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食香》 第一章 黄粱一梦 杜玉娘觉得,她的头,痛得要裂开了。 她脑袋一跳一跳的痛,嘴也很干,嗓子眼儿里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一样。 恍惚间,似乎有人说话。 “玉娘?” 是谁在叫她? 她嫁人以后,大妇叫她杜氏,下人们叫她杜姨娘。 后来她重病毁容,人们都叫她疤脸婆子。 她有多少年,没听到有人叫她玉娘了? 杜玉娘很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在叫她。可是她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根本睁不开。 脑海中,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那人穿着石湖色杭绸暗纹袍子,腰间扎着一条镶了玛瑙石的腰带,头发用金冠束起,手执折扇,真真是个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人。 他是谁? 杜玉娘觉得自己的心好痛! 那种痛,就像是有人将滚烫的烙铁印在她心上似的,她甚至痛得无法呼吸,好像下一刻,就要坠入到无尽的深渊之中。 “娘亲~” 两个稚嫩的童声,同时响起。 孩子? 杜玉娘紧闭的双眼极不安的转动着,睫毛微颤,眉毛拧在一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她的孩子? 兰姐儿,旭哥儿? 不,不对。 她的孩子,从来不会叫她娘亲,只会喊她姨娘…… 心为何会那样痛?好像有一只手,生生的将她的心从身体里掏出来了似的。 杜玉娘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除了痛,她心底还有滔天的恨意。 脑海中不断有模糊的画面闪过。 一会儿是她少女时,娇颜如花的样子;一会儿是她嫁人时,得偿所愿的快乐。 可是自那以后,她脑海中的画面就再难见到明媚的阳光,转而都变成了阴冷的样子。 家破人亡,陷害被辱。 她的一颗心像是被泡进了又咸又苦的盐水里,从此再也不知道“甜”是什么滋味! 无尽的火光,似要吞噬掉一切,那种皮肉被炙烤,烧焦的味道,明明是令人作呕的,可是她觉得无比的芬芳。 燃尽了生命最后的光芒,她,不后悔。 只是,为何心底酸酸的? 杜玉娘觉得有东西从自己的眼睛里流了出来,那是眼泪吗? “玉娘,玉娘?” 一个急切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是这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十分不真实。 “玉娘!” 杜玉娘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是谁?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脑海之中,他似从云雾中走来,驱走了寒冷,带来了光明。 只是那光明从来都是别人的,与她无关。 “后悔吗?” 是在问我吗? 躺在床?上的杜玉娘紧闭双眼,微微的摇着头。 这个人是谁,为何他的出现,会让她慌张,羞愧,无地自容?甚至,还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 “玉娘,放下吧!”那声音轻不可闻,像是在喃喃自语。 你是谁? 杜玉娘想问他,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身子轻飘飘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似的。 云雾被吹散了,那人的身影却越来越远。 “不……”你别走。 巨大的恐惧感将杜玉娘紧紧的包裹住,下一刻,天崩地裂,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吸入漩涡之中。 杜玉娘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要被抽尽了,脑袋里尽是乱七八糟画面,她觉得无比熟悉,却一个也记不住。耳朵里听的,全是嗡嗡声,细听之下,却像是梵音…… 她在黑暗的漩涡中不停地坠落,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多了一抹刺眼的光亮。 好痛! 一声巨响在杜玉娘的脑中爆开,她猛然眼开了眼睛! “玉娘,你醒了!”一个惊喜的声音,猛然在她头顶上响起。 杜玉娘还未曾反应过来身在何处,一个温暖的手掌便轻轻的覆在了她的额头上。那掌心温暖干燥,又有些粗糙,一看就是做惯的活计的。 屋内昏暗的厉害,那人的容貌有些看不真切,只觉得很熟悉。 就在杜玉娘发呆的工夫,屋子里徒然亮了起来,眼前的一切也随之变得清晰起来。 昏黄的灯光洒落一室,将眼前的一切都照亮了。 一个中等身材,头发花白的老妇,正捧着一个微微冒着热气的碗朝她走过来。 杜玉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到了什么? 祖……祖母!她是在做梦吗?祖母不是,不是死了吗? 杜玉娘咬了咬嘴唇,生怕自己看到的都是幻觉。 如果这是梦,那么她宁愿一辈子不要醒来。 李氏快步走过来,着急地道:“你这孩子,真是吓死人了。” 杜玉娘直勾勾的盯着李氏,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李氏以为她还没有转过弯来,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药碗搁到床边的小凳子上,红着眼圈数落她:“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不喜欢那池秀才,咱不与他们家做亲便是,何苦遭禁自己的身子!你若是有个好歹,我日后到了地底下,如何跟你祖父交待?” 李氏一边说着,一边扶杜玉娘坐了起来,在她身后塞了个枕头让她靠着。 就在这时,帘子被人掀了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扬声道:“娘,玉娘醒了?” 李氏沉着脸,一言不发,眼圈却是红了。 杜河清快步走到床前,刘氏跟在他的身后。 杜玉娘直直的盯着杜河清,心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 眼前这一幕,分明是庆余十四年冬天的事情。那一年她十二岁,因为不满意自己的亲事,激动之下撞了柱子,昏迷了三天三夜,方才醒来。 难道她回来了? 杜玉娘好怕这一切都是梦,她伸手碰了碰头上的纱布,触动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痛! 杜河清听到女儿的吸气声,顿时有些不悦。 “杜玉娘,你别给老子装死!英杰到底哪里不好,人家可是秀才,肯娶你一个乡下丫头,还不是看在他死去的爹的面子上!你不要不知好歹。” 躺在庄上的杜玉娘,微微勾了勾嘴角。 这不是梦!她真的回到了十二年前!因为眼前这一切,与十二年前,如出一辙! 杜玉娘还是有些虚弱,她喘了两口气,才哑着嗓子坚定的道:“爹,我是不会嫁给池英杰的。” 第二章 不嫁 她这话,无疑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 “你说什么?你再给老子说一遍。”杜河清气势十足的向前走了两步,对杜玉娘怒目而视。 杜玉娘暗暗冷笑,这就是她的父亲,在他眼里,池英杰可比自己的亲闺女还要亲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氏也插言道:“玉娘,爹娘都是为了你好!难道我们还会害你不成?英杰是我和你爹看着长大的,那孩子心性,脾气都不错,你嫁了她,不会吃苦的。” “我说,我不会嫁给池英杰!”杜玉娘的语气十分坚定的道:“我要退亲!” “这事儿由不得你!”杜河清怒声道:“你就是撞一百次柱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得给我嫁到池家去!” 刘氏在一旁急得干瞪眼:“他爹,你干啥!”闺女才刚醒,万一受了刺激,再寻死怎么办? 李氏瞪着自己的大儿子,道:“你给我闭嘴!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呢!” 杜河清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被自个老娘当着媳妇,闺女的面儿这么一训,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了。 “娘,这事儿您别管!这丫头,都让您惯坏了。”杜河清赌气似的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拿眼睛瞪自个儿闺女。 “英杰还配不上她是咋的!”杜河清是粗人,声如洪钟,一点也不知道顾忌女儿心情。 杜英娘眼角微微泛着潮意,哽咽着道:“反正我就是不嫁!” 杜玉娘的定亲对象便是那个池英杰。 池英杰的父亲与杜河清是八拜之交,两个人就像亲兄弟似的。 杜父和池父各自成家那会儿,曾经说过,将来他们有了孩子,要结成儿女亲家。谁成想这两个人的媳妇像是约好了似的,头一胎都生了儿子,这结亲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杜玉娘出生了。 只是,池家还来不及提定亲的事,池英杰的父亲便突然得急症过世了,池家的家境也变得窘迫了起来。 池英杰失了父亲,好像一下子变得懂事了不少,每天天不亮就开始起来读书,经过几年的沉淀,终于考中了秀才。 母子俩苦尽甘来,也算是有后福之人。 池母王氏见儿子有了功名,就动了到杜家提亲的念头。 前世杜玉娘不愿意嫁给池秀才,是嫌弃池秀才穷,模样长得很寒酸。 所以她一气之下撞了柱子,差点死掉。 只是,如今再一次面对这个选择时,她依旧不愿意。 看过了繁华似锦风景的杜玉娘,早就已经不是那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喜爱俊俏容颜的杜玉娘了。 池秀才丑些,穷些又有什么关系?若是能夫妻同心,再苦的日子也会过得有滋有味。 但池英杰和他父亲一样,寿数不长。 上辈子,她虽然撞了柱子,但仍没能改变父亲的决定。她记得清清楚楚,出了正月没多久,她便与池英杰定了亲。 半年以后,池英杰失足落水而死,她还没过门,就成了望门寡,被冠上了一个命硬克夫的名声。 池英杰一死,其母王氏便成了一个半疯的人,她恨自己恨得要死,不但到处宣扬她是个克夫的命格,还扬言要让自己抱着池英杰的牌位进门,让她为池英杰守节一辈子,不许改嫁。 这世上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她本来就不喜欢池英杰,竟然还要为了一个死人背负那样的名声和苦难! 杜玉娘打了一个冷颤,渐渐清醒过来。 光是回想这段前尘往事,便已经让她浑身冰冷,脸色发白了,如果再让她过一遍这样的生活,那她还不如去死呢! 她一定不能和池英杰定亲,那是她所有不幸的开始。所以,她一定要说服父亲。 杜河清被气得浑身哆嗦,他这个人,义字当头,最见不得别人做背信弃义的事儿。自个闺女心里头打的小算盘,他门清,不就是嫌弃池家穷吗?还嫌弃英杰那孩子长得不好看!可是好看能当饭吃吗?穷怎么了?英杰都是秀才了,等他日后成了举人老爷,还怕家里没有进项? “我打死你这个嫌贫受富的东西!”杜河清急得四处踅摸趁手的东西,想要狠狠的打闺女几下,让她清醒清醒。可是找了一圈,也没瞧见什么顺手的,最后干脆脱了脚上的鞋。 李氏和刘氏自然是要拦着的。 “他爹,你疯了!” “你混账,今儿你要是敢动玉娘一根手指头,我就跟你拼了。”李氏狠狠的捶了儿子几下,咬牙切齿的道:“非要逼死她,你才开心啊?” 正所谓年老从子,丈夫一死,李氏的主心骨就是两个儿子。事情要不是被逼到这一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样骂儿子的! 杜玉娘就是李氏的心尖子,谁也碰不得。 杜河清气坏了,把鞋往地上一摔,“娘!”随即又指着杜玉娘道:“杜玉娘,你这个不知道好歹的东西!” “爹喜欢池英杰,那就认他当干儿子好了,何必非得牺牲我!在爹心中,池英杰是不是比我这个闺女还要重要?”杜玉娘特别平静,她了解杜河清的性子,知道他是个重承诺的人,但他也不会为了承诺,坑自己的闺女。 “胡说八道!”杜河清愤怒至极,觉得很没面子:“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样跟老子说话?” 杜玉娘道:“爹叫池秀才英杰,却连名带姓的叫我杜玉娘,谁远谁近,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杜河清被噎得直瞪眼,可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玉娘是你亲闺女,你不心疼她,我心疼她!你赶紧带着你媳妇回杏花沟去,别在我眼前晃!” 李氏这是真动气了。 杜河清哪里敢跟自己的老娘犟嘴!他讪讪的道:“娘,我这不也是为了玉娘好嘛!英杰那孩子你也知道的,都中了秀才了,将来还能差了?咱们俩家知根知底的,他到啥时候,也不可能欺负玉娘啊!” 李氏有些意动,抬眼朝杜玉娘看了过去。 杜玉娘扁了扁嘴,差点哭出声来,“我才不要嫁给那个短命鬼呢!” 第三章 回杏花沟 杜玉娘扁了扁嘴,差点哭出声来,“我才不要嫁给那个短命鬼呢!” “胡咧咧啥!”杜河清的脾气又上来了。 正所谓揭人不揭短。 池英杰的父亲,就是少亡,死的时候,才二十出头。 李氏也有些不赞同的看着杜玉娘,觉得她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杜玉娘眼角有水光,她吸了吸鼻子,道:“我没胡说,是祖父告诉我的。” 她这话一出,屋里人全都愣了,三个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喘一下。 杜玉娘只道:“我撞破了头晕过去的时候,梦到祖父了!他老人家在梦里跟我说,池英杰是个短命的,让我千万不能嫁给他。” 杜父生前,在村子里也是位极有威望的人物。杜河清,杜河浦两兄弟更是十分敬重老父亲。 李氏愣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的道:“河清,听你爹的,你爹的话就没错过。” 杜河清不太相信托梦这种说法,试探着问道:“真的?” 李氏伸手拍了杜河清两巴掌,“这种事情还能有假,你爹最稀罕玉娘,别人的事儿他肯定不会管,玉娘的事儿他能不管?” 刘氏怀着杜玉娘的时候,杜父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刘氏临盆那一日,杜父的情况更是凶险,吐了一口血后就晕了过去,连大夫都直摇头,让他们准备后事。 但是就在这时,杜玉娘出生了,婴儿响亮的哭声竟将昏迷的杜父唤醒了。杜父醒过来后,竟然不药而愈,身子也好了起来,奇迹般的又活了数年。直到杜玉娘七岁那年,他才算是真正的油尽灯枯,撒手西去。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杜父和李氏才会视杜玉娘为珍宝,亲自将她抚养在身边,百般呵护,疼爱。 可以说,杜父对她的宠爱,已经超越了杜家所有的孩子。甚至杜家的几个孙子加在一块,都抵不上一个杜玉娘! 所以李氏对杜玉娘的话深信不疑,但是杜河清却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女儿被爹娘惯坏了,从小性子就不好,这会儿没准是拿她祖父的名义扯谎呢! “我就不信了,你祖父还能知道这事儿?他还跟你说别的没有?”反正杜河清就是不信。 李氏瞪着他,怒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 杜河清急道:“娘,小丫头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成?我爹去了那么多年了,可曾给您托过梦!这孩子是胡说八道呢!” 李氏听大儿子这么一叨咕,也犹豫起来。 老头子走了五六年了,从来不曾托梦给她。 杜玉娘不服气的道:“爹你要是不信,我就再说一桩事!这也是祖父在梦中告诉我的,除了我祖母,咱们家谁也不知道。” 杜河清看了看李氏,心想家里还有什么秘密不成。而此时李氏的一颗心,却是跳得有些乱了。 家里确实有一件事,是别人不知道的。 杜玉娘巴常大的小脸上,一团稚气,眼里却是清澈干净,连一丝情绪都没有。 她说:“祖父说,他本不姓杜。” 杜河清没听明白,啥?不姓杜,这种事情也是能浑说的? 李氏却瞪大了眼睛,激动的上前道:“玉娘,你祖父还说啥了?” 杜玉娘轻声细语的说:“祖父一直叹气呢,说他的生父生母都找不到了。但是祖父又说,他养父对他极好,所以他就姓杜了!祖母,这事儿是真的吧?” 李氏叹了一口气,这事儿当然是真的。 杜河清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说这种事,当下与媳妇对视一眼。夫妻二人眼中,皆是不可思议的目光。 “娘……” 李氏摆了摆手,只道:“这事儿也没啥,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们细说!老大!”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起来,一副不容别人置喙的模样。 “唉!娘。”杜河清老老实实的应着。 “你也听见了,玉娘没说谎话,她说的事儿,你们哥俩谁也不知道,可是玉娘知道!这就证明你爹确实不同意玉娘嫁到池家去,你呀,也别逼孩子了,听到没有?” 杜河清有些为难。 一方面,他想相信闺女,不想闺女嫁给一个寿数不长的人做寡妇。 一方面,他又不想相信这个事儿,若是英杰真有个好歹,那池兄弟岂不是绝后了。 到底,杜玉娘的托梦之词,还是影响了杜河清的判断。 “爹,咱们跟池家又没交换信物,只是口头之约罢了,何必理会!” 杜河清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口头之约也是约,做人怎么能没有信誉呢! 杜玉娘又道:“我祖父可说了,那池秀才,只有大半年好活了!要不然,咱且等等看?以一年之期为约,要是一年内,池秀才不死,那我就全听你的。” 这倒是一个可行的法子。 杜河清只道:“说话算数!” 杜玉娘点了点头,“嗯!我相信祖父。” 瞧这话说的,好像他不相信自己的老子似的。 “行!”杜河清咬牙道:“就依你!” 杜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眼前这道难关总算是过去了。只要说服了父亲,那么便没有人能摆布自己的婚事了。 闹腾了大半天,杜玉娘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她觉得自己的眼皮很沉重,十分渴睡。 李氏连忙将床头的那碗药端过来,道:“玉娘,喝完药再睡。” 杜玉娘勉强睁开眼睛,喝了药,也不管嘴里还留着苦味,合眼睡去。 李氏和刘氏将杜玉娘放平,又给她盖上被子。 杜河清有话要问李氏,刚说了一个“娘”字,就被李氏挥手,赶到外屋去了。 “娘,我,玉娘说的是真的?咱家真不姓杜?” 李氏点了点头,嘱咐他道:“这事儿晚点再说,你带着你媳妇回杏花沟去吧!记住你爹的话!玉娘的亲事,不能就这么定下来,要是让我知道你敢背着我答应池家的提亲,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杜河清缩了缩脖子,道:“哎,我记住了!” 夫妻俩趁着天还没黑,赶着牛车离开了桃溪镇,回了杏花沟。 第四章 十一 杜玉娘头上的伤还未痊愈,自打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很迷茫。 直到解决掉了与池英杰定亲的隐患,她才确信,自己真的是重生回来了。 杜玉娘很少说话,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在想事情,变得很安静,跟以前的杜若娘判若两人。 杜家二房的小女儿杜小婉时不时的就会问她大姐杜小枝,“大姐,你说她是不是撞傻了?” 杜小枝是个勤劳又不爱多说话的姑娘,每每听了小妹的话,都会不由自主的瞪她一眼,然后再低声的叹口气。 杜小婉不是很懂,大姐叹气是什么意思。 杜玉娘偶尔听到过一回,不由得黯然伤神。 堂姐是心疼她。 前世,她觉得自己的这个堂姐模样一般,人也木讷,傻乎乎的。 现如今才觉得,堂姐是极善良的一个人。 人最难得的,就是善良。 以前,她不懂,觉得自己比谁都聪明,比谁都厉害。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才是最笨最傻的那一个。 庆余二十六年的那场大火,让她变成了一阵轻烟,彻底解脱了。 可是没想到,她重生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居然回到了十二年前。 这一年,她十二岁。 她和池英杰还没有定亲,祖母还健在,堂哥还没有开始赌,她也没有遇到贺元庚。 一切都还来得及。 窗外北风呼啸,还有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就要过年了。 漫天飞舞的雪花,把她的记忆拉回到了前世。 杜玉娘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一双微微上挑的杏眼却是冰冷得不见一丝温度。 记得那一年,也是一个冬天,她明明怀着身孕,步履艰难。可是大妇高氏,却让她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半个时辰,害得她差点无法保住腹中的骨肉。 那种刻骨铭心的冰冷,仿佛被印在了灵魂上,若非是亲身经历,又怎么会记得那清楚? 曾经她恨过,怨过,甚至拼了一条命,想要讨一个公道! 可这世间,唯公道二字,最是扯淡! 天下若真有公道,她怎么会落得那般下场? 杜玉娘的双手紧紧的攥着被子的一角,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这一世,她一定要守护好自己的家人。咱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她定然不会再像前世一样,被皮囊富贵迷了眼! 想到前世种种,杜玉娘骤然落泪。 她这一哭,可把进屋送药的李氏给吓了一跳! “玉娘,你这是咋了?咋哭上了?” 杜玉娘一见李氏进来,连忙擦了擦眼泪。 她心里面发苦,可是这苦果是由她自己种出来的,只能由她来尝,由她来咽,犯不着让全家人跟着她一起担惊受怕。更主要的是,重生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了,说出来谁能信?只怕还要当她是个祸害。 杜玉娘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说。 “祖母,玉娘没事!”杜玉娘的嗓子有点沙哑,是前些天出事的时候哭的。 李氏叹了一口气,怎么可能没事呢! 她将药碗搁在一旁的箱盖上,顺手拿起一个小凳子,放到了床边。 这孩子可是遭了大罪了,只不过经此一事之后,倒是有了些长进。 李氏既是欣慰,又是难过。 玉娘从小在自己和她祖父身边长大,被宠坏了,性子娇憨得有些过头了,平时家里的兄弟姐妹都是让着她的,也让她变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原本李氏还发愁这件事,觉得女孩子都是要嫁出去的,万一摊上一个刻板严厉的婆婆,依着玉娘的性子,怕是要受苦了。 对于池家那门亲事,李氏原本也是满意的。想着两家的关系毕竟摆在这里,王氏的性情也算好,不可能欺负玉娘。 谁成想那池秀才,居然是个短命的。 谁也不能拿玉娘的幸福做赌注,老头子已经托梦了,老大也应该消了那个念头才是。 李氏看着杜玉娘,心道:这孩子在鬼门关圈转了一回,性子倒是变了个样,瞧着懂事多了! “好了,药该凉了,先把药吃了啊!” 杜玉娘仰头将那一碗温热的药全喝了。 李氏又亲手给她倒了一杯水。 杜玉娘喝了两口水,觉得嘴里的苦涩退去了不少。 “玉娘,你祖父,可还说别的了?”李氏一直念叨这个事儿呢!她很想知道,老头子到底还有啥不放心的。 先人托梦,一般都是向后人示警。 难不成家里要出什么事? 杜玉娘想了想,才道:“祖母,祖父跟我说了很多。”她低着头,掩去了眼中的愧疚之色。 记忆中的祖父的模样,已经有些模糊了。 但是,杜玉娘觉得,祖父那么疼她,肯定舍不得怪罪她,更舍不得让她去过那种糟心的日子! 所以她才会打着‘祖父托梦’这个旗号,解决掉了自己和池秀才的亲事。 李氏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当下急切的问道:“你……你祖父都说啥了?” 杜玉娘叹气,抬头道:“祖母,祖父说,说……” 她越是这样,李氏越是着急。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急死人。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有啥话不能跟祖母说?” 杜玉娘想了想,悄声道:“那,那我说了,祖母可不许生气。” 李氏连忙答应,“中,祖母答应你。” 杜玉娘咬着嘴唇,好半天才道:“祖父在梦里说‘家有不孝不贤子孙’。” 李氏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当下道:“你祖父可说是谁了?” 她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呢! 杜玉娘先是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哎哟,玉娘啊!到底你祖父说没说是谁啊?” “祖父真没说。”杜玉娘嘟着嘴道:“在梦里,祖父说完那句话后,就伸出了两只手,一个握拳,一个只伸出一根手指头,再没说过话。”杜玉娘将左手食指伸出来,右手握拳,举到李氏面前,道:“您看,就像这样!” 食指?拳头? 李氏不解,沉思着。 “食指,一……”难道是代表了数字吗?是一吗?那拳头呢?是代表十? 一十?十一? 突然,李氏愣住。 杜玉娘垂下眼睑:二叔家的堂哥杜安兴,是冬月十一出生的。