摞资料,尤福谦挑出最上边四套盒装资料,“这是您刚才问到的安防:监控系统、巡逻系统、照明、消防都在里头。” “嗯,我一会儿自己看就行,辛苦你们了。”刚吃饱饭的苏小漓,目前需要一杯咖啡先恢复下精力。 齐欣悦点头,“苏总,我的办公室在您的旁边一点,有事您用内线呼叫我就行。” 苏小漓笑着点头,还真有件事,需要她立刻帮忙去办。 “b1有辆车子,你帮我买个汽车专用的防尘罩罩上吧。”她说了车牌号和位置。 齐欣悦和尤福谦俱是一愣。 特别是亲手操办此事的尤福谦。 定制那辆车子费劲周转,包括办理入关手续、上路手续……困难数不胜数。 226 暗箭难防 大费周章买回来,结果要长久地扔在地下车库? 齐欣悦也知道那辆车。 跑车刚买来时,还引得大厦里不少人专门去车库围观。 即便是服务于外资的白领,又或是外国人,能见到这款车子的机会也并不多。 略微知情的人们都私下里传陆少也太宠这位“妹妹”……或“准少夫人”了吧。 男士们可能更多在讨论这车的性能,女士们已经要羡慕死了。 难道“小苏总”不喜欢? 不管怎么说尤、齐两人职业素养过关,谁也没多问,齐欣悦忙点头应下,和尤福谦一道出去了。 自始至终,安坐在沙发上的顾非寒一直沉默着,淡定地喝着咖啡,眼睛微微看向那四盒资料。 “还好有你提醒,安防系统确实得好好了解一下。”苏小漓坐到顾非寒身边。 顾非寒牵起她的手,淡然一笑,没说什么。 不复中午时对着陆斯年的横眉冷眼。 “能忙得过来吗?”顾非寒摩挲着她的小手,语气是关怀的,眼底却在苏小漓看不到的地方,出现了一丝晦暗不明。 “尽量吧,这不是有你和哥哥嘛,还有爷爷托底,不会我就学、不懂我就问,对吧。”苏小漓笑了一下,往他身上又靠了靠。 顾非寒没再说什么,下午的他似乎有些异常沉默。 苏小漓刚想要和他继续讨论下去,顾非寒已经一把扣住她,手指在她唇上摩挲了两下,紧接着吻了过来。 这个吻和以往一样猛烈。 又好像,多了些和他眼底一样的复杂情绪。 苏小漓濒临马上要窒息的边缘,顾非寒终于放开了她。 喘着粗气的男人深吸了几口气,扶起她的腰,柔声说道:“对,还有我。要我帮你一起整理资料吗?” 苏小漓平复着激动的心脏,懵懵点了点头。 今天这男人的反应总是出乎她意料。 原本中午看他脸色不善,以为又要费大力气去哄,现在看来,好像没这个必要了。 苏小漓心里轻松了些。 大厦运营相关的体系她并不熟悉,再加上要在短时间内吃下去两大摞资料,多个脑子好使、思考周全的顾非寒帮忙,肯定是好的。 顾非寒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四盒资料,将下边三盒递给苏小漓,状似调侃:“我只是帮忙,你多看些,我少来点儿。” 苏小漓笑笑没说话,一口香浓的黑咖啡入口,她打开一个盒子,开始了解巡逻系统。 顾非寒手中的,是监控系统,他看得很认真。 资料很齐全,两人一边看一边随口讨论着。 都是逻辑思维清晰的人,多半个下午,办公桌上两摞厚厚的资料,下去了三分之一。 苏小漓看得多些,顾非寒却始终翻阅那一套监控系统。 “就中标的这家监控系统公司来说,资质过关,也有几个服务过银行、电力和其他涉外机构的案例,每个楼层也根据具体情况施工安装,整体过关,应该可以放心。” 顾非寒对看完的资料进行总结。 “嗯,他们是用什么系统进行监控?” “闭路电视,传输媒介是视频线缆,由控制主机进行模拟处理。” 顾非寒了解得很透彻。 苏小漓点点头。 几十年后,整个监控系统会进入数字时代,以网络、通信技术为平台,以嵌入式技术为依托,传输媒介升级为光纤。 “目前来看是最先进的,不过应该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她随口说道。 顾非寒愣怔片刻,继而端着目光看了她许久,这才开口道:“你这么肯定吗?” “嗯,科技日新月异,以后进步也会越来越快。 就像米国现在已经出现了个人用微机,将来除了单机功能,每台之间还可以做到互相联通,那时候才能说网络化实时监控。 相信在未来,连远程办公、远程医疗这些都不是问题。”苏小漓斟酌了一下答道。 顾非寒莞尔。 小漓和自己的默契,已经到了心领神会的地步。 真不愧是他的“事业加灵魂”伴侣。 只是……当前他之所以有兴趣,一部分原因是先想办法防范——杵在那里的陆斯年。 陆斯年绝对属于暗箭难防的类型,现在仗着有了“哥哥”的身份,相当不容易打发。 现在跟着一起来了京城,又能时时出现在小漓面前,比远在清州的林一成难办。 来京城不过几天,他愈发明白自己离不开苏小漓。 顾非寒何其希望自己和小漓之间百分百水乳交融,没有任何阻碍和间隔,偏偏那只是他的期待和最深的欲望,不是明晃晃的现实。 当然,“网络互联”的确是他想入局的一个方向,顾非寒对其未来十分看好。 只是他不像苏小漓那么笃定、那么具体,甚至连“网络化实时监控、远程办公、远程医疗”这一步都这么确定。 动机或许不纯洁,不过这条路因为有了苏小漓的肯定,他的信心更足了些。 苏小漓的话再次让顾非寒体会到一丝“灵魂伴侣”的快乐。 除了信心更足,他心情也放松了些许。 顾非寒装作一副完全没有心事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个小脑袋瓜还真不错呢。” 苏小漓笑着看了下手表,6点40了,“收拾收拾,咱们上去吃饭吧。” 顾非寒却双手环住她的腰,微笑摇了摇头,“你自己去吧,我有些事去忙,给你两个小时够不够?再宽松一点,9点一刻我在楼下接你。” 他笃定得很,苏小漓不会想自己开那辆跑车回去。 陆斯年这个看似炫酷炸裂的礼物,八成没送到她心里去。 “啊?……好呀。”苏小漓压根没想起自己还有辆跑车这回事儿。 她歪歪小脑袋,没问他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去办。 看着顾非寒像是有了关于新事业的想法,也许是急着回去做规划,这点她百分百支持。 自家小顾专注于事业的样子,特别帅。 再说了,她也不想顾非寒一见陆斯年,就一整个冷冰冰的样子,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 目前来看,陆斯年这个“哥哥”,还真不错。 227 林二小姐“助攻” 苏小漓轻轻啄了他的唇角,“那一会儿见。” 顾非寒回吻,这回高抬贵手,没再让她到窒息的地步。 趁着苏小漓收拾资料,顾非寒借口去洗漱,他又将整套房间内外又仔细观察了一番。 甚至没等她一起出门就先走了。 站在苏小漓办公室前的走廊上,顾非寒眼睛望向走廊两端拐角处的监控。 眼底冰封,不复在女孩面前的温柔。 苏小漓走出来时,门口早已不见了顾非寒的身影。 她来到隔壁办公室门口,按响了门铃。 陆斯年洗完澡正在换衣服,床上已经摆了两三套,西服太正式,休闲服又过于随意,他刚换上一件雅白的宽松衬衣,门铃响了。 他忙扣好扣子,将休息室的门关好,打开正门,苏小漓穿着清爽的白色衬衣裙,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休息完舒服些了吗?”苏小漓道。 身为“哥哥”的陆斯年做得那么好,她这个做“妹妹”的也得适时表达一下关心。 “舒服多了,睡得很踏实,走吧。”陆斯年话说着,已经换好了鞋。 看着之前念而不得的苏小漓现在就走在身边,两人同样颜色的衣服,同样简洁舒适的款式…… 一起吃饭,一起办公,办公室紧挨着,休息室头对头…… 一切就像回到在香百搞活动时那样,不,比那时还要好。 一想到这些,陆斯年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如愿以偿似的,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就是好像,少了些什么最常见的东西? “他不来吗?”走着走着,陆斯年终于发现了哪里奇怪。 姓顾的平时将小漓看得那么紧,今天这是…… “顾非寒吗?他有事先回去了,9点来接我。”苏小漓答道。 陆斯年颔首。 不来正好,本也没想请他,谁耐烦对着一张冰霜脸。 29楼餐厅主管亲自在门口迎接两人。 远远看过去,真是登对,一对璧人。 “想吃什么?”陆斯年温声问道。 他带着苏小漓坐到特意留好的位置上,能够远远地看到脚下被最后一抹夕阳笼罩的城市,又不会被阳光直晒。 “听你的。”苏小漓客随主便。 “西餐吧,之前一直想请你吃。”陆斯年想起第一次见到她那天,长达一年的未了心愿。 那之后虽然两人也一起吃过饭,都是在家吃的家常饭。 “嗯。”苏小漓也想起来了,没什么好推辞的,“好像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你就说过。” 此时她的心态已经摆正,对上陆斯年的眼睛,自然且亲切。 陆斯年抬头笑笑。 淡淡斜阳的余光洒在他脸上,更显得眉目深邃且深情。 一切都刚刚好,除了…… “天啊,这不是陆少吗?”一个性感且嗲嗲的声音,随着高跟鞋的声音传来。 陆斯年闻言,微微敛起笑容,抬头看向来人。 林家的二小姐,林曼蓉。 也是父母给自己安排的相亲对象——林曼蕙的亲妹妹。 去年过年和爷爷回港岛,他被父母威逼利诱着在舞会上见了一面林曼蕙。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当时硬生生地顶了几句后离席而去,很是没给父母和林家面子。 紧接着就开车上了山,彻夜未归。 这便是他讲的“心情烦闷的时候”,可他又不能给苏小漓讲这些有的没的。 今晚是他和小漓“第一次约会”…… 这个林曼蓉过来干什么,替姐姐报仇吗? 陆斯年脸上冷了冷,“林二小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林曼蓉性感的身材,穿着对于内地人来说略显暴露的小礼服,酒红色丝质吊带裙,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在夕阳下分外耀眼。 苏小漓也被这女人的声音电麻了一下。 抬头看去,看来是陆斯年认识的人。 她又不认识,看陆斯年的脸色,似乎连打招呼的必要也没有。 她一眼扫过林曼蓉,却一不小心瞥见她身后的男子。 乍一看,那张脸居然和顾非寒有那么一两分像。 要说和顾非寒略有些像的人,她也见过。 除了老照片上的大舅舅最像,其次就是凌义成。 凌义成常年刀尖上舔血,自然有其凶狠和不羁的一面,开心时反而干净清爽,这时候和顾非寒最像。 而这女人身后的那个男人,身高、轮廓虽有两分相似,只是……不仅完全没有顾非寒的桀骜疏离的神态和气场,甚至还有股子莫名阴柔的气质。 只有一个空架子而已。 她怎么觉得,男人对眼前的林二小姐,眼神中透出了……小心和讨好。 苏小漓别过眼睛,没再看下去。 林曼蓉已经凑近了陆斯年,一双媚眼如丝,似笑非笑。 “陆少,这么好的餐厅,你来得我来不得?过来打个招呼而已嘛,紧张什么?” “招呼打过了,林二小姐可以和男伴尽情用餐了,今晚我请。” 陆斯年打了个手势,喊来主管,“今晚给林二小姐免单,记在我账上。” 陆斯年只想赶紧打发林曼蓉离开,春节时下了林家父母面子,这顿饭就当是为自家父母赔个礼,倒也不过分。 他不想林曼蓉在小漓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让小漓误会。 奈何,像林曼蓉这样的人,从来搞事情不嫌事儿大。 她张口就来:“陆少这是在赔罪吗?毕竟你相亲时得罪了我姐姐啊,我姐姐很伤心的。” 陆斯年脸上顿时笼起一层阴森的雾霾,他自然不想苏小漓再听更多,换用粤语顶了回去: “林二小姐,我和你姐姐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长辈一厢情愿罢了,这一点我早和你父母和你姐姐说清楚了。” 林曼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虽然陆斯年这副皮囊也相当可口,可她自从在莫妮卡见了顾非寒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 她近来的男伴,甚至是娱乐中心陪人跳舞的男伴,也一直照着顾非寒的样子去找,可惜…… 都是些不够劲儿的。 不过,眼下逗逗这位看似洒脱实则纯情的陆少,好像也不错。 林曼蓉故意撇撇嘴,粤语回道:“可我姐姐对你一直思念至深啊,知道你在内地,还托我找你来着……” 小漓:给我一张嘴,我可以怼翻她。 228 有义务保护你 陆斯年眼见她越说越离谱,自己精心安排的重要“约会”被破坏,万一小漓认为自己是个…… 他看了一眼淡然安坐,实则基本没听懂粤语的苏小漓,一把按到她的手上。 苏小漓整个被他吓了一大跳。 刚想挣脱,却见陆斯年偷偷给她使了个眼色,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找自己顶包?! 苏小漓本能要挣脱,然而陆斯年死死抓着她没松手。 陆斯年换作普通话一字一句:“那就回去告诉你姐姐,我有未婚妻了,可以让林老爷子直接问我爷爷。” 苏小漓满脸黑线。 刚想你是个好哥哥,有你这么坑妹妹的吗?! 她这幅表情在林曼蓉看来,就是在嫌弃自己,不,应该说嫌弃自己的姐姐。 呵,林曼蕙也有今天。 不过,她倒是果真是被比下去了。 可惜是个北姑。 不然这份姿色,放到港岛确实能迷倒不少喜欢纯情味道的小开呢。 “是吗?那我先恭喜陆少了,只能回去劝我姐姐死了这份心。再打扰你们约会,倒像是我不会做人了,谢谢陆少请客喽。” 林曼蓉又淡淡扫了苏小漓和陆斯年一眼,走回男伴身边,“走吧,便宜你了,今晚可以放开了吃。” 见林曼蓉转身,苏小漓赶紧要抽出自己的手,谁料陆斯年握得太紧,手腕都差点挣断都没能挣开。 她睁大眼睛瞪了陆斯年一眼,“放手啦,人已经走了。” 陆斯年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松开。 “要演戏怎么也不说一声,太浪费我的演技了,都没准备好。”苏小漓揉着红肿的手腕,吐槽道。 明明可以不动手动脚的。 就是不扮演什么“未婚妻”的角色,她也能搞定这种女人好吧。 偏偏要上演这种水了吧唧、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狗血剧情。 陆斯年被她的言论逗笑,却看到她红肿的手腕,顿时脸上一僵,自己刚才那么大力气的吗? 只是想握着她的手,却没想到…… 陆斯年一脸懊恼,语气失去了平时谦谦君子的风度,急忙道:“弄疼你了?” “还好啦。”苏小漓没太在意。 没想到陆斯年担心过头,立刻喊来了主管,“去买管药膏,要消肿的、见效快的。” 这一次,苏小漓依旧没来得及喊住主管。 这么安静的餐厅,除了刚才林二小姐和陆斯年对话时有些许声音,其他时候只流淌着安静的音乐。 看着主管跑远的身影,苏小漓喉咙里的“回来,不用买”依旧哽在喉头。 “其实真不用,我只是想你下次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可以帮你对付你不喜欢的人。” 陆斯年心头一颤,顿了一下,“哦?为什么?” “我们是一家人啊,”苏小漓很干脆地回道,“我也有义务保护你,不让你被别的女人欺负。” 她来自21世纪新女性的力量,可是不容小觑的。 谁欺负家人,得先过了自己这一关再说。 这一年在什么常凤娥、龙金坤身上练过好几次手,业务相当熟练。 苏小漓的这番话……对于从小被要求:担当、责任、勇敢的陆斯年来说,过于——奇妙、新鲜且甜蜜。 这种感觉,他之前从未体会过。 就像看到了“转速表超过4500转”之后的苏小漓一样,家人眼里的小猫咪,变身成了恶人眼里的猎豹,对着讨厌的人充分展现自己尖利的牙齿和爪子。 虽说刚才是自己主动握了她的手,可论及结果,他确实被小漓牌猎豹“保护”了。 他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 怎么突然觉得小漓有点“帅”呢? “说起来,第一次见面,也是你保护了我,赶跑了那个c国女人。”他心头无比舒畅。 “你说香梨吗?”苏小漓没和他客气,“要这么说,还真是。” 两个人相视一笑。 陆斯年看着她的笑靥,好想拥在怀里狠狠亲上一口,就像梦里那样。 他忍不住轻喊女孩的名字,“小漓……” 苏小漓——正在和牛排斗争,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陆斯年,“嗯?” 陆斯年看着她一脸呆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我帮你切。” 见她没动静,陆斯年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中一股似是而非的宠溺,“你手腕受伤了,不好用力。” “好吧。”苏小漓依言递给他盘子。 陆斯年熟练地切了起来,比他自己的要小一些,刚好适合苏小漓一口一块。 “对了,以后哪怕是出差,也要每天和我联系。”陆斯年切着牛排,自然而然地说道,语气依旧像个“哥哥”。 苏小漓:“诶?” “爷爷和奶奶每天都会问我你的情况,要是我不知道,爷爷就会痛骂我一通,头很大的。” 陆斯年诱惑着苏小漓,好让自己钻进来已经织好的网中。 “刚说了要保护哥哥,这就反悔了吗?”他笑着调侃。 苏小漓一脸懵,爷爷又不是恶人。 不过自己忙起来,确实常常忘了主动联系两位老人,有陆斯年帮着报个平安,应该会好一些吧。 问题在于,真要是忙起来,连陆斯年也忘了联系怎么办? “没反悔啊,就怕自己忙起来忘了。”苏小漓笑道。 “没事,我会提醒你的。”陆斯年心情很好,“回头给你配个bp机,到哪里都走不丢。” ……bp机,好古早的回忆啊…… 苏小漓小时候见福利院的院长带过,就别在他裤腰带上。 她将腰带上别着大颗bp机的画面转移到自己身上…… 顿时一个寒战,画面太美不敢看。 “怎么了?”陆斯年递给她切好的牛肉,见她突然有些走神儿,笑问道。 “没事儿,现在已经有这个东西了吗?”苏小漓脱口而出。 问完苏小漓立刻反应到,草率了,时间线不对。 自己不该问“现在已经有了吗”,而是应该问“那是什么”才对。 好在陆斯年完全没听出来。 陆斯年只按着自己的思路说着:“其实可以给你配个大哥大,但是据说内地现在没有多少基站,暂时还用不了,倒是已经有了bp机的信号台。” l:小陆啊,够意思吧。 小陆没说话,直接递给l一张金卡。 l藏好金卡后:确实没有下次了。 小陆抓狂。 229 “挟天子以令诸侯” “哦。” “你不知道,上次你去清州,还有这次来京,爷爷打了好几次电话我都说不知道,被骂惨了,虽然爷爷奶奶也只是担心……” 陆斯年开始一脸为难地卖可怜。 ——既然小漓说要“保护”自己,必然不会食言。 苏小漓再次被心机boy升级版——“绿茶”陆斯年,成功诱进网中。 两人刚吃得差不多,主管带着药膏回来了。 嗯,“人精”主管也挺会的,是瞅准了时间才慢悠悠地回来的。 陆斯年低头看了下表,“才8点半,回办公室帮你涂上。” 苏小漓的手腕其实已经不疼了,不过时间确实还早,这会儿顾非寒应该还没来,下去走走也好。 陆斯年洗净手,坐到苏小漓身边,“手腕给我。” “真的不疼了。”苏小漓无语。 陆斯年:“我留着这药膏干嘛?难道要等自己手腕受伤了再用吗?” 苏小漓:? 我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还有,身为哥哥的陆斯年,语气是不是有些不对头? 苏小漓反应就慢了小半拍,陆斯年已经拉过她的手,轻轻在手腕处抹上了一层药膏。 刚用凉水洗过的指尖微凉,药膏也是冰凉的,激得苏小漓瞬间有些不好意思。 话说,这个距离是不是有些超出边界了啊! “我我、我自己来就好……”苏小漓喃喃,顺势悄悄向后坐了坐。 陆斯年没回答她,也没松开她的手,直到将还泛着微微红印的手腕全部涂抹完了才松开。 陆斯年抬起头,一脸认真:“下次我会小心。” 苏小漓再次:? ……不会有下次了好吧。 不过瞧着陆斯年认真正经的神色,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陆斯年眼角微弯,起身去洗手,顺便给苏小漓端来一杯红茶,“消消食。” “嗯。”苏小漓没客气,哥哥就是贴心啊。 陆斯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眸,想着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状似随意地聊起:“爷爷奶奶在港岛完成登记了。” 苏小漓没想到陆老爷子这么雷厉风行,“好呀,多好。” “奶奶不想大事操办婚礼,只想在港岛请那边的家人和朋友聚一聚就好。” 陆斯年看向苏小漓,沉吟片刻说道,“爷爷拗不过奶奶,本来想举办个隆重的婚礼,现在只能改成家宴和小型婚礼舞会了。” 苏小漓点头。 奶奶的想法,她能理解。 活到奶奶这个年龄,很多事情已经看开了,功名利禄、人情捧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富贵烟云而已。 只要自己在意的人活得好,足矣。 “我听奶奶的。”苏小漓坚定地站奶奶。 还算她有良心,好歹临时补充了一句,“当然,最好他们老两口意见一致。” 陆斯年笑笑,“奶奶也说你会支持她的。爷爷觉得只有家宴和舞会还是太单薄,他想婚礼之后带着奶奶去度蜜月。” 他看了一眼慢慢喝着红茶的苏小漓,眼底掠过一抹复杂,转瞬即逝。 他继续斟酌着说道:“只是这样一来,你之前提过高考后订婚……时间上……” 苏小漓一愣,随即想也不想笑道:“我肯定先紧着爷爷奶奶,他们的才是大事儿,等他们回来以后再订婚也来得及。” 至于自己的人生大事,就算没有一个旁人,家人是一定要在场的,特别是奶奶。 她还记得刚重生时,奶奶是怎么拼力护着自己的。这样的好奶奶,苏小漓当然希望她参与自己的每一个幸福时刻。 陆斯年低头,闷声“嗯”了一句。 等他再抬起眸,眼底已经恢复了最常见的温润清朗。 “好,我会和爷爷奶奶讲的。”陆斯年朝苏小漓笑笑,缓慢而清晰地说。 自从经历了苏小漓在香百的“火烧乌巢”,陆斯年也开始看起了《三国演义》。 ——不知道,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就让爷爷带着奶奶,周游全世界去吧。 苏小漓看看表,9点了,不知道顾非寒到没到,她想直接到楼下去等他。 “哥,明天有时间吗?”苏小漓随口问道。 “有,怎么了?”陆斯年一愣。 苏小漓起身收拾东西,“新项目的事情,还有接下来的半年规划,有好多事需要讨论啊。” “我一直在。”陆斯年看着她急着下楼的身影,“我送你下去。” 电梯口,陆斯年将还剩半管的消肿药膏递给她,苏小漓顺手接过,放到包里。 两人进了电梯,一路向下。 楼外停着顾非寒的车,人却不在车上。 顾非寒其实已经到了…… 本想先确认一下监控合适的位置,然后去顶楼接小漓,却看见了刚才的一幕。 此刻,他正在站在28楼的步行楼梯间,努力消化刚才看到的画面。 ——小漓从陆斯年房间出来。 ——陆斯年想要牵小漓的手。 顾非寒想把那只差一点就碰到苏小漓的手剁掉。 血越来越冷。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一根烟取暖。 小漓不喜欢他抽烟,他已经很久没碰烟了。 吸了一口,吞咽入肺。 一支烟抽完,顾非寒又缓了一会儿才乘电梯下去。 “你怎么从里头出来了?”苏小漓惊喜,她本来还在东张西望找顾非寒,她迎了上去。 一股淡淡烟草味袭来,苏小漓微微皱了皱小鼻子。 顾非寒看向她的眼神依旧是温柔的。 “刚才去顶楼接你,没想到你先先来了。”糜烈又醇香的尼古丁味再次袭来,和他轻哑的嗓音,语气不悲不喜。 苏小漓没再多想,浅浅一笑:“刚好错过了呀,我们回家吧。” 夜幕下,女孩的一双眼清澈得像一块上好的水晶,纯粹剔透,照亮了顾非寒眼底的晦暗。 顾非寒最终还是朝她笑了笑,点头。 苏小漓朝陆斯年挥手,“哥,我们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陆斯年温和一笑,“嗯,明天见。” 顾非寒视线若有似无地瞥了他一眼,眼底复杂的情绪翻涌,在瞬间被强行按下。 车上,顾非寒嗅到了一丝不属于苏小漓身上的味道。 “什么味道?”他问道。 苏小漓反应了一下,手腕凑近他鼻尖,“是这个吗?” 是。 女人眼中的男人,和男人眼中的男人,大概率是不同物种。 231 叫我的名字 “手腕刚才有点肿,涂了点药膏。”苏小漓陈述事实。 “好好的怎么肿了?” “额……”苏小漓莫名有点怂,“就……自己不小心碰的。” 总不能说是被陆斯年握的吧。 本就是个误会,或者说陆大少爷的即兴表演,她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嗯。”顾非寒闷闷地应了一声,眉头蹙得更深了些。 “你今天晚上办的事情顺利吗?”苏小漓赶紧转移话题。 “还可以。”顾非寒的语气,完全听不出有了新事业的兴奋,眼睛直视前方,余光都没留给她。 “哦,好吧。”男人这态度,苏小漓知道这个话题明显又进行不下去了,“对了,奶奶和爷爷已经登记完了,办完婚礼会直接去度蜜月。” 事业不感兴趣,家人你有兴趣吗? “嗯,挺好的。” 苏小漓无语,顾某今晚简直是话题终结者。 “还有,那个,你知道哪里可以买bp机吗?我想买几个,方便随时联系。” 苏小漓想起刚才吃饭时陆斯年的话。 她得自己挑一个模样可爱点的,绝对不允许自己腰上别个又大又丑的。 不对,绝对不能别腰上,只能放包里。 也不知道初代版的bp机,有没有可爱款的,至少小巧一点也行啊。 顾非寒的眼睛终于微微一动,“这个可以,明天我带你去。” “嗯嗯。” 苏小漓终于听到了他语气中的一丝兴趣,连忙接上话题,“话说回来,电子通讯业的未来也很有前景,你觉得呢?” 顾非寒敛了敛眸,遮住眼底的情绪,低声说:“确实不错,回头我研究一下。” 苏小漓笑笑,顾非寒说研究,那一定是深入调查。 以他的智慧和能力,如果决定做这件事,必然会在这个行业大杀四方,风生水起。 苏小漓无比确定。 “怎么突然这么开心?”顾非寒终于分给了她一个眼神。 “就是想象了一下你站在通讯行业顶峰的样子,特别帅,帅我一脸。”苏小漓的语气极为认真,又带上了小星星眼。 顾非寒这才忍不住轻笑出声。 大手裹上了她柔软的小手,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手腕。 小丫头总是有本事让他开心,也……让他痛心。 一进屋,苏小漓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被顾非寒极其熟稔地一扯,从背后将她整个人拉入胸膛。 且,越抱越紧。 顾非寒的下巴轻轻蹭着苏小漓的侧脸。 男人刚刚长出的小胡茬,划过女孩的耳垂和脸庞,有些微疼,也有些痒。 “抽烟了?”苏小漓浅笑问道。 “嗯,就一支。”顾非寒语气倒是乖,末了补了一句,“一会儿我好好刷牙。” 苏小漓轻笑,拍拍他勒紧自己的手臂,温言:“挤得我快喘不动气了。” 顾非寒闻言,轻轻松开她一些,口中却说道:“那你抱抱我,我想要你抱。” 语气中有依恋,有委屈,还有……不甘和担忧。 苏小漓转身,整个身体贴向他,双臂在他身后环了一个圈,双手紧紧贴住他的后背,“是这样吗?” 姿势很标准。 顾非寒回拥她,依旧紧紧地,“以后要每天都抱抱我,就像这样。” 胸中百般滋味,怕是只有当事人才能尝出甜与苦。 苏小漓在他怀里点头,“嗯。” 不知过了多久,苏小漓在他怀里都快迷糊着了,顾非寒心里的焦虑才缓解了一些,“去洗澡吧。” 一连四五天,顾非寒晚上睡得都不太踏实。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前,滴滴答答地响,未关严实的窗缝里,细风吹了进来。 “小漓!”顾非寒蓦地从梦中睁开了眼。 大汗淋漓,眼角居然有泪水淌下。 怀里的女孩再次被他的喊声惊醒。 “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苏小漓赶紧转身,轻拍着他的后背,“不怕不怕,乖。” 顾非寒将她搂紧,语气依旧似梦非醒,声音有些发颤,“梦见你掉到海里飘远了,我怎么游都追不上你,也抓不住你……” 苏小漓帮他擦汗。 轻声劝解,语气平静柔和:“只是梦而已,我们现在在京城,在家里。” “小漓……” 顾非寒抬头,眼中全是未褪的恐惧,语气有些急促:“小漓,叫我的名字好吗,听了心里会舒服一些。” “嗯……”苏小漓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顾非寒……顾非寒…… 将他被噩梦惊走的魂魄,一片又一片地捡回来,拼起来,再组成一个完整的顾非寒。 海上、飘远……顾非寒梦到的,是飞机失事后的自己吗? 亦或者,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不知道顾非寒这几天怎么了,时不时的,好像不怎么有安全感的样子。 是工作压力太大吗。 还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苏小漓口中依旧念着他的名字,心里,轻叹一口气。 顾非寒搂着她,目光定定地望着黑暗失神。 怎么会有那么真实的梦,身临其境,像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来。 从空中坠落的苏小漓,再无生机的苏小漓,远远离开自己的苏小漓。 她在哪里? 顾非寒的手,忍不住又紧了紧。 她在身边。 她在叫我的名字。 顾非寒用力嗅了嗅,鼻尖全是熟悉的气息,清爽、香甜。 是她。 尖锐敏感的神经,被苏小漓的声音一点点卸掉紧绷。 他低头,缓缓贴上她的唇。 苏小漓口中的“……顾非……”被堵住,滚烫的唇,她渐渐接受了男人越来越激烈的吻。 到最后,大约两人都有些动情。 顾非寒的手探进了她衣服里,滚烫的掌心温度,烫在她后背的肌肤上。 这一次,苏小漓连呼吸都不会,可她没有拒绝。 她整个人贴向了他。 只是,顾非寒另一只手,依旧抓住了苏小漓的左手,一路向下。 他极力地克制隐忍着,始终没有拉开床头的那个抽屉。 自己做了错事。 自己状态不对。 不是小漓最喜欢的样子。 第二天清晨,苏小漓醒来,顾非寒不在身边,有可能又去买早餐了。 苏小漓望向天花板几秒钟,翻身到另一侧,打开了床头柜抽屉。 几个薄薄的小片静静躺在里头。 苏小漓是三天前发现的。(本章完) 232 焦灼的对峙 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接受,再到昨晚的……期待。 昨天晚上两人明明已经都动了情,顾非寒为什么没有用呢? 应该不是因为害羞。 顾非寒向来是个想要什么就很直接的人。 那就是不想要? 不会吧,昨晚的热情不是假的,甚至比两人在清州时更甚。 是为了照顾自己? 可自己没有拒绝他啊,反而给了他肯定的回应。 苏小漓默默关上抽屉。 顾非寒,他怎么了? 两人各自隐藏下那点儿女心事吃了早餐,顾非寒将苏小漓送到华港大厦就撤了,约了晚上6点来接她。 苏小漓和陆斯年再次火速投入到工作中,这几天两个人碰了不少事情,要开展和跟进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 除了京城的新商场,陆老爷子将内地所有的产业也交给了陆斯年一并熟悉。 另外,陆斯年一直跟进着医疗器械厂的项目,目前订单量已经排满。 苏小漓对初代产品又提出了不少改进意见,很多功能在灵正县这个小地方是满足不了的。 她想借着奶奶婚事,去趟港岛陆氏集团的医疗研究中心。 未来如果在陆氏的研究中心组一个研发团队,又或者在华清大成立一个实验室,请自己的老师和同学加入进医疗器械的研究中来。 形成研究中心、大学实验室与产业化工厂一体化。 甚至一部分高精尖的技术厂房,可以直接建在毗邻校园的地方,连通实验室,实现产业发展、科学研究与学生培养密切融合。 既可以为学校提供实习实践的场所,科学理论转化为实际应用,现场验证、规模生产,转化为真正服务千家万户的产品,收获经济效益。 也能为医疗器械公司的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原动力。 从此走上产研学融合的路子。 去港岛研究中心这事儿好办,那么问题来了,自己到底被华清大的生医工程专业录取了没呀? 顾家客厅,顾非寒的三姐夫——谈文鑫正陪着老泰山顾老爷子喝茶,手中拿着两份报纸副刊。 一份是昨天的。 上边有各省高考状元名单和访谈,唯有冀北省的,只有名单、分数和家人访谈的只词片语,显得有些格外突出。 另一份则是新鲜出炉的今早的报纸副刊。 上边有高考满分作文的选载,最醒目的一篇就是冀北省高考生苏小漓的《树木·森林·气侯——论人才合理流动的大时代》。 “爸,您看,咱们小寒还真找了一位女状元。”说着,谈文鑫递给顾老爷子第一份副刊。 顾老爷子之前只听顾非寒讲过苏小漓学习过得去,没想到一看报纸,平日里练就的不动声色,此时也有了一丝不淡定,眼睛里瞬间出现了光彩。 “嗯,好,不错。”老爷子难得一下子给了三个肯定答案。 “这孩子怎么没被采访呢?”他有些疑惑,顾老爷子上下瞅瞅对比了一下,全国一张卷,苏小漓的成绩全国排在第三。 咋啦,瞧不起全国高考探花? “爸,您忘啦,那姑娘高考完就来了京城,还来家做客来着。记者们根本没在冀北逮到人。”谈文鑫笑着回答。 那日他回家,听顾非烟讲了半天苏小漓,耳朵都快磨出茧了。要不是他及时亲上了顾非烟的嘴,媳妇儿还能再叭叭下去。 之前他还认为顾非烟讲得太夸张,直到昨天的报纸副刊出来,他才真信了媳妇儿的话。 顾老爷子闻言点点头,接过另一份副刊。 “您看她这作文写的,我这个做编辑的,都想把她招进报社当记者。”谈文鑫笑谈。 有了状元那份报纸顶着,顾老爷子对满分作文一点儿也不意外。 那日他听苏小漓和家里人聊天,思路清晰、亲切又不失分寸,这就是语文功底好的表现之一。 “那姑娘报了什么学校?”顾老爷子难得过问了别人的私事。 这……谈文鑫哪知道啊。 不过老泰山既然问起,谈文鑫自然也有途径搞清楚。 第二天上午,谈文鑫及时向老泰山汇报结果:华清大学——生物医学工程专业。 只是,他还讲了另一个消息。 华清、京大、华协医,甚至是沪市的复大和沪交大招生的负责人,都守在冀北招生办的办公室,抢着要志愿书,想联系苏小漓改志愿。 这个年代都是纸质志愿书,只要还没邮寄到高校,高校还没有提取学生档案,在招生办的层面就还来得及。 华清的老师坐在休息室里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嘿!小姑娘就是有眼光。 不过,怎么会选这个专业呢? 他看着虎视眈眈的一圈人,心里也有点慌,万一小姑娘知道了那专业在华清不算顶级专业,会不会动摇信心啊?! 可得盯紧点。 京大第一个不服,多年老对手,这次尤其不爽。 小姑娘高考时挺清醒,咋报志愿时这么糊涂呢? 咱就说,你不报京大也就算了,当然,最好是报京大,关键是,你咋报了个华清大自己都不太瞧得上的专业呢?! 才刚刚成立4年的学科,里头连老师带学生才几十个人,整个一草台班子! 小姑娘这不是直接把自己浪费了吗?! 其次是华协医,这姑娘都报了医学相关的专业了,为什么不直接学医呢? 大家都是百年老校,谁怕谁? 沪市复大和沪交大的招生老师,那是相当看不惯京城几位老师的作派。 要说好学校,咱大沪市有的是! 去年的全国高考状元就选了沪市的学校,怎么样,够有号召力吧,你作为小师妹要不要参考一下学长的意见啊。 几个学校对峙的情况可以说是相当焦灼了。 问题在于,谁也联系不上苏小漓。 各学校老师去苏小漓家中做工作,谁也不让着谁,架势大得吓人。 章韵都想搬到厂子宿舍里去避避风头。 她推了章宇出来做发言人,章宇这个硬派铁憨憨,来来回回只一句话:“一切听外甥女的。” 说了也是白说,那你倒是说说苏小漓现在在哪里啊?(本章完) 233 两盘黑暗料理 哎,铁憨憨哪里干得过这批文化人。 马上要被唾沫星子淹没的章宇,终于接到了苏小漓的电话。 是她在办公室打来的。 “小舅,以后用这个电话联系我……”苏小漓话音未落,就被章宇打断。 “小漓,你先听我说,家里现在坐着几位学校的老师……”只剩一口气的章宇擦擦头上的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苏小漓静静地听他呼哧带喘地讲完,轻笑一声。 不过如果志愿书真被抢跑了又或者被私下改了志愿,这可是大事,她立刻正色起来。 “小舅,我不会改志愿的,你让几位老师回去吧。”苏小漓道心稳固,意志坚定。 “如果几位老师还缠着你和我妈不放,那就让他们来……来这里找我,直接和我谈。”她忽而想到什么,坏笑着说了一个地址。 京城的某个地址。 挂了章宇的电话,她赶紧给顾非寒又去了一个。 顾非寒来京城后动作快得很,像是已经成立了一个新公司,具体情况没和她细讲,只说了办公室电话,有事及时联系。 “顾非寒,有个事儿有可能麻烦到你……” 苏小漓将招生老师的情况简略一描述。 “我不想改学校和专业,又怕他们总打扰我妈和小舅,所以报了你家的地址,可以吗?” 顾非寒在电话那头闻言失笑。 “一肚子坏水的小家伙,必须可以,我求之不得。” 章宇又不知道京城这地方那地名的,就是觉得小漓给的地址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过似的。 他将地址拿给几位招生老师看,“喏,小漓在这里,你们要想找她去这儿就行。” 沪市来的老师们还没看出门道,京城的几位老师先惊掉了眼珠子。 这!!! 这这这!!! 这绝对是诓我们呢吧! 几位老师面面相觑。 华清大的老师瞬间抖了起来,不管这地址是不是真的,反正你们也不敢去确认。 嘿嘿! 这人我们要定啦! 有惊无险,华清大的老师顺利提走了苏小漓的档案,小半个月后,录取通知书直接寄到了顾家。 录取通知书邮寄前誊抄地址,华清大的招生老师才真傻了眼。 这地址居然是真的啊! 临近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几天,顾非寒一直住在父母家里。 反正苏小漓也不在四合院,而是跟着她的“好哥哥”去了港岛! wtf! 苏小漓不在,顾非寒一点儿也不想回去独守空房。 干脆回家陪陪父母,还能帮她盯着录取通知书。 本来顾非寒拜托了父亲的秘书帮忙查收信件,结果他比秘书查得勤快多了,早中晚各一次,定时定点。 第一时间拿到了苏小漓的通知书,他这颗心才落下一分。 顾非寒将录取通知书藏到自己枕头底下,比自己当年的那份都小心。 只是苏小漓,到现在都还没联系他。 不怪苏小漓没联系顾非寒,她人才刚落地港岛,什么通讯设备都没有。 陆斯年带着她上了陆家的私家车,苏小漓见车上有车载电话,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越洋电话。 她刚想开口问陆斯年,副驾驶那一侧的前车门,“砰”地一声被扣响。 苏小漓和陆斯年俱是一惊。 倒是司机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致歉:“小少爷、小小姐,刚才没来得及向您汇报,是大小姐说她的航班马上落地,要我一起等着。” 陆斯年淡淡睨了窗外一眼。 敲车窗门的,正是陆氏集团大小姐,陆老爷子的大女儿——陆家音,陆老爷子今生最大的败笔之一。 当然,另一个败笔也不遑多让——陆斯年的父亲陆家豪。 两人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二世祖”。 陆老爷子一生叱咤风云,富有四海,唯独败在了家里两个孩子身上。 陆家音与陆家豪前后只差两岁,两人出生,彼时正值陆老爷子的事业上升期,马不停蹄地在外奔波,陆家主母溺爱孩子,却因身体问题早早离世。 家中管家保姆司机不敢怠慢、千依百顺,陆老爷子当年也可能问心有愧,每每见面,这对儿女都额外疼惜纵容,以弥补他们没了生母照顾的缺憾。 好心办坏事,两位少爷小姐却也因为疏于管教,将有钱人的坏习惯学了十足,且发扬光大。 两人长大后,更是整天闹得家里天翻地覆,家无宁日。 这两位就像,一生爱好美食的陆老爷子吃过的两盘黑暗料理一样:看不下去,也咽不下去,一辈子涩味在心头缠绕。 陆老爷子实在受不了、也管不了两个儿女,才会自己一个人住在老宅,将两个没养好的“祖宗”都赶了出去。 只留足每月生活费,爱玩就玩,爱怎么玩怎么玩,别出人命就行。 陆斯年一生下来,就被陆老爷子接进老宅,完全换了教养方式——爱,却从不纵容。 至于陆家豪夫妇,碰都不让他们碰孙子一下。 所以陆斯年自小不亲近父母,更甚者,还有些不好讲出口的厌弃。 小时候的陆斯年,甚至希望过自己不是陆家人。 总好过其他小朋友表面奉承,背后却都和他们的父母一样,八卦自家父母和姑妈那些满城风雨的胡乱事。 ——你才是爷爷心中真正的陆家人。 陆斯年默默地看着苏小漓。 他和苏小漓每人一个手提箱,陆家音一人却有八只箱子,司机没办法,只好又叫来两辆计程车,专门给大小姐拉箱子。 趁着陆家音在外边指挥放箱子,陆斯年偷偷跟苏小漓介绍了下来人是谁,以及自己与父母的关系。 苏小漓听他讲完,不由地怔了怔,倒抽半口气。 ——原来爷爷和陆斯年也有这么不容易的地方。 她就说嘛,陆斯年眼中似乎只有陆老爷子,从未听他主动提起过父母和其他亲人。 “抱歉,刚回港岛就没安排好,其实家里有其他司机可以接姑妈的。”陆斯年语气微微低落。 这帮只会扯自己后腿的亲人。 苏小漓朝着陆斯年微微一笑,表示自己理解,也不会介意。 照理说,陆斯年是小辈,姑母上车…… 小陆在小小陆时代,作为一个小盆友而言,确实难受过。 长大后的小陆,心底依旧有抹不去的黑暗。 故而办公室的装修色彩,“互为表里、相得益彰”…… 234 光井露台 哪怕是按照社交礼仪,他作为一位男士,也理当将更舒适的后座让给陆家音。 可是一向彬彬有礼的陆斯年动都没动。 没跟着司机下去接应陆家音,更没打算将后座让给她,反而稳如老狗,继续坐在后座上和苏小漓轻声聊天。 他不动弹,苏小漓也不好动弹。 不管来人是敌是友,只要这人不欺负奶奶,她完全无所谓亲不亲近。 陆家音是抽完了一支烟才上的车,刚从夏夷岛飞回来,这一路上着实憋坏了。 死老爷子也不知搞什么鬼。 老了老了又娶了一房老太太,还是明媒正娶的正房! 全家都得回来给他捧场,真是撞咗鬼。 罢了,只要不动自己名下的股份,爱娶谁娶谁。 陆家音翻了个白眼。 眼瞅着陆斯年那小子没有给自己让座的想法,他身边还坐着面容姣好的小姑娘,这是带女友回家? 陆家音不屑想着,坐上了副驾驶。 陆斯年依旧没有和她搭话的兴致,只一声“姑妈”嘴便闭得紧紧。 完全没有向她介绍苏小漓的意思。 陆家音斜睨了后座的两人一眼,一个面容冷淡,一个淡定自持,她自觉无趣,也讪讪着不理睬二人。 好在港岛不大,回陆氏老宅的路也不算太远。 司机开着车往半山上驶去,见司机已经驶进了陆宅的私家路,陆家音才哼了一句:“我不回老宅。” 司机小心翼翼地在后视镜中看了一眼陆斯年。 见他没同意也没反对,这才将陆斯年和苏小漓送进家门后,又迅速拉着陆家音走了。 苏小漓看着这座“环山聚气”的庭院别墅,不远处就是维多利亚港,大气壮观。 陆老爷子和奶奶,就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笑等着她。 “奶奶!” 苏小漓没顾上行李,小乳燕一样飞奔向苏奶奶,直到在苏奶奶怀里磨蹭了两下,才抬头对着陆老爷子喊了声“爷爷。” 她来到这世界一年,第一次和苏奶奶分开这么久,实在挂念得很。 陆老爷子看着身边的新晋陆太太,再看看苏小漓和陆斯年,这才是一家人,齐齐整整。 “听斯年说,你考得很好啊。”陆老爷子笑道。 “怎么说呢,正常发挥。”苏小漓眨眨眼。 陆老爷子大笑,苏小漓挽着苏奶奶的胳膊往前走。 陆斯年将两人行李交给佣人,低头问道:“小小姐的房间准备好了吗?” 佣人赶紧回答:“郑伯早几天就让打扫干净了,就在三楼走廊最靠近光井的那一间。” 陆斯年颔首。 那间向阳向海,而且紧挨着自己的。 管家郑伯早已在一楼恭敬地站着等候,见几人进来,连忙上前,“小小姐。” 语气极为恭敬。 普通话略带生硬,应该没学多久。 陆老爷子笑看苏小漓一眼,“这是管家郑伯,有事找他就行。” “郑伯你好,我是苏小漓。”苏小漓点头,伸出手要和郑伯握手。 郑伯愣在原地。 陆老爷子大笑,冲着郑伯说道:“这是内地的礼仪,以后你学一学。” 郑伯这才敢伸出手和苏小漓轻轻一握。 陆斯年见一向稳重的郑伯竟有一丝慌乱,转头对苏小漓笑道,“你让郑伯适应一下,我先带你看房间。” 苏小漓看了一眼苏奶奶,苏奶奶自然喜欢新孙子和亲孙女亲近。 以后孙女一个人在京城,虽说有顾非寒,但有陆斯年在一旁撑腰,万一两人闹别扭,小漓总不会被人欺负。 至于是顾非寒还是陆斯年最终哪一位和孙女在一起,她接受了陆老爷子的说法:“让孩子们自己慢慢长大吧。” “去吧,跟着斯年去看看。”苏奶奶像是已经适应了陆宅的生活,语气很是自然。 见奶奶神态平和幸福,苏小漓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开始她还以为奶奶在冀北住惯了,来了这里会想家,现在看来,爷爷确实把奶奶照顾得不错。 她朝着两位老人点点头,跟着陆斯年上了三楼。 “刚才那间是我的,这是你的。”陆斯年推开门。 长窗外蔚蓝天空与碧蓝大海像是跃进户内来,一点阻隔都没有。 一大株木棉花树上结着累累红色花朵,几株常青藤一路沿着墙壁爬到外边房檐,垂直下几片叶子。 看了只觉心旷神怡。 苏小漓看过去,地板光洁明亮,每隔几块一朵手绘百合花。 每一件家具都有讲究,矜贵且适宜,处处表现上好品味,只觉悦目舒适。 茶几上放着一大瓶白色百合花。 “坐在这里看海最舒服,以前我和爷爷要过这间房,他没同意。”陆斯年做到窗边单人沙发上,故作吃味:“没想到是留给你的。” 苏小漓双眼弯弯,溅出笑意,“那时候我还不认识爷爷呢。” 陆斯年跟着她笑。 “我带你去光井露台看看。” “光井露台?”苏小漓一愣。 “跟我来。”陆斯年像是回到小时候。 不懂世情冷暖的小时候,家里来了一位可爱小伙伴,他要带着小伙伴逛遍整个宅子,和她一起玩最心爱的玩具。 楼梯光井向着海,出了苏小漓房间,没走几步就是。 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进走廊,一切都刚刚好。 别致的设计,使上下楼梯纯粹变作一种享受,光井似一座小小高塔,正是陆宅最突出一角。 光井露台不算太大,一旁放着大大的豆袋沙发,站在露台边,目之所及,像是另一个世界。 舒畅感觉,非言语可以形容。 苏小漓迎着微微海风,闭上眼睛深呼吸。 陆斯年嗅着海风吹来的女孩发丝间的清香,从没觉得如此心旷神怡过。 他给苏小漓一一介绍着家里,每到一处,便讲一处自己小时候在这里发生的糗事。 苏小漓微笑听着。 没想到陆斯年小时候居然也和顾非寒一样,是个调皮淘气的小孩,爬高上低、无所不为。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这样一位涵养功夫一流的哥哥的。 “你先在房间休息一会儿,我晚上叫你下来吃饭。” “嗯。”苏小漓顺口回应。 “晚上,……家里会来一些人……”陆斯年难得欲语还休。 235 下头局 “嗯?”苏小漓一愣,看他不自然的脸色,想了想,“是你姑妈要回来吗?” “……不止她,”陆斯年方才的晴朗不见,脸上蒙罩上一层阴影。 忽然长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要泄尽心头污浊。 “还有我的父母,晚上是家宴。” “嗯。”苏小漓懂事地点点头。 她觉察到些什么。 陆斯年——有难言之隐。 温润的表面底下,不知藏着什么样的黑暗记忆。 按照车上陆斯年的说法,他和父母关系应该并不好。 “需要我‘保护’你吗?”她眨眼笑笑,认真问道。 陆斯年怔住一下,黯然神色褪下些,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房间里有电话,苏小漓给章韵和顾非寒分别打电话报平安,才知道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到了。 “你快打开看看,是那个专业吗?”苏小漓又惊又喜。 顾非寒隔着远远的电话线,声音里满是思念:“等你回来一起看,要你亲自打开才好,早点回来。” “嗯嗯。”苏小漓重重点头。 终于等到了她的回信,顾非寒也放下些心来。 继而想起现在天天守在她跟前的陆斯年,他垂下眼眸,伸手拿起了车钥匙,大步出门而去。 天色渐暗,晚八时,两个人先后进了陆宅家门。 一位白天见过的陆家音。 至于另一位……端坐在餐桌前等待的苏小漓看过去。 大眼睛,高鼻梁,黑色浓发,身段曼妙,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儿。 陆斯年的基因必然多半遗传自她。 只是专业整形医生一眼看来便知晓,浓重妆容下,双眼皮后来调过,鼻梁和下巴也动过。 看来这个年代的整形技术,确实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邝月丽先向公爹陆老爷子见了安,又向苏奶奶喊了声,“妈。” 苏奶奶拿出早就备好的礼物给她。 和陆老爷子完成登记已经半个多月了,这是苏奶奶第一次见这位“儿媳妇”。 她这些日子听陆老爷子讲了不少往事,一言难尽。 邝月丽敛眸收下礼物。 虽然陆氏老宅有了新的女主人,但是自己作为未来陆氏集团掌门人的母亲,还是要端出半个女主人范的。 邝月丽挂上一丝社交场合适宜的笑容,微微颔首称谢。 “妈。”陆斯年起身介绍,语气不咸不淡,“这是小漓。” 细论长幼齿序,苏建国比陆家豪小4岁,故而……苏小漓不动声色,跟着起身喊了声“伯母。” 邝月丽默默打量着她,微笑点头,看来这位就是公爹新认的孙女,也是隐隐耳闻将来要嫁给自己儿子的人。 修长纤秀,深蓝的直筒牛仔裤,配白t恤平底鞋,乌亮的垂肩短发没有任何修饰,嘴上只抹一点透明润唇膏。 一双眸子,干净澄澈又有神。 是个美人胚子。 气质不同于港女,也不同于她印象中的“北姑”。 虽未完全长成,可她一站起来,整个人的光芒已经照亮了偌大一个陆宅。 可以预见今后若更长开些,必然是个惊艳香江的靓女。 只是这妹仔身上的淡淡疏离,不过于冷淡,却也没法亲近。 不知道老爷子将来怎么安排遗嘱,这个新孙女万一不嫁来,那会不会和斯年分家产啊? 倘若不嫁,那她不过是个刚认下的孙女,出嫁时赔上一份嫁妆罢了,三五处物业收着租,已然一辈子不愁吃喝。 就算当个正经小姐来宠,最多和眼前那个碍眼的陆家音一样,再加上1%、2%的股份顶天了。 邝月丽坐回座位。 心里怎么计算不要紧,笑容始终挂着脸上。 “家豪没和你一起吗?”陆老爷子闷声问道,脸色不虞。 今天是第一次正式家宴,居然要全家人等那个孽畜。 “家豪还在公司忙,”邝月丽面不改色,只加上了些恭敬语气,“晚上有个酒局,他说打个招呼就过来。” 陆老爷子虽将陆家豪赶出了家门,却也不能真让他饿着。 拨了名下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供他日常消遣,总归有几位副手帮他看着,出不了大错。 陆家豪照旧不愁吃穿,只管花钱和交女友,或……男友。 自从陆斯年7岁时的那次暴力事件之后,这么多年,邝月丽早已习惯遮掩自家内部的“虱子”,只露出“华丽衣衫”。 虽然她不信,旁的人也不信。 大家都不去戳破罢了。 港岛上流社会的奇人怪事笑话,说多少有多少。 谁家没些难堪事? “不等他了,我们先吃。”陆老爷子发话,等在一旁的郑伯立刻挥手,佣人陆续端上菜品。 不同于在冀北吃饭时,餐桌上的笑语欢声,一桌子人连句话都没有,各自沉默。 苏小漓没太在意,今天就是见个面,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就好。 看爷爷不停给奶奶夹菜的样子,应该不会让奶奶受闲气吧。 她专心对付眼前这盅佛跳墙。 汤色清亮、汤味鲜美浓郁,透出悠悠酒香,厨师用心了。 明天就可以去陆氏的医院和研究中心,期待、开心。 苏小漓弯了弯眼睛。 “喜欢喝,我让郑伯再给你端一盅?”陆斯年侧身凑近她轻声问道。 苏小漓朝他笑笑,“不用,留着肚子给其他好吃的。” 陆斯年也想像她一样淡定…… 可实际情况是,他越来越担心,父亲陆家豪越晚来,他心头的不安就越重。 只有跟苏小漓说说话,才能缓解一二。 一桌子人中也就这两个小的,时不时搭个话。 直到上了甜品,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才从门口传入餐厅,“今天好日子啊,家里来了……嗝……不少新人。” 陆斯年闻言,整个人几乎凝结。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走路已经歪斜的陆家豪被佣人半扶着进来。 涨红的一张脸。 他甩开佣人的手,一屁股坐在一张空座位上,由于挨得近,一身酒气叫人作闷,熏得苏小漓皱了皱眉。 苏小漓侧目,陆家豪有一双布满红筋的眼睛。 瘦长个子,脸的底子其实很不错,可惜写满了“酒色财气”四个大字,一点留白都没有。 陆家音一脸不屑,嗤笑冷眼,看着弟弟陆家豪这副德行。 236 最不堪的一面 “家豪,这是新……母亲和侄女。”坐在陆家豪另一侧的邝月丽终于脸上挂不住了,连忙介绍道。 她扯了扯丈夫的衣袖,又朝众人尴尬一笑,打圆场一样,“许是刚才的酒局喝了不少……” 陆家豪浑眯着眼,打了个酒嗝,继而歪斜着点了一根烟,忽又抬起头来,轻轻向着苏小漓吐出一口烟,甚至还笑了一笑。 苏小漓一阵寒战,手臂上立时爬满了鸡皮疙瘩。 “我和你换座位,不!你先回房间!”陆斯年慌乱间抓了一下苏小漓的手,又赶紧放开。 苏小漓点头,继而看向奶奶,“奶奶,我陪你回去休息。” 陆老爷子没意见。 苏小漓正要起身,却被陆家豪一把拽住她的小细胳膊,“不许走!今天……嗝……大家都在,把话说清楚!” “说话就说话,放开她!” 陆斯年血液瞬间涌上脑袋,一把拨开陆家豪,声音凛冽。 陆家豪竟一点也不在意,像是习惯了陆家小少爷——亲儿子这么对待自己似的。 他只看定陆斯年说道: “呦——少爷脾气上来了,哼,我才是真正的……嗝……陆家大少爷,还是你爸爸呢,怎么护着外人。”陆家豪皮笑肉不笑。 陆斯年避开他的目光,忙和苏小漓换了位子。 陆老爷子身子剧烈抖了起来,“陆家豪,你想吃就吃,不吃就滚。” “只要我还姓陆,我就能坐在……嗝……在这里,也能继承陆氏的股份!” 陆家豪打了个酒嗝,顶出来些眼底的戾气和贪婪。 他边说边倒酒,一瓶上等的xo倾了满杯,也洒出来不少。 其他人没说什么,陆家音嘴角歪笑,点上了一支烟,静待“出头鸟”先和老爷子叫板。 邝月丽噤声,眼睛却扫过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鼻子里“哼”过一声,根本不理这茬。 陆斯年涨红了脸。 太阳穴突突作痛。 苏小漓除了被陆家豪拽那一下时恶心了一把,现在脸上已经又没了表情。 ——她听不太懂粤语,不过隐隐能感觉出来是和家产、股份有关。 心疼爷爷和陆斯年。 家大业大,免不了面对家产分割,只是陆家豪,似乎一开始都没打算遮掩什么。 他这是要直接逼宫吗? 苏小漓嗤之以鼻。 相信陆老爷子不会这么糊涂,放着好好的陆斯年不给,反而给陆家豪。 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不管怎么说,自己既然成了爷爷的孙女,肯定是站在爷爷和陆斯年这一边的。 陆家豪见无人理睬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他转向苏奶奶和苏小漓,特别是他看着苏小漓的脸,又上上下下将其扫视一圈,忽而一脸yin笑: “做孙女……嗝……有什么好的,最多拿陆氏1%的股份,不如……嗝……跟了我啊,享受更多。” 苏小漓虽听不懂粤语,却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因为陆家豪说这话时,眼睛里只有“猥琐”二字。 她还没什么反应,陆老爷子先“砰”地一声摔了杯子。 邝月丽脸上也瞬间变得煞白。 陆佳音鼻子里轻哼过一声。 陆斯年眼底喷火,额上青筋绽现。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拳挥到陆家豪脸上,“畜牲!” 陆家豪本就坐得歪斜,当场被陆斯年一拳连椅子带人挥倒在地,嘴角立刻挂了彩。 郑伯也慌了。 小少爷以前只是冷淡,这次居然直接对少爷动手了! 他一个眼神,两名健壮的男佣将陆斯年狠狠按住。 陆斯年挣扎许久不脱,整个人像是失去人类的灵魂,只余喉腔野兽一样的粗重喘息。 苏奶奶也吓坏了。 刚才这几人的话,她一句也没听懂,就感觉气氛越来越不对,紧接着就见陆斯年涨红了脸,狠狠挥出去一拳。 苏小漓搂着她的肩膀轻拍,挡着不让她再看下去。 陆家豪试站起来,脚一软,站不起来,又跌坐到地上。 郑伯忙又连忙指了两个人扶他。 陆家豪挣扎着,终于站定,似是被这一拳打出了尿性,踉跄两步走近陆斯年,一巴掌甩到他脸上。 “敢打老子!” “来人,把这混账给我赶出去!”陆老爷子大骂,浑身哆嗦。 挨了一巴掌的陆斯年,刚好看到苏小漓投来的急切眼神。 最不堪的一面。 小漓全看到了…… 这就是自己摆脱不掉的父亲,全部被小漓看到了! 陆斯年如同被人狠狠按入冰山。 下一秒钟冰山雪崩,突然一份彻底的气馁和厌弃涌入心头。 他奋力挣脱佣人的臂膀,狂奔而去。 苏小漓惊觉不好,陆斯年晚饭时喝了酒,这样出去太危险! 她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待她追到庭院,陆斯年已经不知去向。 人呢?! 电光一闪,苏小漓直奔车库而去。 陆斯年果然在。 那辆灰色959的车灯已经亮起,一声野兽轰鸣,苏小漓冲上前一把打开车门,紧紧抓住方向盘。 安全带没系就点了火! 这家伙怕不是要疯! “下来!你喝酒了。”苏小漓的语气相当严肃,“我开,你下来!” 陆斯年没动弹。 苏小漓坚持:“我来开。” 苏小漓命令:“我开!” 陆斯年最终没有拗过她,起身坐进了副驾驶。 “安全带。”苏小漓扣好了自己的,说道。 陆斯年没动弹。 苏小漓无奈,解开安全带重新下车,转到副驾一侧,帮他扣好。 发丝的清香,随着她的动作,朝着空洞激愤的陆斯年袭来。 陆斯年的神志,归位了一两分。 苏小漓回到驾驶位,引擎发动,车子冲了出去。 她不熟悉道路,不可能像陆斯年春节相亲那次,在九曲十八弯的浅水湾道上飞驰,转入南湾道,再向石澳…… 那一次,但凡迎面驶来一辆车,又或在转弯时歪了一点点,碰到山边的飞崖突岩,就是陆斯年这条年轻生命的结束了。 他完全不介意车子,或者自己撞个稀巴烂,更甚者——粉身碎骨也不过解脱了而已。 而此刻,就算半山路上没有人,苏小漓也只沿着陆宅附近的道路漫无目的地开着。 两圈之后路况渐熟,她有意识地踩下油门。 转速一点点超过4500…… 237 和我一起去永夜 然后——油门到底,伴随着野兽嘶吼的浑厚声浪,动力汹涌而来。 今晚没有月亮。 只有呼啸的风。 眼前的一切飞瞬即逝。 两人像是进入了另一世界,在那里,没有愁闷痛苦,只有发泄的速度。 陆斯年渴望到另一世界去。 逃开刚才那一幕。 逃开之前经历的种种。 可是,身边女孩的淡淡香气总是若有似无地袭来,让他又不忍完全离去。 那个世界没有这股让人安心的味道。 又或者,自己可以和她一起,永远淹没在黑夜中。 不知过了多少圈,陆斯年的心口堵着的地方,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长叹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苏小漓开口:“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陆斯年悲戚,而后茫然。 ——你和我一起去永夜,我们一起被黑暗淹没,再也不回来。 他说不出口。 隔了很久很久,陆斯年说:“做我的树洞。” 苏小漓专注看路,没有看他,却点了点头。 她将车子缓缓停到路边。 从第三圈开始,陆家的私家车已经远远跟了上来,他们会处理959的。 “下去走走吧。”苏小漓熄火,轻声建议。 陆斯年没反对。 黑暗空洞的陆斯年,在苏小漓的陪伴下,沿着山路,看着远处的灯火,一步一步走着。 陆斯年没开口,苏小漓就静静陪他继续向前走。 两人都穿着平底鞋,没有半丝声响。 陆斯年身高腿长,走得茫然失神,走着走着,他忽然惊觉,她还在吗? 忍不住回头看。 苏小漓见他停步,也站在了原地。 两人静静对望一会儿。 陆斯年的心,终于平了下来,“走吧。” 这次他走慢了许多,苏小漓始终可以保持和他并排。 “刚才吃饭时,他……”陆斯年想要道歉,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不懂粤语,其实什么也没听明白……”苏小漓实话实说,“只看见你和爷爷突然不开心。” 陆斯年微微一怔,不禁恍然。 “还好你不懂粤语。”陆斯年的心里稍微舒坦了一些。 苏小漓其实无所谓。 就算懂粤语,陆家豪的话八成也入不了她的心,撑死就是多恶心一会儿,不会像陆斯年这般激动。 她没有这样糟糕的父亲,更不会难为自己,背负本不该将过错算在自己头上的情绪。 毕竟用力抗拒一件事的时候,最消耗精力。 大多数时候,苏小漓都不是个容易情绪化的人,并非麻木,而是不想难为自己。 一个人的心理能量有限,得用在刀刃上。 不知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多久,陆斯年终于缓缓开口: “我从生下来,就被爷爷抱进老宅养着,爷爷亲自教导,再忙,他每天也会陪我。” “嗯。”苏小漓静静听着。 “小时候不懂,后来才知道,每月只被允许看我一次那两个人是爸爸和妈妈,再大些,见到其他小朋友和父母一起玩耍,逛街,也曾幻想过……” “嗯。” “7岁那年,爷爷终于允许父母接我去住几天,就是那一次的一个夜里,我看到妈妈和爸爸两人,每人手里一把尖刀,想要往对方身上捅。 另一个卧室门口,站着一个赤着身体的男人在嗤笑旁观。” “爸爸当时喝了酒,又或者吃过什么药,整个人很癫狂,他和妈妈互相刺中了两刀。” 苏小漓愣怔住,喉头堵住。 没想到温和的陆斯年,还见过这么血淋淋的场面。 陆家豪夫妇身为父母,却更像野蛮无知的混孩子。 当大人像孩子的时候,真正的那个小孩只能被迫迅速长大。 “那之后,爷爷再也不允许我跟着两人回家。之后好几年,爷爷根本不让他们见我。” “再后来,这两个人也懒得来老宅了,等我跟着爷爷学做生意,见他们的时候就更少了。” “两人外边的女友、男友没断过,有几个……听说比我还小不少。” 苏小漓唏嘘,也真下得去手。 “姑妈也是,生活堪称酒池肉林。只爱花钱和交男友,大部分是洋人。 每天过了十二点才起床,喝完浓咖啡方睁得开眼睛。专等太阳落山,才找小白脸陪她出去寻欢作乐。” “嗯。”苏小漓回应。 “父母逼我去相亲,也不过是在我结婚后,他们既可以得到些林家的嫁妆,也可以再分得一些奶奶——就是陆家豪的亲生母亲的,原来的股份和她的嫁妆罢了。” “嗯。”苏小漓点头,记得那位林二小姐说过,春节期间陆斯年相过一次亲,可惜没成。 就他父母这个“纯洁”的目的,搁谁也不会成吧。 “爷爷常说,他们不是真正的陆家人。我好害怕自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有时我会想,如果我不是陆家人,就不用有这样的父母,也不用承担整个陆氏的未来,会不会轻松一点。” “如果有一天我撑不住……”陆斯年一脸厌倦。 苏小漓五官软化,轻轻说道:“其实他们是谁又有什么关系,你有爷爷,现在还有奶奶和我们,爷爷爱你疼你、你也敬爱他……” “可是我的生身父母——” “如果他们已经放弃了你,只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去利用你,他们根本不能算你的父母。” 陆斯年沉默,眼眶都红了。 他低头看向苏小漓,女孩一双眼睛如寒星般发出晶光,面孔如一朵雪白的栀子花一般。 “这样……是可以的吗?”陆斯年喃喃问道。 “至少,他们不值得你讨厌自己。”苏小漓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更不值得你对自己残忍。” 陆斯年没说话,只是眼底,慢慢浮出亮晶晶的水光。 苏小漓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环抱在陆斯年心头柔软的手,带来了属于人间的,热热暖暖的温度。 一个人长久地在父母身上收获失望,长久地将失望转化成深埋心底的自我厌弃,像个溺水者,在黑暗旋涡中沉沉浮浮,几乎要被吞没。 现在,岸边终于垂下来一根坚韧的春日柳枝,给了溺水者可以活着上岸的希望。 “虽然我不能完全体会到你的痛苦……”苏小漓轻声细语,顿了顿。(本章完) 238 一大瓶玉簪 “但是我体会过你给予我的关心,和爷爷一样,不计回报,而且全然接纳,深沉又温暖。”她没再劝陆斯年,反而讲起了自己的感受。 “我希望你能把这种关心,也分给自己一点点。”她直视陆斯年,诚恳且温柔地说道。 柳枝继续生长,垂入水中。 溺水者……紧紧抓住了柳条。 “那我可以……允许自己稍稍害怕一下,也允许自己稍稍放松一下吗?” “虽然我不想变得和他们一样……我可以吗?”他声音颤抖。 “当然可以……”苏小漓话还没说完,陆斯年已经紧紧将她拥在怀里。 苏小漓被彻底惊到。 打咩!!! 你干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陆斯年却越抱越紧,像是将20多年来,所有的不安与自弃,全部挤出体外一样。 迷惘、恐惧、委屈,甚至竭力支撑着的勇气,似乎都没有这个拥抱来得要紧。 之前或许费尽心机,想要将她诱捕入网。 但是这一次,陆斯年只想全力抱住这份属于人间的柔软拯救。 ——终于有了你。 天堂地狱,不过一念之差。 苏小漓完全动弹不得,脖子几乎要被勒断,双臂被箍得死死的,话都说不出来。 “咳咳……咳咳咳……”女孩被挤得只能咳嗽。 直到陆斯年心里头的阴郁散去些,他才感到苏小漓在试图大口喘息。 “我……我又太用力了……”他慌忙放开苏小漓,垂头无措。 “不是,哥,咳……还是那句话,咳咳咳……下次你提前说一声。” 苏小漓抚着胸口连咳带喘,“小心误杀!咳咳……” 陆斯年不禁失笑。 不知不觉,远处天边透出黎明前的绯色。 “回去好好睡一觉,吃完午饭,我再带你去陆氏的医院。”陆斯年像是再次回归了温润。 这一次,心里的某些空缺被填补上了。 又或者,玉石上的杂质斑点消去了一些。 “嗯,下午来得及吗?” 苏小漓也想打起精神来,奈何昨天坐飞机一天,这又熬了个彻夜,精神头着实跟不上。 “来得及。”陆斯年眉眼间已经恢复一派清和温柔。 将来整个陆氏都是你的,当然来得及。 陆斯年朝一直远远跟在后边的私家车招手,带着苏小漓回了车上,还没到家门口,苏小漓就已经快睁不开眼了。 见了床如逢大赦,嘭一声落到床褥里,她闭上了眼睛。 困死了,天打雷劈都挡不住先睡一觉。 能把陆斯年平安带回来就算大功告成,她根本来不及对爷爷奶奶再说什么。 陆斯年也没刻意说什么。 但是,并不妨碍私家车司机向郑伯汇报其所见。 毕竟从小到大,小少爷的各种异常,都要及时如实地汇报给郑伯,再由郑伯汇报给陆老爷子。 更何况,这次事关小少爷和小小姐,又或者“少夫人”两个人。 听完郑伯的汇报,陆老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开始考虑接下来要办的几件大事。 郑伯喜笑颜开地给陆老爷子倒了一杯碧螺春。 “通知你儿子明天过来,我有些东西要调整。”陆老爷子眼神坚定。 郑伯的儿子郑律师,在港岛一家知名律所工作,陆氏集团的御用律师之一,带领的一支律师队伍主要负责陆老爷子的遗嘱。 苏小漓醒来。 睡前没注意,茶几上的鲜花已经换上了一大瓶玉簪。 粉紫色的花朵,一串串的娇莹如玉,清秀挺拔,香气沁人心脾。 怪不得自己睡得这么香甜。 她冲完澡想去找陆斯年,陆斯年听见动静先找了过来,“先吃点饭,挑件礼服再去工作。” 苏小漓:“挑礼服?” 陆斯年只是微笑,“婚宴舞会上,你的礼服。” 苏小漓跟着陆斯年到了一楼餐厅,郑伯派了普通话相对好点儿的厨娘和苏小漓沟通。 “想吃什么?”陆斯年直接取代厨娘的工作。 苏小漓简单明了,“来个素三明治,多放两片酸黄瓜,谢谢。” 厨娘刚下去,郑伯就带着几个人取来十多件晚装,站在苏小漓面前。 “郑伯有点担心跟你讲话。”陆斯年笑着悄悄说道。 苏小漓诧异:“为什么?” 对于自己人,她向来最好说话的呀。 “他怕自己不懂什么时候应该握手……”陆斯年附耳轻言。 苏小漓笑着挠头,这就有点难办了。 看来这礼服还真得好好选一选,以免打击到郑伯的自信心。 十多件晚装,花团锦簇,有轻纱有缎子,有亮片有流苏…… 乱花渐欲迷人眼,苏小漓扭头问陆斯年:“你说穿哪一件好?” 陆斯年看了看站成一排、色彩缤纷的礼服,据实说:“我对这个一窍不通,不过你穿件最简单的也能艳压全场。” 陆家的小小姐,又或者,陆氏未来的少夫人,谁人敢小瞧。 无往不利。 苏小漓莞尔,“虽说我不太信,不过这话听在耳中,的确很受用。” 陆斯年跟着她一起轻笑。 苏小漓看了看郑伯,正带着期待的眼神看向自己。 好吧,压力加倍,她挑得格外认真。 礼服都不错,只是……又差了点意思。 翻到最后,是件紫色的旗袍。 相对保守又不失精致的款式,不是浓重的酱紫色,而是纯正哑光色泽,料子柔软而富有身骨。 香云纱的料子,能把紫色做到这么纯,很难得。 香云纱底坯是真丝,只能用天然染料“薯莨”进行染色,薯莨汁水暗红色,故而染出来的纱布多为黑色和咖色。 而面料的制成靠天吃饭,导致面料的“胎记”——透莨必然存在。 颜色越浅,透莨反而会更多。 这样纯正紫色的料子,制作工艺要求相当高,以至于非常少。 除却面料,小方领、如意襟、五分窄荷叶袖,腰身微微收紧又不过分,较底色更亮一点的玉簪花和蝴蝶花纹。 苏小漓不由地想起房间里的那瓶玉簪。 她捡出旗袍,大概往身上一比,长度合适,“就她吧。” 苏小漓递给郑伯旗袍,“谢谢郑伯。” 郑伯大喜,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赞道:“小小姐好眼光,这件是全港岛……手艺最好的老师傅……亲手做的。”(本章完) 239 他乡遇故知 苏小漓朝他笑笑。 郑伯是老派人,比起西服洋装,还是更喜欢旗袍马褂。 这件旗袍,是他在这些礼服送来后又新加上的。 能得到小小姐的认可,郑伯美滋滋带着佣人和衣服走了。 他一边走不忘一边嘱咐佣人: “请老师傅再上门一趟,给小小姐量一次身材,除了看看旗袍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再带些料子来,多做几件以备今后用……” 陆斯年也很喜欢那件旗袍。 不过,现在只是有了衣物,似乎还缺点什么…… “郑伯很喜欢你。”他看着郑伯的背影说道。 “但愿一会儿见到的科学家们也能喜欢我,这样我就可以跟在他们后头,做个甩不掉的小尾巴。”苏小漓眨眨眼。 她背着双肩包上了车。 “像是去读书。”陆斯年弯着眉眼,看她的装束——白t恤牛仔裤平底鞋。 苏小漓点头。 现在可不就是个学生。 这些天抓紧时间在港岛多学点东西,等开学后时间就太紧张了。 车上,陆斯年想为昨晚的败兴家宴致歉。 他微叹了口气:“昨晚有没有吓倒你?你看我们这一家人。” “谁家没点烦心事儿呢,”苏小漓压根没往心里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陆斯年心头的大石,落了地。 不过陆斯年的话倒提醒了苏小漓,“对了,得麻烦你件事儿。” “什么?”陆斯年好奇。 “帮我找个粤语老师吧,不然还得麻烦别人迁就我讲普通话,我一句粤语都听不懂也挺麻烦的。” “这个好办,”陆斯年不徐不疾地问,“你想什么时候开始学习?” “越快越好,今晚开始都行。” “好,今晚开始。”陆斯年温柔笑笑。 现成的老师,就在你眼前。 就像爷爷教奶奶学粤语那样。 没想到陆氏集团的私立医院,进门竟是一大片中草药植物花圃,真是不可思议。 苏小漓下了车,随即闻到空气中清凉的植物香气。 “薄荷?”她惊喜地看向陆斯年。 陆斯年只看着她淡淡微笑。 苏小漓用指尖搓揉开一小片薄荷,凑近鼻尖,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顿时袭来。 盛夏中的一杯冰水。 “这里可太棒了。”她惊叹。 “去里头看看。”陆斯年带着她慢慢往里头走。 陆氏怡安医院,从属于陆氏医疗集团。 不算医学研究中心的话,陆氏目前有70多家医院和疗养院,200多家诊所、牙科诊所和药房,遍布整个港岛和东南亚。 陆斯年带苏小漓来的,是其中一家而已,目前港岛最具规模的全科私立医院。 “这里连续几年被评为港岛最美医院,病房都是酒店式设计,以私家病房为主。医疗设施也算是当前世界上最先进的。” 陆斯年慢慢介绍着。 小路两侧淡淡中药植物香,医院里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让她觉得放松。 苏小漓点头,随即问道:“一共有多少个专科?” “32个专科及分科,4栋主楼,最后边的是科研中心。” “专科以哪个为重?”苏小漓逐步深入问题。 “肿瘤中心、心脏科、外科、神经外科、妇产科都过得去,其中应该是肿瘤中心和妇产科最被青睐。”还好陆斯年提前复习了资料。 小漓问得可太细了。 陆斯年想找手绢擦汗,却见苏小漓看着一个方向呆住了,“怎么了?” 苏小漓没有回答他。 陆斯年看着她眼底激动、且惊异的眼神,自己也暗自一惊。 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苏小漓……刚刚看到了一张脸、一个身影。 此刻,她的心脏正在狂乱地跳动,几乎马上就要跳出胸腔。 ——刚才走过去的那个人。 像!像煞了一个人! 简直不能再像了! 苏医生学生时代的老师,也是她进入整形行业的领路人:潭松生老师。 当然,走过她眼前的,是老师年轻的时候,毕竟潭松生教导苏医生时,已经60岁的人了。 当年他们几个穷学生,经常被潭老师请吃饭。 苏医生在老师的书桌上,见过他年轻时照片。 按照自己飞机失事的时间逆推,老师现在应该是20多岁。 真的是老师吗? 年轻时的老师? 这是苏小漓第一次在平行世界中见到原世界的人,哪怕差了几十岁,她也异常激动。 更何况,他是自己最尊敬的老师! 血脉觉醒的冲动。 她曾是师门第一得意弟子。 她的脚下,不由地跟着前头那个高瘦背影走去。 莫名奇妙地去追一个背影,她觉得自己简直要蠢死了,可、可是,还有种兴奋地要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眼看苏小漓要跑远,陆斯年赶紧跟上。 苏小漓看到那个背影拐进一个办公室,办公室的门牌,她再熟悉不过——整形外科。 她心跳得更厉害了,呼吸都有点喘。 真的,居然…… 陆斯年在后边跟着她,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吓到,“小漓,到底怎么了?” 苏小漓压根就没听见,她站在办公室门口,突然有些……近乡情怯。 手放在门上,眼睛却趴在门上的窗户处,向里看进去。 只见刚刚进去的那个人,坐到了角落的一张桌子上,默默打开病历本。 “潭医生,主管让你帮他看的那两床,你看完没有?记得替主管写好病例。” 对桌一个年龄大些的医生,敲了敲潭松生的桌子,语气不是很客气。 被称为潭医生的男人抬起头,默默看了对桌一眼,“好。” 便没再说什么。 他写完自己手中这本,从文件夹中又抽出一本病例,开始写了起来。 主管的这本病例上,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他的字迹。 他专注地写着,丝毫没注意门外有个女孩,正在拼力按耐住狂乱的心跳,想要努力看清他。 “小漓,”陆斯年站在苏小漓身后,轻声呼唤了好几声,“小漓。” 苏小漓猛然惊醒,转头看向陆斯年。 完了! 刚才自己太冲动,竟然忘了陆斯年还在身后…… 会不会露馅?! 苏小漓慌地低下头,努力思考该如何解释刚才的异常举动。 肯定不能说不可思议的飞机失事,那该打个什么幌子啊?(本章完) 240 弯道超车 可惜平时转速4500的脑子,现在根本打不着火、起不了步。 “你也觉得整形外科有发展前途,是吗?” 陆斯年温柔看向她,眼睛里只写着“没有任何不妥。” 苏小漓愣怔半秒,赶紧接话:“啊,对对!是的、没错,不是有,而是非常有!” 陆斯年嘴角微微一勾。 “好,那我们今后大力发展整形外科,现在时间来得及,我先带你看看其他地方?” 苏小漓只得点头称是。 她跟上陆斯年的脚步,贪恋地朝着“整形外科”的门牌,深深看了一眼。 转完医院,两人来到医学研究中心的主楼里头,除了疾病防治、临床、医药,还有整整一层楼,作为医疗器械的研究空间。 苏小漓跟着研究人员,陆斯年跟着苏小漓,充当半个粤语翻译。 好在所有人英文都不错,除了器械类术语,整体交流基本无碍。 两人在里头整整泡了一个下午。 回到陆宅自己的房间,苏小漓整理下午的学习资料。 陆氏的实力超出她的想象,即便她这个来自未来的人看来,陆氏的科研水平也相当不低。 只是现在,缺乏更明确精准的目标和有效的产研融合通道,很多科研成果和医疗产业也难以结合。 这点不怕,苏小漓本就打算走上这条路。 慢慢来,不着急。 倒是今天下午见到的那位神似老师的人,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见他一面。 太神奇了,第一个原世界认识的人,那人还是自己的老师。 今天下午她可是拼尽了意志力,才没去打扰那人。 总不能冲上去三鞠躬吧! 别老师没认上,自己反而被认作是神经病。 找个什么机会呢…… 茶几上电话响了。 苏小漓接起,电话里生硬的普通话,是家里的女佣:“小小姐,您的跨洋电话,是顾先生的,要接进来吗?” 自从知道苏奶奶要来,郑伯让家里所有人都学习了普通话,包括郑伯本人,大家已经练了很长一段时间。 苏小漓笑笑,“接进来吧,谢谢你。” 几分钟后,隔着千山万水,两个人已经开始腻歪起来。 “顾非寒,要是我们能随时联系就好了,”苏小漓哼唧着吐槽,“我有好多事都想马上和你分享,一点儿都不想等到晚上。” 顾非寒柔声应道:“嗯,我也是,你今天学习的怎么样?” 说起这个,苏小漓大脑又兴奋起来,吧啦吧啦了一大堆。 顾非寒在另一头听着她雀跃的语气,心头的想念才算缓解了一两分。 “所以就说嘛,如果能随时联系上该多好,喂喂、顾非寒、医院里居然种着薄荷…… 喂喂、顾非寒,原来港岛的医疗水平这么领先…… 喂喂、顾非寒、喂喂、顾非寒……” 苏小漓感叹:“能随手给你打电话、随时给你发照片,是不是会很好玩?” 顾非寒失笑。 其实他最近一直在研究这个。 除了忙一忙刚收购的安防监控系统公司的事务以外,小漓提过的电子通讯行业,他也在逐步深入调查研究。 小漓说的那个方向,他也很期待,只是摆在面前的现实相当骨感。 目前在国外富人圈流行的,被称为“大哥大”的移动电话,采用了模拟通信技术为主的蜂窝无线电话系统。 华国国内,完全没有相关的专利,没有相关的技术,处于“一片空白”的情况。 目前,相关行业所有的标准、专利和核心技术,都在欧米企业手中。 既没办法实现苏小漓讲的随时联系,也完全无法参与全球竞争。 而且,即便是最先进的“大哥大”也一言难尽。 价格贵功能少,信号不稳定,通话质量不佳,主要用于相对距离模拟通信和车载电话通信。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为华国的普罗大众服务的东西。 但是,如果华国能自己打造出实现更多功能、更低成本的移动网络,自己成为通信设备制造商,或者基础设施提供商…… 也许就能实现小漓所讲的——“随手打电话、随时发照片”。 顾非寒整理完思路,才回应苏小漓道: “随时能做到确实很好玩,只是现在国内这项技术还处于空白阶段,国外倒是有类似的趋势了。” 苏小漓一听就知道顾非寒肯定做功课了。 她笑道:“现在空白不要紧,要紧的快步跟上,甚至弯道超车。” “弯道超车?” 顾非寒一愣。 苏小漓口中又讲出一个对于顾非寒来说,十分新奇的词汇。 “嗯,弯道超车。”苏小漓语气确定。 “如果我们没有赶上第一波浪潮,那我们就提前寻找、研究第二波、甚至第三波,提前布局。 等到第二波浪潮来时,我们可能已经对第三代直接下手了。这样的话,一定可以后来者居上。”她解释道。 在另一头认真听电话的顾非寒,早已两眼放光。 也不知道小丫头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有时候奇思妙想多到他都接收不完,偏偏还相当有逻辑。 “小漓,你可真是我的幸运星!” 顾非寒忍不住隔着电话亲了她一口。 苏小漓开心,还想让顾非寒多亲两口。 “小漓……”顾非寒声音忽而变得缱绻。 “怎么了?” “我才发现,我们两个在一起都快一年了,我居然没有你的照片。” 刚才苏小漓提起“随时发照片”…… 顾非寒恍然惊觉,他手头一张她的照片都没有,更别说两人的合影了。 苏小漓失笑,还真是。 “那我买个相机,多拍几张,洗出来你随身带着。”苏小漓回答得痛快。 “回头再拍些你的照片,还有我们两人的合影,都随身带着。” 