冬月,是十一月,他一个人的生辰里,占了两个十一,故而他的小名,就叫十一。 第五章 骄傲 杜玉娘觉得,自己用祖父托梦的说辞三番五次的欺骗祖母,好不孝! 但是,她不后悔。 杜安兴就是杜家的罪人! 他沾上赌?瘾以后,不但败光了家业,还与贺元庚合谋,做了许多令人不耻的事。 谁能说自己嫁给贺无庚做妾这件事,与他无关呢! 自己那短暂又不幸的一生,虽是由池英杰开始的,但最终的关键之处,却是由杜安兴一手造成的。 虽说眼下的杜安兴,兴许还没有沾染上赌?瘾,但是有话句叫:防患于未然。 若是能早早的将他好赌的一面掐死在萌芽之中,倒也是功德一件。 杜玉娘偷偷的瞧了李氏一眼,果然见她若有所思,一副十分担忧的样子。 能引起重视就好! 杜玉娘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李氏回过神来,连忙道:“吃完药是犯困的,你睡一会儿,祖母去前面瞧瞧,看看你婶子那边忙不忙。” 杜家在镇上开了一个小小的茶寮,生意还算过得去,所以平日里一家人都要围着茶寮转,想要多做一点生意,多赚一些钱。 杜玉娘钻进被子里,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氏这才转身出了屋,轻轻的关上了门。 杜玉娘躺在温暖的被子里,缩成一团。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大概是太过疲惫的关系吧,杜玉娘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相反李氏,却是一夜难眠。 她一共生养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杜河清,小儿子杜河浦。 二人各自成婚,也都有了儿女。 老头子当年,确实是被人收养的。他是父母双亡,被亲戚带过来逃难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跟亲人走散了,转而落到了人牙子手里。由于当时他的年纪小,所以对自己家里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以至于连家在哪里,父母亲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不过老头子命好,摊上了一位好养父,但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又把家里的产业尽数传给了他。 杜家不是什么乡绅富户,但是相比于贫民百姓来说,又相对富足一些。 李氏想到往昔之事,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老头子是个勤恳本分的人,这么多年下来,他们的小日子也算是红火。经营多年,家里的良田已经从最初的四十亩变成了六十亩,除了祖宅,他们在镇子上还有一个带后院的铺面。 这样的条件,已经算是中等人家了。 家有贤妻,夫无横祸;祖宗有德,福泽子孙。 若是家里出了不孝子孙,那可是遗祸几代的事情! 老头子给玉娘托梦,说家里有不贤不孝的子孙,指的,真的是十一吗? 李氏伸出两只手,一手抻出食指,一手握拳。左看看,右瞧瞧,实在想不出这里头还有什么别的深意。 一夜无眠。 第二天,李氏顶着疲惫神态,早早的起身了。上了年纪的人,浅眠觉少,哪怕睡得不太好,第二天也不会起迟。 李氏给杜玉娘的床下换了炭盆,又往她的被子里塞了一个汤婆子,这才披了件半新不旧的袄子,往前院去了。 日头渐高,桃溪镇这座百年古镇慢慢热闹了起来。临近年关,人们开始张罗准备过年了。 院子里叮当三响,时不时的响起几句尖酸刻薄的言语来。 杜玉娘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仔细一听,却是不由得露出一个笑脸来。 桃溪镇的冬天,格外阴冷,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到了晚上,即便是生上了炭盆,屋子里也不会暖和多少。 冬日里早上起床这件事,对前世的杜玉娘来说,特别困难,简直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样。 那时候祖母宠她,家里的人也不敢有怨言,顶天说几句酸话便是了。 杜小叶就特别看不上她这一点,无数次指桑骂槐的说她是小姐身子丫鬟命,还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不成? 杜小叶对她的不满,由来已久。 无非觉得祖母宠爱她,有些愤愤不平罢了。 再次听到杜小叶尖酸的讽刺,杜玉娘只觉得亲切异常! 真好,除了她,其他人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上。 杜玉娘的眼睛有些湿润。 她回来了,不会再走过去的老路了。这一次,她不会再让祖母失望了,她一定会保全杜家,让大家都好好的。 一定。 “我真是气都要气死了。”杜小叶把手里的木盆用力一摔,一双眼睛像刀子一样射向杜玉娘的屋子。 在这个家里,最特殊的就是杜玉娘!别人家都是稀罕小子,他们家倒好,稀罕一个赔钱货! 听听杜家女儿的名字就知道了。 杜家大房二房加起来,一共有四个女孩。 大姐叫杜小枝,她叫杜小叶,妹妹叫杜小碗,只有她杜玉娘金贵!凭什么她们都是花啊,草的,到了她哪儿,就成玉了! “有什么好气的?她头上带着伤,起都起不来,赶紧干活~”杜小枝一向话不多,但是她要是真的板起脸来,也挺吓人的。 杜小叶性子不怎么样,却很少跟杜小枝呛声,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到底是把嘴闭上了。 世界一下子清静了不少。 眼看就要过年了。 杜玉娘的嘴角不由得弯了弯,过年是要回杏花沟的,自己很快就能看到大哥,大嫂和小弟了。 有亲人在身边,真好。 前世自己不懂事,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被人算计得成了地上的烂泥,失去了儿女,亲人和尊严。到最后她清醒了,却也晚了,只能跟敌人同归于尽。 老天怜惜她,让她重活一回,她必然不会再走以前的老路。 祖母,爹,娘。 大哥,嫂子,弟弟。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们。 杜玉娘下定决心,她要快点好起来。 日子过得非快,时间转眼就到了小年这一天。 杜家人按着惯倒,封灶,将前面的茶寮摊子关掉,准备回杏花沟过年。 这会杜玉娘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药不用吃了,人也能起身做一些简单的活动了。不过经过这件事情,杜玉娘瘦了不少,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显得格外明亮,动人。 李氏瞧着杜玉娘,满心满眼里都是欢喜,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第六章 大哥 李氏瞧着杜玉娘,满心满眼里都是欢喜,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李氏拿手做尺子,在杜玉娘身上比划着,张罗要给她做两身衣裳,好留着过年的时候穿。 “祖母,买那个做什么,我有衣裳穿。”杜玉娘从小爱美,对物质的要求也相对较高。不然后来她也不会被贺元庚的皮相和家世吸引,飞蛾扑火似的跟了他。 只是前世她死里逃生时,已经看明白了,这些东西,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如今重活一回,她又哪里还会在意这些? “镇上的料子便宜,要是去县城里买,更贵哩!”李氏能够感觉到孙女的变化,心里十分开心。 祖孙俩的互动十分暖心,也很刺眼。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张映月,她对杜玉娘的厌恶又攀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张映月,也就是杜玉娘的二婶,娘家是秀水沟的。 张氏觉得,自己处处比大嫂刘氏(杜玉娘的娘)强。同样,她的儿子,女儿,也比大房的孩子们强,可为啥李氏的眼里,就只有杜玉娘那丫头? 别的不说,大房一家子都在杏花沟,凭啥她杜玉娘非得在镇上跟着二房生活? 虽然他们还没有分家,可是两家人的分工不同,一向是各过各的。这杜玉娘非要赖在镇上,吃穿嚼用都算是二房的,张氏能不火大吗? “哟,娘,你可有两个儿子,四个孙女呐,这一碗水可得端平了哦!”张氏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可是眼中却带着几分像刀子一样的寒意,好像只要李氏的回答不能让她满意,她就会立刻扑上去似的。 李氏原本挺高兴的,要过年了,孙女也大好了,她对老头子也总算是有了交待。可是这股高兴劲才刚开始,小儿媳妇就跳出来了,这让她觉得十分扫兴。 “怎么,这个家轮到你当家了?”李氏板起脸来,严厉的瞪着张氏。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张氏这副掐尖的晚娘面孔!跟大儿媳妇比起来,小儿媳妇惯会偷奸耍滑,不是个好的。 张氏总以为自己偏心?只心疼玉娘一个! 她就偏心了,看谁能把她怎么样? 李氏颇有底气,从来不看儿媳妇的脸色。她要是真发起火来,别说是儿媳妇了,两个儿子还不是老实的跟大花猫似的? 张氏不傻,反而还有几分小聪明,一见婆婆真的发火了,哪儿还敢继续说下去? “我这不,随便说说嘛!”张氏讪笑了两声,老实了。她不敢跟婆婆发火,却转过身,狠狠地瞪了杜玉娘一眼。 杜玉娘一直没出声,她太了解张氏的为人了,欺软怕硬不说,心里总算计着她自己的小九九! 若说重男轻女,张氏那可是头一份。 她生养了三个闺女,在张氏眼里,她们都是赔钱货。就连自己这个大房的闺女,在她眼中,亦是。 张氏最疼爱的,是她的儿子杜安兴,也就是杜玉娘的堂兄。杜安兴之所以会变成无耻的赌徒,胆大妄为到敢卖了自己的堂妹,这一切的一切,都跟张氏的溺爱有最直接的关系。 在养伤的时候,杜玉娘把前世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其实自己到最后会沦落为贺元庚的玩物,这里头少不了有张氏和杜安兴的推波助澜。 这母子二人的所作所为,早有预兆。 那时的她,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他们的狼子野心。可惜前世的杜玉娘,就像是被贺元庚迷住了心窍似的,满心满眼全是他,根本看不见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 还好,她回来了。 杜玉娘笑笑,根本没把张氏警告加挑衅的眼神放在眼里。 张氏不是不满意自己在二房过日子吗?不是不满意祖母偏疼自己吗? 她这回就让张氏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心痛。 腊月二十五,清风书院放假。 杜安兴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回到了桃溪镇中的家。 这是重生以后,杜玉娘第一次见到杜安兴。 此时的杜安兴,年方十七,身上稚气未脱,还带着几分读书人特有的书卷气。跟前世那个满脸阴狠,抱上贺家大腿,动不动就要置人于死地的杜安兴比起来,显得稚嫩了许多。 杜安兴正在跟,祖母,父母寒暄,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一道炙热的视线,他扭头看过去,却意外的看到一双冷清的眸子。 “玉娘啊!你的伤好点了没有?”此时的杜安兴,身上全无狠戾之气,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跟杜玉娘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 杜玉娘冲着他点了点头,目光在杜安兴带回来的包袱上扫过,并没有说话,转身回了东屋。 前世这个时候,杜安兴也背了一个包袱回来,当时的她并没有留意。一切还都照着原来的轨迹运行着,这对她来说,还真是一个惊喜呢! 杜安兴,好久不见啊! 张氏冲着杜玉娘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这小蹄子,以为她是谁?还敢这样对待她的儿子!等她家十一考中状元,大房那些不要脸的穷亲戚,一个都别想上门。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烈,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天,杏花沟杜家的牛车,终于晃晃悠悠的驶来了镇上。 杏花沟是杜家的根,杜恩念的坟就在杏花沟的后山上,所以过年必须要回去的。好像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一家团圆。 赶车来的,是大房杜河清父子。 因为人多,所以还向邻居借了一辆车。 杜玉娘重生以后,第一次见到她的胞兄杜安康。 思忆前世,杜玉娘不由得泪盈于睫。 她大哥是个老实人,跟大嫂一样,都是那种只知道付出,不知道埋怨,索取的老好人。 前世大哥大嫂对她很好,她要嫁给贺元庚做妾的时候,是他们兄妹这么些年以来,头一次发生龃龉的时候。 她当时记得很清楚,大哥眼睛通红,头一次跟自己放狠话,“你要是敢去,以后我就没有你这个妹妹。” 午夜梦回,她有几次都梦到那天的场景,梦到大哥红着眼睛说狠话的样子。 她毁容被弃,人人都以为她死了。 后来她从恩人口中得知,大哥几次三番上门去贺家讨说法,要公道,都被贺家人给打了出来,有一次,甚至断了三根肋骨。 往事不堪回首,杜玉娘只恨自己醒悟的太晚了。 “玉娘!”杜安康见到妹妹,一脸喜气,瞧着她周身上下完好无损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第七章 矛盾 杜玉娘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是此时此刻,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愧疚,自责,悔不当初,都化成两个字。 “大哥~” 杜玉娘哽咽的喊了杜安康一声,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前世的她,太不懂事了。 一直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与众不同。好像杜家除了她,其他人都该是生活在泥里似的。 平时大哥,嫂子对她的好,她也看不见,她理所当然的觉得那些都是她们应该做的。甚至连自己的父母,都被她嫌弃成了那个样子!从小把她捧在掌心里的祖母,看她堕落成了那副模样,也是心寒的不行。 家中突发变故,祖母被打击得够呛,可是她做了什么? 她为了能继续当贺元庚的妾室,保住自己心中那可笑的富贵和宠爱,对杜家的生死荣辱置之不理,眼见着杜安兴拖垮了整个杜家! 到最后…… 杜玉娘不敢再想下去,眼泪狼狈的夺眶而出,她连忙低头掩饰自己窘态,猛的盯着自己的鞋尖瞧。 杜安康有些慌神。 玉娘是在祖母跟前长大的,一直都在镇子里跟祖母一起住,她跟家里人都不怎么亲。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虽然很想照顾她,但是又怕被她嫌弃。 他成亲以后,跟玉娘的接触就更少了。可到底那是他妹妹,年纪还小呢,不懂事也是可以原谅的。 “玉娘,你怎么了?”杜安康这个人,虽然老实了一点,但是却不是傻的。小妹眼睛红红的,声音也不对,分明就是哭了。 是不是二婶他们欺负玉娘了! 杜安康冷声道:“谁欺负你了?” 杜玉娘还来不及说话,张氏的声音猛然响了起来,“安康,你说啥呢?啊!大过年的,你这是找你二叔,二婶的不自在来了?啊!” 张氏的嗓门儿不小,一下子就把众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怎么回事?” 李氏本来正指挥两个儿子收拾东西呢,听到动静,直接走了过来。 杜河清和杜河浦两兄弟,也齐刷刷的走了过来。 杜安兴不怀好意的道:“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玉娘在我们家过日子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从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我们哪儿敢欺负她啊!” 杜小叶冷哼一声,十分不屑地道:“就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天天什么都不干,就等着我们侍候她!咋地,侍候她还侍候出孽来了啊!” 杜小枝拉了杜小叶一下,示意她少说两句,祖母那脸色可都黑的不成样子了。 杜小叶扭了一下腰身,甩了一下胳膊,大声道:“我又没说错!你说她一天天干什么了?你瞧瞧人家穿的什么,咱们穿的什么?家里有点好东西,都得留给她,可就这样,人家还不领情呢!还告状!杜玉娘,你要是有本事,就别在镇上住,滚回杏花沟去啊!” “闭嘴!”李氏大喝一声,显得中气十足。 这个时候她的身体还没有出现任何的不妥当,就算是生气也是红光满面的。 杜小叶十三岁了,也是大姑娘了,当着全家人的面,被李氏骂了,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祖母,你就是偏心,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杜小叶一心只想找回脸面,都怪那个杜玉娘,要不是她,自己能出这么大的丑吗? 张氏这会儿眼泪汪汪的道:“好了好了,大过年的,别吵了!”说到最后,竟然哽咽了,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 “娘,都是你们一直让着她,才把她惯的不知道东南西北!杜玉娘,你吃我们的,喝我们的,成天在我们二房摆大小姐的谱,你还要不要脸!你要是要脸,滚回杏花沟就别回来了!” 杜安兴嘴角带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杜河浦是个老实人,遇到这种情况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杜河清倒是挺生气,不过他是生杜玉娘的气,觉得自己生了个好吃懒做的闺女,脸面无光。 杜安康是真生气,可是他刚要上前去跟杜小叶理论,就被杜玉娘伸手拉住了。 杜安康一愣,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以前玉娘嫌弃他干农活,身上有泥巴,有汗味儿,从来不会离他太近。 杜玉娘看得心酸,连忙道:“大哥,让我跟她说。” 杜安康本能的点了点头。 杜玉娘走到杜小叶面前,打量她。 杜小叶毫不畏惧的瞪着她。 她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今儿非要好好教训一下杜玉娘。 “你说,让我滚回杏花沟?” “是!” 杜玉娘轻笑一声,姣好精致的面容上,闪过一抹亮眼的光亮。她才十二岁,眉眼中已经带上了美人的印记,可想她再长大一些,将会拥有一副怎样的容颜。 杜小叶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同样是杜家的女儿,为什么杜玉娘生得这花容月貌?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家,好像还没分呢吧?”杜玉娘十分轻蔑的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 杜小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她想了想,才道:“是,是没分家,可是留在镇上打理茶寮的是我们二房,你这个大房的人,平什么在镇上白吃白喝的?” 白吃白喝? 前世的杜玉娘听了这四个字,一定会恼羞成怒的。但是现在的杜玉娘却觉得,杜小叶说的也挺对的。 不过,她自己承认是一回事,被人拿出来说又是另一回事。 “杜小叶,杜家没有分家!你凭什么说我白吃白喝,我杜玉娘是什么活计也没干,可是我爹娘,兄嫂都在乡下种地,你不知道吗?” 杜小叶轻蔑的冷哼一声,“种田能挣几个钱?” “哦,原来你瞧不起种田的!杜小叶,别以为你在镇上过几年日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种田怎么了,做人不能忘本,你别忘了杜家人的根就在杏花沟!” 李氏赞许的点了点头,瞧着杜小叶和张氏的目光更加不善起来。 张氏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上去拉自己闺女:“叶子,行了啊,快点跟你祖母认个错,咱们还得回家过年呢!” 她一边说,一边狠狠的拉了杜小叶一下,还不停的给她使眼色。 第八章 质问 “杜玉娘,你别说那些没有用的!我现在说的是你在镇上白吃白喝的事情!我告诉你,我们家养不起你这尊大佛,你赶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杜小叶根本就没看到张氏的暗示。 李氏被气得不轻,张氏这是怎么教孩子的? “你们家养我?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杜小叶,你知道茶寮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吗?你又知道一家人吃穿嚼用需要多少钱吗?我告诉你,别太自以为事了!”她本来不想这么快就把话题引到这上面的,是杜小叶非揪着她不放,这可怪不得她。 杜玉娘一边说,一边暗中打量张氏的脸色。 这会儿张氏的脸已经有些白了,而杜安兴的脸色,也有些古怪。 别人都没有留心这对母子的表情,可是杜玉娘知道,他们心里有鬼。 这些事情,还是她前世无意中得知的。 茶寮摊子的收入,远比张氏账本上记着的数目要多。 她把钱吞下,偷偷补贴给了杜兴安。 大房人和李氏完全不知情,还以为生意不好做,世道艰难。 杜小叶这会儿眼睛都有些红了,她讨厌杜玉娘,最恨她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更恨李氏宠爱她。 “我看不知道的人是你吧!我们全家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不清楚吗?生意的好坏,你没长眼睛吗?我们每天辛苦挣来的钱,都用到了谁的身上?用到了你杜玉娘的身上,你瞧你自己这身行头,啧啧,看看这料子,你再看看我们,吃的什么,穿的什么,你有没有良心?” 杜玉娘只道:“没良心的人是你!你吃的米哪儿来的?你吃的菜,哪儿来的?” 杜家的伙食还算不错,至少顿顿都能吃饱,菜里的油水也比一般人家要充足一些。 杜河清和刘氏都是勤快人,还开了不少荒地种菜,平时将新鲜的菜拿到镇上来卖,换些钱来补贴家里的开销。家里养了不少猪,还养了很多鸡。 杜家二房吃的菜和蛋,几乎都是杏花沟送来的。 “米和菜又能值几个钱?整个家,都是我们二房在养呢!”这话,是张氏常说的,杜小叶听得多了,自然脱口而出。 张氏想要阻止杜小叶,可惜来不及了。 杜河浦的脸色,铁青铁青的,他这个人虽然老实,但是并不是傻子。店里光景啥样,他心里多少有点数,况且大哥大嫂这些年对家里的贡献他也清楚。 还没等杜河浦发火呢,杜玉娘就笑了。 “整个家都是你们二房在养,真有意思!我今儿就跟你算一笔账!”杜玉娘说完这句话,就默默将屋里人都打量了一遍。 李氏觉得,孙女撞了柱子以后,跟以前不一样了。 杜玉娘转头对杜小叶道:“杏花沟有六十亩地,良田四十亩,中等田二十亩,每年种的粮食有小麦,苞谷,大豆,花生和高粮。爹,我说的对不?” 杜河清没想到闺女竟然对家里种粮食的事儿这么清楚,愣了一下之后,便飞快的点了点头。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想看看闺女到底想要干啥。 这孩子,咋不声不响的变了这么多呢! 杜玉娘一点点的给杜小叶算:“小麦一亩地大概能出产五百斤,这是年头好,雨水足时的产量,豆子苞谷的产量略高一些,年景好,能得七八百斤,年景若是不好,三四百斤也是有的。花生精贵,一年算下来,不过每亩地四百斤左右的产量。爹,我说的对不。” 杜河清能说啥,闺女说的都对啊! “杜小叶,你知道这些粮食能换多少钱吗?” 杜小叶上哪儿知道去啊!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杜玉娘是怎么知道的? 杜玉娘微微一笑,等你被人踩进泥里,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时候,你就知道,这生活到底有多艰难了。 “从播?种,到除虫、防害、除草,每一步,都是我爹娘,兄嫂用双手干来的。从种到收,从春到秋,你知道他们每天要在地里弯多少次腰,淌多少滴汗吗?你吃着他们种的粮食,吃着他们种的菜,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你们二房在养我,我呸。” 杜玉娘觉得甚是痛快! 杜小叶涨红了一张脸,道:“那,那又怎么样,你们大房得的是粮,我们二房挣的那也是辛苦钱。”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张氏就算是再蠢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给杜小叶递眼色了。 杜玉娘冷笑,“二房挣的钱,谁看见了?” “你……你这是睁眼说瞎话。这全家老少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我们二房……” “行了行了。”杜玉娘摆了摆手,道:“大堂哥在书院读书,一个月的束修便要一两银子,因为吃住都在书院的关系,他每个月还要交纳六七百文的伙食费,书本费。一年要看望自己的授课恩师五次,三节两寿的时候,总不好空着手去吧?你有没有算过,他这一年下来,到底要多少钱?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堂哥已经在书院念了四年书吧?” 