顾非寒心满意足。 被她回应的感觉真好。 放下电话,从来都是行动派的两个人,想着电话的内容,分头行动。 顾非寒联系了一位京城电信局的朋友,聊了很久。 放下电话后,他又给身在米国的老同学去了电话。 苏小漓也没闲着,刚想去找陆斯年问他去哪里买相机,就看到本人拿着书本纸笔进来了。 “苏小漓同学。” 陆斯年一脸正经。(本章完) 241 签文尤其灵验 “我是你的粤语老师陆斯年,今天是我们的第一课。” 陆斯年忍着笑意,故作严肃。 苏小漓轻笑,“哥,杀鸡焉用牛刀啊!” 听见她的轻笑,陆斯年表情更严肃了,嘴上哼哼了一声,可明显硬憋着笑。 陆斯年甚至还带了北宋年间的官方字典《粤韵》和粤省出版的《粤音字典》。 “这两本,一个是古韵粤音,电视和广播里用的,字典里是现代粤语,我们平时说话用的。” 陆斯年知道苏小漓学语言有天赋,不然之前怎么靠着自学c国语,就能用将香梨击退呢。 这次提前告知苏小漓,是为了不让她一开始就迷糊。 “发音还不一样?”苏小漓奇怪,没想到粤语这么复杂。 陆斯年点头,“有些微小区别。” “那碰到不一样的该怎么办?” “听我的,以我的为准。”陆斯年言简意赅。 ——听我的。不要做妹妹,要做我的爱人。 此念一出,陆斯年骤然惊觉,才到港岛不过短短两天,他又贪心了不少。 心里被狠狠蛰了一下。 想要小漓更多,想牵她的手,想抱紧她,想要……永远的春日柳枝。 有她在,自己才不会总向往永夜,才不会被黑暗漩涡淹没。 陆斯年眼底再次浮现出一丝隐忍。 沉默着看她的侧影…… 苏小漓低头翻阅两本书,没看到陆斯年眼中的明暗变化。 听了陆斯年的话,苏小漓有些无言。 她发出一丝轻笑。 好好好,我就呵呵呵。 静静地看着你装逼好了。 “行,听你的,我们从哪里开始。”她继续翻看书,随口笑问。 ——小漓说听我的。 大概由于这句话正中靶心,陆斯年眼底的隐忍被瞬间打散。 安心和欣喜再次回归。 他眼角眉梢浮起轻松笑意,温柔开口:“先从声母开始……” “陆老师”的授课风格,居然是不疾不徐、幽默风趣、脱口秀现挂款的。 一对一教学,当然胜过坐在几十人教室中瞎子摸象。 本来不甚了了的发音和词语,经过陆老师的讲解,苏小漓澈然大悟。 ——原来那句粤语歌词是在唱这个啊。 苏小漓被“名师”开了窍,学得很快。 两人一教一学,三个小时恍然而过,不知不觉接近了午夜。 “好好用功,将来在集团会议上用粤语发言,吓到他们。”陆老师总结今晚成果。 “我只求能用粤语和郑伯流畅对话。”苏小漓笑道。 “还有我,可以用粤语和我对话,多练习,肯定很快学会的。”陆斯年轻轻说。 “嗯,那我们两个今后尽量都用粤语。”苏小漓收拾今晚的笔记。 她很认同多和母语真人对话这一条。 “苏小漓同学,考试时间到。”陆斯年严肃脸。 苏小漓条件反射,立马坐直身子,支棱起小耳朵。 陆斯年用粤语说出一个词:u4sing1。” u4sing1?”苏小漓歪歪小脑袋,不太确定地回答:“流星?” 陆斯年双目露出欣赏神色,唇角微微勾起,“报纸上说今晚会有。” 苏小漓顿时眼前一亮。 光井露台。 午夜的露台,暑气尽消,只余清爽海风扑面。 天边忽然一亮,接着一道弧形的光线在黑暗天际中扫过,来得突然,去得迅速。 一颗流星。 “下半夜看到的流星,往往比上半夜要多。”陆斯年望着天空喃喃。 “嗯,你常看?” “以前。” “斗转星移、稍纵即逝。”苏小漓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天空,忽而雀跃:“又一颗!” 陆斯年微笑地注视她。 他仔细回忆,自己是否曾经有过——比当下更愉快的时刻。 想了好几遍。 并没有。 今夜星光灿烂。 第二天是周末,研究中心休息,学习计划暂停一天。 陆斯年陪着苏小漓买相机,她挑了一台c国产的佳康,小巧便捷,放到包里不占地方,只要有胶卷,可以随手拍。 为了尽快熟悉粤语,苏小漓请陆斯年只用粤语和自己交流,除非她真的一点儿也听不懂。 陆斯年自然笑着答应。 苏小漓尝试用半生不熟的粤语,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陆氏和……c国的佳康……有合作吗?” 陆斯年愣怔一下,随即用粤语反问:“哪方面的合作?” “医疗器械的……造影成像……和……高精度探测……方面。”苏小漓认真脸。 因为是专业名词,她粤语讲得愈发生硬拗口了。 陆斯年没想到,好不容易带她逛个街都能聊起工作,他不禁失笑,“可以有,回去我就安排。” 苏小漓笑着点头。 “现在陪我去个地方吧。”陆斯年邀请。 “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居然是黄大仙庙。 众所周知,黄大仙庙的香火鼎盛、享负盛名,且一次最多九支香。 “为什么……来这里?” “黄大仙又名赤松仙子,以行医济世为怀而广为人知。”陆斯年朝她眨眼。 苏小漓想起自己这辈子虽不能再拿起手术刀,可论及医疗器械事业,勉强也能擦个“行医”的边儿。 那是得诚心拜拜这位神仙前辈。 “据说黄大仙‘有求必应”,签文尤其灵验。”陆斯年认真起来。 苏小漓笑:“你还信这个?” 陆斯年点头,“开始不信,不过签文真的实现了,这次是来还愿的。 因为一次只能一个签,不能太贪心,一个签果只能解一年内的某一项运势。 故而要还完了上一次的愿,才能再求下一个签。” 苏小漓微挑眉,眼里带着兴味。 “黄大仙庙免费赠医施药,其多数均由陆氏提供。”他又补了一句。 苏小漓微笑颔首。 黄大仙庙其门如市,客似云来。 不论人、鬼、神,只要有求必应,自然会如此。 想来,和做生意是一个道理。 满足客户需求,实现客户愿望。 倘若有哪一间庙、哪一门生意门庭冷落车马稀,千万别先怪人,理应自察。 当先求之于势,行不得则反求诸己,不责于人。 苏小漓一边拜一边想。 陆斯年依旧在诚心诚意地拜着,拜完还要捐善款,求新签,时间明显要再长一些。 242 你会讲普通话了吗? 苏小漓不求签,她先起身走到门外,闲来四下张望。 某个熟悉身影,再次在不远处闪过。 心脏猛地缺跳一拍。 脚不由己,苏小漓追了上去。 陆家远远跟着的两个保镖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也迅速跟上了苏小漓。 熟悉身影旁边是一个更为娇小的身影,两人在拐角处消失。 苏小漓紧跑两步,追至拐角处,两人早已消失。 她深喘几口气,怎么就不见了呢。 这次追上了,本打算看得更清楚些的。 苏小漓转身一扭头,却看见那人就站在面前,正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这张脸! 又见面了。 兜兜转转,老师又到眼前,虽然隔了几十年。 苏小漓激动。 还好这张脸上的表情显示,他并没有动气。 苏小漓感慨,老师果然一如既往的好脾气,不然像自己这样的“跟踪狂”,绝对是要被送进警署的。 也不知道港岛有没有“痴汉罪”。 “那个……你是在……找我吗?”潭松生用粤语问道,语气相当不解。 “老……不、请问贵姓?”苏小漓蹩脚且磕绊的粤语。 潭松生更疑惑了。 不知道我是谁,你还追着我一路跑? 难道是债主追上门? 不会,家里的债已经还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债主也已经答应再宽限些时日。 再者说,哪个债主会派这样干净秀丽的小女孩追债? 只是对着她干净却急切的眼神,不知为何,潭松生像是讲不出谎话。 “潭松生。”他如实相告。 苏小漓心都要跳出来了。 眼眶也有些湿。 潭松生张大了嘴。 小姑娘听到自己名字,看着像是要哭出来? 潭松生自问没有惹到她,更没欠过什么“情债”,要惹得一位妙龄少女为自己哭泣。 他脸上讪讪。 “你现在……会讲华语……普通话了吗?”对面的小姑娘用磕巴的粤语问他。 潭松生一脸懵,这算什么问题? “ok,那我用英文。”苏小漓立刻改变策略,她记得老师英文够好。 潭松生懵懵点头。 “你现在是陆氏……怡安医院的医生,在整形外科对吗?”她用英文问道。 “是。”潭松生犹豫片刻,改用英文回答。 “你很厉害的,我要认识你,我……我、我可以……邀请你!额……去我家吃饭吗?” 苏小漓有些语无伦次。 她只是单纯的激动。 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发现了老师,自己又能做什么。 不过至少可以请老师吃饭,毕竟当年他们几个师兄妹蹭了老师无数顿,自己现在好歹能还回去些。 潭松生突然笑了起来,语气带着不可置信:“为什么?就因为我……很厉害?” 可是我一点也不厉害,家世不厉害,在医院也不过是个最底层的医生。 虽然自认为执手术刀的手还算不差,但也远谈不上厉害。 要说厉害,恐怕只有父母留下的债务,越滚越厉害。 谁料对面的女孩丝毫没有犹豫,当即狂点头。 “对,很厉害,相当厉害,所以我必须要认识你。几天后我家有个舞会,可以请你来我家吃饭吗?”苏小漓快速飙英文。 她终于想出了具体由头。 潭松生……莫名其妙地……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苏小漓松下一口气,真的是老师…… 老师脾气就是好,和“当年”一模一样。 这个“当年”自然是指30多年后。 “小漓!” “小漓。”陆斯年快步走到了女孩身后,神态如常,语气如常,只是脸色微微发白。 他又贴近了苏小漓一些。 苏小漓得到了潭松生的肯定答复,此时除了眼角残余的兴奋,神态渐渐恢复正常。 “哥,我请潭医生……参加……婚宴,可以吗?”苏小漓心里果断、先斩后奏,粤语却依旧磕磕绊绊。 “……可以,你开心就好。”陆斯年依旧一派温柔。 他抬头看向对面高瘦俊朗的年轻人,目光不复柔和。 年轻人与自己一般身量,沉着斯文,白衬衫卡其裤,说不出的清秀端方。 昨天陆斯年已经派人调查了这年轻人,资料上怎么写的来着? 潭松生,25岁,未婚。 陆氏怡安医院整形外科医生,去年医学院毕业,成绩优异,十门功课八个甲。 毕业后入职陆氏,工作尚未满一年,一直做着替科室主管打杂的活。 父母双亡,家中有一姐姐,名叫潭枫落。 潭枫落跟了林家少爷,即林家两姐妹的父亲,港岛纳妾不再合法,故而只能算养在外边的。 潭家有积年债务,皆为父辈做生意时欠下的高利贷,迄今尚未还清。 除此之外,再无异于常人的情况。 和苏小漓是初次见面,两人应该并不认识。 他调查这位潭医生的举动,以及潭医生的个人情况,小漓当然不知道。 可是小漓显然也知道些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自从昨天……小漓见到这人的第一面就相当异常。 陆斯年深吸一口气。 难道自己对付一个顾非寒还不够,还需应付打发了面前这位潭医生? 潭松生自然也在观察陆斯年。 身型高大,气质矜贵,五官深邃俊朗,目光深沉,只在看向女孩时和颜悦色。 作为整形外医生的潭松生,自觉眼前一对男女,皆可作为本科室医生手中的整形模板。 当然,或许脸可以修整得六七分像,可两人举世无双的气质,却没人能用手术刀修整出来。 这两人什么来头? 一个莫名其妙地冲过来,邀请自己去家里吃饭。 一个明明很抵触自己,却又同意自己去参加舞会。 陆斯年收回自己看向潭松生的视线,低下了头。 “小漓,别乱跑,我会担心。”陆斯年语气难得又有些重。 苏小漓看着他,表情和那天在京城见面时一样,甚至阴影更重了些。 她又一阵心虚,点了点头。 潭松生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以及跟在两人身后的保镖,依旧困惑。 “松生,”潭枫落走近他,摇了摇还在失神的弟弟,“你久等了。” “姐姐,拜完了吗?”潭松生扭头,恢复了平静神色。 “拜完了,来,把这个带上。” 243 签文被攥成团 潭枫落拿出一条红绳,话说就要给他手腕系上。 潭松生想躲,“姐,我又不信这个。” “别乱说,黄大仙很灵的,他老人家听得到。” 潭松生无奈,只好伸出手腕。 “只要你功课好,再有一门好亲事,我就安心了。”潭枫落细语。 潭松生失笑。 “姐姐,我已经毕业一年,哪里来的功课。家里债务未清,又有哪个好姑娘能看得上我?” 潭枫落笑嗔他一眼,“我都忘了你现在已是执业医生,总觉得你还小。” 潭松生笑笑没说话。 绑完红绳,潭枫落挽着弟弟的胳膊往前走,“债务的事你不用操心,林生说过两天再给我一些,这回应该能凑得差不多。” “姐姐,说过多少次我可以自己还钱的,之前不也还上了一些吗?你别再……”每次提起这个,潭松生心里都堵着一口气。 “好好,不提他。我看刚才你在和一个姑娘说话,她是……” “……不知道。” 潭松生心里更乱了一些,他甚至连那个姑娘的名字,都还没来得及请教。 被喊“哥”的男人叫她什么? “小莉”?“小黎”?又或“小丽”? 也不知是哪个。 人海茫茫,她说请自己吃饭,却连名字都没留下,又怎么知道她到底是谁…… 潭枫落笑笑,没再说什么。 少年心事,怕是还不到讲的时候。 这厢姐弟二人慢慢走着,那边“兄妹”二人,也往外走去。 苏小漓终于和老师搭上了话,心中欣喜,无暇顾及其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却不见身后的陆斯年脸色始终晦暗。 回到家中书房的陆斯年再次喊来了保镖。 “刚才你一直跟着,小小姐和那人说了什么?” “只听到小小姐问他名字,紧接着小小姐问他会不会普通话,再后来两人就换成了英文,属下……属下没听懂,然后您就来了。” 保镖面色羞红。 陆斯年深吸一口气,“下去吧。” 保镖应声要离开,却听到小少爷又喊住了他。 “郑伯都会讲普通话了,你们回去也学一学,除了普通话,还有英文。”陆斯年的声音听不出悲喜。 保镖脸更红了,“……是!” 保镖合上了门,陆斯年双手捂住了脸。 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连他自己也不敢看。 除却不敢看自己,陆斯年更不敢回忆上午解签时那一幕。 他求解的,是自己和苏小漓的姻缘。 大师手持签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声,“这签为痛恨之象,怕是……红颜多薄命。” 他登时慌了神,“可有破解之法?!” 捐多少钱陆斯年都愿意。 大师却摇了摇头:“恐非人力能及,必要谨慎,多行善事,或许……会有一两成化凶为吉的可能。” 陆斯年放下微颤的双手,取出那张签文: “人世知音能有几,碎琴都为子期亡。坟前洒尽千行泪,隔别阴阳各一方。” 求来的签果,只能解一年内的某一项运势。 不可能。 一定是不灵的。 小漓说过什么? 凡事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陆斯年怎么肯信这种鬼话。 好端端的,这么多保镖看着她,自己守着她,哪怕是顾非寒守着她都行! 说什么“红颜多薄命”! 签文被他攥成了团。 “哥,快出来!我给你照相。”苏小漓笑着敲开他的门,又一溜烟地跑开。 陆斯年低着头不敢看她。 对,不能信,不可能。 他暗暗告诉自己。 眼睛红红的陆斯年将头深深埋下,再抬头,努力尝试神色如常。 跟着笑声一路走出来的陆斯年,被安排站到一棵树前。 “我先调一下焦距,”苏小漓笑着,结果不知误触了哪里,“咔嚓”一声,快门已经按了下去。 “哎呀!”苏小漓叹气,“还没调好呢,再来一张。” 陆斯年任由她指挥。 他陪着苏小漓给家里每一个人都照了相,陆老爷子和苏奶奶被她抓拍了好几张,就连保镖和司机也没放过。 “我才发现,镜头之下每个人都是美的。”苏小漓有感而发。 上辈子的苏医生,虽然研究了那么多关于美的人与事,依旧发现自己不过才刚刚窥其一二。 “给你自己拍了吗?”陆斯年柔声问道。 “好像还真没……” “我给你拍。”陆斯年接相机的手微颤。 “嗯。”苏小漓递给他相机。 晚上饱餐一碗鸭汁云吞,鲜到吞舌头,嘴巴被郑伯养得更刁了的苏小漓,忍不住再次惊叹。 她找到了郑伯。 蹩脚的粤语开口:“郑伯,可以……给我一张……舞会请柬吗?” 郑伯自是一愣,小小姐对自己说的是粤语? 还有,她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吗? 沉稳如郑伯自然不会说什么,忙取出烫金请柬,恭敬地递给她。 “郑伯,……鸭汁云吞……好好味啊!” “鸭汁云吞”的粤语发音最地道,她特地跟着陆斯年练习了好几遍。 郑伯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嘴角。 晚上暂且没有其他安排,苏小漓自然是被陆斯年“按”在屋子里学粤语。 齐肩短发大眼睛的姑娘学得极其认真。 “你不用去处理公务的吗?”苏小漓终于察觉到陆斯年动都不动的眼神。 像她这么主动学习的学生,陆老师完全可以放心而去。 “自会有人处理,地球离了我一样转。”陆斯年语气淡淡。 ——但我离了你不行,我要守好你。 小漓的劫数,会在一年内发生。 这个念头无论如何也抹不掉。 陆斯年甚至气馁到放弃。 苏小漓笑笑,“行吧,这句话的发音,你再来一遍……” 是夜,陆斯年再次失眠。 他走上光井露台,仰在豆袋沙发上看星星。 不敢相信,亦不敢安寝。 连着几日,他白天陪在苏小漓身后,看着她和研究人员讨论问题,晚上陪着她学习完,再次回到光井露台,继续看星星。 相由心生,陆斯年不复精神。 不过三四天,肉眼可见的消瘦。 苏小漓发现了他的不正常,“你是没睡觉还是没吃饭?怎么神志昏沉至此?” 陆斯年不语。 244 果然镇得住 “再好的医学条件,也无法挽救自毁的人。” 苏小漓严肃警告。 她以为陆斯年再次陷入对父母的厌弃中,进而惩罚自己。 陆斯年心中哀泣。 苏小漓凝视他,直至眼睛深处,“等麻烦来找你时再去应付它,好吗?” “如果麻烦没来,那就任它沉睡,不需要主动沉沦进去。” 陆斯年眼神微动,低下了头,依旧不语。 苏小漓无奈,只得吃饭时不停给他夹菜。 好在苏小漓夹进餐碟的,陆斯年都吃了。 陆老爷子几人以为两个孩子之间闹了小别扭,否则陆斯年不会突然这么颓然。 再看苏小漓对他的体贴和照顾,几人又稍稍安下心些来。 起了关心,苏小漓自然发现了该休息时,陆斯年并没有乖乖躺在床上。 人根本不在屋里。 还好959在车库里没动过。 苏小漓寻上光井露台,看向缩在豆袋沙发里的陆斯年,深深叹息一声。 山脚万家灯火。 再远处,渔火点点,夜静海深。 星空璀璨,流星偶有划过。 苏小漓给陆斯年读一本带粤语拼音的童话书。 天真的故事、古色古香的音韵、清甜的声音、偶尔发错的音符有她独特的味道…… 陆斯年几天来第一个安眠夜,是在露台的地毯上。 苏小漓抱上来一条被子,轻轻给陆斯年盖上,通知郑伯不要打扰他,然后才回了房间。 一连几晚如此。 陆斯年不敢释放的恐惧,像是找到了一个容器,收纳了进去。 ……就这样接受了签文的内容。 没再有什么过激反应,好似也没再有多大绝望。 她守着我,我守着她,就好。 有一天算一天。 一晃到了婚宴舞会这日。 苏小漓想起昨晚的电话,顾非寒过些天要去米国出差,途径港岛转机,两人有小半天的“三次元”约会时间。 就像顾非寒说的,每晚的通话时间再长也不解渴。 这次见面虽然时间紧张,苏小漓依旧十分开心。 傍晚,她换上了那件紫色玉簪花旗袍。 进屋寻她的陆斯年,好一会儿才收起眼底的惊艳。 他拿出一个锦盒,笑吟吟看着女孩,“带上套首饰。” “单穿旗袍就行,”苏小漓眨眼,“我今晚就是穿牛仔裤,也不会有人看不起我,这可是你说的呀。” 陆斯年笑不作声,打开锦盒,取出一条款式简单的颈链来。 全条由两克拉方钻镶成,正中一颗起码二十克拉的祖母绿。 色泽墨绿,却出奇地光彩动人,兼通透玲珑。 一般的绿宝石色淡浮泛,而这一条,却踏实深沉且晶光闪耀,绝对上好。 “都说穿旗袍搭珍珠、翡翠,可我觉得珍珠太普通,翡翠又太老气。 同样是绿色,绿宝石倒比翡翠更年轻些,试试?”说着,陆斯年打开了项链。 “传说是欧洲宫廷之物,辗转流传民间,镶工是意利国的,交给陆氏珠宝物色买家,我直接留了下来。”他兀自说着。 “哥……”苏小漓一时语塞。 “这是你在港岛的初次亮相,恰如其分的装扮,也是对爷爷奶奶的尊重。”陆斯年自然知道如何劝服她。 “我帮你带上项链,你自己带耳钉。” 爷爷奶奶的“招牌”的确好使,苏小漓也不会以世情俗务来烦心,她顺利接受。 作为美学研究者,苏小漓自然知道: 紫色、绿色都是饱和度高的中性色,明度相近却又对比强烈,想要搭配在一起,其实非常有难度。 两人一起望向镜子中的女孩。 此刻她的身上,丝毫不见冲突花哨,反而撞色出满满的古典式高贵。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居然带着一点迷幻色彩。 苏小漓一愣:居然合得来? 陆斯年更是惊叹:她果然镇得住。 再细细看去,绿色生机活力,紫色高贵诱惑,又因着那张年轻柔净的脸,化身成了森林里的诱人浆果。 悦目惊喜,动人心弦。 陆斯年的心脏狠踩油门,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不由感慨:“超级有feel的。” 苏小漓自己都想感慨,上天真是待自己不薄。 “我、我先去忙,一会儿见。” 陆斯年语气略显急促,他担心自己再看下去,马上就要把持不住。 ——没法做“哥哥”,只能先做“畜生”。 苏小漓下去时,陆斯年正身着礼服,在楼下和庭院里招待客人。 虽然苏奶奶一再强调不要大搞特搞,请柬也一删再删,可陆老爷子大婚这样震惊港岛,乃至整个东南亚业界的消息,想要前来的人仍然数不胜数。 毕竟晚宴限定人数,急功近利、跟红顶白的人,为着面子、为着生意、为着前途,都在努力打通门路想要参加。 仿佛只要在当晚宴会上占得一席,日后就能高枕无忧似的。 豪门盛宴真是穷奢极侈之事。 光是菜单,就已大费周章,虽是自助餐形式宴客,却为了照顾世界各地的客人,各国料理合璧。 由岛内最负盛名的筵席专家,筹组了精美名贵的各式菜单,供宾客享用。 一时间,整个陆氏老宅尽是金光耀目的倜傥人物。 万紫千红、衣香鬓影,裙裾飞扬。 苏小漓不认识什么人,陆老爷子自己的儿女又指望不上。 陆家音倒是来了现场,陆家豪夫妇根本就被拦在门外,进都不让进来。 全场只能靠陆斯年一个人撑着。 在家里举行宴会其实是最累的一件事,陆斯年忙到飞起。 少一分心思,缺一点能耐,都不行。 好在内里有郑伯,外边宴席上又统统是老面孔,来来去去总是这百十位达官贵人及其家眷。 简单而隆重的仪式,陆老爷子宣布大事时,很风趣地对嘉宾说了几句话,引得哄堂大笑。 满场掌声,响彻陆宅。 陆斯年和苏小漓金童玉女一般,站在祖父母身边。 陆斯年无故分了神,看向身边的苏小漓。 有一天,自己和她也会一起站在众人前头,宣布人生大事…… 苏小漓始终保持着从容笑颜,分别和爷爷奶奶拥抱、祝福。 陆老爷子十分满意。 还是那句话:陆氏有后。 下方宾客也觉得一对璧人养眼,未来嘛……想必也是宿世良缘。 245 老师的照片 果然还是财倾五湖的陆老爷子会打算。 不管苏小漓是孙女,还是隐隐传闻中的“准少夫人”,总归和陆氏的未来息息相关。 正如陆斯年所认为的,谁也不敢轻视、怠慢苏小漓。 除了那位不爽到极点的林家大小姐林曼蕙。 圈子不大,她自然也听说了些人们只私下里传的“小道消息”。 苏小漓的骨架又长开了不少…… 穿上老师傅精修过的紫色旗袍,更衬得她腰肢妙曼,肤色胜雪,温婉又不失风情。 颈间的绿宝石更是璀璨,托起周身贵气。 清丽淡雅的脸配那样的高挑身材,花样年华,眼睛清亮、声音悦耳,笑容干净。 林曼蕙摸了摸自己前段时间刚修整过的脸庞,狠狠咬牙。 她照着c国最火女星调整的纯情少女脸,也没算差啊! 难道还要照着那个北姑的样子,再动刀?! 因着自己爱而不得的贪念,林曼蕙的想法逐渐变歪。 苏小漓被陆老爷子带着,见了几位不得不见的长辈,然后被陆斯年接手,又见了几位不得不见的平辈。 不善交际的苏小漓有些头大。 她转头寻找奶奶。 只见奶奶和几位年龄相仿的夫人安坐在一旁,她神色自如,且只说普通话,倒是其他人在一直迁就她,纷纷改口发出并不擅长的音调。 苏小漓笑笑,躲到庭院露台无人的角落,摆弄自己新买的相机。 不知道是哪里卡住了还是怎么的,快门怎么也按不下去。 “需要我帮忙吗?”一声低沉清雅的粤语传来。 苏小漓抬头。 老师! 她忙站了起来,恭敬地让出旁边的一把椅子。 骨子里对恩师的尊敬。 “谢谢老……潭医生,您请坐。”苏小漓忙用粤语回答老师的问题。 从郑伯那儿拿到请柬的第二天,苏小漓径直去了整形外科,送请柬给潭松生。 潭松生知道了她的名字:苏小漓。 姑苏城、漓江水。 人间天堂、分外清丽。 当然也清楚了她的身份:陆老爷子的新孙女,陆家最受宠的小小姐。 而那日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正是陆氏集团未来接班人:陆斯年。 明白了双方身份的天差地别,潭松生自不敢再奢想半分。 他保持着合理的的社交礼仪。 不过,眼前这位千娇万宠的小小姐,似乎对自己过于礼貌尊敬了。 潭松生取过相机,开始寻找问题所在。 “快门总也按不下去,前两天还好好的。”苏小漓解释道。 “嗯,我拆开看看。”潭松生手上动作没停,紧接着他笑着感慨:“几天没见,没想到你粤语进步这么快,已经讲得很好了。” 苏小漓笑笑,“入乡随俗而已。潭医生,你已经开始学习普通话了吗?” “小小姐似乎很关心我学普通话一事,这已经是第二次问我了。”潭松生轻笑。 苏小漓“嗤”一声笑出来。 貌似自己确实太心急了,急着老师去内地统领江湖。 “为何要学好普通话?”潭松生打开了胶卷盖子,问话的语气认真。 “大势所趋。未来不论港岛、狮城、马来……也无论民间还是高层,华语普通话一定广泛应用。 而且,现在内地的医学界……急需和港岛这边进行交流,懂得两边的语言自然最好。” 潭松生闻言抬头看了看她,继而点了点头,“确实有道理。” 他低头继续修复相机,微微笑着,“只是我家境并不好,并没有余力学习普通话,在医院也并未得到器重,没有机会参与两地的学术交流。” 潭松生说这话时,语气不见自怨自艾,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不,你肯定可以学好的,你可是个很厉害的人。”苏小漓否定得很坚决。 岂止是厉害,你成为了华国内地现代整形外科界的泰山北斗。 行业里人人尊你为大,桃李遍天下,拯救无数张脸。 你给病人带来了无可比量的新生希望。 “其实我们并不相熟,小小姐……为何这么看好我?”潭松生再次停下手中动作,看定苏小漓,迟疑问道。 潭松生实在想不通。 “上天是公平的,陋室多明娟,困苦出英雄。潭医生,你前程似锦。”苏小漓语气肯定。 她自然不敢正面回答,而是直接给老师灌下一大碗鸡汤。 潭松生不知自己交了什么好运。 居然得到这样一位可爱女孩的青睐。 从她眼中能看出来,这份青睐里,并未掺杂任何男女爱意,只有单纯的相信和……尊敬? 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修好了。”虽然心中大惑不解,潭松生却及时解决了相机的问题。 “哇!好棒!” 老师的手就是灵巧。 “试试看,你刚才是这里卡住了,下次小心不要用力扣动就好。”潭松生不忘说明注意事项。 “嗯嗯。”乖学生苏小漓点头。 老师一如既往地严谨。 “潭医生,给你拍一张吧,测试效果。”苏小漓已经端起相机起身。 当年老师教完一遍之后,总会要求他们及时反馈,过关了才可以下课。 潭松生笑,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谢谢你。”说着,他起身走到露台边上。 背靠栏杆,微侧着脸,看向大陆的方向。 苏小漓调整合适的角度和光线,“咔嚓!”快门按下。 刚才镜头里的老师,怎么像是在哪儿见过…… 对啊! 苏小漓恍然惊觉,当年老师一直摆在书桌上的那张照片,不就是刚才拍下的那张吗?! 这可真的是……神奇…… 她放下相机,忽又隐约记起,当时老师聊起那张照片时,好像还说了些什么。 时间实在久远,苏小漓只记得当时同学几人,包括她自己,看到老师脸上神色变了变……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 “拍好了吗?”潭松生走回来。 被老师一打断,苏小漓的回忆不得不中止,最终还是没能想起当年他说过什么。 “等照片洗出来,我给您送过去。” “谢谢你……”潭松生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陆斯年快步走了过来。 “陆小少爷来了,你们先聊,我去那边走走。”潭松生朝着苏小漓笑笑,向陆斯年点头示意,转身离去。 246 如果她坏了事 那位陆少似乎不喜欢其他人,当然包括自己,站在这位小小姐的身旁。 “嗯,您慢走。”苏小漓站直,目送老师离开。 “小漓,我刚才到处找你,怎么躲在这么角落的地方?”陆斯年看了一眼潭松生的背影,转而对苏小漓说道。 语气中又带了最近经常出现的焦虑。 苏小漓心虚一笑,“你知道的,我不擅长那种热闹的交际。” “那就不去交际,去跳舞吧。舞会已经开始了,我带你过去?”陆斯年缓下语气。 苏小漓心更虚了,“我一点儿也不会跳……” 这些天来,陆斯年日日和苏小漓对讲粤语,早就把她当成原生原长的港人,真正的陆家人。 居然忘了苏小漓生长于内地冀北,并未学过港岛富家小姐们人人都会的舞步。 陆斯年不禁失笑。 “我竟忘了,来,我教你,想学什么舞步?” “甚至不知道该学什么。”苏小漓也笑。 一脸茫然的好学生。 陆斯年托起下巴,后退一步看了看苏小漓,“今天穿的是旗袍,不能跳太快的,那就华尔兹或者布鲁斯。” 苏小漓懵懵点头。 陆斯年慢慢走过去,一只大掌轻轻抬起她的小手,另一只手轻扣上她的腰肢。 只掌可握、轮廓玲珑。 苏小漓初学青涩,任由熨帖的陆斯年带着,在偏僻角落里教学、练习。 月华高照,银光闪闪洒得一园风流。 “以后看到英俊男子,不可目不转视,不可与他聊天,更不可与他贴身跳舞。”陆斯年故作严肃,以兄长口吻放话“家规”。 自看到苏小漓遇见潭松生后的“失态”以来…… 陆斯年将这话在心中重复练习了太多次,以致一开口讲出,已经神似“兄妹”间的家常玩笑话。 没有破绽,连眼睛都没有出卖他。 鬼知道这话他憋了多久。 “那……可不可以把他……诱拐到内地呢?”苏小漓也想起了老师,巧笑倩兮,存心调侃。 “男子名叫陆斯年的话,可以。”陆斯年认真脸。 讲完瞬间破功,嗤笑出来。 苏小漓也跟着他一起笑。 两人笑得灿烂。 殊不知,不远处的树丛暗影中的一个倩丽身影,整晚追随着陆斯年的迷恋眼神,此时已经变得几欲喷火。 “看不下去,为何不直接抢过来?”另一个性感身影走近林曼蕙。 “你怎么来了?”林曼蕙惊异,看向自小和自己不对付的林曼蓉。 这次婚宴舞会为了控制人数,陆氏发出的请柬写得明白:受邀人只可携带一位家眷或朋友。 这种情况下,受邀人不是带上正房太太,就是带上家中最得宠或最得力的子女。 林家的受邀人是林老爷子。 他不想带自家那个和陆家一样的混账儿子,所以带了孙子辈里最得宠、最淑女的林曼蕙。 照说,身为林二小姐的林曼蓉并未受邀,连陆家大门都进不来。 “我自有我的门路,不是林家每个人都要靠着爷爷吃饭的。”林曼蓉嗤笑,话里依旧夹枪带棒。 姐妹二人互掐多年。 老大林曼蕙瞧不上林曼蓉的放荡不羁,仗着性感迷人,简直要把港岛所有适龄小开都玩一遍,有辱门风。 林曼蓉更瞧不起林曼蕙在外人面前的矫揉造作,不过是假装大家闺秀、故作端庄淑女的表面文章罢了。 仗着家里老爷子宠,自幼被父母往家族联姻的路子上培养,现在甚至妄想攀上陆家这样的顶级豪门,从黑路子上洗白地更彻底些。 林曼蕙那张脸都整过三四次了吧。 可惜,没有哪一次能被陆家小少爷瞧上。 别说瞧上了,估计连瞧都不瞧一眼。 林曼蕙不想搭理二妹,“你既来了,我走便是了。” 林曼蓉挑眉看她,树荫斑驳,掩盖了她脸上一层深深浅浅的隐秘狠辣。 “呵,你急什么,想得到这样一位富贵少爷,只躲在黑暗里痴痴看又有何用?总得做点儿管用的,不是吗?”林曼蓉一步步进入正题。 她也不是不中意陆斯年那张脸和身家,只是她更清楚自己现在的分量。 没必要在不可能的人身上下注。 更别说她一直惦记着内地京城——一个叫顾非寒的迷人混蛋。 自从年节前在莫妮卡那一面,林曼蓉便失了魂。 “你想干什么?”林曼蕙上下扫了林曼蓉一眼。 “陆斯年身边的那位,明面上是陆家小小姐,实则是陆斯年的未婚妻。” “你怎么那么肯定?!”林曼蕙震惊。 “在内地陆小少爷亲口说的,抓着那个北姑的手宣告天下。”林曼蓉斜了姐姐一眼,语气夸张。 林曼蕙顿时心里一阵绞痛。 传言竟是真的?! 林曼蓉唇角微勾,语气轻蔑,“这就怕了?夺夫之恨呢,还是被一个北姑夺走的,你还算是林家大小姐吗?!” 林曼蕙果然被这讥讽激出了几分邪胆,“你想怎么样?” “如果她坏了事,你觉得……陆家还会让矜贵的小少爷,娶一个放荡不洁的北姑吗?”林曼蓉一脸淡淡笑意。 林曼蕙倒抽一口凉气。 林家,本就是做暗道上那些行业出身,路子野得很…… 只不过林家早就在转型,家里从不让她碰这些罢了。 除了爷爷本人,也就是这位妹妹在打理剩余的一部分老产业。 “那女人坏了事,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林曼蕙还剩最后一丝清醒,虽然心已经在怦怦跳,跃跃欲试。 “大姐,你都嫁进陆家了,还会和我抢林家的家产吗?当然你放心,你的嫁妆我一分也不会要。”林曼蓉妩媚一笑。 我不会要,自有其他人会要,比如现在就等在后门外头的那位…… 一向狡诈的妹妹说了实话,林曼蕙反倒略觉宽慰。 只要不和她抢陆斯年就好。 林曼蓉拿出一个小盒子塞到她手里,嘴角微微勾起。 “一颗,足以疯狂一整夜。” “至于需要的男伴角色……就在后门那里等着呢。”林曼蓉好似随口扯一句。 林曼蕙心脏狂跳,没说话。 林曼蓉斜了她一眼,附耳轻言:“你只需……然后……,此事自有人……在……” “好姐姐,用不用随你。”林曼蓉摇曳着腰肢,款款而去。 247 心头起了火 林曼蓉说了实话,可又没说全。 试问,如果林曼蕙真的凭此举搞定北姑,后续能够嫁入陆家,而这个蠢货又有这个把柄捏在自己手中…… 更何况,不止林曼蕙一个人的把柄,后门外的那位“男伴”,也成了自己手中的棋子。 那一位,用处可比林大这个蠢女人大多了。 一旦事成,这两人将来对自己必然是予取予求。 还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林曼蓉心情大好。 苏小漓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毫不知情。 她只觉得陆斯年放在她腰上的手越来越烫,就连抬起的那只手,掌心也沁出了汗。 “是不是跳热了,我们休息一下?”苏小漓提议。 男士礼服本就比女士多一层,更何况两人又跳了这么久。 陆斯年缩回双手。 ——确实有些无法消解的热。 他叫来两杯香槟。 “淡酒精的,今天大喜之日,允许你喝一点儿。”陆斯年语气愈发像个哥哥。 苏小漓承其好意。 浅浅几滴刚入口就听到一个声音,“小小姐,您的电话,已经转接到了您房间里。” 苏小漓忙放下杯子,顺手拿上相机,朝陆斯年笑笑转身而去。 陆斯年看向她的背影,自然知道这时间打来电话,大概率是顾非寒。 他眸色暗了暗。 不由地想灌下一大口冰镇香槟。 忆着刚才盈盈一握的腰肢,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了苏小漓的杯子,拿起来仔细端详。 郁金香型香槟杯,像极了她的身型。 高挑、纤细,挺拔,收敛着酒的香气,和那些可爱剔透的小气泡。 杯子沿口,残留着淡淡唇印。 陆斯年将香槟倾杯酡饮。 电话自然是顾非寒打来的。 苏小漓半倚在沙发上,听着顾非寒低沉醇和的声音,只觉房间闷热,明明开着冷气,却一丝凉风也没有。 天边远处却传来一声一声郁雷。 她身体竟也跟着天气一样越来越热,眼神迷蒙,脖颈间曾被他咬噬过的那些“烙印”阵阵酥麻。 “顾非寒,我好想你……你到底什么时候到港岛啊。” 苏小漓嗫嚅,声音中带着恳求,甚至还能听出一丝哭腔。 “乖小漓……很快了,我也好想你,我再快点、再加快点准备。” 顾非寒心头颤抖,语无伦次。 小漓这声音……简直能要了自己的命。 这些天他几乎不眠不休,全力准备去米国的资料,奈何涉及方面实在太多,源源不断地出现新情况。 “嗯……到时候我去机场……陪你。”苏小漓多想他现在就在自己身边。 又有敲门声,“小小姐,老爷请您去见位客人。” 苏小漓强行睁开迷离双眼,“爷爷喊我,那……我先挂了……” 无限眷恋。 残留缠绵。 顾非寒心中眷恋不比苏小漓少,需要全部的毅力,才能忍住现在就飞去见她。 苏小漓挂断电话,眩晕和燥热依旧。 心头起了火,恨不得全世界都消失,只余自己被顾非寒紧紧抱住。 她连着灌下两大杯冰柠檬水。 去卫生间用手掬着冷水龙头,开足了冷水,往脸上不停洒去,狠狠地洗了一会儿脸,却依旧不解气。 干脆要来一大碗冰块,整张脸泡进去镇定了好一会儿,心头才恢复了些许清明宁静。 又冰镇了半晌,终于吁出一口气。 残存的一点晕眩,已经不足以控制她。 这么烈的酒,陆斯年怎么能说是“淡酒精”呢。 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不胜酒力。 终于补好淡妆的苏小漓暗笑。 想起上次在家里和顾非寒喝红酒,她又觉得有些奇怪。 那次喝得不算少,约有五六分酒意,照理说香槟酒精度数比红酒低才是,这次自己才喝了一小口而已,竟然醉到这种地步…… 苏小漓疑惑着,不知为何,忽而生出半丝寒意。 脚下却没停,她走向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要给苏小漓介绍的是林家老爷子。 江湖上称王称霸的头子。 两个老头子年轻时,有过数次将后背给予对方的经历。 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家族事业道路不同、没有交集,并不妨碍两个老头心中那份真性情的义气仍在。 林老爷子看到苏小漓的一瞬间,怔住了。 时间突然向前推了五十年。 五十年前,也有一位清雅妙曼的女子,身着紫色旗袍走近他跟前,轻浅一笑。 而那时的自己,根本不敢抬头看她。 林老爷子一时间百感交集。 “你这新孙女,可真像……咳……真是好啊。”林老爷子轻咳一声,清清喉咙。 他方才险些又露出当年的羞涩神态。 “还用你说?小漓,叫林爷爷。”陆老爷子笑瞪他。 从这老货嘴里听到夸赞人的话,简直不可思议。 “林爷爷好。” 一支布鲁斯舞曲奏响。 “可以请你跳支舞吗?”林老爷子几十年前的忐忑,几十年来的夙愿,终于说出口。 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苏小漓欣然接受。 舞池中不复方才拥挤盛况,只寥寥几对在舞着。 “年轻人都爱恰恰和探戈,再不济也是狐步。”林老爷子笑谈,“根本没人陪老头子跳慢节奏,像是散步。” 苏小漓微笑,“好巧,我只会华尔兹和布鲁斯。” 还是陆斯年刚教会她的。 一曲尽,林老爷子得偿夙愿,眉头舒展,“小姑娘,祝你平安。” 苏小漓并不清楚,这四个字自他口中说出来,是怎样一种分量。 她只当是老人家的寻常祝福,笑着点头,“您也是,这支舞跳得很愉快。” “去吧,去找你们年轻人玩吧。”林老爷子松开她。 苏小漓重回头去角落找陆斯年。 却见陆斯年有些跌跌撞撞走来,脚下虚浮,摇摇欲坠。 他也喝多了? 苏小漓来不及多想,忙上前扶住他。 “哥!你没事吧。” 陆斯年……马上就要到极限了。 自喝完那杯香槟,刚开始的感觉他并不陌生,毕竟这一年来经常发生,特别是在夜晚。 且,梦中只要她一出现,周围便会燃起熊熊烈焰,两人恨不得彻底焚身以火。 到后来,陆斯年眼前的每一个人开始晃动,耳边似有嗡嗡声响,直至天旋地转。 再到现在,梦里的女孩来了。 终于来了吗? 今天他等了好久。 林老爷子忆起的人,正是当年的林雅茹女士。前因后果或许会在未来揭晓。 248 野兽缠斗 “小漓……”陆斯年眼神已然迷离,嗓音沙哑。 抓紧苏小漓的那只大手,滚烫。 “你喝多了?”苏小漓忍着手腕疼痛呼唤他,“我扶你回房间休息……” 他抓得更重了。 额头大滴的汗洒落地上。 今天的苏小漓,似乎比之前梦境中的,更让他贪婪。 踉跄着进入房间的陆斯年,丝毫没打算放过女孩。 早已红了眼。 他没入了滚烫的漩涡中…… 漩涡愈转愈急,身体愈沉愈深,却越来越热。 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水底,诱惑着他,又或强迫着他,要将眼前的女孩一起拖入水中。 他没了一丁点耐心。 房门粗暴甩上。 绿宝石项链一把扯下,扔飞到不知何处。 苏小漓瞬间觉察出大大不对! 陆斯年的眼神,和顾非寒……时,太过相像。 只是眼前的陆斯年更为狂躁,像是完全丧失了理智。 苏小漓的心头陡然一惊。 只是喝酒-不会这样! 火光电石间,她瞬间醒悟:他中药了! 她没做犹豫,朝着陆斯年的胳膊,不要命地咬了下去。 野兽的胳膊被烙上深深齿印。 吃痛的陆斯年喘息加重,眼底的火反而燃得更旺了。 已然一头失控的野兽。 好在,苏小漓这头小兽丝毫没有示弱,早已亮出了獠牙。 慌乱中,她摸到了床头的玻璃杯,一把敲碎,抓起长碎片,狠狠扎进了陆斯年的胳膊。 扎一下不行,就两下三下四下。 若在此时有半丝同情和退缩,两人马上会万劫不复。 非得残忍到底不可。 攥得太紧,锋利碎片也狠狠扎入了她的左手。 鲜血喷涌而出,也不知是谁的。 苏小漓冷白皮肤上沾染了刺眼的红,诡异且残破的美,吸引着嗜血的凶兽。 最后一下绝对够狠。 陆斯年彻底吃痛,喘息稍顿,手下终于放松了一分。 他瞳孔木然定住片刻。 只这一瞬,苏小漓奋力推开了他。 “我去找人!” 以手触地,连扑带爬地滚了下去,手和膝盖碾过玻璃渣,丝毫没感觉。 夺路而逃的苏小漓强迫自己必须冷静。 离了血腥的房间,她心底像是恢复了些许清明。 郑伯! 完全顾不上手掌中扎入了玻璃碎片,身体腿脚也没了知觉,苏小漓只剩下意志力在支撑。 十分钟后,陆斯年已经被控制住。 只是他眼底血红、瞳孔涣散,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整条右臂上全是玻璃刺痕,和一个深深齿印。 鲜血染红了衣服和床单。 此时,一名家庭医生紧急帮他处理着伤口,另一名正在快速准备洗胃的工具。 苏小漓也没好到哪里去,手掌、胳膊、膝盖全是玻璃碎片,身边一位医生正在帮她剔除。 下楼时还跌了一跤,额角瘀肿,腿上青一块紫一块,脚踝肿起老高。 一地的血,也不知是谁的。 苏奶奶浑身颤抖,双眼噙泪,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紧紧握住苏小漓另一只手。 郑伯行动迅速且相当低调妥帖,悄无声息,并未惊扰到宾客。 “老爷,找到了。” 他走近陆老爷子,手中盘子里两只杯子。 “小小姐和小少爷用过的香槟杯子。” 郑伯身后的医生表情严肃:“两个杯子,一个杯子里是纯香槟,而另一个杯子里的成分和少爷体内的一致:少量酒精,以及一种致幻药物。 这药物会导致精神混乱,身体躁动,且会让人有一定的暴力倾向。” 医生每说一个字,众人的脸色就黑一分。 陆老爷子本就冰冷的脸上已然压不住蹦跳的青筋。 医生的话未至半,苏小漓已经了然。 自己刚喝完酒的各种不正常,同样是药物导致的。 丑恶至极。 “原来我也中招了。”她眉头紧锁,胃里翻涌。 陆老爷子几人闻言一惊,郑伯连忙给了医生一个眼神,“小小姐……” 苏小漓摇头,“当时觉得难受,不过我只喝了一小口,没像哥哥这么严重。” 陆老爷子脸色难看,“要妥善检查。” 苏小漓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陆老爷子今天大喜之日,孙子孙女却同时被人下药,简直生平未见。 下药的人怕不是活腻歪了。 “查!”陆老爷子冷若冰霜,气势逼人。 第二天,雷声隆隆,大雨倾盆倒下,陆宅一片白濛濛,风卷起雨点敲在玻璃窗上,泠泠有声。 苏小漓躺在床上,总哪里不对劲。 像是有什么细节,被她一不小心忽略了。 昨晚的场景,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突然,她惊呼坐起:一个杯子纯酒,另一个杯子有药…… 而自己才是先喝的那个人,杯子是一个陌生男佣直接递给她的。 也就是说,不管是谁、基于什么目的,要对付的是自己才对?! 刚来港岛不过数日,苏小漓自问从未与人交恶,那必然就是因为自己的出现,下药那人的利益被损害了。 可陆斯年怎么也会中招,甚至严重更多? 不经意间拿错了杯子? 不管怎样,他都替自己挡下了致命一劫。 此事非同小可,必须马上和爷爷讲清楚,有的放矢才能尽快查清楚。 那个男佣是关键。 苏小漓刚买来相机时,给陆宅每个人都拍过照片,印象中并无此人。 她匆匆忙忙下床,单手搓了一把脸,套好衣服就往陆老爷子书房走。 陆老爷子刚好在,郑伯也在。 苏小漓将刚才推想到的讲了一遍,陆老爷子和郑伯对视一眼。 “斯年来过,他讲的意思差不多。”陆老爷子缓缓发话。 “哥哥醒了?他好点了吗?” 陆老爷子没有回答,一向淡定的脸上显出一丝黯然。 “小小姐,小少爷他精神不太好……要不,请您方便的时候,去陪陪他吧。”郑伯的语气中带着心疼。 苏小漓忙点头应下。 陆斯年不在房间,苏小漓各个角落看了遍,都没有。 地板、床上的血迹已不见一点痕迹,只余淡淡血腥味,也被玉簪花香味驱散地几乎不剩什么。 陆斯年呆站在露台檐篷下。 风雨交加,他身上早已被淋透。 249 我情愿是我 “你疯了吗?!”女孩气不打一处来。 冲上来的苏小漓硬生生地将他拽回屋,“伤口是要发炎的!” 陆斯年自始至终默然不语。 整个眼底带着深深的自我厌弃。 他忘不了自己偷听到的对话。 就在他将自己的推断告诉爷爷之后,爷爷脸上不仅仅是愤怒,还出现了悲痛、憎恶…… 他没理解这表情的意味,便被郑伯劝回去休息。 站在爷爷书房外等了一会儿,然后听到了什么? “那畜生做的事,不要让小漓知道,更不要斯年知道。” 郑伯怎么回的——“没想到少爷竟已荒诞至此,全然不顾小少爷……那林家大小姐那里……” 后边的话,陆斯年根本没再听进去。 只有……“少爷”二字响彻脑海。 他傻在原地。 这多年来,陆斯年依旧不能习惯。 即便太知道陆家豪的为人,却永远不能处之泰然地接受自己有这样一位“父亲”。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去的露台,更不知道自己在雨里站了多久,又是怎么被苏小漓带回房间的。 苏小漓现在又气又疼。 “我找人帮你换身干爽衣服。”苏小漓也全淋透了,话说就要转身,陆斯年却一把拉住她的手。 “不要走……”他声音都在发颤。 “我能去哪里,擦干净了、换好衣服,我带你去换药。”苏小漓不忍心说太冰冷的话,她缓缓解释一句:“我也淋湿了,得换药。” 陆斯年终于恹恹点了头。 两人一起换药。 陆斯年一直盯着苏小漓手上的伤口。 “奶奶说,你的腿和脚也受了伤。”他声音很低,眼眸深邃,像暴风雨前压抑着的暂时安静。 “那些都是皮外伤,很快就好了。”苏小漓没让他说下去。 “对不起。”陆斯年垂眸,声音压抑且紧绷。 他在深深自责。 一旦昨晚是小漓喝了整杯,以她骨子里的烈性,现在会不会活着都不好说。 这算是签文的应验吗? 如果是,她算是逃过这一劫了吗? 陆斯年不知道,但他希望是。 他甚至想一了百了,干脆亲手杀了那个畜生。 眼睛深处燃起报复的怒火,他攥紧拳头,极力地克制隐忍着。 “哥,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受伤的人一定是我。” 苏小漓其实不太明白他为何突然致歉。 或者,他是在为昨晚自己的失控感到愧疚? 昨晚那人根本不是陆斯年,而是被药物控制、失了心智的野兽。 苏小漓自然不会怪在他头上。 她蹲到陆斯年身边,抬头凝视他,澄澈的眼底只有感激。 “因为有你,我才幸免于难。”她一字一顿。 “我情愿是我。”陆斯年不敢直视她,半晌才回道。 苏小漓…… 深深动容。 换完药,喝了驱寒的汤水,“还难受吗?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吧。”苏小漓耐心询问。 陆斯年摇头,完全不想回房间休息。 心情阴湿。 “不想休息的话,我陪你出去走一走吧?”苏小漓不想他在家里胡思乱想。 陆斯年没说话,深刻硬朗的下颚线绷得很紧,手心微微颤动。 苏小漓扯了扯他的衣角,期待且信任的眼神。 陆斯年喉咙干涸,半响过后,轻“嗯”一声。 雨中能去的地方很少,最终选了艺术馆。 司机将两人放下后开到停车场等待。 两人漫步在安静的走廊。 大雨缘故,除了个别工作人员,场馆里几乎没有人。 两人今天属于纯纯地闲溜达。 毫无目的地逛了一大圈,陆斯年依旧神色恹恹,苏小漓……现在饶有兴趣地站在一副现代画跟前。 一直盯着看。 苏小漓脑袋斜向一边,然后慢慢朝作品走近、再后退,贴得近一点、再远一点,像是她已经沉浸在了画的美之中。 深思的样子。 反复几遍之后,苏小漓发出长长一声。 “……嗯……看不懂。” 苏医生上辈子连“玩”都不会,更别说鼓捣这些高雅艺术了。 如果是个古典美女名画作,她为了提升整形医术,没准还研究研究画中美女的脸…… 可碰上高深晦涩又带着些“莫名其妙”的现代艺术,苏小漓的反应也只能是…… 莫名其妙。 身后犹自低着头,一直厌倦脸的陆斯年闻言,这才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轻笑。 苏小漓回头,假装嗔瞪他。 “你能看懂吗?居然笑我。” 陆斯年脸上的表情松下来一些,看向角落的长椅,疲倦的眼睛里写着“坐下,我给你讲讲。” 行吧,学啥不是学,来都来了。 苏小漓跟着他坐到长椅上。 “不需要读懂什么,分析什么,而是感受一件艺术品的氛围。”陆斯年轻声说道。 氛围?好吧。 苏小漓颔首。 这波……那啥装的,六。 她请教方法。 陆斯年看她的一脸懵懂,弯了弯嘴角,进而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像我这样闭上眼,在脑海回忆你遇到过的最美好的人,想着她,感受她。 然后再去想那幅画,试试能不能从里面感觉到她的一些什么。” “哦。”好学生苏小漓,乖乖闭上眼睛。 刚开始大脑一片空白,很快,重生以来诸多美好的回忆开始一一浮现,连带着她的嘴角也不自觉开始上扬。 没等她感受完幸福美好,肩膀一侧突然一重,一个脑袋倚了上来。 苏小漓身体一僵,眼睛瞬间睁开。 她忙要闪开,陆斯年淡淡开口:“别动,感受艺术。” 苏小漓无语。 陆斯年像是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肩膀上,反吓得苏小漓不敢乱动。 只要她稍一挪身,陆斯年保准栽倒在地上。 苏小漓僵持着身体,坐得笔直。 几分钟后,肩膀上的脑袋,发出了均匀的轻微鼾声。 诶?! 说好的感受艺术呢!!! 苏小漓心中咆哮。 身体依旧不敢动弹。 看在你替我挡了一劫、外加哥哥、外加折腾一夜没休息的份儿上,借给你……五毛钱的肩膀,绝对不能再多了! 是夜,苏小漓刚要就寝,门被敲响。 身穿睡衣的陆斯年,抱着被子枕头站在门外。 苏小漓脑袋瞬间空白,大大问号脸! 250 拿去听 “小时候睡不着,都会跑到爷爷屋里,可现在他和奶奶住在一起。”陆斯年喃喃。 “那也……不能!”苏小漓一脸拒绝。 陆斯年像是没听见,下一秒钟已经挤进门内,开始在沙发上铺枕头和被子。 “露台在下雨。”他给出第二个理由。 “那……也……不能!”苏小漓依旧一脸拒绝。 “睡吧,晚安。” 陆斯年已经躺在沙发上盖好了被子,只余鼻子眼睛在外边。 他闭上眼睛。 完全没想再聊下去的样子。 “你!”苏小漓气炸。 赶也赶不跑。 苏小漓气鼓鼓地钻进自己的被子,眼睛瞪向天花板。 为什么陆斯年一碰上事儿,总会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应激反应! 陆氏有没有心理医生,可得给他们小少爷好好治治! 不知瞪了多久天花板,她终于睡着了。 夜深了,雨渐渐地下得更大,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 陆斯年悄悄起身,伏在床前,轻抚她额头略显碎乱的发丝。 他痴痴地盯着深眠的苏小漓,眸中温柔、小心又苍凉。 心中浪潮翻涌不尽,将漫天的簌簌雨声全都压了下去。 ——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如果这个世界不配拥有你,那就带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去永夜,有我陪着你,我们都不会孤单。 ——无论在哪里,我都会守好你。 陆斯年抚摸女孩发丝的手,愈发小心翼翼。 他俯身,凑近她,如履薄冰似的,轻轻亲了一下光洁的额头。 如梦似幻。 天已翻了鱼肚白,却依旧细雨不停。 苏小漓醒了。 陆斯年在沙发上睡着,并不太沉,眉头紧锁,额上有细细的汗珠。 苏小漓悄然起身,没打扰他。 原以为他白天该工作工作,该吃饭吃饭,应激反应已经过去…… 谁知这厮唱了出“一回生二回熟”,当晚按时按点来她的沙发报到。 苏小漓严重怀疑他是真的想要这间屋子,毕竟之前他和爷爷申请过好几次。 “要不,咱俩换换房间?”苏小漓正经提议。 她不介意陆斯年的房间见过血,怎么说自己也是专业医生出身。 陆斯年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取出另一套铺盖,放到自己原来房间的沙发上,铺好,坐定,单等她住进来。 苏小漓:……! 苏小漓脑充血:“我晚上打鼾磨牙你听着很过瘾是吗?!” 陆斯年默默点头:“均匀且单调,很是催眠。” 苏小漓绝倒。 是晚,瞪着天花板又至深夜,她悟了。 第二天早餐后。 “带我去海边。”苏小漓要求。 陆斯年疑惑却依言行事。 “现在去山里。”苏小漓接着要求。 陆斯年更为疑惑。 “家里有壁炉吗?”苏小漓问。 “有,但从没用过。”毕竟港岛全年平均温度20度以上。 “好,点上。”苏小漓继续要求。 陆斯年不解但大为震惊。 为什么小漓也出现了稀奇古怪的应激反应。 当晚,满心期待的陆斯年想要再次进门睡沙发—— 黑着脸的苏小漓将其挤在门外,门缝里递给他一盒磁带。 “拿去听。rightnow!”她喝道。 女孩说完,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咔咔两声,彻底反锁。 门外陆斯年震惊几秒…… 谁要这鬼东西。 不过,这是小漓送我的诶。 他乖乖回自己屋听磁带。 房间里本就有一套组合音响,陆斯年将磁带放进去,按下了播放键。 海浪扑打岩石的声响刚传来时,讲实话,他有被吓到。 好在他维持缄默,耐心听了下去。 慢慢的,沙沙翻书声、木头滋滋燃烧声,落雨声,鸟鸣声,泉水声,甚至还能听到风刮过的声音…… 老实话,由于没有专业设备收录声音,音响再好,出来的音质也相当稀松。 可…… 陆斯年没坚持听太久,心事不及眼皮重,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苏小漓终于睡了个好觉。 美美的。 毕竟接下来的日子要养好伤口养足精神,正式进入顾非寒来港倒计时! 至于两人中药一事,苏小漓问了郑伯,郑伯只安慰她说老爷会处理。 她转而去问陆老爷子,陆老爷子只说让她安心在研究中心学习,这件事他会处理好的。 苏小漓自然相信陆老爷子的能力。 她歪歪小脑袋,转身走了。 就连因偷听到只字片语,进而推断出真相的陆斯年,某一天鼓足勇气问陆老爷子时,老爷子也是同样回答。 陆斯年和苏小漓心情不一样,他担忧爷爷会对亲生儿子手下留情。 他眼中极力压抑的激动和愤怒,自然被陆老爷子看在眼里。 如果可能,陆老爷子当然希望儿子女儿、孙子外加小孙女,所有人都能够平安喜乐、一生幸福。 然而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他只能选一方。 哪怕是一生历尽沧桑、洞察世事的陆老爷子,心里也并不好过,虽然理智上他完全知道如何选。 过去几十年的一笔笔儿女债、家人账,要平衡谈何容易。 忘了何年欠下,也不知何月肿烂,一部部老厚的本子都发了霉,陆老爷子年事已高,心中自叹又有几年好活头,总要将身后事了上一了。 “陆氏有后”的路,得他来替两个小的铺好。 “斯年,过去的已经过去,向前看,你和小漓值得更好的未来。”陆老爷子勉强振作精神,拍了拍陆斯年的肩膀。 至于林家那边,陆老爷子只和林老爷子打了一声招呼,直言不讳。 以两人一生的过命交情和知根知底,甚至都不需要拿出什么证据。 一言千金。 谁都了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两个老头一把年纪,还要经历被家人背刺的彻骨寒风,换谁,都不是容易接受,并且会大肆张扬的事情。 好在陆老爷子现在有苏奶奶,还有贴心的孙女和孙子。 总比孤家寡人的林老爷子好了那么一点儿。 坐拥巨资,却独处愁城。 高处不胜寒,他心里头有多少孤清悲哀不敢对外人直言。 至于林老爷子要如何处理自家大孙女,陆老爷子相信他会给自己一个满意回复。 这几天,林家关起门来,家里乱得不亦乐乎。 251 国际标准 林老爷子动了家法,甚至改了遗嘱。 从儿子、儿媳,到大孙女。 彻底绝了林家夫妇二人想要和陆家攀亲的心。 林曼蕙被送到了国外,在林老爷子去世前不得回港,且每月只可从家族信托中领取些许生活费。 林曼蕙震惊得如五雷轰顶。 她当着林老爷子的面大声哭喊,是林曼蓉给的药,定要将这个狡诈狠心的二妹一起拉下马。 奈何林老爷子心里明镜一般,“她给你,你也得要。” 此一事中,林老爷子对林曼蓉并非没有怀疑,可家里的生意总要有人负责。 既然要她负责,林老爷子只得将大孙女的控诉藏于心中,没再深究下去。 林曼蓉因祸得福,不仅侥幸躲过了被惩处的劫难,且下药一事她虽然没猜中过程,却收获了意外的惊喜。 爷爷一个人打理不完家族业务,自己老爹被彻底夺了权,现在除了内地的业务,就连港岛的业务,无论黑白她也参与进来了几分。 一时间,林曼蓉在林家风头无两。 除了林老爷子,上上下下竟变得以她为尊。 挟以自重,骄之亲友。 至于陆家的大少爷…… 陆老爷子打算几天后召开陆氏集团董事局闭门会议。 早餐时,老爷子举重若轻地一笔带过,苏小漓不明所以,每天继续去陆氏研究中心报道。 陆斯年依旧作陪,虽然“粤语翻译”的功能已经不甚大。 苏小漓手上的伤口在逐渐痊愈。 为了避免顾非寒看出端倪担心,她在陆氏药研所取来两管疗效甚好的祛疤痕药膏,自己和陆斯年一人一支。 “你也要好好涂抹有伤疤的地方。” 作为专研美学的苏小漓,自然不希望陆斯年这件“艺术品”破碎。 他胳膊上那些划痕和伤口虽然已经愈合,却不美观。 陆斯年拿起药膏扫了一眼,笑笑没说话。 而后,避开苏小漓丢进了抽屉深处。 这日,直到晚上八点半,顾非寒才在港岛下机,疲惫不掩激动。 许久未见的两人恨不得变身连体婴儿,长长的拥抱,然后互相对视一眼,似是融了火,忍不住接着拥抱。 顾非寒捧着令他魂牵梦萦的小脸,“怎么又瘦了。” 他语气有些不开心。 他在京城一天几顿好吃的养起来的小肉肉,在港岛区区一月,苏小漓又回到了“解放前”。 全白费了。 苏小漓手上的疤痕尚未完全消掉,她只敢将手藏在顾非寒身后,紧紧勾住他的腰,“你也瘦了。” 她以为顾非寒在京城,平日里独自一人吃饭吃着不香。 可实际情况是,一个月的时间,监控设备公司的业务上了新轨道。 这家公司顾非寒只是收购,除了提出自己的要求和保证大方向,其他仍由原来的人马开展业务。 电信基础设施公司的筹备则不同,从零开始,顾非寒全部亲自参与其中。 他身兼数职,特别是电信这边。 由于京城尚未开放注册政策,所以注册地选在了鹏城特区,无论是政策还是未来和港岛的交流,都很方便。 比起去年开酒厂,电信这边遇到的问题数以十倍百倍计。顾非寒忙到一天几乎吃不上一顿饭,如何不瘦。 也就是临从京城出发前几天,顾非寒连忙恶补了几顿油水大的,又加紧锻炼了身体,才没让苏小漓瞧出更糟的状态。 顾非寒垂眸,看着朝思想的女孩,忍不住吻了下去。 苏小漓比以往更热烈地回应他。 “小漓……” “嗯……” 不知过了多久,顾非寒终于放过了激动颤抖的苏小漓,拉着她坐到了长椅上。 “这次去,时间会久一点……”他有些愧疚,更多的是不舍。 顾非寒联系了京城、沪市、羊城三地的电信部门,既然要发展,他必尽全力准备。 这次去米国,他是打前站。 待他安排协调完之后,三地的相关部门会派出考察学习团集体赴米。 “嗯,你安心去忙,我在京城等你回来。” 苏小漓倚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安宁又期盼。 顾非寒搂着她轻声说着自己的规划。 ——“弯道超车”的思路给了他很大启发。 米国的朋友帮他联系了北尔试验室负责人,这次去就是了解全球第一个移动蜂窝电话系统amps。 这套系统已经在芝城正式投入商用,且在全米推广中。 苏小漓静静听着,时不时点头。 “除了米国,欧洲也不甘示弱,好几个国家都分别建立了第一代移动通信系统。 所以从米国回来后,有可能还得再去欧洲拜访一圈,亚洲的话,得去c国。”顾非寒解释着。 “这些国家的标准……是不是都不一样?”苏小漓迅速跟上他的思路。 顾非寒微笑着看她,小丫头居然连这个都猜到了。 “没错,虽然目前amps制式系统影响力最大,但是其他国家也在积极扩张。特别是英兰国刚刚开发出来的,频段在900mhz的全接入通信系统tacs。” 苏小漓低头斟酌片刻,再抬头时眼眸清亮。 一如一只咬中猎物的小狐狸。 她浅浅笑道:“也就是说,目前只有‘国家标准’,没有‘国际标准’。 各国间的联通,特别是国际漫游就成为一个突出的问题,想要随时联系在国外的你,还是不方便呢。” 顾非寒捏了捏她的小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也觉得特别不方便,所以……” “你想在未来……订下行业国际标准?!”苏小漓不可置信地惊呼。 男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猜中了! 她喜出望外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不就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嘛!! “你这么看好我?!”顾非寒喜悦之上,多了一层忐忑,双手瞬间紧紧卡住她的双肩。 所谓灵魂伴侣,再没有其他人能像苏小漓这般懂他了。 “当然!” 苏小漓心中巨大的惊喜,再次叹呼,“书同文、车同轨、量同衡……” 顾非寒的悟性和心性可太高了,远远超越了同时代的人! 自家男人就是棒! 真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 252 见了面更渴 “这可不仅仅是华国经济和文明发展的大事,甚至是人类经济和文明史的大事!”苏小漓心潮澎湃。 这…… 顾非寒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虽然被她认可很开心激动,可小漓这调子未免太高,都上升到了人类文明的高度。 他和小漓都还没造出“人类”呢…… 苏小漓仰起头来凝视他,男人有一对属于少年人的干净眼睛,蓬勃生机,又带着对未来的势在必得。 女孩盈盈眉目间落着笑意,“我们说回到做企业,一流企业做标准,制定了游戏规则,就会拥有绝对的领先优势。总之顾非寒,你可太棒了!” 苏小漓心里满载着欣喜与憧憬,照准男人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顾非寒如同受了蛊惑一般地俯下身去,滚烫的唇印了回去。 “只是弯道超车并不容易,需要坚实的沉淀和打磨,科研、技术、基础设施、终端设备、市场,哪一个没跟上也不行。 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认为大方向没问题。剩下的就是节奏稳定、重点出击,就像你说的‘打架子鼓’。” “嗯嗯。”苏小漓的小脑袋在他胸口蹭啊蹭。 小姑娘身娇体软,清香发丝扫过男人的颈间,一阵甜痒。 顾非寒也想抓起她的手放脸上蹭蹭,女孩却猛地想起什么,不由地向后抽了抽手。 顾非寒何等敏锐的一个人,顿时心中生疑。 只是眨眼间,男人都没等她作反应,一把抓起两只小手放到眼前。 右手无恙,左手的手掌和指节却有数道疤痕。 顾非寒眼底立时紧张起来,“怎么弄的?谁搞的?!” 不早不晚,偏偏是自己没陪在她身边时出了岔子,搁谁不会多想? 真似伤在自己心尖。 “没事儿,就是做实验时不小心打碎了玻璃器皿,自己划伤的。” 苏小漓早就想好了说辞。 没被发现最好,真被发现了,只能甩锅试验室了…… 话说回来,那天如果不是顾非寒的电话来得及时,自己必然会喝下去不少掺了药物的香槟。 仔细想一想,除去陆斯年帮自己挡了一劫,顾非寒当然也功不可没。 是因为心有灵犀吗? 苏小漓觉得不可思议。 如此,中了药这事儿……就更不能让他知道了,免得白白害他担心。 “真的?”顾非寒皱起眉头。 他仔细观察了下伤口,显然不是她说的那么回事儿。 谁家玻璃划伤会遍布整个手掌? “真的!”苏小漓眼神诚恳,语气毋庸置疑。 “还疼吗?” 顾非寒托着她的手,心里堵得难受,忍了又忍,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 “早不疼了,就是稍微有点痒。陆氏研发的药很好用的,疤痕都快没了。” “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他上下扫了苏小漓一圈,刚才光顾着亲热,这才注意到小丫头今天长衣长裤,遮得严严实实。 “其他哪里都没事儿,只有手上这一点。”苏小漓丝毫没有迟疑。 怎么可能让他担心,早就预备好了应对方案。 她可太知道顾非寒了。 如果让他得知一星半点的真相,这家伙不仅能推断出大概全貌,也绝不会息事宁人。 且手腕强硬,冷至刻骨。 这一点苏小漓深信不疑。 不过就连自己都不了解背后的全部真相,爷爷和郑伯瞒得严严实实。 这样就挺好的,至少眼睛不会出卖自己。 顾非寒暗自叹气,看来小丫头是铁了心不肯说实话了。 只能回头找她的“好哥哥”问问,总能问出来些实情。 他终究没再追问苏小漓。 今天两人相聚的时间过于紧张,拥抱和亲亲都来不及,他不想浪费和苏小漓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顾非寒思绪回笼,换上了“不再追究”的表情,语气缓和下来。 “身体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讲……” 话音未落,男人却有的放矢,补了一句:“特别是左手。” “嗯。”苏小漓应道,随即,“嗯?” 这家伙强调了什么? 顾非寒桃花眼拉丝一样眯起,凑近她的耳朵呵气,“除了你本人,‘左手’可是我最亲密的‘战友’……” 声音沙哑洇湿,字字清晰。 苏小漓一下子被点燃。 红透了脸。 大庭广众的,怎么“渣苏”说来就来! 虽然整个候机场没什么人,她的脸还是红成了小苹果,连带着脖子一起。 顾非寒的热情瞬间汇聚腰腹,火舌轰然上窜,忍不住又亲上了她的粉红耳垂。 “小漓,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早点回京等我。” “嗯,爷爷说让我参加几个会议,之后整理些资料就能回去。” 顾非寒细细揉着她的头发。 “你也是,工作忙归忙,千万不能亏待自己的身体,八块得给我留好。” 苏小漓心疼顾非寒略显消瘦的身形,嘴上也不愿意吃亏,细巧的手指尖戳了戳他的腰腹。 腰腹间微微酸痒的顾非寒,火苗急剧蔓延。 他将女孩又紧紧搂在怀里。 真舍不得放开她。 没见面时,盼着见了面能解渴。 谁知现在见了面,反而更渴了呢? 仅仅几个小时的转机时间着实不够,两人都有种刚见面没几分钟又要分开的惆怅。 送走顾非寒,苏小漓犹自站在登机口前呆站了很久。 直到陆斯年走近她身边,连喊了两声她的名字,苏小漓这才回过神儿来。 “回家吧。” 陆斯年心里不是滋味,脸上依旧不露痕迹,只语气不经意间透出些倦意。 “嗯。”苏小漓小声回应,点头,跟着他往外走。 “他没问你手上的伤怎么搞的?”陆斯年漠然搭话。 苏小漓从一周多之前就开始擦祛疤痕药膏,奈何无力回天,没有什么药膏能在一周多的时间里完全搞定伤疤。 “问了,我讲是做实验时划伤的。” “好。”陆斯年淡淡应了一声。 想必……姓顾的不会信,回头他问到自己头上,总得和小漓保持口径一致,还得提前跟爷爷奶奶通个气。 “上次你说希望陆氏和佳康合作,我研究了一些c国的新技术。 除了造影成像和高精度探测,陆氏还可以和c国另外几个实验室合作研究激光技术。” l被几个懒散的毛孩子主动叫来参加会议,原因无他,只为来了一份新业务——黑化。 l清清嗓子:好吧,你们都自己说说看,谁可以负责这份新业务。 三个鹅子话不投机,没一会儿就打了起来。 乖女鹅我漓扫了扭作一团的三人一眼,过来拍了拍l肩膀,又指了指自己。 l:……!!! 虽然知道你能扛事,可……老臣怎敢…… . 253 他当时说什么? 激光技术,应该能做到完全去掉疤痕,恢复时间也比较短。 陆斯年顺势将话题转移到——苏小漓一定会感兴趣的内容上。 除了他不希望苏小漓手上留疤以外…… 他也不希望小漓在自己面前一直惦记着姓顾的,虽然自己当前……依旧不算有什么立场。 如他所愿,苏小漓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 “哥,你的眼光真好!不管是诊治疾病还是皮肤美容,激光新技术都很有前途的。” 两人慢慢走着,开始就“激光技术”展开了讨论。 看着苏小漓眼中的惆怅渐渐消退,陆斯年也轻松了下来。 司机载着两人往回走。 “明天我带你去买衣服和包。”后排座上,陆斯年温柔看向身边的苏小漓。 苏小漓一怔,“为什么?” 怎么忽然有这么突兀的行程安排? “参加董事局会议,总要有身行头。”陆斯年微笑解释。 苏小漓了然。 “这种事情交给郑伯就好了嘛,他有我的尺码,眼光也不错。”苏小漓没太在意。 明天要忙的事情太多,顾非寒进步如此之快,她也想加快自己的脚步。 还有陆斯年方才讲的“激光技术”,苏小漓想规划一下,如何嵌套入现有的项目中去。 陆斯年失笑。 怎么可能交给郑伯? 算了,小漓要忙,还是他亲自去买吧。 第二天一早,女佣敲响了苏小漓的门。 “小小姐,第二套照片洗出来了,郑伯嘱我送来。” 昨天两人回来太晚。 郑伯不想她过晚睡,又清楚她作息规律——不管头天晚上熬到几点,第二天苏小漓都会6点左右起床。 故而安排了早上送来。 第一套照片苏小漓挑了几张给顾非寒带上,这是新拍的几卷,她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有全家福、单人照,有窗前的木棉花和常青藤,还有……老师那晚的照片。 果然就是他当年一直放在桌子上的那张。 苏小漓再次暗叹神奇,忽而又隐约想起当年老师脸色的变化。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 一时间,房间里静得出奇。 “小漓,用早点了。”陆斯年敲门进来。 看到桌上摊开的几十张照片,被苏小漓拿在手中的,赫然是潭松生的那张俊脸。 陆斯年眼底冷了冷,随即恢复淡定。 他温声问道:“怎么了,发什么呆?” 苏小漓思路被打断,放下照片朝他笑笑,“没什么,走吧。” 餐后苏小漓照旧去医院研究中心,陆斯年难得没陪她,“下午六点接你?” 苏小漓的工作时间,通常比研究中心的下班时间晚一个小时。 “不用接,你忙就好,我喊郑伯派司机。”苏小漓见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忙推脱道。 陆斯年笑笑,没答应也没否定。 下午五点四十分,他载着满满一车手提袋,准时回到研究中心,苏小漓却不在研究室。 陆斯年疑惑。 以往这个时间,她都会安静地坐在角落书桌旁,整理一天的学习笔记。 “小小姐呢?”他拉住一名研究人员。 “中午出去的,下午就没过来。” 陆斯年没由来地心底一慌。 人不在,东西却在。 整个下午都不在,也没回来学习和收拾。 他飞奔回车上,给保镖打了电话,好在保镖带来的是略微让他心安的消息。 “小小姐回家了。” 即便知道了她已回家,陆斯年不明所以的心怵,甩都甩不掉。 整个迹象表明,哪里不对劲儿。 绝对有问题。 陆斯年狠狠踩下油门。 路边霓虹灯逐个亮起,黄昏的阳光使人昏沉。 夏季的天气,闷热又烦躁。 车内冷气寒飕。 他没了从容,手心捏了冷汗。 正值堵车严重的高峰期,天色渐暗之时,陆斯年才赶回家。 车库里两辆跑车都还在,乖小漓没有乱跑。 还好还好。 小漓是最稳妥的。 小漓一向最乖。 爷爷说过,她是个每逢大事有静气的女孩。 没有乱跑…… 他仓皇奔向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间,苏小漓不在。 “人呢?!”他抓住路过的男佣,语气异常不耐烦,压不住的恐惧。 男佣被吓了一大跳,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问的是小小姐。 “小小姐下午就回来了,嘱我们别打扰她。” 陆斯年甩开男佣。 海的尽头,斜阳西沉。 夕阳最后一抹浅昏光线离开走廊窗子,陆斯年混乱的大脑一瞬间清明。 光井露台! 陆斯年飞奔上露台,只见苏小漓半躺在露台的沙发上,两眼空洞地望向天空。 明晃晃的汗珠,从陆斯年头上滴落下来。 他没顾上擦。 深呼吸几口气。 陆斯年坐到她身旁,学着她的姿势,半仰,胸口仍在剧烈起伏,气息始终不匀。 “夕阳很美。” 不知隔了多久,苏小漓淡淡开口。 “嗯。”陆斯年甚至不敢张嘴。 “我想起一句诗,你用粤语翻译给我听,好吗?” “好。”陆斯年声线有些颤。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女孩平时清甜的声音,掺上了一丝凉意。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陆斯年用粤语慢慢重复一遍,依旧不敢多说一个字。 “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凉风冬听雪。”苏小漓声音很轻,却更凉了。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她说一段普通话,陆斯年陪着说一段粤语,直到月色渐浓。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只有关山今夜月,千里外,素光同。” 港岛夜景,辉煌得一如既往。 月色却在不染纤尘的她身上,落下一笔浓郁阴影。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陆斯年虽不知道她下午发生了什么,却体会到了她心里空旷、凄凉、萧瑟的悲痛。 “小漓……”陆斯年翻过身,将她整个扳向自己,高大身躯挡住月光倾泻,成为一道影,全然将她笼罩。 他声音哑得低沉,带着颤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苏小漓没有回答他。 “你看,月色很美。” “诗词很美。” “人也很美……” 苏小漓的眼角滑落出一颗珍珠,很快,珍珠串成了串。(本章完) . 254 绝望安慰绝望 陆斯年的肩头被打湿了。 “我舍不得这个世界。” “我有了妈妈、奶奶,有了顾非寒、有了你们、有了那么多美好,我真舍不得……” 陆斯年心焦如焚,心痛如碎。 他紧紧扣住苏小漓颤抖的肩膀。 “小漓,告诉我,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会突然提到……死亡。 她……也知道了签文的内容吗…… 苏小漓,只哭不说话。 是啊。 下午发生了什么。 午饭过后,苏小漓将老师的照片送到科室。 老师将照片妥善放好。 两人在医院的林荫小径下散了步。 老师吞吐隐晦地讲了舞会那晚,不小心听到了林家两位小姐的对话,只是老师再去寻她时,苏小漓已经不见了踪迹。 老师劝她一切小心。 和老师结束散步后,苏小漓一个人走在种满中草药材的绿荫小径上。 嗅着淡淡药草香,她短暂的失神。 一个刹那,她突然想起了年逾花甲的老师,当年的神情,和当年那句话。 ——“送我照片的女孩,未及成年便香消玉殒。” 未及成年,香消玉殒。 一道惊雷。 苏小漓不记得怎么回的家,怎么到的露台。 她只记得,老师说自己未及成年,就会死去。 在不远的将来,在今生拥有这么多美好之后,再死一次。 舍不得。 真的舍不得。 陆斯年的衣角被苏小漓紧紧抓住,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天地仿佛消失。 只余黑暗在眼前无限延伸,没有尽头,亦没有希望。 陆斯年的心在黑暗中坠落深渊,抓不住握不紧,早已超出可控范围。 他强自忍下恐慌,抱着战栗的女孩,越来越紧。 两人心里都承载着难以言表的沉重。 似是一起用沮丧抵御沮丧,绝望安慰绝望。 总好过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终于安静了下来,或许是哭晕了过去,又或是累极睡了过去,蜷在陆斯年怀中一动不动。 甚至没有任何挣扎。 陆斯年缓缓抱起失去所有力气的苏小漓,回了自己的房间。 悄无声息地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远远的,为她点燃了一支奇楠沉香。 清幽、甜凉、沉稳。 沉香,是之前苏小漓亲自买来,放进他房间的。 手指轻柔地拨开她被泪水浸湿的碎发,小脸苍白,两颊泛着痛哭过后不自然的酡红。 女孩像受惊后终于入眠的小鹿,躲在迷雾后,摇摇欲坠,渺若烟云。 陆斯年棱唇紧抿。 胸口残存的泪痕,依旧蛰得陆斯年很疼。 喉咙里像是有什么哽住,呼吸都咽不下去。 换好衣服后他来到书房,打开抽屉,皱巴巴的签文被他压在抽屉最深处。 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他叫来了白天跟着苏小漓的保镖。 “今天她都做了什么,详细讲。”语气凉薄,容色深倦。 保镖一五一十地汇报,直到讲了下午苏小漓给潭松生送了照片,陆斯年的眼皮才抬了抬。 “之后呢?” “之后小小姐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她一个人走了回来。” 一个人走了回来…… 陆斯年呼吸滞住。 “是被潭医生欺负了吗?” 这话问得其实极其没道理,陆家小小姐,又在陆氏自己的医院里,谁敢。 更别说保镖还跟着,断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陆斯年真慌了。 大脑与心脏都被疼痛占据。 “似乎并没有。两人是微笑着告别的,属下只看到小小姐走在回研究中心路上,心情才突然开始不好的。” 陆斯年沉沉地看了保镖一眼。 回到房间,香已燃烬,苏小漓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头几乎埋到膝上。 陆斯年见过她深眠的样子,向来舒展,从不会如此没有安全感。 现在……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再次燃起一支香,和衣躺在沙发上,呆呆地看向天花板。 第二天一早,趁着苏小漓依旧在沉睡,陆斯年叫人找来了潭松生。 他问得详尽。 潭松生——除去为了苏小漓清誉着想,没有讲到林家姐妹一事,其他也答得详尽。 最后,陆斯年徐徐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一刻,顶级豪门公子的肆意、直接、无情,被他展露无余。 听完陆斯年的话,潭松生第一反应自是抵触。 “陆少,我做人做事一向规矩。” 不是每一个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都能进陆氏怡安工作的。 潭松生必然不想轻易放弃。 陆斯年没容他再说下去。 “或许是,潭医生,但小漓每次见了你,就像变了个人。” “你有债务,这是十倍的支票。” “我会资助你一间私人整形诊所,一会儿律师给你文件签字即可生效,现在开始不必来陆氏上班。” “据我所知,潭医生,你一向懂事。” 陆斯年表演得像个老手。 无动于衷、轻描淡写,却势必要把事情化繁为简。 潭松生简直啼笑皆非,“条件自然是离陆家小小姐远一些?” “越远越好,别节外生枝。”陆斯年一脸淡淡的厌倦。 少年至今的坎坷早已消磨了潭松生,深谙世事,不争意气。 深吸一口气后,他拿起了支票。 有了这笔钱,姐姐就可以立刻离开林家大少…… 他刚要走开,忽而顿住,转头看向陆斯年。 “你姓陆,她姓苏。”他没听过传闻,却似抓住了关键。 陆斯年面无表情,“说得对,和你想的一样。” 潭松生叹口气。 转身离去。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确实没在苏小漓面前再现踪迹。 只是某一日路过书店时,潭松生忽而顿住脚步,进去认真挑选了一本教授普通话的书。 苏小漓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对话。 她睁开眼睛时,陆斯年已经坐在床边,正静静地看着她。 “陆斯年。”她开口。 “嗯。”陆斯年温和回应,没觉得她喊自己名字有什么意外。 “苏小漓。”他也很自然地喊了她的名字。 昨晚的失常,谁也没提及。 两人共同的秘密。 巨大、黑暗、孤谧。 “今天带你随便走走。”陆斯年轻描淡写,似在征求她的意见,又像本就是这么安排的。 苏小漓没有反对。 她回自己房间洗澡。(本章完) . 255 她跳了出来 陆斯年坐在临窗的单人沙发上,安静等她。 斜背对着卫生间的门,面朝大海,眸色深沉,心绪百转。 耳边只隐隐传来淅淅沥沥的安静水声。 昨天他给苏小漓买回来的那些衣服,已经熨烫妥帖,挂满柜子。 首饰、手表、鞋子和包包都放在另几个柜子里,苏小漓没碰。 她只顺手挑了一件黑色丝质衬衣,以及一条黑色高腰阔腿裤穿上。 “走吧。”她戴好了那条钻石戒指的项链。 纯净钻石在黑色衣领间若隐若现,衣袖被她随意挽至手肘。 两人上了959,陆斯年载着她漫无目的地在港岛街上转,苏小漓的目光一直望向窗外,实则没有聚焦。 天气阴沉、人影斑驳。 车坐累了,陆斯年将车随手停靠路边,带着她在路边慢慢散步。 湾仔轩尼诗道,路过一家阁楼书店时,苏小漓脚步微微顿了顿。 港岛尺土寸金,租金高昂,房子狭窄,毗连着有如鸽子笼。 人口稠密,每一层楼都塞进了不同身份、不同遭遇的房客。 书店多藏身闹市,在二楼三楼、甚至七楼八楼。 高度愈来愈接近天堂,处境却直堕地狱。 不管搬到多高,仍会被通称为“二楼书店”亦或“阁楼书店”。 这些书店,因地形隐蔽,非有心者不易觅得。 陆斯年也没来过,他要看的书、想看的书,向来是送到眼前。 苏小漓踩着楼梯一步步往上走去,脚步略浮,楼梯狭窄幽暗,左穿右拐,才得其门而入。 陆斯年一直护在她身后。 一旦登堂入室,立刻别有洞天、书香扑鼻。 打通中西、雅俗混一、兼容新旧的地方,过期的年鉴和旧书刊,最新出版的各国典籍或流行…… 除了有文史收藏价值的线装书单独存放,其他全都混杂在顶天的十数座书架上。 一瞬间,苏小漓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里待到地老天荒。 静静等待一局棋的终点。 也不是不能接受。 书,永远和人世间的死离生别纠缠不清。 浊世消磨,寒夜亦可见温情。 她继续走,一架又一架的书看过去,高昂着脖子,又或完全蹲在地上。 抽出一本又一本。 陆斯年眼神一直跟随她,一身黑衣衬得女孩脸色愈发苍白,过度的精神疲倦使她看起来轻飘飘的。 线条却更纤细、也更纯净。 他想了想,转身下楼打了一个电话,半个多小时后才又上来。 陆斯年问店员要来一辆推车,默默抱起苏小漓脚下的十多本,放到推车上。 一本本被放进来的书,内容相当混杂。 最多的是西方哲学,也有佛道老庄、管、兵、法、儒,亦有不少经济学、心理学…… 小车渐渐堆满,有些作者和书名,陆斯年甚至闻所未闻。 车筐里甚至放了不少禁书,从政治的,神秘学的、社会的,到情-/色的…… 苏小漓终于找了张靠窗的旧沙发坐下,随手拿起小车最上边一本薄册子,英文译本的《西西弗斯神话——论荒诞》。 扉页附了张加谬叼着半截烟的黑白照片,是个迷人的中年小伙。 也很美。 书店中冷气很足,凉爽的空气循环着,沙发后边是破旧的墙布,再外边是生锈的铁窗栏杆,结了一张蛛网的窗户。 与世隔绝的静谧,她沉入书中。 在半室错落的光晕明暗中,侧脸精致的线条,临水照花,格外清冷。 陆斯年坐到她身旁,也顺手拿起一本。 《有咁耐风流——港岛情-/色史》。 陆斯年:……! 俊脸上不禁乍红了些许,歪头瞥见苏小漓压根没注意自己,她半倚在沙发上,专注读书。 他硬着头皮,眼睛却忍不住扫向之前碰都不会碰的书。 苏小漓手中的书一页一页翻过,心头也一幕一幕闪过。 两辈子的所有记忆,久远的,鲜活的,积累着真实感触。 她在质疑“上帝”同她玩的这个……荒诞游戏。 这辈子不管是否再次成年,生命总有一个终点。 不可避免之事终会再次降临于她。 没错,她想过放弃、屈服。 可最终,她依旧想要选择:让自己有选择权。 ——不想在被迫划定的边界内,玩这个游戏。 ok,那就先接受。 接受任何命运,关键还是要活着,她希望自己能撑住,以便行至更远处才摔倒。 哪怕走错方向,脚步沉重。 ——当巨石不再成为西西弗斯心中的苦难之时,诸神便不再让巨石从山顶滚落下来。 痛觉强硬,也是一种存在。 书中的内容和自己的意欲,融汇于加缪笔端,溶成一团透明的无色空气,被苏小漓一点点吸入肺腔。 ——直面惨淡,在荒诞中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无论如何,除却冰凉孤独的命运,到底还有现实阳光温暖身骨。 没关系。 重生,这样一个神秘字眼。 于苏小漓而言,不再仅仅是肉体得到重生,也是上苍在邀请她,去体验真正的精神重生。 在命运的不可更改与环境的不可控中,全然自我掌握。 真实表达,大胆求索,亦不逃避求不得之苦。 更甚者,冥冥中她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轻语: “不生不死,不死不生。” 半个下午,薄薄一本书读完。 天雷滚滚。 恍如隔世。 去它的。 她跳了出来。 苏小漓轻轻合上书,鼻框眼底阵阵发热,眉头却松了下来。 打开肩膀,竟听到骨头关节间的松裂之声。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不经意间扫过陆斯年。 他正捧着一本书读得入神。 嗯,八风不动。 苏小漓不由地看过去,书名有意思,《有咁耐风流——港岛情-/色史》。 她微微一笑,“这书怎么样?” 陆斯年——“一pi过江”。 慌乱间“砰”地一声将书合上,立刻身体坐直、直视前方,“还、还可以……” “回头给我讲讲写了什么,没准能侧面了解林家的一些情况。”苏小漓浅笑。 女孩卸下了心头负担,情绪不再恹闷,只余静雅淡然,目有光华。 举止间自在随性了更多。 陆斯年反应了一会儿才听出个中味道,“林家?” 苏小漓一双眸子清明,点了点头。 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庄子·内篇卷·大宗师》 . 256 难对付?撕撕看 “我们两个中的迷药,虽说是林大小姐亲手下的,迷药却是林二小姐给她的。 你认为,林二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陆斯年脸色多少有些难看。 所以,那夜等在后门外的是陆家豪,而……下药的是林大,给药的却是林二。 也就是说,是林曼蓉和先那个畜生勾搭到了一起,再去拿林曼蕙当枪使的。 那个畜生的目的一直很明确,看见诱人女子就想下手。 而林曼蕙,或许是因为嫉妒小漓? 毕竟小圈子里已经有隐隐传言——苏小漓未来会由孙女变成少夫人,而自己和爷爷,谁也没刻意压下传言。 至于林曼蕙对自己的心思,他是知道的,当然知道不代表瞧不上。 但是林曼蓉…… 还有,小漓是如何知晓这内幕的? 难道是潭松生说的? 可今早潭松生并未讲到。 等到陆斯年抬起头,才发现苏小漓已经推着车走向收款台。 他忙起身跟了过去,“这家店已经买过来了,记在你的名下,作为老板你可以随时过来看书。” 苏小漓一愣,脸上随即出现几分顺其自然。 倒也不错。 “这礼物我中意,陆斯年。”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微弯,笑容依旧干净。 陆斯年心头一动,全身血流速度不由地加快些许。 ——小漓喊出的这三个字,果然比“哥哥”更好听。 他微微一笑,和店员一起帮着苏小漓搬书回车上。 好巧不巧,959后边是路基台阶,而一辆红色法拉利288gto,堵死在959的前头。 陆斯年放书进车后才发现,车距实在不足以出去。 288车上没人,他扫了一眼车牌号,嘴角一抽。 果然是表弟邝嘉铭的车。 “我们打车回去。”陆斯年完全不想搭理这位表弟。 “嗯。”苏小漓无所谓。 “我去楼上取剩下的几本书。”她打算今晚看。 陆斯年点头。 待她回到楼下,陆斯年手中端着两盏荔茸西米布甸在等她,“刚巧这里有家老铺子,晚饭前先垫垫。” 两人一整天没吃东西,苏小漓也有些饿了,随手接过一盏。 刚吃完甜香布甸,只听一个声音传来: “表哥。” 一位风流倜傥的男子,搂着一位娇艳性感女子的蛮腰慢慢走近。 男子一手抚过在288的车身上,玩世不恭地随意喊道。 陆斯年闻言,抬头、后仰、冷冷两眼看过去:表弟邝嘉铭,和林曼蓉。 两人脸上都带着欢场过客的浅笑,却又很自然。 陆斯年沉默不言,只朝着邝嘉铭点了点头。 “嘉铭。”他语气寡淡,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理都没理林曼蓉。 邝嘉铭眉眼轻抬,朝着面前两人看来。 表哥依旧老样子。 只是眼底多了几分从未见过的细致温柔,当然不是对自己的,而是对他身边那个女孩。 女孩身材修长纤秀,一身黑色,齐肩发丝亦乌黑,正是舞会那天才见过的“新晋小表妹”。 邝嘉铭很少见到妙龄少女穿黑色,应该说,从未见过。 黑色衣服可能会让人看起来更老、更压抑,缺乏活力和温暖。 但眼前这女孩似乎穿黑色最适合。 所有的黑色不过是为了衬托,她如同寒星的一双眼睛。 栀子花般的年纪,美丽面孔上却隐隐透出一抹微不可查的沧桑。 不笑时像藏着庞大的孤独。 而那日舞会上,一笑之下展若春风,阳光普照。 邝嘉铭虽不过24岁,却早已阅女无数。 舞会那天光线迷离,他没看真切,今天正经看过去,邝嘉铭不禁眼皮跳了跳。 ——这位小表妹:天真神秘、玲珑剔透、贵骨里生,且后劲巨大。 虽是陆老爷子半路认下的孙女,却比港岛豪门圈的那些女子更具世家气质,且另有港岛女子完全没有的味道。 一杯深水炸弹。 邝嘉铭没由来地,脑子里冒出一种诡异的形容方式。 是从未碰过的一款女人。 莫名喉咙渴了,这杯威力巨大的鸡尾酒,想一饮而尽。 邝嘉铭顿时觉得倚在自己身上的林曼蓉,更不香了。 过眼云烟的欢愉兴味已过。 他一双狭长眸子细微上挑,眼底沾了几分浪荡之色。 苏小漓没在意邝嘉铭的窥视,她的目标是林二小姐。 对自我更坦诚之后才察觉,原来自己是个相当记仇的人。 这个险些害她和陆斯年万劫不复的女人,她想得到的是什么? 一击不成,是否还有后招? 她的后招,自己如何破解? 林曼蓉媚眼如丝地倚在邝嘉铭身上。 整个人风情万种,任由苏小漓看过来。 仿佛她从不认识苏小漓,也从未做过什么害人的事,只是在享受他人的目光而已。 在外人面前,她只负责做好邝嘉铭的性感女伴即可。 苏小漓收回眼睛。 得出结论,林曼蓉其人,难对付。 这女人天生疯批,且心机至深。 倒也没在怕的。 行走江湖嘛,地狱熙熙攘攘,撕撕看。 在生命中剩下为数不多的时间里,苏小漓不拒绝心狠手辣、肆无忌惮。 她脸上保持着淡然。 陆斯年瞥见邝嘉铭明显起了变化的眼神,相当不爽,一把将苏小漓护到了自己身后。 高大且忽而冰冷的身影,猛地将苏小漓完全罩住。 像一座安全的避风港,或是一块坚固的磐石,稳稳立在她身前,让她依靠。 “表哥,这位是小表妹吧,舞会那天见过的。”邝嘉铭嘴唇微勾,眼神依旧撇向陆斯年背后。 贵胄世家见惯了纸醉金迷,也习惯了争权夺利。 浪荡和争夺的性子,深入邝嘉铭骨髓。 邝嘉铭,当然也喜欢抢。 猎物,要抢着才好玩嘛。 没有血缘关系的“小表妹”,怎么闻都带着奇妙且刺激的诱人味道。 苏小漓径直从陆斯年身后走出来,不疾不徐缓步上前,客气中带着疏离,“嘉铭表哥,这是你的车吗?麻烦挪一下。” 邝嘉铭被一声“表哥”喊得浑身毛孔舒爽。 他莫名地舔了下嘴角,微微眯眼,语气戏谑痞气,“干脆坐我的车,我载你回陆宅。” 林曼蓉脸色变了变,稍瞬恢复正常,波涛汹涌又靠邝嘉铭贴近了些。 “邝少——,是不是忘了我了?” 娇嗔着抱怨,更像是调情。 . 257 安排进未来 苏小漓轻嗤,回眸,转身。 “陆斯年,上车。” 她直接坐进了959的主驾,慢条斯理地系好安全带。 即便陆斯年隐忍功夫一流,此刻也没能压住眼角的笑意,他投给邝嘉铭一个讽刺弧度的嘴角,俯身坐进了副驾驶。 车门碰上。 车内两人一脸无谓,一致望向呆立在外边,狠狠被噎到的邝嘉铭。 一路上,959行云流水、漂移加速、左突右闪,身后288紧追不舍,却始终无法超越。 959轰鸣的引擎像是低沉的炮声,更像是车内两人心底不屑的笑声。 邝嘉铭的面色并不善,心里却又有些莫名痛快。 “果然好鬼劲!”他哼出一声。 也不知他是说自己没能买到的959,还是前头开车的那个女孩。 副驾上紧紧抓住扶手的林曼蓉面色更不善,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好在她也没真将这位纨绔放在眼里。 不过是因着前些日子两人疯狂了几次,他带着自己进了陆宅的舞会晚宴,现在两个人也差不多到了互相玩腻的边缘。 倒是前头车中的那位“陆氏小小姐”,未来真要再碰上,怕是个劲敌。 舞会上好好的一个局,居然说破就破,死妹钉命硬到一点事没有,真是见了鬼。 白白费了自己和陆家少爷的约定。 不管过程如何,自己倒是因此局心想事成,甚至超额达成,成了林家最受爷爷倚重的人。 内地的娱乐中心也发展得不错…… 想必能和那个顾非寒进一步“深入交流”了。 话说,娱乐中心费尽周折地想要引起他的注意,顾非寒怎么这么按捺得住,完全不见他找上门来和自己谈和? 难道要换个策略? 林曼蓉再次动起了脑筋。 959径直开进了陆宅车库,288却只能停在陆宅门外的私家道路上。 并未被邀请。 陆家老爷子也在,断没有进门却不拜访的道理。 邝嘉铭这点子规矩还是懂的。 他恨恨地看了陆斯年和苏小漓的背影一眼,调头离去。 陆斯年跟随着苏小漓的轻快脚步,除了因她恢复精神感到喜悦以外,也颇有些意外。 方才小漓的淡定与强势,和昨晚的复杂与脆弱,反差太大。 小漓心中又多了些什么,再次成了他碰不到够不着的地方。 陆斯年说不上来。 他疑惑探究的眼神被苏小漓逮到,女孩像在解释,又像自言自语。 “还有两句古诗,我也很喜欢。” 陆斯年一愣。 苏小漓看着他开口,依旧清澈的眼底没有任何保留,语气自然放松、无甚起伏,就连冷静也不多不少。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陆斯年怔在原地——心脏被狠狠撞了一下。 女孩又走远了些。 她没有投降。 她更有力了。 她更美了。 哪怕自己曾在暗夜心许的一辈子守护她,此刻似乎都变成了不值一提的事。 陆斯年瞬间更为小心翼翼,又或者说,虔诚。 他的心,砰砰乱跳。 说不上是激动,还是甜蜜冲动。 这是仅他一人窥探到的苏小漓的变化,以及被这变化裹挟而来的、更高层级的跃跃欲试。 居然是陆斯年先接到了顾非寒的电话。 跨着整整一个大洋,一个即将白天,一个面临黑夜。 陆斯年拿着话筒,扫了一眼腕表,对面怕是天还没亮透。 顾非寒自然是问苏小漓手上的伤。 早有准备的陆斯年,不慌不忙地帮苏小漓完善谎言细节。 羚羊挂角,无迹可求。 陆斯年没期待对方会信,可也丝毫没打算说实话。 顾非寒挂断电话,心里更堵了。 导致他担心自己一旦给苏小漓打电话,会忍不住立刻飞回到她身边,牢牢守着她。 忧疑与恐惧,与时俱增。 他看了一眼表,还有三个小时和实验室的人碰面。 又望向摆在床头的照片,是笑靥中带着对未来无限期许的苏小漓。 小漓,她更希望自己做什么? 顾非寒问自己。 一支烟后,他去冲澡。 一身清爽的顾非寒坐到书桌旁,拿起了昨天收集来的资料,开始一张张仔细阅读。 强迫精神集中到资料上头。 争分夺秒。 陆斯年来到苏小漓房间,见她依旧坐在沙发上安静读一本《管子》。 读书是心性固本培元之术,很能助人心平气和,以应付不测巨变,看来在这点上自己还得多向小漓学习。 他微微一笑,坐到她面前。 温润清隽的嗓音:“小漓,明天姜室长会带人来,我们在家了解些董事局闭门会议的文件。” 苏小漓闻言抬头,“姜室长都回来了吗?” 据她了解,姜室长带着秘书天团的一队人马,全权负责内地业务的推进。 爷爷这次动静搞得这么大的吗? 居然把在内地的人都招了回来。 陆斯年笑笑没说话,顺手拿起那本没读完的《港岛情-/色史》,陪她看了起来。 不怪陆老爷子的动静大。 这段时间,陆斯年和苏小漓的所有行为,无论在外还是在家,自然被陆老爷子和郑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安排进了未来里。 既无后顾之忧,陆老爷子更放心去蜜月了,顺便帮两个小的出去铺一铺路。 第二天一早,姜室长带着核心团队成员们上门。 他自是先去了陆老爷子的书房,一个小时后出来,他原本的不可置信,现在成了变本加厉的震惊。 比起老爷子之前的说法,这是……要彻底交权? 然而,姜室长何许人也。 这些年的历练,早就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技能。 当他带着人马出现在陆斯年和苏小漓眼前时,已经神色如常,丝毫不见惊乱。 紧接着,是整整四天没有尽头的说明和文件。 饶是姜室长和秘书天团训练有素,大量的工作也让所有人忙到人仰马翻。 苏小漓再也无暇想其他的,只专注于眼前一切。 好歹她这一个月来粤语练了个七七八八,又有陆斯年的贴心解释,倒也能跟上节奏。 陆斯年早先已经得了消息,心中有底。 呼吸间偶尔抬头看向女孩,兵荒马乱中,她身上依旧带着沉寂的专注美态。 陆斯年心中更为踏实了。 只要有一个女人向自身的解放迈进一小步,定有一个男人发现自己也更接近自由之路。——南希·史密斯《只要有一个女人》 258 等待命运齿轮 他精神抖擞地在每一份文件上签署自己的名字。 说实话,苏小漓其实是震撼的。 她想到了陆老爷子要搞大事情,却没想到这么大。 单说之前她以为陆老爷子的产业遍布亚洲,零售、医疗是其最主要的板块,如今才知道,不过冰山一角罢了。 实际上,陆老爷子的商业活动横扫全球、无远不至。 不仅业务范围很大,业务也很广泛,在世界各地超过二十个国家,都有陆氏的企业或者投资的产业,只是亚洲区域的最为显眼。 在海外,陆老爷子早已布局了油气、电力、港口、建筑、金融等行业。 光是在欧洲投资的店铺,已经达200多家。 建构了庞大的全球投资版图。 当然,大多是传统民生且需求稳定的行业。 而这一次调整董事局成员、管理人员及股份结构,将陆氏医疗板块全权交给了苏小漓。 现在,陆老爷子对科技创新、新经济领域也非常感兴趣,认定这是未来整个陆氏集团的增长点。 他特设了一家全新的科技型产业投资公司,亦由苏小漓全权负责。 更别说陆老爷子赠与孙女的房产地皮店铺这些。 至于早年间注资设立的陆氏基金会和家族信托,依旧专注传统行业的现金+股票为主的资产投资,同时进行着教育、医疗等公益项目的捐款。 陆斯年除了负责陆氏的原有产业之外,陆氏基金会和家族信托也一并交由了他。 紧张的几日下来,所有人都瘦了一圈。 终于到了第四天晚上,姜室长领着人马带走了所有资料,只留下一份股份说明书以备两人熟悉,明天董事局会议上讲解用。 苏小漓指着文件的一处问道: “这个人……是林家姐妹的祖父吗?” 文件上的名字,莫名有些吸引她。 她想起那位与她和善共舞的林老爷子。 如果她未来要防范甚至是对付林二小姐,集团内有林老爷子的股份在,就得慎之又慎。 听说林老爷子已经将林家半数产业交由林曼蓉打理,如果此女未来继承这部分股份,只怕情况会更加棘手。 陆斯年大概猜到了苏小漓的担心。 “不是,林老爷子本名林良,他的产业和陆氏几乎没有交集。” 他又补了一句: “听爷爷说,林老爷子当年是这位先生的家仆,因着忠心护主得了一笔钱,林老爷子就是靠着那笔钱发的家,虽然做的行当有些……” 苏小漓默默点头,想来明天就能见到,“这样啊,看来除了爷爷以外,董事局里这位先生也举足轻重。” “其实……他从未在董事局会议上出现过。” 就连几位年头最长的董事都没见过他。 陆斯年想起自己初次参加董事局会议时,也问过同样的问题,董事们皆摇头,后来他问了爷爷才大概了解一二的。 “拥有陆氏10%的股份,却从未见其出现过?”苏小漓愣住了。 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着实不解,顺口问了出来。 陆斯年微微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苏小漓问的,是他也回答不了的陈年往事。 “只听爷爷说过一句,那人是他于微时结识的一位世家子弟,两人同在港岛闯荡过一段时间,爷爷起步发家的一部分资金,就是那人投的。” “因此陆氏不管做多大,一直为他保留着10%的股份。” 世家子弟? 苏小漓心头微微一动。 “那他可真有眼光。”她感慨道。 陆斯年笑笑。 她说得一点没错,几十年前的那些钱,早已翻了数亿倍。 “后来他再没有和爷爷联系吗?” “自几十年前一别之后,两人从未联系过,爷爷也不知道他人现在哪里。” 陆斯年走近苏小漓,帮她收拾文件。 “不管怎样,即便将来我接手了陆氏,也不会阴下这股份,该保留继续保留,总归是爷爷对他的兄弟之情、知遇之恩。” 爷爷也和那人几十年没联系…… 苏小漓默默点了点头。 文件上,“林雅治”三个字静静躺在那里。 像在等待命运齿轮的转动。 翌日,高大宏伟的柚木双门内,陆氏集团的主席室。 主席室宽敞至极,千尺会客厅,—色深咖啡真皮沙发,配衬英兰国十九世纪古董柚木家私,全部坐落在纯羊毛地毯之上。 会客厅尽头,又是两扇重重的柚木门,内里是董事局主席办公室。 最里端,是一张乔治六世年代产的,某位在世界战争中居功至伟的首相曾用过的,自英兰国拍卖行以五万六千镑拍得的书桌。 陆老爷子在书桌前稳稳坐定,即便眼睛半阖,透射出的精光也足矣秒杀一屋子人。 姜桂之性,老益弥辣。 陆斯年、苏小漓则分坐办公室两侧。 除了陆家音、陆家豪夫妇,便是二十多位名誉董事、执行董事,论其身分,当然各个非富即贵。 另有几名专为陆氏集团服务的本土和异地的华洋律师到场。 即便人多,屋内却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 姜室长主持董事局闭门会议。 会议主题不过寥寥数句,分量却千钧。 一句句话如同暮鼓晨钟,敲得众人惊心动魄。 陆老爷子将自己手头的股份进行了过让。 无论直接间接控股,稳占整个陆氏集团百分之七十一股份的陆老爷子,从来都是“一言堂”。 无人敢二话。 先不说海外,仅论陆氏在港上市的几家公司股票,在市场上是蓝筹大股,即便在有史以来的港岛股灾之中跌幅都最少,更别说每年必有令人满意的增长与利息。 如此表现,使得陆老爷子的“一言堂”顺理成章。 谁敢反对? 陆斯年原有10%的陆氏集团股份,现在追加20%,一跃占30%,成为除陆老爷子之外的第二大股东,暂代董事局主席一职。 身为自小被培养的接班人,又是陆老爷子唯一的孙子,在爷爷身体康健、又想要颐养天年之际接班处理集团事务。 陆斯年责无旁贷,全心全意领受股份和代主席职务。 苏小漓收到15%,新孙女,负责集团旗下医疗板块及科技投资公司。 前几天,陆老爷子找她深谈过。 巧了,本章完成于财神节当日。l祝大家发财啊。 259 三方会谈 陆老爷子没像之前那样,只把苏小漓当成娇娇孙女。 而是给予了她一位行业长者对后辈全部的尊重与信任。 坚信“后浪必定推动前浪”,将她视作真正可以带着陆氏跨越前进的人。 苏小漓……也没有像之前接受礼物时那般拒绝。 因着此时的她,已然脱胎换骨,重见天地。 在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年内,除了想要凭借一己微薄之力“扇动蝴蝶翅膀”,响应此生的使命,也想彻底报答陆老爷子的厚恩。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哪怕自己只是沧海一粟,哪怕创造是一个永恒的过程。 她郑重诚恳地接受。 陆老爷子很欣慰。 如此一来,放眼整个陆氏,股份占比上陆老爷子36%,陆斯年30%,苏小漓15%,反倒是陆家音的1%,陆家豪夫妇的1.5%,完全不值得一提了。 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 陆老爷子此举,彻底打消了陆家豪想要夺权的念头。 在座每一位股东,除了姐姐陆家音,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完全压制他。 陆家豪这位依旧存有幻想的公子哥儿,甚至没有听完会议。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陆家豪大发雷霆。 他随手抄起书桌上的纸镇,猛力照着门口掷过去! 陆斯年胸口一阵翳闷,有种吐血的冲动。 还好没人伤到。 上下全体目睹陆家豪的盛怒,耳闻他的脏话。 “为什么整个陆氏以我为贱货?!”他屈辱嘶吼。 “就连个没有任何血缘的妹仔,都能爬到我头上拉屎!”他指着苏小漓骂道。 陆斯年的拳头瞬间攥紧,却被陆老爷子用眼神制止。 所有人看向苏小漓。 苏小漓望向陆家豪,依旧沉着淡定,没冷笑,也没接招,何故无端为自己添个战场? 陆家豪连做对手都不够格。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把自己培植成什么样子,是个人本身的努力,陆家豪堂堂七尺男儿,从未在成年后真正面对过自己,亦未对陆氏发展尽心竭力过。 又或者,他知而不认,悔而不改。 故而今日之惨局,并不值得丝毫同情。 公道自在人心。 谁值得支持,谁不值得,今天在座哪位不是目光如炬?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响当当的人物,没有一个人正面回应,已是仁义之至。 且不论陆斯年怎么想,就连亲爹陆老爷子,也已彻底放弃了陆家豪。 不满足至此,又不长进如斯,夫复何言? 陆家豪用尽力气,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半分回应,最后只得狠狠一声冷笑——“哼”。 拍案而去。 邝月丽得知大势已去。 在陆家豪闹完一瞬间的难为情后,她心思转得倒快,跟红顶白的本事在哪里都一样用,用在自己人身上更不吃亏。 此刻,她只想和儿子及“未来儿媳”搞好关系。 见陆家豪离去,她屁股虽动了动,倒没敢真跟着丈夫一起离开。 剩下陆家音,股份同以前一样,虽心有不甘,却不敢在众人面前放肆。 好在依旧有家族信托的钱可以领,又有股份红息可以吃。 单是这些,足矣维持当前的潇洒生活,谁来主局又有何不同? 既然老爷子看好她的侄子侄女,那就拭目以待,总不至于自己手头的分红和资产变少了吧。 苏小漓一直坦荡荡地坐到会议结束。 人际是非影响不了她最想做的事,且让它随风去。 要交待的人只有自己和信任自己的人。 开完董事局会议的第二天,陆老爷子便携着苏奶奶潇洒蜜月去了。 虽只剩不到半个月开学,苏小漓和陆斯年依旧定下心来,扎进集团事务中。 白天和姜室长一行人、以及集团的重要干将们在公司各个会议室忙碌,晚上两人就在陆斯年的书房。 陆宅当然还有空书房可以供苏小漓用,可陆斯年在自己书房里给她新添了桌椅。 两人一起确实更方便,苏小漓没拒绝。 都没有积压文件的习惯。 火速细读,当下独自或商讨后作决定,签批后速速发回各部门处理。 就连苏小漓每天和顾非寒的通话,由于时差关系,也转接到了陆斯年的书房。 刚开始她还压低声音,小声和顾非寒聊天。 后来发现自己和顾非寒讨论的也大都和他的工作相关,倒也不必非得忌讳什么。 反倒是陆斯年偶尔听了一耳朵,再偶尔随口插上一句,提供了一些不同的思路。 一来二去的,竟成了“三方会谈”。 陆斯年倒没什么,身边有承诺要“保护”自己的苏小漓,相比他独自与寂寞无奈搏斗,天差地别。 可以说,幸福至极。 和她在书房待的时间越久,回房间越容易入睡。 顾非寒一开始心里必然是不舒服。 奈何后来他也发现,陆斯年的视野格局放在那里,不用白不用。巨贾之家自幼培养出来的商业敏感度不是吹的,提供的建议有理有据,确实有益处。 硬着头皮听了两次后……顾非寒开始积极开展“三方会谈”。 只是增加了单独给苏小漓打电话的次数。 自己熬夜辛苦点儿不要紧,总得从这个“小没良心”的嘴里,听到些单独说给自己听的知心话。 陆斯年又不能解渴! 至于每晚的工作讨论电话,顾非寒又没吃亏,还是该怎么打怎么打。 陆斯年也没客气,陆氏的某些发展规划也时而拿出来,一起和顾非寒讨论。 毕竟这家伙既有国际视野和全球市场思维,又对华国、乃至米国的政策风向极其敏感。 更别说顾非寒认识的那些人,对未来陆氏看好的内地和米国市场,个个都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苏小漓亦是如此。 即便深知未来方向,但涉及到所有规划如何落地,仍旧需要两人的世俗理性、以及男性思维下的心智手腕,用以克服重重困难。 没人是全知全能的,每个人都有认知局限,但是“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的道理,三个人都明白。 更何况此三人,一个人脉通天、一个富藏四海,而另一个,来自未来。 “三方会谈”更像是开放式的集体学习,又岂止是硕果累累。 三方会谈更像坐标系的xyz轴,陆老爷子最为喜闻乐见。 260 被人跟踪了 一起“摸着石头过河”。 正视自己无知的那部分,远比一个人进行“顶层设计”的精英理性要来得实在、可靠。 每每挂断电话,三人只觉得无比通畅、意犹未尽。 苏小漓最甚。 眼看着自己和自己最亲近的两人都在一步步靠近未来,内心的激动莫可名状。 陆斯年在警觉对手和小漓都在逐渐变强且速度飞快时,也不由地加快了进度。 顾非寒亦然。 不过这其中必然更多了些别的。 大概率是苏小漓在港岛、而非在自己身边的酸楚,而后更由酸楚转变成了两翼生风的动力。 他在彼岸每天一身云与月,黑白颠倒地忙,港岛的两人也没闲着。 两人每天熬到三更二鼓方才回屋休息。全靠咖啡和郑伯一天三顿的提神大补汤顶着,才不至于垮掉。 又是夜里10点钟,苏小漓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她伸了伸胳膊,看着桌上的文件,忽而发现了一件貌似很有趣的事,不禁笑了一声。 “这是累到笑了吗?”陆斯年虽然也很累,却依旧自在地调侃她。 这些天有苏小漓陪着他一起工作,两人还能一起随时讨论,引发思考,解决棘手问题。 再加上“三方会谈”的功效,他在未来规划上也日渐清晰。 不用像之前那样力敌孤寂,陆斯年心情很是好。 “想到些别的,不由笑了。”苏小漓看向他,眼底不见倦色。 陆斯年放下手中的笔,取来一杯水放到她面前,和熙一笑,“说说看。” 苏小漓指着文件上的几个名字,笑道: “爷爷可能太希望我开心了,你看安排的这几位秘书,医疗集团的女子名叫‘安适意’,投资公司的女子名叫‘常愉’,内地的叫‘齐欣悦’”。 全都寓意:安逸、自在、喜悦。 陆斯年唇角勾起,没做任何解释。 不仅都是好名字,也都是女子,当初他在集团找这些人可费了不少劲儿。 名字、性别、性格、才识、能力…… 在他和小漓还没这么熟悉的时候,他就知道——小漓喜欢听职业女性的故事。 一直记得。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那就给她安排。 不仅是公司里她的秘书,为了保证苏小漓的安全,内地也有其他安排,但愿这个敏锐的女孩不会发现。 “虽然我开会时遇上不妥事情,从来也没个好脸,在他们眼中难搞得很。”苏小漓没多想,接着自嘲笑道。 “不无好处,最低限度免除自己烦恼。”陆斯年这话颇为同仇敌忾。 陆氏家大业大。 集团里自然也有一帮老臣子自恃功高、思想守旧,很是不服气,做起事来推三阻四。更别说修养差些的个别人,分分钟趾高声扬、尖酸刻薄。 他好歹还早几年历练,对这帮人算是知根知底,也摸透他们的套路。 两人分开开会时,小漓一个刚成年的女孩子对上那帮老臣,只怕更艰难,只是她不讲罢了。 爷爷在港坐镇还好,现在他出去蜜月,摆明了是要他们两个小的在历练中成长。 正如陆斯年理解的。 陆老爷子之所以没有交出剩下的股份,也是为了将来内部真有大事,他还能托个底。 至于目前的困难,陆老爷子信奉的是“刀不磨不亮”,让两个孩子自己商量着来吧。 陆斯年回过神来,看着苏小漓小脸,又消瘦了不少。 “饿吗,要不要吃点宵夜?” “我们去外边吃吧。”苏小漓灵光一闪,火速建议,“大排档走起?” 一来她不想麻烦家里已经休息的人,二来即将离港,她还没吃过盛名在外的港岛夜间大排档呢。 有生之年,想尝试的,她不想留下遗憾。 一颗吃货的胃蠢蠢欲动。 陆斯年宠溺地纵容。 只是,虽然会答应她的一切请求…… 可陆斯年自不会真带她去风险大的地方,他在想哪里的大排档最安全。 刻骨铭心的签文。 副驾上的苏小漓,认出了后边的陆氏私家车,“保镖也跟来啦?那就也请他们吃点儿,这一个多月他们辛苦了。” 陆斯年犹自专注开车,自幼的避险训练告诉他——有问题。 陆家的两辆车被人跟踪了。 他几不可察地蹙眉,不时地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后方。 中途尝试过加速几次,试图甩掉跟踪的那辆黑色轿车,那车却如影随形,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突然,黑色轿车朝着959加速。 陆斯年心中一紧。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再次加快车速,试图摆脱那束光线的束缚。 还是大意了,早知道带上两车保镖。 现在不是扼腕的时候,要先保证小漓不受惊。 “带你去朗苑庭吃怎么样,他家有道‘鲜蟹燕窝酿凤翼’很好吃。”陆斯年轻声建议,试图哄她到个更安全的地方。 “一听就是好贵的菜。”苏小漓笑。 其实本心更想去市井泼辣、火候十足的大排档。 “你现在算得上是港岛最富有的女孩,这道菜对你来说完全不贵。”陆斯年微笑。 苏小漓一愣,不禁失笑。 果然陆氏第三大股东这个新身份,适应起来还得一段时间。 “主要是味道好,就当陪我尝尝,如何?”陆斯年相当耐心,手上却愈发紧握了方向盘。 苏小漓笑,怎么感觉陆斯年忽然小心翼翼的。 “行吧,去尝尝你口中的好吃的。”她依旧随性得很。 陆斯年长长吁出一口气。 可正当他试图捕捉到跟踪车辆的蛛丝马迹时,却发现那辆车似是被另一辆黑色车拦了下来。 陆斯年顺势踩下油门,飞快驶出危险距离。 “你先看看想吃什么,我去去就来。”没等苏小漓有所反应,陆斯年就关上了餐厅包间的门。 “去查一下刚才跟着的黑色轿车,还有,拦住那辆轿车的是什么人。”陆斯年走远两步,轻声对外边的保镖们说道。 眉头深拧,心有余悸。 “是!” 俨然保镖们刚才也发现了不对劲。 奈何没有陆斯年的命令,他们不敢擅自驶离自家少爷的车。 陆斯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261 主动出击 冰凉的水打在脸上,陆斯年强迫自己再冷静一点,方才的追击与突围,莫名使得签文再次他挤入脑海。 挥之不去的几句话,忽而压得他有些喘不动气。 流星,向来是在瞬间陨落的。 他自认没办法承受。 待陆斯年终于调整成淡定从容的表情,回到包间时,已经上菜了。 女孩正在细细观察眼前这盘招牌名点——“鲜蟹燕窝酿凤翼”。 莫名想到某世界知名快餐的炸鸡翅膀。 完全不想动用矜持的筷子。 她看向陆斯年,眨眨眼。 陆斯年一愣,“嗯?” “想用手抓着吃。”女孩坦诚交待。 陆斯年自鼻息嗤笑一声,眸底显出几分兴味。 “完了,我也想。” 两人衬衣袖口皆懒散半挽。 净手。 开张。 两个鸡翅膀下肚,苏小漓满意地用湿毛巾擦干净手。 她端起红酒一饮而尽,“痛快。” 餐厅老板知道陆家两位矜贵客人来了,特地赠送了店里珍藏的红酒佐餐。 陆斯年放下手中的鸡翅,拿起湿毛巾,“别动。” 苏小漓不明所以。 陆斯年一点点擦拭她嘴角残留的油渍和红酒。 其实……还想帮她把鬓边的一缕软发,挂到耳后。 忍了又忍。 不能急。 默默深吸一口气。 苏小漓一不小心瞥见陆斯年的胳膊。 “咦?你胳膊上的疤痕还没消吗?我的都已经要没了呢。” 她给陆斯年看自己的手,“药膏很好用的啊。” 陆斯年不在意地笑笑,“疤痕体质,不太容易去掉。” “哦,那你要坚持涂啊。”苏小漓认真嘱咐他。 “嗯。”陆斯年没动眼皮,顺口应下。 只专注帮她轻轻擦拭。 脸上干净了。 “其实,还有件事儿……”苏小漓的脸色忽而有些重。 “什么?”陆斯年放下毛巾,凝视着女孩。 “林二。”苏小漓单手支起下巴,“不管她是不是针对我们两个,还是有必要多了解些她的情况。” 陆斯年心头一凛,“说说看。” 苏小漓一边捋着思路,一边慢慢讲起了自己的分析。 “想必她目前,手还插不进陆宅,那她下药的目的,有可能是想料理了内部的林大,只不过借用了爷爷的手。” “只是,能做成这番事,必有里外连通,邝嘉铭带她入场,还缺一环在事成之时接应的人。” 苏小漓悠哉依然,说出这几天来的分析结果。 陆斯年坐直了些。 ——确实。自己的生物学亲爹陆家豪,正是女孩没能想透的那一环。 “不管怎么说,林二其人,搅弄风云的一把好手,不得不多了解些。”苏小漓可不想未来败兴地栽在这人手中。 这刺,她要提前拔出来才好。 想要走得再远一点,就要主动出击,规避风险。 “你想怎么做?”陆斯年平静外表下隐藏了一丝焦躁。 “私家侦探?亦或策反几个熟悉她的人?”苏小漓歪歪脑袋,奈何她只有大方向,在这方面却没什么经验。 陆斯年沉吟。 寄希望于自己一个人保护苏小漓,确实不如所有人都警觉起来,能防一个是一个。 小漓的主动不是坏事,有自保意识,他也更放心。 虽然……一点也不想她知道陆家豪是黑幕之一,还担当了重要角色。 只是比起自己的脸面,小漓的安全确实更重要。 总要让她顺利熬过签文的应果时间。 “那就找郑伯吧。”陆斯年想通了,和颜悦色地建议。 “郑伯?”苏小漓犹豫,“那岂不是爷爷也会知道我的这些小动作?” 事情闹大了诶。 陆斯年失笑,戏谑反问:“找别人,你觉得爷爷会不知道?” 苏小漓恍然,连连点头,“有道理。” “郑伯做事也更稳妥些。”陆斯年补充。 除了相信郑伯的手腕…… 关键是自己也会第一时间知道调查结果,不需要小漓自己一个人承担。 “那就这么定了。”苏小漓笑容嫣然。 她端起红酒杯,“为我第一次主动‘作恶’,干杯。” 跃跃欲试的小脸红扑扑,璀然而笑,目光一片清亮天真。 完全看不出要“干坏事”的样子。 陆斯年很自然地和她碰了杯,嘴唇沾了沾红酒就放下了。 只是,心头几分欣慰。 ——苏小漓第一次“作恶”,只有自己是同谋。 即便太阳下山、冷气开足,和她一起“干坏事”,竟是温暖的。 两人就着好酒好菜又聊了不少。 自从那天从书店出来后,苏小漓举手投足间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洒脱与迤然。 纯里带娇,松弛自在,笑起来格外摇曳生姿。 日夜与这样的苏小漓相处,陆斯年真怕自己下一秒就破防。 按捺不住的冲动。 “话说回来,以后陆氏你就是‘一言堂’了,和当年的爷爷一样。”苏小漓的眼神中已有几分醉意。 连续数日疲累,她有些不胜酒力。 陆斯年几乎没喝,倒还好。 他眼底只多泛起几分深琥珀色波光,依旧温和沉着,“至少,我会听从你的建议。” “我自己都还有好多不懂的呢。”苏小漓噙笑。 “哦?”陆斯年一脸不相信,眸底也蕴了笑意。 女孩的能力他是亲眼所见的,毕竟这两月以来两人天天在一起。 她的思考深度、才智决断、想象力、领悟力,每每都让他叹服,且如痴如醉。 小漓居然还有不会的。 “很多啊,就比如眼下如何主动防范,再比如股票、期货、期权这些。”苏小漓想起陆老爷子给她的股票。 陆斯年颔首,原来如此。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他温和道。 苏小漓却之不恭,连连点头,“那就先开它两个户头。” 一时间发现了新目标,颇有些豪气冲天。 “哪里需要这么多,爷爷给了你不少股票,可以直接操作。” “从头开始比较好。”苏小漓嘴角微弯。 不入草莽,怎知江湖? 她眼神忽而又有些幽迷,“两个户头也可以对冲着玩。” 两个户头,一个用于自己,一个用于凌义成。 自清州一别,两人一直没有联系。 也不知自己对他说的那些话,起到一丢丢的作用没有。(本章完) 262 没有好处 “怎么了?”陆斯年迅速觉察到她思绪飘远。 “没什么。”苏小漓笑笑,“就是……” “就是想起一个许久没见的人,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陆斯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情绪,也没再追问,不动声色道:“回去休息吧。” 苏小漓正要点头,忽听外边一阵吵闹声,门几乎是被撞开的。 是踉跄着闯进来的邝嘉铭,和用力拦着他的保镖。 陆斯年吃惊之余急忙起身,挡住这位不速之客。 ——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邝嘉铭一眼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眸色深黑如夜,小脑袋忽而半歪,嘴角翘出两个梨涡,浅笑地眉眼生晕。 “嘉铭表哥,坐下一起聊聊?”苏小漓居然主动招呼道。 陆斯年和邝嘉铭俱是一愣。 其实苏小漓一双眼睛清醒时纯净,形状却生得俏,半醺半醒间,更是带上了氤氲透骨的魅色。 此刻,从她眼中流泻而出的那一点,是连陆斯年都险些把持不住的如水迤逦。 像要被吸进去。 一点点,已然颠倒众生。 邝嘉铭这个阅尽风月的情场老手,脸上霎时间流波溢彩。 ——简直是上帝之手造就的女孩。 心,被偷走了。 哪里还顾得上阻拦他的保镖和陆斯年。 他一屁股坐在苏小漓对面的沙发上,占据了陆斯年原来的位置。 陆斯年心中惴惴,侧脸肃然看着苏小漓。 ——她为何突然变了态度,是真的喝多了吗? 陆斯年挥退保镖,瞧见座位被占,顺势坐到了苏小漓身边,面上不动声色。 苏小漓虽喝了些酒,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林二。 目前她知道的能近距离接触林二的人,一位是林老爷子,另一位,就是面前这位浪荡表哥。 苏小漓朝他浅浅一笑。 邝嘉铭眉头尽展,眼睛都看直了。 他刚刚目露些打蛇顺杆上之色,就被苏小漓打断。 “嘉铭表哥今日没和林家二小姐一起吗?”她嘴角依旧含着笑意。 邝嘉铭讪讪,脸色忽而微红,“只是玩伴而已,不用时时一起。” 苏小漓虽没想到这个浪荡子还有脸红的时候,可也完全没打算放过他。 林曼蓉、邝嘉铭都是风月场上混惯的人。 林二的事儿,陆斯年确实不如这位邝嘉铭了解得多,还深入…… 苏小漓斟酌着,将疑问一点点抛出。 邝嘉铭不明所以,不过能被她搭话已经飘飘然,自是尽数作答。 苏小漓边听边暗暗点头,林二有决心有手段,甚至能做到六亲不认,更别说视他人如草芥。 心狠手辣到这份儿上,的确是个“人物”。 陆斯年除了相当不爽对面的表弟之外,内心也在咋舌。 好生厉害的一位林二。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不仅将林家内部竞争家产的对手个个卸掉,还深获林老爷子的信任,就连交给她打理的半数家族生意,一摊乱局竟也平稳过渡,甚至颇有起色。 这样的女人要是再次对小漓出手,怕是个大麻烦。 多了几分担忧,他便也耐着性子听苏小漓继续问下去。 一句一句,苏小漓引着邝嘉铭将他了解的林曼蓉,翻了个底朝天。 直到问完所有,包房内刹那间一片静谧。 苏小漓和陆斯年互视一眼,眼神都很复杂。 邝嘉铭有些慢慢反过味来,怎么问来问去全是林曼蓉这女人。 照说,眼前这位小表妹来港岛不过月余,和自己见面也不过两三次,不至于吃醋吃到这种程度啊? 难道……小表妹只喜欢女人?! 邝嘉铭脸色顿时不好。 他努力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眼神微微闪动,语气试探:“你要是想接近她,我可以帮你安排……” 苏小漓手上拿酒杯的动作停了一下。 她抬头看了眼邝嘉铭,反应了一会儿,才失笑截断他的话头:“我不想。” 话音未了,她又补了一句,“倒是嘉铭表哥,这么‘能干’的一名女子,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这话不知是鼓励还是讽刺,邝嘉铭愣住。 苏小漓淡淡地抿了口红酒。 放下酒杯,无可无不可地微弯着唇,只盈盈地看向他。 邝嘉铭将苏小漓的眼神读了好一阵,方才清醒了些,富贵世家子弟的弯弯肠子,此时倒也想明白了几分。 他身子向后倚向沙发,嘴角勾起,眼神带上了讨价还价,“替你接近她,小漓表妹给我什么好处。” 陆斯年一直冷眼旁观两人“交战”,仿佛无动于衷,看到邝嘉铭大咧咧扫过苏小漓脸庞的眼神,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握成了拳头。 苏小漓闻言,眉宇间不见任何异色,静静地看向他,直白、淡然:“没有好处。” 她不耐烦和这人纠缠,但只把话说清楚,且看对方能否真刀真枪地、主动拿出诚意。 完全一副做不做随你的“无耻”样子。 陆斯年嘴角一抽,不由地微微低头,掩饰忽而压不住的一丝笑意。 邝嘉铭一口气顶在胸口下不来。 这位小表妹,果然好鬼劲。 后槽牙疼。 奈何,心底想要靠近女孩的冲动,却总也压不下去。 放眼港岛,有什么女人是他搞不定的?! 他悻悻哼道:“左右不过也能自己开心,有什么了不起的!” 语气中犹自带着不平与不屑。 苏小漓啼笑皆非。 她不假思索地取出一个新酒杯,倒上红酒,放到邝嘉铭面前:“我先祝表哥马到成功。” 陆斯年微微挑眉,眸光冷得无端令邝嘉铭一阵心悸。 邝嘉铭本能地感知到了危险,喉结滑动,咽了咽口水。 对面一位女妖,一位修罗。 三人碰杯。 皆一饮而尽。 邝嘉铭脸色已成酱紫,第一次见到自己这惨模样。 不过,终于算和小表妹搭上了线。 剩下的,事成了再说。 总得先亮出实力和价值,才能上桌吃饭。 毕竟不在餐桌上,就只能在菜单上。 邝嘉铭又给自己灌了不少,最后是被保镖扶着走的。 苏小漓也没少喝,虽然“没有好处”,但后半场谈判的各种细节着实耗费血量,微醺成了多半醉。 邝嘉铭走后,她像是卸下一口浊气,眼神迷蒙了不少。(本章完) 263 偷偷藏起 屋里一片静谧,久久无声,静得孤寂、无奈。 过了好一会儿,苏小漓才悠悠说道:“一台戏,做歹角,干坏事、利用人。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 ——没有羞愧,没有害怕,也没有难过,只是心里有些空、有些冷,所以想让浊火烧得更旺。 整个晚上,陆斯年只沾了一口酒,此刻无比清醒。 喉间苦涩。 心里疼,带着森冷。 “他不值得你对他那般笑,哪怕只是一瞬幻觉,他也不配。” 陆斯年应非所闻,完全说起别的事情。 苏小漓扭头,一双水眸望向身边的陆斯年。 水眸深处,恢复了往日的清澈,也现出了小猫惓窝时的不解和迷蒙。 陆斯年回望她,复杂目光深入女孩眼底。 他的眼里,偷偷藏匿好了不想让女孩看到的占有欲和不痛快。 现在,眼底只剩下了理解和珍惜。 还有心酸——即便要自保,也不要这样委屈自己。 更有期许——希望女孩有运用这些微末伎俩的能力,也有轻视它们的实力。 苏小漓心头一凛,撼然之至。 呼吸停滞片刻,郑重答应:“好。” 陆斯年心底的森冷被这声“好”渐渐冲淡,沉默半晌,终于和煦一笑,“走吧。” 只是,并没带她回陆宅休息。 过不了两天两人即将离港,陆斯年带着苏小漓在山路上兜风。 最近这几天他都是看着手表,每一小时每一分钟倒数着过日子的。 离开了港岛,小漓会变成大家的苏小漓,不再是他一个人的苏小漓。 只想她如今日今时这般陪伴自己。 况且一旦离开,她的生命……也会越发不可控。 陆斯年胸中又开始纠痛。 真想留她一辈子在这里。 也不知在山路上盘桓了多长时间。 陆斯年缓缓将车停在路旁,眼前是依旧灯火辉煌的维多利亚港。 夜色渐凉,苏小漓已经倚着座位入睡,他关上了车窗,只留下一丝缝隙方便她通畅呼吸。 侧身看着苏小漓熟睡的容颜,陆斯年怔怔出神。 此时的女孩,纯粹、娇嫩、勾动原始yu望。 是自己残酷的软肋。 也是最坚韧的依靠。 他起身,双臂撑住,将苏小漓整个人困在座椅与胸膛之间。 凑近了她的粉唇。 却顿了顿,转而偏向了粉嫩光洁的额头,轻轻印了下去。 身体发烫,嘴唇更烫。 良久,他才生生忍住继续下去的念头,不舍地坐回座椅。 滚烫的掌心裹住了她的小手。 略带薄茧的修长手指,轻轻摩挲过女孩的左手上已经几不可查的疤痕。 意味深长。 无论她的哪里,都柔软美好。 巧克力吃多了坏牙,爷爷从不让他多吃,可小时候的陆斯年还是会偷偷藏起来几块,连郑伯都不知道藏在哪里。 他望向车窗外的无边夜色。 天亮了。 清晨的鸟叫声唤醒了苏小漓。 竟在车里过了一整夜。 苏小漓想要伸手揉揉眼睛,却发觉两臂酸麻,右臂是被自己压得,左臂被陆斯年枕靠着。 不止,她的脖子也动不了了。 苏小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真行。 “醒了?”陆斯年被苏小漓的动静弄醒。 苏小漓白了他一眼。 坑队友的家伙。 “怎么了?”刚睡醒的陆斯年还有些懵。 “落枕了。”苏小漓僵尸一样歪着脖子,僵尸一样的语气。 陆斯年愣怔片刻,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不能笑。 急忙假装咳嗽。 这笑声,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苏小漓嘴角一抽,想别过脸去。 别都别不过去。 只能一脸倔强地梗在那里。 奇耻大辱! 陆斯年努力将笑意吞在喉咙,“我带你回家休息。” 苏小漓蹙着眉,只得斜眼看他,心头却涌上几分说不清的情绪,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哼!” 小鼻子里出来一声。 男人这种生物,简直匪夷所思! 总之,恼火。 陆斯年的笑意,一天都没下去。 苏小漓完全懒得理他,歪着脖子艰难完成洗漱冲澡,用毛巾卷了个圆筒垫在脖子下面,躺在长沙发上看书。 陆斯年一身清爽地进了她的房间,门都没敲。 脸上笑意依旧。 苏小漓颓然,深吸一口气,“你的嘲笑,适可而止。” 结果陆斯年唇角更弯了。 “我嘱郑伯去查林二了,也让秘书去开联交所的户头,想什么时候开始学?”真难为他没忘记正事儿。 “现在!”苏小漓想直接坐起来,完全忘了脖子的情况。 结果可想而知,一脸酸爽。 对这脖子真是“恨铁不成钢”。 陆斯年短促一声笑,忙扶她再次侧卧,“你躺好听。” 好学生苏小漓岂会听他的。 这回学乖了,慢慢起身靠倒在沙发背上,挨着柔软的靠垫,拿起毛巾圆筒架在脖子上,总算舒服了些。 作为要上课的学生,这是她能接受的底线。 陆斯年目光闪动,唇边始终挂着笑意,“为难你了。” 他拿起电话,“给小小姐房里送两杯咖啡。” 接着,整整一个上午基础知识和交易方法的密集灌输。 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要努力,环节一断,前功尽废。 没理由埋怨通货膨胀,竞争剧烈,把自己挤出市场之外,需要先自我改良品种、提升水准,主动加入战局。 一切靠yu念和自律。 枯燥复杂的概念和术语,在陆老师这个常年和股票打交道的人嘴里,多了不少实际案例,学起来变得没那么艰难。 饶是如此,想要深入一门新学科的学习,也不是件容易之事。 陆斯年见苏小漓理解开始逐渐吃力,立即鸣金收兵,总结上午成果: “没有无风险的收益,一切操作的前提,是你知道自己要什么,以及在做什么。” “嗯。”苏小漓认真点头。 “不急,到了京城也可以慢慢学,遥控指挥这边也很方便。” “嗯,”苏小漓应下。 她也没贪心到想要一口吃成个胖子,“不过到京城就开学了,时间会比较紧。” “那就晚上学,再加上周末。” “嗯。”苏小漓随口应道,接着一愣,“嗯?晚上?” 什么意思? 陆斯年朝着有点懵圈的女孩笑。 264 希望会错意 “你不会想让我一直住办公室吧?”他反问。 这话……压力给到了苏小漓。 “集团每日每时这么多事情,没有和你讨论的过程,我不放心,爷爷也不放心。”陆斯年再次加码。 苏小漓:额…… “时至今日,不会依旧不拿我当一家人吧?”陆斯年祭出杀手锏。 苏小漓彻底:…… 她倒是没什么,可顾非寒能乐意? 就这俩人平时互相冷脸的那样子…… 苏小漓不期然地打了个冷颤! “在担心什么?”陆斯年故作不解。 “没……没什么。”苏小漓难得语塞。 有陆斯年在当然是很好,无论是不让爷爷奶奶因为自己忘了联系他们而担心,还是陆氏集团事务的讨论,还有自己的商业学习,似乎都…… 只是顾非寒那里…… 苏小漓虽忧心戚戚,当然也希望他能理解。 “那等我找好京城的家……你就搬进来和我们一起吧。” 她口中的“我们”,当然是指:妈妈、顾非寒以及自己,还有……凌义成。 陆斯年露出笑意。 为了保护苏小漓的安全,他完全不介意给顾非寒添堵,更别说顾非寒之前欠了他人情,该还了。 想必姓顾的小子,比起男人心底那些拿不上台面的自私,也会更在乎小漓的生命安全。 否则,顾非寒……甚至连个“对手”都算不上。 “说起房子……”陆斯年端住那只精细骨瓷的咖啡杯,呷了最后一口,稍定心神,“午饭后带你去个地方。” 一栋半山宅子。 距离陆宅开车只需十分钟。 大门已经换上了新主人的门牌:漓园。 苏小漓站在大门口,抬头看向陆斯年,错愕的眼神。 爷爷给自己的产业里,并没有这栋宅子。 “这里距离爷爷奶奶很近,但也会有自己的空间。”陆斯年保持微笑,脸上只敢不动声色。 其实心里在擂鼓。 这是他设想今后两人一起住的宅子。 “你在这里也有个家,自己的。”陆斯年斟酌词句,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苏小漓深深看了他一眼,继而收回了目光。 她必然是感动的,只是除了感动,还有些复杂不知从何而来。 或许是因为被体贴和珍视。 又或是感慨自己太过幸运。 还有,希望自己……会错意。 她走到门牌前头,一笔一划,轻轻抚摸“漓园”两个字。 半晌,渐渐平静,她吁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陆斯年假装不经意,却一直在偷偷看着她,见她点头,这才也跟着长长吁出一口气。 园子比起陆氏老宅,更为精巧,恰如其分地好。 庭院里种着一大片中草药植物,翠绿的,会开花的,能结果的,只生长根系的,错错落落。 苏小漓心情开朗起来。 陆斯年但笑不语,他知道自己做对了。 园子尚在整理,花匠、佣人、还有建筑工人。 陆斯年带她上了三楼。 走廊尽头,依旧是向阳看海的房间,和正在建造的光井露台。 “这里的露台是新加的,会建造得再大一些,能容纳更多的人。”他微笑。 ——我们两人,和孩子们。 陆斯年几乎已经听到了一家人的笑声。 还有读书声、欢呼声、奔跑声…… 欢乐、清脆、爽朗。 回到陆宅后,趁着苏小漓回房间收拾行李,陆斯年也来到书房,叫来了保镖。 昨晚第一辆跟踪的黑色轿车,是邝嘉铭派的人,这也是他为何能找来餐厅的原因。 而拦截的那辆,是林家的。 “林曼蓉的?”陆斯年疑惑。 “是林老爷子直属堂口的命令,说是不允许小小姐在港岛内出任何安全问题。”保镖也有些困惑。 陆斯年微怔片刻,颔首。 可能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林家老爷子对小漓高看一眼,才会在道上发出此令。 “内地那边安排好了吗?”陆斯年接着问道。 “安排好了,祝姑娘已经前去学校报道了,剩下的两个人也已就位。”保镖恭敬回答。 “务必是生面孔,除了那个姑娘,另外两人要保持好距离。”陆斯年很谨慎。 苏小漓给陆氏宅子里每个人都拍过照片,对人观察细致,这一个多月来她和家里所有人又打了不少交道。 不像港岛的那些贵女从不正眼瞧下人,苏小漓——人人平等的理念根深蒂固,即便是对保镖,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是!”保镖果断应下。 他自然是希望从不冷脸的小小姐平安无事,日后顺利入主陆宅,成为真正的女主人。 陆斯年寻回苏小漓房间,“文件签好了?” 他仍有些担心,怕苏小漓不肯痛快收下漓园。 “签好了。” 陆斯年顿时松了一口气。 此刻,苏小漓正瞅着地上几个大箱子发呆,从未带过这么多行李。 陆斯年看向箱子,都是书、资料,外边还有好些没塞进去的书,苏小漓只带了几件黑白t和两条牛仔裤,至于首饰包包,则一样也还没放进去。 “箱子不够可以再加,”他想起陆家音的八个大箱子,“首饰什么的都还没放进去呢。” “哦,那些不带了。” “嗯?”陆斯年沉吟,看着满满几柜子的首饰包包华衫,动都没动。 “那些在内地用不太上,我就是个学生而已。” 苏小漓抬头看向陆斯年,知道那是他的心意,总要解释一番,“肯定还会再回来这里,在这边用处多些,带来带去怪麻烦的。” 陆斯年笑笑,“也好。” 虽然内地现在不如港岛富裕,真要是想买些好东西,也还是有办法的。 又是新的一天。 已是京城。 陆斯年在姜室长等人的陪同下,火速奔往内地各处陆氏产业巡查。 关于苏小漓在内地的安全,他已经私下安排妥当,此刻只想赶紧处理好集团事务,然后赶回京城守着她。 苏小漓也马不停蹄,直接回了顾非寒的四合院,她有钥匙。 顾非寒临走前,将吉普车钥匙和录取通知书都放到了四合院。 苏小漓终于打开了通知书。 得偿所愿,求仁得仁。 还有几件事得在开学前赶紧办好。 她开着吉普,来到莫妮卡。 席声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早就找好了足足十套房子供苏小漓去选。 小顾,你快回来吧。 265 留给妈妈的礼物 甚至为了保证房源不被抢,席声还自掏腰包垫付了保留房源的定金。 办事可以说是相当妥帖了。 当然,这么贵的房子,也不是说卖就能卖出去的。 但是。 短短三天功夫,苏小漓一口气买了五套房子! 现场交钱,现场交钥匙! 席声负责帮她把房子过户手续办理妥当。 按照前世房屋中介的提成比例,苏小漓给了席声佣金。 且不说“老板娘”大手笔,一口气五套……活生生将席声吓到。 同时,清醒也带给席声极大的痛苦。 钱,怎么可能不爱! 可这佣金,他拿着烫手! 苏小漓将席声推回来的信封,又推给他,“拿着,我还有别的事儿麻烦你。” 席声一愣。 买给凌义成的房子花了两万八,当时她是准备拿出五万的,却发现两万八的那个更合适他。 那剩下的钱…… “一事不烦二主,这是两万二,”苏小漓递给席声一个帆布包,“麻烦你找个合适的地方,帮我捐了,捐款人就写林一成。” 席声一愣,捐了? 这么一大笔钱,普通人家几年都赚不到,说捐就捐? 席声尽量让自己镇定。 苏小漓认真点头,没在开玩笑。 席声又问捐哪里。 苏小漓早有准备:“捐到真正需要钱的地方,敬老院、福利院、孤儿院这样的地方。” 席声揣着这一大笔钱,找这样的地方,比给苏小漓找房子还谨慎。 从莫妮卡出来,苏小漓提着一大包钥匙回了四合院。 五处房子离得都不算远,万一有事,彼此照应起来也方便。 ——章韵、顾非寒、凌义成、自己,临时多买了一处给陆斯年。 他送了自己漓园,投桃报李,苏小漓用私房钱买了一处位置环境相当不错的给他。 以后收拾好了,爷爷奶奶来京城也能住进去。 她取出其中一套钥匙,带着齐欣悦一同驱车前往自己那套。 得在妈妈来京城之前收拾好才行。 房子位于北锣鼓巷。 两进四合院,四方规整,原始造型已然大气幽雅。 四周临近建筑也皆为四合院。 这座四合院比起其他几处,大小规制刚好符合苏小漓的设想,且安静,恰如那句“惟有王城最勘隐”。 距离学校也不算远,驱车半小时就到,按照她早起的习惯,哪怕不在学校住宿,早上也来得及赶上第一节课。 她打算认真改造一下。 两人在老院子里转来转去,苏小漓看得很细,改造要求也讲得很细。 齐欣悦认真记着笔记,这是她跟了苏小漓以来第一单大任务,完成的好坏程度,直接影响她未来的职业发展。 好在苏小漓这位老板要求虽细,却是个能商量的,只耗费脑力,不耗费精神。 话说回来,“小苏总”选的这处四合院,像是以前大户人家住的。 单看伫立在第一进院子里的四棵古树:柿子、石榴、玉兰、海棠,明显很有讲究。 因为这几棵树,大气的院子又平添了不少灵气。 “老墙需要修缮加固,但要保证不破坏原有的建筑结构和风韵。”苏小漓嘱咐着。 齐欣悦回回神,赶紧记下。 进院正对门的北面向阳屋子作为会客厅,两侧宽敞的厢房分别做为厨房餐厅和会议室。 齐欣悦细细看着作为会议室的厢房。 按照“小苏总”的改造方案,在这屋里聊天办公自不必说,哪怕只是在这屋里喝个咖啡,也能拯救些疲乏。 这间屋子确实是改造装修的重点,在港岛“三方会谈”的效果显著,苏小漓想保留住那种学习的氛围。 有了专门的会议室空间,讨论起来更方便。 既符合几个年轻人的深夜办公需求,又不会打扰到妈妈在第二进的卧室里休息。 至于二进院,房间够多,她只打算稍作改造。 每人标配两间屋子,一间卧室下连接一间相对私密的个人书房,每间屋子自有天窗采光,也能对着内部天井采光。 二楼的顶上,再开辟出个一块屋顶凉台。 对陆宅的光井露台印象太深。 京城虽然不能看到维多利亚湾,在二楼凉台登高望远,对坐明月光,小酌一杯也可聊以慰怀。 因着二进院的中厅略微下沉,她想设置一方静水池面,强化院落围合的向心性,水池可倒影蓝天白云、红窗灰瓦。 届时,风吹池面,波光粼粼,让人能不由地沉静下来。 “还有哪些我没想到的,你替我想着些,随时沟通。”苏小漓笑道。 她将设计想法交由了齐欣悦落实,该花钱花钱、该找人找人,不要替她省钱。 毕竟这处房子,是她想在生命结束后,留给章韵的一份礼物。 她看着认真记笔记的齐欣悦,默默笑了笑。 当前她手下的三员女子大将,也不知哪位在未来成就更高。 港岛两位秘书——安适意和常愉,她已经见识过,绝对是高手。 且看我大内地初代白领——齐欣悦是否能更胜一筹。 如果这次繁琐的装修任务她完成得不错,苏小漓想让齐欣悦负责联络她原来的几门生意,和在京城新拓展的那部分。 带着齐欣悦在四合院安排完房子,她总算想起来,当时和何爱清商量的将美容院做成连锁加盟店,要将总部设在京城一事。 苏小漓忙赶回华港大厦的办公室。 这几天她也没打算回顾非寒的四合院。 现在她是真体会到了,为何自己一去港岛,顾非寒就回父母家住。 ——没有他的房间,哪儿哪儿都透出孤独的味道。 偏偏只要一在屋子里呆着,他的音容笑貌就会在脑海中晃。 苏小漓干脆住在华港的办公室,行李也在这里,吃住工作都更方便。 苏小漓踏进办公室没一分钟,电话铃声就响了。 是顾非寒。 大洋彼岸,估计又是天刚刚亮吧。 “电话来得真及时,你怎么知道我刚回来啊。”苏小漓声音娇喜。 顾非寒笑笑,没正面回答她,反而轻问道:“这一整天忙什么去了。” “房子。我买了房子去了,简直把京城足够好的现货一扫而空,给你也买了一座新的四合院,土豪哥。” 你们猜,小顾在哪里打的电话。 266 融在他眼睛里 苏小漓调侃道。 她给顾非寒挑的那处,不出意外的话……几十年后最起码三个亿是有了。 有生之年,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有生之年,她和顾非寒…… 打住! 刚要陷入悲观的苏小漓心里喝止道。 她曾经告诫过自己,即便有死亡阴影,也千万不要时时拿出来想。 不要让乌云笼罩自己,更不要让心爱的人察觉到任何不妥。 她只允许这片阴影像野火一样烧灼自己。 让她前进,不停歇、不回头。 电话那头的顾非寒,再次被苏小漓的新词汇打败,笑声大了起来。 “这都什么词,一套一套的,你今晚又不回去住吗?” 他指的“回去”,自然是指“回自己的四合院”。 “我想和你一起回去,一个人在那儿太难受了,老是瞎想,你什么时候回来?”苏小漓隐下灰暗心事,自如地转化话题。 顾非寒若有所思了会儿:“大概……” 苏小漓的心顿时沉了下去,这是又要延迟…… 虽然认真搞事业的顾非寒很帅,可自己就是很想很想很想见他嘛。 “开门看看。”顾非寒在电话那头说道。 苏小漓:??!! 她放下听筒,莫名其妙地开门,四下张望,门外并没有人,她随手又碰上门。 等她回去再听电话时,已是声声盲音。 什么情况?! 这男人在搞什么? 反常必有妖。 敲门声在一分钟后响起。 苏小漓还没从电话盲音中反应过来,她扣下听筒,起身去开门。 一个男人。 伫立门外。 苏小漓呆住。 短暂的错愕。 寒星似的眼亮得惊人。 她身体动弹不得,眼眶却立时红了。 眼底通红的男人扔掉行李,努力朝女孩扯了扯嘴角,张开了双臂。 苏小漓扑了上去。 一头扎进去。 混蛋! 搞什么嘛! 男人近乎全力环抱着她的腰肢,直接进屋,一脚踢上了门。 没有任何言语。 男人饱含思念痛楚的热吻,直接按向女孩。 简单、干脆、单刀直入,是他一贯的风格。 苏小漓像是比他还要主动,闭着眼睛情不自禁。 毫不客气地接受,继而毫不吝啬地进攻。 刚冒出来的小胡茬划过娇嫩的脸,痛并快乐。 两行泪,从苏小漓眼角流了出来。 顾非寒终于感觉到了脸上的湿润。 “咬疼你了?”他慌忙松开女孩,双手托起她的下巴仔细检查。 红唇又肿又艳,两侧脸颊被胡茬刮得一片粉红。 苏小漓也看向他。 ——想永生永世融在他的眼睛里,再也不出来。 两人嘴唇都破了。 “咬疼我,我就咬回去。”苏小漓又哭又笑。 怎么还想继续咬? 顾非寒将她的小脑袋按向自己胸膛。 听着男人狂乱强力的心跳,苏小漓环抱他腰身的手不由地又紧了紧。 深深呼吸他的味道。 好一会儿,男人才笑道:“飞机上没法洗澡,身上都臭了。” “不臭,是你的味道,我喜欢。”苏小漓闭着眼睛,沉迷。 她眨眨眼,嗤笑一声,“你的男人味。” 顾非寒不禁失笑。 小野猫去了趟港岛,词汇风格愈发“野”了。 看来在港岛没学什么好东西。 可是……这话回转在她唇齿间,却有不同滋味。 好喜欢。 他抚摸着苏小漓柔软的发丝,时不时亲一亲、嗅一嗅。 两人也不知这样紧紧抱了多久。 直到…… 两个不合时宜的胃袋,同时叫唤起来。 “你没吃饭?” “你还没吃饭?” 两人同时发问。 这才有时间细细看向对方。 ——又瘦了。 “今晚不回四合院了,就在这里休息,你去洗澡,我去买饭。”苏小漓雷厉风行地安排。 顾非寒一脸乖顺,点头。 套间休息室有全套沐浴泡澡设备,苏小漓帮他在浴缸中放好热水,睡衣和毛巾也摆在最方便拿的地方。 她又搅了搅热水,微微烫,不过这样应该更能解乏。 顾非寒靠在卫生间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眼底浓浓爱意。 “好了,洗吧。”她站起身来。 顾非寒一把揽过她的腰。 “怎么了?”苏小漓不解。 男人微眯着眼,声音懒散,“再闻闻男人味。” 苏小漓脸上瞬间绯红,一拳捶在他厚实宽阔的胸膛上。 死鬼! 果真就是那个死鬼! 死性不改。 顾非寒是真累坏了,险些在氤氲热汽中睡着,直到苏小漓买饭回来,他还没能爬出浴缸。 苏小漓生怕他溺水,赶紧敲门,“顾非寒,你没事吧。” 顾非寒猛地惊醒,睁开困倦的双眼,长出一口气,“马上好。” 苏小漓在会客厅沙发上坐足半天,顾非寒终于出来了。 “快来吃吧。”她放下手中的文件,看了一眼面条。 面……额……已经坨了。 好在泡澡管用,脸上也刮干净了,顾非寒回归一身清爽的少年气。 泡完澡反而没那么饿,他吃着面,偏偏还腾出一只手抓紧苏小漓的左手。 苏小漓任由他牵着。 两人用“别扭的亲密”姿势,各自吃了半碗多。 “你先回里屋床上躺着,我叫人收餐具。”苏小漓摸了摸男人的脑袋。 “嗯。”累极的顾非寒,比以往更听话些,也更依赖她些。 享受她的柔情。 等苏小漓处理完案头工作、洗完澡,顾非寒早已熟睡。 她轻轻爬到床上,勾住他的腰身,将自己整个笼在他的呼吸之下。 顾非寒睡梦中依旧感觉到了她的贴近,习惯性地侧过身,将她圈进怀中,大长腿搭了上来。 黑夜如同幽暗森林。 两头独行的兽,嗅着令自己安静下来的气味,无论谁的何种阴影,都抵不过此刻的安心。 不如温柔同眠。 顾非寒醒来时,苏小漓已经去了学校报到。 本就晚回了三四日,再加上订房子耽误了几天,苏小漓拖足一整周,几乎是压着时间线去报到的。 她有特殊情况不能住校,还得提前和系里、学校打报告。 窗外飘着零星小雨。 会客厅茶几上放着早餐和一张便签。 顾非寒喝着清粥,瞅了瞅休息室窗户边上的黑色大行李箱,小漓便签上说,里头放着给自己的礼物,自行查收。 男人脸上浮出一丝兴味。 下一章:惟愿世界和平、马放南山。 267 在迷雾中沉默 这丫头不会给自己买了整整一箱子衬衣吧。 怕是这辈子都穿不完。 顾非寒嘴角微勾,走进休息室,单手去提这个最大号的箱子。 就……没提动。 顾非寒:…… 脸上的尴尬几秒钟后才消下去。 好在四下无人。 看来必须得加紧锻炼了,除了“八块”要给小丫头留好,肱二头肌、背阔肌同样也得再练起来。 他慢慢放倒箱子,打开卡扣。 满满一箱子英文资料——全面接入通信系统(tacs制式)。 顾非寒眼睛瞬间亮了。 他只在港岛机场给小漓提过一嘴。 港岛目前在用的通信系统,正是英兰国这套tacs。 苏小漓大概是……把港岛能收集到的、tacs制式相关的所有重要资料,全部搞了来。 顾非寒的双手放在资料上,心脏怦怦跳。 资料上面放着一封薄薄的亲笔信,他盘腿坐到地毯上,打开信纸。 “顾非寒: 全球电子通信行业第一轮原始竞争,已经开始。 依据历史来看,欧洲各国看似松散对抗、却始终一体对外,必将走向抱团取暖、联合阻击米国amps系统这条路,双方科技实力都不容小觑。 如预在京、沪、羊三地率先展开电信业务,羊城靠近港岛,两地各项活动交流频繁,此处不妨尝试英兰tacs系统。 虽当前国内电信业务尚未完全起步,但未来你面临的必将是全球化竞争,刀光剑影、骇浪惊涛。 希望我能陪着你,一同走上这条艰难无比,却激情澎湃的路。 道阻且长,吾辈上下求索。 一起成长,永远成长。 苏小漓” 顾非寒手指轻轻落在“苏小漓”三个字上边,一遍遍摩挲。 就和触碰她的指尖一样。 内心的鼓胀,扩展到了眼眶。 像是有了坚信未来,也相信很多事情的勇气。 他将信反反复复地读,直到完全印在脑子里,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叠好,放回了信封。 室外雨声淅沥,雨滴轻敲落地窗,坐在窗边远眺,整个京城笼罩在细雨烟雾中。 顾非寒没回会客厅,而是倚着墙壁继续安坐,一页页读起资料。 他读得入神,丝毫没听到办公室大门的敲门声。 敲门声只响了几下,而后消失。 没多会儿,办公室大门被打开了。 陆斯年当然有苏小漓办公室的钥匙。 他似乎听到休息室有轻微声响……小漓在? 顾非寒终于听到了开门声和脚步声。 “小漓,你回来啦!”顾非寒喊道,放下资料,顺势起身往外走。 陆斯年僵住,唇角紧抿,眼里沉沉一层暗色。 ——扑街!居然只穿着睡衣呆在小漓房间,她还没和你订婚呢! 顾非寒眼神瞬间冷了下去,且多了分决然。 ——艹!居然敢随便进小漓的屋子,监控安对了,防的就是你! 两个男人。 一里一外,对峙。 静到连两人越来越浊重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顾非寒不愧是顾非寒,反客为主,率先换上了玩世不恭的嘲谑。 “你找小漓干吗?”拽儿八万的。 陆斯年也当仁不让,坦然坐到沙发上,面无表情,语气不温不火,“你回来得正好,省得我找你了。” 顾非寒也坐了下来,不屑地抬了抬眼皮,“什么事?” 沉默半晌,陆斯年开口。 “我需要你在京城的力量,来保证小漓安全。”他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只不过,不是方才的恼怒。 嘴角全是苦涩且无奈的弧度。 顾非寒先是一噎,紧接着更加不屑。 自家女孩,自己肯定是要看紧的,哪里用得着你个外人多嘴? 陆斯年早预料到了顾非寒的反应。 “来我办公室,”陆斯年起身,“给你看个东西。” 他斜了顾非寒一眼,音色冷冷,“换好衣服再过来。” 陆斯年办公室,气氛压抑阴暗。 顾非寒只觉得自己头皮都发麻了,看着皱皱巴巴的签文,无论如何不敢相信。 猝不及防。 神经扯紧。 他一声不吭,额头却沁出了细密的汗。 “我知道内地讲唯物主义,不信这个,你当然可以不信。”陆斯年苦笑。 不论顾非寒信不信、管不管,陆斯年都有自己的办法。 如果在顾非寒的地盘上都不能保证她的安全……自己就算把小漓绑到港岛,也不会再让她在这男人身边继续呆着。 可是,那是最后被逼无奈时的办法。 不是最佳方案。 陆斯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我也万分不想相信,可我害怕。” 他嗓音很低,语气如同隔着重重迷雾,听不清虚实。 只是极其悲凉。 像被寒风冻住。 “不管是还我人情,还是以防万一……” 他看定顾非寒,突然语气加重,一字一顿、凛冽锋利,“我们两个,总要有个人守好她。” 顾非寒深深地看向他。 陆斯年的眼底——没有抢掠与占有,只有真挚。 顾非寒一时间不知如何招架。 轻敌。 被动。 来不及了。 顾非寒恻然。 虽然他从未打算将苏小漓让给别人,不代表这一刻…… 他内心不为另一个男人的真挚而恻然。 猛地想起那个噩梦—— 从空中坠落的苏小漓,再无生机的苏小漓,远远离开自己的苏小漓。 冷汗再次挂满顾非寒后背。 脑子里轰隆隆。 沉默良久。 到底是顾非寒,终究还是恢复了硬朗,哪怕只是表面。 他递给陆斯年一支烟。 陆斯年微怔半秒,默默接过。 两个男人,一人一支烟,在迷雾中继续沉默,看不清彼此的脸。 这厢,苏小漓完全沉浸在八十年代的大学校园氛围中。 虽然迎新的热烈已经不再,但是和善的师兄们仍然坚守在迎新岗位上。 看到苏小漓时,先是眼前一亮,继而都有些傻眼。 生医工程系本就小,又不出名,目前一名女生都没有,妥妥的“和尚系”,就连整个电机大系的女生都特别少…… 没想到最晚报到的小师妹,一个人就能顶其他系一群女生,竟比画报上的明星还像明星。 当然不是指穿着。 苏小漓就穿着一条款式简单的淡青色衬衣裙,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奢华,也没有浓妆艳抹。(本章完) 268 躲着自己? 是她的容貌和气质,还有她的成绩…… 全国各地的优秀学生都聚集在华清大学,一般的优秀不叫优秀,可眼前的小师妹,人家是综合实力强! 由内而外,由表及里。 当然师兄们也并未什么慌乱羞涩,人人说话大方,也都很自信,只希望本系新来的小师妹,未来也能继续优秀下去! 苏小漓办完报到相关手续,又跟师兄们打听了一下,去系里和学校申请不在校住宿的手续需要做什么。 最先开口接待她的师兄名叫钟开明。 人倒是很开明,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位小师妹长相清甜可爱,气质舒雅自在,行为上却有些特立独行啊。 “那你可能会错过不少精彩。”钟开明笑着说。 苏小漓也笑笑,总之举棋无悔就是了。 中午饭她直接在食堂吃的,果然见到了装在澡盆子里的大米饭。 苏小漓兴奋地搞了一饭盒,又打了两个菜,放到了一张桌子上。 正值饭点,食堂条件较为艰苦,由于用餐学生太多没有足够空间放凳子,大家都只能站着吃饭。 也有不愿意站着吃的,就打饭回到宿舍用餐。 还有“路边野餐”,打完饭到校园的空地上用餐。 不仅可以避免食堂的拥挤,也更方便地看操场上的球赛。 苏小漓……没宿舍,也不想看球,只好在食堂站着吃。 虽然不能再次体验“女生宿舍夜谈会”的乐趣,可不妨碍她在入学当天就结识了新朋友。 苏小漓刚举起筷子,身边一个声音问道:“你好,同学,你旁边有人吗?” 口音中带着浓浓南方沿海味道。 苏小漓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干练爽朗的女生,站在自己眼前不远处。 她忙摇头,笑着邀请女生站过来。 女生相当不见外,边吃饭边和苏小漓聊了起来。 女生名叫祝清怡,居然是羊城人,苏小漓立刻改用了粤语。 祝清怡没想到“小老板”的粤语已经讲得有模有样了,当时“大老板”那边的联系人,可一再强调让她练好普通话来着…… 既然“小老板”要讲粤语,她总不能往外硬憋普通话吧。 “小老板”看起来很容易亲近啊。 一点都不端着,可比那位联系人好沟通多了。 苏小漓也觉得“天赐良缘”。 巧得很哦。 祝清怡是电机工程系的,而生医工程就是从电机工程系分出去的。 大一多是基础通识大课,两人作为同一个大系的新生,课表几乎一模一样。 祝清怡报到早一个多星期,虽然普通话还有待提高,可校园她比苏小漓清楚啊。 了解了苏小漓接下来的行程,“我陪你去办手续!” 她手一挥,豪气的很。 颇有些大师里的侠女范儿。 苏小漓当然开心同意。 结识了性情中人的“女侠”朋友,还能随时练习粤语,何乐而不为? 祝清怡陪着她忙完一通,苏小漓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和新朋友一起漫步在华清的校园中。 两人蒙着细雨,畅快呼吸。 教学楼、学生宿舍、食堂、大礼堂、老图书馆…… 历经百年的老建筑,雄浑、壮观、大气,雾雨中又平添了一抹沧桑。 身边的“天之骄子”们,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朝气蓬勃、坚定信念”几个大字,眼睛中没有一丝迷惘和油滑。 虽然穿着朴实无华,虽然落着小雨,他们却都是妥妥的阳光少年少女。 连带着苏小漓也有点儿自豪——为自己能成为这所著名学府的“小萌新”。 直到傍晚时分她才告别了新朋友,驱车回了华港大厦。 顾非寒和陆斯年都在她办公室,两人不知在聊些什么。 见她开门进来,立刻双双闭嘴、只字不言。 苏小漓失笑。 怎么“三方会谈”还躲着自己呢? 不过显然这两人也很受用“三方会谈”的成效,居然心平气和地讨论事情,看来这个好习惯的确能传承下去。 哪怕将来……这两人也能互相帮助着走下去吧。 希望能,一定能。 “这么快就回来啦?”她和陆斯年打招呼。 陆斯年微笑,“姜室长团队打理的很好。” “嗯。”苏小漓应道,姜室长的才能她亲身经历过,相当敬佩。 她转头看向顾非寒。 奇怪,男人脸色依旧不算好,这是没休息过来? 话说回来,倒时差确实是件很痛苦的事儿,没个两三天缓不过来劲儿。 “一会儿吃完晚饭,你早点休息。”她体贴地说道。 顾非寒强忍着心中纠痛,努力笑笑不语。 晚饭在顶楼餐厅解决。 顾非寒食而不知其味。 陆斯年经过一个月的心理调整,已经相对好些,至少表面上可以做到恍若无事。 他陪着步入新生活的苏小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几句。 “要足足军训三个星期,妈呀,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扛下来。”苏小漓笑。 她今天分享欲很强。 “还好不像上一届学长那样,拉到冀北某个部队里去,那才叫真刀实枪。” “听上去是挺累的。”陆斯年沉吟片刻,微笑道:“那你别开车上下学了,我和他轮流开车接送你。” “那怎么行,你们会很辛苦的。”苏小漓拒绝。 从这里到华清,开车单程都要足足一个小时,还得留出洗漱、吃饭、进校园的时间…… “两个人轮流送,我们自己也能保持早起的好习惯。”陆斯年坚持。 他看向顾非寒,“在楼下酒店给你开间客房,更方便些,是吧。” 顾非寒原本在闷闷地愣神,闻言看了陆斯年一眼。 对面男人眼底冰冷。 顾非寒心底敏感尖锐的神经,被陆斯年的眼神暂时强行冷冻。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出一个苏小漓最喜欢的状态,看向女孩温柔回答:“嗯,我就住在酒店,晚上三个人讨论工作也方便。” 苏小漓似乎感觉到了——两人有些不对头。 可她再看向两人,两人脸上已经都是正常神色。 “好吧。” 稍稍有些不情愿。 ——其实想和顾非寒回四合院。 好不容易…… 真开学了就太忙啦! 可顾非寒自己都想一个人好好休息,苏小漓总不好再缠着他。(本章完) 269 一将难求(1) 只是,刚才两人的神情……肯定不对劲。 三人饭后刚下到28楼,就看见尤福谦站在电梯口,手持一把酒店客房的钥匙等着。 顾非寒接了钥匙,没再多说什么,取行李去了酒店客房。 苏小漓看他一脸疲倦的样子,只好也没再多说什么。 回头再看看自己办公桌面上堆高的文件,她深吸一口气,一头扎了进去。 顾非寒,确实需要一个人静静。 他躺在床上,双臂枕在头下,眼睛望向天花板。 和陆斯年的谈话,要命。 那小子完全有备而战。 他说的是真的吗? 反正没有人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顾非寒自认对于谎言和真诚,还是能分清楚一二的。 陆斯年眼底流露出来的……实在不像假的。 姓陆的说,签文管一年。 一年内,只能守护小漓,不可以…… 妈的,鬼知道是不是姓陆的借机使诈。 苏小漓……死亡,顾非寒根本无法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不可能。 完全不可能。 可自己敢冒这个险吗? 顾非寒,仿佛正颤颤巍巍地立于悬崖边,最狭窄的那块突出岩石上。 全部的刚毅强韧、勇敢大胆,皆因一纸签文带来的狂风骤雨、脚底打滑而冲散。 但凡轻轻放松一口气,足以让他跌落无底的深渊。 如果要以防万一,又该为小漓做些什么…… 欣长身躯在床上翻来覆去,彻夜失眠。 苏小漓现在完全顾不上想太多。 她在梳理所有业务版块的增长逻辑、战略地图及落地计划。 可惜,遭遇了太多问题。 仅仅“三方会谈”和自己这点能力,似乎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体系,将其调整到更好的方向上去…… 陆老爷子又彻底当上了甩手掌柜,总不能在他老人家安享蜜月的时候去打扰吧。 苏小漓郁闷。 她在纸上,一点点地挖掘、整理。 写写、划掉。 再写写、再划掉。 开始有些气躁,索性起身,走到书柜前,闭着眼睛划过书脊,随便抽出一本。 《一将难求——名将录》。 