被点了名的杜安兴,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不过这个人还是有城府的。 “玉娘,读书人的事情,你不懂就不要乱说了吧?再说,我读书是为了光耀门楣,是为了改换门庭,这可是大事。” 他是家里唯一的一个读书人,是家里的希望,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杜玉娘也不恼,扬起尖尖的下巴,问他:“可是我方才算的账,总没错吧!堂哥自己一个人在书院的花费,一年就要二十多两银子呢!四年下来,就是八十多两,这些还都是表面上的。”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张氏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杜安兴也不自在了,质问道:“什么表面上的,你胡说八道什么?” 到底是年轻啊,稳不住了。 “怎么,恼羞成怒了?”眼前脸上还带着几分青涩的杜安兴,让杜玉娘想起了前世那些不太好的回忆,她的恨意,不知不觉的流淌出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第九章 谁能信? 杜安兴没有见过这样的杜玉娘,下意识的慌了一下。整个人也不像方才那样自在了,眼睛也不敢与人对视。 李氏到底活了一把年纪,瞧着这样的杜安兴,心里怎么可能没有疑问?再一想到之前杜玉娘说的,老头子托梦时说的那句‘不孝子孙’的话,对杜安兴就更加怀疑了。 杜安兴这会儿,心里直突突。他和他娘做的那些事,那都是背着祖母和爹做下的。甚至有些事,是连娘都不知道的,此时若是不能大事化小,没准儿还真就得在杜玉娘身上栽个大跟头。 杜安兴是个特别会审时度势的人,说难听点,就是该装孙子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含糊,绝对管你叫爷爷! “玉娘,咱们都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杜字,大过年的,我不愿意跟你多做争吵!你要是真孝顺,就别让咱祖母担心,手心手背都是肉,祖母也难!” 瞧瞧,这一番话说得,多么真情意切啊!前世自己怎么就那么笨,没看出来杜安兴还有这种舌烂莲花的本事呢? “这跟孝顺不孝顺有什么关系!现在说的,不是钱的事儿吗?”杜玉娘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指着杜小叶道:“你们家杜小叶口口声声说二房养活着全家人!她不明白事儿,杜安兴你还不明白事儿?” 杜安兴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之色,大声道:“杜玉娘,我是你堂哥,杜小叶是你堂姐,你就这么连名带姓的叫我们?” 杜家是最重孝道,亲情,规矩的! 大概因为杜恩念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关系,所以对亲情孝道方面,看得格外重。 李氏这会儿,也觉昨杜玉娘有些小提大作了,不像话,好像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 她是偏心玉娘,那是因为老头子活着的时候,就喜欢这个孙女。他常常都说,自己能死里逃生又活了一回,都是玉娘的功劳。临死前,老头子抓着自己的手,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玉娘,让自己一定好照顾她。 李氏觉得,自己就是在按着老头子的吩咐做事而已,儿子,媳妇们都没资格说三道四,小辈们就更没资格了。 可是,显然其他人不这样想。 杜玉娘冷笑一声,“杜安兴,你倒是长了一副好牙口,几次三番想转移话题,怎么,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把跟钱有关的事情撇开吗?” 杜安兴有些词穷,刚要再辩驳两句的时候,杜玉娘却猛的转身朝外走了。 大伙都懵了,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转身出去了。 杜小叶第一个回过神来,连忙跟了出去。 张氏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发白,也要往外走。 李氏,杜河清,杜河浦两兄弟,紧随其后。 就在杜安兴和杜安康也要跟过去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尖叫声:“杜玉娘,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随后赶来的众人,这才发现杜玉娘手拿着两个包袱。 一个青色的包袱,是杜安兴从书院里带回来的,还有一个褚色的包袱,是张氏的。 张氏一见到那个包袱,就疯了似的往前扑,“杜玉娘,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是个贼!” 杜河浦眼明手快,一下子将她拉住了。 杜玉娘冷冷的看了张氏一眼,道:“谁养不熟,谁是贼?二婶,你敢让大伙看看你的包袱吗?” “那是我的,凭啥给你们看。” 杜玉娘使劲全身力气,大喊一声:“你做贼心虚!” 谁也没见过杜玉娘这副样子。 在他们眼里,杜玉娘是高高在上的,永远是一副瞧不起人的姿态,好像她是九天之上的玄女,而他们皆是这世上卑贱的尘埃一样。 眼前这个杜玉娘,特别真实,与杜小叶一般无二。她也会撒泼,也会生气,好像一下子换了个人似的。 杜玉娘趁着众人愣神的工夫,闪身进了屋。大家伙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又跟着她进了屋。 屋里的桌子上,摆着两个被打开的包袱。 杜安兴的包袱里,装着几本书,有毛笔,有墨块,一些散碎银子,另外还有两身衣裳。 而张氏的包袱里,则是装着几个小盒子,还有一些散碎银子,几串铜钱。 张氏瞧见自己东西被摊开,气得眼睛都红了,“杜玉娘,你,你……” “怎么,二婶的东西见不得人?”杜玉娘才不怕她呢!因为大哥一直在她身边,警惕的瞧着每一个对她指手画脚的人。 “大家瞧瞧,这才是什么?二婶,你不是做买卖不容易,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花吗?为什么在你的包袱里,会有这么贵的水粉?” 张氏听了这话,猛的抽了一口气,方才的嚣张气焰,全都不见了。 “什么水粉?”李氏不太明白,老二家的,平时也不擦粉啊。 杜玉娘拿起一个小盒子,拿给李氏看,“祖母,这是县里芙蓉阁出的水粉,我听人说过,他们家的东西特别贵,好几两银子才买这么一小盒!” 啥? 啥玩意? 好几两银子买一小盒水粉? 这败家娘们儿是疯了吧! 全家人省吃俭用,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供安兴读书,为的是让家里出个读书人,将来光宗耀祖,改换门庭。 李氏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问张氏,“这是怎么回事?” 张氏腿发软,不知道怎么接话。 杜玉娘不慌不忙的拿起另外两个盒子,“祖母,您在看看这些。” 这两个盒子里装的都是张氏悄悄打的首饰,有金耳环,金戒指,都是崭新的,根本没戴过。 张氏是根本不敢戴! 金子是她能戴的吗?这东西哪儿来的,她说的清楚吗? 李氏被那盒子里金灿灿的首饰晃花了眼,她气得都哆嗦了,指着张氏问道:“哪儿来的,啊?” 张氏吓得缩了缩脖子,她想说这些东西是她的嫁妆,有人信吗? 张氏娘家穷啊!当初把她嫁到杜家的时候,啥也没给她,别说嫁妆了,连杜家的聘礼都没带回来,说是她的嫁妆,谁能信? 第十章 钱去哪儿了 腊月二十八这一天,是杜家人封灶回杏花沟过年的日子。 多少年了,杜家都是这个规矩,从来没有变过。 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刘氏的眼皮一直跳,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她心慌的厉害,手里的活计都放下了,进屋躺了一会儿。 刘氏的心慌,是有原由的。 此时在桃溪镇,杜家的茶寮铺子后面,正发生一件大事。 确切的说,是杜玉娘在搞事情! 前世她被杜安兴所骗,所害,吃尽了苦头,一生坎坷。杜安兴呢,把杜家上上下下,都祸害得干干净净。两房人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没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今生自己还没去找他呢,他居然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 哼,杜玉娘要不借着重生的优势,痛打落水狗,那她就白活一回了。 所以,张氏和杜安兴藏好的包袱,被她轻而易举的翻了出来。 杜家的这点猫腻,她还是上辈子要被赶出贺家的时候,方才知道的。 至于贺元庚为什么要害杜家,想从杜家身上得到些什么,这一点,她一直到死也没能想明白,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言归正传。 杜玉娘把张氏偷偷攒的私房钱,首饰一一展现在众人面前。 李氏震惊,杜清河震惊,杜家二房,除了杜安兴以外,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些东西吓了一跳! 一向老实巴交的杜河浦无比愧疚,二话不说,狠狠的扇了张氏两个大嘴巴子。 那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把杜家人吓了一跳,只有杜玉娘一个人觉得,嗯,痛快! 张氏被打懵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杜河浦,你这个窝囊废,你居然敢打我!” 杜河浦是个老好人,但是他是个孝子,也一向敬重大哥,所以对张氏的所作所为,根本不能忍。 “打你,打你都是轻的!臭婆娘,全家人都精打细算的过日子,你倒好,又是水粉,又是首饰的,你也好意思!我呸,你这个黑了心肝的臭婆娘,今儿我就休了你。”杜河浦发飚了,老实人发起疯来,气势惊人,根本拦都拦不住。 张氏听了这话,吓傻了,都忘记哭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下子朝着杜河浦扑了过去,朝他脸上又抓又挠的。 “杜河浦,你敢休我,老娘跟你拼了。” 李氏气黑了一张脸,大声道:“反了天了,给我闭嘴!” 张氏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见? 夫妻俩已经扭打到一起去了。 杜家人,身材都很高大,张氏长得矮,想要抓到杜河浦,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杜河浦呢,被张氏打压惯了,虽然一时的占了上风,但是常年累月有积压下来的懦弱,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掉的。 两个人这么一闹,可把李氏气坏了。 当着我的面就敢打我儿子,反了你了。 李氏脱下自己的鞋,狠狠的朝张氏砸去。 老太太像是练过似的,手上的力道又准又狠,那厚底棉布鞋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狠狠的砸在张氏的脑袋上。 “哎哟~”张氏被砸个正着,怪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棉鞋是棉布做的,底子虽然有点厚,但还不至于能把人砸坏。张氏只觉得脑袋上有点痛,其实并无大碍。 但是,张氏从来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这会儿李氏用鞋砸她,她便更觉得自己是被欺负了,当下嚎道:“欺负人啦,没天理啊!黑心肝的……” 杜河清简直要被弟弟气死了,一个老娘们都收拾不了,还是男人吗? 他是当大伯子的,平时跟兄弟媳妇连话都不怎么说,怎么好出言管教?只是弟弟不扛事,老娘又被气成那样,他要是再不言语两声,这个年是别想过了。 “闭嘴!”杜河清上前一步,吓唬张氏道:“你再嚎,我把你扔外面冻死得了!” 杜河清比杜河浦还要高大一些,常年干农活的关系,他面庞黝黑,浓眉阔目,眼睛一立起来,还真是挺凶的。 张氏吓的,再也不敢出声,缩着脖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杜玉娘冷笑,这就是欺软怕硬! “你还有脸嚎啊!就你干的这些事儿,我弟弟休了你,一点都不为过!敢跟自己的爷们动手,你是反了天了,我就不信,老张家还敢叽叽不成?” 张氏不敢说话了,一双眼睛却像是淬了毒似的,朝杜玉娘看去。 杜玉娘根本不怕她! 前世比这还要恶心的事儿,她见得多了。张氏跟那些心狠手辣的人比起来,简直不够看的。 “老二,今儿这事儿你表个态吧!”李氏沉着脸,心中无比愤怒。她最恨别人骗她,张氏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糊弄自己,胆子真是够大的。 张氏这会儿真是慌了。 她扑通一声跪到杜河浦面前,痛哭道:“当家的,你可不能休了我啊,好歹我给你生了儿子,还生了三个女儿。我在这个家里,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你可不能休了我啊!” 杜河浦头脑冲动的劲儿也过去了,要说休了张氏,他也狠不下心来,毕竟两个人夫妻一场,还生了四个儿女。 “娘……”杜河浦低下了头,一句也说不出来。 李氏被气的心口疼,这个没用的儿子,被张氏捏得死死的!他怎么就那么笨,就算不休掉她,至少也该好好的吓唬她一下,而不是这么快的就心软。 张氏一见杜河浦这副模样,心里当下一喜,两个人做了十几年夫妻,她还不了解杜河浦是什么人! “当家的,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杜河浦望向李氏,欲言又止。 杜玉娘轻笑一声,“二婶,你既是错了,就把昧下的钱还回来吧!” 杜玉娘!!! 张氏恨死杜玉娘了,可是这个时候,她不得不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用来博取同情。 钱,她是不打算还的,也没有。 “玉娘,不是二婶不想还,二婶真的没有钱了!你也瞧见了,我这包袱里,就这么点东西。那些铜钱和散碎银子,还是我这么多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杜玉娘可不是杜河浦,她不吃这一套。 “那这些年你昧下的钱,都去哪儿了?” 第十一章 真好 钱去哪儿了? 全屋人都齐刷刷的瞧向张氏。 这会儿,杜小叶也不敢吭声了,她知道,眼下没有人记着她,但是过后她娘会第一个跳出来收拾她。因为如果不是她,娘的秘密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杜小叶缩了缩脖子,恨不得跟杜小碗一样,跑到大姐怀里去。 张氏心里发慌,下意识的看了看杜安兴。这些年她昧下的钱,除了买了两件首饰以外,其他的都贴补给儿子了。 杜安兴暗骂了一声蠢货!这么做,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别人要是看不出来她的意思,自己把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杜玉娘似笑非笑的看着杜安兴,“看来,二婶的钱都贴给堂哥了!” 杜安兴能够感受到,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从前,他特别希望这样,希望自己能成为全家的焦点。但是此时此刻,他恨得要死。 这种焦点,不要也罢! 特别是杜玉娘戏谑的目光,好像在说:你是个贼哦! 杜安兴咬了咬牙,从容地道:“娘是给我了一些钱,不过也不多!”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道:“我不知道这些钱是怎么来的,还以为……算了,为人子,哪能置身事外呢!祖母,爹,大伯。书院里是个花钱似流水的地方,吃的,住的,都是分三六九等的。我每天都不敢吃好的,娘心疼我,怕我饿着,怕我吃不好,就塞给我一些钱,让我买点荤腥吃,改善一下生活。有些钱,我还拿去买书了,书很贵,我有时候不舍得买,便借了同学的抄录,时常要看人家脸色!” 这一番话,说得全家人都为之动容了! 孝子啊,好孩子啊,不容易啊! 除了杜玉娘! “堂兄,清风书院的伙食分三六九等?哈,你骗鬼呢?”清风书院的山长彭丘鹤是举人出身,生性高洁,不喜欢官场的尔虞我诈,才会回乡教书。 杜玉娘前世听过一些清风书院的事,所以知道杜安兴的话根本就是托词。 杜玉娘只道:“山长彭夫子,最讨厌的就是区别待遇,书院里从吃到住,都是一样的。若说特权,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听说不是花钱得来的,是靠成绩得来的。书院里每个月都要举行一次小考,考中前三名的人,有权利享受一个月的小灶,菜品要比别人丰富一些。若下次考试出了前三甲,便没有享受小灶的权利了!” 杜安兴不敢相信的看着杜玉娘,这些她是怎么知道的?连张氏都惊讶的不行,这,这是真的假的,怎么跟儿子说的不一样啊! “祖母,杜安兴他一直都骗你们呢!什么花钱改善伙食,都是骗人的,清风书院根本不允许有特权!不信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我记得前街柳家当铺的掌柜,他家的小儿子也在清风书院读书,一问便知。” 杜安兴的汗都要下来了,见鬼了,杜玉娘怎么什么都知道。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杜玉娘,眼中全是恶毒之色。 别人都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当中,没有回过神来!谁也没有注意到杜安兴此时的模样,但是,除了杜玉娘以外,还有一个人瞧见了。 这个人就是李氏。 李氏对杜玉娘说的,关于托梦的事深信不疑。她猜测,老头子说的不孝不贤子孙,应该就是指杜安兴了,今天看了杜安兴的表现,李氏就更确信,嗯,老头子说得没错啊! 以前她觉得安兴这孩子,机灵、聪明、懂事、孝顺,他身上那是有一百好,供他读书就对了。现在看来,他的那点机灵,聪明,都没用到正处,反而都拿来算计亲人了。 她看走眼了啊! 这事儿,不用再去跟别人确认了,丢人啊! “你,你胡说八道,安兴才不会骗我呢!”张氏气坏了,杜玉娘这个小蹄子,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好了!”李氏大呵一声,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老太太过是挺有威信的,不管真心假意吧,大人一见她动了火,谁也不敢再说话了。 李氏心疼啊,既是心疼被二房败霍的银子,又是心疼杜玉娘!这孩子,今儿算是给自己竖靶子了! 这事儿可不能再追究了,再说下去,二房这对母子,还指不定怎么对待玉娘呢! 先缓缓,等过完年再说吧! “今儿是回家的大日子,都别吵了!”李氏沉着一张脸,目光在二房的几个人身上流连而过,冷声道:“回家,有什么事情,回家以后再说。” 气氛缓和下来。 所有人都明白,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如果这个事儿不解决明白,这个年怕是都要过不好了。 张氏讪讪的道:“娘,你看这,我这包袱……” 此话一出,全屋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这些东西都是她昧着良心攒下的,咋还有脸要呢! 杜河浦狠狠地瞪了张氏两眼,把那包袱随后包了几下,往李氏身边一放,这才转身,一声不吭的去搬东西了。 张氏气得脸红脖子粗,暗想道:姓杜的,敢动老娘的东西,你真是反了天了。 她到现在还没有看清楚局势。 倒是杜安兴,觉得杜玉娘有些不大一样了!他也就个把月没见到人,这丫头怎么变得这么精明了。 还是,她听别人说什么了? 一家人心不在焉的往车上装东西,很快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李氏也收拾妥当,挎了一个小包出来。 张氏紧紧的盯着李氏的包袱,知道自己藏的那点私房钱,都在老太太手里呢! 李氏锁了门,又将钥匙贴身放好,这才催促一家人上了车,往杏花沟驶去。 一路上,免不得碰到街坊邻居,都要打几声招呼。 恭贺新年。 牛车慢慢的驶在充满年味儿的街道上,空气中散发着各家各户的烟火气息。各种食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勾得人馋虫都要跑出来了。 杜玉娘坐在牛车上,感受着空气中的冷,食物的香,不由得暗暗感叹,活着真好啊! 第十二章 孝道 杏花沟是杜家的根。 杜恩念的坟茔,就在后山上。 杜家的老宅,其实一点也不老。 方方正正的一座四合院,青砖大瓦房,在这种乡下地方,很是打眼。 杏花沟的老少爷们提起杜家来,就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 人家那日子过得,红火! 杜老头虽然不在了,可是人家儿子后辈都是好的。在杏花沟,杜家的日子可是说得上是首屈一指,让人艳羡。 今天杜家的气氛有点怪,大门紧闭,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完全没有过年时该有的欢声笑语。 刘氏在厨房里张罗饭菜,她的儿媳妇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娘,奶奶没事吧,瞧着脸色不大好!”说话的是杜安康的妻子,杜玉娘的大嫂田氏。 李氏回来时,脸上明显是挂着怒意的!二婶没有趾高气昂的叫嚣,也是难得。 刘氏轻哼一声,“行了,麻溜的干活吧!你奶心里有杆子秤,放心吧!”婆婆什么样的人,刘氏是了解的,这回老二家的,指不定惹了多大的祸呢!婆婆那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就连一向不吭声的小叔子,都显明有了发威的迹象。 瞧着吧! 正房东屋,李氏盘着腿坐在炕上,脸上的怒容十分明显。 杜玉娘乖巧的像只猫咪一样,她靠在炕柜上,冬日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肌肤细腻,如同一只上好的骨瓷一般。巴掌大的小脸上,杏眼弯眉,顾盼生辉。长长的睫毛微眨着,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让人不忍出声,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惊吓到她一样。 杜小叶看得分明,气得咬牙切齿。 杜家那么多女儿,就杜玉娘是宝贝疙瘩。要是祖母也肯把那些好吃的用在她们身上,让她们少干些活,少晒点太阳,她也能生得跟杜玉娘一样。 偏偏,自己生得这般黑,皮肤也糙的厉害。 杜小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十分嫌弃。 此时她站在屋里最靠边上的位置,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屋里除了李氏,杜玉娘,杜小叶以外,还有大房的杜河清,杜安康父子,二房的杜河浦,杜安兴父子,此外还有张氏。 杜小枝和杜小碗,被李氏安排去收拾二房一家子住着的厢房。李氏清楚,小枝那孩子是个好的,小碗年纪还好,这些事儿跟她也沾不上。 “说说吧!这件事怎么办?”李氏本来想着,这是家丑,不可外扬。怎么的也该消停的过个年,过完年以后再说这个事儿。 可是回来的路上,她左思右想,觉得这事儿不能这么干。 老二家的,那就是个猴! 等过完年,她准保一屁两谎,能把这事儿给圆过去。 到那时候,你让老大一家子怎么办? 两个儿子,总得一碗水端平。不能苦活累活都让大房干了,二房得了清闲,反而还要吞家里的钱。 张氏刚要张嘴说话,就被杜河浦狠狠的拉了一下,“娘,这事儿您说了算,我们没意见!” 张氏瞪他一眼,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 “我看你媳妇不这样想吧!”李氏轻声的哼了哼,“有话就说,又没有人堵着你的嘴。” 杜河浦狠狠的掐了张氏一下,意思是让她闭嘴。 做错了事儿还敢吆五喝六的,就没见过比她还嚣的。 张氏被掐疼了,倒抽了一口凉气,换作平常,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厉害了。可是如今,她犯了错,在婆婆眼里已经是千错万错,要是再打她儿子,只怕就真要被休了。 张氏不傻,反而有点小聪明,所以虽然很想动手,但是还是忍住了。 “娘,我知道偷偷藏钱是我不对!可是我这钱,我也没乱花,不都贴补你孙子了吗?那书院就是个大窟窿,十一是咱家的希望,您可不能不让他读书啊!” 杜玉娘没动,张氏惯会油嘴滑舌,一番言辞下来,老实人根本招架不住,很快就会被她同化。 张氏身上最大的优点就是能言善辩,这一点,在杜安兴的身上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家里没供十一读书吗?”李氏伸手在炕上拍了两拍,“十一上学堂的束脩,吃穿嚼用,包括给先生过三节两寿的钱,不都是家里出的?” 张氏不以为然,“那怎么一样?您以为读书的花销,光是束脩和吃穿嚼用啊?那读书人讲究的是啥?脸面。还有……哦,叫以文会友!十一不得交点朋友,跟同窗之间联系一下感情吗?”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张氏一个人在据理力争的说着什么。 “您说,十一的同窗都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少爷,十一以后要跟他们打交道,总不能太过寒酸吧!” 提起这个,张氏很是得意,她儿子有本事,不像大房家的那两个。 “哼!” 一声挑衅似的轻哼,从杜玉娘的嘴里跳了出来。 张氏听到这个声音,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整个人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跳起来。 杜玉娘!这个搅家精! 