苏小漓胡乱翻了起来,读着读着,渐渐专注。 有点意思。 忽而有些期待即将到来的军训。 战略、战役、战斗…… 苏小漓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多去拜访顾老爷子。 老爷子是真打过仗的,亲身战斗过,比自己这种井底之蛙的理解要深刻得多。 如果能得到他老人家指点一二…… 想必受益无穷。 读起书来的苏小漓,完全忘了时间。 早上六点一刻,敲门声准时响起。 刚冲完澡的苏小漓心情欢快地打开门,一把搂住了男人的腰。 顾非寒挑眉轻笑,把她抱进屋。 “看都不看一眼就扑上来,你怎么知道是我?小心抱错人。” 苏小漓朝男人眨眨眼,“不会,隔着十米远都能闻到你的味道。” 男人失笑:“我洗了澡才过来的,还有味道吗?” 苏小漓在他胸口蹭了蹭,深吸一口气。 “有,少年清香,还有些森林的味道。” 她说的是实话。 故而一脸认真。 顾非寒心头跃动,忍不住吻了下去。 一只手掐在她腰上,一只手扣在脑后,修长手指穿进她的齐肩短发中,一点点轻轻浅啄,随亲吻的节奏揉碎一头细软发丝。 男人呼吸划过女孩的肌肤,额头、脸颊、耳尖、脖颈…… “你也……好香……”顾非寒醉了一样喃喃。 苏小漓咯咯笑。 好痒。 今早的顾非寒还算厚道,没有过多地作弄她,亲完颈间项链后,慢慢停了下来。 眼神也比昨晚安定了不少。 “我给你吹干头发。”顾非寒很是知道她的,每次吹完头发,发根总还半湿。 方才的手感再次证明了事实如此。 要保护她的生命安全,先从保证她不得感冒开始吧。 苏小漓干干地赔笑几声。 又被捉包,行吧。 苏小漓站足一天军姿。 顾非寒也在校园里呆足一天,走了不少地方,找了好几位老同学。 苏小漓哆嗦着双腿走向吉普车。 顾非寒忙下车扶她。 “你工作忙完了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 苏小漓不想男人为了接自己,耽误他的事业发展。 “巧得很,项目上的事儿,刚好和学校的老同学联系。”顾非寒神色如常。 “还有上次你填报志愿时帮忙的那几位,带了些礼物给他们。” 好些位老同学和朋友在华清,不管是工作还是私事,他今天确实都聊了不少。 倒是实话。 “那还不错诶,也该好好谢谢人家。”苏小漓笑笑,并没有多想。 她忙着搓揉酸痛感强烈的小腿肚子。 “回去我给你揉。”顾非寒开着车,够不着她的小腿,只好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嗯。”苏小漓安然接受。 虽然一天下来很累,她心情似乎很好。 “今天军训的教官都是精锐,个个眼睛聚光,一眼扫过来“军令如山”,同学们都打哆嗦。可见秀才遇上兵……有时候确实差点儿意思。” 顾非寒忍不住笑出声。 “你穿这身军装挺好看的。”他不由地夸出口。 从小到大,他见得最多的就是这身绿军装。 没想到,气质雅致的苏小漓穿在身上,别有一番韵味,更显出了几分朝气和英气。 眼神依旧清润,盈盈汲着一汪池水。 这样美好的一个她,怎么可能和……死亡……有联系。 顾非寒本来欢喜的心,猛地跌了一下。 “是吧,我也觉得不错,改天我穿着这身去拜访你爸爸妈妈,你猜家里人会不会吓一跳。”苏小漓故作自得,晃晃小脑袋。 顾非寒被她的话吸引。 他立刻逼着自己调整情绪,维持起应有的随意,轻笑一声: “他们是真经历过枪林弹雨、血流成河的,你想吓他们啊,怕是……” 苏小漓丝毫没介意顾非寒的态度,未语人先笑。 “其实我好想听伯父讲讲打仗的故事啊,嘻……当然得他老人家有时间才行……” 顾非寒牵起她的手,“有的,改天我带你回家。” 他语气愈发和煦,如同凉意始起的秋日,车窗外最后一抹淡金色的阳光。 “嗯嗯。”苏小漓用力点头。 眼睛弯弯,唇边微翘,露出期待的神采。 小顾也是个行动派。 270 一将难求(2) 顾非寒说话算话,没过几天,接上刚放学的苏小漓回了趟父母家。 带媳妇儿回家自然开心,奈何后座上还跟着一条“大尾巴”! 不、不是大尾巴,而是大尾巴狼! 也不知道这位“大舅哥”怎么这么闲?! 陆斯年眯起双眼,唇角微勾,淡定不语。 哼,小漓让我来的,你管不着! 顾家人只当是苏小漓的家人初次来拜访,又是个和顾非寒年龄大小差不多的青年才俊,欢迎得很。 顾老爷子和林雅茹看着一身军装、朝气葱翠的苏小漓,心里满意得不得了。 可不就是天生的顾家儿媳妇嘛。 两人再看看自家儿子和陆斯年。 嗯,也都是相当不错。 有这样一位优秀的朋友,又是大舅哥,看来儿子是真走上正道了。 一问家世,陆老爷子和顾老爷子两位,居然是旧相识! 陆老爷子年轻时参加过抗战统一战线,和顾老爷子也是“相爱相杀”,打过不少交道的一对“老冤家”。 这下可好,亲上加亲! “你爷爷身体可好啊?”顾老爷子笑问陆斯年。 “好的很,前些日子全家一起去爬山,比我爬得快。”陆斯年温和谦恭地笑答。 顾老爷子大笑,看来当年的“混小陆”精神确实不错,那自己可得加把劲儿! 老爷子心情好,吃完晚饭,带着几个小的到书房聊天。 苏小漓慢慢地将话题往当年战事上引,对老爷子采取——闲唠式“榨干战法”。 “听问唠”三部曲,海阔天空,也不是漫无目的。 她心中有数,限定在一定时空、多为“恶战”的范围之内,推开了顾老爷子几扇遥远的记忆之门。 顾老爷子谈兴大发。 他多年军旅生涯,既和华国最优秀的将领们配合过,又有自己独特的作战风格和对军事理论的理解。 进入到和平年代后,顾老爷子又对当年大大小小的战役、战争不断反刍回味总结。 即便是小小的一次战斗,他也能讲解出不同的兴味。 像是回到了战火纷飞的岁月。 且,高屋建瓴。 “……这场仗……就是这个打法,全世界都知道,你看穿了又怎样,你过来,你很有机会赢,但是你死了。” ——阴谋都能给你打成阳谋。 频频点头的苏小漓用心记下。 “我们就说在冀北……的那场仗……,总之,要想整个队伍战斗力强,你个做指挥员的,首先得是个硬骨头才行。” 三只用心聆听的小乖仔狂点头。 ——作战天赋都是被虐出来的。 顾老爷子抽出书架上的几本古籍兵书,一一拿给几个小的看。 “说起用兵……韩白卫霍,就是华国古代兵家的四座丰碑。” “兵不知将,是兵家大忌。兵知将,就是部下大概猜到命令之外的东西,大概知道将军要干什么。 不论将军下达什么看起来不合情理的命令,也能做到三军不疑。” 小迷弟小迷妹们大受启发。 老爷子意气风发,直接在书桌上铺来了一张作战地图,指着上面的说道: “从常白山打到琼岛,战场不断变化,天候地理、对手作战特点……思路要开阔纵横,不然的话就只能守城。 战术也要不断变化,重点攻坚、融会贯通。” 苏小漓恍然大悟——怪兽变大玩特技,奥特曼也得赶紧变身! 与时俱进、与境俱变。 “在……那一场仗,敌军……问题关键是……,所以工兵、通讯兵、防化兵才是这场战事的关键。 就和你们几个做生意一样,内部的技术储备、人才储备得相互配合。” 三只小乖仔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有……那场大仗……正面战穿插运动战,以正合以奇胜。 围点打援、挖沟造堡、步炮协同、集结火力、临机应变……既要会快、又要懂慢,兵无常形,水无常势。” 顾老爷子情不自禁,一段精彩战事配一段精要总结。 三只小乖仔豁然开朗,听得如痴如醉。 “最要紧的是,刀枪无眼、水火无情,战场上的每个兵,都是一条活生生的命,战场后边的老百姓,更是命! 为了他们,更要做到上下同欲、精研兵法、熟练运用、敢打硬仗。 只有跟着一位敢打硬仗、会打硬仗的将军,才是不幸的战争年代最大的幸事……” 顾老爷子追忆的眼中竟隐隐泛起水光。 身边是和他一起扛着枪的弟兄们,身后是留在家中等他平安归来的新婚妻子…… 停到门口,不知是第几次想来提醒老爷子休息的林雅茹,也和自家老头一样,眼底起了波光…… 三只小乖仔默默,陷入沉思。 “好啦好啦,早就该休息啦,你们三个明天还要忙,下次再来听老头唠叨吧。”林雅茹压下眼底泪花,笑着推门进来。 三小只忙起身,用力点头。 这一夜,三小只都大脑兴奋到难以入睡,回到自己房间的书桌前,不知忙到几点。 苏小漓肯定不例外。 除了总结今晚学习到的要领,她现在再看自己要做的事业,更清晰了。 她拿起了那支aurora-kona。 笔身的朱红色,像极了鲜血凝固后的颜色。 苏小漓开始在本子上写下发展原则和增长逻辑。 连着几个晚上,终于让她整理了出来: 填海造山——未来视角下,关注长期价值,借大势、跨周期,却也不能胡乱下注,抓住主要矛盾。 水面辽阔——危机意识下,不断率先冲进无人区,留足改善和更新换代的空间,既打通战略纵深,也能机动链接横向战场。 重炮先行——大势所趋下,先轰掉那些顽固的堡垒,竖起大旗,插在山顶,步兵再去全面占领阵地。 巩固阵地——盈利目标下,挖出壕沟,打造护城河。业务、组织、财务、人才与市场、资本的反应与互交,内外部互相驱动,打造能够持续自进化的系统。 定下大原则大方向,是想在未来做决策时,能够授权下去。 仅靠自己一个人必然不行,至少高层要统一,最好能传达到公司里每个人。 让所有人听到炮火,让听到炮火的人知道这是大家想要的,也能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反应。 271 尽想玩“疯”的 至于她自己,完不完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想要的东西。 剩下的时光,不至于灰蒙蒙的了无生趣。 且做做看。 不对再说。 进一寸有进一寸的欢喜。 就算自己完不成,这不还有两位有为青年呢嘛。 虽然制定了看似牛*b哄哄的原则,苏小漓可一点儿也不想装*b。这种面子大事,留给男人们去撑场子就好啦。 她只想一头扎进去爽一爽、闹一闹。 想清楚了发展原则和增长逻辑,苏小漓将工作笔记整理好,开始具体分析每一个版块的生意…… 这一日,恰逢轮到陆斯年来学校门口接苏小漓。 陆斯年耐心等了一会儿,开始心气略浮。 低头看表,已经比平时晚了十五分钟,苏小漓仍未出现。 心头骤然一慌。 跳下车狂奔向操场。 苏小漓带他逛过校园,他清楚具体位置。 操场上已经空了。 学生们三三两两,陆续往食堂或宿舍走着。 没有小漓。 甚至不见祝清怡。 陆斯年恨不得马上找到广播站:“不顾一切寻找苏小漓!请急呼126024***798,必有重谢!陆斯年。” 身边一片片绿军装路过,没有一个是她。 残忍。 恼怒。 人呢?! 苏小漓和祝清怡本来在一起。 可祝清怡想去卫生间,从老家带来的凉茶喝多了。 粤式凉茶,千年古方,威力无穷。 而苏小漓从上辈子起就没有那个“美好”习惯——和另一个女生手拉手上厕所…… 她在某栋教学楼外等,帮祝清怡拿着饭盒。 路边是各个学生社团招新的小桌。 几大社团的学姐学长们,岂肯放过这么亮眼的小师妹? 苏小漓被实力雄厚的文艺社团截胡。 大名鼎鼎的华清文艺社团。 苏小漓懵。 毛都不会。 甚至鉴赏力都稀碎。 正焦头烂额,旁边蹦出一张眼熟的面孔。 莫妮卡打架子鼓那哥们儿! 一看就是文艺社团内部人士,八成还是个说话管事的。 苏小漓迅速靠近“组织首脑”,语气焦急:“快!帮我拒绝他们,我只想跟你学架子鼓!” 当场表态。 先把自己卖了。 兰隽失笑。 这……他得管。 劝退众人。 兰隽看着她笑,苏小漓长吁一口气。 掏钱包、交报名费,约上课时间。 一气呵成。 陆斯年和祝清怡找过来时,只看到兰隽和苏小漓在热烈交换信息。 整个军训过程有惊无险,只有祝清怡被“大老板”扣了工资。 “兰隽!”祝清怡咬牙切齿。 她记住这个男人了。 兰隽美得很呢。 除去奖学金,他现在可是有三份工资的人。 莫妮卡的演出费、席声给的照看苏小漓的“保姆费”、还有苏小漓给的——架子鼓私教课课时费,相当不菲。 这么阔气的学生,可以有。 无论哪一份工资,都比一个本科生毕业后的月工资要高。 “小大款”兰隽喜上心头。 苏小漓理顺了生意细节,细细交代下去,静待运行反馈,而后开始跟着陆斯年正式学习股票。 顾非寒不屑。 港股? 切。 反手在米国的证券公司给苏小漓开了纽交所和纳思科的户头。 苏小漓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顾非寒已经丢给她一堆米股的资料。 限时学习、定点考试。 陆斯年反哼回去。 他开始玩米股的时候,顾非寒高中还没毕业呢! 贪功冒进。 多说一句,陆斯年的成语水平也有了大幅提高。 “三方会谈”隔天进行一次,“股票专题会”穿插其中。 乌云密布的某个“死亡”信号台,如今被三人不约而同地、微调到了奇特的“轻松”波段。 三人仿佛都忘记了阴影。 仿佛。 每个人都做得很成功。 军训最后三天安排全员实战打靶,苏小漓右肩受过伤,无法承受开枪时强悍的后坐力。 她依依不舍地摸了摸枪,果断请假。 三天偷来的假期,瞬间排满。 假期第一天,刚巧两位“股票老师”都不算忙,三人齐聚苏小漓办公室,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苏小漓想下水试试。 “……所以如果做短线的话,除了基本面和技术面,关键还是看市场情绪。” 她听完两位“老师”的分析,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陆斯年不急不躁地喝了一口温茶,点了点头。 顾非寒思索片刻,补充道: “基本面通过情绪发生作用,事实不重要,预期才重要,甚至……预期也不重要,预期的转折才重要。” “短线的技术层面,多关注背离数据和差离值,度量和感受市场相应的拐点,甚至可以将差离值放大一万倍,这样看起来更清晰。”陆斯年思路清晰地补充。 苏小漓仔细回味着两位“老师”的话,慢慢地点了点头。 顾非寒似笑非笑,玩味至极,“你想短期套利?” 再正经不过的小姑娘,怎么现在尽想玩“疯”的? 真是在港岛学坏了。 他瞥了一眼不教自家女孩学好的“大舅哥”。 苏小漓舒展身体,倚向沙发松软的靠背,甜甜一笑。 “先用短线试试水,长线要做,不过不着急。” 她自然也研究看好了几支长线股票,未来收益必然都是妥妥的。 毕竟那是“米国股神”长期持有的股票,跟着“股神巴老先生”的脚步必然不会错。 还有几家科技创业公司刚完成了ipo上市,目前资金供应大于其有效需求。 在她看来,计算机和通信等领域的创新虽然在继续。 可目前缺乏颠覆性的产品,最多是在价格、内部流程或营销模式上创新,进入到了一个平台整理的阶段。 市场在等待新的、颠覆式的技术突破,来引领经济的发展。 不着急长线,也是由于这几支长线股票……当前价格不算合适。 公司都是好公司,股票也都是好股票,可要想留给妈妈更多,就得在更便宜的时候买进。 最好是其股价被严重低估时买进,才能“小鱼吃大鱼”。 和采购化妆品一个道理:买不来利润,就卖不来利润。 关于长线,苏小漓仍在蓄积力量,等待摩尔定律发挥出关键作用,等待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 至于短线嘛…… 小赌怡情一下? 272 高杠杆刺激 苏小漓朝顾非寒眨眨眼,笑盈盈开口:“我记得你提过,认识一些米国小型对赌行的人?” “对赌行?”顾非寒和陆斯年俱是一愣。 两张完美的脸上顿时挂起不虞。 顾陆两人面面相觑,怎么小漓上来就不走寻常路呢? 也不知撞了哪门子邪。 对赌行……严格来说,是牵涉到“非法”证券业务的证券公司。 正规证券公司的一大业务就是接收客户的股票买卖单,并将其传送到交易所。 在这个过程中证券公司收取佣金,而客户无论盈亏均与证券公司无关。 但是在对赌行,客户的单并没有传递到交易所,而是留在对赌行的系统中。 当客户平仓后,对赌行与客户进行结算,客户盈利就代表着对赌行亏损(不包括佣金部分),反之亦然。 另外,在对赌行,客户不是以股票当前价格为单位进行买卖的,而是按照某个绝对金额。 即不论涨跌,只买卖价位,杠杆极高。 假设某只股票的价格是90刀,你要买入,你的成交单通常会记载:“买入10股该股票,成交价90.125刀”。 如果你缴纳1个点的保证金,就意味着如果股价跌破89.25刀,你会被自动爆仓。 ——亏损大于账户中扣除保证金后的可用资金。 相当于整个过程的杠杆比例为90刀/1刀=90倍。 因此只需小小的波动,就能把保证金全部洗掉。 对赌行在19世纪后期的米国一度非常流行。 但……由于其绝大多数交易被米国最高法院裁定为“du博交易”,早在1910年之后陆续接到禁令,并逐步关闭。 当然,对赌行并未完全倒闭。 实际上,其大多数早已隐藏到了地下,或改头换面“挂羊头卖狗肉”,继续游走在边缘。 不仅是在米国…… 当前世界上几乎所有金融业务发达的地区,都或隐或现的存在不少对赌行。 顾非寒和陆斯年…… 自然也都小小地玩过几次。 两人没有那个瘾。 就是偶尔起了兴致,或者为了验证某个分析,又或为了练习某种交易体系却没有那么多时间时,花点小钱,图个乐子。 一只狡猾的小狐狸笑得可人,看向顾非寒,“对啊,那天你亲口告诉我的呀。” 她之所以想在对赌行开局,是因为那里怎么也算个机构。 关键是:杠杆够高,结果出来得够快。 用来测验自己的直觉和敏感度再好不过。 正所谓杀鸡的不烦鸡叫,宰鱼的不怕鱼跳,“血”沾多了,情绪就稳定了。 高杠杆刺激一把,效果顶在那里,将来的小风小浪就不会放在眼里。 陆斯年一阵窝火,狠狠剜了顾非寒一眼,皱眉冷哼。 好好地教她学股票,你给她说这个干什么?! 自己去擦屁股! 顾非寒头大。 小丫头记性太好! 自己当时真是说顺口了,一不小心就抖了一句而已…… 苏小漓脸上的笑容始终未变。 恳请两位大佬带自己“干坏事”的女孩,乖巧极了。 “就一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碰这个,好不好嘛。” “我们三人一起玩一把,怎么样啊?” 这只狡猾的小狐狸,求人时每一句话、每一声气息都沾了“甜煞人的蜜糖”。 任谁也没能力拒绝。 趁着顾非寒低头负隅顽抗“砒霜蜜糖”,苏小漓火速朝曾经和她一起干过坏事儿的战友——陆斯年,顽皮地眨了一下眼,随即飞快垂下嘴角,一脸乖乖的老实状。 陆斯年本就被“蜜糖”糊了心窍,接收到这样的信号,眼里瞬间盈满了笑意和……得意。 果然小漓想“干坏事”时,还是第一个想要自己做同谋。 身心愉悦。 此刻他不由地也玩心大起。 “咳,那就……”陆斯年严肃状,“嗯……少来点儿,只准这一回,下不为例!” 顾非寒闻言差点一口气没喘匀。 感情刚才瞪我的人不是你? 你倒好! 她就是在你们港岛!被你带坏的! 陆斯年完全假装看不见——顾非寒剜回来的愤怒眼神。 苏小漓此刻一脸乖顺,只有两只小手食指对啊对啊对…… 一下又一下的,仿佛戳在顾非寒的心口上。 顾非寒心里早已泄了气,可英挺的面孔依旧冷着,眼眯成一线,淡淡瞥她一眼,“哼”了一声。 这才冷然道:“没有下次。” 苏小漓如蒙大赦,“好耶!” 瞧着她开心的样子,顾非寒敛去的笑容也不自觉地恢复到嘴角。 既然同意了,索性他也放开了陪小姑娘玩。 苏小漓看向顾非寒,“你有相中的吗?” “米股还是港股?”顾非寒反问。 “各挑一支吧。”只能玩一把,苏小漓不想错过仅有的这次机会。 “你有中意的吗?”她转头,用粤语问陆斯年。 “刚好各有一支。”陆斯年温润微笑,用粤语回答。 两位“老师”米股、港股各挑一支股票,苏小漓各挑两支股票。 巧了,顾非寒的两支——米股的看多,港股的看空,陆斯年的两支则刚好相反。 苏小漓翻了翻笔记,又想了想,写下四支股票及其价格,两支看多,两支看空。 其中一多一空两支对标顾非寒的,另两支同样,用来阻击陆斯年的。 提出在对赌行玩一把,看似冲动鲁莽,却是苏小漓深思熟虑的结果。 首先,是个练习“左右互搏”的绝佳机会。 她目标明确,要在实践中练习自己的体系。 多空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用自己的头脑做出正确的判断,才是乐趣所在。 还有,她想赢一次。 对赌本身不是目的,只是想做个局赢过两人,有了筹码,以便……搞清楚一些别的事情。 要和男人对话,那就选男人之间博弈的方式。 顾陆两人各出400刀,苏小漓出800刀,除去保证金,不论能买多少股,全部每支均摊。 看着两人分头安排完,苏小漓嬉笑道:“好啦!万事大吉!” “后天揭晓答案,谁赚得多,谁请客!”只有赌局没有赌注可不行,她赶紧补充道。 女孩白玉一样的脸上,现出一抹兴奋的红润。 一双笑眼,又清又亮。 顾非寒和陆斯年不由地勾唇一笑。 只是…… 小丫头以为这就完事了? 273 钱会不会不够? 对赌行虽然也赚佣金,可那都是小头,他们真正看上的是客人爆仓后的保证金。 他们可不会容许在自己的地盘上,看着客人乖乖把钱赚走,有的是手段。 苍蝇腿再细也是肉,大小对赌行都一个德行。 自然要找人盯着。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只自动分配了任务。 苏小漓了却一桩心愿,和顾非寒一起驱车去了莫妮卡。 她和兰隽约了学架子鼓,早就给顾非寒报备过,当时这人很自然地同意了,丝毫不见以往的小醋意。 我家男人更成熟了呢,真不错。 当时苏小漓美美地想。 不过,说是同意了,为何苏小漓总感觉每次兰隽教她打鼓时,顾非寒的眼光依旧相当不和善呢? 即便是顾非寒被席声喊走了去谈事情,苏小漓也觉得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这里。 兰隽更郁闷。 他只是席声找来的“保姆”! 更是苏小漓正儿八经的音乐老师! 为什么回回都要承受这样寒冰似铁的目光。 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 钱,果然不是那么好赚的。 唯一值得欣慰的,苏小漓进步很大。 前几次刚开始时,苏小漓总有些手忙脚乱,毕竟需要打架子鼓手脚并用。 好在兰隽教学水平不低,开局只侧重于手上的单双击,俗称“开手腕”。 苏小漓将基本的4分8分16分的单击学会之后,进入节奏训练。 现在已经配合上了脚部的单击。 内容够简单,动能也够释放。 一下午的练习终于结束,苏小漓掌握了要领,也活脱脱出了一身大汗。 “这可不是单纯的左右互搏了,是错综复杂的四肢配合。”结束课程,她一边晾汗,一边和兰老师笑谈。 兰隽一脸认真,“所以打鼓时一定要注意力集中,一开始更要紧盯节拍器。练到后边,越是热血沸腾,越要头脑冷静。” 苏小漓似是有所触动,若有所思地点头。 顾非寒像是已经和席声聊完了,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苏小漓朝他笑笑,看来席声最近将莫妮卡经营得不错嘛,莫不是成功击退了娱乐中心的阻击? 她好奇的眼神看向顾非寒。 顾非寒勾唇一笑,只随口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小漓不由得点了点头。 她本来笑吟吟的,此刻故作正经,“圣人为盗跖说伦理,盗跖问圣人——兄台,你的刀呢。” 顾非寒没能忍住高声笑,一把搂住了苏小漓的肩膀,在她额头飞快亲了一下。 带回声的那种。 席声…… 被震得头皮发麻,两眼朝天。 大老板小两口亲热,干我甚事! 话说回来,好像“老板娘”之前交待的那件事,确实该汇报了。 席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收据。 摸摸鼻子,顶着尴尬,他强行给苏小漓汇报捐款结果。 “那钱捐给了冀北一家福利院,眼看马上要经营不下去了,亏得有那两万二,真成了这家福利院的‘曙光’。”席声干笑。 “谢谢,辛苦你啦。”苏小漓接过收据就要往包里放,顺口一问:“哪家福利院?” “曙光福利院。你不知道,那里头……”席声的口继续一张一合。 可惜后边的话,苏小漓一个字也没听到。 她耳畔嗡地一声。 忽然之间,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脑子里不断回响着:曙光福利院…… 一刹那身不由主,酸甜苦辣、甘辛回返,很难分辨心中是什么滋味。 “小漓,你怎么了?”顾非寒疑惑。 愣怔的苏小漓定了定神,“没……没什么。” 她全身僵硬,摇头,只用力朝着顾非寒挤出一个笑。 转而看向席声,努力清清嗓子,小心嚅嚅问道:“那家福利院,现在……还好吗?” “刚去的时候那个破败相啊,我差点以为已经关闭了,也不知多久没有维修……”席声想起他见到福利院的第一眼,着实吓了一大跳。 苏小漓鼻子一酸,眼泪差些落下来。 “……那……那钱会不会……不够?”她手心冰冷,语气愈发谨慎。 席声睁大眼睛。 两万二还不够? 再建一家福利院都绰绰有余好嘛。 老板娘的意思……这是还要捐? 没错。 苏小漓深吸几口气,极力冷静下来。 不管两万二够不够,她直接问席声要了他的银行账户。 “这事还得麻烦你,以后每个月我给你钱。除了你的服务佣金和银行手续费,剩下都给这家福利院。每个月2000元,每年递增5%,依旧是以林一成的名义。” 她语气变得果断。 席声愣了一愣,看向顾非寒。 顾非寒虽有不解,却不动声色,随即点头。 老板点头了,那……席声还能说什么,忙应下苏小漓。 顾非寒疑惑她的神情变化,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甚至不是因为林一成。 倒像是“福利院”这三个字触动了她,可是一向淡定的她,怎么会有些慌神,甚至悲伤呢。 顾非寒想不通,只是女孩脸上的动容让他揪心。 甚至自己心里那个掩埋了半个多月的阴影,又开始搅弄风浪。 他的心,跟着低落了下来。 当着席声的面他不好多问。直到出了莫妮卡,他才牵起苏小漓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是太累了吗?” 苏小漓斜斜倚在他身上。 顾非寒挺拔修长的身体,如一棵树,枝繁叶茂、蓄满生机。 借着他的力量,苏小漓才能清醒觉察到自己真实活着。 活在这辈子里。 “是有些累,也是听到席声讲起福利院,突然就想家了,也想妈妈了。”苏小漓垂下眼睑,斟酌字句,委婉掩饰心底之事。 顾非寒抽出手,双臂紧紧环抱住了女孩。他明显感觉到,苏小漓比以往更需要一个拥抱。 顾非寒将自己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苦闷先放一边,他柔声说道:“国庆节我陪你回家。” 苏小漓抱紧顾非寒的腰身,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有了顾非寒的踏实拥抱做支撑,苏小漓心里舒服了不少。 自己小时候的福利院,确实如席声所说,时时都要经营不下去的样子。 印象中,从小到大,福利院从未收到过什么捐款。 现在有了两万二,再加上每月的钱,应该会撑得住吧。 274 我们的家 虽然这个时候,上辈子的自己还没出生…… 但是里头的孩子们,会不会好过一些呢? 蝴蝶效应。 一个念头猛地转进苏小漓脑海。 这个世上有无数个平行世界。 这个世界存在蝴蝶效应。 改变任何历史,必定影响未来。 自己这次“越界”……会不会像蝴蝶一样扇动微小的翅膀,进而改变福利院的未来呢? 苏小漓不知道。 她依旧紧紧抱住顾非寒,入定一样闭上眼睛。 如果可以改变上辈子自己的境遇,那今生的呢? 假如今生的自己,真的会在21岁前死去…… 除了最想体验的那些事情,还可以做些什么,扇动蝴蝶的小翅膀,抗击那个荒诞游戏呢? 总之……既然想到了,那就不要再干等。 时间会被焦灼紧绷的等待无限期拉长,漫长得身心俱疲。 顾非寒沉稳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在苏小漓耳边持续且有节奏地响着,如同节拍器。 男人心跳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流入苏小漓心中。 她忽而想起一个久远的故事。 从前山上有一只老虎伤人,老凶了。 后来乡亲们给老虎立了座庙,奉为山神,祈祷它不再吃人。 再后来,回来了个当兵的,拿着猎枪上山把老虎崩了。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传说虎骨壮阳,所以“山神”渣都不剩。 主动抗击才是王道。 对! 不管有没有用,总之要主动抗击。 ——像个兵一样,把老虎崩了。 ——盗跖问圣人:兄台,你的刀呢。 ——西西弗斯与巨石较量所碰撞出来的力量,更美。 举起自己的刀,去做些事情! 你让我毁灭? 我不。 刀了这狗日的。 如果说之前,苏小漓只是接受了,跳出来了……只希望自己撑至更远处才摔倒。 而现在,她要的是——魔挡杀魔、佛挡杀佛。 等她再睁开眼睛,与顾非寒的温柔目光碰撞,已经如同隔世相逢。 整张脸姣姣净亮,却可与明月争辉。 顾非寒看向女孩,不由得心底惊叹。 她,似乎不一样了。 不再像以前那般,如同重重迷雾中的远山苍月。 而是照耀黑夜、抚慰世人的中秋满月,发出柔和却坚定的光芒,仿佛一位守护天使。 连同自己心底的乌云密布,都被她的明朗赶跑得无影无踪。 这一刻,顾非寒像是亲眼目睹了女孩的一次重生。 滚滚浮生,他欣喜莫名。 不,是愉快至极。 第二天一早,苏小漓带着顾陆两人去看房子,昨天在莫妮卡,除了收据,席声还给了她几张房产证书。 房子们算是各归其主了。 转完两人各自的四合院,苏小漓交了两人新房子的钥匙。她笑容满面,“两位土豪哥,我再带你们去看看我的家。不,是我们的家。” 除了个别地方,北锣鼓巷的四合院不需要动原来的结构。 齐欣悦能干,甚至找来了华清大的建筑系老师,帮忙指导修葺和改造工作。 建筑队也给力,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房子已经收拾整齐,房子本就有地暖,通道疏通干净,冷气也已安装完毕。 齐欣悦还置办了不少家具、被褥什么的,打扫干净屋子后都放了进去。 静待主人入住。 顾非寒左瞧右看,频频点头,“你这儿装修得真不错,回头让建筑队把我那两处也修整一下。” “还有我的。” 陆斯年这位在港岛见识过无数豪宅的少爷,也被四合院别致的风格吸引。 苏小漓带着两人从后向前看,先去了二进院的二楼楼顶。 三人在楼顶倚着栏杆,初秋一丝凉意的风迎面而来。 无比惬意。 “这里是仿照光井露台改的,虽然看不见海,但是可以充分发挥你的想象力。”苏小漓笑盈盈地给陆斯年介绍。 陆斯年笑看她,“各有各的味道,这里也很有韵味。” 他扯了扯路边高过屋顶的柿子树,上面结满了金黄的柿子。 “这个已经能吃了吗?”陆斯年初次见到直接长在树上的柿子,变身好奇宝宝。 顾非寒凑了上来,一脸正经,“大少爷,柿子当然能吃,你尝尝。”说着,他顺手摘下一个,掏出手绢随便一擦,就要往嘴里送。 陆斯年不疑有诈,也摘了一个,随着他的样子擦净往嘴里一放,狠狠一大口。 “你……!” 满嘴涩味的陆斯年,直接将咬了一口的柿子扔向顾非寒。 顾非寒一脸坏笑,灵巧躲过。 “要打下去打,这是楼顶!”苏小漓无语。 第一天来就给自己败坏家! 服了。 二楼的卧室,苏小漓请他们自己挑选。 陆斯年等顾非寒选完走廊尽头的一间,自己才选了离他最远的,走廊另一头的一个房间。 好在除去章韵的房间,剩下的每套格局基本一致。 陆斯年站在自己卧室,抬头看向天窗,喃喃道:“晚上不用去露台,也能看见星星。” 苏小漓点头,“嗯,京城比港岛冷,冬天可以躲在屋里看。” 陆斯年心满意足。 小漓给自己的家,像是比漓园还要好。 顾非寒最喜欢的,是卧室下方用转角楼梯连接的书房,书房可以单独进出,也可以随时上楼休息。 顶天立地的大书柜,松软又不失支撑力的沙发,宽敞稳固的木质书桌,独立的电话,屋里放着一个保险柜。 甚至空出了一块地方,专门给他健身用。 地毯和沙包都配好了。 苏小漓微笑,为了留住“八块”,自己也算尽了绵薄之力。 “这儿可太方便了。”顾非寒喜上眉头。 他能在这屋里头呆足一整天不出去。想看书看书,想运动运动,想睡觉睡觉。 上下两层,井然有序。 初秋阳光洒进屋里,一室安逸沉静。 “在这样的书房讨论问题,像是更能出效果。”陆斯年也忍不住点头。 “讨论问题在另一个地方,我带你们去看看。”苏小漓眨眨眼。 三人出了顾非寒的书房,路过二进院中厅的静谧水池,沿着雕花走廊来到前院。 苏小漓介绍着:“刚路过的那间是会客厅,斜对面那间是厨房和餐厅,这一间是……” “三方会谈”的专用会议室。 只要有一个女人向自身的解放迈进一小步,定有一个男人发现自己也更接近自由之路。——南希·史密斯《只要有一个女人》 275 沉浸式大戏 宽敞、明亮、干练、便捷。 会议室当中一张宽大沉稳的书桌。 角落是吧台、沙发和书柜,墙上一块大大的黑板,旁边挂着素净的挂历。 正前方甚至放置了这年代最先进的投影设备和录像机设备,两边墨绿色的落地窗帘一拉,这屋子能直接化身家庭影院。 “居然还能看电影……你可真会想。”顾非寒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主要是工作啦,偶尔看看,问题也不大。”苏小漓笑着解释,“会客厅里也有一台录像机。” 其实在这个年代还有很多功能实现不了,不过好在基本诉求能保证。 “今天就搬家!”两个男人同时脱口而出。 “别啊,家里现在什么都没有,餐具、吃的、喝的……”苏小漓有些心虚。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这能叫事儿? 剩下的事情完全不用苏小漓操心了,两名男士主观能动性超级强,商量着把后续工作办得妥妥的。 行李和物资一趟一趟往家里搬,晚上直接在家里厨房开了火。 好在大部分的家具和冰箱、液化气这些灶具早就置办好了,两名男士在厨房忙活,苏小漓坐在餐厅——安静地读书喝茶。 她无故分神,托着下巴,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 一个要做土豆炖牛肉,一个要煎牛排,两人为了争一块牛肉,剪子包袱锤决胜负。 养眼。 连争吵都养眼。 美好的家,美好的人,看着心情都美丽。 除了养眼,还能感受到——未来、希望就在眼前。 苏小漓忽而又想起赌约…… 希望这次的对赌自己能赢,哪怕是侥幸险胜一丢丢都好。 赢了,就能带他们去一个地方,进而弄清楚自己的猜测,告诉他们自己的决定,争取他们的支持。 这段时间,她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这两个人,过于小心翼翼了。 照理说,当下正是两人最忙的时候,他们却天天困守京城。 明明有好几次必须要出的差,又或要本人参加的活动,都被两人推了或是安排了别人。 就连新认识的“羊城女侠”祝清怡,和明明不同专业不同年级、却天天都能在偌大校园里碰到的兰隽…… 举手投足间都透出异样。 几人的异样,总会让苏小漓觉得自己正在被时刻提醒:她正处于毫无遮蔽、随时被意外击溃的危险之中。 而这,恰恰是她最不愿提醒自己关注的那片阴影。 苏小漓不想被当做是燃烧的森林里特别危险的、极其绝望的,且深受危害的一株幼苗。 要做,就做野火本身。 “吃饭啦!”顾非寒将盛好的汤放到她面前。 苏小漓收回思绪,朝着男人笑笑,没急着说什么。 晚餐,一牛两吃、四菜一汤,饱餐一顿。 三人窝在会客厅的沙发上一起看电视。 没多会儿,苏小漓打起了哈欠,“我先回房睡了,你们自便,有分歧记得剪子包袱锤,晚安。” 难得假期,她要尽情享受自己的新家。 听着小丫头的脚步声彻底离去,顾非寒沉默片刻,“港岛那边的股票……” 陆斯年哼哼。 港岛的对赌行里,他派的人来信儿了,就目前来看,居然比小漓…… “米股那边呢?”陆斯年沉沉问道。 顾非寒:“额……” 两人都没有输的习惯。 更没有让女孩请客的规矩。 一口闲气,咽不下去。 只能期待今晚米股和明天港股再波动一下了。 然而直到第二天下午港股收盘,两边一清算…… 世界上总会有盲拳打死老师傅、侥幸踩到狗屎这种奇迹发生的吧。 虽然三人都赚了…… 可惜如有神助,无论是多空组合、米港组合还是顾陆组合,苏小漓皆以极其微弱的优势胜出。 至于顾陆二人,比盘面,赢得漂亮。 可是输给了女孩,两人连内部对比一下的兴致都没有,左右也是半斤八两。 “承让、承让。”苏小漓眼睛湛亮,学着“祝女侠”的样子抱拳。 两位老师哭笑不得。 本以为“手拿把儿攥”的股票,竟然被“小萌新”秒了,找谁说理去? 徒弟出师自然是好事儿,可这心里的滋味……并不好受啊。 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我请客,今晚去看人艺的话剧!”苏小漓掏出三张门票。 门票其实早在赌约之前就买好了。 人艺的票,真不好抢。 这个年代,无论是舞台灯光“摇大轮”还是拉大幕,全都是“手动挡”,可并不妨碍尚且年轻的“老艺术家”们,倾情奉献沉浸式大戏——《日出》。 两位男士之前都没看过,不论是书还是话剧。 苏小漓也是第一次看话剧版的。 不过曹先生那本《日出》的书,上辈子她读过多次。 比起《雷雨》那种压抑和撕裂,《日出》的情绪相对平静、稳定。 黎明、黄昏、午夜、日出,共四幕。 “太阳出来了,黑暗留在后面,而太阳不是我的,我要睡了……”戏中女主陈白露早已服过大量安眠药,讲完了最后一句台词。 大幕缓缓拉上。 从此阴阳两隔。 陆斯年和顾非寒呆呆看向舞台,眼中失神,两个人都空荡荡的。 伤心,又或者,无心可伤。 一生或是一瞬,像是分不清戏剧与现实。 谁会知道? 苏小漓静静地盯着他们好一会儿,结合前段时间的观察,心里彻底明白。 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这两个人对于自己可能离开这世界……心里是有底的。 而来自羊城的祝清怡,和莫妮卡的架子鼓老师兰隽,怕也是这两人为了防止自己出意外,提前安排好的吧。 陆斯年,是根据自己在港岛的那次失魂痛哭,猜出来的吗? 至于顾非寒……可能男人之间有自己的交流方式,总之像是也知道了。 不管怎么知道的,过程已经不重要。 苏小漓看着失魂的两人,想着自己要“举起的刀”。 她不要两位最亲密的战友也被困在“荒诞游戏”里。 既然要举刀,那就三个人一起举刀。 即便做不到三人一起,至少……不要在自己举刀时,却被困在“以爱之名”的“保护罩”里。 276 她什么都知道 “散场啦,回家。”苏小漓忽而眼角弯弯似天边月。 两人眉心一跳,慌乱回神。 回去的路上,苏小漓开车。 两个男人望向车窗外飞过的夜色流光,眼底结着寒冷的霜,谁也不想多说一句。 魂魄似是还留在剧院,又或者早已飘远。 “难得今天看了场大戏,明天又是周末,我们一起喝点吧!”苏小漓没回房间,而是带头钻进了厨房。 中午煮的毛豆花生还剩不少,冰箱里放着黄瓜和猪皮冻,苏小漓亲自下厨。 额……切菜。 “我不会拌黄瓜,家里也没有蒜了,你想个办法。”她将洗好的黄瓜塞给顾非寒。 她又拿出几瓶啤酒和几瓶红酒。 “我打不开塞子,交给你了。”她将红酒塞给陆斯年。 两位男士只好上手帮忙。 虽然完全不知道,小漓想要做什么。 苏小漓切好菜,轻轻啜了一口啤酒,清凉干冽,自己今晚就喝它了。 顾非寒端着拌好的黄瓜走来。 陆斯年也手持红酒和高脚杯走了过来。 他看着桌上的菜不禁失笑,“红酒配花生,倒也新鲜。”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小漓恍然大悟,“有道理啊。” 她火速起身,拿来一瓶高度白酒,“配这个合适,冀北特产、香气扑鼻,顾厂长家产的酒。” 没等两位男士反应过来,苏小漓已经拧开了白酒盖子,给两位斟了满满两大杯白酒。 一人一杯。 “你陪他喝白的。”她朝顾非寒眨眨眼。 两位男士又好气又好笑。 小漓这是怎么了,怪不得说“女人心海底针”,真真读不懂。 不过男士们本来愁苦沉闷的心情,倒是好了些。 “我先谢谢两位大佬带我上桌,终于体验了一把股票。”待到三人都坐定,苏小漓开口,慢悠悠地举起杯子。 顾非寒和陆斯年对视一眼,这么大阵仗就为了说句感谢? 两人一百个一千个不信,可女孩既然举了杯…… 两个男人分别喝下一口白酒。 “吃菜、吃菜,别光喝啊……”对着三碟简约的小凉菜,苏小漓仿佛面对满汉全席一样,热情的很。 她又不是真要灌醉两人。 只是想……酒壮“三人胆”而已。 刀刃磨得又快又利,再蓄足力气一刀斩下去。 坦陈心扉,对自己挥刀,当然需要饱含爱意的勇气与很大的魄力。 而被迫接受自己这份“不伪装”的两人,内心是否有足够的力量,清醒地看着鲜血横流、伤口狰狞。 苏小漓也很怕。 她给两人借来了“沉浸式大戏”和“醇香佳酿”的力量。 润物细无声,美酒一口口下去,酒意一点点弥漫上来。 三人慢悠悠地聊着喝着,渐入佳境。 顾非寒还好,这酒就是自己厂里产的,自是喝惯了。 再加上从小就在家陪顾老爷子喝白酒,他的酒量是从小练出来的。 只是,顾非寒已经有点……想点颗烟,保持清醒。 他手上玩着一只黑色dunhill打火机,顺着拇指拨动的节奏,推盖,推盖,再推盖,叮叮咚咚一声接一声。 却始终没点烟。 陆斯年略惨,虽说酒量不算小……可白酒的后劲儿已然有些上来,热辣辣麻苏苏。 此时他需要掺杂着一小部分粤语,才能表达清楚自己想讲的话。 好在苏小漓都能听懂,充当顾非寒的翻译,三人交流还不算问题。 苏小漓最清醒。 对面两人都喝到那份儿上了,她的啤酒也才刚倒上第二杯而已。 “今晚的话剧如何?好看吗?”苏小漓状似无意地切入正题。 顾非寒嘴角微微一颤,装作不经意地掠过她一眼,没说什么。 陆斯年短短一瞬间无措,有些短促的呼吸,泄露了心底些许不安。 他忙张口掩饰道:“好看啊,女主超正,爱憎分明,骄傲又自尊,只是结局太惨。” “嗯,是很惨,太可惜了。” 苏小漓淡淡接道,“不过……那只是戏,我尊重原作的结局,可如果我是女主,我不会选那条路。” 顾非寒和陆斯年俱是一愣,些许恍惚的眼神看向女孩。 “虽然自甘堕落情有可原,但凭什么尝尽悲凉就得认命呢?” 苏小漓清澈眼眸看定杯中啤酒的小泡沫,“对这个世界缴械投降,一点也不好玩。” 时隔多年,苏小漓依旧记得初次读《日出》这本书时,跋中那句话带来的震撼: “我想太阳我多半不及见了,但我也愿望我这一生里能看到平地一声巨雷。……哪怕因而大陆便沉为海。” 陆斯年想起那次绝望的痛哭,和小漓讲过的那些诗句。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他不由地讲了出来。 “正是如此!我敬你,干!”苏小漓会心一笑,痛快举起酒杯,灌下一大口啤酒。 陆斯年想笑,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跟着饮了一大口白酒。 顾非寒眼底复杂,忽而心头乱作一团。 走不出看不透,步步惊心。 今晚小漓的种种任性、种种不同寻常的语气…… ——小漓,她……是不是也知道了签文? “夏日再长,总有力尽,也得活下去才有希望。”顾非寒盯着苏小漓的眼睛,苍茫微颤的嗓音。 ——他想知道,小漓到底知不知道。 尾音徐徐,侵入女孩心口。 苏小漓略略低头,眼眶微红,浅浅微笑。 ——顾非寒……他明白的。 等她再抬头,清丽容颜上已是悄然而生的隐忍,和“不服输”三个大字,眼睛如同孤星闪耀。 “你说的对,活下去才有希望,所以,我希望……不、我也敬你。”苏小漓举起杯子,剩下的半杯啤酒一口见了底。 是回应,也不是回应。 但是,一击即中。 顾非寒狠狠地一口干了杯中白酒。 ——她什么都知道。 这就是个死倔死倔的小丫头,最擅长死磕,不信命不怕死,却也懂得波澜不惊地,给自己揭露最残酷的真相。 这世界最残酷最可怕的一定是,拥有过,再失去。 可偏偏这个小丫头,非要用尖利刀锋划开皮肤,把真心和真相一起捧给你看。 真刀真枪。 够真,也真它妈够狠。 于无常处知有情,于有情处知众生。 277 烧灼的生命力 顾非寒心脏紧缩,寒风凛冽,如临刑场。 “如果真有那样一个时刻,至少我希望有个妙趣横生、滚烫生猛的过程,尽我可能纵情而活。” ——不要苟且偷生,不要每日恐惧,也不要被紧张兮兮地过度保护。 苏小漓不慌不忙地分别给两人续了酒,一滴未洒。 她现在放下些心来。 这两位不愧是自己看好的人。 他们应该撑得住,想必将来,万一真的……也能放得下。 小姑娘不想再试探躲闪,干脆堂而皇之地把话说开: “希望你们支持我,不需要时刻紧张,也不需要掩盖着情绪,强逼着自己和意外对着干。”她给自己也满上了啤酒。 顾非寒和陆斯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口血憋在胸口,喉咙血腥咸湿,却无处反驳。 一时间,三人间、天地间静得出奇。 “我们为人间值得,干一杯吧。”苏小漓此时坦然无比,不知何为见好就收,竟要得寸进尺。 “为爱、为生命、为成长、为自由、为团结就是力量!”她的酒杯高高举向顾非寒和陆斯年,“干杯!” 女孩盈盈透亮的眼眸里,是冷静、不屈的光芒。 两人不敢将手伸向酒杯。 ——这个姑娘,怎么会有如此巨大且纯净的能量。 惊为天人的光晕。 苏小漓简直肆意到极点,眼眶红红,再次邀请两人,“我相信你们。干杯!” 声音里饱含烧灼的生命力。 陆斯年的眼睛有些湿漉漉,颤抖的手握紧酒杯。 顾非寒心中如针扎如刀割,却也敬佩也燃烧,他猛地握住了酒杯。 “干杯!”他眼眶红透,努力咽下情绪,声音剧烈颤抖。 “干杯!”陆斯年落下泪来,声音无法控制地哽咽。 三个人,被某种向往生命质量的高贵精神,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两个男人到底还是喝多了。 空酒瓶子倒了一地。 两人趴在餐厅的桌子上,一个也没能再起来。 苏小漓擦干眼泪,抱来了两床被子给两人分别盖上。 临回自己房间前,她听到陆斯年用粤语喃喃,“扑街签文……绝对……不灵……” 苏小漓心头微微一动,却也没再追问这个醉倒了还流泪的人。 虽然这一晚苏小漓和两人把话说开了,两人也答应她不会再紧张兮兮,而是平常心地过好每一天。 但是并不意味着……这两人要放手这个女孩。 反倒更有些……谁也不想失去她的意思? 不过两人到底还是将“合拢的羽翼”打开了些许空隙,给了苏小漓更多自由呼吸的空气。 苏小漓无语耸肩。 真是……人类男性的死脑筋。 不过,就像服刑的“劳改犯”虽未“刑满释放”,好歹能“保外就医”了一样。 行吧,先这样。 总归有效果。 她整个人松开了不少。 国庆节,三人一起回冀北参加章宇和夏念念的婚礼,顺便接章韵来京。 小夫妻两人早就领证了,只是婚礼一拖再拖,单等“小媒人”苏小漓回家来。 三人自是奉上了大大大大的红包。 章宇和夏念念,家庭事业双丰收。 小夫妇两人即便结了婚,眼睛也要继续拉着丝。 夏念念立志将化妆美容事业做到全国,章宇则起了开个物流公司的念头。 媳妇儿事业做到哪里,他就开着大风风,带着兄弟们去到哪里。 “可以去鹏城,那边正在大搞开发,物资流转的需求量很大。”顾非寒最近对鹏城很熟悉,电信公司就注册在那里,他自己的公司最近就需要不少物流运输设备。 “对,鹏城靠近港岛近,小漓见你们也方便,陆氏在粤省的一部分物流业务可以直接交给你承接。” 陆斯年没忘记爷爷的教导。 曲线救国,打入“敌人”内部,拉到盟友。 不管是谁的建议,章宇夫妇现在都满心欢喜地接受。 章宇更是眼前一亮,生意还没开张,这买卖就上门了? 他和陆斯年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那我们的化妆美容店,就从粤省再出发。”夏念念更是无畏,她拉着苏小漓的手说道。 苏小漓笑着点头。 回头还得拉着小舅妈一起和爱清姐商量商量,如何将事业做大做强。 一聊起美容店,忽而想起凌义成那个“小崽子”,最近居然一点消息也无,苏小漓气闷中又掺杂了更多的担忧。 “老爷子”会将他推至多深多暗的深渊? 凌义成会不会奋力向上爬? 大喜的日子,苏小漓不想面露愁苦,还是想点儿好的吧。她偷偷给顾非寒使了个眼色,顾非寒接收到信号,悄悄跟着她出了屋。 “咱俩去买点吃的,晚饭我想吃烧饼夹拆骨肉。”她挽起顾非寒的胳膊,笑吟吟地说道。 两人去的是新建成的灵正县陆氏百货商城,一楼入驻了原来中心市场或市场附近的新老铺子。 仍然是刚出炉的芝麻烧饼,拆骨肉一传几十年的卤水,一天一天换,又一天接一天沉淀。 老师傅也依旧好手艺,剔起骨头来三下五除二,每一刀都削在关节处。 买了吃食没直接回去,苏小漓驱车往渠道边上开去。 远处几个小孩子在爬树找初秋最后的知了,快乐得相当直接。 直至开到小平房前头,她才停好车跳了下来。 还是这里的空气最熟悉,渠道里的流水声潺潺不止,多少年未间断。 苏小漓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体会着游子留恋家乡的简单快乐。 两人手拉着手,走到小平房前头。 隔着玻璃,苏小漓指着顾非寒睡过的、那张用砖头垒成的床,笑着说道:“我记得当时你还嫌弃小舅打呼噜来着,现在好了,压力完全给到了小舅妈。” 顾非寒朝她笑笑,没说什么,眼睛里是一丝羡慕神色。 “怎么了?”苏小漓站在台阶上,刚好平视顾非寒的眼睛。 “等顺利过了明年夏天……过了签文的应果时间,我们也结婚吧。先办婚礼后登记,管它到没到法定年龄。”顾非寒揽住她的腰身,认真说道。 订婚什么的已然没意义了,直接结婚就好。 而且他以为的“小漓什么都知道了”,是指“签文内容”。 小凌终于要现身,孩子憋坏了。 278 最好的一把刀 苏小漓没动声色。 暗处心事,不与任何人知道。 她抬起头,轻吻他的眉心,嗔笑调侃,“你不是不允许我做‘非法’的事情吗?” “就算我强迫你这么做的,真是一天都不想等。”顾非寒将头搭在女孩的肩上,自从那晚喝醉之后,他似是比以往更依赖这个倔强的小姑娘。 比起之前喜欢把苏小漓圈进自己怀里,男人最近总爱有事没事就往她身上靠,揽着她的腰一动不动。 参天大树一样的男人全身心依靠过来,苏小漓都被他压矮了几厘米似的。 女孩却稳如泰山,轻揽住男人的肩膀。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拥抱着。 享受夕阳,享受只属于两个人的美好记忆。 “小漓。”顾非寒忽然抬头,看着她的眼睛。 “嗯。”苏小漓仍保持着清浅笑意,犹似春风拂过的温柔。 “我爱你。”男人清醒、真诚地说道,心脏、大脑、全身同频,发自肺腑地说出三个字。 眉头舒展。 就在刚才,顾非寒仿佛一丝神性回归,进到桃源狭窄入口,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骤然通透。 之前他从未说过,而此刻,一旦出口,它将如军令一般不可动摇。 我爱你,想受你感召,变成一个新的人,进到一个新的世界。 我爱你,想和你一起,满心欢喜,勇敢且痛快地活下去。 不再迷失,而是要和你一样不被阴影困住手脚,手牵手大杀四方,且怡然自乐。 苏小漓心脏一秒短促怦然。 她刚刚听到了最上等、最温柔、最要命又最救命的三个字。 一霎那,她眼眶湿润。 顾非寒懂了。 且赠予了她最好的一把刀。 足以支撑她在这场战役中,不败下阵来。 风霜雨雪、刀枪剑戟,哪怕输人,都不会输阵。 她眼含水雾,微颤着吻上了顾非寒的唇,顾非寒紧紧扣住她,霸道侵入女孩纯净的香气,迷醉、疯狂。 老屋子,一对爱人。 夕阳为两人镀上了一层金光。 开学上课后果然如同苏小漓所料,三个人都忙到不可开交。 要尽快让学校工学院,尤其是电机系和港岛的陆氏研究所联通起来,苏小漓和陆斯年一商量,决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先通开一条路。 ——以陆氏集团基金会的名义,给华清工学院捐500万华币。 作为整个工学院的学生奖学金、科研型优秀教师奖金和合作基金。 没钱做什么研发? 500万就是存银行只取利息,算下来一年光是定期利息就有40万。 即便作为华清的超级大学院,单是利息也够工学院每位老师、每个学生都有奖金可拿。 金额巨大,学院领导忙上报了学校领导。 两人将细节交给了港岛陆氏基金会的负责人付思益,和内地的齐欣悦共同负责。 陆斯年自己则要飞去c国。 苏小漓上着课去不了,陆斯年暂时替代她的角色,去佳康以及另几个实验室谈合作。 “好好谈,谈不好不让回家!”苏小漓送他去机场,临行前,故作凶相。 陆斯年笑得一脸惬意。 就这么静静地、兴味盎然地看着她装凶。 谁允许你这样可爱的。 脸上两个小包子。 大概是这份可爱慰藉到了心底,陆斯年唇角浅笑,敛起苦涩酸甜的一干心事,转身上了飞机。 没有回头。 关于未来这几个新技术的研发合作、以及推向市场的新公司,两人也已商量好,就落户在目前华国市场化程度最高的鹏城。 这里毗邻港岛,方便购买研发所需的元器件。 既可以和港岛陆氏研究中心紧密联系,又可以保持相对独立,不接受集团几位顽固元老的推三阻四。 而顾非寒的电信公司,收到了除他自己的投资公司以外的第一笔资金…… ——陆氏漓盈高科投资公司的300万港币。 所以严格来说,投资人苏小漓女士,正式成为了顾非寒的……“金主妈妈”。 “好好干,快去给我挣大钱!”苏小漓故作趾高气昂地“训话”,拍了拍小顾同学的肩膀。 顾非寒哭笑不得。 行吧。 乖乖听“妈妈”的话。 只是,荒原烈焰一般,顾非寒要了她无数个离别前的缠绵拥吻。 誓要将浅浅清甜气息留在唇齿间,也留在心里面。 在她缺氧晕倒前,在他自己也险些要窒息前——男人放了彼此一条生路。 额头抵住额头,追寻她漆黑闪亮的双眼,也追寻此生光明。 陆斯年前脚刚走,顾非寒就和京沪羊三地的学习考察团飞去了米国。 上次他这个前站的基础打得牢靠,这次整个考察团共计20多人,浩浩荡荡的一场奔赴。 本次赴美,除了去北尔实验室、米国美罗拉商用手机公司学习、谈合作,还需要私下里打通联邦通讯委员会和财政部、商务部的一些人。 林雅茹给儿子介绍了好几位自己当年的老同学,顾非寒作为华米双方合作的中间人,是充当润滑剂的关键人物。 当然,也要给自己公司引进设备和技术。 除此之外,他还被苏小漓委派了重要任务。 上次出差时他了解到的,美罗拉公司内部现在运用着一套“六希格玛”的质量改善体系。 这套体系提供通用的质量评估方法,看起来很有效。 顾非寒在“三方会谈”中和另两人讨论过,苏小漓非常支持他学回来,因地制宜地试用到三人公司里去。 所以,他不去米国还真不行。 好在,苏小漓已经和顾陆二人喝酒摊牌讲了清楚。 这次分头出差,两位男士虽然万分不舍,也依旧心怀忐忑,可总算没了最大的精神阻力。 不然这两人会哪儿也不去,活生生在京城“盯死”她。 送走两人,苏小漓当然也没闲着,甚至更忙了。 首先,一堆功课够她受的。 华清电机残酷系规:大一新生还不算入系,学期末数学和物理的成绩不超过七十分,到二年级时根本不准入系。 甚至体育课都有严格规定,本系学生的淘汰率极高! 苏小漓一个哆嗦。 每天早上拉着章韵一起跑步五公里。 简直要把两人练成国家队选手的节奏。 279 齐聚一堂 章韵哆嗦地更厉害:闺女再亲,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亲妈吧。 她赶紧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健身养生方式——每日逛花鸟市场、伺候鲜花绿植…… 苏小漓歪歪小脑袋,也行吧。 她只好自己坚持每天五公里。 除了功课和自己在陆氏负责的工作,苏小漓还得替陆斯年坐镇大本营,打理内地产业,协理港岛其他事务。 这天她好不容易抽出空,去了趟陆氏京城的百货商场。 苏小漓和业务经理巡查珠宝柜台时,两个黏在一起的熟悉身影,在距离她几个柜台的不远处一闪而过。 哟嚯! 邝嘉铭和林曼蓉。 林曼蓉自从成为林家的半个话事人之后,自当是“万众瞩目”,看起来愈发晃眼了。 烫成大卷的长发,松松蓬蓬地彰显妩媚。 细长眼眸,尖细瓜子脸,最突出是嘴唇,涂涂抹抹不知多少层正红色口红,烈火一样凌厉。 不到顶不罢休的势头,只是过于急匆匆。 邝嘉铭还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样子。 不得不说,邝嘉铭还怪顶事儿的啊,居然能从港岛一路追着林曼蓉到京城。 看来是真想“上桌”一起玩。 只见邝嘉铭神态亲昵,正附到林曼蓉耳边轻声说着什么,惹得林曼蓉一阵笑。 苏小漓轻轻笑了下,这位表哥确实有两下子。 只是两人黏在一起,自己该找个什么机会,去和他单独沟通一下“情报”呢? 没等她做出反应,另一个身影出现在两人身边。 凌义成?! 这家伙! 苏小漓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不管是去港岛之前还是回来以后,她给凌义成打了好几通电话,地下du场、贸易公司,无论哪边都没有人接。 凌义成也从未联系过她,就算不知道她在京城的联系方式,冀北家里也没接过任何一通来自他的电话。 搞什么嘛?! 看三人说说笑笑的样子,倒像是认识很长时间的老友。 着实热闹。 苏小漓恼火,一张脸彻底冷下来,心中疑惑愈发深,他们几个怎么凑到了一块? 不过也好。 仇人、线人、自家小崽子,齐聚一堂。 省得自己一个个去找了。 一时间,苏小漓也不知道该先去获取“情报”,还是先收拾那个“皮痒”的小崽子。 还没想好,可箭在弦上,她不打算放过这次机会。 她对业务经理嘱咐了几句,业务经理离开了。 苏小漓一个轻巧的转身,不着痕迹地走到阴影处,借着高大柜台的拐角挡住身形,静静地看着三人。 不论三人私下里如何,拉到场面上,皆是能说能闹,“臭味相投”的人。 林曼蓉像是在挑选首饰,手上拿了好几条金灿灿的项链,挑花了眼。 邝嘉铭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凌义成则仔细看着柜台里的各式各样的黄金首饰,不知在研究些什么。 明明是邝嘉铭耐心地给林曼蓉选了一条项链带上,林曼蓉却一脸娇媚,问凌义成的意见。 凌义成嘴角微勾:“嘉铭帮你选得这条不行,你带这条。” 说着,他指了指柜台里一条简洁大气的黄金项链,对柜员说道:“拿这条给这位小姐试试。” 邝嘉铭挑眉,论哄女人的本事,他会输给姓凌的? 虽说只是“卧底任务”,可涉及底层男人尊严、专业领域,邝嘉铭一百个不服气。 “曼蓉娇美性感,你看中的那条太过简单,衬托不出我们曼蓉的气质啊。” 邝嘉铭轻嗤。 “试试又没关系~”林曼蓉娇美嗓音,若有似无地碰了邝嘉铭胳膊一下。 怎么说她现在的正式男伴是邝嘉铭,好歹得哄着点,面子还是要给他留的。 可她这话里话外,明显是偏向对面的凌义成。 自从两个多月前在港岛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面,说实话,林曼蓉是很心动的。 比起遥不可及、杳无音信的冷酷冰山顾非寒…… 眼前这个和他居然有六七分像的凌义成,显然更符合自己的情爱需求。 身材长相不必说,桀骜不羁的气质也像,又比那个“冰山脸”多了几分痞气。 因着这份痞气,似乎显得比“冰山脸”又容易亲近了一些 林曼蓉——精致的实用主义。 这也难怪,凌义成是内地那位“老爷子”的手下,听说是自幼混黑的,如果这次爷爷和老爷子的合作能谈成,自己倒是真可以和他往深处走走。 至少先吃到这口肉。 未来,或许凌义成能来港岛,届时,上门入赘林家,黑色生意交给他打理也不是不行。 反正这人也是做惯了的。 以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来看,凌义成想必能将那些生意做大。 林曼蓉再心机狠辣的一个女人,此时也多了几分女儿柔肠。 只是爷爷说,他和那位“老爷子”那么多年未联系,现在是敌是友都不好说,总得先试探试探,才敢将生意往深了做。 老人家就是太过谨慎。 老了老了,胆子反而变小了。 林曼蓉有些不屑。 算了,先不想那么多,还是先搞定眼前这个邝嘉铭再说吧。 怎么说邝家背靠陆氏这棵大树,和林家家世相当,邝嘉铭又是港岛出了名的玩咖。 如果能和邝嘉铭结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婚后无非就是各玩各的,谁也别说谁。 林曼蓉贪心得很,既想要锅里的,又想要碗里的。 邝嘉铭一头黑线,别以为他看不出林曼蓉的态度,眼睛都快黏在凌义成身上了。 要不是为了自己能接近小表妹,他才懒到同这女人虚与委蛇好嘛! 扑街! 凌义成瞧见了邝嘉铭无语的表情,扯一扯嘴角,勾起一抹轻浮的笑意。 居然拿起柜员手中的项链,堂而皇之地说道:“我帮你戴。” 林曼蓉闻言立即喜滋滋摘下脖颈上的那条,向前两步凑近凌义成,背过身静待他给自己带上。 这厢凌义成认真给林曼蓉戴着项链,邝嘉铭一口气提不上来,十分郁闷,将头撇向了另一边。 这一撇不要紧。 小表妹! 她怎么也在这里。 邝嘉铭嘴角立刻咧到天上,他有太多“情报”要和苏小漓讲,一时间相当兴奋加激动。(本章完) 280 表面文章 苏小漓本欲再多躲一会儿,此刻和邝嘉铭眼神对上…… 她赶紧朝激动的邝嘉铭摇了摇头,换了张淡定笑容。 苏小漓从容地从阴影中出来,走向几人。 邝嘉铭笑容愣了愣,好在他也算个机灵的,立刻心领神会,也换了一副表情,只做淡淡微笑状。 心却更痒了。 “小漓表妹,你也在啊。”他故作刚刚看到苏小漓的样子,缓步向前迎了上去。 正在给林曼蓉扣项链扣子的凌义成听到这名字,手顿时僵住,动都不会动了。 就像沙漠中烈日下徒步三天三夜的人,忽而就……听见了水声。 怕自己醒过来,不敢抬头确认,又实在忍不住抬头。 小漓……那个他在心里喊过无数遍的名字。 是她吗? 他朝着邝嘉铭的方向看去。 魂牵梦萦,美梦成真。 凌义成的心砰砰跳,似要炸裂出来,脸上却不敢露出任何表情。 赶紧低头,努力继续扣扣子,扣完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温言对林曼蓉说道:“照照镜子看看。” 趁着林曼蓉照镜子,他才敢将头再次转向苏小漓的方向。 苏小漓和邝嘉铭交流完“稍后单独沟通”的眼神,自然也将眼睛转向凌义成。 凌义成不敢正眼看她,只草草掠她一眼,头微不可查地摇了摇。 他走向邝嘉铭,主动开口,语气不咸不淡,“邝少,这位是?” 苏小漓看不透凌义成。 可既然收到了他的信号,自然也疑惑懵懂地看向邝嘉铭,一脸等表哥解释对面的男人是哪位的乖巧小表情。 邝嘉铭又凑苏小漓近了些,一脸警惕地看向凌义成。 满脸写着闲人勿近,兼,我才是她的护花使者。 苏小漓微瞥了他一个白眼。 戏有点过了啊。 “这位是我的陆家小表妹,苏小漓。” 基本礼数邝嘉铭还是不缺的。 他接着给苏小漓介绍道:“表妹,这位是林家的客人,凌义成凌同志。” 邝嘉铭的塑料普通话不甚灵光。 自那夜三人交流之后,一想到未来要向小表妹靠拢,他也开始狂练起了普通话。 “同志”二字是他刚学的,讲得颇为生硬。 苏小漓闻言,一阵上头。 小崽子可真行。 内地的“老爷子”还没摆脱,这是又开始掺和港岛的黑暗势力了? 就凭凌义成的本事,他能不知道林家从上到下黑进骨头,跳进海里也洗不清? 呵呵,没准他就是故意找上门去的。 果真越陷越深。 她心里大骂“丫的”,小崽子皮痒得很。 只是,当着邝嘉铭的面,这戏还得唱下去。 “表哥,你们今天怎么来陆氏的商场逛了,是特意来找我打折的吗?”苏小漓朝着邝嘉铭甜甜一笑,用粤语回道。 邝嘉铭听到苏小漓和自己开玩笑,嘴咧得更大了。 凌义成只顾着压抑内心的激动,没听懂两个人在聊什么,却也能看出来,苏小漓语气轻松自在。 似乎和……这位“大玩咖”熟悉得很。 他眸色不由地暗了暗,换上了微微冷淡的表情。 林曼蓉看见这边的热闹,见是苏小漓,暗暗翻了个白眼,扭着腰肢款款而来。 她伸出胳膊,自然而然地挽上了正牌男友邝嘉铭的臂膀,眼底飘过一抹“别碰我所有物”的意味。 划江而治,泾渭分明。 又近了,林曼蓉不由得细看平静微笑的苏小漓。 真是好啊,十八九岁,正是一个女孩一生最美好的年纪。 皮肤晶亮发光,头发柔顺乌黑,三月春风,碧玉妆成,无需任何修饰就能吸引男人们贪恋的眼光。 小妹仔清婉的一张脸里,藏着些什么? 她已经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了吗? 别以为她不知道爷爷吩咐了各堂口,下了在港岛暗中保护这北姑安全的命令。 还有邝嘉铭这衰仔,见了幼嫩靓女就挪不开眼睛,到底是几个意思? 果然男人在床上的话,一句都信不得。 就连凌义成这个和小妹仔初次相识的人,眼睛看向她时,都掩藏了一丝激动和……乖顺? 林曼蓉心里恨恨,脸上却故作吃惊,露出一个浮浅笑容。 “苏小姐?好巧啊,没想到买个金首饰也能碰到你呢。” 林二眼中一闪而过的懊丧,以及排斥、厌烦,尽数落在苏小漓眼中。 “林二小姐,欢迎你来这里购买首饰,喜欢哪款,我让柜台给你打折。”苏小漓淡淡浅笑地接过话茬。 标准的职业微笑做足表面文章。 自是没有弱下阵来。 一副淡定舒展的主人姿态:我家东西你随便挑。 两个女人眉目言辞间的隐秘交锋,似刀枪箭矢在半空中往来回转。 凌义成懵了,眸底惊了又惊,这家百货大楼是小漓的? 她和林曼蓉肯定也不是初次打交道,倒像是有什么过节似的,只是两人都压得很深,一般人很难觉察出什么不妥。 特别是小漓,即便是表面笑容也能让人如沐春风,一举手一投足都大方流畅,每句话也都恰到好处,让旁人都能听的进去,恭敬又适意。 只是这话锋里头…… 也就是他知道苏小漓最本真的模样,又自幼混迹江湖,眼睛毒辣,一见即知。 林曼蓉心里骂了句“死北姑装什么大头鬼”,脸上依旧笑着:“那我就不客气了,烦请柜台将我选得几条都包起来。” ——老娘有的是钱。 苏小漓挥手招来业务经理,继续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刚才林小姐选中的首饰,全部八八折。” 以她的最高权限当然可以全免,就是为了保本不赔只赚流水,可以落到半价,哪怕薄利,吩咐个六折也不是不行。 可惜,偏偏碰上林曼蓉来买,苏小漓恨不得掏空她的钱包,怎么可能真给她打大折扣。 ——呵,凭什么。 业务经理有点懵。 比照前几次类似情况,这回可一点儿都不像“小苏总”的做事风格。 然而,苏小漓也自有说一不二的权威和气场,业务经理嘴上自不敢问,只赶紧按照吩咐去做了。 邝嘉铭陪着林曼蓉去结账,现场只留下苏小漓和凌义成。 苏小漓看向他,这下子,清澈的眼睛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本章完) 281 苍痍满目 苏小漓的一个眼神足以重伤凌义成,比他自己的拳头都重。 凌义成顿时窘迫得脸上发烧。 半晌,他终于扯出一丝勉强笑意来:“小漓……” 这表情,和当时一拳敲断她胳膊后捧着饭盒道歉时,一模一样。 目光期盼:乖乖等你骂我。 凌义成心里实则油煎一般。 什么都想和她说,又什么都不能说,前路凶险,小漓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只能一直殷切忐忑看着她。 不管她知不知道、理不理解,凌义成只想记住她最新的样子,放到以后艰险孤寒的日子慢慢咀嚼反刍。 最终还是苏小漓叹一口气,连开场白也不愿讲,直接问道:“在京城再呆几天?” 她语气有些冷,又带着她一丝特有的清甜,凌义成想亲近却又不敢声张,只敢轻声应答。 “最多两天。” “住哪?” “华港大厦。” “他们两个也是吗?” “不是。” 苏小漓问一句,凌义成乖乖作答一句。 挤牙膏似的,挤一点算一点。 “嗯。”苏小漓默默收尾,随即换上了再“温暖”不过的职业笑容。 因为邝嘉铭带着林曼蓉回来了。 “你们慢慢逛,我还有事先失陪了,有需要直接找经理,报我名字全部八八折。” 苏小漓不改职业微笑,不远不近,没有丝毫不妥。 临走前,她趁着林曼蓉没注意,朝邝嘉铭眨了下眼睛。 邝嘉铭收到信号,了然。 不巧的是,这眼神也被装作浑不在意,却时刻警醒的凌义成看到。 他垂下眼睑,目光郁郁,以沉默压制翻腾的苦楚。 杂草丛生、荆棘遍布。 果然,在苏小漓走后没多久,邝嘉铭也借口去卫生间,不知去向。 凌义成故作轻松地陪着林曼蓉继续闲逛。 林曼蓉想起刚才凌义成望向苏小漓背影的眼神,眼中怨恨匆匆而过。 邝嘉铭不在,她随即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勾着凌义成回过魂来,奈何这男人看似不羁随意,骨子里却固执警惕,并不易讨好。 她有意无意往凌义成身上贴靠。 凌义成心里明白鱼已渐渐入网,此刻却一点完成任务的想法都没有。 强打精神应付,不复方才帮她戴项链时的热络,只是装作不经意地诱着林曼蓉多讲些苏小漓的近况。 另外一边,苏小漓回了商场的办公室,火速给顾非寒去了个电话。 可惜……半天没人接。 她刚放下电话门就被敲响。 邝嘉铭找了上来。 “卫生间”时间紧迫,最多一杯茶。 邝嘉铭走后,苏小漓盯着他只喝了一口的茶,发了一小会儿呆。 貌似林二并未完全信任邝嘉铭,他知道的并不多,可就是知道的那一点点,也够让人心惊的。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想必郑伯也查到了林家不少东西。 越洋电话里,郑伯口中的细节更多了些。 只是……郑伯的手还伸不到内地,看来这部分只能由凌义成亲自补充了。 此刻的苏小漓无比想念顾非寒。 如果他在该多好,自己就可以和他商量着把事办了,又或者干脆把凌义成推给他去搞定。 不论什么手段,让顾非寒这个做本家小舅舅的,将小崽子拉回安全的地方,让他以后可以堂堂正正地去见林雅茹女士。 只可惜她给顾非寒又去了两通电话,依旧没有人接…… 苏小漓叹了口气,咬了咬牙,驱车回到华港大厦,找来酒店客人的入住名单,看了起来。 凌义成和衣躺在酒店房间的床上,盯着天发板发呆。 被林曼蓉两人送回来后,他这姿势也不知保持了多久。 想不清楚,心里乱得很。 天花板上的吊灯明明柔和适度,却晃得人睁不开眼。 凌义成原以为将自己洗白,好好读书,认真做正经生意,就可以靠苏小漓近一些。 现在看来,他觉得就是个笑话。 小漓的世界,和他的世界,越来越远了。 她有家人、有顾非寒、上着华国顶级名校、坐拥全球数亿财富。 听姓林的女人说,还有个姓陆的小子也自称是她“未婚夫”,又或者明面上的“哥哥”。 他妈的,谁知道呢。 什么陆氏集团的小少爷,估计也不是个善茬。 就连晃在他眼前的那个邝嘉铭,不也无所不用其极地抓紧时间接近小漓吗? 心里那些鲁莽又冲动,疯狂生长、隐秘绽放的思念……不是笑话又是什么? 他这摊烂泥,又算她什么? 原来就烂,现在,呵,越来越烂。 不仅烂,还血腥残忍。 “平会”“短会”什么的不能再做了,“du场”和“高利dai”也查得越来越严。 自从大姐头走了,老爷子将大姐头原来负责的“黄金走si”交给了他。 和李镛的“地下钱庄”并驾齐驱。 比起之前他负责的那些物品走si,“黄金走si”才是一块真正的大肥肉。 近来在他的铁腕经营下,“赚来”的钱甚至已经有隐隐超越“地下钱庄”的趋势。 现在的凌义成,距离地狱,大约只有一步之遥。 “黄金走si”的业务之一,是从西部昆祁山一带,收来那些胆大妄为的个体采金人手中的金子。 那些个体采金人手里的金子怎么来的? 早在几个月前,凌义成亲自去了趟昆祁山,接手这份“黄金贩子”的业务。 目睹了个体淘金人们的不择手段才发现,他在清州干的勾当不过就是些“毛毛雨”。 愚昧与无知、自私与贪婪,在那些人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足迹所涉之处,不是苍痍满目,也是杯盘狼籍。 数万名采金者主宰了昆祁山下的天然草原,对草原大洗劫。 扒开草皮挖地三尺,取沙淘金,草根都没放过,用来生火做饭,大片草原千疮百孔,数十亿吨的沙石冲进河里。 最严重的是,冲进河里的除了沙石,还有炼金废渣中的氰化钠…… 凌义成当然记得小漓给他讲化学时,特地强调过:氰化钠含有剧毒,皮肤伤口接触、吸入、吞食微量就会中毒死亡。 一点点即可致命,更何况这么多的氰化钠就放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些个体炼金厂主,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净化装置,甚至听都没听说过。(本章完) 282 炼金废渣 污水直接排进河里,炼完的矿渣废砂就地倾倒,有的干脆当作铺路材料。 只要一下雨,炼金废渣中的氰化钠跟着雨水进入河中。 附近村子里因喝了含毒的水而死牲畜早已数不清,炼金厂附近的村民,因吃了被毒化的食物,死去的也不止一个两个。 他亲眼看到了一位呆坐在路边,又哭又笑的年轻母亲。 那女人叫苏雨,丈夫随着私人的淘金队伍进了山,谁知吃了含氰化钠的水煮的饭,命归黄泉。 苏雨为了避免儿子不受丈夫的那种灭顶之灾,每顿饭她先试吃,每壶水她先试喝。 可就在某个闷热天,11岁的儿子放学回来时,在河滩的一个水坑里洗澡……不慎呛了几口水,回到家就口吐白沫、鼻孔出血断了气。 请来的医生直摇头说:“氰化钠中毒,没救了。” 打那儿以后,苏雨就疯了。 只要见到跟她儿子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她就强搂在怀里,心爱地又哭又叫:“我的儿,快跟妈妈回家.” 凌义成听司机说完,心脏一阵抽搐。 这之后,他的梦里常会出现那个名叫苏雨的女人,一声哭一声笑,一声声“我的儿,快跟妈妈回家.” 而后被噩梦惊醒,一身冷汗,一枕泪痕。 那里的灾难和罪恶似乎都与黄金有关。 一个采金人在每年的采金季节至少要采50克黄金,否则就入不敷出。 都是一些目光短浅、急功近利的人,采富弃贫,专拣品位高的地段采,品位偏低的统统扔掉。 一个个好端端的金矿床被糟踏得不像样子,再也无法进行正式开采。 技术和工艺十分落后,即使开采了富金矿床,也淘不出多少黄金,大部分黄金还是被扔掉。 按照标准工艺,矿藏回收率至少70%,而那些人用原始的方法开采…… 回收率低得可怜,只能获得0.01%,甚至连这个数都不到。 而剩下的仍混在砂中,一场大雨冲个精光。 一年扔掉的金子竟多达数十亿元之巨。 败家子! 自己没有矿的,又或者有些地方并非是砂金,而是脉金,用手抠不出来的脉金。 那些个体采金者没有地质资料、没有凿岩机具、没有炸药雷管。 发不了大财,怎么办? 起码也得把路费捞回来。 于是伙同一帮人直接去抢去偷,炸药被偷、电线被割、矿石被盗. 甚至在支撑金矿的矿柱上采取金矿石…… 结果“黄金梦”没做成,几万立方米的石头倒塌下来,自己一命归西。 自己玩蛋了还不算完,严重的甚至整个矿点崩溃,压死数十人的也有。 为争夺所谓的“红金台”,“大打三六九,小打天天有”早已成为各个私人采金场司空见惯的事。 他甚至亲眼目睹了一场上千人的冲突,血流成河。 黄土、矿床全被染红。 就连噩梦都是红色的。 躺在床上的凌义成,眉头越拧越紧,一张俊脸似被寒流冷冻。 钱包鼓起来的个体采金人,花钱也疯狂起来,五毒俱全到了极致。 几个“采金王”du博时,钱不是用手数,而是用尺子量;有的母亲死了不是烧纸钱,而是shao大团结…… 金矿周围净是各种低级的,及为走si提供洽谈场所的黑窝。 “老爷子”却完全没所谓,甚至半开玩笑可以在那里多开几家du场。 凌义成当时胃里一阵绞痛。 想尽办法劝服了老爷子只收金子、不干别的,他这才离开了那个鬼狼窝。 警察那边要放长线钓大鱼,届时一网打尽,他只能送情报,然后,只能等。 即便将来等来了收网消息……就他现在这烂样子:走偏路、玩太大,赔掉自己,怕是早已没得争了。 失眠时那些思念和幻想,何止是傻,简直异想天开。 对比现在金光闪闪的苏小漓,凌义成觉得自己就是那一堆炼金废渣。 凌义成胸口烦闷得不到纾解,几乎濒临爆炸。 真不晓得什么时候扛不住了,真爆炸拉倒,省得两边受罪。 他腾地坐起身,翻出烟盒火机,抽了一支出来。 烟没来得及抽两口,敲门声突然响起。 谁?! 敲门声刺激了凌义成本就拉扯到极致的紧张神经。 他惊得差点原地跳起来,被烟呛到一股气钻进肺腔闷头乱窜,肺叶都刺痛。 凌义成掐灭烟,掏出腰间的弹簧刀,悄然走到门口,从猫眼看出去。 难以置信。 竟是苏小漓。 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女孩的身后并没有其他人跟着,凌义成忙收起刀,打开了门。 苏小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闻到烟味后,皱了皱小鼻子。 “收拾行李,跟我走。”苏小漓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十分平静,言简意赅。 凌义成一愣。 “你走不走?”苏小漓已经变脸,目光犀利,声音更冷了几分。 活生生一只即将龇牙的小野兽。 脸上只写着:你姐我耐心有限,不想死就快点动弹。 凌义成的利弊权衡0.01秒完成。 匆忙收拾,一个字都不敢反抗。 人贵有自知之明——最怕她冷脸。 好在行李简单,不过一个手拿包,一个小手提箱。 苏小漓就静静地站着等他,坐都没坐。 小手提箱盖子被扣上的瞬间,她扭头就往门外走去,似是好耐性终于耗光。 凌义成只得快步跟上。 电梯里,苏小漓直接按了b1停车场的按钮。 凌义成:…… 虽然完全不知道要去哪里,虽然是无赖痞子的出身,凌义成也知道应该先去酒店前台结账。 他轻咳一声,鼓起勇气说道:“得先去前台……” 话音未落,苏小漓已经冷冷掐断,“结过账了,房间钥匙给我就行。” “……”凌义成无言以对。 如同一支刚点着火的香烟,毫无预兆地被摁灭,熄灭的烟雾都来不及飘出来。 在她面前,没有骨头。 只能听候发落。 苏小漓上了吉普车驾驶座。 凌义成乖乖坐到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箱子轻轻放到座椅后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心底忐忑。 “带你认路。”讲完这句,苏小漓再也没开口说话。 凌义成一肚子的话,在苏小漓的低气压下全部清零。 283 前三张牌 京城夜晚的道路上没有什么车,她开得不算慢,20分钟不到的功夫就停到了一个巷子路口。 来到一座四合院门口,苏小漓掏出钥匙,开了大门。 “有家,住什么酒店?”苏小漓扬眉冷对凌义成。 语锋所及,绝对不甘放过对方心底一丝一毫的波动。 问苏小漓最怕什么,老爷子拉着凌义成越陷越深,而凌义成本人则破罐破摔。 没能联系上顾非寒,可绝不能任凌义成自生自灭,又没时间怄气,怄气最没意义。 时间紧迫,她要抓住最后的机会。 强行上桌,做一次豪赌。 面对书上没讲过、自己又从未遇到过的艰难局面,苏小漓大概是暴发了特有的让人猝不及防的执拗。 来不及筹谋周全,只能连夜带他来这里。 凌义成惊愕地呆在原地,不敢抽身而去,更不敢迈腿向前。 家? 这个字太陌生。 已经快20年没有碰过了。 真可怕。 好不容易,他才敢抬头看向四周,一处一进的四合院。 月光下,简单宁静。 院子中央一棵大树,石砖的院子干干净净。 正是秋风急时,地上却只有刚刚飘落的几片叶子,定是有人时常打扫。 他忍不住向前走了走,隔着窗户一个屋一个屋看过去。 月光下净亮的每一扇窗户,都反照出凌义成微微颤抖的唇角。 屋里暗看不清,却也能约摸瞧见大件的家具都已摆放整齐。 安静的院落里,只有他时不时的、缓慢的脚步声响起,像小心翼翼地踏碎初春河水上的薄冰。 就这样看了多久呢,不知道。 “我的……家?” 凌义成声音有些沙哑,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在问苏小漓。 甩出第一张牌的苏小漓静静站着。 “从来只有赌败家,几人曾见骗发财?”哪怕重见过天地,哪怕在对赌行以90倍杠杆练过手,苏小漓也依旧很怕。 她一直在默默观察凌义成,暗自揣测:这一刀,到底有没有对准他心口? 直到听凌义成问出这句,苏小漓这才微微放松了面部表情,点了点头,“嗯。” 又过了许久,凌义成的害怕、无措、激动,终于慢慢变成了安静,睫毛上一丝露水被风吹散。 外边多少险恶浮华,都不及这小小的安宁院落。 他也点了点头。 “走吧。”苏小漓轻声说道。 “去哪?”不过才刚接受“我有家”这个事实,凌义成已经不想离开这里。 “你另一个家。”苏小漓语气回归正常,轻轻淡淡。 不急,还有牌没出。 这一段路,她依旧自持不语。 苏小漓带他回了妈妈在的那个家,暗暗希望“妈妈”这两个字,也能起到些作用。 章韵和保姆早已歇下,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进二进院。 宽敞院子,长长走廊,他跟在她身后,穿过黑暗,也穿过月光。 苏小漓带他去了二楼的一间屋子,拧开门打开灯,才淡淡说道:“这间是你的。” 凌义成怔住,整个人都傻了。 一切都太美好,美好到有一瞬心脏骤停,无法进行任何形式的思考。 这美好,力道太大。 几乎要捏碎他。 也彻底融化他。 越是寒冷,凌义成越能忍耐越能应付,反而是温和柔软的、闪闪发亮的,每每引得冰雪消融,总会不知所措。 凌义成眼眶酸涨。 他紧咬下唇,倾尽全力克制。 苏小漓假装没看见。 她放软了语调,“这是卧室,楼下是书房和卫生间,早点休息,有事敲右手边的门,我住那间。” “晚安。”她转身离开,轻轻碰上了门。 凌义成手抚过白色墙壁,淡青色床单……直到楼下的木质桌子和书柜。 书柜里摆着一套书,关于……成人高考的。 书页显然已经被翻过,因为上边整整齐齐地贴满了标签,划好了重点,做好了笔记。 是苏小漓娟秀的字迹,用的应该就是那支aurora的钢笔。 忍了不知多久的热泪,终于敢掉落下来。 清凉月光倾泻在地板上,字迹被打湿、被浸润,也被滋养。 笔画间的界限不再分明,钢笔字迹逐渐融化、柔和,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苏小漓回到自己房间,靠在门上一动不动,良久,暗暗吐了半口气。 她继而对着尊敬的苏建国同志郑重起誓:这真的是她最后一次相信凌义成了。 果然一碰上这小崽子,自己的脑子就会进水,深坑里的水晃啊晃。 今后无论这家伙怎样,绝不允许自己再“圣母心”,变成自己不喜欢的那种同情心泛滥的女人。 也曾挣扎,迟疑,甚至想过不管好赖,干脆直接拽着他去公安局自首,拉倒。 一了百了。 可最终还是像除夕夜那通电话一样,总归要带他看看在京城的家,苏小漓才能安心。 只希望这一局,凌义成是个值得她出牌的人。 可是手里仅有的几张牌,胜面有多大? 苏小漓依旧忐忑。 第二天一早,她一如既往地早起去跑步,凌义成的房间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跑步回来,吃完早餐,苏小漓都没有敲他的门。 或许他正在做一场不能被惊醒的梦。 她只对章韵简单解释了几句:“妈,以后家里会多个人,顾非寒的亲戚,叫凌义成。” “他起来想吃饭就给他弄点吃的,不起床不吃饭也没关系,总之不用管他,也别问他什么。我中午在学校吃,家里开饭不用管我。” 章韵瞅了瞅二楼一直空着的那间卧室,窗帘已经被拉上,她虽然不解,却点了点头。 小漓的朋友越来越多,有来京城出差旅游借住的,闺女都会安排到酒店…… 被她直接带回家的,这是唯一一个。 苏小漓又交代了几句,连忙赶去上课。 中午在食堂随便吃了一口,下午没课,又匆匆赶回家中。 章韵拉着保姆又去了花草市场。 苏小漓也很开心妈妈来京城之后没闲着,对花花草草的非常感兴趣。 家里空间大,要摆弄花草有的是地方,苏小漓由着她鼓捣。 进了二进院,看到一身清爽的凌义成正站在自己书房的窗户前,正对着一个花盆发呆。 284 天生戏子 她敲门进屋,走到他身边,“醒了?” “嗯,这个是?”凌义成略带疑惑地看向花盆。 正常鲜花都养在土里,这棵……养在大大小小的碎石头里。 且无花无果,只有几片孤零零的叶子。 家里的花草都是章韵去花鸟市场上精心挑选的,只有这株是苏小漓从山上挖的。 “独根草。”她答道。 苏小漓默默看了一眼边缘微微泛起枯黄的叶片,长长地解释道: “满山那么多花,只有它长在悬崖边上的夹缝里,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我自私,且没有公德心,挖下来带回家来种。要是能养活的话……要明年5月份才能开花。” “嗯。”凌义成静静听着,没有再说什么。 “饿不饿?”苏小漓和他聊着家常。 凌义成乖乖点头。 一场无梦无血的大觉,整整睡了一个对时,直至上午11点多他才醒过来。 早就饿了。 “带你去厨房找点吃的。”苏小漓朝他淡淡一笑。 厨房里,只有早上剩的几片吐司属于熟食范畴,其他…… 苏小漓一筹莫展。 学识渊博的医学博士、冀北高考状元、华清大学高材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她瞅着吐司沉吟了会儿,真诚提议:“单吃吐司也很香,你觉得呢?” 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放过自己。 凌义成哑然失笑。 大概是休息好了,小崽子不仅精神恢复,骨子里的吊儿郎当也有冒头迹象。 他瞅着两篮子新鲜蔬菜和一冰箱的肉蛋奶,丢下平平无奇的一句话:“这个提议有点烂。” 苏小漓没来得及撇他白眼,凌义成已经神色淡定地拿出两个鸡蛋、一根香肠、两根排骨、两颗芹菜、一根胡萝卜…… 苏小漓瞬间将白眼憋了回去。 讲究人——凌义成沉迷做饭无法自拔,完美媲配自家厨房。 小崽子在苏小漓心目中的形象瞬间又高大了起来。 她毫不客气地蹭了一顿大餐。 凌义成脸上拢起了一丝笑意,十分乐得自己厨艺被赏识,悠悠然地看着对面小吃货大快朵颐。 “晚上买条鱼,给你做鱼丸吃。”凌义成若有似无地笑了笑,身子往后一仰,慢条斯理地说道。 腮帮鼓鼓的苏小漓眸子一亮,“……这个!……可以有!” 凌义成刷干净锅碗瓢盆,整个人满血复活,让苏小漓开车带他去一个地方。 小崽子居然要去丽港娱乐中心。 一个顾非寒口中的超大号“野黑窝”。 苏小漓一秒钟炸毛。 脸色无比难看。 小崽子表面一套“想回家”,行动又一套“继续干坏事”,竟然还抱着手臂冲她笑。 凌义成但笑不语,全然不复昨晚“做了错事”的心虚。 甚至好像还有些……坦然自若? 夹杂着些“舍身成仁”“还我河山”的慷慨气魄? 苏小漓气鼓鼓地一个大白眼送给他,“我在对面莫妮卡舞厅等你,来找我时……” “放心,不会让姓林的看见。”凌义成微微一笑,果断接茬。 ——更不会让姓邝的发现我、去、找、你。 闻言,苏小漓眉毛倏地挑了起来。 一个狠狠的急刹车。 ——想把他从车上丢下去。 这回信息彻底串起来了! 她就说嘛,港商开的、又黑又野……还有林二一个港岛人,怎么天天在京城晃悠。 连带着港岛那边的黑色生意,也拿到京城来谈,就连大本营在清州的凌义成,也来京城和她交涉。 所以,两人要谈的黄金走si生意,大约是要进攻京城,乃至整个内地的大商场和金银首饰店。 也难怪,邝嘉铭和郑伯查到的都是港岛那边的信息,只说林二也负责了林家在内地的产业。 没想到就是丽港娱乐中心。 早知道是林二,她就应该怂恿顾非寒早点向娱乐中心开刀,且一鼓作气,彻底弄死丫的。 省得现在再来祸害小崽子。 扼腕! 她还想说几句狠话,话都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是抬眼瞪过去,狠狠“哼”了一鼻子,不再理凌义成。 小崽子却笑得更开心了。 凌义成带着他的气魄跳下车。 丽港娱乐中心。 白天,这里颇为冷清。 当然,晚上也已不复刚开业时的盛况。 毕竟那些野路子,在经历过两次内地公安的突击检查之后,林曼蓉不敢再轻易使用。 风声仍未过去,眼看进账一日不如一日,她急于和凌义成代表的“老爷子”达成合作,以便重获爷爷的信任。 毕竟爷爷不缺其他继承人,儿子、干儿子……还有看似学聪明了且极度憎恨自己的林大。 眼看已经唾手可得的家产,即便是被分走丁点儿,也不是林曼蓉想看到的。 更别说她想要接手爷爷的全部生意,如果做不出成绩,各堂口根本不会信任她一个女人。 混混们才不管合法继承那一套。 只需一把砍刀,立刻改朝换代。只有大把的利益才能留住他们、保住自己的地位。 而眼前这个桀骜英俊的男人,带来的是上亿港币的希望 ——在内地收了个体淘金人的金子卖给林家,再从林家批发大量黄金首饰的“水货”,走si倒卖到内地。 林曼蓉早就装扮好,一头蓬松卷发散落肩头,红唇潋滟,眼尾上翘。 抽出一根细长女烟含在口中,俯低腰身,凑过去找刚刚点完烟的凌义成“借火”。 一干女人小心思。 凌义成一早看在眼里,却又不动声色,只把打火机递给她。 林曼蓉不得不直起腰,自己点烟自己抽,脸上倒是没露出恼火,只斜眼看过去,媚得像一只半梦半醒的猫。 两人手中淡淡烟雾缥缈,仿佛戏剧开场时腾起的烟雾,一场幻境逐渐浮现。 氤氲暧昧,掩藏利益。 方寸之地,一男一女,一人夹一烟,互相试探。 你来我往。 今天双方的这出戏,叫“投石问路”。 演戏嘛。 为了生存,演戏是凌义成除了拳头以外最擅长的,打小就擅长。 只是在老爷子手下,多数时候演戏无法令人敬,凌义成只好选择让人怕的拳头。 偏门生存哲学,管用就行。 苏小漓希望他不要动拳头,凌义成晓得的。 随便挖山上的花花草草是不对的,l代我漓向环保部门致歉,认罚。 285 男人的倔强 当然,他更晓得眼前这女人已经渐渐入戏,眼底浮起已然上钩的愚蠢幻觉。 几个回合后。 凌义成懒懒靠着沙发,一双长腿堂而皇之地架在茶几上,皮鞋锃亮发光,完全一副无赖姿态。 无可否认,他是天生戏子。 对于何时何地以何种面貌示人,借以达到最终目的,拥有相当敏锐的直觉。 自是给对方挖好了坑,语调不咸不淡,“港岛不止你们林家有货,澳岛也还有几家很热情。” 而后,凌义成懒洋洋,等对面的女人发挥。 林曼蓉偏就不信那个邪。 凭自己的魅力,怎么可能拿不下这个男人,和他手中的“订单”? “打听一下就知道,林家的,成色和信誉最好,和差佬关系也最硬……” 更何况,没准后边还有更大的富贵等着你。 凌义成仿佛没听见,一双危险又迷人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挑眉看她一眼。 一种狩猎者独有的审视。 原本锋利的下颌线带上了男人特有的风情,唇角上翘,无所谓地笑了笑。 林曼蓉心头跃动,果真越是让人猜不透,越是让人沉迷。 果然还是内地好,就算这男人现在让她留在内地,没准她也会乐意。 色、利,皆令智昏。 林曼蓉被眼前这男人若有似无的笑,冲昏头脑。 “讲了这么多,放心好了,进林家的货,亏不了你的。”她拿捏出最性感娇媚的语气,甚至从对面沙发走了过来,坐到凌义成身边。 也不知不觉走到凌义成铺开的“大网”底下。 凌义成毫不客气地看着她,没有拒绝。 ——简直不知死活。 林曼蓉凑近了些,腰肢细软,衣领下chun光无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男人的味道…… 闻起来真不错。 林曼蓉仔细体会着凌义成身上的味道。 主料不屑,佐以戏谑,附加上修长双腿,结实身体和俊朗外形,对了,更多的是钞票的香气。 凌义成看似松弛,实则一步步拿下了林曼蓉贪婪的春心yu望。 而他本人,已经在想晚上的鱼丸要怎么做才更好吃。 主料马鲛,佐以淀粉蛋清,附加上葱花姜粉,胡椒花椒和盐,对了,鱼骨需得熬成原汤才好下面。 做鱼丸花的时间长,得早点回去才不至于饿到小吃货。 眼看这女人马上就要贴到自己身上,他心底的不耐烦达到了顶点。 苏小漓带给他的那些清新甜意,仿佛已经不足以驱逐一室浊气。 “那就先合作一单试试,有赚头大家一起发财。”他慢悠悠地收起大长腿,向前探了探身子,假装按掉烟蒂,实则躲开了林曼蓉的靠近。 “不早了,林小姐,我们来日方长。”他抓起手包起身,理一理微皱的白衬衣。 依旧唇角微勾,微微颔首,留下一句若有似无的“承诺”。 “回头我联系你。” 滴水不漏。 出了林曼蓉办公室的门,俊美眼睛里的暧昧骤然抽走,急转直下,只剩下空洞的阴冷。 越走越远,凌义成眼底的阴冷,这才慢慢变成了回家的温暖。 莫妮卡。 苏小漓越想越气,敲鼓时一声比一声重。 昨晚明明感觉小崽子心向光明,这可好,又特么进了林二的“野黑窝”。 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必然会把他往更黑的地方拉! 别以为她不知道凌义成现在干的那些勾当! 气死了。 要不是看在……看在、看在……晚上有鱼丸吃的份上,苏小漓现在就能给凌义成送公安局去。 这鼓敲的,愤怒又暴躁。 “bong!” 比鼓声更炸裂的一声惊天巨响。 绕了不少远路,刚刚走到舞厅门口的凌义成,一瞬间血冲头顶,手已经拔出了刀。 什么动静?! 底鼓爆了。 苏小漓用脚敲的。 凌义成傻眼。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兰隽和席声傻眼。 谁都不敢多说一句。 苏小漓……也傻眼了。 自己这得多大的力气?! 优等生撕课本?! 兰老师抿了下唇,小声抗议:“小师妹……这个……” 席声和苏小漓还没说话,凌义成淡定甩来一沓大团结,一声轻嗤:“这鼓质量不行,换个好的。” 说罢,像拎起小鸡崽一样,拎着苏小漓衣领扬长而去。 顶级品牌熊野架子鼓:……?? 兰隽:……?? 这人谁啊? 这就完了? 席声望着这个酷似自家大老板、冷逸中带着不羁的背影,若有所思。 得到席声最新情报的顾非寒捏紧拳头:……行,很好,非常好…… 刚刚听“隐身保镖”汇报完的陆斯年眉头深皱:……查!给我查,认真查,彻底查! 相隔十万八千里,两人完全没沟通却绝对心有灵犀:火速择个良辰吉日,回京! 苏小漓和凌义成自然不知顾陆二人的决定,俩人正在菜市场忙活呢。 这年头京城的菜市场上,多为河鲜,很少有海鲜。 两人共识:鱼丸,要海鱼做的才好吃。 足足在菜市场转了三圈,也没挑到合适的鱼。 纠结。 傲娇的凌义成一点儿也不想用不合适的材料,埋没自己的好手艺。 天知道他练了多久。 可恶。 懊恼。 更气愤。 老破小菜市场。 凌义成黑着一张脸。 恨不得从清州海边空运两条活的过来。 苏小漓歪着小脑袋,也不是不能尝试…… 卖鱼的大哥急了:“你俩到底买不买?” “买!来两条。”苏小漓托下巴片刻,拍板。 凌义成:草鱼? 哼! 其实草鱼不算不好吃,不过这种鱼骨刺多,特别是小刺。 强行按住一颗想反悔的心,光是挑小刺,就足足花了凌义成一个多小时。 腰酸背疼手抽筋。 苏小漓在一旁摇旗呐喊:草鱼好啊,草鱼含有丰富的不饱和脂肪酸,对血液循环有利;草鱼好啊,草鱼含有丰富的硒元素,有抗衰老、养颜的功效…… 吧啦吧啦。 干巴巴的,没得一点感情色彩。 忙碌的凌义成嫌她碍事,又舍不得她走开,只能任由女孩在耳边疯狂洗脑。 剁鱼肉,剁到案板飞起。 可以说将正义的愤怒和男人的倔强诠释的淋漓尽致了。 心疼他半秒钟。 凌义成用鱼骨熬成的汤给大家下了锅细面。 肆意飘香。 l有必要多句嘴:我漓脑子里对“家”这个概念的出厂设置……咳咳……是福利院……找谁说理去?! 286 最后一张牌 一道番茄鱼丸面。 成品上桌,酸甜清爽鲜嫩,滋味恰足,连章韵这个不喜欢吃鱼的都赞不绝口。 五颗星! 凌义成心里这才好过点儿。 “阿姨,喜欢您就多吃点儿,锅里煮了不少。”他一脸乖巧,且主人范儿。 章韵果真又实诚地盛了一碗。 凌义成对草鱼的厌弃一秒失去。 苏小漓眸子亮晶晶,开心! 平时妈妈只吃小半碗就放筷子,今天可真不错。 奖励妈妈一朵小红花。 哦,对,也奖励今天的大厨一朵小红花。 饭后,两人散了长长的步。 都吃多了。 漫漫长路,平和熨帖,心有沉淀。 当然,胃里沉淀更多。 “没想到草鱼的鱼丸也这么好吃。”虽然秋夜的风有些凉,苏小漓却一脸暖意。 “嗯。”凌义成原本还嫌弃草鱼“烂泥扶不上墙”,此刻也不得不点头。 毕竟晚饭时家人的反应,和汤汁都不剩的锅底,已经说明了一切。 两人散着散着,拐来拐去,不知怎么的,走到了凌义成自己的房子前头。 苏小漓肯定状似无意。 只是这回,她把大门钥匙交给了凌义成。 凌义成亲自开门,走进自己家中的院子,月光如水倾泻,他在大树底下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 半晌,他温柔且郑重地说道:“我很喜欢。” “只希望你不要怪我多事才好。”苏小漓默默笑了笑。 锁好了门,两人继续慢慢散步,偶尔聊一两句,更多的是柔和静默。 凌义成看向后海隐隐闪烁的水纹,心中平和舒适。 他露出欣然笑意,“这里真不错。” 苏小漓朝着他浅浅一笑。 嘴角弯弯,一个笑足以令秋夜微醺。 后海边秋风吹过,风与水的缠绵滋味,悄然涌上凌义成心头。 “你给的那20万,除了买房子,我还投资了一部分,也给一家福利院捐了些。”女孩轻声说道。 “嗯,挺好的。”凌义成轻声回答她。 他侧头看向身边安静的苏小漓,明天他即将再次走向战场…… 凌义成心里从未有哪一刻,对这个女孩如此留恋。 他甚至想要偷偷抱一抱她,完成小小心愿,以期能温暖寒冬,又或者,万一……总算……也能瞑目。 但最终,他的手未能触到苏小漓的手臂,便已收回。 依然没有足够勇气,面对那个渴望被爱的自己。 况且他现在做的事,是以脆弱肉身去撞击黑夜,试图撕开一个口子。 全部爱意,大概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事。 月亮慢慢移动着自己的位置,两人终于也走回了苏小漓家大门口。 开门前,苏小漓拿着钥匙的手突然停住,转而看向凌义成,原本宁静的双眸已经掩不住忐忑紧张。 欲言又止。 半晌,她才敢问道:“你……会怕吗?” 凌义成回望她一眼,别过头,陷入深深沉默。 当然……会怕,不过也不怕。 不怕蹲监狱,也不怕做线人,只怕你不开心,更怕再也见不到你。 好半天,凌义成像是想通了什么,又似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望向她眼底,炙热的眼神凝视女孩。 低沉的嗓音,甚至还多了些……不易察觉的笨拙。 “最怕不能回家,给你做鱼丸。” 这已是暗夜里最大胆的袒露。 关于任务的,关于爱意的,关于憧憬的。 甚至谈不上告白,凌义成的手心已经汗涔涔。 青涩、热烈与孤勇,明明白白写在他脸上。 一场豪赌行至此处,此刻再发现不妥,苏小漓也已经没了退路。 前半句正是她期待的答案,而他的眼神和后半句……突如其来、始料未及。 她嗅到危险,本能地收缩防备。 脑子里的空白、眼底的震惊,根本来不及收拾,苏小漓骤然躲开凌义成的眼睛,不敢再与他对视。 仿佛做错事一样,深深扎下头,努力按捺无序心跳。 一场未经精心准备的赌局,居然会令自己走这个地步。 此刻才像面对执行死刑的长刀。 果然十赌九输,大赌伤身,仗着胆子大,居然敢设这样的险局,结果挖了个更大的坑给自己跳。 一瞬间,苏小漓既羞愧又懊恼,小脸涨得通红。 无数选项一齐涌到脑海,混乱不堪。 退?躲?逃?直言?否定? 不,都不能。 还没下桌,就这么认命喊停吗? 正是紧要关头,正该最后一击,难道要将他推回绝壁? 独根草,已经养在家里。 一场赌局,也只差最后一张牌,清光出尽,一定要保证先胜了这一局。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至少帮他实现前半句——回家。 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后,苏小漓垂下的眼眸深处,无措消失,只剩微微波光闪动,如同月下后海一样。 佯装镇定,她将手中的钥匙递给凌义成,“这把,是这个家的。” 一场豪赌,各有各的杀手锏,各有各的保命牌。 这把钥匙——是苏小漓最后一张牌。 凌义成但凡辜负了这把钥匙,她必将亲手杀回去。 沉没成本不是成本。 即便……鱼丸真的好吃。 凌义成微颤的手接过钥匙,仿佛接过了某样深邃繁杂、又危险迷人的东西。 钥匙缓缓插入门锁,也像救赎缓缓刺入了他的灵魂和心脏。 躺回自己床上,苏小漓再也藏不住自己的羞愧懊恼。 果然命运的礼物都暗中标注了价格。 要达成前半句,就得先接受后半句。看似赢了第一局,却让后面的开局变得更难堪。 她知道这里头有说不清的错误,可是愿赌服输,只能先认下。 苏小漓再次提醒自己务必记住:不管凌义成想表达什么,又想通过何种方式回家,这真的是她最后一次信任了。 万一……她一定会在自己的终点来临前,将他送进去。 哪怕代价是被凌义成、林雅茹恨死,哪怕他老死在监狱里,总好过横死街头、无人收尸。 这一次,既已躬身入局,那就在收到筹码前顺其自然、但从本心。 第二天早上,她依旧没去打扰凌义成,该跑步跑步,该上课上课,该工作工作。 天光大亮,晴朗天空。 凌义成一夜好梦。 好的关系,无论什么内核的感情,是互相给予安全感。我们需要一些虚妄,才能让一段关系生根发芽。 287 难以面对的拧巴 凌义成神清气爽,事情朝他最希望的方向发展。 小漓没问那么多,也依旧敢信任他,甚至还给了他家里的钥匙,养了一盆只属于他的花……如果能称那几片叶子为“花”的话。 就连他给小漓的钱,小漓也花了。 多好。 无数悄无声息的碎裂,被重新缝合了起来。 他带走了苏小漓家的钥匙,将自己那处四合院的钥匙放在书桌上,留下几个字:替我保管好。 一起留下的还有一把锋利的弹簧刀,同样也有几个字:保护好自己。 凌义成野兽一样灵敏的直觉告诉他:苏小漓被人跟踪了,且她自己并不知道。 只是,跟踪的人似乎并未有恶意。 小漓现在身份矜贵,或许那两个人只是陆家私下里派来保护她的。 不管怎么说,他留下了贴身的刀。 而带走的那把钥匙被他挂在脖子上,贴身藏在胸口。 那把钥匙——是连接此岸与彼岸的一根独木桥。 独自支撑,摸索前行,穿越险途,在此岸尽头瞭望曙光。 彼岸,有人等,下长刀都要回。 活着,回家,给她做鱼丸。 凌义成站在清州礁石林立的海岸边,看浪涛日复一日拍打坚硬突兀岩石。 静默无言。 火速忙完,提前赶回到家中的陆斯年,看着曾经无人、而现在明显已经被人住过的那个房间……同样也静默无言,咬了咬牙。 结合郑伯、保镖,还有邝嘉铭那小子的消息,住在这个房间的男人不是个好鸟。 岂止,应该说简直烂到家了。 姓凌的烂仔到底和小漓什么关系?! 照理说小漓问了郑伯,应该知道那个烂仔做的勾当,怎么还跟他走这么近? 难道除了邝嘉铭,她还要再安插一个“卧底”去防范林二? 陆斯年一时间难以看清。 内地法制这么严格,那个“凌义成”和林家做“黄金走si”,居然能港岛和内地之间来去自如…… 看来那人也有几分神通,比一般的古惑仔难搞。 据说那张脸和顾非寒还有几分像? 难道是顾家的人? 管他是谁,总之不能再让他靠近小漓,更不能危害到小漓的生命安全。 是加派保镖?还是彻底带小漓去港岛? 怕是都不行,保镖一旦再多几个,很有可能被小漓发现,她那么热爱自由的一个人,必然又会“逼着”自己松开口子。 而林二在港岛更如鱼得水,去港岛还不如呆在内地。 要不……干脆去欧洲、米国或者c国、狮城,凌义成手总不能伸到这么远吧。 陆斯年完全忘了小漓还在读大学,根本没法离开。 他眼底结着一层霜,总之想要搞事情。 没多会儿,一个拖着行李的疲惫身影站到了他身后,“臭小子居然真住进来了。” 陆斯年一怔,扭头。 他居然也追了回来,看来得到消息的时间比自己还要早。 顾非寒一时间感慨万千,皱了皱眉。 一搬进来,他就看到了这个房间摆放的那套成人高考辅导书。 搬家之前苏小漓曾问过他的意见——可不可以让凌义成在这里也有个家。 彼时,他被小漓可能离开这世界的恐惧控制,只想支持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更何况,他这个做“小舅舅”的,就算只为了老妈开心,确实也该在“大外甥”的事情上出把力。 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更能防着小混蛋再去走歪路。 顾非寒当时脑子一热答应下来,现在头都大了。 “你认识他?”陆斯年看顾非寒的脸色,像是知道更多。 顾非寒苦笑。 两个男人给保姆张阿姨放假,然后钻进厨房亲自动手准备晚饭,顺便交流“情报”。 顾非寒将凌义成这些年干的那些事,以及他和自家的关系简单一讲。 一想起臭小子直到现在还没去见老妈,他就一阵窝火。 陆斯年脸色越来越难看。 “姓凌的是你们家的人,轮不到我来管。” 陆斯年压下心头火气,从来没有这般严肃过的语气,“我只提醒你一句,小漓但凡因这人有任何危险,我不会再让你们靠近她一步。” 他虽这样说,私下里郑伯那边的调查还是要继续,不仅要加快,还要查得更深才行。 顾非寒郁闷苦涩,没有否定。 陆斯年说得没错,如果自己保护不了心爱的人,又算什么“她的男人”。 礼尚往来,陆斯年将“黄金生意”“林二其人”捡要紧的告诉了顾非寒。 “林曼蓉?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顾非寒眉梢微动,手上择菜的动作一顿。 陆斯年简直无语,斜睨了他一眼,轻嗤:“丽港。” 顾非寒:…… 也难怪他记忆模糊,还是在很久之前,他只听席声提过一嘴。 顾非寒哪管得了那么 莫妮卡的经营早就全权委托给了席声,他就是出了个“损招”而已。 管他娱乐中心的老板是谁,林曼蓉张曼荣的,他对此完全没有兴趣了解。 从头到尾,顾非寒都是直奔主题——来点“罚酒”,把丽港弄个半死。 此刻,陆斯年也不知该骂顾非寒什么好。 他冷目扫了过来,似在斟酌用辞,许久才将林曼蓉的危险性讲述一番。 自是没将在港岛时的“中药”事件告诉顾非寒。 太难说清楚。 只是……事后每每想起,陆斯年也很难说清楚心底最深的那些想法,到底是什么样的。 过于复杂、阴暗、扭曲。 他不由地走神,一只手掩盖上右臂的那些伤疤,即便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在他的精心“治疗”下,这些疤痕大概会永远在那里。 既是最肮脏不堪的记忆,又是最透彻温暖的救赎。 餍足,又……远远不满足。 不敢细想,每次一想到……便会惊觉,已经出了一身涔涔冷汗。 由燥热而生的冷汗。 总之,难以面对的拧巴。 只是他没想到,明明已经远离了港岛,却又因为出现了一个凌义成,小漓会再次距离林二这个危险人物如此近。 像是注定纠缠不清、不得清静。 签文的阴影,再次浮上陆斯年心头,他脸色变得更差了。 此刻,顾非寒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关于小陆对待疤痕的态度:潜意识里,和他7岁时目睹的父母互相捅刀相关。《身体从未忘记》心理创伤发生时的情绪和身体感觉是一种烙印,会在现实中对身体做出破坏性的反应。为了重新控制自我,需要重返创伤;在遇到与过去相似的情绪时,处理那种不堪重负的感觉。 288 他有些恐惧 可他毕竟算是凌义成“长辈”,原来是懒得跟他计较,现在只觉真真头疼。 小混蛋看起来越发嚣张了,和港岛那边的黑买卖干得“风生水起”。 都烂成这样了,小漓怎么还敢信他? 小丫头现在也越来越费他脑子。 交流完情报,两个男人沉默着做了一大桌子菜。 直到天黑透,苏小漓才陪着章韵回来,两人一人抱着一盆盆景。 苏小漓难得陪妈妈逛花鸟市场,今天大出血,买了整整一后备箱的盆景。 “咦?你俩都回来啦?!” 她一脸开心,“怎么都没提前说一声。” 还以为是保姆张阿姨在准备晚饭,没想到是这两人,还准备了这么一大桌子。 顾非寒仔细看过去。 凌义成走了好些天了,可这小丫头给他的那么多通电话里头,一次也没提起过…… 室内光影照在苏小漓依旧清澈无瑕的眸子中,丝毫透不出任何隐秘心事。 莫名地,他有些恐惧。 他决定晚上和苏小漓好好谈谈。 只是,当着苏小漓和章韵的面,两人脸上同时换上游子归家的喜悦,笑呵呵地催促母女二人赶紧洗手吃饭。 酒饱饭足,苏小漓回屋做功课,两个男人帮着章韵搬后车厢里的盆景。 “阿姨,怎么买了这么多?”顾非寒笑着扬了扬眉。 “不多,还得再买。快近腊月了,屋里有些花草看着喜庆,盆景也好打理。” 章韵微笑看着自己的宝贝们。 “你们两个的几处院子、屋里都摆上,小成的那处也摆上。” 她最近特别除了大株花草,就迷这些盆景,各有各的好。卖盆景的浙省小姑娘会来事儿,给了她最大的折扣。 要想把这五六处四合院都摆上,明天还得再去趟花鸟市场。 每天去花鸟市场、转这几处院子、伺候花草,活动量就够够得啦。 闺女可不能再拉着自己跑那五公里了。 顾非寒和陆斯年对视一眼,默默没再说话。 顾非寒进屋时,苏小漓正在攻克一道艰难的高数题目。 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听完课没有及时复习,结果酿下大错,虽然老师说高数一点也不难…… 老师原话:之所以叫公共基础课,也就是最基础的那些东西。 可惜现实总是残酷。 她已经花一万种姿势去理解它,搞懂它,依旧被虐成很惨。 “大学里有一棵树叫高数,上面每学期都挂了好多人。”——“后人”诚不我欺。 但又必须学好,高数学不好,可能到时候连物理或者其他科目的公式都看不懂,毕竟工科大部分专业课的基础全是数学。 甚至就连电机系二年级都升不上去! 只能笑着活下去。 “哎呀!救苦救难的菩萨来了,快来帮忙。”苏小漓眼前一亮,像是看到救星。 月牙似的眼眸,坦然着她的纯净与信任。 顾非寒高考数学满分,大学学的金融,遇上数学妥妥的,就是个没得感情的逻辑机器。 高数? 这家伙都学数学分析。 但就这些,都仅仅只是门票而已。 还有:测度、测度论下的现代概率、实分析、偏微分方程、随机微分方程…… 不会这些? 不会这些,别说文献了,教材他都看不懂。 就算现在他读的书多为商科、计算机、信息科学和大势研判类的书,可挡不住底子好啊。 顾非寒瞅了一眼头大的苏小漓,嘴角不由得上扬,放下心事,搬来一把椅子坐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起了题目。 扫过题目一眼,他又问了苏小漓几个问题,女孩的回答……似是而非。 顾非寒微微一笑,放下题目,转而打开了女孩的高数课本。 小丫头明显还没完全吃透基础知识。 “你刚才属于盲人摸象,没把零散的知识点串联起来。” 顾非寒语气温和,他指着书上的知识点开始讲了起来。 “就拿极限来说,你只要掌握他的三种类型出题方式……” 顾非寒在草稿纸上写下三个公式,接着讲解道:“会了这三个,基本上就可以拿捏……百变不离其宗。” “……即便发现可以使用洛必达公式,也不要急于求值,还需要相应地化简……”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着,颇有林雅茹女士风范。 “……像这个类型的题目,解题思路就是化繁为简。每道题目都展现最核心、简洁的思路和公式……” “回头我给你买套菲赫金哥尔茨的《微积分学教程》。那套书上内容很多,有很多复杂的证明,有种看说明书的感觉。” “再加上《托马斯微积分》,浅显易懂,两本配合着看。”顾非寒一脸淡定。 苏小漓从头至尾,点头如捣蒜。 不愧是大神,顾非寒的水平简直可以去高校授课了。 哪怕将来不做生意,做老师也蛮不错。 不仅讲得也更容易让人明白,还能把问题讲透,更能让自己举一反三。 苏小漓喜滋滋地接受着顾老师的指导。 在临门一脚的地方被大神相助,她本身底子就不差,现在更是进步飞快。 “做完了!”女孩放下手中的笔,扭头看向顾老师,期待的眼神。 顾非寒依旧懒懒望向她,随意牵了牵嘴角,似笑非笑,“全对。” “耶!”苏小漓开心,“简直醍醐灌顶。” 女孩做题时,他一直静静看着。 看题目,也看她。 “做完功课了?”顾非寒问道。 “嗯嗯。”女孩一边点头一边收拾文具。 轩昂高大的身形忽然将苏小漓整个罩住,只需一只大掌,伸手一捞,便将女孩揽到了自己腿上。 双臂一上一下箍紧她,依旧劫持人质一般。 “想不想我?”顾非寒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旁说话。 小巧粉嫩的耳垂就在眼前,早已心猿意马。 苏小漓身体的记忆被唤醒,一只胳膊自然地勾上他的腰身,嘴角含笑点了点头,小脑袋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顾非寒心上那根弦,不再安静。 似乎进门前的恐惧都被驱散了几分,内心又变得笃定了些。 顾非寒低头,色泽淡淡的嘴唇靠近她,咫尺之间,他不觉喃喃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没有犹豫地吻了下去。 289 此道不孤 苏小漓放在男人腰上的手臂不由地圈紧,另一只手臂也勾住了他的脖子。 心甘情愿地跃入烈焰与缠绵并存的陷阱。 一个吻,似是天长地久,又似一瞬即逝。 不可思议。 苏小漓的手臂都脱力了,顾非寒也已浑身发烫,难耐的激动。 即便松开了长吻,两颗心也依旧扑通扑通乱跳,久久未能平息。 苏小漓仿佛饮酒过量,面颊酡红、头晕眼花、魂魄飘荡。 女孩正对上顾非寒的眸子,男人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幽深的眼底流波溢彩,眉眼生春。 含着笑意,又似含着些别的深意。 她忍不住伸长身子,朝他眼睫上轻轻印了一小下,又把脑袋埋进他胸膛。 苏小漓耳边一束发落下,顾非寒帮她将那缕软发挂到耳后,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发丝。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了一会儿。 “这些天家里还好吗?”顾非寒呼吸仍有些急,声音却更低了。 苏小漓身体微微一僵。 又猛地忆起刚来京城时那次酒后坦白。 ——顾非寒,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她抬头看向男人,深入眼底,认真点了点头。 “林一成来京城了。” 这件事本就打算和顾非寒商量着办,只是当时几通电话都没打通。 之所以后来没在电话里提起,是因为她还在消化那份缠绕不解的羞愧。 更重要的是,做都做了,第一场赌局已结束,电话里……很难说清楚,也更容易令人产生误解。 索性等他回来,她想看着顾非寒的眼睛,当面说。 唯有如此,苏小漓才能更明白自己,不会落入自我怀疑的窠臼,也才能让顾非寒更安心。 今天若不是那几道高数题难倒她…… 现在她,是不是也正在和顾非寒谈呢? 延续着那次酒后长谈的状态,苏小漓将自己了解到的事实以及猜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非寒。 包括他和某个港岛女人之间的“生意”内容,以及他想要回家的强烈意愿。 为了不让事情扩大化,也为了不引起顾非寒疑心,苏小漓压根没敢多提林二。 不敢提自己和林二之间为何会有那么大过节,更不敢提因为这个女人,自己差点和陆斯年万劫不复。 当然,肯定也除去了凌义成后半句的“给你做鱼丸”,和他讲这句话时炙热眼神。 她要保证的,是在第一局中胜出,收获赌筹。 然后,没有第二局。 又或者,希望做对一道艰难的高数题,不见得非得把题干捶死,而是多加几个选项,多换几种方法,也许情况就会变化。 路可以走宽——苏小漓这些天一直这么自我安慰。 “……就是这样……能感觉出来他应该是很想回家的,但是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方法。” 苏小漓讲完最后一句,留下一个开放式的疑惑,像是在等待顾非寒回答。 顾非寒一直静静听着,此刻一双含光眼睛的深处,似是终于如释重负。 小漓讲的和陆斯年、席声给到的消息几乎无差,只多出了小混蛋对回家的渴望而已。 还好还好,一切没变。 自己在小漓心中,还是那个最被信任的人。 顾非寒实在忍不住,亲了亲那对实在可爱、小鹿一样的眼睛。 他进屋之前的恐惧、忐忑、纠结已经完全消解。 只剩下对这个女孩独自扛起大旗,只身上场杀敌的敬佩和爱护……甚至心底还有一抹隐不可查的骄傲。 “剩下的交给我,你安心学习工作,不要再去涉险。”顾非寒握着她的肩头,郑重且温柔地接过了大旗。 毕竟苏小漓本人、以及她的生命安全对他来说,更重要。 还有个签文的阴影时不时在头上飘过…… 她不能安全地熬过签文应果之前的日子,顾非寒总归是不放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 两人目光相遇,苏小漓依旧是信任的眼神。 “嗯。”苏小漓点了点头,“那辛苦你了,你也要小心。” 她没有自不量力到认为自己可以赢得整个赌局,就连第一局,也只是赢了牌面,尚未收到筹码。 而她和抱紧她的这个男人,两人可以互相依靠,且男人值得信赖。 此道不孤。 男人笑了。 脸上晴空万里,重回清爽风流的少年气。 小漓的话,令顾非寒拥有百倍千倍的信心。 掀开了刻意压下来的情绪和心事,任谁都松弛畅快起来。 拉起她的小手,顾非寒嘴角上扬弧度,“又快到你生日了。” 苏小漓笑,“还有一个月呢,先说好啊,不要那些贵重的礼物,有你在我身边就很好了。” “我看了日历,和过年那几天没隔多远,要不这次生日带你出国玩吧。” 顾非寒此刻得寸进尺,相当期待自己和小漓的二人世界。 “出国?”苏小漓还真没想到。 “嗯,去趟英兰国和睿典国,上次你给我那些tacs制式的资料很有用,给米国那边找个更强大的竞争对手,省得他们一个个拿腔拿调,整个儿一拎不清。” 顾非寒很恶趣味地笑。 他在米国那边的工作,并非一帆风顺。 米国两大通信巨头,at&t是有线通信的霸主,有强大的北尔实验室做支撑,无线通信市场则由另一个巨无霸——美罗拉统治,算是第二代电信巨头。 这两家“吃肉”,剩下的还有几家通信公司,怕是也想“喝汤”。 欧洲那边的几个国家,也对华国市场垂涎三尺。 上次去米国谈判,虽然学了不少东西,可涉及到技术和设备引进时,很多问题就冒了出来。 米国的技术整体是先进,可欧洲的也不差。 顾非寒干脆先不和米国佬们掰扯,最近倒是和英兰国、睿典国联系紧密,沟通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出来。 毕竟涉及国家电信业务发展和自己公司的战略方向,有些东西还是见面聊比较妥当。 男人用这招……苏小漓也眼露淘气,跟他一起笑。 这建议倒真让她兴奋了起来。 陆老爷子给了她不少欧洲的铺子和房产,自打接手以来还没去看过呢。 可以顺道把这项工作完成。 她被勾起了谈兴,顾非寒也很期待。 290 未来方向 虽然两人每次出门都和工作相关,可只要和小漓在一起,看什么都是好风景。 就连单调的酒店房间里头……也是好风景。 不、应该说,无限风光。 光是想想,男人就乐不可支。 “那我妈妈……”苏小漓突然面带犹豫。 “我们先去趟鹏城,除了交代那边的工作,也可以把阿姨交给小舅,让他们姐弟也过个团圆年。” 顾非寒赶紧接茬,生怕两人世界被干扰。 “以后有机会,再带阿姨一起出去玩。”他又忙补充道。 虽然连带上未来岳母一起出去旅行,也是他这个准女婿该做的,可好不容易逮到和小漓一起出国玩……咳咳……工作的机会,怎可放过。 “嗯,那我问问妈妈的意见。”苏小漓笑笑。 第二天一家人早饭时,苏小漓提起了这个计划。 章韵……必然同意啊。 她不懂外语,对出国又完全没兴趣,更何况夏念念怀孕了,她得赶去鹏城照顾弟媳妇。 虽然有保姆照顾夏念念,可头三个月最为关键,总归还是自家人才更贴心。 只是在去鹏城之前,她得赶紧将花花草草的收拾好,还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她走了,谁来照看这些宝贝花草呢? 总不能是陆斯年吧。 当然……不能。 陆斯年先看向苏小漓,淡定开口:“今年春节爷爷奶奶不回港岛,在北非过年。” 苏小漓:!!! 爷爷这是玩上瘾了?连亲孙子都不要了? 陆斯年接着看向顾非寒,更加淡定:“签……” 顾非寒虎躯一震,一个大白馒头堵住了他的嘴。 所以……必然是三个人一起“开开心心”在欧洲过年啦。 定下行程,就得赶在出门前把国内的事情安排妥当。 苏小漓一下课就回到华港的办公室,陆斯年早就准备好了资料在等她。 姜室长、尤福谦、付思益、齐欣悦等一干人马也都在。 苏小漓进陆斯年办公室时,几人已经讨论好半天了。 “让你们久等了,今天满课,不好意思啊。”苏小漓略带歉意地笑笑。 陆斯年朝她笑笑,起身去为她准备一杯黑咖啡。 剩下几人见苏小漓进来,自然也都连忙起身迎接,职业素养端是相当好。 “讨论到哪里了?”苏小漓没来得及喘口气,直接进入主题。 她回来了,在场所有人自是将重点放到了医疗集团和漓盈高科的事务上,当然还有给华清大捐款一事。 负责陆氏基金会的付思益是个老手。 之前主要在港岛和全球其他国家区域进行捐资,此次在齐欣悦的协助下,顺利完成了华清大学工学院——陆佑奖学金,及科研型优秀教师奖金的设置。 “爷爷很开心,直言早就该给内地捐资了,他还嫌少。”陆斯年笑。 “嗯,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教育方面可以逐步加大投入,也可以扩展合作方。 除了教育,还有医疗方面捐资,或许可以加大力度,再设置几个新项目。”苏小漓微笑着整理思路。 ——顺便也帮尊敬的恩师大人铺一铺路。 虽然在港岛时,不知怎么的,后来老师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哪里都找不到。 “哦?说说看。”陆斯年很感兴趣,将做好的咖啡放到她面前。 付思益和齐欣悦几人也支棱起耳朵。 “初步想法是做综合类助残整形援助,以及残疾人援助,既能和陆氏医疗集团的发展路径配合上,也能在内地进一步实现爷爷的心愿。” “包括先天性畸形,及后天性因伤缺损导致的体表性残缺修复,比如唇裂鼻畸形这些,还有烧烫伤皮肤损容修复这样的损伤项目。 另外针对白内障、弱视弱听、失聪残疾的群体展开定向捐资和捐物。” 苏小漓一连串发言完毕,这才来得及喝上一口咖啡。 付思益陷入沉思,一时间有些迟疑。 这可是个超大号的任务,不同于单所学校那般简单,恐怕要和华国专门负责残疾人的部门合作才行。 苏小漓见他目露难色,笑着解释道:“华国刚成立残疾人福利基金会不久,刚好我有个朋友认识基金会的副理事长,他或许可以帮忙引荐。” 这个朋友,自然是顾非寒。 而那位副理事长,是他自幼跟在其屁股后边一起玩的老大哥。 付思益眼前一亮,这才长松一口气。 有小小姐这句话,困难已经卸掉一半。 除了推动陆氏基金会在内地的捐赠,苏小漓还有另几重考虑。 不同于大型精密医疗器械需要在港岛或鹏城才能完成,助听器的项目就是在冀北完成的。 现在第二代产品已经上市,获得了热烈好评,目前正在开发第三代。 苏小漓想要延续这个思路。 在此基础上开发助视器、假肢、医用缝合线、家庭医用小药箱等项目。 完全可以这些产品的生产销售放在冀北。 既可以履行和灵正县的领导们谈判时约定,也可以深入腹地,打开内地市场,实现陆氏基金会捐赠的目的之一。 苏玉和老爷子早就给她提了退休一事,这又马上入冬,老爷子的腰疼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至于灵正县医疗器械公司的负责人…… 她看向齐欣悦。 付思益和齐欣悦皆是一愣。 苏小漓看到两人不约而同的瞬时反应,心里“咦”了一下,却也没往深处想。 她按照自己的思路接着和齐欣悦讲道: “内地你更熟悉,这次希望你能承担起更大的责任,除了灵正县的医疗器械公司,食品厂那边也请你帮我协助一二。” 齐欣悦大喜过望,一时激动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可是“一方诸侯”的地位! 也是最能锻炼人的“战斗前线”,上升发展潜力最大的地方。 苏小漓之前就和她讨论过这个问题。 要想成为合格的管理者,没有一线经验,将来说话就不响,影响力也不够,灵活度也不够。 齐欣悦深以为然。 苏小漓扑哧一笑,紧接着正色道:“换个环境、去一线了解客户、了解研发、也了解管理,环境不是牢笼,我相信你是个有实践力的人。” 291 哪里透着蹊跷 “不管哪一边,眼界不仅要放在全国市场,要更大,看到全球市场,那才是我们的目标。” 放出去一个能干的,苏小漓还真有点舍不得。 还得再给自己找一个如此贴心能干的秘书,一个怕是不够了,至少得俩才行。 陆斯年本在认真听苏小漓讲话,一不留神也看到付齐两人脸上的表情变化。 哪里透着蹊跷? 他不由地走了下神。 付思益年轻才俊,且在港岛……好像有未婚妻,已经订婚的那种。 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他当时包了礼金让人送去了订婚宴。 陆斯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付思益,又漫不经心瞥了一眼齐欣悦,没由来地啧笑了下。 唇边,隐隐意味深长的浮笑。 搞定完基金会和灵正县的规划,付齐二人先撤,自行忙去了。 尤福谦负责的大厦事项不多,很快搞定。 只剩下姜室长和两人讨论整个内地的业务,重头戏是陆斯年这次c国出差带回来的多项合作。 无论是造影成像、高精度探测还是激光技术的合作,陆斯年的完成度都相当高。 c国那边已经在组织人手,近期奔赴鹏城。 不仅如此,根据苏小漓定下的发展大原则,再加上“三方会谈”时的分析—— 陆氏医疗制定了全新的全球发展战略和业务单元战略。 整合港岛陆氏研究中心、华清大电机系、生医工程系的力量,附加上陆氏在全球合作的实验室、研究所,全面迎接科技时代的到来。 加大产品和服务的差异化,并提升溢价能力。 经过前期大量的调研之后,破局点,锁中了——重症加强护理病房icu的设备和激光美容设备。 先发制人。 在苏医生生活的年代,icu的监护水平如何,设备是否先进,已成为衡量一个医院医疗水平的重要标志,也是医院现代化的重要标志。 而icu内配备的监护仪、呼吸机、心电图机、除颤仪……各种急救所需器材,更是链接医学、药学、材料学……计算机、信息学等多学科。 至于激光美容设备,苏小漓更是再熟悉不过。 铒激光、准分子激光、脉冲染料激光…… 研发生产最先进成套的激光美容仪器,朝着高性能、微型化及专科化发展。 是未来的方向。 也绝对是高增长、盈利空间够大的两个领域。 除了上述大型设备,苏小漓考虑到爷爷奶奶年事已高,这个年龄段的人心血管是最容易出毛病的,她打算基于电话传输和无线寻呼技术…… 借用华清工学院的科研力量,再开发一款小型的心脏远程监护产品——“心脏bp机”。 一旦感觉不适时,手动触发bp机采集装置,心电信息转变为声音,通过电话传至医院接收机,再将声音谐调为心电信号,用心电图机描记。 患者可以随时进行心电采集和检测,以便医生及时给予诊断和治疗。 她顺便给陆老爷子住在国外的酒店去了电话,陆老爷子听了她的想法,只觉这个孙女没有白认,就是贴心! 更方便他带着陆太太全世界去玩了。 苏小漓只得在电话里赔笑。 爷爷奶奶开心就好。 三人一讨论就到了深夜,好不容易忙完,陆斯年让苏小漓先回自己办公室稍等他一会儿。 他则喊来了尤福谦。 可怜尤福谦都已经进被窝了,大晚上还得再次穿戴整齐,来到陆斯年办公室。 好在陆斯年没废话,直接问了……付思益的私事。 尤福谦就纳了闷了,小少爷怎么突然对下属的家事感兴趣了? 他也不敢问啊。 尤福谦只能照实说付思益退亲一事,在港岛那边闹得挺大的。 付思益和未婚妻家是世交,全面吵翻,付思益不仅赔了女方家双份的礼金,更是赠送了一套房子赔礼道歉,总算了事。 尤福谦汇报完才心里一惊。 付思益该不会因为私事,要被小少爷开除吧?! 不能吧,陆氏集团一贯的风格是公是公、私是私,绝不混淆啊。 他正在忐忑,却发现陆斯年竟露出欣慰的笑容?! 小少爷这是中了什么邪? 第二天,付思益被莫名其妙地涨了薪水。 陆斯年只拍了拍付思益的肩膀,鼓励他在内地好好干哦。 腹黑的恶趣味。 至于顾非寒,主要在忙电信公司。 他的电信设备公司和华科院,华清大等好几个大学的电机系、又或计算机研究室展开了合作,天天奔波于京沪羊三地,承接了不少政府和商家的项目。 羊城乃至珠三角地区改革开放的势头是全国最猛烈的,除了人民群众的下海情绪高涨,政府领导的思路也很超前。 领导们已经意识到通信是和公路、电力一样重要的基础设施,是民生之本,也是经济健康发展的保证。 而移动通信,一定是未来的发展趋势,也一定会取代固定电话的位置。 此时羊城正在筹划明年的第六届全国运动会,市长在布置筹备任务时明确提出:羊城必须在六运会前开通移动电话业务,市政府将提供全力支持。 趁着六运会的契机,把移动通信搞起来一定不会错。 顾非寒的电信设备公司承接其中一大块项目,邮电部门已经选定了第一期基站的建设地点,一共三个点。 这三个点的基站建成之后,足以覆盖整个羊城市区。 只是国家目前在移动通信技术上非常薄弱,凭借自己的能力,无法独力完成技术的研发,更不用说制定标准。 所以只能优先考虑从国外引进。 顾非寒参考苏小漓那封信上的建议,移动通信的建设不仅仅要为六运会做准备,更要为以后和港岛密切联系、通讯方便做准备。 他和市里、邮电部的领导们沟通确认后,目前正在积极联系英兰国和睿典国的几家公司。 首先要解决钱的问题,最难的也是钱的问题。目前国家百业待兴,哪里都要钱。 沟通努力到最后,国家批给了一部分,顾非寒跟陆斯年商量,找陆氏集团借给了邮电部500万美金,然后又从其他银行拼凑了一点,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小顾:我一不在家,两个混蛋就闹幺蛾子。打起来最好,希望你们一了百了。 292 没想过他死 而顾非寒和苏小漓的两个投资公司投的钱,以及设备公司当年的利润,先不分红,而是优先保证基本日常运营和研发,剩下的全部用来置办国外的设备。 虽然顾非寒每日里忙到不可开交,可也没忘记自己答应苏小漓要接手林一成的事情。 琢磨了几天之后,他喊了二哥和三姐一起吃饭。 饭店包间里,二哥顾非庸和三姐顾非烟,脸色一样难看。 林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子弟? 亏得老妈林雅茹那么惦记这个林一成,这要是让她老人家知道了,不是气个半死,也得心疼个半死。 倒是还没过门的苏小漓,费心费力地将其往正道上拽,真是难为小姑娘了。 顾非寒的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英挺桀骜的脸上蒙着一层阴影。 可他总觉得这事儿……哪里透着蹊跷。 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林曼蓉在京城的擦边生意他是了解的,如今更是涉嫌黄金走si…… 照理说小混蛋想回家的意愿那么强,这种情况下反而和林曼蓉合作,在暗道上越陷越深,又是什么道理? “二哥,恐怕这事儿还得麻烦你在系统内细查查,毕竟跨区域涉外、还关系到海关缉私,恐怕我们外人很难知道内情。”顾非寒说道。 顾非庸两撇眉皱得很深,半晌,点了点头。 “三姐,到你的专业领域了,如果林一成真出了事,得进去钻几年?”顾非寒一脸哭笑不得。 老妈那边,他得提前有个心里准备,好知道怎样才能瞒住她。 顾非烟双臂合拢,抱在胸前,咬了咬牙,“那得看他犯的事儿有多大!” “……走私普通货物罪的刑期可能在3年以下,可现在是严格管制的黄金,很有可能到15年以上有期徒刑,甚至是……死刑。” 顾非烟又细细地列出了法条。 顾非寒神色一凛。 虽然他不喜欢小混蛋,更讨厌小混蛋在苏小漓跟前晃悠,却从没想过他死。 三人一言不发,陷入长久的沉默。 安静的包间内,只余桌上一盆鱼丸汤,默默散发着香气。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凌义成隐在暗影里,正在向女警康蓓秘密汇报。 “林良依旧不出面,他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小心,只把生意交给林曼蓉来做,像是要让这女人接班。” 康蓓静静听着,更想看清他,看清那个曾立于星辉下,俊朗又危险的男人。 奈何凌义成完全隐在黑暗中,只有低沉磁性的声音飘出来。 不过哪怕只有声音也好,总好过见不到他。 康蓓定了定神,“那就只能先继续下去了,想来老狐狸从来都狡猾。” 凌义成轻嗤一声,话倒是没错。 无论是老爷子还是林良,两只老狐狸,鬼神莫测。 康蓓沉吟片刻,回归正题,“什么时候交接第一批货?” “再过一周左右,只会提前两个钟头通知、最多提前半天,地点也还没定,但八成就在清州的石龙或是里师,看情况,我尽量去套话。”凌义成耐下性子回复她。 如果做线人立功了,是可以减刑的。 他对于自己被抓进去这事儿已经非常确定,只希望越快进监狱越好,在监狱里时间越短越好。 而且在被抓进去之前,即便是飞蛾扑火……也要一定留好这条命。 和黑暗做交易,任你再胆大心狠,命悬一线才是常态。 “你拿上这个。”康蓓递给他一个小小的打火机样的东西。 凌义成接过来,单手推开盖子一瞧,不由笑了,“警察现在也玩高科技啊,这是个信号接收器?” “是,我们以后也不能多见面,就先靠这个联系吧。”康蓓语气中充满了不舍。 凌义成终于从暗影中露出了一张脸,收尽星光。 眼睑垂下,浓密的睫毛盖住他眼前的光,让人猜不透他。 “就这样,有消息我联系你。”他话说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康蓓望着他,语气突然有些急。 “不管和谁打交道,你自己都要小心,特别是离林曼蓉远一点,她……她很危险。” 话音未落,康蓓就后悔了,自己和他说这个干什么? 林曼蓉是目标人物之一,凌义成不靠近她又靠近谁? 听着像在说正经事,语气却像个小女人,还是个吃醋的小女人。 多数时候,康蓓凶悍勇猛胜过一头母老虎…… 这是她的搭档亲口评价的。 可现在她看着眼前这人又黑又亮的短发,总有一种想要伸手摸一摸的柔软冲动。 还好凌义成像是没听到后半句,淡淡轻嗤道:“我再小心也很难保证一步都不出错,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收网?” 这语气已经颇有些不耐烦。 完全一副他少年时的风格,大约对外人都是如此不屑,演都没想演,即便对面是他主动合作的,甚至能给他减刑的警察。 说实话,即便有胸口的钥匙陪着他,凌义成也越来越难耐现在的孤险生涯。 好吧,其实他……又想念小吃货了。 只想回到京城给家人做鱼丸、参加成人高考、在后海边散步,伺候那棵要明年才开花的独根草……陪在苏小漓身边。 那个费尽心机做局,却漏洞百出的笨蛋小吃货。 以后可不能再让她这么傻了。 凌义成陷入沉思。 而康蓓,却被他的话狠狠噎了一把。 不过还好,她也庆幸凌义成没听出自己的语气。 “尽快揪出老狐狸就能尽快收网,你的减刑材料,我已经开始准备了。”她细细地看着他的眼睛。 不知道男人想到了什么…… 刚刚他眼睛里闪过的,分明是一颗又一颗的璀璨繁星。 可惜,只有一瞬。 太难琢磨。 “好,谢谢你。”凌义成一张脸再次没了表情,让人猜不透。 一想到未来会有很长一段日子见不到她,甚至永远见不到她,而她又那么想让自己回家…… 凌义成想在正式陷落前,无论如何再见她一面,给她一点信心,也给自己留个念想。 再做一次鱼丸给她吃。 他已经恨不得现在就跳海游回家里,顺便捞两条马鲛鱼带过去。 293 晚饭大鱼大肉 对啊,这次要不要直接带两条马鲛鱼回去,送货上门。 算了,虽然是入了冬,可是路上要一整天,带过去都不新鲜了。 又或者,想个别的办法。 不知是不是野兽的直觉又发作了,凌义成突然有种极其强烈的预感——如果不赶紧回一趟京城,以后很有可能…… 再也见不到苏小漓。 后背忽而一阵寒冷。 胸膛却又犹如火烧。 没等康蓓说什么,凌义成突然张口,低沉短促的声音:“第一次交易前,我要回一趟京城……” “巩固林曼蓉做生意的信心。”他淡定补充道,公事公办的口吻。 康蓓一怔,随即信了他的说法,点点头,“京城天冷,听预报说又要来寒潮,记得多穿一件。” 最终还是没再说别的。 过于矛盾。 凌义成匆忙走了。 康蓓望着他的背影,身后是空无一人的天地,身前是昏黄路灯,衬得他单只形影、分外孤独。 她的心甚至微微有些疼。 竟然开始心疼一个罪犯? 简直是疯了。 康蓓垂下头,无比沮丧。 深深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还是说服自己先认真小心地完成任务。 顾非寒去了鹏城,章韵去了各个院子伺候花草,保姆买菜去了,苏小漓还没回家…… 所以凌义成回到京城家里时,开门一进来,正在“三方会谈”的会议室里收拾东西的陆斯年,活生生被惊的一愣。 一瞬间,陆斯年还以为是顾非寒又回来了。 不是说好了在港岛汇合的吗? 再一细看,瞳孔微微放大,真真气不打一处来,眉头皱成个川字。 眼前这小子就是那个姓凌的小混蛋吧。 心底不由地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凌义成面露错愕,呆在小漓家的,居然不是顾非寒,而是另有其人? 他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 那人必是小漓那个所谓的“哥哥”——陆斯年,什么港岛陆氏集团的小少爷。 两人皆挑高了眉,不远不近地对视了一会儿。 同一种气势:那人凭什么出现在我家里?! 目光的较量,以无胜负告终。 凌义成忽而回归原貌,不屑地嗤笑一声,将放满冰块和马鲛鱼的箱子拿进了厨房。 厨房这地儿他熟啊。 甚至没顾得上放其他行李,他脱下大衣,挽起衣袖,迅速开始收拾马鲛鱼。 这是直接从海上渔民的捕捞船上买的马鲛,买来就丢进了装满冰块的箱子。好在现在是冬季,冰块融化得慢,得赶紧收拾出来。 这个季节的马鲛也不算最肥美,可好歹是地道的清州海鲜。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真要有机会……怕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儿了。 关于自己承诺的回家,怎么也得再给小吃货一点信心。 晚上小吃货有福了。 还有阿姨。 哼,还有小漓那个所谓的哥哥。 凌义成开始磨刀。 在厨房门口瞥了一眼的陆斯年,咬了咬牙。 果然和顾非寒讲得一样,是个相当没有尊卑,不讲规矩的小混蛋。 “咦?怎么有股海鲜味儿?”一进家门,狗鼻子苏小漓就闻到了淡淡的海鲜味。 陆斯年没好生气地用下巴点了下厨房,“有客人。” 听到姓陆的说这话,凌义成手中的刀举了起来。 一刀下去,马鲛果断裂成整齐的两半。 陆斯年虎躯一震。 苏小漓看向厨房,先是一愣,心口竟不自觉地烫了下,脸上随即扬起了笑容。 ——第一局,赢面又大了些。 陆斯年见状猛然一凛,小漓的笑,是得偿所愿的笑。 危机感愈发强烈。 千算万算算漏了小漓在家里还给另一个人留了房间,如今这人更是登堂入室,堂而皇之地不把自己当外人。 “你回来啦。”苏小漓如同小崽子本该就在这里出现一样,相当自然地打招呼。 她又看了看马鲛鱼,嘴角不由地又向上翘了翘,晚上有口福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石激起千层浪。 凌义成忽觉心口都涨满了。 他贪恋地看了苏小漓一眼,按捺住激动,“嗯,回来住一晚,明天走。” 陆斯年冷着脸,走进厨房,挑了挑眉,“小漓,今晚要吃的牛肉,你知道张阿姨放哪里了吗?” 凌义成闻言,哼都没哼一声,只刀刃切向砧板一声闷响,洗手,擦干,撸袖子,攥拳。 一副要用拳头解决晚餐的表情。 陆斯年心中嗤笑。 再好的性子此刻也装不出来了,自带死亡凝视的眼神瞅着凌义成,拳头已然悄悄攥紧。 谁又会怂? 苏小漓感受到了来自北冰洋的寒意。 曾经脱臼的关节处莫名疼。 咳咳。 “你们还没见过吧,我介绍一下,凌义成、陆斯年,都是自己人,有问题只欢迎剪子包袱锤,晚上吃鱼丸和牛排,都是人间美味。” 苏小漓一长串故作淡定的解说。 顺便一步步靠**底锅,拿起来挡在身前保护好胳膊。 平底锅是个好东西。 凌义成一记重拳锤到鱼肉上,淡淡语气,“这样做更好吃,劲道。” 痞子的光芒。 陆斯年文明地拿起一块牛肉,愈发温和,“平底锅给我,你又不会做。” 腹黑的眼神。 晚饭大鱼大肉,字面意思。 吃饭的时候,紧绷的弦倒是松了不少,每个人都忘了今夕何夕,谁是谁的谁。 一家人贴足秋膘。 苏小漓难得明天没课,凌义成难得回家一趟,陆斯年“难得今晚没工作”…… 凌义成教女孩玩扑克,顺便带上个陆斯年。 “女孩子还是要学一点扑克,这样不容易被别人骗,很多人都用这个骗女孩喝酒的。” 凌义成语重心长、老气横秋,宛若一个“老父亲”交待女儿遗言。 他去过港岛林家的夜总会,更去过一些南方沿海的娱乐城。 那些港岛小开、富家子弟,新暴发户都会玩这套,三下两下赢了牌,哄女孩把酒喝下去,然后…… 得让小吃货多学点儿保护自己的本领。 苏小漓笑。 小崽子难得回家,那就学呗,学啥不是学? 陆斯年莫名走高冷风,温润?装都不想装。 僵冷的脸:呵呵。 维持着从容镇定,其实相当不服气。 小顾:我一不在家,两个混蛋就闹幺蛾子。打起来最好,希望你们一了百了。 294 小小押点儿 凌义成教了女孩最简单的“炸金花”。 去掉大小王,每个玩家3张牌,下注最后比大小,看谁赢。 单张最大是a,最小是2,大小顺序是三张相同的“豹子”>同花顺>同花>顺子>对子>单张。 如果牌的类型和数字均相同,可以比花色,黑桃>红桃>梅花>方块。 以点数大小、花色定输赢。 规则简单,苏小漓学得很快。 陆斯年更胜一筹,简直如鱼得水。 他随便练练手十局七胜,却没发现凌义成眼中闪着“慈祥”的光芒。 “赌桌新宠儿”陆斯年一步步走向“人生高潮”,没喝酒却已微醺。 苏小漓发现了些许端倪,探究的眼神看向凌义成。 凌义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目,他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向女孩,眼角眉梢忽而透出一丝淘气。 苏小漓暗笑,嗔瞪了他一眼。 好在大家只是纯玩,没在真的du博,她由着小崽子胡闹。 凌义成慢慢带领着陆斯年,一步一步走向火坑。 气氛上来,每次一开牌,陆斯年仿佛都能听到周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简直个人solo。 快看,他炸裂了。 任陆斯年心理素质再强、隐忍功夫再好,也压不住此刻的得意,高冷风已然维持不住。 “有点儿意思。”“新晋赌神”一笑,美美地喝了口茶。 “干这么玩没意思,我们小小押点儿?”但凡放松一点儿,凌义成就有些胡天作地的苗头冒出来。 他一脸轻松地建议。 苏小漓木然脸,瞥了两人一眼,不置可否。 并没有什么好的预感。 “好,发牌。”陆斯年一脸无所谓,已经掏出了身上的大团结。 凌义成跟上。 好吧,苏小漓跟。 上了筹码,两个新人更认真了些。 凌义成对着两个小菜鸡深藏不露,心里依旧淡定,不过为了响应周遭氛围,他也正了正脸色。 按照惯例,他自然会放出来烟雾弹。 其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陆斯年先爽上两把。 至于苏小漓,凌义成倒希望小吃货先学会什么叫做“输”。 第三把。 苏小漓先亮牌,依旧一塌糊涂。 陆斯年端详着掌中的底牌:居然是三个10,豹子! 绝对大牌。 苏小漓瞥见了陆斯年眼底几不可查的自得。 小崽子这回怕是也要接着输? 陆斯年对苏小漓从不设防,哪怕是此刻,在他手指挪动的一瞬间,女孩一不小心看到了他手上牌面。 即便瞅见了小漓知晓牌面的眼神,陆斯年也毫不在乎。 凌义成脸上则看不出任何表情。 陆斯年扬起眉,朝着凌义成来了句,“开你,亮牌吧。” 凌义成一笑,不慌不忙地亮出自己的底牌:红桃2,梅花2,方片2,最小的豹子。 “那我不好意思啦,承让。” 陆斯年嘴上客气,眼睛看都没再看自己的牌,随手往桌上一丢,接着就要拿赌资。 他刚伸出去的手,却被凌义成一把按住,苏小漓已经一脸不可置信。 不知何时,陆斯年的三个10,已经变成了两个10,加一张3。 凌义成……赢了?! 陆斯年低头一看,顿时傻眼,继而暴躁! “不可能!”陆斯年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淡定,天生低沉温润的好嗓子,此刻有些粗糙。 怀疑自己有一瞬间的幻视。 ——艹!真他妈的邪门。 刚学会的“京骂”,陆斯年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句。 俨然已经上头。 火光电石间,苏小漓却猛然明白——小崽子偷天换日。 太神奇。 该说不说,怎么忽然有点儿想学这种不可思议的“坏能力”? 奇怪的求知欲。 “输不起啊?”凌义成一副老虎吃饱以后消食的懒散,只漫不经心地斜眼看着陆斯年。 陆斯年顿时偃旗熄火,将火焰压在喉咙深处,闷哼一声,“再来一把!” 不信这个邪。 接下来的几把,局势逐渐索然无味:凌义成和苏小漓大多输,而陆斯年大多赢。 陆斯年又开始飘荡。 ——手气太好,没办法。 欢愉有多深,幻觉就有多真。 凌义成脸上逐渐“色变”,苏小漓……若有所思。 眼看两人眼前的大团结一点点变少,都只剩最后一张。 最后一把,凌义成洗牌的手突然停下。 “马上没筹码了,最后一把,咱们押点儿不一样的。”他淡定说道。 苏小漓和陆斯年的脸孔齐齐看向他。 凌义成浅浅地扫了陆斯年一眼,“听说你是什么陆氏集团的掌门人?” 陆斯年一愣。 姓凌的突然说这个干嘛? “怎样?”陆斯年问道。 “最后一局我们不赌钱,赌陆氏的股份,不用多,10%就行。”凌义成无声地笑。 苏小漓和陆斯年的心跳顿时不受控制。 他知不知道陆氏10%股份是多少?! 又不是菜市场买两条鱼! 还好陆斯年心理素质强,立刻反应过来——男人之间的对决,大概就在此刻。 或者说,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你输了呢?”陆斯年勾唇,双臂抱在胸前,身子微微后仰,深深回过去一眼。 苏小漓心跳越来越快。 “我再不踏进这个家半步。”凌义成沉吟片刻,淡定答道。 他完全知道陆斯年想要什么,似是入戏,陪他玩得游刃有余。 最懂你的人,永远是你的对手。 又或者,想割你韭菜的人,最清楚你的焦虑来自何处。 苏小漓脸色乍变,心跳已不受控制。 小崽子知不知道一旦输了,意味着什么? 竟敢在这么严重的问题上犯浑! 凌义成没去看苏小漓的脸色,反而直视陆斯年,语气洒脱:“你放心,什么陆氏10%股份我也不稀罕,给她就行。” 他抬手,指了指苏小漓头顶的小小发旋。 未来他不在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总得给小吃货留下点儿吃饭钱。 嗯,草船借箭。 顺便正式入局,规矩嘛,他晓得的——每张门票都有一个价钱。 今天不过是留下张战贴。 陆氏董事局会议股份转让什么的他又不知道,只知道小吃货每天吭哧吭哧地瞎忙活,累个半死。 小脸上拧不出一把肉来,虽然……没拧过。 想到这里,凌义成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小凌进到自己的统治区。 l郑重告诫:远离赌博!请勿模仿! 295 拿着刀安静等他 “好,我跟你赌。”陆斯年俨然很满意,脸上也恢复了从容,实则内心激动到爆。 鬼知道他有多想赢。 别说10%,就是50%、100%也都是小漓的,一点毛病没有。 更何况今天手气壮,不用白不用。 还能把这小混蛋阻击在局外。 苏小漓整个傻眼。 两个男人彻底没再理她,甚至最后一局都没让她下场。 不过为了公平起见,由苏小漓亲任“荷官”,亲自洗牌、发牌。 请问:这世上最疯狂的执念是什么? 天下赌徒皆无理智,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陆斯年现在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头脑发昏的普通赌客。 “新任荷官”笨手笨脚,手上的牌胡乱地抽洗了十几下。 开始发牌。 一共三张牌,陆斯年已经到手两张,一张梅花6,一张红桃6。 最后一张牌发到手边。 陆斯年脸上晦暗不明。 苏小漓表情很严肃。 凌义成都只当看不见。 陆斯年缓慢地用拇指掀起扑克边角。 首先看到一个尖尖,短短的一个小尖尖随着他手的移动,慢慢变长,紧接着是一个小圈圈。 狂喜,肾上腺素急剧上升。 黑桃6。 ——小漓果然是我的幸运星!最坚韧的依靠。 三个6,一头花色美丽的豹子。 “我赢了,你出局。”陆斯年脑海里只有这六个字在回荡。 陆斯年两眼发光。 凌义成漫不经心。 “开牌吧。”苏小漓没好生气地沉声道。 居然拿那么重要的两件事情做赌注,两个疯子! 两人同时亮出底牌。 三个6。 和三个8。 花色都一模一样。 一头美丽的豹子,及一头更大号更美丽的豹子。 陆斯年傻了。 额角几滴汗立时冒了出来。 “我……我输了?” “你输了。”凌义成一个云淡风轻的肯定句式,“我接着回家,小漓拿股份。” 凌义成是懂如何做局的。 出手一刀例不虚发。 “想赌,就已经输了。”他取出香烟,随手递给陆斯年一支。 也不知他是在说陆斯年,还是在说苏小漓,又或者自己。 陆斯年不甘地咬紧牙关,一语不发。 心中将小混蛋凌迟了一万遍,一万遍都不够! 而他自己的心口,早已在兹兹往外冒血,只恨自己一时上当,吃错药要钻进小混蛋的圈套。 可惜,即便现在懂了,也不代表老天爷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陆斯年手心出汗,手指微颤,没想接烟——可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事教人,一次就教会。 大概他这辈子都会记忆深刻、铭心刻骨。 风水轮流转。 他做了“初一”,没赶上顾非寒刀他,而在“十五”拿着刀安静等他的,是凌义成。 苏小漓瞥了两人一眼,也憋着一口闷气。 为两人不靠谱的赌注,为小崽子一进家门就“欺负其他小朋友”,也为自己做过的事感到羞愧。 其中羞愧含量最高的——是前些天给凌义成设的那个“半生不熟”的局。 这家伙绝对看出来了! 此刻她愈发无地自容。 还有……会议室怎么能抽烟! 简直放肆。 陆斯年悲剧地回了房间。 虽然10%的股份是心甘情愿给小漓的,可是输!且明明白白地放个对手到眼前! 却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的。 陆斯年整个人闷闷的,像攒着一场台风的乌云,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苏小漓瞪向凌义成,小崽子真是让人看不懂。 凌义成收放自如,此时一脸无所谓。 反而恢复了他一贯的痞相,笑得有点欠收拾,带着点儿愉悦,又带着点儿戏谑。 仿佛在戏谑苏小漓——心疼他的话,怎么不随他一起走? 他气定神闲地说道:“我教你刚才的千术?” 苏小漓的脾气顿时泄了一多半。 岂止是千术,凌义成简直要将毕生所学,“遗言”一般都传授给苏小漓。 有人就有江湖,江湖事充满奇妙,却也不是深坑就是高墙。 一般人很难去了解其中的门道,要知道保护自己的对策,就要先学会其中套路。 江湖人凌老师早有准备,教学先从江湖中各行各规矩,各业各门道开始。 门道规矩,影响的是做局之人的心理和行为范式。 剩下的时间,“饱学之士”讲解了门道规矩之内的各种骗术,特别是千术套路。 看似是教苏小漓如何防止被骗…… 反过来看,额……就是怎么进行坑蒙拐骗,简直就是“行骗之江湖不归路指南”。 就看学生怎么学了。 总之,正练加防御,逆练就是……加攻击。 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 苏小漓之前不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在此时有了答案。 看似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实则极其考验心理素质,且针对的都是人性弱点。 社会学、营销、沟通、魔术思维、心理学和骗术,这几类知识居然都是相互贯通的。 说白了就是——精准目标客户分析。 针对不同的人,按环境、思维和习惯做出应对和布局,提前准备,提前预想意外…… 胆大心细,注意观察,随时调整,再加上早已烂熟的些许小动作。 剩下的,就看老天爷赏不赏些气运了。 而一旦对上本就熟悉套路的人,那就看谁的套路更熟练。 不过是套路之上再嵌着套路,万变不离其宗,只是版本更新而已。 底层逻辑是一样的。 人的七情六欲也不会变。 夜色渐浓。 一个年轻的“老骗子”对牢他心爱的“乖徒儿”。 轻声细语,循循善诱,教她如何去读懂江湖凶险,又如何去保护自己。 “越懂这些就越会明白,不过都是些自欺欺人的虚妄把戏。”凌义成感慨。 怎么可能触摸到注定落空的幻影。 到最后,真心诚意、终身不赌才是真的。 他自始至终保持着“老父亲”角色,“教你的这些,只能用于防身,不要主动下场,记住了吗?” 依旧玩世不恭的浅笑,却是沉静如海的眼睛。 苏小漓仰起头,看向他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张小脸,比初雪还要干净。 凌义成欣慰地……却又难过地,弯了弯嘴角。 小凌拍拍小顾肩膀,朝着小陆轻嗤:你帮我,我帮你。他搞你,我刀他。 小顾不上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 小凌鼻子朝天:怎么滴吧。 296 一颗泪痣 第二天早上,凌义成被院子里搬东西的声音吵醒。 章韵又买来好几棵大点的花树,想放到二进院的天井水池边。 青石板地,栏杆雕花,一汪小池,角落再放上三五株花树,到了夏天再好看不过。 奈何花树个头太大,她和卖花的姑娘何妍妍两人搬不动,便找来了何妍妍的对象一起帮忙。 陆斯年是更明白事情严重性的。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他定定地注视着楼下。 凌义成走到窗户前,不咸不淡地开口:“你是不是派了两个人跟着小漓?” 他在二楼卧室微微拉开窗帘,从缝隙中看出去。 凌义成鼻子里兀自哼出一个懒散的“嗯”,算是打了招呼。 苏小漓大吃一惊,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她口中的师兄,自然是她的架子鼓老师——兰隽。 何妍妍指了指心脏的位置,没再说什么,接着忙活去了。 他不再废话:“林曼蓉你也认识吧,下边那个搬花的男人,在她的娱乐中心出现过。” 被喊“师兄”的男人一愣,回过头一脸茫然地看向苏小漓。 凌义成扫了一眼他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 神奇。 那岂不是连专家都难以分辨。 “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人了,那个,请问……兰隽,是你什么人啊。”苏小漓赶紧道歉,掩饰尴尬。 照理说双胞胎越长大,随着骨骼发育,爱好、经历的不同,差异一般会越来越大。 苏小漓又是一愣。 虽是初次见面,如此说来兰隼也能算半个自己人,再加上何妍妍她也聊过几次,是个不错的姑娘。 何妍妍笑着指了指眼下,是兰隼泪痣的位置。 如果不是当事人否定,真怀疑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这做派。 就比如…… 陆斯年站在门内,足足酝酿了十多秒才把门打开。 苏小漓在原地愣了愣,又默默抱起一盆赠送的盆景,帮着往屋里搬。 “……”陆斯年大脑反应半秒。 连她这个专门研究脸部特征的人都弄混了。 陆斯年完全不想理他。 看见来人先是一愣,不免讶异喜道:“师兄?!” 何妍妍脑子灵活会做生意,章韵是照顾她生意的大主顾。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双胞胎?! 即便是同卵双胞胎,长得和他们这么像还真的不多。 章韵一喜之下,又订购了几盆大型花树。 师兄她是知道的,打鼓很耗费体力,但凡身体差点都难以坚持那么久。 苏小漓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昨晚藏起来的锋芒尽数展露。 “他们俩喜好都一样,连指纹都几乎一样。”何妍妍调侃道,她虽然是兰隼的对象,但显然和兄弟俩都很熟。 凌义成一直藏在二楼窗帘缝隙后边,静静看着楼下的一切。 凌义成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六f零 现在的陆斯年。 苏小漓再次惊讶地点了点头。 “他是我哥,我叫兰隼。你也认识兰隽啊。”兰隼朝着她笑笑,眼下泪痣闪过。 “打闹的时候,也会不让着对方,一样较真。”何妍妍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吐槽自己男朋友。 苏小漓一拍脑袋,自己真是傻了,可不就是嘛。 他想了想,走出房间,敲响了隔壁陆斯年的房门。 专业研究人员苏小漓来了兴致。 师兄兰隽的气质是有神且温和的。 “成哥”千金之躯,招一招手就有人为他跑腿,从无例外。 只是兰隼的眼下,多了一颗泪痣。 细细看去,还是能看出来一小丢丢区别。 何妍妍脸色忽而暗了暗…… 无论是从林曼蓉的话里行间,还是从苏小漓的反应上,他都能感觉到。 “该怎么做,你们心里应该有数。”凌义成面笼严霜,眼神凛冽,语气不容拒绝。 楼下忙活的那个男人? 凌义成眼厉,只一秒,已看清那人……他在林曼蓉的丽港娱乐中心见过。 他立刻紧绷起来,走到窗前看下去。 “不是,他是兰隽的双胞胎弟弟,兰隼。”凌义成刚才有认真“偷听”,另一个人他虽没见过,推也能推断个七七八八。 而眼前这位,在此基础上,莫名多了些道不明的味道,偶尔那么一下,倒像是和凌义成的某些神态有些相像。 姓凌的是如何知晓的? 几乎事事都滴水不漏,旋斡自如的陆斯年,不到24小时里,在凌义成面前简直丧失了招架能力。 那天她听章韵说了一嘴“担心过年出门后,家里花草没人照顾”,为了解决花友的后顾之忧,何妍妍思路一变天地宽 ——主动申请过年期间帮章韵照顾花花草草,纯属义务服务。 林曼蓉的人,来小漓家做什么? 一瞬间,凌义成脑子里已经过了无数种可能性。 当时他还反应了一下下,听说有泪痣的人命不好,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不是?是? 可师兄和兰隼,无论是外貌还是身材都超像,就连嗓音都差不多。 几个人在二进院子里忙活,动静大了,在院子里晃来晃去,难免引得警觉的凌义成注意。 起初他以为是小女生之间互相看不顺眼,仔细想想却不是那个味道,小漓对林曼蓉……似是真有怨恨。 这事儿只有他和保镖知道,就连顾非寒他都没讲过。 苏小漓正在一楼书房复习功课,听到动静也钻出屋子。 她声音放轻,微小到几乎听不到,“还有,兰隼的身体有些不太好……” 不是! 苏小漓这才发现,眼前这人虽然面部特征几乎和师兄一模一样,举止也相差无几…… “那你怎么分辨他们两个呢?”苏小漓很是好奇。 陆斯年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有些难以置信。 “兰隽?”陆斯年显然也认错了,惊怔片刻。 凌义成虽不知道林二在港岛对苏小漓下手过,却知道林曼蓉这人很危险,且小漓和她之间不对付。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那男人右眼眼角下有一颗泪痣。 她和手下活儿没停的两人攀谈了起来。 完全一个被“成哥”吩咐做事的“小弟”。 “陆小弟”强忍怒气,横了凌义成背影一眼,抿紧下唇。 小混蛋居然比顾非寒还难搞。 297 痛哭的老男人 他最好这辈子都行大运,不要落到自己手上。 陆斯年几乎气断肠子,咽不下这口气,却更担心苏小漓。 恨恨地扯过窗帘挡住自己,眼睛诚实地继续观察楼下。 凌义成吃过午饭就要走。 既然和警察汇报了去套话,他下午得去趟丽港娱乐中心,再招呼一遍林曼蓉。 这一次他没让苏小漓送他,只让小吃货务必随身带好那把弹簧刀。 苏小漓,迟疑了一会儿才点头。 无言以对,只好送他到家门口。 走出这扇门,山长水远,谁都明白,再见不知何年何月。 凌义成装作很自然地扯开嘴角,认真温柔地哄她:“放心,过些天我就回来。” 他口中很少说这种天真轻妄的话,因为他也不相信。 可该说的,总要说给小吃货听。 苏小漓蹙着眉点头,咬紧下唇,眼神复杂。 凌义成不敢再看她,再多看一眼,恐怕都会呼吸停滞。 他转身前往无间地狱。 戴上面具,用心演戏。 苏小漓望着他的萧瑟背影,默默长叹。 起风了。 寒潮如约而来。 久久不去。 直到苏小漓考完试,寒潮都没过去。 就连鹏城,这个亚热带季风气候,长夏短冬的城市,也一直落着冰冷的雨。 顾非寒在旅行前忙到脚不沾地,死活没能挤出时间来机场接苏小漓和章韵。 苏小漓母女两人都没在意,陆氏在鹏城有投资,现成的司机和车,何必用这种小事打扰他。 她送妈妈先回了小舅家中。 夏念念丝毫看不出已经怀孕。 不仅身型没有什么变化,走路也依旧风风火火。 倒是章宇,有了些许幸福的“婚后肥”。 夏念念听到敲门声,钝钝几声脚步飞快地要去开门。 可把章宇给吓坏了,忙上前拦住,活活拽住她的手,强行降速后揽着她的腰慢慢走。 温柔得令人发指。 章韵目光温暖,却也故意板着脸批评弟媳妇:“不能瞎跑,快坐下。” 夏念念现在都快无聊死了。 “小漓,你快帮我说说你小舅,闷在家里都快无聊死了。” 夏念念对家人的关怀自是领情,可心里还是相当不爽。 明明打算来鹏城大干一场,谁知却因为臭男人的“大干一场”,搞得自己现在像个囚犯似的,天天被这男人关在家里。 以前一雷厉风行的“女霸总”,被活生生逼着走上了“小娇妻”的道路。 “这不我妈来了嘛,让她没事多陪你下楼逛逛,听说熬过了头三个月内,后边的一段时间就能自由活动了。”苏小漓笑着劝她。 “要不我在楼下再开个美容店,也能打发时间。” 夏念念一心想搞事业,手上却诚实地接过了章宇给她剥好的桔子。 “我不吃上面的白色丝络,你看,还有呢。”她顺口指出不足。 章宇笑一笑,如得圣旨,先给夏念念身后又放了个靠垫,又将桔子接了回来,认真处理丝络。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妥帖,丝毫没有生硬之处。 章韵和苏小漓互看一眼,又瞅着两人笑。 苏小漓笑完,也开始认真考虑夏念念的想法。 不过她更担心小宝宝未来是不是健康。 “开个美容店也不是不行,但是装修和散味期间你不能过去,以免影响宝宝发育。 也得再找个人帮你把化妆品公司那边的事儿顶起来。” 这可是苏小漓重生以来,家里新添的第一个小婴儿,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 夏念念沉吟道:“说起这个,我还想找你商量呢。我被关在家里,公司那边就爱清姐一个人,怕是……” 两人倒没有轻视何爱清的意思。 只是何爱清的大本营在乌孝,不能时时来鹏城,确实诸多不便。 苏小漓点点头。 家庭和事业,女人永远两难的选择。 女人们既想做披荆斩棘搞事业的强者,又是家里头男人和孩子心中的依靠,是一个家庭内在的核心力量,简直就是特种兵。 想要“不负如来不负卿”,谈何容易。 可不管怎么说,当下夏念念虽嘴上嫌烦,心里必然相当看重肚子里的宝宝的。 谁也不想出任何闪失。 “我想想办法,先找个合适的人帮你。”苏小漓果断做了决定。 章宇处理好了白色丝络,将桔子分解成小瓣,再次递给夏念念。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小漓肯定能把事情处理好,你先吃桔子。” 