如果不是她,自己藏钱的秘密也不会暴露;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用受这些个窝囊气! 都是她! “哟,玉娘,你可越来越没规矩了啊!”张氏翻了翻眼皮,“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杜玉娘就是李氏的心尖子,谁敢碰她一下,她都能跟李氏拼了老命! “你闭嘴!”李氏这一声,是吼出来的,动静非常大,连外头做饭的刘氏都听着了。 张氏在儿女,小辈面前闹了个没脸,特别是看到杜玉娘一脸不屑的模样时,长久积压在她心里的不满和委屈一下子暴发出来:“娘,您也太偏心了。杜玉娘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您处处护着也就罢了!我们当儿子媳妇的,也不敢指摘您偏心。可是现在她对长辈不敬,您连这个都看不见了吗?” 李氏气得微微哆嗦,大过年的,张氏想干什么?找晦气吗? 杜安兴在一旁冷笑,杜玉娘,你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凭什么跟我斗! 大雍国,以孝治国。 第十三章 混乱 大雍国,以孝治国。 仁孝为德,天子之孝。 凡科考者,皆考察其德行,孝道。 凡出仕者,必有孝行。 不孝顺老人,敬爱家长,则会被视为是不忠不孝,无德无义之人! 被扣上不孝帽子的人,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女人若是不孝,名声尽毁,基本上也不用想着出嫁了!若是出嫁者不孝,可被夫家直接休弃,还不用归还嫁妆。 男人若是不孝,前途尽毁,基本上也不用想念书出人头地了,因为没有夫人会愿意教你,考试的时候,直接就把你淘汰了,任你学识再好都没用。 杜玉娘的头上,若是被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那她这辈子也就完了。估计也没有人敢娶她,就连一向不被她待见的池家,都不会再提求娶之事。 张氏这么说,根本就是记恨杜玉娘拆穿她藏私房钱的事情,故意让她的名声变臭,打击报复她。 李氏敢保证,如果今天不把张氏的这个气焰给打压下去,那么明天玉娘‘不孝’的事情就会传遍速个村子,甚至很快就会传到镇上去。 张氏这个败家娘们,这是在戳自己的心尖子啊! 李氏被气得不轻,可是杜玉娘却根本没有生气。 若论不孝,张氏排在第二,谁敢认第一? “二婶这话,说得可真是奇怪!我怎么了?我就哼了一声,就是不孝了?” 张氏急急的道:“你这是不敬长辈,当然是不孝。” 杜河浦拉都没能拉住她。 张氏自己找死,杜玉娘能不成全她? “二婶,我哪里不敬长辈了?我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吗?我一没偷家里的钱,二没偷奸耍滑,三没忤逆,你为啥说我不孝?” 偷奸耍滑?偷家里的钱? 这是骂她呢? 张氏反应过来,不由得破口大骂:“贱蹄子你骂谁?” 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刘氏拎着菜刀,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她在门外听见了,张氏骂她女儿! 刘氏平时话不多,能干能吃苦,特别是在杜河清面前,从来都是柔顺的样子,所以给别人留下的印象也只是老实。 张氏跟刘氏一个住在镇子上,一个住在杏花沟,平时接触不多,所以张氏从来就没有弄清楚过,刘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性格的人。 杜玉娘知道。 前世她要死不活的时候,刘氏一个人拿着砍柴的斧子,去劈贺家的大门,那时贺家老小都住在县衙后宅,刘氏劈的是贺家的祖宅,后来…… 杜玉娘不敢再想,连忙抬起头,劝阻刘氏。 “娘,有理不在声高!二婶满嘴喷粪,咱们总不能跟她一样吃屎吧?” 刘氏呆住了,这是她女儿? 玉娘不是一向…… 怎么会说这么粗鄙的话呢! 李氏也呆住了,她从没见过玉娘这个样子。 张氏听了,顿时蹦了起来,用手指着杜玉娘,道:“听见没有,听见没有?你还敢说你这不是忤逆长辈?”杜玉娘,你这次是死定了,老娘一定要你不能翻身。 张氏双目赤红,一副恨不能扑到杜玉娘身上,吃她肉,喝她血的模样。 杜玉娘特别平静,朗声道:“若论忤逆,谁能比得过二婶!杜家还没分家呢,你私吞中公银钱,补贴给你儿子,谁家的媳妇敢做这种事!” 张氏听了气得直哆嗦,杜河浦像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被侄女几句话臊得抬不起头来了。 杜玉娘的目光转而落在杜安兴的身上,笑道:“堂哥说是不是?” 杜安兴端着姿态,一副清高模样,却道:“子不言母之过!” 这是明明白白的把张氏卖了。 不过,他接着话锋一转,又道:“同样也没有晚辈指责长辈的道理。” 角落里的杜小叶默默的握着拳,心想大哥好样的。杜玉娘,你一个丫头片子,还想跟我大哥斗?他可是读书人! 杜玉娘默默的转过身子,看着气定神闲的杜安兴,笑道:“也是!既是如此,那我就说说同辈人吧!说说,堂兄你!” “我?我有什么可说的!”杜安兴很是气愤,脸色不太好! 当今世上,谁不敬仰读书人? 他在清风书院读书,这可是让很多人羡慕的事情! 别人提起他,只有羡慕,佩服。 杜玉娘是李氏的心尖子,同样杜安兴也是张氏的心尖子。 她说了张氏几句实话,张氏尚且不能忍。更何况是说杜安兴了。 “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家十一?十一从小到大最懂事,他是读书人,学的是儒道,孝道。不像你,不孝的贱蹄子。”这话就说得十分难听了。 杜玉娘不怒,前世,她听过比这难听十辈的话。 真正伤人心的,从来都不是这些粗鄙之言。 她平静地道:“哦?十一堂兄,你不是被书院除名了吗?怎么品德有失之人,也配被称为读书人?” 这话,无异于平地惊雷。 张氏吓得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直装鹌鹑的杜河浦则是猛然抬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杜玉娘。 李氏,刘氏,杜河清三人,则是盯着杜安兴看,仿佛在向他要答案。 连杜安康和杜小叶,都变得茫然无措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可能! 到底是不是真的? 杜安兴的汗都下来了,他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神中除了惊恐,还是惊恐。 他最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揭开真相的人,居然是杜玉娘! “你,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这句辩白,等同于不打自招。 张氏也明白过来,她脑子里像走马灯似的放映着杜安兴的成长经历。从他呱呱坠地开始,自己便满心满眼的全是他,以至于为了他,冷落了后面生的几个女儿。 昧下茶寮的茶钱,也是为了能让儿子读书的时候更有底气一些,为了能让他出去交际应酬更有脸面一些。 可是万万没想到! 嗬~ 张氏眼前一黑,牙关紧闭,昏过去了!幸亏杜河浦就在她的身边,直接把人接住了。 “小叶拿药油来。”杜河浦使劲掐张氏的人中。 杜小叶慌忙拿药油,涂抹在张氏的太阳穴两侧。 现场有些混乱。 第十四章 秘密 屋子里的气氛低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杜小叶有些后悔,早知道是这个样子,她就不该留下来。现在闹成这样,该怎么办? 都怪杜玉娘,干嘛要把这件事说出来,闹得大家都不开心,这个年都过不好了。 或许她也明白,强行把这件事安到杜玉娘的身上去,有些不公平。 杜小叶低着头,盯着脚尖,心里怕得要死。 杜河清此时的心情都很复杂,他们俩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向很好。就是两个人各自成亲以后,兄弟之间的感情也有没变! 杜家的男丁不多,两房加在一起才三个男孩子。他有两个儿子,老大憨厚愚钝,不是个读书的种子,老小年纪还小,还看不出来什么。反倒是二房家的十一,从小就显露出几分聪明劲,所以家里人才送他去读书。 结果啊,读了那么多年,竟然被书院除名了! 杜河清气愤,更多的则是失望。 杜河浦又何尝不失望? 可是他性子有些软,习惯了张氏的强势,儿子的聪明,总觉得他们都比自己强,肯定能把这个家打理好。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 “他娘,他娘,你醒醒。”杜河浦拍着张氏的脸,又拿着药油在张氏鼻子前晃晃。 不管咋说,先把人救醒。 张氏幽幽转醒,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杜河浦! “当家的……”张氏哀嚎一声,紧接着便是仰头放声大哭! 她没法活了! 她最疼爱的儿子,居然骗了她! 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他的面前。甚至为了能让他过得好点,为了攒钱给他娶媳妇,还悄悄地昧下不少茶钱。 她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能让十一过得好一些?结果呢,换来什么了? 儿子居然被书院除名了。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张氏嚎了不止,眼泪鼻涕流得到处都是,她也顾不上擦,一双略微粗糙的手,捂着脸,去了半条命的模样。 相比之下李氏则是镇定的多。 一来,她年长,经历的事情多着呢,又岂会被这一件小事打击到? 二来,因为老头子给玉娘托梦的事。 别人或许不信,但是她是信的,所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除名了啊~ “嚎什么嚎!”李氏的声音很大,很突兀。 一屋子人除了杜玉娘以外,都被她吓了一跳。 李氏身体很好,中气十足,这一声仿佛用丹田发力吼出来的话,震得人耳朵生疼。 张氏也不敢再哭了,只得半躺着,小声低泣。 李氏瞧了瞧杜安兴,大声道:“跪下!” 杜玉娘也瞧着杜安兴,这人胆大包天,到后来居然做了那么多没有人性的事。所以她很好奇,现在的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杜安兴低着头,什么都没说,掀起外袍,直接跪到了地上。 地上铺得麻面青砖。 张氏见了,十分心疼,地上那么凉,会不会把十一冰坏了。可是一想到儿子被书院除名一事,心里便觉得堵得慌,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说吧,书院为何将你除名!”凡事总有因果,书院总不可能把循规蹈矩的学生除名吧!定然是他做了什么错事。 杜安兴一言不发,什么话也不肯说。 张氏着急死了,可是她知道,这会儿没有自己说话的份。 “说话!”李氏的口气很严厉,她很少用这种口气跟家里人说话,但是老太太真的发起脾气来,家里人也没有不怕的。 杜安兴并不答话,还是像方才那样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氏真的动气了,身体微抖。 杜玉娘连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心疼的道:“祖母,别生气了。事以至此,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呢!” 她看着杜安兴,冷清的道:“堂兄不愿意说,想必是羞于启齿吧!清风书院建院以来,被开除了学生总共也没有几个,这下子,咱们家怕是要出名了呢!” 杜安兴咬着低,将脸上的阴狠之色掩藏在阴影里。 别人看不见,但是杜玉娘看得见。 她看见的,不是杜安兴的五官有多很扭曲,眼神有多么的阴狠。她看到的,是杜安兴的那颗心。 一颗自私自利,肮脏狠毒之心。 张氏爬起来,冲着杜玉娘道:“闭上你的臭嘴,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的十一不会错的,一定是那些人狗眼看人低,污蔑我儿。” 刘氏也在场,当下回讽道:“书院那么多学生,你儿子是金子做的还是玉做的,污蔑他?” 杜玉娘也不在意,当下问杜安兴,“党兄,事情早晚真相大白,你又何必藏着掖着的呢!” 众人哑然。 李氏忙问杜玉娘,“玉娘,你是不是知道原由?” 杜玉娘只道:“我也是无意中听别人说起,当时以为不是自家事,就没有留心。现在想想,恐怕人家是特意说给我听的呢!” “什么原由,你听谁说的?” 杜玉娘轻哼一声,“还不是那几个惯常与我作对的!” 西街豆腐铺家的女儿石青青,还有纸扎铺子邓老头的孙女邓燕娇,都是惯常与杜玉娘作对的人。 当然,这是前世的事情了。 如今杜玉娘,当她们是小孩子一样。 “邓燕娇说的,说有人家里出了个斯文败类还不自知,一个烂赌鬼,居然还有脸在书院读书,难怪先生被气得跳脚,嚷着要把那个烂赌鬼给逐出书院呢!”这也不算假话,毕竟前世邓燕娇也说过这话,只不过是在过年以后。 她现在只是把这话提前公布出来而已。 李氏倒吸了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烂赌鬼啊! 十一这孩子,居然学人赌~钱? “你,你……”这会儿李氏连话都说不明白了,“杜家家风清正,从来就没有出过像你这样的不孝子孙!你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居然学人家赌钱!” 李氏气坏了,随手抄起炕上放着的笤苕,狠狠的朝杜安兴砸去,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张氏见儿子被打,气急了,挣扎着扑过来,大声道:“杜家有什么家风?老爷子还是被人收养的呢,谁知道祖上出过什么缺德败坏的人,要是家风清正,怎么可能没儿子?” 第十五章 好心 张氏这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李氏先是震惊,紧接着便震怒,随后便是伸手指着张氏问道:“这话你听谁说的?” 当初这件事,自己只跟玉娘和老大两口子说了。 李氏知道老大两口子的秉性,自己嘱咐过他们的事情,他们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去的。 张氏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杜玉娘想了想,一下子就明白了,“哦,原来当天二婶在偷听啊!” 张氏的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她确实偷听了,蹑手蹑脚的趴在墙根底下好一阵,别的都没听清,就听见这么一句。 当时她吓坏了,随后想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收养的就收养的呗,只要自个儿男人是老爷子亲生的就行。 所以今天她一着急,就把这个事儿给说出来了。 在场的人,除了杜安康,杜安兴,还有杜河浦和杜小叶不知道这个事情以后,其他人都知道。 所以这四个人的表情,那是相当震惊的。 他们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李氏觉得身心疲惫,这几天发生太多的事情了。老头子托梦说有不贤不孝子孙,果真,怕什么来什么! 应验了吧! “偷,偷听又怎么了?你们大房一家子人聚在一起嘀咕,谁知道你们说什么呢?有什么不好直说的,非得藏着掖着!哼,娘一向偏心玉娘,说不定把什么好东西,都给玉娘了。”张氏很不服气的回了几句,转头看到儿子额头上红了一片,顿时心疼的不得了,怒声道:“连自己祖宗的坟头都不知道在哪儿呢,谁知道出没出过不孝子孙?凭什么说我家十一?” “张氏!”李氏怒目圆睁,第一次显露出对张氏的不满来。 以前,她看在儿子,孙子的份上,即便张氏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包括张氏私底下昧钱这件事情,她虽然生气,但还不至于到发火的地步。 可是张氏拿祖宗坟头说事,李氏就忍不了了。 老爷子生前对他的义父十分敬重!即便他不记得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了,但是生恩不及养恩大!义父的祖宗,自然也就是他们的祖宗了。 祖宗礼法这种大事,是能拿来说笑的? “你满嘴胡咧咧啥?”老太太眼珠子都红了,要不是看在刚才张氏被气晕过去的份上,她现在能飞起一脚给张氏踹到地上去。 杜河浦是知道李氏脾气的人,一见老娘真生气了,连忙道:“娘,您别动气,这娘们就是个棒槌,别听她胡咧咧!”说完,还狠狠的拍了张氏两下,瞪着她道:“别胡说。” 张氏完全没有理会到自己男人的用心,当下嚎的一声:“姓杜的,我跟你拼了,你还敢跟老娘动手了?你儿子,婆娘被人欺负死死的,你看不见?”一边说,一边张牙舞爪的向杜河浦扑过去,伸手往杜河清脸上,脖子上挠。 杜河清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这败家娘们,如今都敢跟老二动手了?老二这废物点心,连自己的娘们都管不住? 他当大伯子的,也不好插手人家的家务事啊! 李氏的心直突突,这张氏是要反了! 杜小叶吓得够呛,一个劲的往墙角里面缩。 杜玉娘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相比看泼妇打架,她更想知道杜安兴会怎么做。 杜安兴没有让他失望,只见他跪地膝行几步,来到张氏和杜河浦面前,“爹,娘,你们别打了。是儿子不孝,是儿子给你们惹祸了!”说完就不停的给他们磕头。 他的声音很大,也很激动。头磕在青砖地上,发出很大的砰砰声。 张氏和杜河浦不约而同的住了手,杜安兴毕竟是他们的心头肉,哪怕他做错了事情,他们也不舍得让儿子受什么伤害。 “十一,快别磕了,快别磕了!儿子,你这是要娘的命啊!” 张氏哭得要断气了,十一从小到大,自己没动过他一个手指头,什么活都不舍得让他干。 结果呢,现在这孩子跪在冰凉的地上,还不住的磕头。 张氏觉得她的心要碎成八瓣了,她也不顾自己还在炕上,直接就蹦到地上,拉起杜安兴,哭着道:“儿子,十一……” 娘俩抱头痛哭! 李氏直瞪眼,这叫什么事啊? 刘氏也撇了撇嘴,装模作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怎么欺负他们了呢! 娘俩作秀似的哭了一阵,还是杜安兴率先缓过神来。 他未来是个十分狠辣的人物,现在虽然手段稚嫩一些,但是心机和城府都是比较重的。 杜玉娘的注意力一直在他的身上,看他擦了擦眼泪,安抚张氏,一副要为自己辩白几句的样子,杜玉娘便知道重点来了。 “祖母!”杜安兴给李氏磕了一个头,道:“不是孙儿不争气,实在是,孙儿是被人陷害的!” 张氏熬的一声,“我就知道,我家十一是个好的!儿子,你跟娘说,谁敢害你,娘找他拼命去!” 杜玉娘无声的笑。 杜安兴脸上一副凄苦的表情,心里却埋怨张氏,添什么乱,这个时候瞎说什么话! 真是成事不足! “娘,他们有权有势,平时在书院里没有欺负我,还让我做许多不雅之事!儿子不愿意,就被他们陷害了,娘,祖母,我真的不是赌,我是被人骗了!”杜安兴是个当戏子的好材料,一番辩白下来,倒是真情切意,可信度极高。 张氏呢,毫不犹豫的相信儿子说的话。 “儿子,你受苦了,娘信你!只有那黑了心肝的,嚼了蛆的恶人,才会胡说八道冤枉你!” 这是在说她呢?杜玉娘没言语。 李氏犹豫着,杜安兴毕竟是她疼爱了十多年的孙子。她也不愿意让他走下坡路,但是到底是他自己沾了赌,还是被人陷害的,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杜玉娘倒是真希望杜安兴能改邪归正,这样对大家都好。 她对李氏道:“祖母,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调停,只不过,就要看二婶,堂兄他们乐意不乐意了。” 张氏狐疑的看着她:“你会那么好心?” 第十六章 杜玉娘只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杜字,堂兄要真是个烂赌鬼,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这倒也是! 李氏便问她:“是什么办法?” 杜玉娘轻声道:“书院那边既然已经以这个为由将堂兄除名了,那么夫子们肯定是知道真相的。咱们家也别怕丢人,去请个中人问问清楚,好帮堂兄洗涮冤屈啊!堂兄要是真是被人陷害的,那么不管对方是谁,咱们都得朝他们讨个公道,读书人的名声,可不是能够随随便便污蔑的!” 杜安兴飞快的转着眼珠,似乎没有想到杜玉娘会提出这个方案来,这对他来说,太危险了。别人不知道真相如何,他还能不知道吗? “不行,对方势力太大了,咱们惹不起。”说完他又低下头,好像在忏悔似的。 李氏见了,不由得有些心疼,心里已经有些支摇了。 “彭山长为人最是公正,你若是被人陷害的,他就一定会还你公道。”杜玉娘不由得道:“堂哥,你怕啥呢?” 杜安兴咽了咽唾沫,道:“我虽是被人陷害的,但也确实进赌场了,还参与其中……人证物证俱在,又没有人肯得罪权贵,替我辩白,我,我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连啊!” 张氏听儿子这么一说,也紧张起来,“儿子,那些人的家里,真的很有权势吗?” 杜安兴使劲的点头,“有钱有势,权力滔天啊!见了县太爷,都不用跪的。” 桃溪镇地杰人灵,早年出过不少进士举子,镇子上,还真就有那么几户人家。 张氏哭笑不得的道:“这可怎么好,那些人咱们得罪不起啊!如今他们将十一赶出书院,只怕都是发了慈悲的,咱们要是再去惹事,只怕是要吃官司的啊!” 李氏犹豫着,看向大儿了杜河清。 杜河清的眉毛也紧紧的拧着,收到母亲的目光后,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民不与官斗啊!” 杜安兴心里一松,只道:“祖母,怎么可以为了孙儿一人之事,连累全家,这万万不可啊!孙儿就是不去书院,也可以在家读书,还可以到其它私塾中读书!” 杜玉娘见时机成熟,适时的接话:“可是你德行有亏,好赌的名声一旦传开,别人可不管你是不是被陷害的,谁还会留你?” 这也是实话。 杜安兴咬牙,“那,那大不了我就不读书了!” 张氏气急,伸手在他身上轻轻的拍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可是咱们杜家的希望!娘还指望着你将来考中秀才,做举人呢!”在张氏来看,举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杜玉娘道:“既是不能求得真相,那就只能用第二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 “我听人说,这人啊,一旦沾了赌钱这东西,那就再也戒不掉了!几天不听色子的声音,就全身痒痒,要是有一段时间不摸牌,这手啊,就像是抽筋了似的,啥都干不了。说是那赌场,就像是勾魂的,把赌徒的魂都勾走了。堂兄,你说呢?” 杜安兴微怒,“我哪里知道!”说完还甩甩袖子,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杜玉娘也不生气,反而跟李氏说:“祖母,老话说,日久见人心!要是咱们把铺子关了,全家都住到杏家沟来,时间一长,堂兄的事儿自然也就过去了!您想啊,堂兄要是好赌的,他能在家里待住?还不是想方设法往外跑啊!时间长了,人们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到时候咱们再透露几句堂兄被陷害的事,这事儿不就过去了吗?” 李氏的眼睛亮了亮,觉得这个主意很靠谱。 张氏却不干了,“不行!我说你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好心呢,原来是在打铺子的主意。” 杜玉娘轻轻掀了掀眼皮,“我怎么打铺子的主意了!二婶到底听没听清楚我的话?我是说把铺子关了,全家都搬回来,我也搬回来!” “那也不行!”张氏摇头,“那么好的生意,说关就关,岂不可惜。” 杜玉娘笑,“生意不做了,铺子还在。祖母,咱们可以把铺子租出去,一年收租子的钱,也有二三十两了!再说,开铺子又怎么了?家里出了硕鼠,一样得不着钱!” “你……”张氏知道,杜玉娘说的硕鼠,指的就是她。 这虽然是事实,可是她一个当小辈的,有什么资格来指责自己? “好了!”李氏打断了张氏,瞪着她道:“老二家的,你这两年脾气渐涨啊!都敢跟老二动手了,再过两年,是不是就要打我了!” “她敢!”杜河清可是大大的孝子,谁敢动他老娘一根头发,他还不跟他拼命? 杜河浦也赶紧表态:“娘,不会的,孩子他娘不敢。” 说了等同没说。 张氏缩了缩脖子,说到底,她还是有些怕李氏的。要知道李氏如果说她不孝,是可以直接让他儿子休妻的。 李氏见张氏老实了,这才问跪在地上的杜安兴,“你妹子出的主意,你觉得怎么样?” 其实言外就是让他选一条。 杜安兴此时已经将杜玉娘恨死了,不过他丝毫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反而十分感激的道:“多谢玉娘的主意。孙儿想好了,既然那些人来头太大,咱们惹不起,那就听玉娘的,关了铺子回杏花沟吧!孙儿躲躲他们,安心在家读书,一定不辜负祖母和爹娘的苦心!” 瞧瞧,这就是杜安兴,趋吉避祸的本事相当强啊!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依她看,还有一种人,更不能小觑! 杜安兴就是这种人,既能当得起大爷,又能装得了孙子。该狂妄的时候,他一点也不知道谦虚;该谦卑的时候,他直接就跪在地上了! 李氏点头,对杜安兴的回答还算是满意的。 “玉娘,你看呢!” 杜玉娘莞尔一笑,“祖母决定吧,孙女没意见!” 李氏点头,又问大房一家子,“你们呢?” 对于这个结果,杜河清和刘氏,反倒是欢喜的,能把娘和闺女都接回来住,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第十七章 喝两盅 “娘,我们没意见,您能回来跟我们一起住,我们高兴!”刘氏真心实意的说着。 自个婆婆不是那种恶婆婆,这么些年来,她们婆媳相处的还不错。当初老太太跟着老二一家去镇上的时候,刘氏还觉得舍不得呢。 杜河清也十分高兴,赞同的点头。 