小舅家里房间不够,送完妈妈,苏小漓去酒店住。 等着后天和顾非寒一起去港岛,跟陆斯年汇合,三人再一起飞去英兰国伦登。 她坐在后座上,琢磨着化妆品公司合适人选,谁能担起这份重担呢。 如果凌义成已经回家,且没有后顾之忧的话,倒是最合适的人选,只可惜…… 她长叹一口气,看向窗外。 却一不小心瞥见一个貌似熟悉的身影,落寞地、毫无形象地瘫在路边。 这么大的雨,他居然没打伞? “停车!”苏小漓连忙叫停司机。 “黄厂长,你怎么在这里?”苏小漓打着伞,站在熟悉身影的旁边,有些着急地问道。 手里递给他另一把伞。 自从夏念念接手了化妆品事业,她已经很久没和黄厂长联系了。 衣衫不整、胡子邋遢的黄厂长缓缓抬起头。 似是被问蒙了,又像是一时间没认出眼前人是谁,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呆呆地望着苏小漓,一动也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像是猛地想起来人是谁,情绪忽然在这一刻彻底崩了。 黄厂长崩溃大哭。 这可把苏小漓吓坏了。 手一抖,差点把伞扔飞! 只见黄厂长抱住头,眼泪抑制不住地掉了下来,哭得浑身颤抖。 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还是个成年男人失声痛哭的样子。 特别是黄厂长在她眼中,一直是个精神健旺、时时处处透着精明能干的商海老男人。 “别别、你这是怎么了?快跟我上车!” 周围路过的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苏小漓一脸茫然,且相当心虚。 别管怎么说,男的干哭,女的干看,这……路人还以为自己把这老男人怎么了呢!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当时的苏轼不过24岁。 298 有些格格不入 赶紧带他到个合适的地方去痛哭。 好在司机看见不妥忙过来帮忙。 司机身高力壮,将失魂的黄厂长活活拖到了副驾驶上。 哎,这一身的水,好好的真皮座椅多半是废了。 司机的表情很严肃。 还好一进地下停车场,就看到顾非寒的车刚刚停稳。 苏小漓如同见到救星一般。 待顾非寒和司机两人把黄厂长收拾好,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儿了。 顾非寒见黄厂长安静了下来,送走了陆氏的司机,他这才通知苏小漓进屋。 苏小漓提着些吃的,见黄厂长一脸落寞的样子,也不知如何开口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半晌,黄厂长压下心头苦涩,幽幽叹息道:“见笑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两个。” 虽然强撑起若无其事的表情,可抑制不住颤抖的身子还是泄露了他的难过。 “出什么事儿了?”顾非寒坐在他对面,顿了顿,主动开口问道。 两人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不算不认识。 去年见面时,黄厂长只偶尔露出失落表情,精神却还算正常,可如今看上去却像是整个人都崩溃了。 “嗐,离婚了,净身出户,想来鹏城碰碰运气,谁知最后一点钱也被骗走了。” 说这话时,黄厂长一个50多岁的男人,像是记起了一些不愿去回忆的往事,神情瑟瑟。 顾非寒和苏小漓对视一眼,心里俱是“咯噔”一声,也不知如何去劝说他才好。 “先吃点儿饭吧。”苏小漓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自己最落魄的样子被两人看到,话也说开了,黄厂长此时也没再顾忌什么。 两天没吃饭的他是真饿坏了,此刻慌乱地打开饭盒,飞速往嘴里塞。 吃着吃着,又红了眼眶。 顾非寒和苏小漓没吵他。 只静静地等他吃完,哭完。 不知过了多久,黄厂长总算吃饱了,也停止了抽泣。 许是食物慰藉到了饥饿的身体,又许是方才全部哭出来,黄厂长整个人都好受了不少。 他拿袖子抹了泪,看向苏小漓:“你怎么来鹏城了?” “来做生意。”苏小漓言简意赅。 “没想到半年多没见,你事业做得这么大了,真是恭喜了!”黄厂长像是恢复了正常,居然扯出了一个笑出来。 苏小漓笑笑没说话。 忽而转化了个话题,“黄厂长,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刚才等黄厂长吃饭时她冒出了个想法,但是还要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而且看黄厂长的精神状态,要处理的更稳妥些才好。 黄厂长做事业一把好手,家庭上的变故不代表其工作能力不行。 如今他孑然一身,没了吴珊姐弟的拖累,没准更能把心思放在事业上。 黄厂长一时沉默,心中如倒翻五味架。 是啊,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江湖茫茫,竟有种何处都无以为家的茫然。 “有没有兴趣做老本行?”苏小漓认真试探。 黄厂长一愣。 顾非寒隐隐猜出什么了,看了女孩一眼,无声笑笑。 ——小丫头就是心太软。 苏小漓把自己的想法简单一说。 最后加了一句,“不是给我打工,我可以借钱给你,作为入股的本钱,你占10%。 当然,这钱得还,也得算利息。我分期给你,你分期还。如何?” 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眼睛却真诚地看向黄行长。 不知道自己这样提议,是不是既帮自己解了围,又能照顾到黄行长的自尊心了呢。 黄厂长:“……” 下雨有人送伞,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了吧。 若别人这么劝他,无家且被骗的黄厂长一定不会答应。 他没了信心,也没了斗志。 可眼前这个小姑娘,从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她身上就是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黄厂长没犹豫多久,心一横:“我跟着你干!” 苏小漓淡淡一笑,“也是给你自己干。” 顾非寒和苏小漓坚持没让黄厂长走,就在顾非寒屋里好好休息。 理由也很简单,明天苏小漓要带着黄厂长找夏念念交接,去别的地方休息时间太紧张。 顾非寒当然美得不行。 他本就打算晚上没事就赖在苏小漓房间,如今更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立刻收拾好自己的物品,拖着行李去了隔壁房间。 顾非寒忙活了一整天,先去冲澡。 出来后看到苏小漓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呆呆地看向无边雨幕,手上却无意识地玩着一张扑克牌,不知在想些什么。 落地灯昏黄的光线洒在她身上,更显得初初长成的女孩细润如玉,丽雅脱俗。 跟扑克牌……有些格格不入。 顾非寒皱了皱眉,悄然走近她,故作无事地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女孩像是走神没听见。 直到顾非寒将手放到她头上揉了揉,她才发觉男人已经洗完澡了。 苏小漓眨了眨眸回神,浅浅笑容依旧明媚动人。 “你洗完啦,我也去冲一下,感觉又冷又潮,还真没家里舒服。” 说着她放下扑克牌,走向卫生间。 顾非寒坐到她刚才坐过的地方,闭上眼睛。 一时间鼻端尽是她身上熟悉的淡淡香气,莫名令人心安。 他拿起那张扑克牌,仔细看看,随手玩了起来。 扑克牌…… 大概是林一成给她的吧。 家里也没别人玩这个。 二哥那边还没消息,家里老妈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问了好几次关于小混蛋的事儿。 就连小漓,似乎也被小混蛋影响了心境。 虽然上次两人谈过,小漓也如他所愿,依旧把自己当成最信任的人。 可……小漓的光芒,始终不是他一个人的风景。 无法驱逐那片幽暗的阴云。 顾非寒手中不自觉地翻弄着扑克牌。 胸腔莫名生出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燥闷与酸涩。 外面的天色黯淡,显得室内的灯光愈发柔亮。 对面的落地窗玻璃像镜子一般,照出他英俊却明暗莫测的面容。 窗外的雨声和卫生间的水声汇聚,淅沥淅沥,你来我往,像是一首协奏曲。 顾非寒刚洗过的头发,并未完全擦干,水滴到他的脖子上,冰凉顺滑。 299 山鸣谷应 冰凉水滴游走,好似一只冰肌玉骨的小手,一路向下。 沿途勾起阵阵清凉舒爽,方才的燥闷与酸涩才被冲淡了些。 见女孩出来,顾非寒按下不知所以的烦闷,笑着问道:“吹干头发了?” 苏小漓笑,特意将手放到发缝中又试试了,“怕感冒了不能好好玩,这回真吹干了。” 女孩一双笑眸,明光荧荧,像星星落入凡间。 顾非寒心里怦然一动。 忍不住上前抱住她,目光停在她似花瓣的粉唇上,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下唇,无限爱怜。 渐渐入迷,继而吻了下去。 轻轻咬她下唇,反反复复,轻啄浅吻,如同品尝一颗内含烈酒的夹心巧克力。 奈何巧克力太过甜美,顾非寒终陷入意乱情迷的狂热。 苏小漓同他面贴面呢喃。 好几天没靠他这么近,似是更想念他的味道了,不由地又抱紧了他一些,同他的唇纠缠在一起。 你退我进,你来我往。 顾非寒欣而受之,多多益善。 两人皆爱意至深,肆意放纵,欲罢不能。 山鸣谷应。 顾非寒终于在星火燎原之前放开了苏小漓,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下激动。 苏小漓只觉得心头急跳,歪歪地挂在他身上。 顾非寒温柔地将她抱起,缓缓放到了沙发上,“冷不冷?” 苏小漓斜靠在沙发上,软软地摇了摇头。 除了脚,其他地方倒还好。 她摇头,顾非寒也得信啊,小丫头明明寒凉体质。 一年下来,彼此相处的默契早已养成。 顾非寒伸手将两只小脚丫放到大掌中。 冰凉的触感差点激得他一抖。 男人立刻肃容,忍不住瞪过去一眼,轻斥道:“不说实话,明明脚这么凉。” 虽面露不虞,关切之色却溢于言表。 顾非寒的微烫手掌带来一股暖流,从脚丫直冲苏小漓心口。 苏小漓小脸顿时有些讪讪。 她可怜兮兮地赔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呀眨的。 刚洗完澡的水汽尚未散去,纤长的睫毛略有湿润,顾非寒心中一软,又将小脚丫握紧了些。 须臾之间,两人相视一笑,双双眼畔生花。 比起一年前,两人间的心有灵犀和吻合彼此心意的体贴,似是又多了几分。 顾非寒放松下来,干脆将小脚丫放到“八块”上边,再拿睡衣给她盖严实。 小脚丫放进去的瞬间,依旧激得他瑟缩了一下,却又勾起异样的舒爽,顾非寒眯了眯眼。 一不小心撇到扑克牌。 “怎么现在开始玩扑克牌了?”他语气随意道。 “凌义成教的,陆斯年输得好惨。”苏小漓笑。 眼睛忽而眨巴眨巴,“索性没事,我们两个玩两把,怎么样?” 虽然牢牢记得凌义成讲过“不可主动下场”,可顾非寒又不是外人。 凌义成还教过:没有出不了千的局。 小狐狸想练练自己新学的手艺。 顾非寒一听“陆斯年输得好惨”,顿时也来了兴致,哂笑道:“来吧,想玩什么?” 随着他和陆斯年接触加深、事业也相互渗透,他对这个“大舅哥”真是“又爱又恨”。 小混蛋居然一出手就把大混蛋压制住了,这倒让顾非寒对小混蛋多了一丝莫名的好感。 ——不愧是我外祖家的人,除了拳头,总归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两人玩的,依旧是最基础的炸金花,比大小。 顾非寒本就知道规则,可以直接开局。 公平起见,双方可以互相洗牌、切牌。 虽然千术种类繁多,但归根结底只有几种:洗、切、认、偷、换。 新牌没做过手脚,苏小漓在“认”上没得玩手段。 而且双方约定可以互相洗互相切,顺序就不能保证。 她只能从另外两个入手,再者说,洗和切的千术她还没练熟,不想丢人就是了。 那就只能从偷和换上想办法。 苏小漓之前练了好些天,洗牌手法已然愈发娴熟。 既然是认真玩,顾非寒也洗了两把。 整副牌平均分成两半,洗的时候左边一张右边一张地依次洗下去,看着……洗得也很熟练。 苏小漓瞥了他一眼。 这家伙小时候也没少玩吧。 两人先走了几个回合,苏小漓没出千,顾非寒也只当寻常玩,胜负对半开。 又走了几个回合,苏小漓试着练了几把千术,顾非寒但笑不语,只当没看见,由着她练习。 不过他细细观察,不由地暗叹。 小丫头就跟有天赋似的,胆子够大,小手够活,玩得那叫一个飘逸。 也不知是林一成教得到位,还是小狐狸自己练得勤快。 虽然老千出得尚不醇熟,却已经有了那个味道,假以时日…… 她怕是会练到完全不似作假。 顾非寒瞅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眼角眉梢浮上一丝兴味,相当熟悉套路的样子 语气淡淡地来了一句:“干玩也就这么回事儿,咱俩押点什么?” 像恶魔的诱饵。 苏小漓被男人看得有点混乱:?! 都是自己人玩,怎么你也来这套? 她可不要变成“陆斯年”。 见苏小漓一脸懵,顾非寒兴味更浓,唇角一勾,眼底深处出来一股香甜的邪气。 那就怪不得我了。 顾非寒眉梢轻挑,盯着可口的苏小漓,桃花眼微微眯起,波光四溢,语气却相当斩钉截铁,“左手。” 这个名词于苏小漓而言,绝对就是虎狼之词。 小姑娘一个激灵回了神。 小脸瞬间涨红,小手下意识地捏紧。 死性不改的混蛋! 还没开局呢就破功,这让她怎么玩啊! 踟蹰片刻,苏小漓果断决定狠狠出老千,治治这臭男人。 “哼!”她脸上凶巴巴地表现出了不屑,小鼻子里一声愤愤羞恼。 死性不改的混蛋自然只当她同意了。 敌我双方约好五局三胜。 洗牌、切牌、再开局。 小姑娘胜负欲上来了。 故意绷着他。 前两局,苏小漓妥妥胜出。 只要再赢一局…… 又或者,学学小崽子的套路,先给混蛋一点甜头,诱敌深入,然后打他个措手不及? 嗯,就这么决定了。 想想就爽。 看着苏小漓若有所思的样子,顾非寒笑意更浓,完全没打算揭穿她。 磁铁的一极必然会终结于另一极。这是一种钳合两个“一”的力量。 l郑重告诫:远离赌博!请勿模仿!这只是小两口的闺房趣事! 300 “农夫与蛇”? 让你赢两把差不多就得了,再输下去福利可就没了。 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放弃”两个字怎么写,顾非寒不会,也从没想过。 接下来的两把,为了诱敌深入,为了男人的自尊心,也为了能练习“正反都会”…… 苏小漓有意放水。 顾非寒保持着唇角笑意,安心领受小丫头的好意,成功赢了两把。 “最后一把,玩完这把休息,还有正事。”他正了正脸色,淡淡看向女孩。 苏小漓看表,点了点头,明天确实还有不少正事。 压力来了。 顾非寒为了今晚的正事,提高了警惕,认真洗好牌递了过去。 苏小漓为了明天的正事,卯足了劲儿,接过牌认真抽洗起来。 切完牌之后抽牌,她心里面绷着一根弦,刚一出手,顾非寒整个身子就压了过来。 苏小漓呼吸分明一滞,惊慌大喊:“啊!” 继而一阵恼火。 还没开始正式干呢! 顾非寒眼底含笑,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一只手从容不迫地抽出女孩袖子里的一张牌。 “小狐狸,抓贼抓赃。” 无情揭露,一点面子都没给。 小狐狸一头黑线。 居然被!发!现!了! 这混蛋猛然扑来,裹挟而来的他身上特有的木质味道,愈发深邃热烈,简直极致诱惑。 苏小漓身子摇曳颤抖。 顾非寒自鼻息发出浅淡的笑,心潮早已萦乱。 他一把打横抱起女孩,手就好像铁箍一样。 沙发上扑克牌顷刻间哗啦啦落了一地。 苏小漓耳根发烫,慌乱中,另外两张牌自己从袖子里飞落了出来。 顾非寒锁住她的目光,喉结滚动,气息灼灼,血液翻涌。 “小混蛋没教过你吗,绝对不要主动下场。”男人一脸坏笑,快步走到大床前,将苏小漓塞进被子里。 小狐狸悲愤认栽。 敌我双方实力过于悬殊,放弃抵抗,只倔强地仰着一张小脸。 接下来,好疯的说。 坏,坏透了。 即便被不断“威胁加鼓励”,甚至是“奖励”,苏小漓依旧随时有撂挑子的冲动。 也不知被折腾到凌晨几点,她半条命都交待了。 左手已瘫痪,应该说整个人已瘫痪。 就连搭理混蛋的力气都没有。 冲完澡的顾非寒神清气爽,一脸餍足,简直像个黑洞一样吸走了苏小漓的全部精气神。 大雨的声响与心底的喧嚣暂时消失。 只余留下几处小小水洼,尚未被即将破云而出的日光蒸发。 男人一双黑色的眼眸如能溺人。 依旧圈着女孩,亲一亲她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她耳垂,呼吸温柔得似落在棉花糖里的梦。 无限爱怜地亲吻她颤抖的眉眼,继而修长食指轻轻拨动苏小漓的睫毛,唇角漾开一抹得逞的笑。 毫不掩饰的得意,磁性沙哑的声音在耳边蛊惑逗弄她,“不是会出老千嘛,怎么混得这么惨。” 苏小漓眼皮稍掀,没好生气地“哼”了一鼻子。 话说混蛋的……来得实在太迟,到底是说谁明天、啊不、今天有正事的? 还有,此时不是应该贤者时刻、宁静祥和、青灯古佛吗? 到底能不能消停点儿。 顾非寒的手已经挪动到她脖颈,钻石项链在深深浅浅的暧昧痕迹间,璀璨发光。 他轻松惬意地继续拨动项链,忽而眸光幽深,语气变得略微认真,又透出淡淡玩味与温柔,“帮别人,你不怕农夫与蛇?” 一句话像石子丢进深潭静水之中。 苏小漓本来昏昏欲睡,脑子几乎不再转动,忽而被问得一怔,心底顿时清明。 顾非寒像是在讲黄厂长,认真听上去,又像是在问凌义成。 黄厂长是个商海老男人,又是个自己创过业的。 一旦给了他逆风翻盘的机会,很难说将来会不会借机再次自己去干。 甚至……往坏处想,没准会成为对手,反咬她一口。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肯定也不会客气,谁还能让谁好过呢。 而凌义成……在漫长无尽的黑暗中走久了,还记得光明的路怎么走吗。 是的,这就是顾非寒想问的。 是在问苏小漓,也是在问他自己。 帮林一成,自己怕不怕,怕他有一天回过头来把小漓抢走。 苏小漓陷入沉默,恍若未闻。 顾非寒却明白她已经听到,静静地等待她的回答。 与此同时,顾非寒也在暗暗期待着一些什么,一些复杂到他也无法分辨的东西。 心底的小水洼,水波开始不太平静。 半响,苏小漓才睁开眼睛,扭头看向这个她最信任的人,“总不能见死不救,也不能因噎废食吧。我头上落雨的时候,也被人撑过伞。” 苏小漓虽然很疲惫,可眼底的清灵与温柔仍在,宛如早春斜风细雨的江南古城。 顾非寒沉默着,心里默默体会着她的话。 心底的复杂自行其事,不与人知晓及猜测。 苏小漓澄澈的眼睛看向顾非寒,“山远路长,意外诸多,总是惴惴不安多难受。” “不相信、否定、拒绝可能更简单痛快,可选择相信,学习处理复杂也许更好,即便是试错,有长进就行。” 顾非寒依旧没说话,只轻轻地抚摸她的秀发,帮她将几股碎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她的那双眼太清澈,映得他心软又心颤。 “这还是你教我的呢。”苏小漓朝他浅浅一笑。 顾非寒一愣,微微有些意外,温和问道:“我教你的?” “嗯,在你给我那些家底时,我才明白这个道理的。既要审慎,也要勇敢。” ——虽然我现在还没能做得那么好。 似有一股暖流缓缓注入顾非寒心里,他不禁露出了笑容,对上那双晶莹的大眼睛,“这么早吗?” 苏小漓情不自禁地揽上男人的腰身,小脑袋软软地靠在他胸膛上。 像是陷入无尽美好回忆中,说出的话,继续一句一句流入顾非寒的心脏。 “嗯,很早很早,也很多。” “你给我撑过伞,给了我很多珍贵的东西。” “成全我呵护我,也教会了我很多。”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顾非寒目光微怔,继而莫名地心跳如簇。 301 今日方知我是我 顾非寒忍不住无限缱绻地将她拥得更紧,大掌紧紧扣住她的后背。 只恨现在还不能将她整个人融进自己的身体。 良久,他缓缓松了一口气。 苏小漓的回答似是又给了他些许勇气,床头昏暗的灯光遮藏住最深的恐惧。 “如果别人也……” 顾非寒声音变得有些颤:“如果别人也给你撑伞、也给了你他们最珍贵的东西呢?” 终于问出了深埋在心底的那个,每每想到都会让他不寒而栗、痛似火灼的问题。 这已经是他最脆弱的一面。 即便小漓刚才的话,已经足够证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只是尚不知足,仍被焦虑迫切的本心驱使,直奔底线试探。 丝丝缕缕的苦涩在喉间蔓延,目露怅然。 他不敢看苏小漓的眼睛。 当诱惑足够大足够多,忠诚是否会变的一文不值,爱意又是否会随风消散。 苏小漓微怔片刻,继而回答得很慢,却很直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不能用失去自我的方式去报答。” 她像是曾经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样。 不知想起了什么,女孩又贴顾非寒近了些。 沉吟了会儿,她才一字一顿对着男人的心脏说道: “我控制不了别人的想法,但我能控制自己的。 买定离手、愿赌服输,眼前人已是最爱,我不想美化我没选择的。 于我而言……你,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声声入耳,句句入心,顾非寒心里如惊雷般滚过。 一瞬间,他浑身僵住,深深撼动。 无尽浪潮,皆如流光坠入了万丈红尘。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不可名状,不可定义。不可言说。 他似是眼底惘然不复。 心头只余泼天快意。 顾非寒没再说话,直接吻了下去。 在仅有一次无法轮回的生命里,苏小漓仿佛是他恍如隔世的一场美梦。 哪怕稍一迟疑,她就可能消逝,一去不复回。 很明显,宁静祥和的某个时刻也已过去,某个地方和此刻的心脏一样。 赤诚、火热。 窗外已是雷声滚滚。 顾非寒钱塘潮信。 怕是更疯了。 苏小漓彻底吓死。 爱就爱!为什么一定要拘泥于这种形式??!! 混蛋脑子里都塞了点什么,居然奔着把人练废了去? 之前的折腾已经用光了她所有力气,现在才是真正的“农夫与蛇”。 眼镜王蛇,外加百草枯,豪华套餐。 毁灭吧…… 直到下午才醒来、顶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苏小漓,强撑着眼皮扒拉到手表一看…… 忍不住朝着男人“一记重拳”,怒吼:“一塌糊涂!简直了!最没规矩的就是你!” 这倒是真实评价,一语中的。 更是懊恼自己居然在威逼利诱下妥协了,陪他后半场一起疯。 无可救药。 悲痛。 爱居然是恒久忍耐,又是恩慈?! 在顾非寒面前完全丧失自保能力的苏小漓,表示深刻怀疑。 顾非寒早已将黄厂长送去和夏念念见面交接,一切都安排完了。 甚至给苏小漓买来了麝香虎骨贴。 此刻他正歪在床上看书,静静等她醒来。 被喷了一头一脸却完全不想辩驳,更不见任何不好意思。 人生得意须尽欢。 顾非寒只淡淡一笑,坦然接受媳妇儿的批判。 刚才那一拳明显是在挠痒痒。 小姑娘哼哼唧唧的,显然是一只饿坏了的小奶猫。 男人晓得她双臂瘫痪,直接把餐盘端到床上。 “订了酒店的猪脚面和蟹黄包,还有虾饺、卤凤爪……以及一块酒心巧克力。” 男人可真懂“拿捏”二字如何写。 女孩一睁眼就知道她要的是什么,看她眉梢眼角就已服侍得舒服熨帖。 苏小漓小兔子一样红的眼睛睁都睁不开。 却一个急刹车,羞恼化成了一脸期待。 顾某不由地唇角上勾。 被喂的汤饱饭足,苏小漓擦了擦嘴,分秒必争,火速起床洗漱。 临去港岛前,她要到鹏城新成立的医疗器械公司、以及顾某的电信设备公司各转一圈。 一个“钢铁女战士”,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被她用尽榨干。 顾非寒不禁好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在自己也排在“用尽榨干”的长长队伍里,魂飞魄散,愉悦至极。 真是回味无穷。 无耻男人又忍不住暗暗自得。 新的医疗器械公司的员工已经全部就位,最多的是技术开发人员和销售人员。 安适意和新公司的几位负责人早已翘首以盼,等着苏小漓做产品上市前的最后确认。 这帮人平均一天工作十多小时,疲惫却依旧意气风发。 冲锋陷阵、直面炮火的“娘子军”们。 苏小漓向她们投去了信任的目光。 两个会议室里两拨不同的人马正在开会,一个屋甚至传出热闹的争论声。 安适意讲解着公司事务和项目进展,她心细记性好,讲话有条有理,为人又圆滑周到。 出来做事,能力固然重要,处事也要服众。 新公司要求颇高,甚至有些苛刻,却难不倒真正的有心人。 俨然安适意她们几人做得不错。 一行人浩浩荡荡。 苏小漓前段时间全身心投入学习和考试,具体安排都是陆斯年推进的,她没有说话,只边走边听。 “陆总上次去c国出差,引进的佳康在影像方面的技术工程师已经在港岛的研究中心安排就位。 ……等时机成熟时,再搬来鹏城。”安适意解释着。 苏小漓点头,鹏城毕竟刚起步,没办法一下子塞下那么多人。 更何况港岛那边的产品,只差影像方面的嵌入,去那边更合理一些。 “鹏城这边主要是c国立芝公司,和两所大学实验室主导研发的激光产品、技术和研发人员…… 刚才那个热闹的会议室,就是技术人员们在……”安适意继续介绍道。 顾非寒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边。 他去过目前世界上顶级的实验室——北尔实验室。 那里可是个自从成立之日起,获得了20000多项专利,平均每天一个的超级实验室。 各种奖项就更不用说了,北尔实验室几乎是拿到手软。(本章完) 302 引领客户需求 那里代表了全球科技的最前沿,是先进技术和创新思维的源泉。 可见识不凡的顾非寒,听着几位负责人的讲解,依旧没忍住微微颔首。 受教不浅。 心中汹涌澎湃的程度怕是比苏小漓还高。 小漓这里,比规模自然不如北尔,可胜在小而美。 好钢用在刀刃上,集中精力办大事,更侧重能直接应用于市场的产品。 论及当前激光技术的市场可划分为三大区域:米国、欧洲、c国及太平洋地区。 在激光医疗方面米国占首位,c国位居第二。 又因c国对米国外贸出超,作为平衡,米国的激光等产品大量涌进c国。 前几年,c国各激光研究室的主要设备大部分是米国制品,而他们所研究的课题,则多是整合性研究。 有了好的基础后,近年来c国开始重视基础科学的发展,对激光的各项基础研究的投资也在增加,技术水平直逼米国。 苏小漓在港岛时,一直追着《世界激光》的那本行业顶级期刊在读。 更是搜罗了往年的每一期认真阅读,再结合上自己上辈子的经验…… 故而她早已和陆斯年商量妥当,新医疗器械公司的前期合作侧重于c国。 质量、技术都能保证,整体成本怎么算都比从米国引进少很多。这一点,米国自己怕是都不得不承认。 陆氏财大气粗。 真金白银一出手,事情好办多了。 陆斯年此去c国,达成了“双料”合作和引进。 既给基础研究的实验室投了钱开展合作研究,也带回来一部分成熟产品和技术,只需整合后稍作二次开发,即可适合于华国当前市场。 根据之前的市场调查,目前华国国内应用最广泛是“红宝石激光器”,主要用于眼科、牙科治疗。 在苏小漓看来,再投入资源进入这个即将成为红海的市场,必要性不大。 要想尽快让新公司周转起来,必须尽快拿出有特色的新型产品投入市场,才能支撑起未来自主研发的庞大费用。 耗不起。 无论是金钱,还是她“剩余”的时间。 “这就是之前根据您和陆总定下的方针,打算第一批推出市场的两款产品。”安适意指着两台样机说道。 几人眼前,正是技术已经相对成熟、但尚未大幅在市场上出现的co2和yag激光器。 co2激光器主要应用于切开、切除、蒸发的炭化治疗,对于要求精密度高的矫形外科手术再合适不过。 手术时可省略止血操作,微量出血也不会妨碍目标的视见,能大大缩短手术时间。 而yag激光器缺乏切开组织的能力,却适用于凝固组织。 故而针对这个,目前重点开发、销售yag激光凝固装置。 将yag激光器用于内科,比如消化系统溃疡等容易引起出血,而不必再做开腹的手术,就目前而言再合适不过。 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不足。 但足矣弥补“红宝石激光器”无法满足的市场需求。 稀缺性是市场价值的关键。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虽然遇到了不少困难,可整个公司里充满了生机勃勃,产品也有自己的特色和核心技术。 根据目前市场沟通的反馈,前途必然不会差。 看着完成的样机,苏小漓不由得对安适意几人点了点头。 几位从头到尾参与其中的娘子军们,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来,从一开始的一脸懵,到进入开发周期后那么多的闹心…… 中间的过程,就好像难产一样艰辛。 安适意身在港岛的家人甚至都劝她回去,“何苦去内地吃苦受虐呢?” 她却没有任何抱怨,也义无反顾地留了下来。 因为这苦头是她自找的,但她不是唯一一个被“逼上梁山”的。 此时,她们的感觉是终于完成了第一步,不由地稍稍松了一口气。 和生娃一样的成就感随之而来。 “就算我们觉得初代产品ok,也还远远没有结束,要客户说了算才行。” 苏小漓虽然很想鼓励她们,甚至谢谢她们,可还是没有泄下这口气。 “一旦投放市场,我们的销售团队,一定要将客户反馈及时给到内部,一切开发都要跟随市场需求。”她补充道。 一件产品的价值不是由劳动量决定的,而是由市场决定的。 所有参与人员为产品赋能赋值的劳动价值,也不是由苏小漓决定的,同样也是由市场决定的。 安适意跟着苏小漓的思路,仔细思考了一会儿问道:“那我们是否接受定制呢?” 苏小漓琢磨了一下,坚定地摇了摇头。 定制,是完全根据不同需求进行开发、制造,意味着生产出来的不是标准化产品。 而非标,又意味着人工、材料、生产线、售后等成本全面扩大,对整个研发、生产、销售链条都是巨大负担。 资源有限,需求无限,沉重工作压力会令前线员工疲于应付。 且,资金周转的周期被拉长,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不接受定制,但我们可以引领客户需求。”她朝安适意笑笑。 “引领客户需求?”一时间,包括安适意在内的几个负责人都陷入了沉思。 苏小漓也思考了一会儿,笑笑说道:“或者这么说,不是站在我们公司要销售产品的立场上,而是站在客户要解决哪些问题上。” 安适意几人看向苏小漓。 像是期待着她进一步解释。 “客户也有自己的客户,他想用我们的产品,帮助他自己和他的客户解决什么问题。 他们关心投资和运营成本,也有盈利和竞争的压力……”苏小漓缓缓说道。 安适意眼前一亮。 她本是港大商科出身,又在港岛成熟的商业社会中历练过,似是一下子领会到了苏小漓的意思。 “也就是说,客户提的是一个需求,但事实上他想的是要解决一个问题,只是他不跟我们讲,也可能讲不清楚。 而针对这个具体问题可能有非常多的解决方案,我们就在现有产品的基础上,选那个能促进双赢的方案。”安适意一边思考,一边斟酌着说道。 苏小漓认可欣赏的眼神。(本章完) 303 心瘾难戒 “是说谁能为客户解决这些问题,助力客户成功,谁就能长久地赢得客户。” 另一个负责人似乎也跟上了进度。 “没错。” 苏小漓笑笑,“帮助我们成功的智慧和点子,就在客户手中。” 不是一味地盲目满足客户需求,而是帮助客户梳理清晰“为什么想要这个”“如何获得这个”。 在提供产品必需功能的基础上,提供相对精准的服务。 如此一来,即便不接受定制,也不见得多影响销售。 这是“三方会谈”的过程中得到的启示。 也是凌义成传授她那些“骗术”时,教给她的。 娘子军们不由地点头。 另一个实验室里正在抓紧开发的,是he-ne激光器。 对着正在开发的新产品,她又给出了不少具体的细节意见。 时间紧张,她不由地将这些天来的思考说快了些。 “在第一批产品上市后,今后尽量根据订单数量生产,可以加上收预付款的环节。 宁缺毋滥,减少存货,但是要根据客户反馈及时升级产品。” “另外即便半成品的材料采购进来,我们也要坚持进行逆向开发,照着c国和米国的核心技术,自行设计并且开发配套软件。” 哪怕初期“山寨”到不能再“山寨”,都要坚定地迈出这一步。 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顾非寒静静地欣赏着自家女孩,也汲取着来自于她的营养。 此时的她,从容、坚定,和昨晚的娇弱迷乱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只见她艰难地伸出手臂,抚摸那台yag激光器,新机器的简洁外壳,散发出迷人光泽。 苏小漓的手微微颤抖。 心潮澎湃,百感交集。 yag激光器是1.06微米的光,能透过玻璃光学纤维,能够和装有光学纤维的内窥镜相结合。 光学纤维是为了光通信的目的而大力研制的,但是医用光学纤维所输送的光强比光通信的要大许多,因而需要加以改进以输送较大的功率。 这样的需求,将来能和顾非寒的事业赛道相互匹配上。 两个人,哪怕…… 自己生命真的不再,留下的火种也终会在未来交汇。 所以……苏小漓再次艰难地高高抬起胳膊,认真拍了拍顾非寒的肩膀,“小顾同志,任重道远啊。” 顾非寒朝女孩展颜一笑,欣然接受她的鼓励。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未来已在路上。 更叹服于此间盛景,简直进到了一个新世界。 美不胜收。 自家小漓的事业如此风采,他心中骄傲之极,也敬佩不已,更有奋起直追的心潮汹涌。 也怪不得小漓每日乐得辛苦。 再辛苦也值得,不是人人有这样的机会辛苦。 “食堂今天来不及去看了,但是一定要保证早中晚、加餐都有,味道和营养都要跟上。” 吃货的本能。 “还有,加班归加班,加班费每个人都要按规矩算好。节前务必按时放假,放假当天必须按时下班。” 苏小漓看着几位负责人熬红的双眼,认真嘱咐道。 虽然公司的平均工资水平已经高出同类公司的2倍,但她们身上的担子更重。 安适意等一众“娘子军”微笑应下。 到达电信设备公司时天色已黑。 两人转了转工作区,仍有不少人在加班。 除了莫妮卡,这还是她第一次来顾非寒正式工作的地盘。 这里也是陆氏漓盈高科的第一个“孩子”。 男性思维主导下的公司氛围,又和医疗器械那边的女子军团又不同,整体气势上更为阳刚生猛。 颇具他个人风格,像一匹野马。 而顾非寒就是纵马持枪的那位将军,拉都拉不住。 他亲自讲解,苏小漓静静学习。 墙上挂钟不知不觉已走到八点三十分。 “先去吃点东西。” 顾非寒牵起女孩的手,“我叫人送到办公室了。” 苏小漓从善如流。 饭后,她顺手拿起顾非寒剥好的桔子吃了一瓣,悠悠地说: “两个公司都能看出茁壮成长的迹象,虽然目前还是小幼苗。” 顾非寒嘴角一弯,笑道:“这话听着你好像见过大树似的。” 苏小漓笑笑,没再说什么,站起身来散食。 顾非寒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兼具办公室、小会议室、书房几大功能,角落里还有一个小门…… 里头像是他的单身宿舍。 男人吃住都在这里,醒来就能直接开工,晚上加班也没有时间限制。 有时连室外刮风下雨都不知道。 苏小漓慢慢踱着步,一不小心走到了小门面前。 距离她几步远的顾非寒,心脏猛地一晃。 眼神掠过瞬间仓皇,一把拉住了要推开门的小手。 苏小漓错愕一怔,接着一脸了然,兴起一丝恶趣味。 女孩眨眨眼,进而注视着他,嗔笑调侃: “里边必然有一位唇红齿白、美丽照人的女孩,听到推门声就会飞扑上来拥抱你。” 大惊小怪的,她又不是不知道典型单身汉宿舍长什么样子。 里头没收拾,太杂乱,很正常啊。 顾非寒方才的异常神色已不见,分明更会演戏,自如地水来土掩。 “小狐狸料事如神,只是她听到你的动静,刚从后门逃走了。” 眼神出奇的平静,甚至带着意外的轻松。 手指有些僵硬,手上却丝毫没敢放松,死死握住门把手。 一扇险些守不住的门,挡住了顾非寒幽禁在心底最深处的邪恶秘密。 怎么敢暴露。 这屋子里全是关于苏小漓的秘密,一句也不能说。 除了自己,谁也不能进去。 多少个搀杂着痛苦思念的不眠之夜,都是这个屋子里的“她”陪着自己。 伊甸园正位于炼狱山的顶峰。 每一秒钟她都在干什么,事无巨细,恨不得每一件他都想要了解。 顾非寒当然知道这样做疯狂无比、错误至极,可是忍不住,放不下,控制不了。 再清醒,也心瘾难戒。 所以就这样发生了,去做了,无法逆转,也不想悔改。 鬼使神差的,一步步成了最日常的习惯。 即便当下,他也没想过就此停下,哪怕昨晚苏小漓已经又给了他太多的信心。(本章完) 304 有备无患 苏小漓压根没多想,也丝毫没觉得不对劲儿。 她笑着转身去看他书架上的书。 顾非寒背过身,垂下眼睑,长长睫毛遮住瞳孔的光,默默一声酸涩的叹息。 手上将锁再次拧紧,拔掉钥匙放入自己兜里。 清贵的身形,浓郁的阴影。 他再次转过身来,已把一切抹掉。 神色如常,爱意如常。 却忍不住走到苏小漓身边,从背后紧紧抱住她。 顾非寒贴着女孩良久,这才很温柔很温柔地说:“我们走吧。” 苏小漓合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乖顺点头。 两人奔赴港岛,赶在通关口岸关门前一瞬才过关,简直像躲枪子逃港的。 等在对岸的陆斯年早已不耐烦,姓顾的还真是把小漓“扣押”到了最后一刻。 他幽幽视线看向几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苏小漓。 怎么有些憔悴? 她衣领缝里不经意露出来的深浅痕迹…… 这色泽,新鲜出炉的? 蓦然涨红面孔,耳畔嗡嗡响,一支箭射中陆斯年胸膛,他竟有些站不稳。 整个人跌进冰窖,险些控制不住嘴角的抽搐。 扑街! 心中一只常年笼罩在囚笼里、阴暗浑噩的野兽,蠢蠢欲动。 野兽撕咬下去的第一口,对准了陆斯年内心最渴望的地方。 第二口,对准了最骄傲的地方。 愤怒、焦虑和恐惧来势汹汹,却……没更多底气。 一肚子火气无处发,只是毫不犹豫地,陆斯年给顾非寒换成了陆宅里头——距离苏小漓最远的一间地下室。 顾非寒软硬都吃得下去,面不改色,坦然接受地主家孙子给他安排的房间。 只要有小漓在,住哪儿都一样,就是睡在院子里的草皮上他都甘之如饴。 打蛇又没打到七寸的陆斯年气结。 最近真是水了逆了,一个个的。 苏小漓早已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差一份“尸检报告”。 看了一眼同样被凌义成虐惨了的陆斯年,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真“难兄难妹”。 苏小漓乖乖回房间补觉,一秒入睡的真本事。 就连翌日10多个钟头的飞机都没能扛住。 她看着期刊,挨着靠背不经意间盹了过去,手上那本《世界激光》垂落在身侧。 陆斯年侧头看了苏小漓一眼,沉默半晌。 抽过她手中的期刊。 无意间碰到她的手指,冷冰冰,激起难以名状的缱绻和心疼。 他叹了口气,又帮苏小漓把小毯子往上盖了盖。 散发着一身虎骨中药味的苏小漓,踏上了英兰国的土地。 飞机落地已是傍晚,深沉灰蓝天空,巨大乌云正压头顶,雾雨寒冷。 三人自亚热带来,上飞机前身上外套只得薄薄一层。 苏小漓一出大厅,迎风顿时一个冷颤,同时腹间一丝坠痛也侵袭而来。 她微微蹙眉。 ——来的真不是时候。 顾非寒瞧见她神色,脱下自己的风衣伸手给苏小漓套上裹好,温热大手又牵住了冰凉小手。 陆斯年抬了抬眼睑,掠了顾非寒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把眼睛别了回来。 眉头紧锁,神情凝重,手指毫无意识地慢慢收紧。 一辆黑色大房车,司机载着三人,朝市中心的马里波恩驶去。 一路上经过修剪的树木纷纷掠过,水汽很快便模糊了车窗。 后排座上,顾非寒将温热大手伸入苏小漓身上的风衣里,隔着衣物,停靠在她冰凉的腹部。 大手掌心的温热触感,使得苏小漓精神陡然一松。 她朝着顾非寒甜甜一笑,而后倚在他宽阔肩头,闭上眼睛安享温暖。 中排的陆斯年一直望着窗外出神。 海面平静,海底汹涌。 陆氏在伦登市中心的marylebone和mayfair分别有一栋别墅,shoreditch还有一套小一点的。 其实在湖区也有一栋,奈何几人在市区都有工作,还需要在伦登待上一段时间。 可既然带小漓来度假,陆斯年不想节奏过于紧张,特地选了马里波恩的这栋来住。 相比mayfair的奢华、shoreditch的前卫,马里波恩整条街区为乔治亚式建筑,街道两旁各种独立商店和咖啡馆,更多了些自由惬意,舒服自在。 而这套别墅又刚好位于摄政公园和海德公园之间,无论去哪个都不过数分钟。 管家隔一天来一次,几栋房子来回跑。 早已将家里收拾利索,准备好物资,车库里两台车子加满油,升起了壁炉便离开了。 别墅室内设计是米色和深灰色主色调,简约中不失温馨。 室外阴冷苦雨,室内炉火融融。 苏小漓已经换上厚重毛衣及羊毛袜。 她整个人窝在壁炉旁的摇椅上,盖着一条毛茸茸的小毯子。 手捧一杯热牛奶,一口温热牛奶丝绒般滑进喉咙,安抚她残缺四肢和腹部坠痛。 陆斯年和顾非寒依旧在厨房忙活。 少时,两人已经端来三个菜,外加一人一碗阳春面。 苏小漓吞了吞口水,笑道:“没有你俩,我得饿死街头。” 两人没做英伦典型的“美食黑洞”——鱼排薯条。 依旧是家乡味道,清淡可口,也没有放葱花,可就是合胃口。 苏小漓像是许久没有吃这样好的饭,又乖又配合,竟吃完整整一碗,汤汁都不剩。 两位大厨眉眼含笑。 餐后三人一同围坐壁炉边。 陆斯年支起一根燃烧的木柴,架起一口小锅,锅里放了几颗丁香、肉桂等香料,以及苹果、柠檬和甜橙什么的,小火煮起了红酒。 另辟蹊径。 “德意国人冬天爱这么喝,加热后酒精会挥发掉,口感也变酸涩,不过喝下去身体会舒服些。”陆斯年慢慢搅动着锅,温声解释。 他递给苏小漓一杯煮好的,只给她加了一点点糖,语气宠溺,“尝尝,没有红枣姜茶,喝点这个暖一暖。” 苏小漓主打一个听劝,欣然接过,倏地笑了,“刚才我还以为你要炖肉。” 陆斯年扶额,“……” 是挺像的。 在京城的家里,他跟着章韵学了一次做卤肉,除了水果,其他配料几乎一致。 顾非寒冷眼旁观着,挑了下眉,“别给我,我喝原味的。” 主动承认自己山猪吃不了细糠。 生怕有什么副作用。(本章完) 305 混战阶段 说着,顾非寒自顾自地抄起桌上剩下的半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原装的。 陆斯年搞了一杯热的,悠悠一口,咂了咂嘴。 傻眼。 “……确实难喝。” 翻车。 给自己干沉默了。 这还是陆斯年尝试做苏小漓的大厨以来,最挫败的一次。 苏小漓本来腹痛难忍,吃过面后稍好了些。 现在本着“爱咋咋地,好喝当酒,难喝治病”的心态来喝。 突然“欸!”了声。 居然意想不到的惊喜。 “说不上难喝啊,喝进去也确实挺暖和的。”苏小漓真没刻意捧场。 肚子舒服是第一要务。 陆斯年微微吐出一口浊气,略感好受些。 三人随便讨论接下来的行程。 顾非寒此次任务最多且重。 由于通信行业牵涉全局,价值链很长,不可能由一家上下通吃。 要拿下英兰国、睿典国通讯行业,包括设备提供商、系统集成商等数家公司的合作或代理。 大概……只能在除夕夜才能抽出些空来。 苏小漓和陆斯年两人则相对好些,除了巡查这边的产业,倒是有不少空时间。 “听说几个欧洲国家暗中联合起来,加紧2g技术的开发,前两年已经研发出了一套gsm标准?” 陆斯年对于“对手”的事业进展也很关注。 除了关心顾非寒的进步速度,陆氏真金白银地借出去500万美金,总要听个响儿。 另外,陆斯年也有进一步的规划。 几年前,英兰新政府为了刺激经济发展、外加财政需要,对工业和服务业领域放松管制,实施国企非国有化、私有化的激进计划。 陆氏自那个时候起就投资了不少。 陆斯年和陆老爷子、苏小漓商量过,想将投资延续下去。 顾非寒点头,“第一代的竞争,欧洲实际上已经一败涂地,各国单独研发的系统,使用范围都小于米国,八成是急了。” “不过即便是gsm,也只是集群专用移动通信,依旧不能做到全球通讯,技术也不算成熟,并未完全投入商用。” 通信系统就跟语言似的,具有明显的规模优势,使用的人越多就越强大。 “相信很快就可以了。”苏小漓没否定他的话,却很坚定的语气补了一句。 上辈子她用过gsm卡,那个时候“gsm”已经被人们普遍称为“全球移动通信系统”,也叫“全球通”“寰宇通”。 顾非寒笑笑,小丫头总是能给他信心。 他这次来欧洲,除了tacs,就是想就这套“gsm”系统下的各项业务谈前期合作。 “欧洲在搞研发新一代,米国也没闲着吧。”陆斯年依旧有些不放心。 小漓的漓盈高科也给顾非寒的公司投了钱。 他可不想苏小漓在第一把就玩脱了,让集团那帮老顽固看不起,怎么也得帮她盯着点儿。 “这倒是,米国的实力不容小觑,发展的又早,现在也在研发amps的升级版。”顾非寒面色有些沉。 看来是进入到混战阶段了,顾非寒一时间也有些看不清。 “有必要搞清楚米国佬的动作,华国市场是块大肥肉,没人会轻易放弃。”苏小漓补充。 她现在越来越体会到信息、情报的重要。 就像上次凌义成回家,虽然他什么都没说,苏小漓却也知道他做的那些事。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话说,也不知顾非寒那边查的怎么样了,又采取了什么措施没有。 只是,当着凌义成的手下败将——陆斯年的面,苏小漓没太好意思提这事儿。 “明天还是阴天,你先在家休息两天,倒时差,其他的不着急。”陆斯年看向苏小漓,温柔说道。 苏小漓片刻犹豫,遂点点头。 气定神闲也是需要足够资本的。 可她现在“阴天偏逢漏雨”,确实需要先休整一下。 总归在家歇着也有看不完的文书、想不完的事情,倒也不急着出去。 陆斯年欣慰,朝她微微一笑。 接着又取出一把车钥匙,冰冷冷地扔给顾非寒,“车库里黑色那辆。” 仁至义尽。 且双标得不能再明显。 恨不得姓顾的今晚就出去工作。 顾非寒笑笑,不客气地收下。 苏小漓还在想找顾非寒问小崽子的事儿,这厢陆斯年已经劝她早点回屋休息了。 苏小漓看向顾非寒,男人也朝她点点头,示意她早点去睡。 顾非寒刚刚收到陆斯年的“信号”,像是有话要对他说。 两人等苏小漓房间的关门声响起,才对视一眼。 “凌义成给的消息,林曼蓉手下的人送花时进了家里。”陆斯年压低了声音说道,深邃面孔上脸色并不好看。 这两个名字,他一个都不想提起。 可小漓的安全更重要。 他在京城的力量不如顾非寒,不该逞强的时候自不会逞强。 他更担心防不胜防。 “林曼蓉做事向来不择手段,不知是否会影响到小漓的安全,你自己掂量吧。”陆斯年撂下这一句便抿紧嘴,没有过多解释。 顾非寒虽然也担心媳妇儿安全…… 可是总觉得是不是过于多虑了,毕竟小漓不喜欢被保护得过于严实。 他盯着红酒杯,说出心底的疑惑: “林曼蓉马上要和小混蛋合作,逻辑上不会跟他过不去,那是跟马上要到手的钞票过不去。 小漓就更谈不上了,和那女人又没什么过节。” 陆斯年眼底变了变,只一个瞬间,已经自如地淡淡揭过: “女人对女人,一贯有不知名敌意。谁知道会不会因为小混蛋来招惹小漓,林二心中不爽呢。” 顾非寒一语不发,琢磨着其中味道,随即点了点头。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讨论着工作,喝光了剩下的红酒。 陆斯年给顾非寒安排的睡房,依旧距离苏小漓的最远。 顾非寒这次可不太乖,回屋略一收拾,就想拐去给苏小漓暖肚子,毕竟他可是个“人形暖宝宝”。 冷不防,“大舅哥”就守在苏小漓门口等他。 看得够严实。 顾非寒扶额。 陆斯年没好生气地冷声道:“房间够暖,让她好好休息。” 他的逻辑相当简单:只要放这个畜生进去,苏小漓绝对睡不了一个好觉。 306 小绅士 贪欢,是人之常情。 小漓稍软一分,这畜生便会趁势欺人;小漓来硬的,这畜生更无所谓,没准更喜欢。 “暖宝宝”一口气提不上来。 “你的任务是明天早起给她挣大钱。”门神只管死死盯住暖宝宝,棺材板一样面孔。 没得逞的“暖宝宝”颓丧变凉。 败下阵来。 也亏得因为陆斯年的阻挡,这一夜,三个人都睡了个实在的大觉。 谁也不是铁打的。 第二天一早,顾非寒叼着一个培根三明治,开着那辆劳斯莱斯银刺出发了。 给媳妇儿“挣大钱”去。 屋外雨已停,日光稀疏,空气清寒。 似散未散的雾气,颜色是淡淡的山茶花白。 偶尔有水滴以秒速两厘米的进展,无声无息地自屋檐落下。 一线疏漏的日光照进屋内,隐约可见院中斑驳交错的红白双色山茶花影。 苏小漓窝在沙发上喝着香郁咖啡,拿起当天的《泰晤士报》看了起来。 难得清闲。 只是各种原因综合起来,大脑放空,此时有点木木的。 先是头条新闻,再是副刊上的专栏,接着是娱乐新闻。 偶尔和正在烤纸杯蛋糕的陆斯年用粤语聊上两句。 如此舒适自在,只缺一只猫来撸了。 陆斯年厨艺愈发精进,也不知他哪里来的时间练习。 蛋糕香甜味道渐渐飘出,刚吃过早餐的苏小漓觉得自己可能又要馋。 陆斯年忙里偷闲,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安静的女孩。 庸俗尘世,饮食男女,彼此陪伴,慰藉关怀,平安喜乐。 如此令人沉迷。 窗外,一个黑影闪过。 没一会儿,黑影再次忽得闪过。 这回苏小漓和陆斯年都发现了。 “我出去看看。”苏小漓起身,取来大衣披上,开门。 “哎呀!”一声惊喜。 居然是一只喵星人,咱就说吧,想啥来啥。 喵星人——一只从头到尾都很有英伦范儿的奶牛猫。 周身黑色,只有四脚和颈部白色,脖颈处闪着金光,像是带着金领带。 此时喵星人正一脸傲娇地看着苏小漓,满脸写着:为何还不伺候本喵大人进去用膳? “是谁?”陆斯年跟了出来。 “一位骄傲的英伦绅士,估计是被蛋糕香味吸引来的。” “那就给这位绅士准备一份早茶,多个盘子的事儿。” 陆斯年也跟着苏小漓蹲下来。 他看了看黑猫脖颈间的吊牌,是有主的,估计是一时没看好跑了出来。 苏小漓刚要邀请“喵星绅士”进屋,却发现一名不过三四岁的小男童,站在雕花大门外向内张望了两眼。 冬季盛开的山茶花下,大大的蓝色眼睛正瞪视院内。 “亚瑟!你!又乱跑?” 不列颠小童梳整齐西装头,穿背带裤,格子大衣,朝着喵大人呵斥。 样子可爱,表情凶悍。 俨然是“喵星绅士”的小主人。 作为一只纯正血统的颜狗,苏小漓对好看的人与物一贯没有丝毫抵抗力。 小童眼睛又大又蓝,睫毛又长又金,还有脸上两坨小肉肉,简直了。 她眉眼间染上笑意。 任谁大早上看到美好的小天使,都会双眼放光的吧。 想拐回家。 小男童显然也看到苏小漓。 “啊!”忽然呆住。 宛如按下了暂停键。 一位美丽的女士穿着米色毛衣,配一条浅蓝牛仔裤,毛袜帆布鞋,一件浅驼色大衣随意搭在肩上。 女士盈盈一笑,就像山茶花一样好看。 那朵花,好像开在心上…… 白嫩小脸忽而微微泛红,害羞了呢。 嘴上却不动声色,“女士,您好。” 绝对好教养。 却自动忽视她身后的陆斯年…… “你好,先生,欢迎你和亚瑟大人来我家做客。”苏小漓用英文邀请道。 小绅士眼睛一亮,却一脸矜持,只是眼底泄露了他的渴望。 苏小漓失笑,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清了清嗓子道: “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elizabeth(伊丽莎白),你可以管我叫liz(漓)。” 说着,她将自己的小手递到男童面前,伸手想要牵他进屋吃蛋糕。 小男童歪着脑袋想了想,和女王陛下一个名字呢。 应该不是坏人吧。 小小脸上立刻正色,垂首立正致意,向女士微微鞠躬,接着伸出胖嘟嘟的小手,牵起苏小漓的小手,手背上轻轻一啄。 标准吻手礼。 苏小漓:“……” ——成功被小绅士萌到。 陆斯年在苏小漓身后静静微笑。 只是略感诧异,这位小绅士莫不是个贵族出身? 礼仪过于传统且标准。 而且吻手礼是针对“已婚女士”特有的礼节…… 小家伙是将自己当成了小漓的丈夫? 陆斯年顿时心里美美的,丝毫不介意小家伙对自己的无视。 “漓女士,你好,我叫james(詹姆斯),是你的邻居,谢谢你的邀请。”詹姆斯一点也不认生,也不推拒美丽女士。 落落大方。 又乖又漂亮,苏小漓再次被萌到。 赶紧拐进屋多欣赏两眼。 亚瑟大人早就不耐烦人类的繁文缛节,瞥了啰嗦的人类一眼,自顾自地挤进门,守在烤箱前头。 詹姆斯故作淡定地向屋里走去,朝陆斯年微微点头示意,一个简单的点头礼。 ——平辈间的礼节。 只是加上小家伙身高0.8,气场2米8的眼神,倒更像长官对部下的答礼。 陆斯年:“……” 与此同时,烤箱发出“叮”的一声,纸杯蛋糕大功告成。 詹姆斯、亚瑟大人、苏小漓——三个标准小吃货早已稳稳坐在餐桌前等待。 哦,对,亚瑟大人是坐在餐桌上。 谁也没赶它下去,亚瑟大人——它才是这张桌子的主人。 所有眼睛统统黏在陆斯年身上,目露期待。 陆斯年浅笑,静等蛋糕没那么烫,才从容端了过来。 每人(猫)一份蛋糕,又给小绅士和猫大人倒了牛奶,顺便给小漓和自己一人一杯红茶。 詹姆斯拿起一个纸杯蛋糕,新鲜蓝莓,绵密奶油,甜香蛋糕…… 强行按住心中激动,詹姆斯脸上完全一副“既然是漓的家人做的,那我勉强留下来吃一口吧。” 陆斯年:??? 不好意思小绅士,麻烦您先擦一下掉下来的口水哦。 elizabeth的昵称z本译为“丽兹”,此处为了方便,直接改为:漓~。。。随便一看吧。 307 这世界癫狂了 本来只打算采用“绅士风格”进餐的詹姆斯,做样子似的吃了一口…… “!” 如获至宝。 于是一口,变成了很多很多口…… 速度之快,仿佛慢一步,纸杯蛋糕就会被另外两个吃货吃完似的。 两个小吃货和一位猫大人完全停不下来。 吭哧吭哧地。 陆斯年波澜不惊,垂眸饮茶,杯沿后的嘴角轻勾,静静看着埋头蛋糕的一窝。 竟体会到了“一家人本就该这样子”的温馨。 这个场景大概就是陆斯年的梦想——人间烟火,心爱的一家人,一饮一食。 此时他已经上头。 足足吃了三个纸杯蛋糕,詹姆斯才停了下来,淡定地从中间捏住餐巾,另一只手扶住下端,轻轻蘸着擦嘴。 仿佛刚才完全失去优雅的不是自己。 依旧非常绅士,没有吝啬赞美主人——漓女士。 亚瑟大人的食量也不容小觑,吃的比苏小漓还多,就跟饿了十天半个月似的。 它赏给陆斯年一个“味道还算过得去”的眼神,拖着鼓胀肚子艰难地跳下餐桌,优雅地踱步散食。 陆斯年险些呛着:“……” 小家伙也就罢了,怎么一只猫也这么过分。 好朋友都是一起吃出来的。 一顿蛋糕,三个小吃货明显结下了深刻友谊。 苏小漓给顾非寒留了两个蛋糕,剩下的全部包起来放到袋子里,“詹姆斯,这些送给你的家人一起尝尝。” 詹姆斯眨巴着大眸子,老实不客气地点头点头点头。 他跟着哥哥过日子,天天都是鱼排薯条和披萨,也着实吃够了。 詹姆斯认为作为一名绅士,首要品质就是——必须诚实地对待自己的内心。 亲哥哥oscar(奥斯卡)做的食物,简直难吃到本国特色的巅峰! 刚刚睡醒的奥斯卡,一个大大的喷嚏,他揉揉鼻子,又将被子往上扯了扯。 苏小漓牵着詹姆斯的小手送他回家。 能牵到美丽liz的小手,小蛋糕也获益颇丰,詹姆斯心里美滋滋,天使般的小脸笑开花。 两家离得不远,只隔着几栋别墅就到,怪不得亚瑟大人能闻到香味跑来。 只是詹姆斯家中大门关着,二楼卧室的窗帘貌似也关着。 没见有人下来找“离家出走”的一人一猫,也没见有人出来迎接。 “欢迎你以后常来我家做客,只是下次来之前,需要和家里大人说一声,好吗?” 苏小漓蹲下身,帮詹姆斯理了理大衣领子,温声建议道。 詹姆斯乖乖地点头。 显然没有什么意见。 不过就算和奥斯卡那个大懒虫说一声,他也不会在意吧。 不到4岁的詹姆斯已经习惯了哥哥昼伏夜出的习性,也习惯了自己一人独来独往。 他依旧很有礼貌地和苏小漓说了声“再见”。 声音却闷闷的,情绪也不复方才吃蛋糕时的兴奋和牵小手手时的开心。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僵硬地抱着袋子转身,艰难地开门,耷拉着小脑袋回了家。 小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呢。 亚瑟大人朝着苏小漓“喵”了一声,跟在詹姆斯身后回去了。 苏小漓望着一人一猫的背影微微疑惑,小家伙似乎有些不开心呢。 等她回到家,陆斯年已经将餐桌收拾妥当,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沙发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份文件。 “送回去了?”陆斯年听到开门声,搭话。 “嗯啊,小吉姆像是有点不太开心,在这儿玩了这么久,都没见有人出来找他,回家也没人接他……” 苏小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陆斯年唇角轻勾,但笑不语。 小家伙装出一番“小可怜样”,也就骗骗看到漂亮宝宝脑子就不转、且散发出无尽善意的小漓罢了。 整个一天生的小戏精。 他刚才的说话、微笑、举止、待人接物,明显是从小在贵族家庭中耳濡目染、刻意训练过的,一举一动都自然而然。 怎么可能没人照顾他? 简单来说,小戏精就算什么都缺,也不缺照顾他的人。 都隐藏在暗处罢了。 恭喜小漓,成功走进小戏精的圈套。 “不用担心,两家离得这么近,改天我们一起去拜访邻居家。”陆斯年没有点破,语气耐心且温柔。 一笔带过。 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小漓讲。 苏小漓笑着点了点头,她刚想就将来在英伦投资的事儿和陆斯年讨论…… 陆斯年却在她开口之前,淡定自若地道:“爷爷同意了。” 苏小漓一愣。 什么同意了?同意什么了? 陆斯年轻描淡写,随口解释道:“输掉的股份转让给你,这是转让书,只差你签字了。” 他顺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 苏小漓:?! 忽然卡了壳,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这世界癫狂了。 “不过是个游戏,你胡闹,怎么爷爷也惯着你!”她严词拒绝。 “做生意讲诚信,愿赌服输,爷爷认为这个教训不算亏。”陆斯年语气淡淡,毫不意外苏小漓的反应。 他的语气简直和凌义成当时的语一模一样。 ——陆氏10%股份我也不稀罕,根本不算什么。 陆斯年这态度…… 苏小漓被雷得外焦里嫩。 她差点脱口而出:“我都是个快要死的人了,要那么多陆氏股份干什么?!” 如果说当时接手陆氏医疗集团和漓盈高科,是为了实现此生梦想和报答陆老爷子厚恩。 而接受陆氏15%的股份,则是为了在集团内部推动事情时有话语权,阻力没那么大。 可眼下这10%的股份算什么? 两个男人胡闹的结果? 她完全无法体会两个犯浑的男人达成这赌约时的心态,以及赌约背后代表着“门票”。 苏小漓只觉得就连婉拒都没必要。 直接严厉拒绝才好,省得他们下次接着干这种不靠谱的事儿。 她长长地深吸几口,使劲摇了摇头。 “我不签字,更不陪你们两个人胡闹。” 苏小漓背脊挺得笔直,一脸凶悍地瞪着陆斯年,严厉冷硬的口吻。 态度可以说是拿出了吃奶的劲儿强硬到底。 小野兽气势挺大呀,乍一看唬人的很呢。 陆斯年对上苏小漓完全没有杀伤力的凶悍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不到四岁的詹姆斯……套路多的很呢。小陆也不遑多让。 308 查令十字街84号 只觉得脸颊两个小包子过于可爱,想捏。 瞪大的眼睛更可爱,想……亲。 被瞪的那个人,好不容易才做好表情管理。 小漓没有口是心非的毛病,看来是真不想要,可是挡不住陆斯年骨子里更执着。 说什么也不能心软。 下一秒,陆斯年轻飘飘地丢来一句重磅炸弹。 “爷爷说,如果这10%不能转让给你,以后陆氏的任何生意都不让我碰了。” 以退为进。 苏小漓瞠目:??!! 所以不是两个男人胡闹,而是三个男人,外加一个陆老爷子?! 陆斯年煞有介事地表示遗憾:“如果我不能继续在陆氏做,那所有的担子就只能压在你身上,100%……”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威胁??? 只是语气毫无压迫感,平淡得不像话。 苏小漓却本能地抖了抖,一个大大的寒战。 感觉冷不防被狠狠扎了一刀。 陆斯年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深表同情:“全球的生意……每天72小时也不够……” 沉痛哀悼。 为一个“活活被累死”的苏小漓……也不是不可以成全你。 苏小漓瞬间看到黑白无常在向自己招手。 二话不说,啪的一声签好了字! 陆斯年一秒转换话题:“假期就该好好休息,我带你出去逛街。” 好似转让陆氏10%股份这种小事,就应该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苏小漓当然还在气头上:“我不想逛街!” 陆斯年:“不,你想。” 苏小漓:?! 陆斯年微笑着拿出一张地图,上边早标记出了好几个地方,而第一站就是——查令十字街。 苏小漓瞬间偃旗息鼓,乖乖开始穿大衣。 所有的抗议,转化为无比的期待。 陆斯年唇间一抹微笑。 小姑娘看着强势,其实就是个给块糖,就乖乖坐下来吃糖的小朋友。 查令十字街,坐落于伦登西区,从17世纪开始,西区就逐渐成为戏剧演出的集散地,与百老汇齐名,世界两大戏剧中心之一。 戏剧与文学不分家,查令十字街凭借独特的地理优势,几百年间发展出了数十家主题书店、专业领域书店。 更成为知名的二手旧书店聚集区。 与帕黎的塞纳河畔、上京的神保町、京城的琉璃厂,并称世界四大古旧书收藏者的圣地。 其中更有一家旧书店:查令十字街84号——markspany书店,举世闻名。 能够如此出名要归功于一本回忆录《查令十字街84号》。 里头记载了米国作家海伦、英伦经营者弗兰克之间,长达20年的书信。 二十年间缘悭一面,相隔万里莫逆于心。 从此以后“查令十字街”成为伦登旧书店的代号。 “查令十字街84号”则成为爱书人之间的一个暗号。 只是,书店在经营者弗兰克逝去后已经停业,可一点儿并不妨碍它在苏小漓心中“圣地”的地位。 心向往之。 在港岛时,陆斯年便知晓苏小漓喜欢旧书店,更是买了港岛那间直接送她。 如今来到“圣地”,早就做好功课的陆斯年必然要带她去打个卡。 伦登是个门牌号朝圣地,有《神探夏洛克》中的贝克街221b,还有首相府邸唐宁街10号……等等。 比起那些,陆斯年判断苏小漓会更中意查令十字街,故而将这里选为了第一站。 清晨雾气已然散去,清淡阳光洒下。 陆斯年没开那辆阿斯顿马丁,只想享受和苏小漓慢慢散步的舒适与温馨。 总归时间充裕,又刚吃饱,苏小漓走得也不算快。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才走到查令十字街。 慢慢踱步,找到84号,这里已经成为一家咖啡馆,两人没有进去。 故地虽在,斯人已逝。 不知苏小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终点,一时间有些怅然。 她抚摸着84号的外墙,轻轻地亲了一下,留下一个淡淡吻痕。 “ifyouhappentopassby84charingcrossroad,kissitforme。ioweitsomuch。 (你们若恰好路经查令十字街84号,请代我献上一吻,我亏欠它良多。)” 陆斯年轻声说道。 这句话写于全书的结尾。 苏小漓扭头,朝他淡淡笑笑。 两人接着散步,陆斯年几度欲言又止。 大概是英伦清寒湿润的气候影响了心境,也可能是凌义成的入局带来了危机感。 或许只是,苏小漓刚才那个轻吻,触动了他。 刚才,他几度想要抬手去抚摸她的小脸,却都忍了下去。 忽然不想像之前那般,不闻不问,就能骗自己得过且过下去。 可是到底想问什么问题,连陆斯年自己都不知道。 且问出来的结果,不见得比现在更好。 将自己珍藏的心事告诉她,追问她,让她听一个天大的笑话? 然后被拒绝、甚或被羞辱,总之被贬低得一文不值? 陆斯年太阳穴突突跳。 爱谁谁,他不想再退了。 想“死”个痛快。 苏小漓像是觉察到了陆斯年心绪的波动。 她仰起小脸,侧头看向他,目光清澈。 像在港岛在夜路上“做树洞”那次一样,苏小漓在静静等着他先开口。 陆斯年也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真要命,这双眼睛最要命。 他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好半天,才又笑了笑,缓缓开口,声音轻柔。 “你觉得,他们两个算什么关系?” 这么问,总归给两人留了一份体面。 陆斯年指的是作家海伦和书店经营者弗兰克,也是在问苏小漓和自己。 海伦和弗兰克,20年间只通信,却从未没见过面。 海伦嗜书如命,通信伊始,不过是买卖海伦钟爱的旧书,不久由于战后的英兰国物资短缺,海伦便从米国给书店邮寄不少生活物品和食物。 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也是一份难得的情缘。 通信内容也从最初的找书,扩展到相互发牢骚扯家常。可爱、浪漫、理想,有情绪,有观点,也有爱恨离愁。 一个来自米国的率性、热诚、自由的灵魂,和一位英伦矜持、和蔼、可敬的绅士。 这段从未谋面的情缘,给双方带去了异常珍贵和温暖的欢乐。 可惜直到1970年,弗兰克去世后两年,海伦才来到她魂牵梦绕的伦登。 贝克街真实存在,但是贝克街221b却是个不存在的地址,人们为了纪念神探,1930年使其成为可用地址。现今该地址被分配给夏洛克·福尔摩斯博物馆使用。 309 怎么舍得逃跑 那一次,是海伦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伦登行。 她来到已经停业的书店,环顾着空荡荡的房间,满是灰尘的书架……想起与弗兰克通信的点点滴滴,百感交集。 她在日记里写道: “我开始走回楼下,心中想着一个人,现在已经死了。我和他通了这么多年的信。” “楼梯下到一半,我把手放在橡木扶手上,默默地对他说: 怎么样,弗兰克,我终于到了这里。” 是互相温暖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等待的忧伤故事。 陆斯年忽然没头没尾地问出这一句,什么都没有点明,可他觉得苏小漓会懂。 苏小漓大概……知道陆斯年想问的。 这一次,她没有像躲开另一双令她羞愧的眼睛一样埋头,而是继续仰着小脸,看向陆斯年。 他却忽觉凄徨,迅速收回目光,像是不急于要个答复。 却又忍不住压下心底忐忑与期待,再次看向苏小漓。 苏小漓眼中,是真实、坦荡的波光,且毫不吝啬地流淌了出来。 这目光让陆斯年有些心悸,却无法忽视。 苏小漓知道海伦在这之后的生涯,终身未婚,1997年在米国逝世,享年81岁。 她也知道眼前这人对自己越来越重要、珍贵,无论是作为家人还是作为事业伙伴。 可是……那个和自己在爱情里交融飞翔的男人,不是他。 即便爱情并不是自己生命的全部,可指向性却是唯一的。 只要顾非寒允许她去爱,无论输赢,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修行。 她温和地朝陆斯年笑了笑。 直直望着他,望进眼底,继而轻柔回答:“他们两个是知己、战友、家人,一辈子的那种。” 每听她说一个字,陆斯年心中的纠痛就会加重一分,全身的重量都会向深渊中坠落好远。 只是黯淡眼神一个瞬间就被掩盖了下去。 等苏小漓讲完,陆斯年眼底已经不留痕迹。 他稳住心神,作恍然大悟状,语调无丝毫波澜,反而微微一笑,“似乎,确实如你所说。” 口不对心。 要这下子才真的明白,什么叫做强颜欢笑。 茫茫大海上,这条船能不能开,往哪里开,都是小漓说了算。 他早已没了主动权。 除非弃船逃跑,可陆斯年怎么可能舍得。 再没有别的人,是苏小漓。 未来依旧是无所归宿的白浪茫茫,弃船,只会比现在更难过。 陆斯年主动切断了一切退路,再次等待,继续用晦暗不明的北极星光芒欺骗自己。 接着承受他选择的这份爱和沉沦。 活着即是挣扎,清醒自己傻又如何? 无论心中如何翻江倒海,他脸上已是和熙笑容,声音低沉清润,“走吧。” 这么长时间了,陆斯年早已熟练掌握做“哥哥”的技巧。 苏小漓见他似是认同,心落了下来。 她朝陆斯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整整一个下午,两人都泡在查令十字街里。 每个书店都逛是不现实的。 最后站累了,两人随口吃了点,坐到一家咖啡馆中,一人手捧一本书,安静地读了起来。 苏小漓在读一本《欧洲时政》集锦,反倒是陆斯年像是突然对华国传统文化产生了浓厚兴趣。 捧着一本华英双语的《道德经》,反复阅读第四十章里的那一句: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几个钟头不知不觉过去,陆斯年从深思中抬起头,看看已是日影西斜。 他温柔地抽掉苏小漓手中的书。 “回吧,我们可以从海德公园穿回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再晚天就太冷了,她怕冷。 返程两人没再步行,而是搭乘地铁,陆斯年对路线相当熟悉。 marblearch站下车后,不过几分钟就进入了公园里头。 冬季的傍晚,公园里人不算多。 只有九曲湖结了一半薄冰的湖面上,鸭子、天鹅和海鸥成群,来去自如,完全不避开人。 感慨风景秀美之余…… 苏小漓对着几只大摇大摆、毫无危机感的鸭子笑笑,狡黠展颜:“晚上吃什么?” 陆斯年失笑,“warning!它们可是女王的私有财产……会被遣返。” 苏小漓只好认命点头,无奈叹气。 受法律保护的鸭子们再见了,咱不能用吃货的眼光去看待人家。 下一秒,毫无预兆的,陆斯年已经将围巾挂在了苏小漓脖子上,大衣也正准备脱下。 苏小漓傻了:诶? 陆斯年眼底漾着笑意,语气平淡:“战友,保管好我的私有财产。” 说着,大衣已经披到了苏小漓身上。 苏小漓瞬间被柔软和温暖包裹。 陆斯年只余毛衣仔裤在身上。 小姑娘嘴巴都张得合不上,“不是说……” “这儿的博物馆里,也放着不少我们国家的私有财产。”陆斯年不轻不重地丢出一句。 一针见血? 深明大义? 礼尚往来? 总之苏小漓是哭笑不得。 哑然半晌,她才说道:“那你小心点,别、别掉进去……岸边也好滑的。” 陆斯年朝她笑笑,活动了一下筋骨,安静俯身,伸出双臂,走向一只肥硕的鸭子。 远远的,三个身影,慢慢走来。 “liz!”清脆声音。 正在放哨的苏小漓浑身一僵。 她眼皮跳了跳,扭头看向一大一小一猫,强作镇定地露出一个笑容。 詹姆斯笑容灿烂,小短腿屁颠屁颠地飞奔到她身边。 这次行了个大大的拥抱礼,不带客气的那种。 亚瑟大人也很有风度地走过来,蹭了蹭苏小漓的裤脚。 “漓,你怎么也在这里?” 詹姆斯小小的脸上大大的疑惑,“是来找我玩的吗?我每天下午都会来这里。” 苏小漓:“……” 你说是就是吧。 她和詹姆斯以及亚瑟大人分别认真打完招呼,这才抬头看向詹姆斯家的大人。 嗯……一张好看得令人叹气的脸庞。 亚麻棕色头发浓密自然卷,希腊式的面部轮廓,眼睛湛蓝色,是几近纯净的土耳其蓝,又像大海一样深邃,高鼻梁,小脸盘,留着一脸络腮胡子。 他直着脖子。 这是重点。 刻在英伦人民骨子里的外表淡定和内里疯狂? 友情提示: 现实中在这里逮鸭子是违法的,要么遣返要么坐牢! 而逮大鹅,如果你不怕被它攻击的话,那也不行!违法! 310 悬崖勒马 抛开络腮胡不谈,这人甚至带着一种模糊了性别和年龄的美。 怪不得小詹姆斯长得这么好看,父亲的家族基因就摆在这里。 好吧,也不知道是苏医生职业病又犯了,还是看到帅哥走不动路了。 这位男士有着美丽脸庞和优雅举止……是个典型的英伦花美男。 只是,光环是真的,他朝着这边暗暗翻白眼也是真的。 他想表达什么? 大概是——“你不要和我说话,否则我一定会怼哭你”? 憋着点懒散蔫儿坏的装13气质。 “漓,他是oscar(奥斯卡)。”詹姆斯因为苏小漓看臭哥哥看呆了,有点吃味。 却没忘该有的礼貌,小家伙委屈巴巴地介绍道。 苏小漓一愣,詹姆斯对自己的父亲也直呼姓名? 想想也是,小家伙早上出来那么久都没见大人来找,对这个父亲恭敬不起来。 必须情有可原。 不管怎么说,詹姆斯委屈的小模样,又把她给萌到了。 她朝奥斯卡点头示意。 对方也只是简单点了点头。 并没有进一步认识的意思。 苏小漓自也不会上赶着结交。 她是詹姆斯和亚瑟大人的朋友,又不是詹姆斯的渣爹——奥斯卡的朋友。 詹姆斯扬起下巴,怜悯地看了奥斯卡一眼。 ——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一天天的以为自己是朵花,你要是花,牛都不敢拉臭臭了。 还好我从小就能和小花花——漓是好朋友。 我们可是一起吃出来的交情! 奥斯卡:“……” 今天又是想把臭小子丢回给管家的一天。 “漓,你一个人吗?”詹姆斯有点奇怪。 苏小漓这才想起来,陆斯年怎么没动静了。 “不是,我和edward(爱德华)一起来的,我们在……”苏小漓随口解释着,站起身来四下张望,哪里还有陆斯年的影子? 苏小漓傻眼了。 顿时呼吸加快、心脏悬起,升起一瞬恐慌。 陆斯年呢?! 心底生寒,后背一阵阵发凉。 “怎么了?”詹姆斯疑惑问道。 “ed(艾德)不见了,你快回去,我要去找他。”话说间,苏小漓已经松开了牵着詹姆斯的手,将他往奥斯卡身边送了送。 她自己则快步跑向靠近湖水的岸边。 詹姆斯一怔,立刻点点头,跑回奥斯卡身边拉着要一起找人。 虽然詹姆斯对艾德这人没什么感觉,但是他对艾德烤出来的蛋糕有感觉啊! 奥斯卡一脸不情不愿。 湖面、水下没有任何痕迹…… 苏小漓疯了似的沿着湖岸寻找,眼底泛红,声音早已不复镇定:“陆斯年!……陆斯年!……” 该死,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为什么冒出那么糟糕的想法,吃什么鸭子! 奔跑中,眼睛被寒风刺出水光,小水珠一滴一滴不成型地蹦出来,控制不住地滑落。 简直崩溃。 空荡荡的公园,只有她呼喊“陆斯年”的声音被风吹散。 不远处,因为有人靠近而走进树丛的陆斯年,浑然不顾她焦急的呼喊声,并没有走出来。 她慌乱的身影,每一帧神态都落入他眼中。 目光幽沉。 一层难以言明的情绪。 就算没有外人来,这样的行为,本来也是他下午就计划好的。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也不知他这算什么? 就是想生气,想放肆,想……让她着急、让她更在乎。 难以自制。 仅仅是家人的一席之地如何够用,就算加上知己、战友的角落,也远远不够。 尽管所有的不满足,被她那句“一辈子的那种”的承诺,驱散了几分。 可是依旧不甘心。 他要的是全部,怎么肯罢休。 陆斯年就这么静静地、贪婪地看着苏小漓的不安和恐惧渐渐放大,并不急着走出去。 怎么她好像……哭了。 苏小漓的眼泪,是一把利刃,直直刺向陆斯年心口。 陆斯年的眼神更复杂了,下颌线绷得愈发紧。 这难道就是他想要的? 冷风哽住喉头。 小漓着急了,小漓很在乎,他理应开心、享受才是,可为什么心里也一样难过呢。 更像是,痛恨自己的幼稚和糟糕。 撕裂、矛盾、失控。 先前她对他残忍,他便也要对她残忍,这样才好……吗。 心里那只焦躁粗暴的野兽,还在愤怒痛楚地叫嚣——就要让她难受、大家一起难受。 心疼她的情绪却更加波涛汹涌。 他甚至清楚知道——自己每对她好一点,就越会陷入了自我感动的虚妄。 无非是想进一步变相索取她的偏爱,她的一个笑。 越缺越恨,越恨越缺,恨完还想,想完更舍不得。 残忍释放和爱意汹涌,或许是天生的配套产品。 陆斯年疲惫地闭上眼,似是怕被她炙痛双目。 终于冷静下来。 悬崖勒马。 再找不到陆斯年,苏小漓已经打算要报警了。 陆斯年云淡风轻地从树丛的阴影中踱了出来。 他跟着苏小漓慌乱的背影紧跑了两步,从背后拉住女孩胳膊,将她往身边一拽。 稍一使劲,便轻而易举地拽到了眼前。 手上的力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奈何两人谁也没觉察出来。 深邃双眼,正对上苏小漓那双惊慌失措的红肿眼睛。 女孩差一点没站稳。 慌乱中才发现,眼前人正是没发生任何不测的陆斯年。 陆斯年喉咙动了动,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散乱发丝,满额汗珠,迷蒙双眼,泪润粉腮。 竟让凝视她的男人意外觉得——怎么会有种凌乱的美感。 苏小漓整个人又急又气,又挨不住猛地一下子惊喜,胸膛起伏,呼吸都喘不匀。 她一把推开陆斯年,咬牙切齿地狠狠锤了他好些下。 陆斯年耐心地任她发泄。 就让她发泄好了,完全可以再捶得狠一些,轻得像挠,挠得心痒,小胳膊没点儿劲儿,晚上得让她多吃点儿。 甚至,他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躲起来吓她简直像个无聊的笑话,我大概真的“病了”,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假装挨打可怜,然后骗糖吃的小孩。 ——小漓在伤心难过,不管是哭是笑、还是生气,她都这么可爱。 ——喜欢她和我这样亲近。 小陆!醒醒!在这条破路上越滑越远! 311 不愧是你 苏小漓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劫后余生般的吐出一口浊气。 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刻,无限后怕。 也真的不懂——陆斯年怎么还乐呵呵的。 她抹掉脸上残余的泪痕,红着眼怒斥:“扑街!你干什么去了!真是吓死我!” “做临终祷告,给鸭子。”陆斯年一本正经。 苏小漓一愣,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这样扑火成功。 “有人来了得先藏好鸭子,毕竟我们在干大事。”陆斯年语速不缓不急,低声安慰她。 自然知道刚才的“抖机灵”不足以让她信服,需要再加点有细节的“实话”。 只是他向来熟悉的低沉清润嗓音里,带着一丝苏小漓并不熟悉的调调。 一不小心偷偷泄露了陆斯年的心事。 苏小漓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气恼之余,又有一丝疑惑。 ——是错觉吗?到底哪里不太对劲? 说也奇怪,苏小漓毫不客气地打骂,反倒让陆斯年恍惚觉得,似乎被补偿了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对两人的关系,又有了新的想象力。 这样的“游戏”也不算差,他甚至觉得可以作为保留项目。 “病就病吧”,就和伤疤一样,很珍贵。 如此这般,比较开心。 陆斯年心情好了不少。 苏小漓喉干气燥,息噎声堵地说不出话。 小短腿詹姆斯也噔噔噔地追了过来。 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亚瑟大人。 和依旧不紧不慢的奥斯卡。 他手中还拎着女孩奔跑中掉落的大衣和围巾,一脸嫌弃。 詹姆斯牵起苏小漓的小手安慰她,又一脸正义地批评陆斯年:“艾德!你乱跑,不是好孩子。” 陆斯年缓缓蹲下身。 看向早上刚用过“这招”的詹姆斯,一脸漫不经心,“先生,我是在向你学习。” “我、我、我没有!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明明已经三岁半的詹姆斯,被噎得一下子脸涨红,两眼只敢看天。 陆斯年:“呵,装傻也没用。” 詹姆斯:“……!” 这人真坏,比奥斯卡还坏。 “爱德华?”一直没发言的奥斯卡似是从神游中回来,眼神微微一滞,疑惑确认道。 他远远看着这男人有些眼熟,像是……。 陆斯年站起来,朝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啊,奥斯卡。” 道貌岸然的英伦小闷骚。 虽然奥斯卡现在留了胡子,陆斯年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嘿!真是你?!”奥斯卡吃惊之余,立刻伸出右手,要和多年不见的陆斯年握手。 陆斯年也悠悠然伸出手,只不过出了一个“剪刀”,对上了奥斯卡的“布”。 奥斯卡一愣,万年厌世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既好笑又无奈的笑意。 不愧是你。 