张氏不乐意,留在杏花沟,他们一家子岂不是要耕田种地,养鸡喂鸭,过乡下人的日子? 可是她不乐意又有什么用,根本就没有人问她! “老二,你怎么说?”李氏把目光移向小儿子杜河浦。 “娘,我没意见!”他儿子被书院除名了,媳妇又私自昧下家里挣的辛苦钱,他还有什么脸面提意见?回村里住着也好,省得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好,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就把铺子租出去,全家搬回村里住着。等过完了年,老大跟老二跑一趟,把镇上的东西收拾收拾拉回来,再贴一个招租启示。” “唉!知道了娘。” “知道了娘。”哥俩异口同声的答道。 李氏点了点头,“该忙啥忙啥去吧!不过我先说好啊,咱们家的事儿,谁要是敢往外传,我可是不客气的。让我知道有人在外头胡咧咧,非撕了她的嘴不可。” 李氏的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了张氏身上。这个家里,数老二媳妇的嘴没有把门的,家里有点什么都,都上外面胡咧咧。 张氏讪讪的,知道李氏是在警告自己呢! 不过,儿子的事儿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即便别人让她说,她也不会说的。 “知道了娘!” “知道了祖母!” 几个小的也连忙表态,表示自己不会乱说。 杜小叶这会儿都有点傻眼了,没想到杜玉娘不动声色就把铺子给收拢回去了。 杜玉娘,似乎不一样了呢! 李氏挥了挥手,把人都赶了出去。 众人鱼贯而出,只算下李氏和杜玉娘这对祖孙俩。 屋里静悄悄的,祖孙俩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李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孙女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原本娇气,眼高于顶的小丫头,突然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不但变聪明,透彻了不少,连脾气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让李氏很费解,她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孙女怎么会在一夜之间有这么大的改变。 后来又联想到了老爷子给孙女托梦的事,才释然了几分。 这丫头激动之下撞了柱了,昏迷了好几天,也许在梦里,老爷子指点她了吧!不然这孩子的性子,怎么可能转变的这样大呢! 李氏觉得自己想的非常有道理,也就不去深究这件事了,反而跟杜玉娘说起了杜安兴的事情。 “玉娘啊,你是不是怪祖母的心不够狠啊!”李氏作为一个经过大风大浪洗礼的人,感觉很是很准确的。她能看得出来,自己这种和稀泥的作法,孙女很是不赞同。 杜玉娘笑了笑,握着李氏的手道:“祖母,我明白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李氏听了这话,眼眶微热,“你这孩子,真是懂事了!是啊,手心手背都是肉,祖母不是想偏袒谁,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你们一家子受委屈了!但是玉娘啊,家和万事兴!”更何况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事情闹大了,镇子上和村里的人们,都得看他们的笑话。 老杜家的名声,可就毁了。 “祖母,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都是一家人!我也是盼着这个家好好的,不希望……”再像上一世一样,家破人亡。 杜玉娘吐了一口浊气,才道:“不希望祖父在梦里说的事情,变成真的。” 李氏心里咯噔一声:“玉娘,你祖父是不是还跟你说别的了?” 杜玉娘强颜欢笑的道:“也没说别的,就是……祖母,您一定得多看着十一堂哥。”杜家破家的根,就在他身上。 李氏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祖母知道了!” 折腾了半天,杜家的饭菜也做得了。 乡下人讲究夏天在堂屋摆桌子吃饭,冬天则是喜欢在屋里的炕上摆桌子吃饭。天冷的时候把炕烧得旺旺的,支一张炕桌,全家人团坐在一起,那样吃饭才香呢! 杜家人口不算少,大房六口,二房六口,再加上李氏,足足十三口人。 一张炕桌根本坐不下。 李氏就让杜河清摆了两张炕桌。 李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四个孙女,外加一个孙媳妇坐一桌。 杜河清,杜河浦两兄弟,各自带着家里的小子坐一桌。别看大房的杜安盛才六岁,但是小家伙思想早熟,说什么也不肯坐到李氏那桌去吃,非说自己是爷们,要跟爷们坐一桌。 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的,说出来的话却是一本正经的,一副小大人模样,把大伙逗得够呛,气氛也松快了不少。 因为要过年了,加上李氏他们又是从镇上赶回来的,一家子团聚,是个好日子,所以刘氏和田氏颇下了一番功夫,整治了几个好菜。 年猪已经杀完了,除了拜神用的猪头以外,家里还留下了肘子,猪蹄,下水,另外还留下了二十斤肉。 这就也就是杜家,他们家生活好,所以给自己家留下的东西就多了一点。换作别人家,杀完的年猪肉基本上都卖钱了,能留下三四斤打打牙祭就不错了。 张氏看着这一桌子菜,忍不住酸了起来,这年猪都杀完了,谁知道大房有没有藏私?没准儿他们事先多吃了好几顿肉呢! 她自己是个鸡鸣狗盗之辈,就自然而然的把大房人也想成了那个样子。 李氏看着整整齐齐的一家子,心里还是高兴的! 可惜啊,老头子不在了,不然的话,得多高兴。 “娘,眼瞅着就过年了,儿子做主,买了两小坛的烧刀子!今儿您刚回家,又吹了半天的风,我就让采荷烫了一壶酒,您喝两盅?” 采荷,是刘氏的闺名。 李氏听了,眉头微挑,脸上也带出了几分兴致。 “中,喝两盅!”她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有量的,老爷子在的时候,两人时不时的就着一盘花生喝上几盅。 多少年没喝酒了啊! 第十八章 大年三十 小雪洋洋洒洒的落下来,白了整个村庄。 天空阴沉沉的,几乎看不到一点光亮。 上房西屋。 杜河清正在挥舞着薄如柳叶的小弯刀削竹子。 他在做灯。 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教给他的手艺。 把竹子劈成宽窄相近的小竹条,用火烤过之后,将它们掰成各种各样的带弧度的形状,然后搭在一起做成一个骨架。六角灯是最简单的,底下留一个灯座,外面糊上红纸,插上蜡烛以后,再在底座四周涂上红漆,也就差不多了。 “老爷子手艺比我好!”杜河清望着地上的六角灯愣愣出神。 刘氏摇了摇头,心想这话年年都说。她只道:“当家的,快睡吧,明天还有的忙呢!” 杜河清起身洗了洗手,除了外面的衣裳,钻到了热乎乎的被窝里。 刘氏起身瞧了瞧小儿子,给他盖了盖被子,也脱了衣裳躺下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两个人都有些累,但是谁也没有睡意。 吃饭的时候,气氛还是可以的。 李氏高兴,还喝了两盅酒。 后来老太太好像醉了。其实老太太酒量好着呢,就那么两盅酒,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呢,哪里会醉。 分明就是难过了。 娘是想爹了,又或者是被老二一家子伤透了心。 想到之里杜河清不免一阵火大,对弟弟的意见又大了一些。 一家之主,管不住自己的婆娘,也教训不了自己的儿子,真是窝囊透顶,连累老娘伤心。 真是不孝的东西。 不过说真的,今天这事儿,都是玉娘引起来的。他也没有想到,那小妮子,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采荷,你说咱闺女是不是变了?”以前闺女是啥性子?小白眼狼,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现在闺女变得爽利了不少,他都不敢认了。 刘氏轻哼一声,道:“女大十八变,还能总像以前那么不懂事?再说了,要不是这孩子自小离了我跟前,能变成那样吗?” 一提起这个,杜河清就不吱声了。 他亏欠媳妇呢! 生闺女的时候,老爷子病重,老娘和自己都一心扑在了老爷子身上。媳妇挺着个大肚子,里里外外的操持着,好不容易熬到了生产的时候,老爷子这边却是要咽气了。 闺女一出生,老爷子却奇迹般的挺了过来。他清醒以后,觉得是这个孙女给他带来了生机,所以孩子断奶以后,直接就抱到了老爹老奶那边养着,一直养到现在。 玉娘这孩子,脾气大,心气高,跟自己和她娘不亲。说来说去,都是老爹老娘惯的啊! 可他有什么办法?当时那种情况,难道他能不同意? 不过还好,都过去了。 最主要的是玉娘现在懂事了! “玉娘说爹给她托梦的事情,你说,能是真的吗?”刘氏想起这个事儿,心里直突突。 公公在世的时候,最疼玉娘!大房,二房的两个男娃绑一块儿,在他眼里也没有玉娘重要。 公公显灵托梦的事儿要是真的,那他肯定也是为了玉娘好,不会害玉娘的。 只不过乡下妇人,对鬼神之类的,始终都是十分敬畏的。刘氏听人说过,有的人生前做好事,积德行善,死后会被阎王选中,成为一方守护神。 莫不是公公得道了吧? 刘氏想了想,心道:改日再去庙里拜一拜吧! 杜河清到底是男人,想的事情比刘氏要靠谱多了。 他想的是二房的事。 杜安兴到底是被人陷害的,还是真的有嗜赌的毛病? 老二家的到底是真不知情,还是跟她儿子一起糊弄大伙呢! 这事儿,得好好研究研究。 夜深了,雪还在飘着,可是此时杜玉娘毫无睡意。 镇上的铺子,总算暂时关掉了。 她让李氏把铺子租出去,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打算。 前一世,贺元庚很快就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一个十二三岁,眼高于顶的少女,被富贵迷花了眼,总想着摆脱清苦的生活。 一个是家世,才貌样样出挑的官家少爷,风~流倜傥自不用说,偏偏心机手腕也非常人所能及。 这两个人身份相差悬殊,实力也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可想而知,前世自己输得那般彻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贺无庚为什么要来招惹她?纳她为妾后,又不疼惜她,反而任由大妇糟蹋自己。难道他的目的只是想瓦解杜家? 杜家与贺家,莫不是有仇? 杜玉娘想了很多,可是完全没有头绪。 不管怎么说,铺子暂时租出去,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至少可以先躲一躲贺元庚。 再说,现在的她,可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 她可是敢放火烧人的凶徒呢! 一个也对自己下狠手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杜玉娘沉沉睡去。 大年三十这一天,小小的杏花村,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杜家人早早的起来了。 全家老少穿着整洁的衣饰,吃过早饭以后就开始忙碌起来,打扫院子,挂灯笼,贴对子,贴福字。 李氏是个闲不住的,虽然子孙们都大了,有些活计用不着她亲自伸手,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四下看看,指挥着大家。 刘氏和田氏在厨房里收拾年夜饭,婆媳俩都是当家的一把好手,干起活计来配合默契,速度不慢。 杜小枝年纪渐长,也该说亲事了,家里人有意锻炼她,所以让她在灶间打下手,帮着切菜。 杜小叶在厨艺方面天分不高,只能帮忙洗涮。 煎炒烹炸的声音,汇成一曲动人的乐章,让人身心愉悦。厨房里的香气乱窜,惹得家里的几个孩子都躁动了起来。 但是杜家重规矩,饭没做好,长辈没上桌,哪个孩子也不许偷吃。 张氏此时也极不情愿的干活呢!她在拨鸡毛!鸡皮上最细的那一层绒毛非常难拨,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是这个家里的罪人呢!最苦最累的活,当然要她干。 张氏心里有气,可是也不敢轻易表现出来,今儿是什么日子?她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叽叽歪歪的,肯定要吃一顿排头的。 第十九章 肉丸子 张氏这个人,你说她笨吧,她有时候却很懂得把握分寸;你说她聪明吧,可摆在她眼前的事情她却看不透。 只能说这个人有些小聪明罢了。 东屋大炕上,小虎子正在十分稀罕的摆弄着他手里的小纸片。 那些纸片方方正正的,大概有婴儿手掌般大小,上面画着一些图案,看上去还挺像样子的。 “这是什么啊?”杜玉娘很有兴致的问虎子,小家伙跟她不熟,一直躲着她呢。 小虎子有些纳闷的抬起头,看了杜玉娘一眼。 他这个姐姐好奇怪啊!以前不是不爱搭理自己的吗?今天怎么主动跟他说话了,还笑眯眯的瞧着她? “这是铁锤哥哥送给我的,上面有图画,还有字。”说着,还十分大方的拿起一个纸片,放到杜玉娘手里,给她瞧。 杜玉娘心里颇不是滋味,前世她对自己的这个弟弟十分忽视,甚至都不清楚这孩子的性格和喜好,现在看,这孩子是个好的,待人大方。 她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纸片,原来上头写的,都是成语故事,还画了简单的配图。 “虎子认识不认识上面的字。”铁锤是村里的孩子,比虎子大几岁。 “认识啊!”他一边摆弄纸片,一边读着上面的字。 “程门立雪。” “指鹿为马。” “三顾茅庐。” “晨钟暮鼓。” 杜玉娘惊讶了,这些字都很难的,虎子才六岁而已,平时也没有人教他,他竟然全认识了! “虎子真厉害。”杜玉娘轻轻的揉了揉虎子的发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要让虎子读书。 凭什么只有杜安兴一个人可以读书?他聪明?聪明又怎么样,不把聪明放到正地方,早晚只能是个有学识的祸害罢了。 大哥已经娶妻,再说他的性子也确实不适合读书。虎子就不一样了,年纪还小,等过了年,找一个私塾,送他去启蒙,虎子应该会很高兴的。 今儿是过年,先不要提这个事儿,免得张氏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来,气坏了祖母。 等过完年,再提这件事情。 杜玉娘没再说什么,而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虎子。 外边堂屋里,传来乒乒乓乓剁饺子馅的声音。 年三十的饺子,一般要包水煮饺。杜家的饺子,一向就只有白菜猪肉,萝卜猪肉这两种。 冬天没有什么蔬菜,到了正月初一早上,则是要换吃酸菜猪肉蒸饺。 杜玉娘在贺家的时候,曾经在大年三十的时候吃过韭黄三鲜的饺子。那味道很特别,带着别具一格的鲜香味儿,里面加上虾仁碎,咬一口唇齿留香,让人记忆犹新。 贺家有钱,韭黄都是从暖棚里种出来的,那虾也是活蹦乱跳的鲜虾。按照杜家现在这个条件,怕是吃不上了。 等天气暖和起来的时候,吃点韭菜的也不错。 刘氏手脚麻利,很快就将肉馅和白菜馅都剁好了。 刘氏把两种馅料和在一起,调好味道后,然后将两大盆饺子馅用盖帘盖好,放到外面冻上。 这个是晚上包饺子要用的。 陆续有鞭炮声传来,手脚麻利的人家,已经准备吃饭了。 杜家的年夜饭也做得差不多了,只是这个时候离吃年夜饭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 天还没有黑呐! 乡下人,一天吃两顿饭。 农忙的时候,中午会加一顿饭。等到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把年夜饭后延。要等天擦黑了,才吃这顿意义非凡的饭。 虎子闻到空气中的肉香,都要留口水了。他抽了抽鼻子,咽了咽口水,注意力继续放到了纸片上,好像总也稀罕不够手里的这些东西似的。 杜玉娘却隐约听到,虎子的肚子在唱空城计! 到底是小孩子,正在长身体呢。 杜玉娘想了想,起身下地,穿鞋,掀了帘子走到外间。 “娘,丸子炸好没?” 刘氏炸的萝卜肉丸子,堪称一绝。 他们家也就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吃一两次。 “炸好了,炸好了。”刘氏难得见闺女主动亲近她,忙不迭的回道:“我在盆里扣着呢,底下搁了热水,凉不了。” “我捡几个,虎子饿了。” 刘氏喜出望外,觉得玉娘开始跟家里人亲近了,这是好事。 “中,你捡吧,就在那边盆里呢!” 杜玉娘没等刘氏回过神来,就自己拿了碗和筷子,找到放丸子的盆,挟了起来。 杜小叶恶狠狠的盯着杜玉娘的后背,大声道:“杜玉娘,你偷嘴!咱家可没有这个规矩。” 张氏也在一边支着耳朵听着。 杜玉娘像是没听见似的,手里的动作也没停。她挟了一小碗丸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无视杜小叶的叫嚣,直接从她身边走过,掀了帘子进了屋。 张氏在一旁烧火呢,见了这一幕,当下有点收不住火了,“大嫂,你们家玉娘偷嘴,你没瞧见啊!” 刘氏冷哼一声,大过年的,非要自己找不自在。 “怎么了,你没听见玉娘说是给虎子拿的吗?我们家虎子还小呢,可不禁饿。”刘氏看了张氏一眼,又道:“再说了,几个丸子,能值多少钱?总比不上那一小盒几两银子的胭脂水粉还贵吧?” 张氏登时几语! 于此同时杜玉娘也端着丸子进了屋,“虎子,饿了吧,过来吃点东西。” 虎子一见到周佳瑶端过来的丸子,就两眼放光。 “姐,这是给我的吗?” 杜玉娘笑笑,道:“当然了,不能让我们虎子饿肚子啊!” 虎子抬起头来,仔细的看了看杜玉娘,不明白自己的姐姐怎么突然之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怎么说呢! 以前姐姐不怎么搭理她,连话都不喜欢跟他说一句。现在姐姐不但跟他说话,对他笑,还给他拿吃的。 虎子这会儿觉得,有个姐姐也是不错的。 小孩子,到底是禁不住食物的诱惑。虎子正饿着呢,馋虫也被杜玉娘手里的肉丸子给勾出来了。虽然丸子里还有萝卜,但是这可是用油炸出来的啊。 他的眼神就一直落在肉丸子上面。 杜玉娘忍俊不禁,伸手将丸子掰开,使劲吹了吹,才把丸子放到虎子嘴里。 第二十章 日常 “当心烫,好吃不?” 太香了! 虎子一个劲的点头,嘴里不停的嚼着肉丸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杜玉娘看着虎头虎脑的虎子,心底隐隐痛了起来。 她生过一双儿女,是龙凤胎。 可惜孩子生下来以后,就被抱走了。 大妇高氏,没有儿女。 她若是想把旭哥过到名下,给她当儿子,杜玉娘是不敢有意见的。能让庶出的儿子变成嫡出的身份,她是高兴的。 可是兰姐儿是个女儿,她为何也要抢? 一开始杜玉娘不明白,等后来她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两个孩子不认她,最后还被高氏害死了。 杜玉娘的心像被人揪住了似的,她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 大过年的,就不要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反正都过去了。 今生今世,她不会再走原来的老路。 贺元庚,愿你我今生,永不相见。 就在杜玉娘暗暗祈祷的时候,青阳县县衙后院的一间厢房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背对着下人,逗弄着笼子里的巴哥。 “少爷,您看这事怎么办?”说话的这人,一身短打装扮,棉衣棉裤,还载着一个瓜皮棉帽。 他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五官并不出众,看起来就像一个干活的苦力似的。此人对少年人十分恭敬,主仆关系一目了然。 若是此时杜玉娘在这儿,一定会认出他的身份,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叫裴苏,是贺元庚手下第一得力之人!此人会功夫,是贺县令特意拉拢的江湖好手,为的就是让他保护自己惟一的儿子,替他办事。 那个少年转过身来,一张如玉脸庞,顿时让屋子里变得光芒万丈,熠熠生辉起来。 此人身高六尺有余,生得一副嫡仙面容。面如玉,眉如锋,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当真是眼波流转,风情无限。好像只要跟他对视,就会陷进去似的。高高的鼻梁下,薄唇微挑,加上他一身书生气质,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 此人不是贺元庚又是哪个? 此等翩翩美少年,就如同一块上好的美玉一样,周身散发着温润的气质,让人心生仰慕,不敢亵渎。 前世的杜玉娘也是这样,被贺元庚的外表皮相所迷惑,被他谦逊有礼,文质彬彬的气质所吸引。但最后,当贺元庚的皮相被揭开时,他那丑恶的嘴脸,简直让人作呕! 此时此刻,贺元庚的身上,毫无戾气。他走到长榻上,掀了袍子端坐,想了想,便道:“此事不急于一时!早早晚晚,都会再见的。” 那人恭敬的欠了欠身,“少爷说的是。只是小的担心,这个杜安兴,不是什么好摆布的人。” 说了半天,这对主仆是在说杜安兴。 “呵呵!”贺元庚笑了笑,“聪明人嘛,总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他就是聪明,又能聪明到哪里去?还不是中了我的设计?暂且让他安生两天,日后再看。” 大过年的,他也消停消停。等过完了年,他就要娶妻了…… 想到这儿,贺元庚不由得皱了皱眉。 高氏,他即将过门的媳妇。 家世倒是不错,就是人长得一般。 相貌平平啊! 大年三十的夜幕,如期而至。 小小的杏花沟,沸腾起来。 家家户户放鞭炮,祭先祖,准备吃年夜饭。 李氏带着儿孙们,摆供品,给过世的杜老爹和他的养父上香,磕头。 等拜过了祖先,全家人这才坐到堂屋的大桌上,准备吃年夜饭。 这顿至关重要的年夜饭,是一定要摆在堂屋吃的。也有让先人看着,一家团聚的意思。 杜家人口多,所以摆了两张桌子。桌面上有十个菜,寓意十全十美。 “今天过年,老婆子高兴,辛苦了一大年,咱们一家老小也好好吃一顿,打打牙祭!”李氏满意的看着一桌子儿孙,点了点头,道:“开饭!” 等李氏挟了第一筷子菜以后,小辈们才纷纷动手。 桌上有红烧鱼,象征年年有余,这是杜家过年时必吃的一道菜。 另外有酱肘子、红烧蹄髈、酱烧猪肚、小鸡炖蘑菇、炸萝卜肉丸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萝卜汤,一个白菜炒木耳,一个炖豆腐。 冬天青菜不多,除了萝卜白菜,也就只有平时积攒下来的山货可以吃了。而且吃的肉,鸡,大多都是自家养的。 杜家的年夜饭,在杏花沟,那是首屈一指。 就是杜家人自己,平常也舍不得这么吃,又是肉啊,又是鱼的,还炸丸子。天天这么吃,日子还过不过了? 一顿饭下来,全家老少都很欢喜,就连张氏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笑模样。 李氏和两个儿子喝了两杯小酒,心情极佳,也没有那天喝闷酒的不舒坦。 农家人吃饭,讲究个气氛,不会像大户人家那样端着饭碗不吭声。一大家子人说说笑笑的围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才热闹嘛。 小虎子把小肚吃了个溜圆,嘴巴油乎乎的。杜玉娘也不嫌弃,几次拿着手帕给他擦了。 周围人瞧着稀罕,这玉娘什么时候这么喜爱小虎子了?而且把小虎子照顾的很周到,细致,那模样,可不像是装装样子。 李氏和刘氏看了,都不住的点头。 就连田氏看了,心里也是欢喜的。 小姑子变好了,她的日子也能跟着好过点,这是好事。 张氏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接着拿筷子在装鸡肉的大碗里一通扒拉,终于让她发现了那只藏起来的鸡腿。 “儿子,快,这个给你,你读书费脑子,多补补!” 杜安兴接也不是,不是也不是,一张脸涨得通红。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这鸡腿怎么就轮着他了。况且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刚被书院除名,娘藏私房钱的事儿又被发现了,现在他们要好好表现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处处掐尖呢! 在农家,鸡腿可是有一定地位的!身份不够的人,根本不可能吃到。 张氏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的儿子是读书人,这鸡腿,就该他吃。 第二十一章 包饺子 好在杜家人眼皮子都不浅,也都知道张氏大概是什么得行,所以没有人跟她计较。 一桌子菜呢,谁还非要吃一个鸡腿?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好歹在轻松的气氛中吃完了。 饭后,杜河清把灯笼点着了。 杜家的小院里,闪着点点红色光晕,平添了几分喜庆。 虎子想去院子里放响鞭。 响鞭,其实就是成串的鞭炮上折下来的。这个东西可不便宜,乡下人家平时根本不舍得给孩子买着玩,只有逢年过节的,才会买上几文钱的,让孩子们高兴一下。 杜家只有杜安盛这么一个小孩子,加上杜家的生活条件在杏花沟又是数一数二的,所以杜安盛手里的响鞭数量,还真不少。 这会儿雪已经停了,外头挺冷的。要是按着李氏的意思,就不应该出去了,免得闹出病来。 可是杜玉娘觉得,小孩子天真的童趣是最宝贵的,过了这几年,日后再想这样玩乐,可就难了。 “去吧!多穿一些,戴上帽子,围巾。让大哥陪你去,等会儿回来的时候,喝一碗姜汤,发发汗,肯定不会生病的。” 李氏听了孙女话,就没再反对,让大儿媳妇给小孙子张罗厚衣裳去了。 现在的杜玉娘,好像特别宽容,对虎子也特别有耐心,这可是好事。 虎子高兴的蹦了两蹦,眼睛里都是笑意,他上前搂了杜玉娘一下,然后欢快的跑开了。 刘氏在一旁高兴的直想抹眼泪,能看到他们兄弟姐妹相处得这般融洽,真是太高兴了。 哥俩穿得厚厚的,跑出去放响鞭了。 不多时,院子里响起“啪”的一声,紧随其后的是虎子银铃般的笑声。 杜玉娘听了,也是十分欢喜的。 相比之下,二房那边的气氛则是有些沉闷。 杜河浦的沉默、张氏的不屑、杜安兴的虚伪、杜小叶的畏缩,都让人觉与节日的气氛格不入。 李氏看了,心里也是十分不好受的。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心疼儿子,孙子,可是同时也对他们非常失望。 儿子立不起来,被一个整天算计东算计西的婆娘压得死死的!孙子又像极了他那个娘,不好好念书,竟然学人家赌钱。 虽然杜安兴极力辩解,说自己是被人设计的,但李氏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当真。 这孩子从小是在她眼前长大的。小时候只觉得他聪明,嘴甜,可是慢慢的,这个孩子变了。又或者可以说,他的本质一点点的暴露出来了! 老杜家的大孙子,歪心眼儿多,不是个好的! 要是以前,李氏是不会承认的。她下意识的把杜安兴的好放大,而去忽略他身上的缺点。 但是老头子给玉娘托梦的事情,给她提了个醒。 不贤不孝的子孙啊! 谁家摊上一个,不得闹得几代不得消停! 再说,老头子为什么给玉娘托梦,却不搭理自己呢!是不是也怪她没有管好这个家,没有看好儿孙? 李氏有些自责,也决定不再放任老二一家,所以当杜玉娘提出把铺子结掉,直接租出去以后,李氏便一口答应下来。 没了铺子,张氏就能老实许多。大孙子在乡下读书,能避免和不三不四的人碰面,兴许就把赌钱这事儿戒掉了呢! “祖母,您是不是乏了啊,要不然躺下歇会吧!”杜玉娘瞧见李氏闭着眼睛,以为她困了。 李氏连忙睁开眼睛,道:“我没事。祖母年纪大了,上了年纪的人哪儿那么多觉。”她顿了一下,看向刘氏,道:“倒是你娘,忙了一天了,不轻省呢!” 大儿媳妇是个能干的,这个家也多亏她,才像模像样。 杜玉娘转头道:“娘,要不然你也上来歇一会儿吧,腿肯定乏了。” 刘氏累了一天,胳膊腿都酸的很,不过她心里高兴,特别是一向跟她不怎么亲近的闺女,竟然主动关心她,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刘氏没有想到,幸福来得这样突然,她道:“娘不累,不累。” 杜玉娘能够体会刘氏的心情! 以前的自己,太糟糕了。现在她只是好好的跟娘说一句话,她居然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就在她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化解的时候,田氏走进来。 “祖母,娘,面醒好了,可以包饺子了。” 说到包饺子,李氏精神一振! 这可是大年夜的重头戏。 “好,赶紧把家伙什都搬过来,在炕上包!” “唉!” 田氏脆快的应了一声,转身出了东屋。刘氏也跟在她身后出了屋。 一直在旁边照看杜小碗的杜小枝站起身来,“大娘,我来帮忙!”家里人口多,饺子也要多包一些,人多好办事,都动手帮忙的话,很快就能吃饭了。 李氏点点头,小枝这孩子是个好的,勤快。 张氏在一旁不太高兴,自己生的丫头,居然上赶着捧大房的臭脚,这简直是在打她的脸。只不过这个时候,即便心里再怎么不乐意,她也不会表现出来。 刘氏和田氏这对婆媳,都是手脚麻利的人,很快就把面案,饺子馅,盖帘之类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杜小枝走在最后面,手里就拿了两个擀面杖。 包饺子,这是全家女性一起动手的活计。除了杜小婉太小,家里人怕她包不好,不用她帮忙以外,其他人,都得帮忙包,躲不掉这个懒。 当然,杜玉娘也不用! 因为,她根本就不会包饺子。 前世的杜玉娘,是真的被李氏当成金枝玉叶来养的!她出嫁以前,虽不能像千金大小姐那样自在的生活,但是跟普通百姓人家的女儿比起来,她的生活简直不要太幸福! 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为过了。 所以,杜小叶才会一直看不上她,才会说她是吃白食的。 刘氏将醒好的面团取出一个,放在面板上使劲揉了起来,很快,一个光洁圆润的面团就揉好了。她随即将面团揉成一个均匀的长条,在面板上撒了一些面粉以后,开始揪剂子。 剂子揪好以后,用手掌压实,然后田氏擀皮。 杜小叶看了杜玉娘一眼,突然讥笑道:“杜玉娘,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会包饺子?” 第二十二章 打脸 年三十包饺子,是场大仗。 全家人(女性)都围在一起,边包饺子边聊天,气氛是很活跃的。 老话讲,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啊! 可见饺子在老百姓眼里的地位,那是无可取代的。能天天吃上饺子的生活,那是要羡慕死人的! 前世在杜家的时候,杜玉娘从来没包过饺子。但是后来她身上发生了许多事,使得她不得不褪去身上的天真,开始正视人心险恶,正视生活。 像杜小叶这样讽刺的话,对于经历过噩梦一般生活的杜玉娘来说,完全无关痛痒!根本就像一片树叶落下来那么轻,不会让她有任何的不痛快。 但如果她不是重新活了一回的杜玉娘,她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吗? 自然是不能的。 杜小叶,你这是想挖个坑给我跳吗? 不可否认,杜家人的头脑都是不错的,杜小叶,也有她的小聪明呢!她这是觉得最近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都是二房引起来的,所以觉得没脸了,想要祸水东引啊! 她在杜小叶眼中,就这么蠢? 呵呵,或许是吧!只不过,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 如今嘛…… 不好意思,我要打脸了! 杜玉娘轻哼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包饺子?随便学学就会了。” 李氏没表态,还在包饺子,两个孙女之间的问题,她们自己解决吧! 张氏眼中闪过一抹兴奋,她觉得让杜玉娘丢脸的时刻终于来了!大房有什么了不起! 刘氏和田氏眼中,则是闪过一抹担忧。 玉娘可从来没有包过饺子啊!虽然这活儿并不难,但是第一次上手包,肯定不会包得太好。要是二房再笑话玉娘几句,姑娘家面皮薄,再恼了可怎么办? 这个年怕是都过不好了。 杜小叶迫不及待的道:“别说大话,说得好像你自己很厉害似的。你看我们包饺子看了半天了,你也包一个我瞧瞧。”真有意思,从小到大,她杜玉娘会干什么活? 杜小叶打定了主意,一会儿杜玉娘包不好饺子,自己一定借机好好嘲笑她一番,最好能让她恼羞成怒,把饺子都掀了,才痛快呢! 大年三十,要是因为她吃不上饺子,就是祖母只怕也会有怨言的。 杜小叶自认为很了解杜玉娘的秉性,所以早就憋着坏呢! 杜玉娘轻哼一声,瞧了瞧刘氏和李氏包饺子,随后便拿起一个饺了皮,用筷子夹了一点馅放进去,随后手指灵活的捏了几下,一个十分标准的元宝形饺子,就捏好了。 “呶,有啥难的?” 人们看着杜玉娘掌心中那个胖胖的元宝饺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饺子包得也太好了吧!大小适中,褶子不多不少,而且形状十分标准,任谁看了,也无法相信,这个饺子居然会是杜玉娘包出来的。 以前她可从来没包过饺子! “这……不可能,你咋能包这么好呢!”杜小叶这话,可算是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杜玉娘把饺子放到盖帘上,拍了拍掌心中的面粉,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自己笨,就以为别人都别你一样笨?说了学学就会了嘛!”她刚才可不是一直瞧着刘氏和李氏包饺子吗! “你!”杜小叶无话可说,简直要被杜玉娘气死了,她居然嘲笑自己笨,实在太过分了。 “好了,大过年的,不要吵。”李氏虽然劝阻这对小姐妹吵架,但是语气是十分轻松的,一点也没有不高兴。 玉娘很聪明呢!只站在旁边看了几眼,就能包出漂亮的饺子,这说明白了什么?说明当初他们的担心,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李氏心情更好了。 杜小叶不服气的道:“光会包有什么用?杜玉娘,有本事你跟我们一起包饺子啊!” 在杜小叶的认知中,杜玉娘是一个非常懒的人。一副大家千金的模样,十指不沾阳春水,明明就是个村姑,还讲究这个讲究那个的! 她跟自己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祖母就是偏着她! 杜小叶很想看看,杜玉娘能不能放下身段,跟她们一起干活。 杜玉娘如何会看不懂杜小叶的心思! 自己前世死的时候,已经快三十岁了。此时的杜小叶,才十三岁,在她眼里就是个孩子! 小孩子的心思,很容易猜的。 “包就包呗!” 杜玉娘当下坐到李氏身边,颇为亲热的道:“祖母,我坐这儿包。” “好好,玉娘头一次包饺子,就坐祖母身边。” 杜小叶撇嘴,埋头包饺子了。 杜玉娘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就安静的坐在那儿包饺子。她微微垂着头,露出一小截雪白纤细的脖子,神情安静,身上散发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气质,这一点让李氏很惊讶。 以前的孙女,有些嚣张,霸道,还有点锋芒毕露的样子。 现在这样一副不与人争锋的样子,挺好的。 看来还是要经过一些波折,才能真正长大啊! 李氏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心中十分欣慰。 此时刘氏的想法,与李氏差不多。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心疼她的!可是这孩子从小没在她身边,性子被公婆惯得有些过头了。 刘氏担心,孩子将来嫁人,万一也如此骄纵,那可怎么得了?谁家的媳妇,不是战战兢兢的过日子?要孝顺公婆,要敬重丈夫,还要讨好小叔子,小姑子,疼爱子侄!还要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一大家子的关系,可难相处呢!闺女除了模样出挑,论脾气秉性,论操持家务,真是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 刘氏,很怕女儿养成好逸恶劳的习惯,将来被夫家唾弃,不容。 现在看到杜玉娘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包饺子,她的一颗心突然就放下了! 孩子到底是大了,懂事了。 兴许啊,是自己这个当娘的,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孩子的脾气! 大家各怀心思,不过,手里的活计都没有停下来。 很快,年三十的饺子就包好了。 小虎子他们闹腾了半天,也吵着饿了。 村子里响起了起起伏伏的炮竹声,那声音乐此不疲的响着,一直没有歇过。 水开了,白胖胖的饺子在锅中翻滚着。 杜玉娘站在灶台旁,眼中带泪,过年了呢! 第二十三章 浅笑 田氏的心思一转而过,眼下安慰小姑子比较要紧。 杜玉娘恍过神来,眼里的雾气也已经散掉。 “我没事,就是让锅里的热气熏着了。”杜玉娘眨了眨眼睛,对“玉娘,想什么呢?” 田氏见杜玉娘站在灶台边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某一处,十分难过的样子,不由得轻声询问了一句。 这个家里,小姑子的地位非常高,是绝对要讨好的。 田氏觉得自己能够嫁进杜家,是前世积德,得了福报!所以她是怀着非常感恩的心情,在这个家里生活的。 不论是对公婆,对奶奶,对丈夫、小叔、小姑,田氏都是以礼相待,真心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 田氏长得并不十分出众,特别是跟杜玉娘一比,简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她是中等身材,皮肤略黄,眉眼也很平淡,没有出挑的地方。 田氏闺名田招娣,是众多村妇中的一员! 她是田家长女,娘家在娘娘庙。 大概名字取得太好了,田氏的老娘在生了她以后,一口气连生了六个儿子。 儿子多,代表子孙昌盛,是好事!而且家里劳力多,只要肯吃苦,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但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田家这六个小子长身体的时候,那饭量可是十分惊人的。一家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可是日子还是紧紧巴巴,没什么剩余。 一转眼,几个孩子都长大了,本来指望着他们手脚勤快一点,做工,种田,把日子过得红火一点。哪成想,田氏的老娘突然病倒了,一家人好不容易攒下的辛苦钱,变成了汤药费,没用多长时间,就把几年的积蓄消耗的一干二净。 后来田氏的老娘虽然好了,可是家里却是变得更穷了。 女儿到了出嫁年龄,却不能嫁人,儿子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也因为家里太穷,根本娶不上媳妇。 杜家不嫌弃她家穷,甚至也不介意她没嫁妆,这一点是十分难得的。 至于杜家人看中了她什么…… 呵呵。 她手脚勤快,特别会过日子,而且按着老一辈的说法,她是个好生养,能生儿子的。但是这些根本不重要好吗?重要的是杜家人待她真的很好。 当然,小姑子除外。(二房也不算) 前世的杜玉娘对田氏,无疑是充满恶意的。 杜玉娘讨厌田氏的出身,讨厌她面对自己时的唯唯诺诺,好像田氏在无形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恶人。 也正因为如此,田氏面对杜玉娘时,才会小心翼翼。 这次杜玉娘回来,田氏感觉出了她的不同。人瞧着不像以前那么不好说话了,不管是看人的眼神,还是与人说话的声音,都柔柔的,不像以前那样瞧不起人了。 最重要的是,小姑子开始亲近他们大房这一家子了,这是十分难得的。今天杜玉娘哄小虎子的时候,她可是亲眼瞧见了,姐弟俩那亲昵的神态,可不像是装装样子。特别是玉娘对小虎子的耐心,实在让她大吃一惊。 田氏露出一个笑容来。 都说灯下看美人,杜玉娘这一笑,可谓熠熠生辉,简直要晃瞎田氏的眼睛。 “那,那你赶紧进屋歇着,一会儿饺子就好了。”田氏总觉得,杜玉娘是个天仙似的人,不适合干这些粗活,煮饺子也不用太多人,让小姑子歇着,她还能高兴高兴不是! 杜玉娘朝着田氏摇了摇头,“没事,我不累,嫂子,我帮你烧火吧!” 啊? 田氏傻眼了,她嫁进杜家也有两三年的时间了,从来没听玉娘叫过自己一声。今天这声嫂子,来得太突然,也太意外了。 “不会,玉娘,真不用!”田氏见杜玉娘蹲下去,要坐到小木扎上帮她看火,吓得她连忙把杜玉娘拉起来。 小姑子的手又软又滑,跟她这个做惯了农活的粗手可不一样。 “玉娘,听话啊,这粗活你干不来,你进屋陪奶奶说说话,饺子一会儿就好了。”田氏的汗都要下来了,小姑子在她身边,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连惯常会做的活计,都像是不会做了似的。 杜玉娘则是有些哭笑不得,她是真心想要帮大嫂干点活啊! “祖母。”抬头看到李氏揶揄的笑容,杜玉娘觉得有点小尴尬,她一个活了三十多岁的人,居然还让人当小孩子待。 “不着急,慢慢来!”李氏想当然的觉得,孙女是改了,想要快点融入这个家里来。 这是好事。 杜玉娘含糊的点了点头,乖巧的坐在李氏身边。 她不是那种巧言令色之人,前世一心想要飞上枝头的她,靠的也是自己的容貌和手段。她从来没有做过低三下四的事儿,说过阿谀奉承的话。 后来她被大妇陷害,被贺无庚伤透一颗心,知道自己本就是贺家的一颗棋子时,她整个人都被仇恨所充斥着,从一个本来就不爱说话的人,彻底变成了一个惜字如金之人。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开口以后能说些什么,好像自己那短暂的人生,除了仇恨,根本无从说起似的。 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她笑了,狂妄大笑,笑中有泪,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大仇得报,她有的,只是歇斯底里的宣泄,可胸口处那钝痛,却像是要将她碾压至死一般。 “饺子好啦!”刘氏把煮好的饺子端上了桌,招呼家里人过来吃饺子。 田氏随后也端了一盘饺子过来,家里两口大锅呢,煮饺子快。 全家人都坐到了一起,此时已经是亥时了,正是吃饺子的时候。 “老二,鞭炮没放呢,先放鞭炮。” 杜河浦应了一声,连忙穿鞭下地,放鞭炮去了。 乡下有讲究,年三十晚上和大年初一早上这两通的鞭炮,可是不能省的。有条件的人家,就多放一些,没条件的人家,也得想方设法的弄出点动静来。 院子里响起霹雳啪啦的鞭炮声,李氏瞧着全家人的笑脸,还算舒心,她拿起筷子,率先挟了一个饺子,道:“吃饺子!” 虎子欢呼一声,连忙开动。 杜玉娘平静的看着这一些,浅笑。 第二十四章 守岁 吃完饺子以后,就是守岁了。 乡下人守岁,跟大户人家不同。 大户人家掌灯时分开始吃年夜饭,一直吃到深夜。推杯换盏,一夜不眠,直到吃完晚上这顿饺子,都不能睡觉。还有的人家,直接烧一锅饭,在三十晚上的子时之前烧好,一直摆到大年初一,这叫摆隔年饭,昭示年年有余,一年到头吃不完的意思。 杜家的习惯是晚上吃年夜饭,亥时吃饺子。等吃完了饺子,把事先准备好的点心、糖果、茶水、瓜子、花生,打糕都摆上桌。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的过了子时,全家老少就可以休息睡觉去了。 毕竟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要真是一夜不睡的话,第二天初一请神拜年的时候,可就要闹笑话了。 所以饺子撤下去以后,田氏手脚麻利的将事先准备好的小食都端上了桌,然后默默的退回厨房,将一大盆碗盘清洗干净。洗碗的时候,要格外小心,否则打破东西的话,要被视为不吉利的。 年纪小一点的杜小碗和虎子,都有点困了,但是两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糖果,谁也不愿意去睡觉。 杜玉娘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睛里却装着几分笑意,她端过装糖的盘子,示意两个孩子坐到她身边来。 小虎子毫不犹豫。 杜小碗却有点举棋不定。 她比小虎子大四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对杜玉娘这个堂姐的印象,不算好。 虽然两个人鲜少接触,但杜小碗从杜小叶的嘴里,知道了不少杜玉娘的“坏”。 不过,糖果的诱?惑力不容小觑。杜小碗看到那亮晶晶,散发着甜味儿的糖果,到底没忍住。 两个孩子坐到杜玉娘的身边,眼巴巴的望着她。 杜玉娘拣起一块放到小虎子的嘴里,随后又拣起一块放到杜小碗的嘴里。 两个孩子咯咯地笑,眯着眼睛品尝着舌尖上的甜味儿,十分幸福的样子。 杜玉娘顺势拣起一块,真李氏不注意,一下子将糖塞到她的嘴里,李氏愣了一下,笑眯眯的受了。 她有多少年不吃糖了,总觉得啊,这是孩子们的零嘴!况且老头子也不在了…… 李氏多少有些伤感,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杜玉娘又拣了一块糖,直接放到自己嘴里。她一边吃,一边跟小虎子做鬼脸,逗得他哈哈大笑,气氛也松快了不少。 杜小叶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翻了两个白眼! 杜玉娘就会耍花样,她才不信杜玉娘会有了什么长进呢! 张氏坐在最边上,双手握成拳状,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杜玉娘,恨不能将她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如今全家上下都不待见她,这一切,全是拜杜玉娘所赐。 要不是她这么个祸害,自己能变成现在这样吗? 儿子的书读不成了,店也开不成了。 镇子上的生活虽然也不容易,但是比在乡下要强多了。 自己开个小茶寮,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轻闲自在,没事儿还能‘攒’点私房钱,多好! 可惜啊,这样的美好日子,被杜玉娘这个搅家精给搅得稀碎啊! 这杜玉娘,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专门坏她的好事。 张氏不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反倒认为种种不好的事情,都是由杜玉娘引起的。 可惜杜玉娘不会读心术,不知道张氏此时所想,否则的话,怕是又要冷哼一声了。 张氏睚眦欲裂,恨不能扑上去把杜玉娘生吞了!她躲在角落里,没有人注意她。 但是,杜安兴却注意到了。 杜安兴应该是最了解张氏的人了。 张氏宠爱自己这个儿子,认为他聪明,孝顺。从来没有想法,她儿子的那点小聪明,都用到了她的身上;而所谓的孝顺,也不过是杜安兴舌灿莲花说好话,哄她高兴罢了! 漂亮话谁不会开?关键是能不能兑现啊! 杜安兴可是个赌徒,赌红眼的时候,连亲娘老子都不认,可能会孝顺张氏吗? 此时张氏表现出来的愤怒,让杜安兴很开心。 张氏是什么性格,他最清楚不过了。 小心眼,爱记仇,还特别喜欢跟不顺眼的人对着干!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喜欢处处压人一头,好像只有这样,她的日子才能顺心似的。 所以张氏让儿子读书,争着抢着要到镇上去做生意,为的就是证明二房比大房强!刘氏不如她! 她不光在杜家争,在自己娘家也争。 听说当年给自己老爹保媒的人,保的并不是自己的娘,而是娘在闺中的一个好友,跟她是同一个村的。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爹没瞧中那个人,反而瞧中他娘了。 其实这事儿杜安兴心里清楚,八成是自己老娘在暗中做什么手脚了! 因为张氏就是那种不能看到别人比她过得好的人! 杜安兴心里打着小九九,他娘~的这个性格,可以利用一下,大有可图! 于此同时,在西屋,杜河清和杜河浦这哥俩,就着晚上的剩菜和饺子,正喝小酒呢! 与其说是喝小酒,还不如说是杜河清陪着自己弟弟在喝闷酒。 杜河浦觉得,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他从小性子有些弱,平时做事没主意。 老爹还在世的时候,没少说他。 他头上有个有闯劲儿,能干的哥哥,跟他一比,自己处处落下风。 连娶媳妇也是。 大嫂刘氏,娘家是五石村的。她爹是木匠,手艺好,家里条件也好!她上头有四个哥哥,特别疼她,所以刘氏出嫁的时候,嫁妆不少,当时在村里,也算是头一份了。 到了他自己这会儿,娶了一个一穷二白的媳妇不说,结果还娶回来一个母老虎。 他是真后悔啊,当初如果自己不做那件糊涂事,现在…… 唉! “哥哥,我真羡慕你!真的。”杜河浦有些醉了,说出来的话没头没脑的。 杜河清不愿意让他在大过年的想这些烦心的事,所以一个劲的给他灌酒。 睡吧,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庆余十四年的大年三十夜,杜家人心思各异~ 第二十五章 王氏母子 大年初一,串门走亲戚,拜年。 杜家是外来户,此地并无亲人。 杜家在村里的人缘还是不错的,除了里正和几个上了年纪的族长需要去拜会以外,几个关系处得不错的人家也得去看看。 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跟邻居打好交道,还是很有必要的。 拜年这种事情都是小辈,同辈之交,向李氏这般年纪,辈份,基本上是不会出去拜年的。 去拜年的人,也多为男性,或者家中幼童。十岁以上的女孩儿,就算是大姑娘了,即便是在乡下,也不会轻易抛头露面的。 谁知道拜年的时候,会碰到多少外男啊? 所以杜家一向是由杜河清,杜河浦兄弟俩去里正,族长家拜年的。等从这几家回来,再带上杜安康,小虎子,到几个有来往的邻居家去拜会。 至于杜安兴,他是从来不会去拜年的。人家是读书人,要温书呢! 杜河清哥俩走了没多久,家里的大门就被人推开了。 正在节日里,各家各户为了方便拜年,都不拴大门。 刘氏听到动静迎了出去,见到来人时,却是微微一愣。 来的人是王氏和池英杰。 虽然池父死了多年了,但是这多年杜,池两家是有来往的。特别是池英杰中了秀才以后,王氏动了让两家结亲的念头,所以来往的相反要比前两年更频繁一些。 本来刘氏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 英杰那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虽然他相貌一般,但是写得一手好字,学问也好。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考中了秀才,有了功名,将来没准儿能鲤鱼跃龙门。 万一这孩子当了官,那自己闺女可就是官家太太了,这么好的事儿,上哪儿找去。 自己生的闺女,就算没在她身边长大,她也是一样知道那孩子的心思。 玉娘长得太好,怎么可能甘心当个乡下村妇?若是能嫁给英杰,当然是最好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将来英杰不能当官,只守着一个秀才的名头,去私塾里教教书,给商铺记记账,当个账房先生,那也是份不错的营生。 王氏这个人,刘氏还是了解的,是个要强的,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她是看着玉娘长大的,自然知道玉娘娇贵,将来两个孩子成了亲,在活计这方面,也不会太难为孩子。 刘氏想得挺好,却不想女儿说啥也不同意这门亲事,还搬出了去世多年的老爷子,说池英杰是个短命的! 应该不能吧? 可池父不就是早亡吗? 这些念头,在齐氏脑中一闪而过。 她只微微愣了一下,就马上反应了过来,脸上也带上了笑容,十分热情的迎了过来。 “秀枝,你可真是稀客啊!”