陆斯年微笑着,顺手抽走他手中的大衣和围巾,用力拍了拍肉眼不可见的尘土。 奥斯卡一个白眼,免费送货上门还嫌售后服务不好? 切! “你在做什么?”他忍不住好奇。 “干我们大学时一起干过的好事。”陆斯年穿上大衣,勾唇一笑。 奥斯卡瞬间会意。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没说什么,忽而微笑着分别走向不同的方向,现场只余苏小漓一脸懵。 就连詹姆斯和亚瑟大人都一脸淡定。 没一会儿,两个男人回到事发现场,一人手里一只大肥鸭子。 苏小漓傻了眼。 奥斯卡甚至还带了“收尸”的布袋…… 一干人(喵)看着一脸淡然的奥斯卡,熟练地将鸭子嘴捆住,然后都丢进布袋,扎好袋口。 绝对惯手。 苏小漓都看呆了。 “他好靓仔乜?”陆斯年忽然凑近苏小漓,用粤语问道。 苏小漓:“……” 一个字也答不出。 靓是真的靓。 吓人也是真的吓人。 搞女王的私有财产都这么顺手的吗?! 有些人的脑子里就没有基本法。 “额……靓……”她喃喃道,努力接受这个事实。 陆斯年嘴角扬了下,又落下去,突然发出了灵魂拷问:“我和奥斯卡,谁更靓?” 苏小漓:“……诶?!” 拉……踩? 陆斯年挑眉。 这是需要犹豫的事情吗?! 不是应该脱口而出:全世界只有“哥哥”最靓吗?! 陆斯年正要轻嗤…… “你!” 苏小漓求生欲满满,果断选择正确答案。 ——虽然有时候幼稚得要死。 “你就算丑死也比奥斯卡靓。” 幼稚是会传染的,苏小漓是第一个密接感染者,她毫不脸红地配合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仅抓鸭子时靓,晚上做鸭子时想必会更靓。 华国经典美味——烤肥鸭子。 而浪费自己珍贵眼泪的鸭子,必须由“最靓的大厨”亲自来掌勺。 关于“谁最靓”这一点,在晚上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通过认证。 大家包括:苏小漓、詹姆斯、亚瑟大人、顾非寒和奥斯卡本人。 必须是陆斯年。 毕竟大家嘴上的油还没擦干净呢。 吃人嘴短。 这句话大概全球通用。 这脂肪含量高的,这肉嫩骨酥的,熟得透嚼得碎。 陆斯年烤出来的鸭子完全不漏油,全包在酥皮里,一咬流油自己往胃里走,白糖都不用蘸。 用相声讲,你这边吃着,枪毙你爸爸你都不心疼,就那么香。 詹姆斯一家当场开了家庭会议。 两人一猫窸窸窣窣谈了没两分钟,会议最终决议—— 整个寒假的行程和艾德保持绝对一致,以便每天能吃饱饭。 陆斯年:!!! 苏小漓:“……倒也不是不行。” ——詹姆斯和亚瑟大人自己超喜欢的,还剩一个奥斯卡……虽然嫌弃,总之就当买二赠一了吧。 奥斯卡估计能看住陆斯年,毕竟两人好友,省得“靓仔”再乱跑。 顾非寒嘴唇微勾:“听上去……还不错。” ——天赐良机,有人替我看着姓陆的,省得他对小漓胡来,貌似那个小不点儿还挺管用的。 陆斯年气结。 这都一家子什么人?! 奥斯卡拍了拍陆斯年的肩膀,少见多怪,更奇葩的你还没见过呢。 陆斯年神情恍惚。 所以自己打算甩掉顾非寒,好好和小漓相处的“二人世界”,就这么活生生地被破坏了吗? l没有拉踩任何国际顶尖学府的意思,这只是英伦小奥的个人想法,非官方,l概不负责。 剑桥五人组(英语:cambridgefive),是指前苏联在英兰国的一个重要间谍网,五名成员都是出身剑桥大学的英伦上流菁英,因此被称为剑桥五人组。 312 懒惰才是美德 总之各怀鬼胎,只有陆斯年!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终是还是“最靓的仔”扛下了所有。 晚饭后几个人聚在客厅。 几位男士,以及尊贵的亚瑟大人坐在壁炉旁喝酒(奶)聊天。 苏小漓教詹姆斯学画华国的灯笼。 居然还有几分温馨。 戏台子开锣,几位男士聊起了电信业务在英兰的发展和改革。 以及欧洲各国在英兰国的影响下,相继在进行国有垄断资产私有化的改革。 今天难得新老朋友齐聚一堂。 好不容易,奥斯卡才将大范围无差别的吐槽收敛起来。 他端起酒杯,缓缓呷了一口: “不同于准公共投资性质的‘淡马锡模式’,目前唐宁街10号给出的回答是……” “政府将会仅通过黄金股的形式,保留对公司重大变化的否决权。” 奥斯卡作为本土人士,加之对家族事业来了兴致偶尔参与一下,所以更了解目前英兰国的国有企业私有化情况。 当然,奥斯卡平时的风格,还是以没事就讽刺“10号”、内阁以及文官们居多。 一天天的,那一大帮人没喝都跟醉了似的。 互相吵架拆台吃干饭拖后腿的时间,远远多过做事情的时间。 一个个的症状比他都严重。 当然,也许再选一拨人,没准比现在的更糟糕,没错,肯定是。 还是先将就着用吧。 毕竟那里头,“牛津”“lse政经”的人也有不少,一点儿魄力都没有,比“剑桥”差远了。 他的母校可是出过“剑桥五人组”的好嘛…… 咳咳……虽然那五个人的“魄力”大得有些过分…… “黄金股……”顾非寒和陆斯年仍在思考奥斯卡的话。 “和一般的优先股的权利设置有哪里不同?”顾非寒好奇。 就连亚瑟大人也“喵”了一声…… 奥斯卡立刻像是换了一个人,眼神中透出精明且锐利的光芒: “优先股是股票与债券的「杂交」,是多种权利的复合。” “黄金股则恰恰相反——持有人放弃对公司的任何财产性要求,因此也不得用于质押担保。” “在参与性权利方面,黄金股不参与公司日常运营和商业决策,仅保留某些特殊权力。” 陆斯年和顾非寒淡定点头。 奥斯卡忍不住补充一句,“毕竟他们一参与,马上就会一团糟。” ——感谢上帝,那帮人难得醒了一次酒。 顾非寒和陆斯年对视一眼,这里头明显大有文章可做。 就连低头静静聆听的苏小漓,都抬头看向奥斯卡。 三个人眼睛冒出精光。 倒是奥斯卡刚冒完精光,就重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又恢复了懒散闷骚状。 顾非寒虽然也喝了不老少,不过还是清晰地讲出自己的分析。 “也就是说,10号的政策完全倾向于资本管理而非资产管理,更多的依靠引入私人资本和市场力量改善企业表现。” 说完,他没有看向奥斯卡,反而看向了眼睛晶晶亮的苏小漓。 苏小漓早已兴奋地下手一笔险些画歪,她回给顾非寒一个笃定的眼神。 这个眼神分明表示——强烈支持顾非寒此时入局。 两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詹姆斯不满地嘟了嘟嘴,抓起苏小漓的小手,重新按回到画纸上。 奥斯卡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被看到,总之满意地点了点头。 抛开这位新朋友一嘴“米式英文发音”惹人嫌弃,让奥斯卡总感觉自己在听外语一样,内容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简单几句就点明了利害和发展趋势。 看来也是个行家,也不知今后有没有机会合作。 算了,毕竟懒惰才是美德,他才不要给自己找事儿做。 只是这位“寒”,看上去富贵无忧、一身贵气的样子,怎么也和艾德一样,总想做点儿事情劳累自己呢? 虽然努力工作不会导致死亡,不过奥斯卡绝对不会用自己去证明。 只能深表遗憾,搞不懂这帮华国年轻人的生活理念。 不过上层的那些“废物点心”们,工作态度如果像他们两人这般起劲认真的话,可能环境会完全不同…… 完了,奥斯卡又想吐槽了。 对于奥斯卡提供的信息,陆斯年更为谨慎些,要具体操作的话…… 他沉吟片刻,顺着顾非寒的逻辑往下聊:“如何保证这个政策能够实施下去呢?” “三点,首先,金融证券市场和大规模资本借贷市场,其次是立法程序和财务制度; 另外,刚刚配套出台了几个的法律法规,《电信法》《煤气法》《公司法》…… 一切有章可循、有法可依。”奥斯卡轻描淡写地一笑。 总算给了“10号”和大臣、文官们一个肯定性评价。 苏小漓眼睛愈发闪烁晶莹。 结合上这些天来了解的各方资讯和法律条款…… 本着“雁过拔毛”的指导思想,她本就有了想法,原打算白天就和陆斯年聊来着。 现在更是确信。 想必现在陆斯年也有了这个想法。 毕竟来都来了,不能放过那几只“肥鸭子”。 无论是烤是炖,总得“料理”一下。 “如此,这几天可以安排了解一下,我和他们两人一起去。”陆斯年指了指顾非寒,以及苏小漓。 奥斯卡给了老友一个“又给自己找事情”的嫌弃眼神,鼻孔里哼出一股气来。 虽然他认为偶尔工作一下也还算有意思,可那是——看别人工作。 可惜陆斯年没有接收到奥斯卡的嫌弃信号,甚至也根本没在看他…… 奥斯卡翻了个白眼。 这个时候,艾德不是应该和自己来个假兮兮的“givemefive”吗?! 他敛了敛眸子,给自己灌下一大口酒,掩饰尴尬。 继而顺着陆斯年的视线看过去,一眼瞅见眼神亮晶晶的苏小漓。 让那个就知道哭鼻子的小姑娘也参与? 一个只能和詹姆斯做朋友的女人,哪怕脸好看,可她能听懂男人们说的话吗? 老友的智商……果然已经堪忧,再不复大学时代的清晰。 几人越聊越深,风格好像也……越聊越跑偏,明显走起了英伦吐槽风。 313 美美地偷着乐 自我陶醉的奥斯卡完全带偏两位男士。 酒逢知己千杯少,自然也越喝越嗨。 一开始还冰块+苏打水+威士忌。 男人们的共识:水是不适合饮用的,为了让它变得可口,我们不得不加点威士忌。 很快,一瓶威士忌见了底。 聊到最后,人手一瓶…… 就连亚瑟大人都干了两盘子牛奶。 好在男人们顾忌有女士和孩子在家,谁也没碰香烟和雪茄。 奥斯卡向来昼伏夜出,号称英伦酒中仙。 今天和老友巧遇相聚,还结识了“发音难听”的新友人寒,直接喝多了。 顾非寒累了一天,晚上又聊得痛快。 此刻他醉意醺然地靠在摇椅上,衬衫扣子松开了两颗,氤着笑意的桃花眼愈发动人。 陆斯年陪着两人也喝了不少。 只是作为主人,他头虽晕,意识倒还清醒些。 苏小漓熬不过他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詹姆斯熬不过几个成年人,窝在沙发上,枕着美丽女士——漓的大腿睡着了。 那叫一个香甜。 苏小漓看着进入甜香梦境的小詹姆斯,忍不住轻笑了下。 见几个男人完全没有结束的意思,她轻轻放下詹姆斯的小脑袋,站起身来,想要抱他回自己卧室好好睡一觉。 奥斯卡虽然醉得天旋地转,看苏小漓的瘦细小胳膊,正要费力地抱起肥嘟嘟的小家伙…… 他不由地咧嘴笑了笑,带着酒后特有的含糊。 “不用……管他,他经常……睡沙发。”奥斯卡已然舌头发僵。 话音未落,三双眼睛六把眼刀齐齐射向他。 虐待儿童?!!! 对面三人瞬间眸色沉戾,眉眼间皆是肃杀之意。 迷迷糊糊的奥斯卡一个激灵。 他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嘛…… 小家伙跟着自己的这些天,除了吃就是睡,剩下的时间就是吵自己,平时主要活动范围就是沙发及其周边…… 玩困了当然是睡在沙发上,或者沙发底下…… 没毛病啊? 他自己不去床上睡,为什么要我负责? 嘿,兄弟们,别这样看我,懒惰可是一种难得的美德。 不过他是个聪明人,就是醉了也懂得啥时候该闭嘴,瞬间不再敢吱声,眼神变得恭敬。 眼神迷离的陆斯年走到沙发跟前,“我来,放我……房间睡。” “哦。”苏小漓退后一步,陆斯年却被踉跄着赶过来的顾非寒拉到身后。 他一把拉住陆斯年的手,酒后人的劲儿贼大,“我来!放……到我屋里。” 陆斯年白了他一眼,没有后退。 只是喝醉后,说话慢了些:“就你……走路都晃,怎么……照顾孩子?” “小漓……喜欢的……baby,必须……放……放我屋。”顾非寒踉跄着又上前一步。 又一个幼稚鬼。 两个醉意半斤八两的男人,这一刻,似乎要气势汹汹地决斗……抢孩子。 奥斯卡都被惊得坐直了些。 苏小漓头疼,吓得忙要分开两人。 “你……一边等着。”两个男人伸手拨开苏小漓。 而后,挽起袖子! 猜拳! 到底陆斯年喝的少一些,更能精准地猜到“老拳友”的套路。 他出拳反应慢,挡不住,对手反应更慢。 九局五胜…… 陆斯年稳了稳脚步,抱着詹姆斯上楼回房间。 苏小漓护在两人旁边,生怕有什么闪失。 睡得正甜的小詹姆斯哼唧了声,怎么一点儿也不像刚才那么柔软舒服,硬邦邦的这都什么? 硌死了。 梦乡里都变得气呼呼。 顾非寒没有抢到小詹姆斯,难过,只好捡起亚瑟大人回了屋…… 此刻只希望凌义成小混蛋过来收拾大混蛋。 他将亚瑟大人按到卧室沙发上。 “睡吧。”顾非寒像挼小詹姆斯一样挼了挼亚瑟大人的脑袋。 亚瑟大人嫌弃地喵了他一声。 一脸又要被迫营业的表情。 果然喝醉了的愚蠢人类,谁比谁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和奥斯卡一个德行。 亚瑟大人一个猫窜,跳上了大床,蓬松柔软。 这才是它该睡的地方。 亚瑟大人给了醉醺醺的顾非寒一个“好好享受你的沙发”的眼神,钻进被窝睡了。 徒留顾非寒,进被窝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头晕晕,却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去处…… 桃花眼瞬间迷了起来,嘴角不自主地勾起。 护送詹姆斯安全回屋的苏小漓下楼,扔给奥斯卡一条被子,又指了指沙发,连句晚安都不屑说。 紧接着,客厅门清脆的反锁声响起。 ……伴随着苏小漓一声冷笑:“让你也尝尝只能睡沙发的滋味!” 奥斯卡:“……” 苏小漓回屋。 还没来得及开灯,黑暗中一双有力的手已经摁在她的腰上,钳制住了她的一切行动,用气息捕捉心爱的苏小漓。 苏小漓瞬间被熟悉却掺杂着酒味的气息包裹住。 男人抱了上来,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怎么办,我的床……被亚瑟占了……” 男人嗓音透着倦哑与暗昧,又透出一丢丢幼稚的委屈。 月光下,顾非寒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下。 苏小漓失笑,躲开一嘴酒气,“你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吗?” “房间主人……都同意了,那我还……客气什么?” 顾非寒一把横抱起她,熟练地塞进被窝。 男人也火速钻了进来,驾轻就熟地圈上苏小漓,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她身上有顾非寒心心念念的味道。 至于顾非寒身上……“威士忌漱口水”的味道更多些罢了。 “最喜欢……和你一起睡觉。”男人将头整个扎在她的脖颈间,美美地偷着乐,又像是撒娇。 须臾,男人已经进入梦乡。 苏小漓这才甜甜一笑,像是也在偷着乐,“我也是。” 她轻轻吻了一下顾非寒的头发,抱着男人的胳膊,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怎么说呢,各得其所。 除了…… 早上詹姆斯醒来的时候…… 习惯性地去摸毛茸茸的亚瑟。 不是平时的手感。 硬邦邦的一堵墙,就像昨晚后半夜的噩梦一样。 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陆斯年觉轻,随即醒来,睁开了眼睛,半眯着眸懒懒睨了小家伙一眼。 詹姆斯顿时瞪大了眼睛,睡意全无。 “水是不适合饮用的,为了让它变得可口,我们不得不加点威士忌。”——丘吉尔 314 社会压力 居然不是亚瑟,甚至不是奥斯卡?! 更别提不是漓了?! 突然不想睁开眼。 “……呜哇……呜哇……”詹姆斯扯着嗓子蹬着腿,痛哭了起来。 委屈死了,昨晚睡前明明躺在漓的身边,就连亚瑟也和自己分开了! 哭声整个止不住。 陆斯年彻底懵了。 从未遭遇过如此惨烈的哭声。 不慌不慌,小case,成长都有个过程,育儿也是。 ……才怪!!! 宿醉的大脑本就比平时迟钝些,此时更是头疼欲裂,完全招架不住。 这算是酒后惹的祸? 想起昨晚居然还和姓顾的争孩子,有什么好争的?! 自己找罪受! 早知道让姓顾的抱走抱走抱走。 人生的最大痛苦莫过于错误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 陆斯年耳朵内部被震秃噜皮。 此刻他才是更想惨叫的那个人。 小绅士一般不哭,可一旦选择了“哭”这个选项,对不对的都必然哭出结果、哭出胜利果实。 其哭声之惨烈,就连隔壁的苏小漓和顾非寒都惊醒了。 苏小漓火速跳下床,拖鞋都没顾上穿,急忙跑来敲陆斯年的门。 陆斯年险些根本没能撑到开门。 他深蹙着眉,却尽量儒雅随和,“抱歉啊,他播放音乐的音量有些大。” 苏小漓白了他一眼。 ——火烧眉毛了还黑色幽默。 “乖吉姆……不哭啦……”她软声哄詹姆斯。 眼泪汪汪的詹姆斯朦胧中听到苏小漓的声音,眼睛都睁不开却立刻张开双臂要抱抱。 苏小漓没有犹豫,马上抱起小家伙。 果然一抱起来,痛哭立刻变成了小声抽泣。 饶是陆斯年相当清楚小家伙的套路,此刻也不由得气结。 更是狠狠发誓,势必要再练一门绝技:如何高效地搞定一个熊孩子。 就当提前做好准备。 还好房间离得近,不然苏小漓抱着这团肉嘟嘟还真走不远。 詹姆斯进了苏小漓房间,小声抽泣也不见了,只是……他看到了床上的顾非寒。 一个大大的问号。 为什么我和漓的床上有别的男人? 顾非寒瞧见小家伙,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詹姆斯火速钻进被窝,默默地又狠狠地,踢了顾非寒一脚丫。 顾非寒莫名有种自己占了小家伙龙床的感jio。 “漓,我好困,你可以陪我吗?”詹姆斯眼睛眨巴眨巴,一脸乖巧,单纯又可怜。 丝毫不觉得自己厚颜无耻。 苏小漓点点头,没进被窝,和衣躺在被子上,轻拍詹姆斯。 詹姆斯大眼睛滴溜一圈,也行吧。 小家伙开心地闭上了眼睛,小屁股却又朝顾非寒使劲拱了拱,让他一边去。 顾非寒挑眉。 英伦人民套路深啊。 居然连我家小漓都坑? 人小鬼大的。 陆斯年和顾非寒无奈,醒都醒了,只得起身洗漱准备早餐,却发现客厅门锁着。 开锁推门一看,地毯上躺着一个“罪有应得”的英伦糙汉。 两人谁也没打算扶他上沙发,睡地毯都便宜他了。 居然“虐待”小朋友?! 两人眸中泛起腹黑的精光。 所以,早餐,奥斯卡那份,完全不在两人准备范围之内。 只剩一碗稀粥,爱吃不吃。 而除他之外的一大家子,从花式面点到西式早餐,样样俱全。 生煎包、菠菜鸡蛋饼、叉烧烧麦、香浓大米粥。 青瓜三文治、吐司三角脆夹奶油和玫瑰果酱、新鲜草莓、现煮咖啡。 亚瑟大人甚至还有一条没有加盐的烤鱼。 这个打击来的猝不及防,奥斯卡赌气不上桌。 似乎并没有人理他。 神憎鬼厌。 看着一大桌子菜,和一桌人吃得其乐融融,他耸了耸鼻翼,开始分泌口水。 还得是亚瑟大人心最软啊。 看他太可怜,烤鱼还剩四分之一,善意人意地叼到他手里。 奥斯卡捏着鱼尾巴咬牙。 不就是让小家伙睡了两次沙发吗?! 综观全局,纵览古今,谁小时候没睡过?! 奥斯卡赖在沙发上不动弹,完全没有回自己家的打算。 反正还有中午饭可以蹭。 至于午饭是否蹭上了……不提也罢。 再至于晚饭能不能吃上……恐怕前景微妙,现阶段只能如此预期。 总之陆斯年收在冰箱里的剩蛋糕已经被清空。 顾非寒临出门前和奥斯卡又确认了一些细节,接着出门谈合作去了。 而苏小漓和陆斯年则在书房一角,讨论接下来陆氏在英兰国的投资。 干就干票大的。 完全忘记昨晚是哪位义士提供了最新情报。 顾非寒自去推进垄断性通讯网络类企业的投资,而陆氏的重点则放在传统垄断性行业及金融类企业上,如石油、电力、运输、银行等等。 无论是原公有资产的收购,还是取得证券市场上流通股份,亦或直接投资参股乃至取得特许经营权。 两人带着一娃一喵在书房忙活,一整天电话就没停过,午饭也只是草草解决。 对于根本没人理睬的奥斯卡来说,这便叫做社会压力。 奥斯卡简直要呕血,整整一天窝在沙发上躺尸。 去他妈的国家大事全球经济宇宙黑洞。 他只想要个厨子。 他勒紧了裤腰带。 詹姆斯和亚瑟大人则占据了书房里最大的那张桌子,乖乖地进行高雅艺术创作。 玩折纸、画灯笼。 读书学习,詹姆斯可以不要桌子。 但是,玩折纸、画灯笼一定要有一个考究的桌子,要不怎么跟只能用于干活的桌子区别开呢。 最重要的:怎么能把漓教给我的灯笼画歪呢。 灯笼就应该是四方形的嘛。 小家伙暗自得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简直安静地不能再安静。 天使中的天使。 就连陆斯年都怀疑早上“调大音量放音乐”的是另外一个人。 为了奖励小家伙,也为了让苏小漓脸上再长点肉…… “小包子”都快只剩皮了,连个馅都没有。 中午吃得简单,陆斯年决定晚上给小吃货们做点好的。 傍晚,几人去超市采购,甚至去了唐人街买年货。 “一家四口”一起去的。 含亚瑟大人,不含“闷骚”转“糙汉”的那位英伦人民。 “奥斯卡不用工作的吗?”苏小漓有点疑惑。 315 周五不办正事? 那家伙在沙发上躺了一整天,完美诠释“持续性混吃等死”。 查有实据的废。 陆斯年微微勾唇,“多数时候,他躺着比站着挣得多。” 苏小漓:“额……” 脑海中的画面并不美好。 渣男渣女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孩子造出来只生不养,彻底丢给连自己都不好好照顾的渣爹抚养,造孽啊。 她低头看看可爱如天使的詹姆斯,小家伙正在惊奇地玩新买的小灯笼——居然是圆的? 一想到将来小天使可能长歪成一个糙汉,苏小漓心都凉了半截。 该说不说,虽然对养孩子没经验,但苏医生上辈子的“福利院基因”,又发作了。 晚饭陆斯年好好发挥了一把: 红烧猪蹄、清蒸鲈鱼、煎牛仔骨、蒜蓉空心菜、白灼菜心、扬州炒饭、老火靓汤、屈莱弗…… 简直是在批发年夜饭。 依旧没人来喊奥斯卡吃饭。 傲娇的奥斯卡干脆侧躺着背对餐厅。 陆斯年端着一大盘最香的红烧猪蹄在客厅散步。 “众所周知,小吉姆并不需要一个道歉,只需要一盘猪蹄。” 奥斯卡:“……” 已经不是社会压力了,这是生存压力。 吃,还是不吃,上升到了哲学层次。 f**k,哲学家都是饿死的。 谁要做这种没有任何用处的思想斗争。 在向詹姆斯郑重道歉,且承诺今后绝不让小家伙饿肚子和睡沙发之后…… 奥斯卡终于得到了食物援助。 英伦糙汉秒变酒囊饭袋。 此国度以反讽和讽刺而出名,通常很难读懂字面意思。但这回真的是:字面表达了字面意思——真酒囊饭袋。 饭后延续传统,和昨晚基本一致。 这儿的人娱乐方式太单一。 几个男人又不能当着女人孩子的面儿,光明正大地商量去那些过于混乱的……“酒吧”。 当然,就算奥斯卡邀请,顾非寒和陆斯年估计(此处只敢估计,不敢断定)也会断然拒绝。 所以……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不过今晚陆斯年没拿出太多的酒。 谁能受得了像奥斯卡一样,夜夜笙歌、天天喝到飞起。 那么问题又来了,没多久詹姆斯玩累了,眼看又要睡着。 陆斯年和顾非寒四只眼睛看奥斯卡。 奥斯卡两眼看天。 ——干我甚事,无视就好。 詹姆斯尝到今早在苏小漓床上睡觉的甜头…… 此刻,整个人黏在她身上死活不下来。 全然忘了自己是个小绅士。 苏小漓:“……” 顾非寒冰了俊脸。 陆斯年阴沉面孔。 只有奥斯卡一个人在乐,络腮胡子都颤了。 ——好小子,深得你哥我真传。 眼看小家伙小脸已经憋得通红,眼底已经挤出了泪花,马上又要咧嘴扯嗓子放音乐? 三位男士手一抖,酒都差点撒出来。 苏小漓托起下巴,想起詹姆斯的“凄惨身世”…… 一起睡,也不是不行。 “那我帮你洗澡,换上睡衣好好睡,可以吗?”她实心眼子地建议道。 顾非寒和陆斯年的脸色瞬间变暗。 詹姆斯倒是眼前一亮,嘴巴立刻闭上,窝在苏小漓怀里蹭啊蹭,心底暗自芬芳。 顾非寒和陆斯年的脸色更不好了,只差口吐芬芳。 果然是个地道的英伦小戏精。 该绅士的时候绅士,该wei琐耍赖的时候也绝不含糊。 苏小漓上当,男人们不会上当。 两个人二话不说将詹姆斯提溜到楼上,反手将苏小漓彻底锁在门外。 苏小漓吓坏了,“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屋里只传来男人们异口同声的一句,“男人之间的事儿你别管!” 半小时后,一只穿着蓬松柔软的超超大号睡衣、洗白白香喷喷萌呆呆的人类幼崽,被顾非寒举到苏小漓面前。 陆斯年已经抱来另一床被子,彻底将苏小漓的床分割成两半。 泾渭分明。 一脸懵的幼崽被塞进其中一个被窝。 顾非寒和陆斯年双语警告:“谁都不许越界!” 苏小漓和幼崽:“……” 超出自己的被窝范围,很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奥斯卡果断在楼下呆着不动弹,喝酒撸猫爽歪歪。 简直要狰狞大笑。 这清净舒坦的小日子,天天睡地板他都乐意。 然而,他被两位男士轰了出去,理由也很简单:“滚回去拿baby的换洗衣物。” 翌日,顾非寒照旧一早就出门了。 苏小漓寻思着都在家休息整顿了两天,今天怎么也得去办正事儿了吧,不然都赶不上顾非寒的进度了。 谁知奥斯卡和陆斯年来了句:“今天星期五。” 苏小漓:“……” 行吧,英伦人民周五不办正事。 咦? 那顾非寒今天怎么还这么忙? 没等她细想,陆斯年已经催她换上正装。 不办正事却要穿正装? 苏小漓缓缓打出第二个问号。 疑惑之下,还是听吩咐换上了陆斯年早就给她备好的正装。 一身奶油色套裙,粗跟同色皮鞋,素净明亮的颜色,清爽雅致。 短发拨往耳后,除了那条项链,全身并无任何首饰。 即便如此,三位男士仍不由得眼前一亮。 那厢,奥斯卡也给詹姆斯换上成套的小绅士礼服。 简直可爱他妈给可爱开门。 詹姆斯只牵着苏小漓的手,和其他人完全划分清楚势力范围。 没了带娃压力的奥斯卡,今天也一身清爽。 换洗干净、剃光胡子,一身正统西服外加羊毛大衣格子围巾,倒是重现了几分陆斯年口中“英伦小闷骚”的模样。 眉目间依旧典型的废青审美。 嗯,大道三千年,废物一天是一天。 可是……顾非寒今天怎么这么忙? 苏小漓再次想起他急匆匆的身影,想不通。 陆奥两人带着两只幼崽和一只猫,开车去了剑桥。 一个古老的,见过大世面和大历史的小镇。 老房子都老出了境界,返璞归真,现实中这里更加生活日常,甚至热气腾腾。 一种自得其乐的生活状态。 几人行至大学校园内。 既传统又自由、可爱自然,而非刻意地透出知识厚重之气的大学。 雾气散去,出了太阳,校园里苍翠沉郁的树影间光斑闪烁,万点细碎的金光落在几人一喵身上。 手动@红烧猪蹄清蒸鲈鱼这位书友,希望小陆做的菜你能喜欢。 316 这么敬业的吗? 詹姆斯兴奋地跑来跑去,三人一喵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不知不觉走近了三一学院。 陆斯年看着学院巨门的上方国王的雕像,浮现出促狭的笑意。 “看看他的手中。”他提示苏小漓。 苏小漓仔细一看,威严的国王左手托着象征王位、顶上带有十字架的金色圆球,右手却举着一根……椅子腿。 小姑娘眼睛顿时瞪大,张口结舌。 “一名学生搞恶作剧,把权杖抽出来,用这根椅子腿取而代之。几百年来,没有人去管它。” 陆斯年脸上浮现出“深得我心”的微笑。 连带奥斯卡脸上的表情都是“干得漂亮”。 詹姆斯一脸不客气:这事儿谁不会?我、我、我会放一根大火腿。 就连亚瑟大人都喵了一声:椅子腿哪有鱼干好? 苏小漓挑眉,瞅了一眼三人一喵。 你们开心就好。 过了恢宏的巨门,走进三一学院。 有男生对着苏小漓吹口哨,被詹姆斯恶凶凶地赶跑。 “那儿是学校最大的图书馆,那儿是牛顿曾住过的卧室……”陆斯年给苏小漓一一指出。 “所以那这棵树……也是那棵苹果树吗?”苏小漓指着草坪上唯一的树木。 陆斯年点头。 苏小漓顿时眼前一亮,盯着创造科学奇迹的苹果树,有点疑惑,“可我听说牛顿是在老家被砸的呀?” “没错,特地移植了一部分它的枝杈过来的,或许学校是想提醒我们: 你不知道苹果何时掉落到头上,更多时候,神迹显现需要漫长的等待。” 陆斯年若有深意地望了望那棵树,又垂眼看向身边的女孩。 苏小漓若有所思地看向远处的苹果树,思绪飘向远方。 几人散步至戒备森严的评议堂,这里被称为剑桥的心脏。 “有一天清晨,人们发现楼顶上放着一辆小汽车,谁也不知道它如何被放上去的……” 苏小漓:“这……” 风骚到极致的走位,比偷换权杖还过分吧。 “最后是消防员拆成了零件才把它卸下来。”说到这里,陆斯年唇角勾了起来。 “所以找到是谁放上去的了吗?”她比较好奇“罪魁祸首”是谁。 “校方守口如瓶,不过听说那几个男生收到了校长悄悄送来的一箱香槟。”陆斯年朝她眨眨眼。 苏小漓失笑。 果然是一所从“一场不顺从者的叛逃”中诞生的大学。 典型英式傲娇,外加不对世间的伦理秩序乖乖顺服,“优良传统”也被尽数保留、传承下来。 看来聪明的脑袋、绅士的外表,也挡不住过剩荷尔蒙的存在。 “这里很包容……只要抽风不危害到别人,尽管抽。”陆斯年一本正经地说道,语气依旧温和。 苏小漓揉额。 所以前天,陆斯年是抽风了才躲起来的吗? 她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调皮,戏弄,一时兴起? 还是……受了刺激? 毕竟陆斯年每次受了刺激,都会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应激反应,简称“抽风”。 苏小漓隐隐觉察出…… 陆斯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皮囊自然没变,举止也依旧从容弘雅,只是眼神中多了一种似有若无的肆意? 冠冕堂皇、光明正大地抽风。 自从那天抓完鸭子之后,又或者更早? 是错觉吗? 还是因为来到少年时待过的地方,他难得放松,所以对自己纵容了些。 苏小漓歪了歪小脑袋,决定认可自己的这条思路。 “当年我们‘酒馆兴趣小组’的几个人喝醉了,大冬天在康河里比赛做水草,结果你赢了。” 奥斯卡朝着陆斯年说道,一脸悻悻。 几个体格威猛的英伦彪汉愣是没干过这个东方人! 上岸之后每人罚酒一杯,而陆斯年领走了一整箱…… 听到奥斯卡的惆怅语气,陆斯年倒也不矫情。 “晚饭想在这里吃吗?”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偏西,陆斯年问苏小漓。 “我不是这里的学生,还有吉姆,是可以在学校吃的吗?” 其实苏小漓还挺想尝试一下学校晚餐的,尽管对英伦食物没抱太大希望。 可是,他们几个在这里吃了,顾非寒晚上吃什么? 不过想来也不饿不着他,总有吃饭的地方吧……苏小漓突然觉得好像蹭饭吃的瘾也没那么大了。 她又问了詹姆斯的意见,詹姆斯自然没有意见。 总之漓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奥斯卡插话:“来都来了。” 为了蹭饭,他甚至搞来了几套正经的学院长袍…… 几个大人倒还好说,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詹姆斯的小小迷你款的。 苏小漓见几人热情高涨,也不好再说什么。 “道袍加身”的詹姆斯更像个迷你版“哈利”了,只差额头上一个“z”。 苏小漓简直要爱死他。 混迹人群,几人一喵去正经餐厅里蹭吃正经饭。 教授们坐在古典高桌之上,底下一排很有历史感的长木桌,摆着蜡烛,饭前敲钟,学生们集体起立。 一同念拉丁文的祷告。 苏小漓:!!! 逼格够高。 怎么可能会拉丁文?!! 反正其余三个嘟嘟囔囔念念有词。 苏小漓,额……嘟嘟囔囔地背了两遍“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还不是个爱惜粮食的“文化人”? 然后挨个儿坐下,由穿着西服的侍者端上酒和每一道菜。 这回小詹姆斯的用餐礼仪绝对满分。 饭后钟声再次响起,集体起立,再念一段儿拉丁文。 苏小漓继续装文化人,换了一首颇具英伦黑调调的《猜谜诗》。 教授们似乎也嫌弃饭菜的很,祷告完火速离去,学生们瞬间站起来致敬,然后毫不客气欢呼、口哨和鼓掌。 重获自由。 晚餐一切正常,除了几个学生端着酒杯过来找陌生的东方面孔——苏小漓搭讪。 没等陆斯年出手,詹姆斯已经跳了出来,挥斥方遒,赶跑侵略者。 回去的路上,陆斯年看詹姆斯莫名地顺眼。 主要还是因为詹姆斯睡着了,没有播放音乐,不吵不闹不哭不笑的。 几人到家,屋里等是暗的,顾非寒还没回来。 苏小漓疑惑。 再天大的“正事”,现在也九点多了,英伦人民这么敬业的吗? 《猜谜诗》大雨哗哗飘湿墙(无檐-无盐),诸葛无计找张良(无算-无蒜)。关公跑了赤兔马(无缰-无姜),刘备抡刀上战场(无将-无酱)。 317 情绪都在炮里 苏小漓安顿好詹姆斯刚要转身下楼,陆斯年轻轻拦住了她。 “别担心,我下去等他回来,你先休息。这地方我更熟悉,吉姆夜里也需要人照顾。”陆斯年淡声道。 两个理由,都让苏小漓无法反驳。她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陆斯年在客厅里看文件,这一等就等到了午夜,才听到车库那边有了动静。 顾非寒回来了。 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顾非寒没解释什么,陆斯年自然也没多问。 男人嘛,搞事业,晚回家很正常。 更何况他是去给小漓、给陆氏挣钱去了。 只是……顾非寒经过他身边时,陆斯年像是闻到了一丝不属于他的味道。 他皱了皱鼻子,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在顾非寒的背影上。 客厅重新安静下来。 陆斯年从抽屉里拿出劳斯莱斯的另一把钥匙,去了车库。 车载空调口是热的,可车内空气冰冷,倒像是一直开着窗放冷空气进来似的。 车内的香水味道,也不完全是他指定给管家用的那款,虽然被刻意开窗释放过,却依旧隐隐约约掺杂着些别的香味。 陆斯年冷笑一声。 这是根本用不着他出手,“对手”自己先掉进坑里了? 随后,他一脸冰冻般的寒气,半丝笑容也不剩,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姓顾的居然敢这么对小漓! 陆斯年随即回书房打了一个电话。 接下来的两日,顾非寒依旧一早出去,深夜方归。 苏小漓心疼顾非寒辛苦,顾非寒面无异色,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陆斯年视若无睹。 周一是13号,英伦规矩:13号也不能办正事。 苏小漓又在家呆足一天,和陆斯年、小詹姆斯准备年货,不同另外两人的开心,苏小漓手下没停,只是时不时魂不守舍。 废青奥斯卡依旧不修边幅,合法合规地赖在沙发上,眯着眼看几人忙活张罗。 “花美男”三个字,他只占了一个“懒”。 没添乱,已经厚道得很。 直到周二,陆斯年这才带着苏小漓去巡视铺子和产业。 去的时候,陆斯年开车,平稳、舒顺。 回来的时候,苏小漓开车,面部表情平静,只是脚下简直“非法斗车”。 原因无他,她远远看到顾非寒在陪一个美丽女孩逛街。 离得那么近,居然还说说笑笑。 呵呵。 陆斯年无话可说。 他只是搭了个戏台子而已,又不是他安排顾非寒和别人勾搭的。 呵。 陆斯年甚至觉得自己简直道德高尚,当然,是非常灵活的那种“高尚”。 全车肃静。 进了家门,苏小漓敛起情绪,直到詹姆斯入睡她才下楼。 奥斯卡今天看了一天孩子,着实累坏了,早已喝了小半瓶。 苏小漓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这酒烈,你喝少点。”陆斯年没说别的,只给她往杯子加了块冰。 他一半脸被柔和光线抚照,温润得恰到好处,依然一派从容。 “没试过,尝尝。”苏小漓恍若未闻。 一大口入喉,刺激得眼冒金星。 焦香,带有浓烈的烟味和海藻咸味,甚至还有福尔马林和熟悉的消毒水味。 苏小漓忍不住闻了闻,又喝下一口。 气息里带上了一丝威士忌致命的凛冽。 她坐到沙发上,一声不吭。 陆斯年眼里笑容极冷,瞬间又被他抹干净,换成了不咸不淡。 无情得要命。 不至于煽风点火。 可是倒要看看。 客厅里,诡谲的氛围。 废青小奥视线望向两人,摸了摸鼻子,尬尬提议:“要不玩点儿什么?” 家里有孩子没法出去玩。 可是漫漫长夜,特别是熬人的等待,总得找点儿事儿打发。 陆斯年嘴唇一勾,拿出一套扑克牌。 他在这上面栽过大跟头。 以陆斯年的性子,只会让自己更多次面对这玩意儿。 唯有如此,才有助于将那次“惨败”彻底放下。 也唯有如此,今后才能真正处之泰然。 陆斯年小时候长过一次口腔溃疡,疼得要死。 郑伯拿来药要给他喷,被他拒绝了,反而用牙齿狠狠地咬住溃疡处。 自己咬得更疼。 溃疡自发的疼痛,反而不那么强了。 又或许彻底疼过了劲儿,溃疡自己都怕了陆斯年。 这家伙外表温润,实则内心骄傲得不像话,陆斯年早已真诚面对了自己的这个臭毛病。 对于输给凌义成也是一样:吃一堑,必须要长一智。 长的不是鸡汤,而是对规则和套路更熟悉,以至掌握全部要领方可罢休。 苏小漓又给自己灌了一口烈酒,开始洗牌,愈发熟练。 想起上次玩牌还是和顾非寒在酒店,她眼神不觉又暗了一下。 奥斯卡一脸兴奋。 没想到这么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洗牌手法很专业啊。 还以为她只会吃吃吃和逗孩子呢。 陆斯年环抱双臂,嘴角微微挑了下,没说话。 小奥奥,让你也见识见识小混蛋对付我……帮助我成长的那一套。 小漓可是得了小混蛋的嫡传。 和英伦人民一起“炸金花”。 “押点什么?”苏小漓已经掌握流程,上来就简明扼要地问。 根本懒得走过场。 心头堵得慌,需要见点血。 生气有什么用,不如把重炮架上,看看谁撞上来。 轰!爽爆炸了。 情绪都在炮里了。 大概是深受刺激,将凌义成的警告彻底忘了,即便是记得,现在她也不想记得。 一张脸,优雅而危险。 一句话,冷静又勾魂。 仿佛一只隐藏起锋利牙齿的小兽。 对面两个人,心头不觉一动。 男人喜欢征服,又喜欢捕猎,这是几亿年前流传下来的基因。 没谁能跟基因对着干。 捕猎是为了享受过程刺激和征服的成就感,奥斯卡又不差钱。 光是苏小漓那一句话,奥斯卡已然入局。 “少来点儿。”陆斯年暗藏汹涌心跳,甘心陪着苏小漓做局。 他抱来一箱酒,“我押这个,产地苏格兰伊斯莱岛,陈了15年的。” 生命之水!奥斯卡吞一口涎沫。 苏小漓拿出现钞。 奥斯卡想也不想就将一沓“女王头像”拍在桌子上,动作急促又果断,没有一丁点儿迟疑挣扎。 远离赌博!否则会被刀得惨到家!请勿模仿。 318 被刀子划拉 苏小漓抬了抬眼皮,粉唇微弯。 唯赤子之心不可辜负,姐姐今天成全你。 文活武活你随便挑。 她学着凌义成的套路,下套养“猪”,勤劳的农妇。 奥斯卡酒越喝越多,人也越来越兴奋,几个人的赌注也越下越大。 陆斯年淡淡地陪衬、观察、学习。 小漓的“千术”,看来确实得了真传。 小手指头像是“一把轻机枪”哒哒哒,令人目不暇接。 乍一看毫无目的、随意而为,细看竟无论正反,无一虚发,又准又利。 陆斯年第一次知道,袖子里可以放下这么多东西。 若不是他吃过亏,此时又刻意观察,否则几乎发现不了什么破绽。 陆斯年纵着她疯,纵着她放肆撒野。 谁不需要发泄呢。 回想自己那晚,大概也是现在的奥斯卡这幅轻飘飘傻兮兮的模样。 但愿一会儿奥斯卡能节哀顺变。 时间一点点流走,苏小漓瞥了一眼时钟,马上要12点。 顾非寒还没回来。 好,很好,非常好。 “都这个点儿,最后一把咱们押点有意思的?”她笑中带娇,更带着冷。 刚才的一番观察,陆斯年心里早已经有了底。 看小漓的眼神,是准备正式开始。 “我押伦登的三套别墅……貌似还少了点儿,再加上湖区那套。”他心无波澜,轻轻松松。 苏小漓处之泰然,淡淡定定,“那我就押伦登西区的六间店铺,和……这个寒假我负责全程看护吉姆,外加可以预约下个暑假。” “常胜将军”奥斯卡……嘴角勾出一丝兴味。 有点意思。 别的不说,湖区那套他早就看中了,可惜当年他出那么高的价钱,艾德愣是一点不心动,没卖他。 甚至可以把小家伙完全丢给漓,这种美事儿哪找去! 简直和湖区的那套别墅一样诱人,不,是更诱人! 男人,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可不会认怂。 更何况,还有一个女人在看着,等他发话。 当然不能示弱。 今晚的奥斯卡只是一个喝了酒、又有点贪心的普通男性赌客。 而不是大英伦国诺森兰公爵爵位第一继承人,格罗纳家族未来族长,现任阿德尔伯爵,身家超过王子100倍(或以上?)的财富所有者…… 吧啦吧啦的一大堆,懒得说。 “那我就押……”奥斯卡胸有成竹地笑笑,开口。 陆斯年不由地眯了眯眼。 苏小漓压根没听见。 她沉默不语。 已经在思考把哪几门大炮架到他旁边,火力架构图如此这般画,比较好。 过程不必多说。 暴雨催废花。 奥斯卡一败涂地。 面红耳赤。 终于承认自己之前狗眼看人低。 类似的懊丧,陆斯年在自己身上见过。 原来是这模样。 可喜可贺。 啊、不。 共勉。 从此,英伦小闷骚,也开始给苏小漓赚钱了。 毕竟他手中可以流通的那部分企业股份,不过输给了大开杀戒的苏小漓区区3%罢了。 以及一座位于英格兰北部的城堡(不过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建在占地3000公顷的乡村公园中的、中世纪建筑物而已)。 虽然苏小漓更想他像个真正的赌徒那样——把詹姆斯和亚瑟大人作为赌注输给自己。 “赌手赌脚”什么的怪恶心的,“卖儿押女”的,她倒是求之不得。 区区赢钱赢房子神马的,一点都不如搞到娃和喵快乐好嘛! 奥斯卡回自己的别墅哭去了。 如果他知道苏小漓更想要娃和喵,估计会哭得更惨。 打牌前没看黄历更没看星座运势,平白挨了炮轰。 陆斯年全程做配角看大戏,眼下不过比奥斯卡最初的预算稍稍高了一点点而已,这样的小事,相信他很快会忘记。 顾非寒依旧没回来,时钟已经指向1点整。 苏小漓又灌下一大杯威士忌。 嘴里下刀子。 心里更像。 已经被刀子划拉地支离破碎。 魂魄已经开始飘荡。 陆斯年目光清清冷冷。 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她身边,语气尽量平常地劝道:“回去睡吧,我等他。” 他说完,也没见苏小漓动。 等了好一会儿,苏小漓才从晕眩失神中反应过来,想要站起来。 耳鸣,嘈杂纷乱。 腿软,天地旋转。 她下意识用手去支撑。 陆斯年慌神,腾地站起来,一把扶住了她。 苏小漓站稳,默默推开了他。 红着眼睛,拉了拉嘴角,回以陆斯年一个很像哭的笑容,踉跄着往楼上走去。 陆斯年脸色十分难看。 看来以后只能纵着她玩牌,再也不能纵她喝酒了。 这是底线。 当然,也不排除……随机应变。 陆斯年觉得太难拿捏。 他亦步亦趋地护在苏小漓身后,生怕她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栽下来。 站在自己房间门口,苏小漓看了陆斯年一眼,眼里有微闪的清光,低声喃喃:“回去睡吧,你也别等了。” 陆斯年沉默。 踌躇片刻,只得颔首。 苏小漓还像刚才那样对他笑了一笑,开门回了屋。 她并不知道顾非寒几点回来的。 陆斯年却清楚,三点多回的,且车里依旧残留着若有似无的陌生味道。 清晨,除了詹姆斯,剩下的人全部黑眼圈。 吃完早饭,顾非寒继续急着出门,苏小漓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说不出一句话来。 呆视着那扇关上的门,眼睛失神。 陆斯年陪詹姆斯玩积木,却被詹姆斯呵斥,“艾德,你又放歪了,城堡会塌掉的!” 陆斯年收回看向苏小漓的眼睛,叹了口气,默默将城堡的屋顶摆正。 奥斯卡在沙发上补觉,闻言抬了抬眼皮,扫了两人一眼。 沉默如金。 一个个的,聪明绝顶、家财万贯,玲珑剔透的那个甚至会出老千……又怎样? 即便都是万里挑一的人,还不是照样脑子进水。 可怕的漩涡。 所有不懂得维持安全距离的人,都会被卷到漩涡中心,溺毙。 无一例外。 奥斯卡翻了个身,背对尘世喧嚣,梦里什么都有。 是夜,詹姆斯早早入睡。 苏小漓坐回到沙发上,读新买来的一本——《法国中尉的女人》。 奇怪又有趣的文风和写作手法,甚至可以说是另类。 319 全新的体验 套层结构,幻象丛生,作者直接带着读者看“后台”,读起来有些烧脑。 用在今晚这个等而不得的熬人夜晚,刚好合适。 奥斯卡看着对面沙发上的女孩。 女孩低垂眼眸,面色沉静,专注看书,像教堂里安详的石像。 只是但凡外边有点儿动静,她都会敏感地抬起头看向窗外,接着眼睛会失神片刻,而后再次一言不发地看向手中的书。 奥斯卡一步踏前,顺手抽掉她手中的书,理直气壮,“我们出去玩。” 苏小漓:? “管家马上到,他守着吉姆。”陆斯年随即走过来,补充道。 苏小漓:?? 管家到了,带来了一个大礼盒。 陆斯年将礼盒递给苏小漓,难得催促她,“快去换衣服。” 两人明显已经替她在“狂欢之夜”还是“文化之夜”之间做出了选择,且安排妥当。 声色犬马的吸引力胜过了清风明月。 一刻钟后,换好纱裙的苏小漓下楼。 刚过膝盖一点点的灰紫色乔其纱蓬蓬裙,无论灰色还是紫色,都极淡。 裙上贴着极小亮片,偶然反光,闪一闪隐去,又闪一闪,像极了她前些天的透亮眼神。 小纱裙就像铁丝网,它阻止了人贸然行动,但并不妨碍人尽情观看。 楼下已经换好衣服的两位男士,看着小亮片闪啊闪,不免倒抽一口气。 真要命。 陆斯年取出她长及小腿的大衣和围巾,“外边也并没有那么暖和。” 苏小漓终于露出一个笑。 陆斯年先去发动车子,开好暖气。 奥斯卡忽而郑重,语气疑惑:“你真的已经成年了吗?” 为什么像是只有十六七岁? 东方人的年龄和外表永远不一致,理解起来太费劲。 苏小漓气结,又不免嗤笑,“只差几天就满19周岁,有护照可以证明。放轻松,我可以自由出入娱乐场所。” 奥斯卡吁出一口气。 不然带她去那些地方,压力还真有点大。 继而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你怎么知道要去娱乐场所?” 苏小漓歪歪小脑袋,存心回怼:“这个时间、穿成这样,又说出去玩,难道是要去看莎翁的大戏?” 奥斯卡挑眉。 小人精,怪不得能和詹姆斯玩到一块去。 车子风驰电掣开往伦登东区。 西区的那些过于高雅,奥斯卡想想都烦。 几人刚离开没多久,顾非寒难得今天早回了家…… 只有管家在守着猫,詹姆斯在苏小漓卧室四仰八叉、睡得正香,顾非寒叹了口气。 送走管家,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想着再将“不合理约定”严格执行下去几天就能成功交差,进而进行下一步谈判,他又使劲儿搓了一把脸。 不想认输。 只是过于思念苏小漓。 不同于之前他在鹏城小漓在京城,现在明明小漓就在身边,他却这么多天没有和小姑娘在一起了。 真是受罪。 甚至还不如在鹏城,至少晚上还有小房间里的“她”能陪自己。 现在这算什么? 顾非寒苦笑。 饮下一大口酒。 另两位男士带苏小漓去的地方,没有那么嚣张。 不过也是个正儿八经的raveparty俱乐部——地下夜店“whynot”。 英兰国很多城市曾是工业城市。 但因为在20世纪初大量的制造业外迁到了大城市周边的卫星城市,反而城市中心一到夜晚就人迹罕至。 70年代,英兰国为了复兴城区,提出了夜间经济发展计划。 主要就是发展各种酒吧、夜店、夜总会。 这一计划不但恢复了英兰国传统的酒吧文化,也改善了城市中心区域夜晚的空城现象。 在这样的复兴计划下,人们开始在一天忙碌后走进其中进行消费,激发了娱乐业的发展。 虽然因为酗酒(甚至是drugs),引发了诸如斗殴,涂鸦,噪音,垃圾等新的社会问题,但也成就了一大批的摇滚乐队和实验话剧。 “今晚只准喝啤酒。”进门前,陆斯年严肃脸警告苏小漓。 奥斯卡显然是常客,有专门的卡座。 音浪太强,嘈杂中几个酒保分别过来和他大声打招呼,“先生们、美丽女士,纵情享受你们的freestlye!” 苏小漓抬头看去。 于她而言,是对世界全新的体验。 舞池中人山人海,人们已经嗨到停不下来的节奏。 没想到在京城没去莫妮卡蹦过迪,反而不远万里来英兰蹦迪? 也是醉了。 想起莫妮卡,自然又想到那个正在陪别人的混蛋…… 苏小漓的笑容黯了黯。 两个美女已经过来攀上了小帅哥奥斯卡的肩膀,“好久不见~小奥~” 奥斯卡没客气,也不管认不认识,记不记得,一边一个嗨去了。 这大概是他唯一的健身方式。 怪不得身材这么好。 苏小漓没下场,浅浅喝了两口啤酒,身子随着音乐轻轻摆动了一会儿。 心情松开了一些。 陆斯年看似跟着音乐放空,实则专注盯死路过的每一位男士,看哪一个都觉得wei琐。 不怕误伤,只怕不能精准防控。 操碎了心。 苏小漓笑看他,“难得来,你不去跳一会儿?” 陆斯年笑笑不说话,和她干了一口啤酒。 一位帅气的男士朝着卡座走来。 陆斯年顿时警惕地看向那人,眉心一紧,面孔一板,紧盯着苏小漓。 帅哥却是来邀请陆斯年的。 苏小漓骇笑,给予陆斯年一个怂恿味儿的眼神。 不愧是腐国。 不管在哪里,陆斯年都是引人注目的。 混血美颜、宽肩窄腰、肌肉结实、身高到位,又有上佳气质,难怪连男人都迷倒。 陆斯年脸上一阵泛红。 头大。 他先是恨恨地瞪了苏小漓一眼。 而后挑眉果断拒绝这男的,语气相当冷漠:“抱歉,不可以,我怕我女朋友介意。” 苏小漓:噗——! 被拒绝的帅哥失落落,瞅了一眼苏小漓。 苏小漓无辜眼、摊摊手、扮鬼脸。 ——这事儿它真不赖我啊! 实则暗自腹诽。 ——陆斯年招数太老套! 帅哥悻悻地走了。 苏小漓替他“默哀两秒钟”。 陆斯年火气上涌。 苏小漓笑得弯腰。 “这么弱智的理由。在餐厅对付林二那次也是这个。”(本章完) 320 惊艳众生 苏小漓挑眉吐槽:“你倒是跟上时代发展、更新版本啊!” 陆斯年回敬她愈发恶狠狠的眼神。 为了两个人的共同安全,陆斯年决定带苏小漓下场跳一会儿。 至少将她圈在自己臂膀里,两人都不至于出问题,舞池里不知道有多少借机揩油的,无论男女。 苏小漓也想撒个野,顾混蛋带来的窒息感已经快要压死她了。 白天还好,夜晚太难。 索性忘却自我,全情投入。 无所谓跳得如何,她跟着音乐的节奏蹦跳摇摆起来。 也就“温文尔雅地”踩了陆斯年十次八次吧。 每次踩到、刚道完歉,第二脚紧跟着就上去了……陆斯年的“下不为例”始终没有机会讲。 他脸上莫名笑意,脚下躲不及,手上却依旧很有分寸感。 扶在她腰上的手没有用力,只轻轻搭在亮纱上,又将外人完全隔绝。 一曲不知何时起何时终,两人都没发觉奥斯卡已经凑了过来。 “开心了吗?”一身大汗的奥斯卡喊道。 “不,”双颊绯红的苏小漓也不管不顾地回答他,“不是开心,而是痛快!” “还可以更痛快。”陆斯年凑近苏小漓耳边说道,语气分明宠溺。 苏小漓脚下一滞,疑惑却兴奋的眼神看向他。 陆斯年朝她笑笑,带她回了卡座,伸手招来酒保。 音乐太闹,苏小漓没听到他和酒保说什么。 只见他将一沓最大面值“女王头像”塞给酒保,酒保朝他比了一个“ok”。 没一会儿,来了一个蓝头发的英伦青年。 铁项链、铆钉、黑色皮衣、紧身皮裤、战斗靴…… 这装束,典型重摇滚青年? “是哪一位想……”摇滚青年刚问了一半,陆斯年已经伸手指向苏小漓。 摇滚青年脸一僵。 完全一副“areyoukiddingme?”的表情。 苏小漓也懵了。 陆斯年这是搞哪样? 十分钟后,摇滚青年和苏小漓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 摇滚青年带着两人来到舞台后方。 苏小漓面前正上方,是一台架子鼓。 “不需要磨合的吗?”她疑惑。 给人砸场子? 踢馆? 摇滚青年苦笑着摇头。 陆斯年但笑不语,给需要跳舞的人疯狂节奏就好,且他给的钱够多。 “可我只有两三首练得最熟。”苏小漓有点退缩。 “哪一首最熟?”摇滚青年问道。 苏小漓喃喃说出一首歌的名字。 摇滚青年淡定得很:ok。 苏小漓:这也行? 没多会儿,舞池里响起《sexymusic》激烈的前奏。 前奏声一起,苏小漓手中的鼓槌快速击打架子鼓,她全身心沉浸在打鼓的痛快中。 眼神犀利,动作帅气,完全是一位饮了浓烈苏格兰威士忌的酷girl。 瞬间点燃全场。 霸气、野性、刚劲、冷艳。 甚至称得上性感,和这首歌一样激情四射,胎里带的那种。 万丈光芒。 惊艳众生。 自然也惊艳了站在不远处的陆斯年和奥斯卡。 说实话,苏小漓上台前陆斯年还有点儿担心,担心她放不开手脚。 现在看来,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奥斯卡难以置信。 惊叹一次两次三次仍然不够,似是蓦然推开一扇门,再次看到了令人震撼的景色。 他很少呆若木鸡,此时举手投降状,失控喊道:“哦!我的上帝!” 上帝第一次这么真诚地属于他。 现场效果,只能说是相当火爆。 其他乐手的动作和歌声结束,苏小漓却没停下…… 鼓槌在她的手中快速地旋转,好像两根鼓槌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玩完一个漂亮花活,女孩手上脚下同时一记重击,帅气收尾。 就连灯光特写也疯狂享受其中,一直追着打在她身上。 纯净的小脸、温柔的发型、闪亮亮的汗珠和蓬蓬裙,同她此刻帅气逼人的气质强烈对比,又奇妙融合。 “东方女孩!”“东方女孩!”“东方女孩!” “酷!”“酷!”“酷!” 台下呐喊声、尖叫声直冲云霄,久久未停。 千言万语就一个字:炸! 摇滚青年语气完全换了一个人,甚至硬着头皮邀请她再来一首,一定要倒贴给她钱的那种。 苏小漓甩掉头上的汗滴,沉吟片刻,缓缓地说出一首歌名。 一分钟后,《ihatemyselfforlovingyou》的鼓点炸裂响起。 苏小漓再次忘我投入,和面前的架子鼓双向奔赴。 挥洒自如。 毫无保留。 震撼力十足,气势上已然压倒一切。 舞台灯光都不敢离开她。 台下狂欢的人们只差把嗓子都喊破! 节奏高亢又激昂,所有人的身体都燥热起来,现场气氛燃到火热。 陆斯年的目光一直眷恋地停留在她身上,眼底无限深沉爱意与欣赏,仿佛全世界只余两人。 奥斯卡瞥了他一眼,默默离开。 终于敲完。 苏小漓一身汗地下台。 摇滚青年恋恋不舍。 陆斯年眯起眼轻笑,“不再来一首了?” “只练熟了这两首,”苏小漓歪歪小脑袋,一脸无辜,“再来就只能叫‘退堂鼓’了。” 陆斯年失笑。 奥斯卡已经在卡座等两人,新开了酒。 三人刚举杯庆祝完,方才劫走奥斯卡的两位美女又来了。 奥斯卡刚想拒绝…… 两位美女看都不看小奥奥,直接将手搭在苏小漓肩膀上。 就……很离谱。 “我的东方baby,你太帅太酷太可爱了,快来一起跳舞吧。” 美女们的眼睛完全黏在苏小漓的小脸上。 苏小漓哑然失笑:“……ok。” 奥斯卡好不狼狈:“……” 陆斯年面如土色:“……” 男人们心头莫名涌起了什么? 失望?羡慕?嫉妒?紧张?恐怖? 总之两位男士急需心理重建。 苏小漓难得做个夜之女。 跳到几乎脱力。 真是疲倦。 她打个大大的呵欠。 这才回家冲澡睡了个好觉,没再管顾非寒到底几点回来的。 甚至不知道顾非寒早上又几点出的门。 一觉睡到大天亮。 接近奢侈。 堕落原来如此简单。 不过好在,昨晚打鼓跳舞的一番骚操作后,心理负担被卸掉不少,她终于可以冷静地去想问题了。 陆斯年带着詹姆斯在厨房,教小吃货学做小蛋糕,亚瑟大人负责监工。(本章完) 321 无为而治 奥斯卡老位置,歪躺在长沙发上放空。 依旧一身“不是什么大事,哪有什么大事”的慵懒气质。 外加着点儿昏昏欲睡的神态,估计他是真的昏昏欲睡。 老实话,见惯了顾非寒和陆斯年的生龙活虎,每次看到这个英伦男人玩慵懒风,苏小漓都得先适应好一会儿。 她歪歪小脑袋,或许可以请教下这个人。 奥斯卡一看就是那种恋爱经验丰富的老江湖。 自己在这方面还是太嫩了,白活了那么多年。 遇到事业问题,苏小漓有的是信心,可是一遇上感情问题,妥妥一个实心眼子、外加钻牛角尖的白痴。 女孩坐到短沙发上,又不禁踌躇。 纠结了一会儿措辞,她终于犹犹豫豫地开口:“奥斯卡,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奥斯卡没什么表情,半阖着眼睛,只哼出一鼻子,“嗯哼。” “我、我有一个朋友……”苏小漓居然还结巴上了,全然不复昨晚的潇洒。 奥斯卡秒懂。 “懒散奥”居然坐了起来。 这不就来了嘛——假装我有一个朋友系列节目。 “她?他?怎么了?”奥斯卡八卦之火熊熊燃起,一副了然模样:“别紧张,放轻松,慢慢说。” 语气好似哄小孩,比对詹姆斯还亲切。 “是她。”苏小漓强调完,继续支支吾吾,“咳……是这样、样的,她……” 磕磕巴巴的。 女孩将自己“朋友”的困惑无甚逻辑地说了出来。 奥斯卡欣慰。 一说就说到这种题目,看来已经把他当自己人了。 忽而又百感交集。 被问这种问题,明显是将他剔除在了追求者之外。 可怜自己明明送给她那么大一份见面礼。 奥斯卡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这样的女孩,楚楚可人是罪,玲珑剔透是罪,霸道耍坏是罪,野性冷艳是罪。 就连现在的懵懵懂懂也是罪。 总之,原罪诸多加身。 故而谁要是喜欢上这样一个奇迹,更加天真可耻。 她只属于上帝,又或者撒旦。 亲生女儿的那种。 看看艾德爱得多惨就知道,结局一定是被她“烧死”。 华国有句古话怎么说的来着: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也行吧。 只做朋友,也并非不快乐。 奥斯卡恢复镇定坦荡,将苏小漓口中那些让人头昏脑胀的过量信息,进行了适当的归纳总结: “你的意思是,你……不、你的朋友,其实并不确定男朋友有没有变心?现在只是怀疑而已。” 小学鸡乖乖点头,还是老恋爱人总结到位。 “但是你又明确发现不对劲。”他接着总结。 “老恋爱人”奥斯卡本心自是想帮艾德……和自己……咳咳……还是艾德吧,争取机会,可是绝不敢露出蛛丝马迹。 小学鸡再次认真点头,又慌忙摇头。 苏小漓坚决否定,刻意作矜持状,“不、不是我,是我的朋友。” 奥斯卡白了她一眼,缓缓地喝一口茶,果断决定给她出个昏招,拖延时间。 “我建议……静观其变。”小奥老师淡淡道。 “诶?!” 苏小漓睁大了眼睛,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还以为老恋爱人要支招,必然是个惊天动地的大招。 结果…… 就这? 我看你是懒癌上身吧。 苏小漓皱眉头,面露困惑。 说好吧,只觉不甚妥当,说不好吧,实在又太轻慢“大神”,毕竟他好不容易才动点儿脑子。 奥斯卡见她不上钩,决定开一把高端局。 他愈发老练且诚恳的样子:“你们华国不是有句话吗,无为而治。” “无为而治?”苏小漓似懂非懂地思忖着。 你懂得还怪多的嘞。 倒要请教。 这人为了能犯懒,果真什么话都敢胡诌出来。 奥神继续借用权威拔高。 “这句话是天道啊,简直无敌!总览全局、纵观古今,唯有这句话清醒地面对了人性的客观规律!” “我问你,恋爱的本质既然是感情交换,那么,感情是可以勉强的吗?”伪大神反问道。 他嘴角轻轻挑了挑,似有讽刺之色。 小学鸡听得头晕脑胀,不过针对最后一句还是果断摇头。 “既然不可以勉强,又何必勉强自己去勉强呢?”小奥玄之又玄。 苏小漓有点晕。 “奥老师,您能否更简单明了地解释一下呢?或者展开说说。” “你、额……你的朋友,如果相信彼此相爱,那么她其实不用勉强自己做什么。 因为她坚信,她的男朋友一定会回来的,对吗。这是其一。” 苏小漓呆呆点头,“额……对吧,应该是这样。那其二呢?” “其二就是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比如最常见的:和另一个女孩竞争,抢回这个男人。 而任何竞争到最后都是拼头脑、体力和心力,争到最后,脑子里全是些如何捆绑男人的想法,身体垮了、心力没了,这个女孩废了,相当于自动退出了竞争。 又有什么意义呢?” 山寨版奥神,一边“啧啧啧”摇头,一边循循善诱。 “好复杂哦,那我这个朋友应该怎么做呢?”女孩一脑袋浆糊。 上钩! 私货时间到。 奥神果断导出结论: “不要再去想那个男人,而是顺其自然,去深刻体验世界的美好,去感受更多的、不同的男人。” 苏小漓当场震掉眼珠子。 感觉你教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原以为你只是个恋爱经验丰富的人,没想到是个妥妥的海王! 你以前的那些女朋友们没有组团砍死你吗? 奥斯卡瞥了她一眼,神色不动。 这才哪儿跟哪儿。 至于吗。 哥哥还想邀请你一起逍遥人间,一起飞去天外天呢。 “小姑娘,拒绝受伤,永远都是你的权利。” “如果两个人相爱,一定需要给予对方安全感。如果对方不给,或者透支,那就火速离开。” 奥斯卡瞄了她一眼,又喝了一口茶润喉。 “可是,之前他给过很多啊,很多很多。”苏小漓忍不住替顾非寒辩解。 “还够吗?”小奥步步紧逼。 “够、够的……吧,”苏小漓犹豫了一下,仔细想了想…… 继而带着甜意笑道:“是够的。”(本章完) 322 明显还想死撑 “那你还担心什么?”奥斯卡极其不爽,觑了她一眼。 合着他说了半天,人家俩人根本没问题? 可怜他的那些弯弯肠子哦,白瞎。 苏小漓一把噎住。 对啊。 怎么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没什么嘛。 一开始的时候是哪里不对劲来着? 苏小漓回想了半天,终于想起问题的出发点在哪里了。 “那万一将来……”她又怯怯问道。 “你那个朋友,她要做,就做一位可以坐在桌子前和男人谈判、甚至敢拿枪把臭男人们突突突蹦了的女孩。” 奥斯卡恨铁不成钢。 这小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挫?! 那晚差点把他玩死的气魄去哪儿了?! “谈崩了敢掀桌子,掀完桌子敢继续往下谈,实在谈不拢就拉倒,彻底拉倒!” “如果她选择了这条路,那就给老子好好保持她的身心健康!” “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该干活干活!该带孩子带孩子!!” “这就叫无为而治!!” “懂了吗!!!” 奥斯卡耐心都要被她磨没了,痛苦到几近咆哮。 高深哲学小作文火速扣题,收卷子时间到! 他捏死苏小漓的心都有了。 这辈子没说过这么多话。 英伦废青绅士秒变发飙糙汉。 一个是真敢教,一个是真敢听。 歪打正着? 苏小漓心里清静下来。 若有所思,认真点头。 这回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听懂了。 根本还是在于,爱人先爱己。 首先要自洽,其次再谈两人之间的感情。 和对付“未成年就会死去”的那个阴影一样。 不能自乱阵脚,不被悲观情绪绑架,更不要害怕没有真正发生的事,且唯有实力才能护自己周全。 明白归明白,可她依旧觉得——奥斯卡只是单纯地想将“懒癌”传染给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苏小漓确实佩服。 这位出身不列颠的同志,真是妙啊,他怎么懂这么多华国传统文化? 真诚谢过小奥老师,又警告他不许跟别人提起一个字后,苏小漓开心地走了。 奥斯卡欲哭无泪。 默默抱起心爱的枕头——华英双语的《道德经》。 陆斯年前两天刚买的,买回来就一直没找到。 小奥老师现学现卖,新鲜出炉,搜肠刮肚,脑子里的存货卖了个底朝天。 人家明明更想做个名副其实的废废。 谁要搞这些艰深晦涩的装逼哲学啊! 甚至把自己都绕了进去,没帮艾德……和自己争取到一丁点儿权益,反而又帮了姓顾的大忙! 隔墙有耳,更何况门是开着的。 厨房中忙碌的陆斯年一声不响,心底一片冰凉。 她说,顾非寒给的已经足够。 来不及回忆女孩带给他的任何温暖,陆斯年已经自由落体姿态坠入深渊,当场毙命。 内心清醒知晓,那双美丽眼睛,和他所幻想的美好世界失去了关联。 神魂飘荡到不知何处去,他抓起一个瓶子就往面粉里倒。 所以,今天的蛋糕不是甜的。 咸到齁死! 别说詹姆斯了,连亚瑟大人都嫌弃! 蛋糕是吃不成了,行尸走肉的陆斯年给奥斯卡兄弟俩和亚瑟大人另做了一份午饭。 趁着日头和暖,苏小漓想继续去巡铺子。 陆斯年眼神空洞,“嗯,你开心就好。” 回去路上,苏小漓正式向陆斯年建议——邀请奥斯卡一起投资英兰国正在私有化的那些产业。 “我觉得他懒归懒,还是有些本事的,也不缺资金。 有个本国人一起入股,在这边推动事情也方便些。代主席大人,你觉得呢?” “嗯,你开心就好。” 陆斯年眼神幽深,又似仍在放空,也不知回答的是她的什么问题。 苏小漓点点头。 比较满意陆氏集团董事局代主席的这个答复,看来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钱是万能的,钱又真不是万能的,还得关键位置上有人才行。 如果没有相应的能力和家世护佑这份新投资……有钱,只意味着更容易被讹诈敲打。 和对赌行一样,英兰政府也不是吃素的。 她和陆斯年又不能时时来英兰。 奥斯卡在这里盯着,哪怕是个废青,总归聊胜于无。 陆斯年听得时候虽然放空,说的时候也算和奥斯卡把话讲清楚了。 奥斯卡皱皱的苦瓜脸。 他幽怨地瞅了对面两人一眼,权衡了一下,痛苦道:“那我就拿出两千万英镑入股吧。” 人家只想躺歪歪好嘛。 净给他找事儿干。 詹姆斯看着几个大人,有些不爽,“为什么不带我玩?” “你别介意,”苏小漓蹲到他身边,一脸爱怜,说出话却很郑重,“等你再长大些,有了支配权的时候,我们一起好不好?” 詹姆斯这才满意地往她身上靠了靠,“那我要做最厉害的那个。” 给你挣好多钱钱。 奥斯卡一个大白眼。 真是感人肺腑。 “绝对不会像他这么懒。”詹姆斯小手指头指了指奥斯卡。 奥斯卡白眼翻不动了。 苏小漓暗笑,给詹姆斯额头上印了个轻吻,“你一定能做到的。” 詹姆斯呆愣片刻才好似回魂一般醒过来,小脸羞红,“呀~~” 好期待长大呢。 苏小漓忍不住和詹姆斯笑闹在一起,奥斯卡被两人的热闹感染,嘴角也不由地很小弧度地弯了弯。 陆斯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不发一言,与世隔绝。 如同在断崖边独自静坐。 他凝望着她的美。 不知晓这美为何如此令人动容。 而他和她,却始终间隔一步之遥,来自内心的一种隔离,无法逾越,难以超脱。 可是…… 奥斯卡瞥了陆斯年一眼,有眼睛就看得出来,这家伙明显还想死撑。 这个人啊,一旦手握核武器,总会想方设法把地球炸穿,简直执着至变态。 绝对是上帝给他关上那扇门时,顺便夹了他的脑袋。 说实话,别说陆斯年了,就连顾非寒,奥斯卡都不看好。 上帝或撒旦的女孩,不是谁都能抢走的。 一想到会“死”得很惨,惜命的奥斯卡就慎得慌。 夜色寂静。 外边落雨了。 濛濛细雨,夹着些许小雪粒。 时间和天气一样,并不由人控制。(本章完) 323 离家的孩子 九点已过,顾非寒仍未回来。 苏小漓哄睡完詹姆斯下楼。 陆斯年和奥斯卡,对坐无言,默默喝着威士忌。 她干脆给自己也倒了小小一杯,拿起那本没读完的《欧洲时政》集锦,继续读了起来。 时不时根据其中内容,和两位男士探讨些投资方向和具体问题。 然后认真思考,做些笔记,再沉入阅读。 十一点,她准时上楼睡觉。 临睡前,也在想“两人的爱情账户里,存款还够吗?” 要不自己再存点? 她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答复,又或者只是“自我催眠”,安然入睡。 第二天,室外依旧落雨,且有变大的趋势,顾非寒依旧吃完早餐就要出门。 苏小漓撑伞送他到车库,看向男人的眼睛。 顾非寒眼底不像是有异色。 苏小漓朝他笑笑,拥抱。 如果不是心跳泄露了她的心思,这个拥抱本应是温情、柔软的。 然而她终究没能控制住忐忑……她的手搭上顾非寒后背的时候,比平时用力得多、紧得多。 顾非寒反手把她搂在怀里。 靠在男人胸膛上,苏小漓闭上眼感受她的心跳。 他的心跳还是那么蓬勃赤诚。 顾非寒埋首在她耳畔的发间,嗅着她头发上的淡淡香气。 同样让自己安心。 现在面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似乎也都不算什么了。 顾非寒靠在她耳边,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你生日那天,我尽量早回来陪你过生日。” 冰冷空气中,男人温暖的气息猛地飘到苏小漓耳边,女孩冷不防一个激灵。 激灵顺着神经火速蔓延到了全身,她身体有些发软,愈发不想松开这个拥抱。 耳廓红红,她软软地点头,“嗯,我等你回来。” 顾非寒走了,余下的人一整天空闲总要找节目。 苏小漓决定组团去英伦博物馆。 她兴趣盎然、陆斯年意兴阑珊、奥斯卡似有心事、就连詹姆斯也沉默。 啧,状态就……很不对劲。 苏小漓看着三位男士神态,心里打出个大大的问号。 他们不喜欢? “或许,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去玩?”她又提议。 “不用,你开心就好。”三位男士异口同声。 苏小漓:“……” 倒也不必。 最终还是在三位男士的坚持下,去了博物馆。 饶是苏小漓有心理准备,仍被华国馆内的巨量藏品震惊。 陈列的华国文物就像是一群离家的孩子,看着他们在异国他乡孤苦伶仃,累累伤痕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痛。 33号厅外走廊的尽头就是著名的斯坦因密室。 这个20多平米的隐秘空间里,保存着大量当年从敦煌带来的文物,大约有一万三千多件。 堪称华国美术史的“开卷之作”——东晋顾恺之《女史箴图》也在此。 等她从稀世国宝《女史箴图》中回过神来,詹姆斯不见了。 两个男人是吃干饭的吗? 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瞬间急出一身汗,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心急如焚,和章韵失踪那次一样。 来不及臭骂两人,三人慌乱寻找。 奥斯卡紧跑两步突然定住,陆斯年和苏小漓被他的反应搞的一愣。 “我估计他去那个地方了。”奥斯卡忽而苦笑,眼底变凉。 那个地方? 哪个地方? 奥斯卡长叹一口气,朝一个方向快步走去,两人紧随其后。 博物馆某个办公室门口。 大门紧闭。 詹姆斯倔强地站在门口,低着头看脚下。 也不敲门,也不哭闹。 像是在期待里头的人自己开门,拥抱他,亲吻他,和他一起回家。 奥斯卡三人走近他。 苏小漓看到詹姆斯安然无恙,这才放下一颗突突乱跳的心。 她走过去轻轻牵起他的手。 这双小手,詹姆斯认识。 他没有反抗,任由苏小漓牵着。 奥斯卡面有不忍,却冷冷地朝詹姆斯来了一句:“回家。” 詹姆斯没顶嘴,只向后退了一步,明显不同意,却一句也不分辨。 苏小漓和陆斯年面面相觑。 奥斯卡似是急了,当即就要去拉詹姆斯。 詹姆斯一下子躲到苏小漓身后,死死抱住苏小漓的腿。 他仰起的小脸上满是倔强,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奥斯卡气得手臂不住颤抖。 陆斯年赶紧上前扣住他的肩膀,拦住他揍孩子的冲动。 “我想我们的妈妈。”詹姆斯轻轻抽泣。 苏小漓震惊,奥斯卡不是詹姆斯的爸爸?! 不是,关注重点错了。 两人的妈妈不要他们了?! “她不是我们妈妈,她眼里只有那些没用的艺术品,只有死人、没有活人!” 奥斯卡心中大恨,不知是呵斥詹姆斯,还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心软。 “不,我就要妈妈!”詹姆斯朝他狂喊,已经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 苏小漓忙蹲下去哄他。 奥斯卡要强行拽他回家。 陆斯年又死命拽着奥斯卡不让他动粗。 一时间,办公室外吵闹做一团。 办公室门,从里头打开了。 众人愣住。 “妈妈!”詹姆斯飞扑向里头开门的那位瘦削女士。 女士细狭眼睛,薄薄嘴唇,毫不动容。 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并没有如詹姆斯一般热情,只如同一块布景板。 奥斯卡挣脱陆斯年的束缚,一个箭步上前,抢先一步迅速将詹姆斯抱回到自己怀里。 母子三人对峙一般站着,周身凉飕飕。 苏小漓和陆斯年呆愣在原地,身上不觉发麻。 只听奥斯卡冷冷说道:“抱歉,女士,打扰您了。” 一句话,理所当然地客气,又饱含新仇旧恨。 说完转头就走,詹姆斯在他怀里挣扎哭喊,可哪里敌得过身强力壮、冷意更甚的奥斯卡。 女士依旧面无表情,看了两人背影一眼,随即回屋、关门,一气呵成。 只留苏小漓和陆斯年在门外尴尬站立,懵逼中带着不知所措。 苏小漓疑惑的目光看向陆斯年。 陆斯年抿紧嘴唇,继而轻轻摇头,他完全不知道奥斯卡的家事。 就算不知道,现在也已经猜到真相的七七八八,两人来不及多想,只得赶紧跟上奥斯卡的脚步。 又昏暗又漫长的寂静走廊中,只余詹姆斯哭喊的声音在空中飘荡。(本章完) 324 为了醋去包饺子 博物馆大门口,苏小漓接过奥斯卡怀里的孩子,抱到自己怀里,很吃力,却不想松开。 詹姆斯搂紧她的脖子,趴在她肩膀抽泣。 奥斯卡一脸阴沉,握紧拳头。 败兴而返。 到家,苏小漓抱着詹姆斯先回了屋。 奥斯卡和陆斯年在门外看着门廊下的雨幕,一人点了一支烟,沉默无言。 谁心底都有执拗、悲哀,都不是凭空来的。 只是,生活一拖数年,逐日过逐夜熬,再难过也会冲淡的吧,除却心底渐渐生出的腐烂味道。 詹姆斯渐渐平复下来,睡了过去。 虽无知觉,依旧本能地握紧手指,拉着苏小漓的手。 苏小漓轻轻抽出手,给他盖好了被子。 亚瑟大人跳上床,替代苏小漓躺到詹姆斯身边,就在小家伙一伸手就能摸到它的地方,蜷了起来。 一行人经过这么天翻地覆的一段时间,天也还没有黑。 可是奥斯卡和陆斯年已经喝了不少,威士忌快要见底。 苏小漓给自己来了一杯,倒干了最后一滴金黄色的液体。 三个人一人一大口,陈年威士忌冲口冲鼻,天灵盖都在震。 “那两人爱得时候恨不得互为血肉,恨得时候恨不得互相捅刀。” “如今他们已经离婚了。现在一个只爱文物和死人,另一个只爱赚钱和女儿,所以只有我和詹姆斯是多余的。” 奥斯卡居然忍不住想笑。 像是笑自己依旧天真。 他伸手捂着面孔良久,才收敛了这副凄惨笑脸。 他可是个惜命的。 哪怕是斩断血脉联系,哪怕被酒精埋葬,也好过日日痛不欲生。 苏小漓和陆斯年虽然已经猜到几分,但听到他道出残酷实情,仍不禁耸然动容。 竟然是这样一个版本的故事。 苏小漓定定神,强行淡定问道:“詹姆斯的监护权在谁手上?” 奥斯卡和陆斯年俱是一愣。 陆斯年若有所悟。 他和苏小漓接触时间长,明白她最见不得孩子和女人受苦。 这问题,难道她想……取得詹姆斯的监护权? 虽说……应激反应有点大。 奥斯卡涩笑,端起威士忌,仰头一饮而尽,“那位女士?又或者女王陛下?” “不管是谁,她们是否可以出一份委托书,委托我代为照护詹姆斯?虽然我知道这很难。”苏小漓直奔主题。 作为一个外国人,监护权她是不可能拿到的,不过委托书的话……按照英兰法律,倒是有争取的可能性。 奥斯卡即时变色,眼中除却意外,只余震惊。 这个女孩的想法过于疯狂。 他张大嘴巴,一脸懵逼,不知所措。 “你是一时冲动……”他不知不觉紧张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喃喃道。 “是,也不是,但现在总归已经决定了。”苏小漓顿了顿,说道。 反正她“为了蘸醋包一顿饺子”的疯狂事儿也没少干,不差这一件。 苏小漓知道这个行为有多疯狂。 她看向陆斯年,“你支持我吗?” 陆斯年沉吟。 “……虽然你开心就好,但是仍然需要先取得詹姆斯的同意。” 他无意阻止苏小漓的任何想法,不仅不会阻止,甚至还会不由自主地陪她一起,且愿意拼尽全力。 毕竟自己疯起来比她还可怕。 陆斯年早已跟疯狂和解。 偶尔疯两下,有益身心健康。 更别说这一次疯狂还有益于詹姆斯的身心健康,没准儿再加上个奥斯卡。 实际上,陆斯年已经在思考应该找哪位律师打官司更合适,以及京城的家附近有哪几所幼儿园和小学。 将来家里多个小家伙……似乎也不错,甚至有点美妙,有点可爱。 奥斯卡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力道甚大,表情有点恍惚。 他看到苏小漓的眼睛里去,“你确定?” “确定。”她没一丝一毫的迟疑。 奥斯卡身子僵硬,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动也未动。 表情,越来越凝重。 半晌,他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兵分三路,我负责征求詹姆斯意见,艾德负责找到法律支持并后方统筹,奥斯卡,你负责取得委托书。” 三方就“疯狂且愚蠢”的行动方案达成共识。 苏小漓悄悄返回屋内,关上门。 詹姆斯还在沉睡。 她轻轻抚过小家伙额头上的发丝,不管能不能取得委托书,从此自己有了个弟弟。 天渐渐暗了。 詹姆斯睡醒时,看到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正在默默地看着自己。 苏小漓朝他甜甜一笑。 照亮了詹姆斯的心情。 苏小漓忍不住又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了一个吻。 晚饭,陆斯年做了小家伙最爱吃的叉烧包。 小家伙声音不再闷闷。 第二天下午,苏小漓带着詹姆斯到公园散步。 她讲出自己的想法。 “吉姆,嗯……,假使……假使我有一个弟弟,我希望他像你。” 詹姆斯小大人一样沉吟,而后反问:“为什么只是像我,为什么不能直接是我呢?” 苏小漓蹲下来,双手握紧詹姆斯的肩膀,微笑。 “真的可以是你吗?我可以请你做我的弟弟吗? 只是如此一来,你得跟着我到华国去,那里的生活,或许比不上这里。只能有糖吃糖,有苦吃苦,但是我能保证,你和我吃的一样。” “你会和我住在一起吗?”詹姆斯认真问道。 小家伙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并没有很意外。 “当然,还有我的妈妈,我们都住在一起。如果你们喜欢彼此,她可以成为你的另一个妈妈……或者用英兰的说法——教母。” “你的意思是,我会有一个妈妈,我们会有同一个妈妈?” 苏小漓郑重点头。 “我同意,总比在这里更好。”詹姆斯默默低下头,嘴唇轻轻颤动,吞吞吐吐地说了俩字:“抱抱。” 苏小漓鼻子一酸,忍不住又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回到家中,一男一女两名律师已经在等,两人表情严肃。 地面墙角有摔碎的酒杯残骸。 奥斯卡满面怒容中带着恍惚。 陆斯年脸色也并不好。 苏小漓朝几人点了点头。 詹姆斯过于懂事,似是知道几人要讨论什么事情似的,他独自带着亚瑟上了楼。(本章完) 325 生日礼物 苏小漓坐定,开门见山,“难度很大?” 她神色平静。 早已预期到会有困难,眼下已经得到了詹姆斯的同意,她只能面对。 听完律师的话,苏小漓不由得扬起眉。 居然不是不同意。 而是开出了匪夷所思的条件。 ——那女人要华国的兵马俑。 认真的。 苏小漓词穷。 简直想送她一个滑跪,附赠一棒子敲晕她。 原本她还有些内疚…… 从一个母亲身边夺走她的幼子,太残忍。 现在已经完全不再内疚。 她也不是个白吃馒头嫌面黑的人,可对方就是一个疯子。 为了蘸醋,一顿饺子不够,非得要个满汉全席是吧。 自己就够疯的了,对方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小漓忽然觉得口渴。 特么的,疯到棋逢对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吞下一大口茶。 说也奇怪,喝完了这口茶,心中已经没了别的念头,最重要是将詹姆斯要来身边。 逞英雄,太天真。 但是再难都要强悍到底,就算自己是颗土地雷,也要炸一炸。 来吧,硬碰硬,疯对疯。 死的觉悟老娘都有,还怕你个疯的? 苏小漓凝视律师,维持着冷静,开口:“要,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 余下几人眼前一亮。 “或许有来英兰的余地。”苏小漓沉默一会儿,缓缓说道。 奥斯卡看向她,声音微颤,“用什么方式?” 苏小漓略微踌躇一下,“也许可以安排一次展览。” 她不确定能否推动此事,关系过于重大,在华国她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而已。 她没有把握。 但总要试试。 比起推动华国这边同意更难的,或许是先让另一个疯子同意这个方案。 陆斯年和苏小漓早有战斗默契,他和两名律师就细节攀谈起来。 奥斯卡深深地看了苏小漓一眼,缓缓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漓,我有预感,我们会成为真正的家人。” 苏小漓牵一牵嘴角,看定他,“很明显,现在已经是了。” 奥斯卡终于露出两天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然而,翌日的谈判完全失败。 三个大人在詹姆斯面前丝毫不露痕迹,依旧陪他笑笑闹闹。 私下里,陆斯年甚至瞒着两人出动了私家侦探,暗自调查疯女士及其周边。 苏小漓也没闲着,去大使馆呆了整整一天。 难,却还要精神奕奕地再去沟通。 而奥斯卡,开始笨手笨脚地学做小家伙最爱吃的叉烧包。 顾非寒依旧回来的很晚。 第二日三人照旧如此这般推进,顾非寒亦然。 每个人心里,似乎都掩藏下来越来越多的心事。 苏小漓生日这天,或许是上帝和撒旦心疼亲闺女,每人准备送她一份生日礼物—— 太阳下山,天色渐暗,陆斯年终于带回来好消息。 当然,他也带回来了坏消息。 踌躇片刻,他问两人想先听哪一个。 对面两人啼笑皆非,都什么时候了,还玩这个。 陆斯年讪讪。 好消息:兄弟俩的父亲亨利*格罗纳先生也听说了此事,他本人表示同意委托苏小漓照管一事。 坏消息:兄弟俩的父亲并没有詹姆斯的监护权,根本连他都介入不了。 第二个好消息:亨利同意出面劝说其母。 第二个坏消息不用说,奥斯卡也猜得到:两人见面没准会更糟糕。 说老实话,苏小漓不太理解。 两个曾经那么相爱的人,怎么又会有那么多的恨? 奥斯卡和陆斯年沉默。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巴别塔,不说也罢。 客厅里完全静寂下来。 “我可以先和格罗纳先生谈谈吗?”苏小漓静静想了一会儿,问道。 “我可以安排。”奥斯卡和陆斯年同时回复。 苏小漓莞尔,双保险。 今晚的重头戏,除了詹姆斯,还有苏小漓的生日。 陆斯年的礼物——湖区那套别墅。 苏小漓朝着陆斯年眨眨眼,欣然接受,用刚学会的伦登腔笑道:“谢谢,一点也不意外,果然是个老派人。” 老派人就是喜欢送不动产嘛,地皮房产金条三件套。 和去年她在陆斯年生日时送的礼物相比——沪市的一栋小洋楼,价格虽然差不少,内容上两人半斤八两。 陆斯年环绕着手臂,同样笑意欣然,接受她的“肯定”。 知道苏小漓不缺钱,这个生日又来得太急,新晋家人奥斯卡和詹姆斯着实没时间准备什么。 两人另辟蹊径,联合送了她一笼两人亲手做的叉烧包。 詹姆斯十分骄傲且自信:我的漓一定会爱上我的包子。 对比陆斯年的大手笔,奥斯卡略微尴尬,他给自己打了打气,端上来一碟包子。 苏小漓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咬下,只觉香气满口,腮帮鼓鼓地追问:“你们何时知道我只爱吃吃吃的?老实交代。” 真意外,弱点竟被抓个正着。 奥斯卡哑然失笑。 完美押题。 这算是歪打正着的碾压式赢法? 几人火速搞定这一笼包子,用抢的那种,笑笑闹闹一顿饭。 奥斯卡这才隐约感觉出来,原来一家人的快乐,是这个味道。 此前那种只有兄弟两人的孤单日子,是熬出头了吗? 此刻简直乌托邦,不可思议。 更不知交了什么好运。 虽然詹姆斯的归属依旧不甚明朗。 奥斯卡看向那个似乎有魔法的女孩。 直到詹姆斯睡下,顾非寒仍未回来。 苏小漓冲完澡下楼。 平时可以不等,今天她想再等一等。 担心在房间吹头发会吵到詹姆斯,她头发只用毛巾简单擦过,依旧有些湿。 陆斯年取来自己房间的吹风机,“帮你吹?” 苏小漓轻轻摇头,接过吹风机自顾自吹了起来。 清新香味,一室生春。 一时间,客厅里的三人都沉浸在这香味里,真真令人心生喜悦。 奥斯卡端详着她的面孔。 似是终于体悟到了,艾德为何这般执着。 女孩不该属于人世间又如何,单有这样的一个时刻,用来慰藉平生所有不平事,足足够用。 只是一旦入了苦海,再难回头,直教人永无宁日。 明明有父母的前车之鉴。(本章完) 326 双双不满足 明明有终身反面教材。 心头的温暖欣喜却丝毫没顾及他的理智和经验,源源不断涌出来,无可抗拒。 泪水太咸,笑容太甜。 奥斯卡觉得自己小觑了人类的天性。 他既好气又苦笑。 蠢。 他反问自己说:奥斯卡,难道你还有什么想头不成? 电话响了。 苏小漓第一时间关掉吹风机,接起电话。 陆斯年和奥斯卡顿觉意犹未尽。 电话那头是顾非寒。 “嗯,是我。嗯……这样啊……嗯……好,那你也别太辛苦。……拜拜。”苏小漓默默放下电话。 陆斯年和奥斯卡,竟同时松了口气。 苏小漓不再言语,静静地将吹风机归还陆斯年。 过片刻,奥斯卡试探着开口:“约了明天上午九点和我父亲见面,我陪你去?” 苏小漓有一丝意外,动作这么快的吗? 不过也好。 她脸上没显露出被这通电话干扰心情,十分平和地点了点头。 奥斯卡如释重负。 今晚看书,苏小漓似是总也看不下去,她睡得比较早。 晚饭吃的咸,半夜口渴,她下楼去厨房找开水喝。 刚行至二楼楼梯口,楼下没开灯,却发现沙发上似是有人。 貌似是……顾非寒。 苏小漓快速下楼,走到他身边。 昏暗中,一股不属于他身上的味道袭来,酒精味、香水味。 “回来了?”她皱皱小鼻子,轻声问道。 顾非寒抬头,认出自家女孩,顿时展颜。 伸手将她拽到自己腿上,双手圈她,醉酒的脑袋靠在她肩上。 “对不起,回来晚了,生日快乐。” “嗯。”苏小漓轻轻点头。 “我一整天都在想你。”顾非寒喃喃。 “嗯。”苏小漓忍受着不属于他的味道。 顾非寒想要吻她。 被轻轻躲开。 “给我。”顾非寒依旧有资本耍赖。 奈何惯用伎俩今天不管用。 苏小漓摇头拒绝,不过仍旧轻轻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下。 顾非寒自是不满足,想用强。 苏小漓双手奋力抵住他的脑袋,“快洗洗睡吧。” 今天大好日子,又长了一岁,她不想与他争执。 好在顾非寒没再造次,只筋疲力尽地苦笑一声。 “渴。”男人终归还是想从她这里讨到一点好处。 苏小漓忙从他腿上起来,逃开不熟悉的味道。 等她捧着一大杯温水出来时,顾非寒已歪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天下来实在劳累。 费心费力,灵魂与肉体早已分家。 苏小漓长长嘘出一口气,总算不闹腾了。 她又有些颓然,多少有些失望,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原来他的节目是睡觉。 苏小漓取来厚被子给他盖上,也回了房间。 自洽,今晚颇有些难度。 她反反复复难以入眠。 干脆扭开台灯,拿起那本《法国中尉的女人》,取下扑克牌书签,继续读了起来。 为了自由,书中女子萨拉不惜心甘情愿地,甚至主动地背负上“法国中尉的女人(暗指其放荡、类同妓女)”的骂名。 孤身与世俗对抗,在不断自我虚无化中寻找孤独的自由。 甚至到最后,萨拉深知婚姻是联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纽带,但也会成为束缚女人追求独立和自由的桎梏。 可是又有三种不同的开放式结局。 无论哪一种,都让人意难平。 女主萨拉为了自由做那些事情,很难评价。 苏小漓越看越睡不着,一本书读完,窗外已现鱼肚白。 索性起床。 半夜未睡,却并不倦。 今天还有大事,她收拾一番,穿上了一套正装。 下楼去,沙发上的顾非寒已经不知去向,苏小漓轻叹一口气。 差一刻九点,奥斯卡带着苏小漓,准时来到父亲亨利居住的城堡。 城堡里的风格……摆满了小熊维尼,和他的朋友们。 “格罗纳先生是个充满……童趣的人?”苏小漓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巍峨高大的城堡和黄嫩嫩的维尼小熊,对比过于明显。 “不,是我妹妹喜欢,所以我父亲……”奥斯卡起码沉默了五秒钟,回答也似有吞吐。 女儿奴果然全世界都有。 苏小漓没多想。 奥斯卡径直带着苏小漓去书房。 路过的管家等人都默默向两人示意,看到奥斯卡,倒也没有过于热情。 格罗纳先生人还没到书房,苏小漓一眼瞄见书房一角的那个书架。 身高刚好合适女性的书架,上边全部是维尼小熊的插图童话,以及维尼世界的小玩偶们。 苏小漓忍不住走书架前观摩,奥斯卡陪在她身后,“这些都是第一版,他亲自去二手书店订购的。” 苏小漓点头。 宠女儿宠到家了。 她取一本到手中读了起来。 原版插画皆是单色素描,虽然没有色彩,但笔触非常迷人,充满生命力,无限纯真。 “吃得太多的维尼,被兔子洞卡住了……” 咦?原来久仰大名的维尼也是个憨憨小吃货呢。 好像自己也并没有比维尼好多少。 苏小漓会心一笑,不觉读得入神,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眼神,以及身后的身后,也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两人。 远处那双眼睛不由地暗自感慨—— 奥斯卡完全不知道,他现在看向那个女孩的眼神,和自己当年看向他的母亲saoirse(西尔莎)时有多像。 一开始甚至不期待对方能够回应自己,可越到最后,越…… 亨利忍不住轻轻叹气。 “对不起,让女士久等了。”一个磁性的声音,终于在两人背后响起。 声音同奥斯卡有几分相似。 苏小漓转过身来。 从远处看来人,年轻一如奥斯卡的兄长,比苏小漓想象中的至少年轻十多岁。 裁剪体贴的深色西装,更显得挺拔英俊,成熟儒雅,且目光炯炯。 苏医生眼睛有些直,职业病时时发作,简直够了。 兄弟俩的好基因,应该一多半来自于这人。 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会抛妻弃子,又或许,是不同版本不同视角的故事? 苏小漓朝他自然地笑笑,“你好,格罗纳先生,我们也刚刚到。” 奥斯卡这个亲生儿子反而有些不自在。 “叫我亨利就好,是否介意我直接喊你‘漓’?”(本章完) 327 问路于盲 格罗纳先生笑道,“如果叫你全名,总会感觉需要向‘女王陛下’下跪认罪。” 苏小漓被他逗笑。 他不像英兰人,难得一见的爽朗直接。 亨利请她坐到沙发上,却对奥斯卡说,语气不咸不淡:“有些家族文件需要你的签名,管家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要他避一避,亨利和苏小漓单独聊。 奥斯卡有些不放心地看看苏小漓。 苏小漓回给他一个淡定放心的笑。 亨利平静地喝了一口咖啡。 奥斯卡只得照他父亲指示而做。 他走后,余下两人都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亨利老道,开门见山,“你是否疑惑,我们这一家子的女主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哦?他仍然称她为“女主人”。 苏小漓若有所思地笑笑。 确实疑惑,她想请教和“女主人”谈判如何成功的诀窍。 解题的关键,或许……就在这一家子人的关系上,和“女主人”自己的欲望和恐惧上。 这也许亦是夫妻分手的理由之一。 此刻她确实也想知道得多一点,不过亨利不主动说,她也有别的问题可以问。 “她叫西尔莎,”亨利神色平静地讲起那个人,以及她的故事。 亨利是个讲故事的高手,更何况是自己的故事。 一个上午一壶茶,亨利娓娓道来,苏小漓聚精会神。 起初,西尔莎只是个喜欢文物的人,到后来……似乎渐渐地被文物吞噬灵魂? 所以……现实版的《法国中尉的女人》? 只不过书中的女人是爱自由爱到神经质,而西尔莎是爱文物。 虚构照进现实,无奇不有。 她神色平静,不过带上了苦笑。 直到听到詹姆斯不是西尔莎的亲生孩子,苏小漓才不由地惊呼出声。 她不敢相信双耳。 “天!那他是……你的吗?”苏小漓的声音有些颤抖,茫然追问道。 “是的,吉姆是我的孩子,但不是西尔莎的……” “她不过是为了家族体面,又或者她根本无所谓,不过是认下个孩子。”亨利缓缓回答。 “詹姆斯的生母呢?” “已经病逝。” “外祖家呢?” “并没有人。” 苏小漓耳朵嗡嗡响,久久不能回神。 心酸,小乖乖罪肯定是没少遭。 “奥斯卡知道吗?” “我知道他知道,可是我们都没有挑明。”亨利丝毫不以为意。 意思是这么点小事儿完全不值得为之大惊小怪。 “亨利,其实我很不理解,明明你们曾经那么相爱,而现在我觉得你也依旧爱她。为什么还会在婚外搞出这么大的事情?” 简直low穿地心,图个啥嘛? 亨利沉默。 “爱是完美的,人的欲望,人与人关系却不是。”他缓缓说道。 亨利眸光晦暗,“她屈从了内心的渴望,不顾一切地想和“文物”永远在一起,而我发现了,继而生气了。” 苏小漓更为不解,那就用婚外情、私生子赌气,刺激她? 这是什么脑回路? 她感受到了次元壁。 “所以詹姆斯的出现,只是单纯为了气她?想让她爱你更多?”她尝试着理解。 “是的。”亨利镇定自若。 “她依旧爱我,到现在她都不原谅我,恰恰说明她依旧爱我。”亨利一脸深情,且毫无愧色,“只可惜,我也失败了,她也依旧更爱文物。” 我的天。 苏小漓在心里惊呼,只觉浑身寒毛竖起。 这夫妻俩的变态不遑多让,且执行力都相当强,想到就干,做事的利索完全超越了对行为荒诞性的认知。 就不能做个正常人吗? 行吧,在委托书这件事上,她也不算什么太正常的。 只是一阵心揪,可怜的小詹姆斯。 两头不靠、又被两头利用。 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位父亲! 真正虐待孩子不是奥斯卡,而是这货!果然渣爹。 且不管西尔莎如何神经质,总之目前苏小漓对亨利这个人已经完全祛魅。 “ok,”苏小漓沉吟片刻,“所以西尔莎爱文物爱到孤苦伶仃?而你爱她,或许也差不多。” “我想是的。” “是爱吗?还是疯狂到病态的自恋?”苏小漓心里头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忍不住反唇相讥,对亨利说话已经老实不客气。 话里浓浓的嫌弃滋味非常明显,这群贵族佬们,没事儿吃饱了撑的。 气不过、抢不来,非要整那么多虚头巴脑的、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折腾彼此? 你们大人可以爱怎么玩怎么折腾不要紧,关键是连累孩子懂不懂啊! 亨利再次沉默。 从来没有人这么毫不客气地对他说这种话,说实话,居然一点儿也不生气。 反而有种“你太懂我了”的感觉? “那好,你觉得如何才能从她手中取得委托书?”苏小漓耐心告罄,声音沉沉,火速回归正题。 “我想还是给她文物的好。”亨利淡淡答道。 这句话彻底让苏小漓豹炸了。 尼玛!贼心眼子!这家伙就是想借着委托书的名义去看“女主人”! 本身就缺着德呢,自己还来找他打听? 问路于盲,苏小漓啼笑皆非,又光火,又懊恼。 这夫妻俩,在精神病这点上绝对是相通的,扒拉不出一个好货来。 特么的这帮祖上做惯海盗,烧杀抢掠的,她心里连亨利和西尔莎的祖宗都骂上了。 这一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将詹姆斯要到自己身边来这件事,现在看起来再正确不过。 要过来之后更要严加防范,谨防这种毛病出现在小可爱身上。 “亨利,谢谢你的建议。”苏小漓冷冷一笑,一分钟都呆不下了。 也该是告辞的时候了。 奥斯卡就坐在书房门外的沙发上,静静想事情,看到苏小漓急匆匆地出来,愣了一愣。 “这就走了吗?” “茶喝多了,尿急。”谁耐烦再跟海盗叨叨,苏小漓没好生气地回答。 来时的期待被扫得荡然无存。 奥斯卡被怼到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带她先去卫生间。 去过卫生间,尚未出大门,苏小漓便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夏洛特,要我把这个小熊抱到卧室去吗?” 这声音! 苏小漓震惊在原地。 一动不敢动。 328 你就是吃醋 奥斯卡也呆住。 说这话的人…… 两人就这么看着一个闪亮天真的女孩笑着进门,金色长发披肩,容貌亮丽。 身后跟着抱着维尼熊的顾非寒。 顾非寒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苏小漓双腿险些失去力气。 “哥哥!”女孩飞扑向奥斯卡,笑得太阳般,“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奥斯卡呆若木鸡,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抱了抱她。 苏小漓就站在奥斯卡身边,女孩的靠近,让她再次闻到了昨晚顾非寒身上的香味。 心如刀劈。 顾非寒一时间慌乱,忙走苏小漓跟前,“小漓,你听我说……” 苏小漓有些喘不上来气。 她只想先把气息喘匀,心中本就为着委托书烦闷,现在看到这一幕,雪上加霜。 城堡里太压抑,叫人难受。 顾非寒将维尼熊一把塞给奥斯卡,忙去拉苏小漓的胳膊。 忽然之间,苏小漓无法控制情绪。 她惊骇地退后一步,推开了他,冲口而出:“离我远点!” 顾非寒冷不防她这样大力地一推,一时无法转弯。男人伸出的胳膊凝住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小漓耳朵里再次嗡嗡响。 两人尴尬僵持。 奥斯卡听不懂中文,却明白此刻他需要说点儿什么。 先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夏洛特劝到一旁。 “漓,你不要生气。我妹妹……夏洛特,她……”奥斯卡叹一口气。 接着用几乎微不可查的声音尴尬解释:“她的心智只有四岁。” 苏小漓喉头哽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但是夏洛特……”奥斯卡试图解释。 “奥斯卡,对不起,你们家的事儿太复杂,我想先一个人静静。”苏小漓脑子有点乱,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脚步向外走去。 顾非寒见她向外走,忙跟了上去。 夏洛特依旧不知发生了什么,好奇看着奥斯卡,“奥斯卡,刚才的小女孩是谁?” 比她个子还小,所以一定是个小女孩。 她的头发好黑、眼睛好亮啊,像个洋娃娃。 夏洛特很少对维尼伙伴之外的人感兴趣,可苏小漓明显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是……” 奥斯卡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本想引用苏小漓的原话——他们是……家人,可他明显已经没了昨天的那份勇气。 “她是吉姆的朋友。”他想了想,爱怜地看着懵懂的夏洛特。 “那我也可以认识她吗,她长得好像‘小豆’啊,我是‘维尼’,维尼和小豆是好朋友呢。” 奥斯卡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状似随意地问道:“那寒是谁?” “跳跳虎!” 奥斯卡勾唇笑笑,果然。 忽然又问道,“那我呢?” “你是屹耳啊,”夏洛特嘟起小嘴,“我之前告诉过你的。” “嗯。”奥斯卡刚想点头,“嗯?一只驴?” 夏洛特用力点头。 奥斯卡愕然,哭笑不得。 只好硬生生地转化话题,“对了,你怎么认识寒……额……跳跳虎的。” “爸爸让他陪我玩的。”夏洛特开心笑笑,继而又有些失落,“跳跳虎说,今天是最后一天……” “爸爸……”奥斯卡朝着亨利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陷入沉思。 屋外的草地上,顾非寒跟在苏小漓身后走着,两人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高一低的背影。 漫无目的,走了很远。 不知踩到了什么,苏小漓脚下一歪,顾非寒顺势扶住了她,继而将她的手紧紧牵住。 这一次,苏小漓没再执意反抗。 ——也许是因为在室外,他身上的香水味没那么浓了吧,一定是的。 顾非寒踌躇片刻,终于开口:“夏洛特的父亲,是英兰电信最有话语权的那个股东。” “所以你就出卖……色相?”即便知道了原由,她也依旧有些不开心。 说出来的话也像一把刀子,甚是不中听。 这家伙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 “当然不是,是一份‘条约’,我全程陪伴夏洛特一周,而他帮我疏通公司内部、工会那头,还有国会中的关系。” “你也愿意?”苏小漓挑眉。 “……更愿意陪你。”顾非寒乖得很,张口就是大实话。 正如同现在:赔笑、赔礼、赔不是,简称“三赔”。 苏小漓简直懒得理他,“那你干嘛还答应?” “一开始没想答应,就觉得不合适,可后来一想总不能让你的投资打水漂儿吧,这才答应了。” “那你是怪我喽?”苏小漓眼睛斜过来看了他一眼。 “哪能怪你啊,我是后来知道了夏洛特的情况,就当提前练习哄娃娃了。”顾非寒一本正经。 “那你就是没错?”苏小漓面色一沉,气不打一处来,冷笑。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哪哪儿都是奇葩事。 “错了!绝对错了!错就错在没敢和你说,怕你觉得……掉价。”顾非寒难得犹豫,“一个男人答应这种条件……忒寒碜。” 他还委屈上了。 苏小漓瞪了他一眼,挣钱有什么寒碜的。 搞成刚才那种局面,难道不是更寒碜? 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幼稚,怕不是在这方面的心智还不如詹姆斯吧。 “今天这算是交差了吗?” “今天最后一天,明天就能好好陪你一整天。”顾非寒又往她身边靠了靠,识时务得很。 苏小漓白了他一眼。 心里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顾非寒嘿嘿地笑,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死死扣住,“下次就是一只母苍蝇从我眼前飞过,我也跟你打报告。” “我又不是气这个!”苏小漓狠狠地锤了他一拳。 可她分明笑了。 “不是气这个,那是气什么?”吃醋的感觉顾非寒可太熟了,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我是气你不和我商量、不和我说,我不觉得寒碜,倒是觉得你幼稚到家了!” “不可能,你就是吃醋,瞧你这小腮帮子,气得鼓鼓的。”顾非寒一脸坏笑,忍不住掐着苏小漓的小脸亲了一口。 笑得跟个偷到万两黄金的贼似的。 “哎呀!你个混蛋要死啦,大庭广众的。”苏小漓别过脸去,避开他越来越浓的气息。 329 虱子多了不怕痒 她给臭男人劈头盖脸一顿骂,抵死不从。 “哪儿有人,就咱俩。”顾非寒无赖劲儿上来了。 好几天没捞着亲她,都快馋死了。 此刻更是死死箍住她,毫不客气地将她往自己嘴前搂,在另一边脸上也狠狠亲了一口,带响的那种。 七分风流三分不羁,妥妥的恃宠而骄。 苏小漓气结。 稍稍对他放松点儿,这家伙又露出混蛋本性,真够闹心。 只是被他吻过的地方,永远会有那种酥麻痒的感觉,这次也不例外。 话说回来,亨利这老混蛋,居然想出这么个合约,打的什么鬼主意? 不养儿子也就罢了,这是还想给闺女找个赘婿?想得还怪美的。 苏小漓突然有种自家两个熊孩子,都被邻居家熊家长欺负的恼火。最可恨是自家熊孩子只管窝里横,现在倒欺负上她了。 “得了,回去吧,奥斯卡还等着呢。”苏小漓终于心平气静。 不过这事儿不算完,找机会得想个办法找回场子,不管是詹姆斯还是顾非寒的。 “冷不冷?”顾非寒明显不想放开她。 “不冷!除了心里冷,我哪儿哪儿都好。”苏小漓挣扎两下没挣开男人,一拳锤了回去。 顾非寒心里美到无法自已,小漓会吃醋这事儿,可太让他舒心了。 “我抱你回去。”男人说这话时的混不吝劲儿仍然没得改,打也打不服。 “死鬼。” “那就背回去。” “疯子。” “那……扛回去?” “边儿去!” 两个人打闹着往回走,顾非寒遮不住脸上的笑。 “跳跳虎!小豆!”夏洛特看到两人,抱着自己的维尼熊跑了过来。 身后跟着不紧不慢的奥斯卡。 “小豆?”苏小漓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我?” 夏洛特和奥斯卡同时点头。 苏小漓无语。 她现在看夏洛特,就跟看詹姆斯一个心态。 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她五官,一双亮晶晶的蓝色眼睛,兄弟姐妹三人的眼睛一样。 太可惜了。 可是谁又知道,她不是最快乐的那一个呢,一直四岁,一直快乐幸福。 小豆就小豆吧,总比情敌好。 她朝夏洛特温和笑笑,继而朝奥斯卡点了点头。 顾非寒去和亨利交差,夏洛特缠着苏小漓玩丢树枝游戏。 接触不过几分钟,苏小漓已只觉得夏洛特娇俏可爱,活泼天真,竟让她生出一丝莫名羡慕。 奥斯卡负责给两人递树枝,一声不响,心下有些惴惴。 “上午谈出了结果?”他迟疑了许久终于问出,声带有些紧。 苏小漓摇摇头,顺手将树枝丢进河里,实话实说:“并没有,只是了解了尊父母两人一样的疯狂。可惜了,本来临阵磨枪准备了那么多问题。” 奥斯卡苦笑,已然有些气馁。 “我想,我还是直接和西尔莎见面谈一次比较好。”苏小漓也有些无语。 疯子见一个也是见,见两个也是见,总归已经打好了预防针。 “抱歉,没想到我们一家子的事儿,让你陷得这么深。”奥斯卡叹口气,声音飘忽。 感动之余,只剩愧疚。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不过是来英兰度个假放松放松,却被他们一家拖下泥潭。 “吉姆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别想太多,还是帮我想想怎么谈判吧。”苏小漓摆摆手,安慰他。 奥斯卡凝视着苏小漓干净的小脸。 这个女孩到现在还没放弃,明明她自己也还是一团孩子气。 半晌,他终于松口气,默默点头。 “实在不行就掀桌子。”苏小漓不紧不慢地自嘲,顺道回敬奥斯卡,“这可是你教的,我的导师。” 投鼠忌器,桌子不能随便掀,但也要做最坏的打算。 奥斯卡没忍住,温柔地笑了出来。 她就在眼前,却已经说不出眷恋,估计自己的脑袋和艾德一样,都被上帝的门夹过。 三人打道回府。 晚上,终于聚齐了一家人。 苏小漓陪着詹姆斯在客厅搭积木,三位男士在厨房准备晚餐,亚瑟大人依旧懒洋洋地监工。 顾非寒可算弄明白了家里已经正式新添两名新成员——苏小漓的新弟弟詹姆斯,以及詹姆斯的大尾巴——奥斯卡。 怪不得今天小漓会出现在亨利家中。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恍惚。 糟糕!所以他的家庭地位,还要再次下降?! 陆斯年和奥斯卡不无得意地看着他。 奥斯卡的眼神尤甚。 来自食物链底层的傲视。 顾非寒顿时心焦,不,是简直要吐血。 平生最恨——别人知道小漓的事儿而他不知道。 果然媳妇儿一个看不住就更加难以把握,一天一个新想法,宛若星河灿烂,偏偏还拗得不行。 顾非寒腹诽不已:“到底是个什么气死人的小丫头!” 还有她捡回来的这些个所谓家人,个顶个的一肚子坏水! 就连最小的那个都是个戏精本精。 不嫌家里挤吗? 眼前这一个个的,全都开始做春秋大梦。 顾非寒半天才调整好心态:算了,虱子多了不怕痒,让他们几个魔法对轰去吧。 他敛了敛思绪,总结陈词,“所以现在的核心问题是,这场展览如何让西尔莎同意,以及让华国方面同意。” 奥斯卡实诚地点了点头。 顾非寒看了一眼客厅里的自家女孩,自己这一周都没陪她,怎么也得从别的地方补偿她。 “华国方面我来推进,让小漓全力和西尔莎谈吧。”他说道。 奥斯卡眼前一亮。 陆斯年欣慰点头。 远在客厅的苏小漓也听到了,自家男人出手,有戏! 她一脸开心地摸了摸詹姆斯的小脑袋。 那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搞定西尔莎。 疯子的心态,大概只能用疯子方式去击破。 令她没想到的是,西尔莎那边的律师,很痛快地答应了双方当事人见面。 话说就到了两人见面这一天,苏小漓没约她在博物馆的办公室,而是找了外边的一个咖啡馆。 先避免对方主场作战。 西尔莎出奇地瘦。 整个人阴森森的,像是没痛感、也没温度,又好似十分疲倦,动作迟钝,像一只提不起劲来的猫。 330 下不了台 大概整天和文物打交道,被文物吸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苏小漓暗自感慨,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凝视深渊,也被深渊凝视”吗? 西尔莎面上不动声色,深不见底的眼瞳里却有一丝惊讶。 一眼望过去,对方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未成年小姑娘。自己要将奥斯卡和詹姆斯都交给这个女孩,她能撑住吗? 不过看她的眼神,却像是山茶花的第一个花骨朵,映衬出整个寒冷冬季不过尔尔。 双方坐定,苏小漓和西尔莎一桌,两边律师远远对峙。 苏小漓先递上了一份见面礼——《法国中尉的女人》。 从进门起就一直冷冰冰的西尔莎,先是一愣,接着,消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笑容。 苏小漓默默观察对方的反应,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很喜欢这本书。”苏小漓淡淡说道,“萨拉是个勇敢的女人。” 其实她觉得“萨拉”只是自恋到忘记恐惧而已,另一种意义上的“忘我的勇敢”。 西尔莎面部表情却松下来一些。 苏小漓暗暗感喟。 人果然都只能听见自己想听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沉湎在自己的小宇宙里,与现实脱节。 凌义成教的没错。 “我们普通人的爱总是相对的,永不可能绝对,就象英伦的天气一样,一天几度变化。” 西尔莎缓缓开口,“但是自由、文物不一样,它们是永恒的。” 莫名其妙地,西尔莎来了这么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懂得了这份礼物所表达的内涵。 却也并没有期望会对方回答她。 苏小漓搞不懂,也不想搞懂。 她只有目标,将詹姆斯的监护委托书要过来,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更别说给那位女士来点儿较为体面的、虚无的认同,触及对方这么深刻的灵魂层面。 做骗子这种事,学学就会。 你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我也不逆着你的想法去反驳。 苏小漓顺势点点头。 西尔莎居然又朝她笑了笑,“见到永恒不朽的兵马俑是我唯一的愿望。” 说着,她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一口,“在我死之前。” 苏小漓刚要点头,不觉猛得一惊,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儿? “我刁难你,不过也是为了看看,你有无真正的兴趣和能力抚养吉姆。” 她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能弄来兵马俑,说明吉姆在华国也能生活无虞。” 既蛮横又霸道,只尊重自己的道理。 讲完这句,西尔莎不再说什么,只是吸烟。 手指皮包骨,却一副超然的神态,一根烟抽得两人眼前云雾缭绕,似幻似真。 沉默得叫人难受。 所以她这说辞……其实是同意了只要见到兵马俑,就放委托书? 应该是的。 只是她这话的味道…… 怎么越听越像是交代后事? “你生病了?”苏小漓终于沉不住气,不觉问出口。 西尔莎倒也坦诚,又或者,她根本觉得无所谓,“癌症晚期,就连坐飞机出国都不被医生允许。” 苏小漓千言万语噎住。 万万没想到,battle的尽头是这么个情况。 尴尬,过于讽刺,甚至有一丝狼狈,预判完全失误,也不知哪里错了。 英雄只怕病来磨,西尔莎的消瘦有了解释,再看她,岂止是老瘦弱。 苏小漓只觉得头发都竖直了起来。 也有点儿下不了台。 妈的,算了,面子值几个钱。 她缓缓问道:“还有谁知道,至少亨利知道吗?” 西尔莎摇头。 “为什么?他至今称呼你为‘女主人’,依旧深深爱着你。” “可是我更爱文物。”西尔莎一张脸写尽虔诚。 苏小漓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沉默半晌,她才开口,“奥斯卡可以知道吗?” “……并没有什么用,也没有什么意义。”西尔莎忽而冷笑,直击重点,“你的目标只是委托书,不是吗?” 苏小漓不语。 “今天就到这里吧,华国女孩,委托书已经草拟好了,只等见到兵马俑我就签字。”西尔莎淡淡说道。 说完她就要起身离开。 “离开这个世界,你痛苦吗?”苏小漓突然开口,接着轻轻强调道:“我的意思是,心里。” 真是一道永恒的谜题。 “并不,反而很开心。”西尔莎木然沉默,久久才说道。 她语气反而有一丝轻松,“远离肉体痛苦,回自己原本的家,然后化作永恒,解脱和救赎,灵魂终于安宁。” 她没有回头地走了。 背影愈发显得瘦弱孤寂,却又因耿直的脖子和腰身,显得过分倔强,死守住生而为人的最后一点尊严。 日光斜照的余晖缓缓地洒进室内,一缕属于上帝的温柔。 苏小漓的侧脸被细碎柔和的阳光亲吻,她仍坐在原地的靠窗位置,努力尝试理解消化。 直到慢慢喝完眼前这一杯咖啡,她才起身朝外走去。 瑰丽晚霞都随落日余晖一点点消失殆尽,当真是长日将尽。 空气愈发潮湿阴冷。 今晚大概得跟奥斯卡聊聊了,即便想了这么长时间,苏小漓心中依旧惴惴。 回到家,几位男士正在讨论关于在英兰的投资,苏小漓悄悄给了顾非寒一个眼神。 两人来到室外散步,苏小漓自是讲了今天下午算不上谈判的结果。 顾非寒耸然动容,很快就淡了下去,只留些许遗憾。 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人之将死,尤其是西尔莎那么倔强的一个人,自是要托孤,以及完成最后的心愿。 看来对于即将失去母亲的奥斯卡和詹姆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下。 “确实应该尽快告诉奥斯卡,长痛不如短痛。”他给出自己的建议,伸手将她耳边碎发轻柔地收拢到耳后。 苏小漓靠在他胸口,点了点头。 “华国那边你不用担心,可以对接到资源。”他不假思索地提了别的话题。 顾非寒不想自家女孩沉浸在另一个人的死亡阴影里。 又或者,他自己不愿意去想小漓的头上,也有这片阴影。 苏小漓怔了一下,被他的话吸引过来:“这么快的吗?” 331 只值一个吻? 顾非寒笑笑,“越快越好,早点做成展览,大家都没有心事。” 苏小漓点头,不过又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顾非寒疑惑。 “没什么不妥,不过是我瞎想了些东西,也不知道是否合适。” “说说看。”顾非寒鼓励她。 自家女孩要么不想,要想就绝对是……“让人为难”的奇思妙想。 必然小不了,定是大风大浪。 他还真想听听。 “既然要来欧洲做展览,何不把声势搞得大一点?”苏小漓知道顾非寒是有这个本事的。 “你想怎么声势浩大?” “欧洲一轮游?”苏小漓眨眨眼,“英兰、睿典、德意……” 顾非寒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 这几个国家的电信业务和国有企业私有化,正搞得如火如荼…… 女孩的想法,接近于“文化文物外交”。 华国备受世界推崇的文物走出国门展览,国外的先进技术和设备走进国内,本就是一体互惠的。 顾非寒微眯起眼睛,眉与眼都开出了花,他一把将苏小漓勾进到自己怀里。 小丫头这是都替自己盘算好了。 此举如果能成功,本次的技术和设备引进,必将事半功倍,收益颇丰。 他看着女孩那双大眼睛,像大海里最珍贵的黑珍珠。 她的一切美好得似一个梦,令他弥足深陷,再也脱不开身,却甘之如饴。 顾非寒浑身通畅。 “你支持,也能搞定,对不对?”苏小漓就知道,凡事放到顾非寒手里,肯定没问题,向来都是所向披靡。 除了被海盗亨利拿捏的那次,哼! 顾非寒从容爽朗地笑了,一张英俊脸庞无可挑剔。 就连微风都顺路,带来了他身上特有的木质清香。 看自家男人看出耀眼光环,苏小漓忍不住踮起脚尖,朝男人脸颊上飞快印了一个吻,“你可真厉害!” “厉害到只值一个吻?”顾非寒失笑看她,“不是应该更多吗?” 女孩扑哧一声,不禁莞尔。 她的手指抚上他俊朗脸庞。 顺着往下滑落在唇畔,缓缓摩挲,触感柔软又诱人……竟让她有些口干舌燥。 欲罢不能。 不管自己头顶的那片阴影何时来临,她都好想在此之前多尝几遍。 顾非寒嘴唇被苏小漓冰凉的小手抚过。 男人此刻才真的是骨头发酥,腰腹间火苗瞬间窜起。 他忍了这么多天,太难受。 男人低垂眼睑,喑哑着开口,带着鼻音,“小漓……” “嗯。”苏小漓软语呢喃。 男人整个人贴上来,带着风雨欲来的气势,握着她的腰握得更紧,一手捧着她的后脑,猛然低下头吻了上去。 不留一丝空隙。 不够,怎么也不够。 两人都不知道这个吻到底有多长,感官在黑暗中被放大。 这一吻的结果,当然是苏小漓的嘴唇被亲!肿!了! 小姑娘还是太过天真,未料到他会用力到这一步。 嘴唇生疼,苏小漓狠狠捶了男人一拳。 顾非寒眼底的火焰余烬中,她的眼睛愈发晶亮,樱唇嫣红湿润,衬托着雪白面孔,惊心动魄地美。 一时间他竟有些呆。 脚底飘飘然,不仅没反省,反而油然而生一种“立了大功”的骄傲。 吃完晚饭,苏小漓猛灌两口威士忌,口间辛烈弥漫开来,借着最上头的酒劲儿,她站起身来。 定了定神,艰难开口:“那个,奥斯卡,可以跟我出来一下吗?” 奥斯卡和陆斯年俱是一愣。 顾非寒给陆斯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出声。 陆斯年顿觉不妙。 奥斯卡跟着苏小漓出了门。 苏小漓踌躇片刻,她只敢尽量平静地说了西尔莎的身体情况。 即便有将自己的死亡阴影坦诚告之顾陆二人的经历,此刻向奥斯卡开口,苏小漓依旧觉得很难。 想想上辈子那些急救科室的同事……瞬间更理解了他们的不易。 奥斯卡震惊在原地,脸色转为煞白,险些跌坐在地上。 突然万籁俱寂。 只剩下奥斯卡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他茫然看着苏小漓,喃喃:“我在做梦,这是一个噩梦?” 苏小漓默然,半晌才低声回道: “西尔莎之所以这样对你们,我猜……其实……有一部分身体原因,至少……她心里并不是她自称的那样讨厌你们。” 除此之外,她真不知道再解释些什么更合适。 无论说什么,都是往伤口上洒盐。 只能默默看着他。 这个平时看似懒散实则细腻的年轻人,像是跌进冰窖里。 他目光不知落在何处,眼眶竟一下子湿濡。 对母亲恨到不肯相认的奥斯卡,现在明白了真相……面对即将失去她的现实,一时间完全无法接受。 奥斯卡面色灰白地回了自己的别墅,开车不知去了哪里。 直到第二天下午,陆斯年才将他带了回来。 一向老练成熟、视荆棘如试炼的陆斯年,此刻同样一脸疲惫,一双深邃的眼底泛着红。 一抬手将外套扔在沙发上,身体往后倒,重重陷入沙发里头。 这一屋子,大概没别人比他更能感同身受。 奥斯卡眼睛红肿,作为他前一晚情绪失控、痛哭流涕的证据。 两人沉默如同磐石,只闭口不言。 詹姆斯似乎也觉察出了什么,陆斯年做了他心爱的叉烧包,小家伙也先夹给奥斯卡第一个吃。 几人明白他心中痛苦纠结,虽然暂时把他当做“濒危动物”…… 可每个人强行塞给他的工作量却只多不少,又准备过年又准备各项新投资又是家务活的,一家人可着劲儿地使唤他。 就连厨房烧开水、切配菜的活儿都给他了。 这方面陆斯年最有经验,使唤起他来也最顺手。 实在难受,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是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长这么大还未干过这么多粗活,奥斯卡一开始手足无策。 陆斯年手把手地教,下定决心将其培养成“一代名厨”后备役。 奥斯卡仍然想念西尔莎,夜里会做同一个噩梦。 重回童年,看到妈妈,小胖腿追上去。 那女子一回头,明明是年轻的西尔莎,却渐渐幻化成苍老行之将死的西尔莎。 332 人模狗样 最后一切消失为泡影。 梦中哀哀痛哭。 不过勤劳、出汗确有医疗效果,至少在白天,与日俱增的复杂工作夺走了他的胡思乱想。 他心境略为平静了些。 废废小奥逐渐“陆化中”。 临近华国春节,苏小漓特意带着詹姆斯去唐人街,买了两套华国的汉服。 两人一人一身。 红艳艳黄澄澄的小长袍马褂和小袄罗裙上身,家里顿时有了过年的味道。 这天她带着詹姆斯买玩具回来路上时,途径一座在建中的政府大楼,苏小漓发现之前一直热火朝天的工地没有丝毫动静。 她有些奇怪。 怎么就停工了呢。 今天没碰上什么工人罢工,英兰国又不歇华国的年假。 出于某种直觉,她喊司机停了车,牵着詹姆斯走到工地附近的店铺,借着买东西找售货员打听了些东西出来。 这个公私合营的工地停工,似乎是由于钱款问题,资金不够周转? 苏小漓若有所思地回到车上。 “漓,他们的积木为什么不搭了呢?”詹姆斯好奇。 “也许,他们是想留给我们来搭建呢?”苏小漓笑笑。 詹姆斯憋不住开口,“我会!我会!” 苏小漓故作惊诧:“是吗?那你来搭怎么样?我的小建筑师。” 詹姆斯顿时雄赳赳。 苏小漓忍不住捧起小家伙肥嘟嘟的小脸,吧唧亲了好响一口,詹姆斯这回不脸红了,咯咯咯直笑。 眼看到了除夕,门口挂上了大红灯笼。 窗户上贴上福字,红包统统备齐。 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包饺子、煲老火靓汤、做年夜饭。 从以前的日日懒散到现在的日日操劳,奥斯卡的确没精力想太多,他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虽然声音依旧干涩。 渐渐学会了东方人的刻苦,也算是被工作折磨得卓有成效,不得不面对现实。 苏小漓问他是否知道停工的政府大楼一事。 奥斯卡沉默了片刻,仔细想了想,才从最近繁多的信息中抽离出关于工地的这一条。 “实际上,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现象,那个行政体系,你知道的,经常犯这种低级错误。”他答道。 苏小漓疑惑,“低级错误?纳税人的钱被白白浪费,据我所知,政府也投了一部分钱吧。” “事实上,类似的事情通常被压了下来,毕竟有《官方保护法》保护官方名誉不受损。”奥斯卡淡淡笑了笑,懒洋洋地说道。 苏小漓翻了个白眼。 bbc是吃干饭的吗?还有各大报刊。 “你想接手?”奥斯卡笑笑。 “我确实感兴趣,吉姆也感兴趣,他想继续搭积木。”苏小漓朝他眨眨眼。 陆氏以此为契机打入政府内部,倒也是个不错的破局点。 奥斯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过两天,他便带回来了新消息,喜忧参半。 “10号确实在疯狂找人接盘,不过我们有个对手,也是华国人。”他挑了挑眉。 oops~?苏小漓顿时来了兴趣,居然也是华国人? 我祖国人才兴旺啊。 没两天,她便见到了“对手”正主。 奥斯卡安排几人去一个舞会。 唐宁街10号举办的。 为的就是给本届政府拉来更多的人……买单。 补充“韭菜”阵营。 现任政府负载断裂历史,斗志昂扬地改造现状。 这个骄傲的封闭的岛屿国家,野心勃勃地想要恢复往日“日不落”的荣光,对金钱和物质狂热追赶。 只是生意也有旺淡季之分,正值春日将至,本场舞会不管本国外国,只要能掏出真金白银的,统统一视同仁。 几人在家提前教苏小漓练习其他社交舞步。 一教就会,进步快到超乎几位男士的意料,抛开不怕被踩脚的话,苏小漓算是学会了吧。 不过想来这种场合也不会跳太激烈的…… 苏小漓只多学一个稍激烈点儿的探戈舞步,又复习了几遍华尔兹和布鲁兹便作罢,不然几位男士的脚丫子受不了。 小詹姆斯暂时由管家照顾一晚。 苏小漓着一件保守的一字肩米白绸缎晚礼裙,搭一条羊绒披肩。 细嫩锁骨微露,乌亮发丝在白嫩肩头闪烁,腰身只得一点点。 几位男士转过头一看见她,胸口一紧,心里不由地“啊”了一声。 苏小漓抱着纯度假的心来的,没带任何首饰。 奥斯卡瞅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出发前随手甩给她一套首饰,一对大颗钻石耳钉和一枚胸针,外加……一顶钻石冠冕。 苏小漓张大了嘴合不拢。 头面之王。 太夸张了。 她没看出来什么门道,陆斯年倒是识货,这套是俄国皇族的遗物,大革命时期流入的欧洲。 单是胸针的价值,大概也就等同于首相的年薪吧。 至于钻冠……管他呢,小漓戴上好看就行。 想必奥斯卡也十分清楚,多贵重的礼物……也只能是礼物而已。 钻冠颇有份量,两边扣紧头皮后,苏小漓顿觉头上一沉。 不过确实把整张脸映得荧光流转。 锦上添花。 剩下几位男士,几只披上羊皮的狼。 呵,都不是吃素的。 几位出类拔萃的男士互相吐槽:又被对方的人模狗样装到了。 一行人衣冠楚楚,前往奥斯卡最不爱去的节目现场。 几人一进宴会厅,所有宾客及侍应生中,立时响起窃窃私语。 在人家的地盘,几人的演技愈发精进,专心一致地探取情报,薅资本主义羊毛。 奥斯卡带着陆斯年和顾非寒去认识人。 现场大多中老年,三个小青年昂藏七尺、玉树临风、进退有度、长袖善舞,再加上背后实力的加持,还怪受欢迎的。 苏小漓坐在座位上,靠在沙发背上淡淡地抿着香槟,剔透香槟酒香在唇齿间溢出。 看似放空,实则在寻找那位“对手”正主。 詹姆斯的渣爹——亨利也在。 看他表情一副稀松平常,奥斯卡像是并没有将西尔莎不久于人世的事情告诉他。 他身边那位……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莫非那人就是? 苏小漓正疑惑,奥斯卡回来了。 陆斯年和顾非寒已经在舞池中携其他女士翩翩起舞。 333 走后门找我就行 “你在这里很危险。”奥斯卡一本正经。 苏小漓讶异:恐怖袭击唐宁街10号?! 几十亿英镑的国家防御武器是吃干饭的吗?! “无论老少,很快会有很多人扑过来吃掉你。”奥斯卡修长的手指松松地握着酒杯,吞了一杯朗姆酒,才吊儿郎当地说道。 他对男人的本性毫不遮掩。 漓也确实有种魔力,让任何年龄段的男人都会变得相当危险。 苏小漓骇笑,呵了一声,目光从他身上划开,理都不理。 理解偏差大到离谱。 “那要感谢你借我戴这么名贵的钻饰,都是它们的功劳。”她谢道。 “借?谁借你的,明明它们和礼服是一套的。”奥斯卡睁眼说瞎话,完全没打算收回这套首饰。 苏小漓信他个鬼,时钟过十二点一敲,全部归还。 奥斯卡捕捉到她不以为意的目光,决定尽快绕开话题。 他好整以暇地绅士俯身,伸出右臂,“你不介意我做你这支舞的男伴吧?” 一只眼睛却眨了眨。 “是我的荣幸。”苏小漓嗔笑,不咸不淡应道,一手提着裙摆,另一只手挽上他的手臂。 奥斯卡带动她进退自如、悠然惬意。 他附在苏小漓耳边,轻声聊起重点来宾。 ——刚才划过去的深蓝色礼服男人是哪个家族的,粉色纱裙的女士又是谁,哪些事业可以合作,哪些人合作中又有哪些怪癖需要注意。 他那张习惯吐槽的毒舌,像是有点收不住。 苏小漓见怪不怪,耐心听他八卦。 “我想知道亨利旁边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就是工地的另一个接盘侠呢?” 趁着一个滑步,女孩不失时机地插话,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答对了,就是他,听说他来自华国的南边。” 目前奥斯卡掌握的信息也不是特别多。 “目前我了解的,貌似他手上的资金来源不是很正,又是初次在英兰投资,所以10号也在考察他。” 他没说的是—— 除此之外,实际上他给10号在另一个项目上施加了压力,好让那栋大楼的接盘人稍后再定。 如果漓……当然,再加上小不点儿,真有意这个项目,他自有办法让漓的公司接手。 哪怕亲爹亨利身边的那个华国人也有兴趣参与。 华国的南方……资金来源不正……是个值得深思的有故事的人。 苏小漓莫名想到了一个人。 她再次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人一眼。 30岁出头的模样,身姿挺拔,一身西服妥帖适宜,一副金丝小眼镜架在鼻子上。 看着倒也文质彬彬的一个人,正和亨利聊得火热。 “他和亨利看起来挺熟的啊……” “好像确实是。”奥斯卡目不转睛看着她,这样近距离的机会并不多。 他十分珍惜。 “有点儿意思,一会儿我去会会他。”苏小漓沉吟道。 奥斯卡侧目,略微惊讶,不禁凑近她挑眉问道:“如果你要那个项目,我可以直接找10号搞定,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苏小漓一愣,瞬间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你笑什么?”奥斯卡郁闷,哪里好笑了。 “没想到你把‘想要暗箱操作直接找我就行’说的,嗯……这么坦荡大方,一点儿都不似本国人那么含蓄。” 奥斯卡恍然失笑。 自己表现的……好像确实过于明显了。 “放心啦,那人又不会真吃了我,不过是打个交道探探底而已。” 苏小漓笑完,耐心解释道,“他既有心在英兰投资,想必以后总会遇上,不如早点了解。” 她本来也没想过多借用奥斯卡的人情关系。 自己需有立得住的本钱,朋友间才好来好去。 他能将自己带来这个舞会,搭好这座桥,作为朋友已经很够义气了。 更何况如果那人和亨利熟的话,很有可能会让奥斯卡和亲爹对着干…… 这家伙本来就要失去一个妈了,何苦再逼他跟亲爹抢生意呢? 恰逢一个下腰的节奏,他踏前她退后,两步之后,苏小漓微微往后一仰,奥斯卡忙托住她的腰,没再来得及说什么。 他深深吸进一口气,将苏小漓轻轻拉起。 好容易一曲舞罢,两人均出了薄汗。 “没想到你学得这么快。”奥斯卡赞道。 “是你带领得好,我只是个初学者,还是你们现教的。” 苏小漓笑笑,这次终于没踩到奥斯卡。 奥斯卡笑得惨淡,明明是艾德和寒教的,哪有他什么事儿。 真令人惆怅。 苏小漓回到座位,看到亨利居然还朝她笑了笑,行吧,她回以一个标准职业微笑。 很快,亨利客气辞别身边的华国男子,过来邀请她跳下一曲。 套话的机会来了,苏小漓自然答应。 大概是亲父子俩,亨利和奥斯卡一样,也是从八卦开始的,脚下也都体贴入微。 苏小漓已熟练掌握插话技巧,问起了那位华国男子。 “镛*李?他来自华国的浙省,一个叫清州的地方。” 苏小漓的心顿时砰砰跳。 清州? 好地方啊。 这人和小崽子认识吗? “你们看起来很熟的样子?”她按耐住激动问道。 亨利笑着挑挑眉,“我只和他的老板打过交道,他这次来是替老板办事的。” “他的老板未来也要参与英兰的投资吗?” “我想是的,至少目前看起来是的。”亨利笑容可掬。 “方便问一下他或者他板的名字吗?没准我们认识。”苏小漓笑笑。 “月龙*江?好像是这个名字。” 亨利努力想了想,“我们只是很久之前打过交道,得有十几二十年多了吧。” 亨利也不太确定。 苏小漓陷入沉思,姜跃龙?江月龙?这名字怎么那么熟?听谁说过来着? 一走神,她脚下一不小心踩了亨利一脚。 “嘿,漓,你不专心啊,”亨利悻悻然。 继而开起了玩笑,“明明和奥斯卡跳舞时那么专注,一次也没踩到他。” 苏小漓敷衍地扯出一个笑容,说了声抱歉。 “漓,我说,其实奥斯卡是个不错的男人,你觉得呢?”亨利意有所指。 “确实不错。”苏小漓没意见,之前还觉得他又废又懒,现在也已大大改观。 334 一些猜测 至少奥斯卡比眼前这位海盗爹强一些。 “你有没有兴趣……和他走近一步呢?”亨利得寸进尺,分明是要撮合两人。 “这样我就可以经常邀请你跳舞了。”他补充道。 苏小漓仿佛听到了两辈子以来最大的笑话。 看他眉开眼笑的样子,她心里瞬间恼火。 想得美! 她还没忘记这家伙把顾非寒搞去当“保姆”,甚至没准儿意图让他做“赘婿”的事儿呢。 “亨利,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个马上要订婚的男朋友……”苏小漓轻描淡写道。 亨利闻言,脸上顿时起了微妙的变化。 “就是寒,我想你应该认识他。”她直接给了亨利一记直球。 把话挑明,省得以后海盗再出幺蛾子。 亨利瞬间脚下一滞,“寒?!” 他凝视她双眼,辨认话里真假。 “是的,我未婚夫。”苏小漓故意朝他甜甜一笑。宣誓主权的同时,她又狠狠踩了亨利一脚。 那叫一个过瘾。 亨利明显又疼又丧。 “我说这个,不会影响你和寒的友谊吧,我们可以收到你的祝福吗?”苏小漓哪儿管亨利死活,专戳他肺管子。 亨利欲哭无泪,黯然一笑,“……额,当然是……祝福。” 说实话,他还真的有过那么一闪念。 把寒永远留在夏洛特身边,更想过如果奥斯卡能和漓在一起。 那样,他就可以全身心地奔赴“女主人”西尔莎了,该有多幸福。 奈何夏洛特根本不懂这些,而漓和寒马上就要订婚,完全没有奥斯卡什么事? 看好的儿媳妇和大女婿,全跑了。 “谢谢你,亨利,你可真是太好了。” 礼尚往来,苏小漓也不咸不淡地送上祝福,“我也希望你和寒能够合作共赢。” 这舞跳得解气,苏小漓回到座位,狠狠喝了一大口香槟。 “跳得可开心?”已经回到座位上的陆斯年和熙一笑。 显然他也收获颇丰。 苏小漓点头,一脸云淡风轻,“还行,非常克制地踩了亨利两脚,感觉还不错。” 陆斯年失笑。 “对了,我记得你讲过,爷爷在抗米援朝时,偷偷给内地运过铁皮和盘尼西林……” 陆斯年一愣。 “嗯,是。爷爷是和林老爷子、还有内地的一个人合作的……后来有一船药物还被内地那人私吞了。”苏小漓想起陆斯年之前讲过。 “没错,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具体陆斯年了解得也没那么详细,且早已记忆久远。 “内地那人叫什么名字?”苏小漓没回答他,紧跟着问出下一个问题。 “像是叫……江月龙。” 陆斯年十分意外,回忆了半晌才答道。 陈年往事,小漓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爷爷和这个人后来还有联系吗?” “自然是没有。” “那林老爷子和他还有联系吗?” “这……恐怕得仔细查查才知道,毕竟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陆斯年一脸懵,越听越奇怪。 苏小漓点点头,那个年代就有能力“走私”,还和林老爷子认识…… 江月龙,是她听过的那个老爷子吗? 电光石火间,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忽而模糊浮现。 看来那个华国眼镜男人,她还真得深入了解一下。 得搞清楚他背后的主子,会不会就是拖凌义成下水的老爷子。 如果真的是,那老爷子怎么又要在英兰国投资呢? 是单纯想扩大财富?还是想赚够了跑路?跑路前,又会将凌义成如何处理? 凌义成……他还能回家吗? “这事儿怕是得麻烦郑伯查一查了,有可能关系到一条人命。”苏小漓正色,心弦绷紧,眼底带上了担忧和焦虑。 她不敢抱太大希望,只希望能侧面验证一些自己的猜测。 陆斯年心头一凛,让小漓这么在乎的人命…… 莫非是凌义成? 两人接触一年有余,苏小漓的想法,陆斯年基本上能掌握个七七八八。 没错,肯定是。 他心情突然变得复杂,眉头一皱,一股酸意翻涌,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真想当场否了,甚至阳奉阴违。 可是,陆斯年……什么时候不由着她过? 多疯狂的事儿都陪她做过,也为她做过,哪里差这一点儿。 心酸又心疼,比起酸意,他更不想看到小漓担忧难过。 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眸底暗沉,答应得并没有那么痛快。 陆斯年懒洋洋的音调,倒跟奥斯卡之前有几分相像,“行吧。” 既然答应了小漓去查,他自然不会不做。 只是年代久远,查出太多东西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去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苏小漓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对陆斯年的内心戏一无所知,只机械地点了点头。 “查归查,可千万别走漏了风声。”她有点心烦意乱。 “郑伯你是知道的。”陆斯年安慰她。 “嗯。”苏小漓点头,信任的目光看向陆斯年。 陆斯年愈发不忿,语气有点酸,“陪我跳个舞吧。”他顺势伸出右臂。 “总不能和外人跳了那么久,到头来不陪我这个老师跳吧。” 苏小漓莞尔一笑,随着他起身,顺便揶揄:“陆老师这是要检查作业吗?” “没错,如果再踩我,绝对让你得个丙。” 陆老师放缓了语气反揶回去,故作严肃脸,“留级,再练五百遍。” 苏小漓眉心一跳,当机立断表了一波惊恐:“五百遍?!有你这么对待好学生的吗?” 她不过在练习时只踩过几十次而已嘛。 陆斯年轻哼了一声,已经彻底绷不住笑意。 两人下了舞池。 苏小漓“唯唯诺诺”讨好老师,这回跳得分外小心。 陆斯年笑意更深,得偿所愿。 虽然更想陪她再练五百遍。 又是一曲终,陆斯年依依不舍,但也感心满意足。 “我到露台透口气去。”苏小漓说道。 陆斯年点头,目送她而去。 他还不能走,方才答应了一位夫人共舞,而那位夫人的先生,正是英兰布里托尔石油公司的董事长。 苏小漓行至露台,坐在藤椅上脱下缎鞋,正要休息。 忽而发觉露天长廊另一头,远远的有个人影。 335 看到了脏东西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app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第334章看到了脏东西 眼镜男? 那人居然直接朝她走来,脸上淡淡笑意,开口略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女士,你今晚的美丽冠绝全场,是我们华国人?” 眼镜男上来先献上了一波商业吹捧。 苏小漓正想着怎么认识他呢。 简直心想事成。 眼镜男用目光征求她同意,像是想要坐到她这边来。 苏小漓不动声色,朝他笑着点点头,普通话回答:“谢谢,请坐。” “没想到来这边也能碰到国人,看来世界越来越小了。”眼镜男笑道。 “是啊,请问先生贵姓?”苏小漓完全投入社交角色,打算集平生演技于此刻。 “李,李镛。” “苏,苏小漓。”她的声音清脆玲珑,十分悦耳,“李先生是来这边度假?” “度假,顺便看看有无投资机会。”李镛倒也爽快,没有遮遮掩掩。 毕竟10号举办这个舞会的目的那么明确,谁也瞒不住谁。 “苏小姐呢?度假?” “嗯,寒假闲来无聊来这边玩,没想到舞会更无聊。” 苏小漓嘴里没一句实话,殊不知她已经办了不少事。 李镛不禁觉得好笑又有道理:哪个富家女会觉得这种舞会有意思呢。 都是一帮老头子在谈生意。 不过能来这个舞会,想必这个女孩家中必有倚仗,没准对今后的投资有益…… 李镛被苏小漓身上的钻石闪晃眼睛,心思动了动。 “听李先生口音,像是南方那边的?”苏小漓故作随意攀谈。 “羊城人。”李镛态度愈发殷勤了些。 苏小漓眼底狡黠亮光一闪而过,立刻改用粤语套近乎,脸上却依旧装得云淡风轻,“羊城好地方。” 李镛顿时有一种他乡寻觅到故知的感觉,多了一分曲意逢迎,“苏小姐粤语好地道。” “被家里逼着学的,说是以后去港岛玩方便,好难学好痛苦的……”苏小漓随便瞎掰扯。 李镛啼笑皆非。 对着苏小漓高中生似的干净脸,他渐渐放松了警惕。 两人攀谈起来,只是他的真实目的一直掩饰得很好。 苏小漓装作不经意地看着他,搜索有效信息,但是李镛可不会让她找到蛛丝马迹。 不过还好,苏小漓也……哼哼,约了这家伙第二天一起吃饭。 明天就看你能不能言多必失了。 出来的时间明显已经过长,李镛还有任务在身。 他朝苏小漓歉意地笑笑,告辞回了舞会大厅,完全没留意自己被远处两道目光紧锁。 顾非寒走了出来,剑眉挑起,脸上戾气十足,心中一万声“艹”已经飘过。 仿佛看到了一个脏东西。 苏小漓坐在藤椅上,继续思考明天如何套话。 顾非寒将手扣到苏小漓的肩头。 苏小漓想得正出神,忽觉肩膀微烫,紧接着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不禁仰头,四目相对。 果然是顾非寒,她松下一口气,朝男人笑笑,双目清湛,如同晶亮星星。 顾非寒盯着那双眼睛,心跳顿了半秒,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全是不愿言明的情绪。 没由来的,男人忽然俯下身来扣住她的小脑袋,衔住了她的耳尖。 苏小漓瞬间头皮发麻,瞳孔放大,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她不由地急呼,“你、你要干什么?” 真真吓一跳,她手上慌乱推拒,不停捶打他肩膀。 这可是别人的地盘! 怎么这么不讲究。 顾非寒向来对世间条条框框不屑一顾。 此刻居高临下,眸光犀利,每个字都渗着冷意,音色沉郁:“你说呢?” 干什么? 自然是一起聊聊夫纲。 他一手扶上她的后颈,让她无处可逃。 未经允许便拨开她耳后颈间的发,一寸寸轻轻咬吻下去。 炽热气息在她的脖颈上游扫。 即便苏小漓已经尽量穿得保守、捂得严实,可晚礼服本就露肤,在室外这么长时间,她脖颈处早已快冻透。 冰爽细腻的触感。 顾非寒像炎炎夏日终于吃到了奶油香草冰淇淋一般惬意。 迷醉芬芳。 这一次,吻是宣誓主权,是主导一切,也是贪婪她的所有。 想把冰淇淋完全吃进去。 在室外待久了,凉风入骨,苏小漓身上早已被凉意侵袭。 而顾非寒像夏天柏油马路蒸腾的热浪,他咬过的地方简直被灼烧。 冰与火之歌。 哪里抵抗得了? 似有电波,一路穿心而过传遍全身,她不敢高声语,两手紧张地抓紧了他的西服领口。 无辜仓皇的一双眼,不由自主冒出来难捱的嘤咛。 迷乱失焦,似泣非泣,让人心软,又让人发狂。 顾非寒完全停不下来,想要循环播放。 桃花眼轻掀,额…… 苏小漓这种被自己欺负惨了的样子,反倒引起了他极度的舒适。 顾非寒有点着急“下班”,想赶紧回家,认真继续现在的节目。 这个“非礼”一样的亲啄有多久,两人都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 男人亦是隐忍地红了眼,好不容易才饶过她,虽然十万分不舍。 再进行下去,顾非寒自己会先出问题。 若不是有男人的手托着,苏小漓几乎瘫软。 她不由地深透一口气,大口大口喘,眼底蒙上了一片水幕,映出激动缱绻。 “那人是谁?”顾非寒坐到她身边,握住她一只冰凉的小手,声音中糅着一抹砂砾的质感。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小漓努力平复心跳,许久才嗔瞪他一眼,“我刚要和你讲呢!” “他叫李镛,有可能和凌义成是……额……同事。” 顾非寒此刻正痴迷于她柔软细嫩的小手,好想放到齿间轻咬。 闻言,他半眯着眼看看女孩,声音挑高,“哦?” “这人是为他老板来寻找投资机会的,他攀上了亨利那条线,不过更多的消息还得明天去……”苏小漓言之凿凿。 顾非寒忍不住打断她,没好气地说道:“明天你还要和他见面?” 身边那几个有觊觎之心的就够他不痛快的了。 “嗯,除了凌义成,李镛也想接盘那栋停工的政府大楼,做为对手,也要多了解对吧。”苏小漓生怕顾非寒又想歪,忙补充道。 顾非寒呵呵,不置可否。 336 唱一出聊斋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app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第335章唱一出聊斋 听她这意思,好像轻轻松松就能了事,全然不知道外边的男人都是一只只饿狼。 来自顾非寒的半官方吐槽—— 小丫头搞事业思路各种清晰,做事情胆子比谁都肥,唯独就一点:脑子里缺“不要相信其他臭男人”的这根弦。 方才那人整个一斯文败类,顾非寒怎么看都不顺眼。 “对了,二哥那边有消息了吗?”苏小漓问道。 顾非寒从情绪中抽离出来,神色淡定,言简意赅:“没有。” 其实是有的,只是不能说。 二哥确实没有多说什么,大多是顾非寒自己推测的。 小崽子现在的处境貌似确实危险,就连二哥也不能告诉他太多实情。 顾非庸只说了一句“好歹确实在争取回家。” 顾非寒当时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说法,就很让人寻味了。 他再问,电话那头的二哥也只紧闭嘴巴。 如果无关紧要,二哥不会这么谨慎,想来必然事关重大。 此刻,顾非寒目光有些复杂,修长手指在苏小漓的掌心轻敲,一下又一下。 这是他沉思时特有的习惯。 苏小漓呼吸微窒。 连二哥那边都没有消息,凌义成回家这事儿……有点悬。 一阵寒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冷了?让你在外边呆这么久。”顾非寒语气强势。 嘴里强势怪她,手上却惯着,立刻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披到她肩上。 苏小漓讪讪,努力地想要扯出一个笑容。 “别想太多,二哥总会查出东西来的,我们进去吧。” 顾非寒语气中总算带上了温柔的安抚,他捏了捏苏小漓的脸颊,牵着她的手站起来。 苏小漓默默点头。 她也相信二哥的能力。 翌日苏小漓去找李镛套话一事,顾非寒终归没再反对。 两人都习惯主动进攻,对方的壳再硬,也要敲一敲。 顾非寒只是找到了奥斯卡,看来还得麻烦这小子一趟。 “借你几个人用用。”他拍了拍奥斯卡肩膀。 奥斯卡顿时明白了,“漓要和那个什么镛见面谈?” 两人对视间,都在对方眼中发现一丝不痛快的神色。 顾非寒苦笑,点了点头。奥斯卡神色不变,斟了一杯酒给顾非寒。 这两人的沟通压根就没有通知到苏小漓本人。 第二天,奥斯卡搞来了两辆车,其中一整车保镖专门护送苏小漓。 该说不说,这次和李镛再见面,还真让苏小漓旁敲侧击出不少东西。 开始时,李镛明显还有戒备,奈何苏小漓装傻装得着实到位,让他放松了警惕。 都是千年的狐狸,一起唱一出聊斋。 李镛的老板,人在清州,手上不少公司。其中之一便是李镛负责的“投资公司”,还有其他人负责的“进出口贸易公司”。 苏小漓不相信这是巧合。 她越想越心惊。 李镛的说法是国内的生意不好做,老板想来英兰试试运气。 苏小漓倒是听出了……这里天高皇帝远的,怕是国内查得严,断了财路,不得已才要卷钱跑路吧。 也算是英殖属地的常规操作:多多“捐钱捐物”相当于在英兰买个“爵位”,以后受女王保护。 “干嘛大老远的来英兰投资?”她装出一副意外的模样反问道,“靠近羊城的港岛不好吗?那里有商业底蕴,又够繁荣。” 女孩一脸懵懂。 这张小脸装天真再自然不过,感谢生理年龄成功衬托。 讲出来的话越幼稚对方越信。 李镛轻笑,带着些许别扭,“老爷子……额……老板在港岛有其他生意,也有专人负责,我只好在这里找找机会了。” 虽然老爷子嘴上说得好听,两个人都是他的左膀右臂。 说是没有姓凌的搞来钱,地下钱庄就失去了最稳定的经济来源,生意更不好做。 可是一直倍受器重的李镛,又如何甘居人下,还是个他之前从不放在眼里的毛头小子? 难道就这么看着姓凌的上位? 笑话。 死道友不死贫道,想来是李镛的处世哲学。 苏小漓心头一震,总算听他说漏了嘴。 江月龙,就是那个老爷子! 只是没想到异国他乡居然还能找到小崽子回家的线索,这还真是始料未及。 苏小漓脸上适时地表现出“原来是这样啊”,显露出小女孩的娇憨。 想来凌义成将走私生意做大了,老爷子手下的两名大将明争暗斗,李镛担心地位不保,想通过对外投资分出个高下。 杀人放火金腰带,升职发财青云路。 “既然如此,那祝你顺利喽。”苏小漓换上招牌笑容。 她吃老虎先扮猪,礼貌地祝福了一下,状似随口说道,“我倒是觉得,建大楼哪有搞金融来钱快啊?” 刚才的聊天中,她已经了解李镛是搞金融自有一套。 更别说去年她就知道,老爷子手下的几员大将,有一位就是搞“地下钱庄”的。 “坐庄换钱”“黑洗白”“来源合法”这些,想必李镛玩得相当溜。 当时那个胖子的语气可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这次来虽然第一目标是承接那栋大楼的建设,只是看上去李镛有些不以为意。 “说得也是,只是国内的金融市场目前还在起步阶段,很多操作做不了。”李镛见她眼底一片真诚,回答自然也有一说一。 话里话外带着对此领域很了解的那种自信。 “看来你操作过不少啊?”苏小漓调侃,适时地表演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镛笑笑不说话,尽量维持着矜持的谦逊。 两人吃吃喝喝又聊了不少,李镛自信自己已经在对方心目中建立起了精英形象。 不得不说,苏小漓也贡献了灵魂演技。 只是两人每次谈及苏小漓的事情时,小姑娘总有本事含糊过去。 李镛暗笑,莫非是家里管得严,不让在外边乱说话,上层世家总有些不能说的秘密,这点他是了解的。 越是不能说,没准这小姑娘背后的势力越大。 和这样的名门贵女做朋友,太近或是太远都不好。 总之来日方长,长线投资,他不用急得这一刻。 两人在餐厅话别,苏小漓回了车上。 337 “软硬兼施”的套路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app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第336章“软硬兼施”的套路 一到家,小姑娘当即召开了家庭会议。 顾非寒、陆斯年、奥斯卡,还有李镛的信息一汇总…… 苏小漓大概齐推测出了七七八八。 “老爷子就是江月龙,李镛也不是什么善茬,看来他们是准备将来躲在英兰,用光明正大的身份在这边生活。”她总结道。 “只是这样一来,老爷子在国内的那些黑暗生意怕是很难再继续了。” 她接着分析,“凌义成……怕是要成为弃子。” 背后已经一身冷汗。 顾非寒是掌握信息最多的那个人,虽然小漓的总结不过寥寥数语,却足以令人细思后怕。 他脸色愈发凝重。 不祥的预感继续增多。 凌义成看来要惨,既干走私又做线人,面对的又都是狠辣之人,还有李镛这样一个劲敌。 腹背受敌,内忧外患。 甚至成为弃子。 小混蛋简直已经一只脚迈过了阴阳交界。 胆大如顾非寒,此刻也难以气定神闲,看来今晚必须得给二哥再去个电话。 奥斯卡听戏听得有点懵,对面几个人又是英文又是华语的。 不过聪明如他也明白了这次小漓的投资,不仅关系到陆氏今后在英兰的发展,更关系到几人的一个“朋友”是否能活着回家。 他不禁五味杂陈,讲不出滋味。 顿时对几人口中的凌义成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触。 “那栋大楼你还要投资吗?”奥斯卡托着下巴问苏小漓。 苏小漓思考后回答得颇为认真:“投,但是我不方便再出面,得陆斯年来了。” 说不得,必要时还需再次打入敌人内部。 “我还是潜伏起来比较好,感觉那个李镛还有很多话可以套。”她补充道。 也不知能不能知道凌义成更多消息,又甚至,能帮他回家。 顾非寒和陆斯年体内敏感神经齐齐绷紧。 小丫头完全看不见悬崖的边! 这是还想再次以身犯险?她知不知道自己头顶的乌云还没散去? 凌义成拿命赌明天,她也想跟着做赌徒是吗?! 两人血涌上头,胸口都让小丫头气到发闷。 顾非寒和陆斯年交换一个眼色……心照不宣。 坚决反对。 必须彻底打消苏小漓的这个念头,趁着现在阻止她还来得及。 陆斯年语气温和却暗含告诫,“由我负责没问题,但你和李镛就没必要再深度接触了。” 顾非寒双手抱胸,半句话也没说,只陡然间升起一股冰冷的压迫感,沉着脸看向苏小漓。 “软硬兼施”的套路,被顾陆二人配合得明明白白。 两人又不是第一次串通起来唬人。 苏小漓千言万语,都被两位大佬的死亡凝视锁在喉头。 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不太乐意地撇撇嘴,低下头装聋作哑。 虽然,但是……行吧…… 至于未来会不会狭路相逢,怕是……谁也不好说。 陆斯年确实没给李镛和苏小漓再接触的机会。 没几天的功夫,陆斯年将英兰的工作逐一安排下去,又强行勒令苏小漓结束手头工作,然后带着这一大家子去了湖区别墅。 顾非寒距离工作结束还得再耽搁一段时间,剩下几个人好好度假。 窗外橙色晚霞衬托淡紫苍穹,银月弯弯已在一角升起。 尘烟深处,雪山皑皑,晚霞落湖,橙白蓝紫光影幻化缥缈,仿佛一张油画。 时隔几年后,奥斯卡终于再次住进了这套别墅,自大学一别之后一直念念不忘。 自从这些人给他安排了那么多活儿之后,这还是小半个月来他的首次正经休息。 远离喧嚣,所有的纷扰苦痛都在此刻被抚平,重获久违的平静。 虽然“陆化”后的奥斯卡,已然有些不习惯纯纯歇着。 他在尽量找回“废废”的感觉,整个人再次慵懒地歪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热茶放空。 苏小漓和詹姆斯坐在地毯上,读一本“英伦恶趣味”的《彼得兔》。 这里是“彼得兔”的家乡。 “彼得兔决定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晚餐,他信心满满地开始做饭,结果做出来的胡萝卜土豆泥颜色怪异,味道更是让人哭笑不得。” “哈哈,和奥斯卡一样!”詹姆斯笑到脱相。 苏小漓笑眯眯地认同:这孩子,瞎说啥大实话! 奥斯卡翻白眼,一不留神发现自己其实也在咧嘴笑。 “彼得兔,你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我要把你关在笼子里,不让你出来。”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我不是一只兔子,我是一件兔子外套!” 苏小漓绘声绘色地扮演书中角色。 小家伙笑倒,在地毯上滚来滚去,险些压扁亚瑟大人。 奥斯卡在一旁听得入迷,时不时纠正苏小漓“难听”的发音,继而收获苏小漓和詹姆斯的双双大白眼,却乐此不疲地继续调侃。 原本无声无息的屋子里,忽然充满停不下的笑声。 陆斯年交代完管家回到屋里,一时间怔在门口,看着眼前场景好一会儿。 良久,他才察觉自己的唇角早已弯起。 过往所有郁结与疲惫,都在这一幕被抚平。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见了幸福。 或许这就是家的味道。 有小漓在的家。 几人一喵出入形影不离。 白天沿着湖边的林中小径散步,呼吸着湖上的氤氲雾气,游湖、喂鸟、闲逛各处故居和博物馆。 晚上顿顿大餐。 这里不得不给全能型陆老师点赞,教奥斯卡教得呕心沥血。 废废的厨艺水平直线上升。 从只会鱼排薯条和烧开水,到现在可以做出一盘人人称赞的西红柿鸡蛋和煎鱼,以及蒜蓉面包。 香闻十里。 一家人掰开刚出炉的面包,就着酸甜咸香的西红柿炒鸡蛋,呼啦呼啦往嘴里送。 埋头苦吃的同时,不忘授予奥斯卡“大拇指勋章”,强烈要求下一顿由他继续掌勺。 所有人(喵)身心异常满足。 奥斯卡……再世为人。 陆斯年终于松口气,后继有人,看来这回小吉姆饿不死了,哦,对,还有亚瑟大人。 一周后,顾非寒也来了湖区,同时带来了好消息,不止一个。 兵马俑欧洲一轮游的方案,已经得到了国内的许可。 338 如何敢对她说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app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第338章如何敢对她说 “第一站安排在爱青堡,然后是睿典国的首都,其他地方的还在谈。”顾非寒状似随意地说道。 爱青堡,是西尔莎的故乡。 奥斯卡怔怔了半天。 窗外大雪扑扑簌簌,家里暖得让人眼眶都发热。 他默默地和顾非寒喝了一杯。 另一个好消息是英兰电信合作已经达成初步成功。 顾非寒来湖区之前去了趟睿典,有了和英兰的这份合同,和睿典的爱灵信公司的合作没了太大阻力。虽然中途也有不少波折,好歹也有了签下框架协议的意向。 全家人都为他开心,借着一桌好菜,一起举杯祝贺。 其实还有个消息,顾非寒压根没敢提…… 他给二哥去了一通长电话,将在英兰了解的关于“老爷子”的消息递了过去。 二哥那边像是在用笔认真记下这些信息。 只是,当顾非寒再次问起凌义成时…… 电话那头一直没说话,良久,只用沉沉的一句话回复:“一时一地的胜利没有意义。” 顾非寒顿时喉咙发紧。 二哥讲的,是他们兄弟几个从小听到大的故事。 他不知道警方是怎么部署的,可二哥的意思,难道是要小混蛋坚守到最后一刻……深入危险,拿下全面胜利果实?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一种不真实的恍惚。 终于深刻意识到凌义成面临的情况有多危险,不再抱一丝侥幸。 对小混蛋的感官也更加复杂了。 顾非寒现在倒是真想帮小混蛋了,可惜之前的一味回避,没考虑更深的问题……到了这个地步,已然没了任何能他出手的余地。 小混蛋上岸的代价如此昂贵。 这屋子里的所有人只能在岸上干等他,靠他自己游上岸。 这样的消息,又如何敢拿出来和小漓讲,更别说告诉老妈实情了。 顾非寒心里涩到发苦,眼神幽深,煎熬苦笑。 他摸出一支烟,放在嘴上,却没有点。 陆斯年也并不轻松,心中五味杂陈,见他拿烟,他的喉结也咽了咽。 他刚刚收到了郑伯的一些消息,一些他完全不想告诉苏小漓的消息,过于危险。 关于爷爷和江月龙的关系,以及林家和老爷子现在的生意。 事情还得从几十年前说起……早在很久之前,英兰本土、港英就积极与内地建立贸易交流,在内地获取的商业利益十分显著,远超其它国家。 亨利,就是那时和陆老爷子建立的商业关系。 几十年前,某些**国要对内地禁运物资,损失的是英兰、港英自己的财政收入——眼前的真金白银。 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本土的重建,还得指望“马贴尔计划”的经济援助呢。 开罪另一边,损失的可是绿油油的国际钞票。 两种困境,都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 形势不如人,港英只能采取松松紧紧的“两面派”态度: 表面上慑于强大压力,颁布了数道管制的法令,做出严格执行的姿态;另一方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对于内地而言,前线十万火急,禁运带来的打击相当重大。 当时,陆老爷子筹措送往内地的急需物资,主要是铁皮和药物,他冒着生命危险打开了一条海上运输线。 一开始是多转一道手,先将物资运到澳岛,按照“正规流程”销售给明南公司。 这家公司明面上是商业机构,以普通贸易公司作掩护,私下却是内地在葡澳的联络点和中转站。 运送物资的工作十万火急,且极端危险。 除了来自明面上管制、“缉si”之外,还有看不见的威胁。 陆老爷子行事,虽一向爱冒险犯难,却也知道要冲破封锁,单靠他一个人的实力,怕是玄之又玄。 明面上有亨利的人脉关系,出了事亨利倒是真帮忙,还算过得去。 至于看不见的危险,他联络了林老爷子保驾护航。 只是,林老爷子当时实力没有现在这般强大,于是林老爷子又找来了江月龙。 ——“老爷子”。 江月龙是**残余部队的头领,在海上拥有不少舰艇和强大huo力。 陆老爷子丝毫不吝啬,自是先奉上大量财帛给江月龙,以保证物资能顺利交接给明南公司。 一开始合作还算顺利,然而就在qian线最吃紧的时候,一条载满药物和棉纱的船,却被一船“海盗”截了胡! 陆老爷子大为光火。 那一船药能救多少人的命! 说没就没了! 他全力查了很久,才从蛛丝马迹中知晓,正是江月龙手下的一条船干的。 那些人一直据守在海上某处,早就瞄准了这批货物。 由于这批货物不能拿到明面上去叫板,陆老爷子只能吃下这个暗亏。 打那之后,他就不再往澳岛运送物资了。 在前几个月中,他已经与上下游搭上了线,不用多转一道手,而是通过鲤龙门海峡,过伶仃洋,直接将物资运往鹏城。 对于老相识林老爷子,陆老爷子是信得过的。 自打他和江月龙断了联系,两人便撇开江月龙独立行动。 如此一来,林老爷子和江月龙的联系也就中断了。 而最近,江月龙时隔数十年又和林老爷子搭上了线,双方不再论几十年前的恩怨,重新做起了“黄金走si”的生意。 林老爷子的合作态度……目前似乎还在进一步试探中。 两人通过凌义成和林曼蓉,先进行了两次小批量的交易,也不知今后会不会扩大“走si量”。 倘若扩大,那凌义成必然会在黑路上深陷下去…… 陆斯年嘱咐郑伯先不要告诉苏小漓,以免她担心,这不是她能对抗的了的。 至于他自己要不要向苏小漓透露…… 他自然不愿意小漓去想凌义成那个反骨仔,更不想她知道越多陷得越深。 眼前美好太难割舍,如梦似幻,恨不能永恒沉睡。 怎么可能放着安宁惬意不要,将带来这种好日子的小漓主动送入火坑? 顾非寒和陆斯年,连带上奥斯卡,三位男士各怀心事,谁也不想再多说什么,眉头皆有化不开的幽沉凝重。 都在消化未知的风暴寒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