王氏闺名王秀枝,虽然杜、池两有一直有来往,但是她毕竟是个寡妇,平时不好登门,到了年节的时候,就更不能去别人家给人添晦气了。 所以王氏能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来杜家,也实属难得。 刘氏是个颇为精明的人,当下想到,池英杰年纪不小了,只怕王氏这是来探口风来了。 唉! 这事儿闹的。 “大娘,过年好。”池英杰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新做的石青色的直裰,头也梳得一丝不苟,用一块方巾系住,显得十分利落。看上去,倒比往常精神了几分。他手里拎着个竹篮子,上面还盖了一块挺喜庆的花布。 到底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刘氏也是欢喜的。 她热情的把母子往屋里让:“快快,进屋说,外头冷。” 三人这才往上房走来。 杜玉娘早就听到声了。 她拉着李氏道:“祖母,您可千万记着祖父的叮嘱,不能答应这门婚事!反正我肯定不会嫁池英杰的,死也不嫁。” 说完这句话,杜玉娘转身就回里间了。 李氏坐在炕上直咧嘴,这孩子,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不过,这也证明了玉娘的决心。看来她是说啥都不会嫁池英杰了! 可惜了。 李氏也觉得,池家这门亲不错,知根知底啊! 也罢!反正老头子的话,就没出过差错。 玉娘跟老大还有一个赌约呢!再等等看成吧! 反正玉娘年岁还小呢,不急于一时。 就在这个时候,刘氏带着王氏和池英杰进了东屋。 “大娘,过年好!”王氏见了李氏,连忙就要跪下磕头。 刘氏吓了一跳,她知道婆婆的为人,知道婆婆不愿意受这些过,连忙一把扶住王氏。 李氏也吓了一跳,等她缓过神来的工夫,大媳妇已经把王氏扶住了。她松了一口气,看向王氏的目光里,就带上了两分考究。 “这是干啥,吓老婆子一跳。”李氏只道:“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老婆子,我可不是地主婆,咱家不兴这一套。” 王氏有些尴尬的起身,“我是多少年没来了,忘了,您别怪罪。” 李氏只道:“哪里的话,快坐。” 王氏像想起什么似的,道:“英杰,快给你祖母拜年。” 刘氏皱眉,这个王氏是怎么回事? 这就喊上祖母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此时李氏和刘氏这对婆媳心中,对王氏的看法都有了一些改变。 池英杰把自己带来的篮子放到一旁,彬彬有礼的给李氏作揖,几乎一揖到底。 李氏笑眯眯的受了,真说起来,池英杰这秀才,有一半的功劳在他们杜家身上呢! 池父刚死的那两年,孤儿寡母的日子难熬,还要受着亲戚的打压,生活实在艰难。 那个时候母子俩想吃顿饱饭都难,哪儿有闲钱供池英杰读书呢! 还是李氏做主,让大儿子时不时的帮衬着一些,甚至最初那几年,池英杰的读书束脩都是他们杜家掏的。 就冲池父和杜河清的交情,他们杜家人能做到这个份上,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杜家之所以能在杏花沟站住脚,全凭这股子义气和良心! 所以池秀才这个礼,李氏当得! “好孩子,快起来!”李氏打量了池英杰两眼,一本正经的道:“瘦了,是不是读书太辛苦了?” 池英杰觉得受宠若惊,连站在一旁的王氏眼睛也亮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周旋 王氏想得有点多,她觉得李氏这个态度,分明就是关心孙女女婿的态度。 想来杜家应该也跟自己一样,有结亲的念头吧?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就更真诚了几分,说话也像带了底气似的,“大娘,英杰很用功的,每天苦读,特别努力!他现在啊,就等着沉淀两年,去参加秋闱了。” 有点王婆卖瓜的意思。 池英杰的脸有些发红,哪儿就有娘亲说得那么快了。先生说了,他资质有限中秀才也是侥幸,还要在勤学苦练几年呢! 兴许,他这辈子就是个秀才了呢? 想到这儿,池英杰的脸又白了白。 玉娘心气高,要是自己考不中举人,她会不会不嫁给自己啊! 池英杰心里发慌,毕竟两个人的事,都是当初父母戏言,作不得真。真要是掰扯起来,这娃娃亲的事,当初说的是他和安康,可谁能想生下来的都是男娃啊!好不容易大娘(刘氏)生了玉娘,可惜爹又撒手走了。 从始至终,两个人的事儿就一直没有定下来过!池英杰觉得,这事儿就像是镜花水月似的,太不真实。 可娘说,她一定会让杜玉娘嫁过来,给自己当媳妇的。 池英杰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又红了起来,连李氏让他坐下的话都没有听见。 王氏连忙上前拉了他一下,替儿子解围:“这孩子,想什么呢!” 池英杰有些羞涩的笑了笑,安安静静的坐到一旁。他的目光,忍不住往里间望去,可惜只能看到一个厚厚的帘子,根本看不到他日思夜想的人。 玉娘过了年就十三了吧?虽然小了点,但是可以先成亲,后圆房啊! 池英池想得很多,却不知道他无意间的几个眼神,让自己在李氏和刘氏心中的印象,又打了几分折扣。 这孩子看着也不像是个老实孩子啊!他明知道里间是玉娘的闺房,还这么直勾勾的瞧着,也太失礼了吧! 李氏脸上,多少带出了一点不高兴。 王氏根本看不出来。 主要是她太自信了,觉得凭借两家的交情,凭着自己儿子的秀才功名,让杜玉娘嫁到他们家,那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前世的王氏,也确实成功了。 杜玉娘和池英杰虽然没有成亲,但是却是正儿八经的定过亲了,所以池英杰死后,杜玉娘才会被冠上命硬,克夫的名头。 躲到里间的杜玉娘,一直在密切的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外面暂时的沉默令她有些不解。 在杜玉娘的印象中,无论是刘氏,还是李氏,都是十分热情,擅长热络气氛的人。有这两个人在,怎么就冷场了呢! 杜玉娘并不知晓,此刻池英杰正有些失礼的盯着里间看,恨不能透过帘子,见到她的倩影。 王氏到底是谨小慎微生活多年,还是很会看人脸色的,她很快反应过来,李氏似乎很不喜欢儿子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也是啊,名分未定,这样有些失礼啊。 王氏想当然的觉得,李氏是在为杜玉娘的闺誉着想。等他们把这件事情说开了,两个孩子的事情定下来,就不会这样了。 王氏悄悄的拉了自己儿子一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人还没娶回来呢,就把儿子的魂给勾走了,这要是把人娶回来,还不定怎么媚~惑儿子呢! 王氏心里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她转身把放在地上的篮子提起来,揭开上面的红布道:“大娘,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家里艰难,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您别嫌弃。” 王氏挎了一篮子鸡蛋来! “哎哟,他婶子你也太客气了。这鸡蛋留着给英杰补补身子,可不好拿来给老婆子吃。” 王氏连忙道:“大娘,我也拿不出别的东西来,这鸡蛋是自己家养的鸡下的,新鲜着呢!您可别嫌弃。自打英杰他爹过世以后,你们可没少帮着我们娘俩,这情分,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了!这一篮子鸡蛋,难道还抵不上这么多年咱们俩家的情分?” 王氏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坦诚之意。她这个人,从本质上来说,还是好的!只是她的一生太坎坷了,先是丧夫,自己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儿子养大。好不容易儿子有出息了,也该成亲了,却突然横死! 也难怪王氏到后来,会变得歇斯底里,几近疯狂。 她无法面对这个事实,只好把一切的罪过都推到了杜玉娘的身上。 杜玉娘想到这儿,不由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对王氏的怨恨也少了一些。 前世的种种,她不想再追究了。 王氏也是个可怜人,只要今生她不再来招惹自己,过去的,就过去吧! 这会儿,李氏已经让刘氏收下了鸡蛋,王氏眉开眼笑,觉得气氛还不错,就想提一提两个孩子的事。可是说这种事情,哪儿有当着孩子的面儿说的? 王氏转了转眼珠,就问道:“怎么没看到安兴啊!是不是又在读书呢?” 李氏点了点头。 王氏不由得赞道:“还是大娘会教孩子,咱们杜家的孩子,个儿顶个儿的都是好的。”那个杜安兴到现在连个童子试都没过,也是够笨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个读书人,是杜玉娘的堂兄,将来没准儿也是儿子的助力。 “英杰,你去找安兴聊聊天去,你们都是读书人,有话说。好不容易过个年,能轻松一下,别在屋里憋着了。” 王氏有意支走自己的儿子,想要跟李氏说说两个孩子的事。 娘俩出来之前,都在家里商量好了。 池英杰一听,马上起身,若有所思的看了自个儿老娘一眼,才有些窘迫的跟李氏和刘氏行礼,“我去看看安兴。” 虽然他和杜安康也是同年,但是杜安康不是读书人,还早早的成婚了。所以池英杰自认为他跟杜安康无话可说。 池英杰刚要往外走,却见蓝色格子布门帘一挑,从外头,走进了两个人来。 走在前面的是张氏,她身后,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一件梅红色的袄子,梳着一个单螺髻,上面还带了朵绢花。 那少女面皮发黄,五官十分一般。 池英杰只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第二十七章 扔出去 因为有人进来了,池英杰便不好执意出去。 毕竟张氏也算是他的长辈,大过年的,肯定要先给长辈拜年的。 池英杰很有礼数的后退了两小步,拱手行礼,“婶子过年好。” 说实话,池英杰长相很一般。 他是中等身材,人有些消瘦。生得一张细长条脸,眉眼倒是不丑,但是鼻头太大,显得人有些憨笨。大概是少年人火气旺盛,他的脸上生了许多痘疮,红疙瘩一个连着一个,像是永远也不会消退似的。有些地方已经留下了黑黑的痘疤,开成一个个小坑洞,看着让人不喜。 单论长相,池英杰真的很一般,非常一般! 而且他的家世也不怎么样,他是被寡母拉扯大的,家里只有几亩薄田。 但是,他是学问好啊,还是秀才呢!天下读书人那么多,可不是谁都能考中秀才的。 她大哥就不能! 所以,在杜小叶这个小村姑的眼里,秀才很了不起,池英杰也很了不起。 可是杜小叶知道,池英杰中意的人是杜玉娘! 她不忿,凭什么? 张氏也同样不忿。 凭什么好东西都送到杜玉娘面前!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偏心她,两个孙子他都不看在眼里,更别说其他几个孙女了。 好东西紧着她用,也就算了,难道连好亲事也得紧着杜玉娘? 张氏不服气,非要争上一争!她有三个闺女呢!除去最小的小碗,小枝和小叶都有机会争上一争。 早在王氏和池英杰上门的时候,张氏便听到了动静,她之所以没有马上过来,是因为在屋里做两个女儿的思想工作。 论年纪,大丫头跟池秀才更相当一些,可是这丫头平时挺听话的,今天却说什么都不肯跟她到上房去。还是二丫头乖巧一些,她可是比杜玉娘还大一岁呢! 张氏完全没有自觉的觉悟,她觉得自己生的闺女不比杜玉娘差,甚至要比杜玉娘强多了! 所以,她忙不迭的把杜小叶打扮了一番,带着人来上房了。 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张氏一进屋,目光就落在池英杰的身上,看见他彬彬有礼的向自己问好,心里就更欢喜了! 要是真能抢了杜玉娘的亲事,得了一个秀才姑爷儿,那她可真是既报了仇,又得了实惠,再好也没有了。 “这是英杰吧?一年多没见着,瞧着可又出息了不少。可是见瘦啊,平时得多吃点饭,读书累,可别累垮了。”张氏端着长辈的身份,就差直接让池英杰叫她丈母娘了。 “她婶子,咱们可有两三年没见着了吧?”王氏因为是寡居,所以年节的时候,很注意自己的身份,轻易不出门。 “可不是,有了!”王氏从善如流的道:“二嫂子没变样,还跟从前一样。” 张氏爱听这话,笑道:“不行了,老了!”她到底在镇子上待了好多年,做的又是茶寮这处迎来送往的生意,嘴上能说会道,很容易让人觉得她这个人不像一般乡下村妇那样没有见识。 前几年池英杰还小的时候,张氏没看出来这孩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当时是李氏拍板决定给池家一些帮助的,她心里再怎么不乐意,也不敢堂而皇之的跟自己的婆婆对着干。 但当时张氏的心里是极其不服气的,觉得一大家子人过得都不富裕,干啥去帮助那无亲无故的池家!从那个时候起,她就觉得,明面上不能跟婆婆对着干,但私底下,她得多为自己家儿子争一些。 也许就是从这时候起,张氏有了藏私房钱的想法。 但是现在看,婆婆的眼光还是很精准的!池英杰这孩子,有出息!人家只比自己儿子大半年,已经是秀才了! 池英杰越好,越是不能让给杜玉娘,凭啥好事都得是杜玉娘的?婆婆也太偏心了,心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孙女。 这些念头在张氏脑中一闪而过,她笑呵呵的进了屋,也使了个眼色让杜小叶紧随其后的进屋。 杜小叶的一双眼睛盯着池英杰看了两眼,有上顿时飘过两抹红云。你还别说,这池英杰穿上直裰,身上又带着几分书卷气,看着挺文弱的,很好。 杜小叶过了年也十四岁了,男女之间那点懵懵懂懂的情愫,她多少知道一些。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在乡下做村妇,不想嫁个农夫。池英杰无疑是她脱离苦海的最好选择! “那个,英杰哥,你吃不吃梨。”杜小叶有点紧张,她手里端着一盘梨子,还是家里花大价钱,从有地窖的人家手里买来的。 冬天那么冷,当然要多烧些柴禾,屋子里烧得很热,在炕上躺一宿,喉咙又干又痒,吃上一个梨子,心上就舒服多了。 她洗了几个梨,特意拿过来跟池英杰套近乎用的。 李氏见了张氏的嘴脸,再看看杜小叶的举止,哪里会不清楚这娘俩的心思! 眼皮子浅的东西,她们以为池家真是香饽饽呐? 李氏虽然有些偏疼杜玉娘,但是杜小叶一样是她的亲孙女,她不可能眼看着孩子往火坑里面跳,还不阻止。她是当祖母的人,即便不能一碗水端平,也不会害自家孩子。 刘氏也看明白了,张氏这是怂恿闺女跟玉娘抢呢! 哼哼! 刘氏心想,抢吧抢吧,别抢到最后,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她对公爹托梦一事,深信不疑。 “小叶,你去给你大嫂搭把手,先把这里的鸡鸭喂了,一会儿做饭,留你婶子在这儿吃中饭。” 李氏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王氏有些尴尬,谁家大年初一去拜年,还要留下来吃饭的,那得多没眼力劲儿? 再说,她带儿子来拜年的目的,是说两个孩子的亲事,想着先把杜玉娘定下来。哪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她这事儿还没等提呢,居然就让李氏有了恼火之意,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王氏稳了稳心神,适时的道:“英杰,你不是说要去看安兴,愣着干啥!” 池英杰得了台阶,连忙告了一声罪,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杜小叶咬唇,恨不能将手里这一般梨子扔出去! 第二十八章 张氏到底是块老姜,看女儿这般沉不住气的模样,也是颇为不喜。不过,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捅了捅女儿,让她把梨子放到王氏跟前,道:“他婶子,吃颗梨子,可甜了。”这傻丫头,哄好未来婆婆,那也是当媳妇要做的功课啊!先拿下王氏,她不是一样能嫁到池家去吗? 好在杜小叶还不算笨,连忙扬起一个笑脸来,“婶子,吃梨。” 王氏笑道:“这是二房的二丫头?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其实二房的二丫头长什么样,王氏都不记得了,怎么看,眼前这丫头都太过普通了,不如杜玉娘。 张氏欢喜异常,也顾不得理会李氏的黑脸,连忙道:“可不是,就是二丫头,过了年就十四了。”随后又指使杜小叶道:“你这丫头,赶紧给你婶子倒口水喝。” 杜小叶哦了一声,转身给王氏倒水。 杜玉娘在里间,把一切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她摇了摇头,心想这池家,就是一个大火坑呐!自己避之不及,偏偏张氏和杜小叶拿池英杰当宝。 唉~ 王氏是看不上杜小叶的! 她那个二婶,这次怕是又白张罗了。 杜玉娘,真的猜对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猜,毕竟前一世,她和王氏有过很多接触,二人没能做成婆媳,倒是成了仇人,对彼此的了解,可比一般人透彻。 王氏这个人,性情有些古怪。 瞧着是个好的,但是因为她年轻守寡,心里面还是有不少的阴暗面的。平时在人前,显露不出来,等到池英杰出事以后,这些问题就都浮出水面了。 王氏拿池英杰当自己的命~根子,最在乎他的感受,媳妇什么的,算哪根葱?所以王氏根本左右不了池英杰的亲事,他要是不想娶,王氏根本不敢给儿子把亲事定下来。 相反就算池英杰没有出意外,王氏也不见得会待见自己的儿媳妇,因为她会觉得,她的媳妇在跟自己抢儿子。 如果她儿子能娶到一个名门贵女的话,那么王氏还有消停点,毕竟她只是一个乡下妇人,无论如何也不敢跟贵女呛声的!只不过心里的怨恨大概会一直增加,到最后会不会暴发出来就不好说了。 但是池英杰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家中既无万贯家财,也无雄厚的背景,单从相貌上来看,池英杰也没有半点优势。高门大户家的贵女们,眼睛瞎了都不会嫁给这样的人为妻。 所以喽! 平民百姓,门当户对的人家嫁过去的闺女,只能被王氏搓磨。就算池英杰不死,他的妻子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杜玉娘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再也不要去回想前一世关于池家母子的记忆。 都过去了。 此时张氏正百般讨好的跟王氏说着话! 李氏看了,万般生气。 说句不好听的,王氏就是一个小寡妇,就算她儿子是秀才,又怎么样?张氏是杜家妇,居然不顾杜家的面子,低三下四的跟王氏套近乎! 实在是太气人了。 此时王氏也非常不高兴,自己来,是带着目的性的!她要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她看上的是杜玉娘,可不是二房的那个黑丫头。 一脸娇羞,故作矜持的杜小叶还不知道,自己在王氏眼里,那就是一个黑丫头。 张氏还在喋喋不休,王氏头疼的厉害,刘氏却是有几分高兴。 不管怎么样,张氏出现的太是时候了。 要不是她突然出现,王氏肯定就会提结亲一事了! 大过年的,闹得两家人都不痛快,也不是什么好事。 刘氏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妯娌看着有几分顺眼了。 王氏这一坐,就坐了小半天。 这期间杜河清两兄弟曾经回来过一趟,本来是想带着小虎子去邻居家拜访的。结果知道王氏带着池英杰来拜年以后,杜河清直接到厢房拿上东西,跟弟弟又去邻居家拜年了。 杜河清虽然挺喜欢池英杰的,但他是个直男,答应了自己老娘,妻女的事情,就得办到!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跟女儿的约定,所以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见到池英杰,不太好! 王氏母子为什么来的,他心里一清二楚。 既然不忍心拒绝,那就只好避而不见了。 王氏一直待到快晌午的时候,终于坐不住了。 杜河清不露面,杜玉娘也不露面,这也从侧面反应出了,这父女俩对这门亲事的态度。 看来今天这事儿,是提不成了! 哪儿有大年初一到人家拜年留下来吃饭的,况且自己又是个寡妇,不能久留的。 王氏咬牙起身,“大娘,嫂子,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李氏不咸不淡的道:“回去小心点,天气冷着哩,别冻坏了。” 王氏笑着应了一声,实则上她把坏了自己好事的张氏恨得要死,同时也埋怨刘氏和李氏二人,不知好歹! 她儿子多么优秀,能看上杜玉娘,那是她的福分!凭什么杜玉娘还嫌东嫌西的,连个面儿也不露? 王氏不甘心,她本来都要转身出去了,却突然转回身来,问坐在炕上的李氏道:“大娘,我来了小半天了,怎么没看到玉娘啊!” 这话问得可就有意思了。 杜玉娘隔着帘子无声的勾了勾嘴角,难道池英杰有几分小聪明,能考中秀才,原来是随了王氏啊! 李氏本来就有些不待见王氏,听她这么一问,脸色就更不好了。 可是王氏直勾勾的盯着她,像是不听到答案,就不走似的。 张氏刚想说什么,却被刘氏狠狠的拉了一下,她转回头一看,刘氏那眼神里装着十足的警告意味,她被吓了一跳,只得悻悻的闭上嘴巴。 李氏笑了笑,很自然的道:“玉娘啊!睡觉呢!这孩子昨天晚上守夜,天亮了才睡。她婶子,你不用惦记玉娘,她好着呢!” 李氏一语双关的刺了王氏一句。 气氛有些僵。 但王氏,还是很有忍耐力的。 她当了这么些年寡妇,什么嘴脸没看过? “那就好,大娘,我走了!”说完,才掀起帘子,转身出了东屋。 刘氏瞪了张氏一眼,才跟了出去。 第二十九章 训妻 王氏很快就跟儿子汇合,来不及说什么,就带着儿子离开了。 刘氏热情相送,一直把人送到大门外,又说了几句客气的话,这才转身进了自家院子。 她一边走一边想,这次王氏没有达到目的,恐怕不会死心,估计还会再来的。 两家人的关系,看似十分和睦融洽,其实早在池父去世的时候,他们两家的关系就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么多年下来,不过是在消耗过去的情分罢了!如今他们拒绝了王氏,王氏对他们肯定会有怨气! 这亲戚做不成,只怕还要做仇了。 刘氏轻叹了一声,这才进了上房。 一进东屋,就看到李氏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张氏气呼呼的模样,好像刚刚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不会是被婆婆骂了,不服气,回嘴了吧! 刘氏愣了一下,就见杜玉娘从里间走了出来。 自家闺女脸上带着几丝戏谑的笑容,她那一双杏眼中的眼神,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像是能看透人心似的,。 张氏被这样一双眼睛,看得心虚。 李氏气坏了。 今天要不是大年初一,她非得好好收拾张氏一下不可,给她立立规矩,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孝道! 李氏不说话,是因为实在太生气了,况且她方才一古脑的训了张氏一顿,这会儿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气氛有些尴尬,刘氏不由得道:“这是怎么了?娘,您消消气。” 张氏恶狠狠地瞪了刘氏一眼,装什么好人? 刘氏真是觉得冤枉极了,她说什么了?没看见婆婆都气成什么样了?大年初一跟老太太较劲,她张氏还真是够胆!老虎不发威,还当婆婆是只病猫不成? 刘氏当下道:“我说老二家的,这就是你不对了!有什么话不能跟咱娘好好说啊,你瞅给老太太气的!今儿可是初一,你想干什么啊?” 张氏从来都不是个能容人的,她张嘴就想反驳刘氏的话,哪知道正巧这时候,杜河浦和杜河清两兄弟回来了,哥俩掀了帘子,前后脚的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杜河清见老脸黑着一张脸坐在炕上,自家媳妇也不太高兴似的,就问了一句。 因为王氏来了,杜河清难免把事情联想到了王氏的身上去,心想莫不是那老娘们知道玉娘不肯嫁,所以跟老娘撒泼耍赖了? 王氏:这个锅我可不背。 刘氏看了杜河浦一眼,才道:“我也不知道。我去送王氏和英杰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杜河浦也是恨得牙根痒痒,大嫂的性子什么样?她根本不会在娘的面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同样,张氏什么性子,杜河浦也是一清二楚。自家媳妇的性格中,带着点唯恐天下不乱的特质,为什么这么些年了,娘一直跟着他们,而不跟着大房的人? 杜河浦看了看张氏,这婆娘一直以为,老太太是想跟着他们养老呢!还吵吵着什么养老的,不养小的。 小的不就是指杜玉娘吗? 娘根本就不想跟着他们过,即便将来分家了,肯定也是跟着大房!娘跟着他们二房待在镇上,是不放心他们,怕他们不会做人,办事。 杜河浦想到这儿,眼睛就有点发酸。 他都是当父亲的人了,结果还得让老娘跟着操心,想想都觉得愧得慌。 杜河浦上前一步,盯着张氏道:“你又胡咧咧啥了?”自从张氏藏私房钱一事被挖出来以后,杜河浦的胆子就大了不少,以前觉得自己是个爷们,没必要跟屋里头的斤斤计较,凡事让着她两分,又怎么了? 可是没有想到,他的放任,让张氏变得失了本心,变得越来越霸道。 夫妻之间相互谦让,是一种情份。但永远的单方面付出,只会让人觉得疲累,心寒。 杜河浦此时就是这种感觉,所以在对面张氏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怒意:“你到底说什么了,把咱娘气成这样?” 张氏做贼心虚,根本不敢去看丈夫的眼睛。她的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嘴巴也闭得严严的。 杜河浦也不想让妻子难堪,她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妻子,自己孩子的母亲。今天是大年初一吧,还是……算了吧! 就在杜河浦打算跟老娘认个错,把这篇轻轻揭过去的时候,杜玉娘却突然开口了。 “二婶要分家呢!” 此话一出,无异于惊雷平地起。 全屋人都懵了,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张氏。 “分家?”杜河清黑着脸,咬牙切齿的道:“老二家的,这话可是你说的?” 张氏是欺软怕硬的角色,在杜家,能让她老实的,也就两个人。 一个是婆婆李氏,还有一个就是大伯子杜河清。 也不知道为什么,张氏就是害怕杜河清,这种害怕可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张氏在杜河清面前,那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大,大哥,我,我也没说啥啊!” 张氏低着头,觉得自己有点站不稳当了。 杜玉娘只道:“二婶瞧中了范英杰,想让范英杰给她当女婿呢!” 杜河清和杜河浦听了这话,都蓦地睁大了双眼,连刘氏的脸上,亦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简直是胡闹啊! 王氏明明相中了杜玉娘,当初池父还在世时,也是跟杜河清约定着,让两家结亲。 这里头,有张氏什么事啊? 就算玉娘不同意这门亲事,这门亲事也不会落到二房的头上。 要知道一家女不说一家亲,一家子不娶一家媳,这都已经是乡俗传统了!张氏不知道吗? 她这是装疯卖傻啊! 杜玉娘又道:“祖母说没有这个规矩,不同意。结果二婶生气了,说祖母偏心,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我,不惦记二房。还说再这样下去,还不如分家过日子呢,也省得二房人白白给大房使唤。” 这是张氏的原话,也正因为张氏这样一翻混账话,才会把李氏气到。 杜河清气得直跳脚,“老二,你个熊包,连个娘们都管不住?” 杜河浦也气得不轻,想也没想,抬手就甩了张氏一个嘴巴子。17046 第三十章 王氏的心思 就在杜家人声讨张氏的时候,王氏和池英杰也回到了家中。 池英杰一路上都没开口问什么,因为他太清楚自己娘亲的为人了。娘一定是生气了,不然的话,不会是现在这副表情。 果然,王氏坐下喝了一口水以后,就跟池英杰说起了杜家的事情。 “英杰,不是娘打击你,娘瞧着这门亲事,怕是不成了。”王氏的理智还在,在失去儿子之前,她还是一个比较聪明的妇人,知道怎么样的选择,是对自己和儿子最好的。 池英杰低着头,没吱声。 王氏太了解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脾气了,他这个样子,就说明还不想放弃。 “你说说,今天咱们娘俩啥了脸面去杜家,为的是啥?为的不就是提一提你们两个的事,把这事儿当下来吗?可是你也瞧见了,就杜玉娘那个奶奶,那就是个人精啊,根本就是在躲着这件事。你杜大爷哪年见了你,不是亲亲热热的?可今年,人家连面都没露,这说明啥?” 池英杰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王氏说这些话的意思。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啊! 王氏只道:“娘知道,你稀罕玉娘!可是,人家玉娘分明就是没把你放在心上啊!往年你去杜家,杜玉娘可用正眼瞧过你一眼?今年更是连头都没露一下。” 哼哼!提起这个,王氏就一肚子火气。 杜玉娘有什么了不起的? 是,她长得漂亮,十里八村都是数得着的。但那又能怎么样?漂亮能当吃啊,还是能当喝啊! 娶媳妇,那是有讲究的。她得能为池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杜玉娘那小身板,腰细得跟柳条子似的,一看就不好生养。还有啊,哪家的媳妇,不得侍候公婆,操持家务啊!杜玉娘在杜家,那可是娇养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儿子要是真把人娶回来了,还得她这个当婆婆的忙前忙后侍候她不成! 哎哟,想到这儿,王氏原本没气,也来气了。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池英杰一见王氏发了火,当下便着急了。 娘一个把他带大不容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想惹娘生气。 “娘,您消消气。”他乖巧的给王氏倒了一杯茶,随后才道:“娘,玉娘是大姑娘了,避着点外男,也是应该的。” 王氏翻了翻眼皮,知道儿子这是不死心呢! 不过,大姑娘确实应该避讳一下。不像二房那个丫头,没羞没臊的撞上来,就怕别人看不出来她的心思似的。 王氏扯了扯嘴角,她怎么记着,那丫头好像比杜玉娘还大一岁似的? “娘,今儿这事儿,你怪谁,也怪不到玉娘身上去啊!再说了,杜大爷或许去旁人家拜年了,不知道咱们去!这事儿您还没说呢,怎么就断定人家杜家不同意呢!”说着,池英杰还挺了挺胸膛,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 他可是秀才,是杏花沟出的第一个秀才。 王氏叹了一口气,“儿子,你就认准杜玉娘了?” 池英杰一听老娘这口气,就知道,他和玉娘的事儿,还有希望! “娘,娘。我稀罕玉娘,在说,爹在世的时候,不是也认准玉娘这个儿媳妇了吗?” 提到池父,王氏就不吭声了。 这是她的伤心事。 池英杰道:“娘,你哪天再去说一说这个事儿呗!杜家人都不傻,放着我这么好的一个女婿不要,他们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难道他们还想把杜玉娘嫁给县太爷的公子不成?娘~” 王氏不为所动。 池英杰想了想,又道:“娘,都说先成家,再立业!您要是不把玉娘给我娶回来,我这书也不用读了。” 王氏一听这个,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反了你了!” “娘~”池英杰被吓了一跳,可是却不服输,还道:“本来就是嘛!玉娘长得那么好,万一被人抢走怎么办?我不管,你要是不把玉娘给我娶回来,我就天天想着她。茶饭不思,就更别提读书了!” 王氏差点没被池英杰这几句话给气死,“你……”她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指着比自己还高许多的儿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池英杰看到王氏真的生气了,明显缩了一下脖子,眼圈也红了。 王氏看到儿子这样,心疼的不得了,有气也撒不出来了。 这孩子的父亲走的早,小时候他就胆小,没了爹爹的庇护后,时常被人欺负。 为了能出人头地,儿子读书比旁人用功,就算吃的不好,穿的不好,他也照样不计较,可是从来都没有半句怨言。 杜家二房的那个杜安兴,跟儿子一样读书,吃好的穿好的,可是连个童生都不是。 自家儿子呢,已经是秀才了。 王氏想到这儿,既是心疼,又是欣慰,心里的火气就散了。 她重新坐回去,好半天没说话。 就在池英杰忐忑不安的时候,王氏突然开口了。 “儿啊,你和玉娘差五岁呢!现在就算把你们的事情定下来,她也不可能立马嫁过来啊!” 过了年,杜玉娘才十三,以杜家对她的宠爱,怎么的也得把她留到十五岁,怕是及笄以后才能让她嫁人。 池英杰知道,王氏不反对他娶杜玉娘了,他高兴啊,一颗心简直要飞起来。 “娘,那怕啥!咱们可以先成亲,等两年以后玉娘及笄了,再,再……”他到底没好意思,把圆~房两个字说出口。 儿大不由娘啊! 王氏看了儿子这个样子,心酸的不行!她生英杰那一天的事,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似的。可是一转眼,襁褓中的婴儿,都知道要娶媳妇了! 王氏把胸口的怨恨和不满压下来,人伦纲常,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她再不乐意,也不能让儿子打光棍啊! 不行,杜玉娘嫁过来以后,自己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好好教教她。 儿子读书重要,千万不能让一个狐媚子迷了眼。 要是杜玉娘不安份,自己非得给她点厉害尝尝。女人得能守着,她这个婆婆不同意,他们休想彳亍~房!21046 第三十一章 张氏挨打 人家闺女还没嫁过来呢!王氏心里已经想着开始怎么磋磨自己的儿媳妇了! 如果杜玉娘知道了王氏的想法,一定不会觉得惊讶的,因为王氏确实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不过,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这辈子一定要远离池家母子,所以,王氏怎么想的,对她来说,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再把视线调回杜家。 杜河浦狠狠的扇了张氏一个耳光后,屋里便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这种安静,静得有些怕人,仿佛连呼吸声都是负担一样。 张氏捂着脸,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这才几天的工夫,杜河浦居然打了她两次! 自己为他生儿育女,没功劳还有苦劳呢!他倒好,被小贱~人挑拨几句,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就分不清远近亲疏了! 张氏把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怕人。突然,她恶狠狠的看向杜玉娘,都是她!一切都是这个贱~人的错! 她咬牙切齿的道:“小贱~人,我跟你拼了。”接着便气势汹汹的朝杜玉娘扑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周围的人谁也没有想到,张氏居然会转过头,朝杜玉娘下手。 刘氏离张氏最近,她惊呼一声,就使劲抓住了张氏的胳膊。哪知道张氏这会儿几乎疯狂,力气大得出奇,一下子就挣脱开了刘氏的束缚。 杜河清气坏了,张氏胆大包天,竟然想伤害自己的女儿。 只是他是当大伯子的,如何能上前跟兄弟媳妇撕扯?好说不好听啊! 所以杜河清只能像只愤怒的狮子一样,立在原地。 杜河浦被张氏突如其来的发疯给惊着了,他愣了一下马上扑上去抱住张氏,不允许她发疯。 张氏气极,眼看自己就能挠到杜玉娘了,却被自己家老爷们给抱住了,她怎么能甘心? “杜玉娘,你这个里挑外撅的小贱~人……”张氏的声音简直可以用歇斯底里来形容,她嘴里不停的骂着难听的话,理智,智商都已经处于崩盘状态之中。 家里的人都被惊动了。 杜安康和媳妇都在堂屋里站着,不敢进去。 张氏再不好,也是长辈,她的行为肯定轮不到他们这些小辈来指责。现在屋里的场面,一定很混乱,隐隐传出了张氏的叫骂声和李氏的暴喝之声。 二房的三个姑娘,也都跑到堂屋来了。 杜小枝眉头紧皱,很难想想娘竟然敢在大年初一这一天闹事。 杜小叶撇撇嘴,神情满是不在乎的样子。仔细看,还会看到她眼中的欣喜之色,骂吧骂吧,骂死杜玉娘才好呢! 而杜小碗显然有些被吓到了,她依偎在杜小枝的怀里,显得有些不安。 娘疯了吗? 三姐真可怜,她那么好,娘为什么要骂她? 小孩子的世界是很单纯的。 以前杜玉娘在镇上的时候,眼高于顶,总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是过年这段时间,她变了很多,至少杜小碗觉得,三姐变得爱笑了,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会给她留一份。 所以,她觉得杜玉娘很好。 屋里到底什么情况,屋外的人根本不清楚,隔着一个厚厚的棉布帘子,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张氏的叫骂声和哭喊声,时不时的传过来,这热闹持续了好半天,才停歇下来。 这会儿,李氏的脸庞已经被气得有些发青了。杜玉娘第一个发现了李氏的不对劲,连忙轻声安抚着李氏,转身去给她倒了杯水。 “祖母,您别生气,那就是一个浑人,咱们别跟她一般见识。” 李氏喝了两口水,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微微抖着,可见真是被气得不轻。 杜玉娘就是她的心尖子,张氏做错了事,不知悔改,还口出恶言,这是李氏接受不了的。 所以李氏喝完水后,一边平复自己的情绪,一边用眼神凌厉的看向张氏。 这会儿张氏老实了,理智也回笼了。 能不老实吗? 杜河浦抱住她以后,她嘴里还是一样不干不净的,她大骂杜玉娘,气得刘氏都要上去跟她拼命了! 玉娘是她闺女,自己如珠如宝捧着的闺女,到了张氏嘴里,竟然成了贱~人,这让刘氏如何不怒? 连杜河清都红了眼珠子。 杜河浦一看自己媳妇像疯了似的,再一看自个儿老娘和兄嫂的脸色,当下也顾不得别的了。他抱住张氏的腰,狠狠的往旁边一甩,张氏整个人便飞了出去,直接趴在了地上。 她还没醒过神来呢!杜河清的大巴掌就朝她身上乎去,张氏被打懵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向老实的丈夫,会对自己动粗,而且还不是一下。 张氏也顾不上脸面不脸面的问题了,迅速起身缩到角落里,抱着头道:“当家的别打了,别打了。” 她哎哟,哎哟地叫唤好几声,头发散了,脸也肿了,连身上都也挨了好几下子。 后来还是李氏看不下去了,让杜河浦住了手。 屋里这才消停下来。 鸡飞狗跳过后,屋里有短暂的沉默。 实在是今天这儿,发生的太突然了。 王氏来的突然,张氏出现的突然,而她大骂杜玉娘,更是不在计划之内的事情。 “张氏,从打你进这个家门起,我自问没有做过磋磨儿媳妇的事情。对老大,对老二,我都是一视同仁的。你和老大家的,我也是一样对待!可是你瞧瞧你今天,办的都是什么事?” 李氏发了火,堂屋的晚辈们,隔着帘子都能感受到她的怒火。 “你扪心自问,我们老杜家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要出口伤人,这么骂玉娘!她是你的晚辈,是你男人的亲侄女,是我和老爷子的心尖子,我们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到你嘴里,她竟然成了……”那些字眼太过污秽,李氏根本学不来。 她虽然是个乡下老太太,没有什么见识,只是略识得几个字,但是她跟乡下那些动不动就出口成‘脏’的老太太可不一样! 就张氏说的那此话,她嫌腌臜,牙碜!46 第三十二章 训媳 张氏无语可说! 因为李氏虽然有些偏疼杜玉娘,但是对大房和二房这两房人来说,基本上还是挺公平的。 五个手指头有长有短,就算都是自己亲生的,那也是有区别的。孩子一多,顾得了小的,就顾不了大的,一碗水很难端平。 再加上,有的爹娘心都长偏了,对孩子们区别对待,久而久之,弄得其他孩子都有了怨言。 这事很普遍。 李氏总共就生了两个儿子,所以她这一宛水端的,还算是平的。 就连张氏,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你也别怪老二下手打你!”李氏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的,能把老儿子那么个老实人逼成这样,张氏也是挺厉害的。 “我们杜家的男人,没有打女人的习惯!老爷子是,他们兄弟俩也是。”李氏恨铁不成钢的道:“老大长得凶不凶?他立着眼睛说一句,能把小娃娃吓哭!可是你啥时候听老大打过老大媳妇?” 这是实话。 成亲这么多年,杜河清一个手指头都没动过刘氏。 村里也好,镇上也好,动不动就打媳妇的赖汉有都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回家拿媳妇撒气了,就是喝酒喝的找不着东南西北耍酒疯的。 杜河清性子直,嗓门大,加上他块头大,所以给人的感觉就是凶巴巴的。 但实际上,杜河清对媳妇,还是挺不错的,他知道疼人,也尊重刘氏。成亲这么多年,别说动手了,基本上没跟刘氏发过几次脾气。 杜河浦和杜河清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他生得瘦一些,气势也不像自己大哥那么强。长得一副老好人模样,加上在镇上做生意,也学会了逢人先笑的生意经,所以看上去就更加无害了。 谁也没有想到,老好人暴发起来,气势这么足! 张氏也被自己男人的拳头打怕了。现在她的脸肿着,身上也很疼,就算心里不服气,可是嘴上也不敢再说什么混话了。 “祖母,您消消气。”杜玉娘抚着李氏的后背,不停的安慰她,对于李氏的维护,她是打心眼儿里感激。经历过前一世噩梦一般的生活,她哪里还会在乎张氏嘴里的那点嘲讽和嫉妒之词?跟前一世那些恶心人的事儿比起来,张氏说的这些,根本就无伤大雅好吧! 杜玉娘不在乎张氏口出恶言,但是却在乎李氏的身体。 前世自己伤透了祖母的心,害得她伤透了心,最后郁郁寡欢的离开这个世界。 杜玉娘想到这里,眼圈不由得红了红,她前世,活得太糊涂了,简直就不配为本家人,连此时的张氏都不如。 张氏虽然骂了自己,心里还有着自己的小盘算,但是实际上,她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小家打算,根本没有做什么让人觉得难以接受的事情。 反倒是前世的自己,冷血自私,简直…… 李氏见杜玉娘红了眼眶,心疼的要命!心里的火气止不住的往外窜!这股火气,自然是要发到张氏身上去。 “老二家的,你嫁进杜家这么多年,我何时为难过你?你拍着良心想一想,就算知道你昧下了家里的钱,我有没有说过什么不好听的?按着你这个品性,我让老二休了你都不为过!谁家也不可能留你这种家贼妇!” 家贼妇! 这话可就有些严厉了! 真要是闹开了,张氏肯定是要被休的,名声也肯定坏了。就算她想再嫁,只怕都没有人敢娶她。 张氏听到这儿,终于有些怕了。 她动了动嘴皮了,想说两句软话,可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转头看了看杜河浦,却见自家男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顿时就更没主意了。 就在这时,李氏又道:“一家女不说一家亲,一家子不娶一家媳。这是老祖宗的规矩!玉娘不会嫁到池家去,你也给我死了与池家结亲的念头!” 李氏也是为了孩子们好! 老头子给玉娘托梦,说池英杰是短命相。 如果把孩子们嫁过去,不是害了自家孙女吗? 李氏虽然疼爱杜玉娘,但也不至于拿其他几个孙女当草,所以这才咬死了,不许结池家这一门亲。 张氏听了这话,心里更不服气了,她拿着脸,嘟囔道:“娘你还能不能讲点道理了!杜玉娘不嫁,凭啥我生的丫头也不能嫁。那孩子现在可是秀才了,将来前程无量,难不成你真愿意让这种好事情落到别人家头上去,也不给自己的亲孙女?” 李氏见她不知悔改,气得跳脚。 这老太太,也有点急脾气。 “放屁!”老太太生起气来,也是能讲两句脏话的,可是她的词汇量,还是十分有限的。 “你打着什么主意,我能不知道!我告诉你,你最好把这个念头给我压下去!否则的话,你也不用再做杜家妇了,直接拿着你的包袱,给我滚回张家去!”最后一句话,李氏几乎是在用吼的,她因用力过度,一张老脸由红变紫不说,整个人也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似的,咳嗽起来。 一屋子人都紧张起来。 “祖母!” “娘!” “娘!” 好在,杜玉娘手明眼快,赶紧把方才李氏喝剩下的水递了过来。 李氏喝了两口水,这才平稳了情绪,也不咳嗽了。 张氏再傻,也不敢接话了。特别是自家男人还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吓得她缩起头装死! “老二!” 杜河浦一听自己老娘叫他,连忙答应了一声,“哎,娘,您说。”他听着呢! “我的话,你听不听?” “听,您说!娘,我是您儿子,我听,我听。”杜河浦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红了不说,脸上的表情,像吃了苦瓜似的。 “好。”李氏只道:“你也不用哭,挺大老爷们,哭什么?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许与池家结亲,听见没有?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就把身板给我挺直了,把这个家立起来!管好自己的老娘们。” 杜河浦吸了吸鼻子,“哎,娘,我晓得了。” 李氏轻哼一声,“再有下次,你也不用打她,直接让她滚回张家去!”2532 第三十三章 偏心 李氏的话,让张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担忧。她缩了缩脖子,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自家男人的一个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张氏也是到了今天,方才知道,原来自己眼里一向老实窝囊的丈夫,也有如此凶狠的一面。她身上的伤,在提醒她,这个男人的拳头,有多硬。 李氏头疼的厉害,只道:“老二,让你媳妇滚蛋,别在我跟前晃!还有,让孩子们四下玩玩,跟邻居们相处相处。”毕竟二房才回来,跟村里人打好交道还是很有必要的。 杜河浦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娘。” 李氏的声音并不低,堂屋里的小辈们听了个一清二楚。不等东屋的人出来,他们就四下散了。 被长辈逮到他们偷听长辈说话,他们就完蛋了。 心照不宣和被逮到,完全是两码事。 等杜河浦和张氏出来时,堂屋里一个人影也瞧不见。 杜河浦走在前头,张氏在后头跟着。 夫妻二人前后脚出了上房,往东厢房走去。 到了二房住着的屋子,关上门,杜河浦就迫不及待的转身对张氏道:“这回你高兴了,你满意了?”他故意压低声音,并不是怕了张氏,而是不想让邻居们看热闹。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特别是在乡下,谁家有点动静,左右邻居就没有不知道的。 庆幸今天是大年初一,别人家不是招待客人,就是出去拜年讨友。家里欢声笑语的,自然听不见他们家里的这点小动静。 要是往常日子,今天他们闹这么一出,还指不定招来多少看热闹的人呢! 乡下人可不比镇上人,看热闹的时候,也讲究个素质。这里的人,趴在院墙上看人家两口子打架,一边笑,一边撺掇的人,比比皆是。 家丑不可外扬。 杜河浦也是不想多生事非。 “你给我记住了,从今天开始给我安分一点!等出了正月,赶紧麻溜地给我把家里的活都拿起来,你要是敢耍奸犯懒,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厢房的门。 张氏站在自家堂屋里的,心里的火止不住的往外头窜。她一想到杜玉娘那小贼~人,就恨得咬牙切齿的。 今天这些事,都是她搞出来的。自己这一身伤,也是拜她所赐! 杜玉娘~ “嘶~”太过狰狞的表情,牵扯到了张氏脸上的伤口,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才发现全身都酸痛的厉害,特别是脸上,好像都肿起来了。 张氏气呼呼的走进北屋,她头上乱糟糟的,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新穿的衣裳也变得灰扑扑的,看上去十分吓狼狈。 杜小碗缩了缩肩膀,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呆着。 娘这副样子,太吓人了。 张氏虽然偏疼儿子多一些,但还不至丧心病狂到拿女儿出气的地步。不过,口出恶言是免不了的,谁让女儿在她眼里,那就是个赔钱货呢! “死丫头,还不赶紧给我打点水去!”大概是用力过猛,张氏又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她也不顾自己身上的衣裳带着土,直接呲牙咧嘴的倒在炕头上,眯着眼睛休息起来。 杜小枝轻声安抚自家小妹几句,就去打水去了。 自家娘亲是什么性格,她一清二楚! 张氏的慈爱,都给了杜安兴,在她眼里,只有杜安兴是好的,是她的依靠。她们这几个女儿,都是赔钱货,是指望不上的。 杜小枝给张氏打了温水,又在水里加了一包干药包。这个干药包,是家里自制的。里头包着的草药,都是自家上山挖出来晒干,晾好,然后缝进口袋里的。 药包里的药材都是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在村里很盛行,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有的人干农活累了,脚浮肿的时候,也会用这个药来泡脚。 等药包里的药材全都浸入了水中,要盆里的水就变成了黄褐色。 杜小枝试了试水温,这才喊张氏起来洗脸。 她转身去灶房,烧水煮两个鸡蛋,想要给张氏滚滚脸。毕竟张氏那张青红交错的脸,实在是太难看了。 再说杜河浦,他转身回了上房,也不顾兄嫂都在,直接就跪到地上了。 “娘,儿子错了。”杜河浦一个头磕在地上,好半天都没起来。 他错得离谱啊! 都说家和万事兴。 他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张氏刚嫁到杜家那几年,还算是安生。可是随着安兴的成长,随着安兴捧起了书本,上了学堂,张氏便越来越过分了。 她在家里,掐尖耍横,不敬兄长。以为她在镇上待了几年,就瞧不起在乡下生活的兄长了。人尖酸刻薄不说,还藏私房钱! 这一切,都与自己的纵容有很大关系。 他总想着,家和万事兴,张氏替自己生了这几个孩子,平时对娘也算过得去,就处处对她忍让。 如今看,张氏这个模样,就是自己惯出来的。 杜河浦后悔万分,跪在自己老娘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杜河清的心里也不太好受,但是他能说什么?好在弟弟算是醒悟了,还不算晚。 方才张氏挨打时,刘氏心里还有几分痛快的。可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人,所以看到小叔子这般痛苦,她心里也很不舒服。 所以说,娶妻娶贤啊! 就像康子媳妇,娘家虽然穷了一些,可她是个明理的,不用人操心。 张氏…… 啧啧,还真是个拎不清的。 此时杜玉娘的里间,心里也是酸涩无比。她小时候,二叔对她也是很好的。 李氏轻叹了一声,才道:“老大,把你弟弟扶起来!” “哎!”杜河清上前把杜河浦架起来,冷硬的道:“赶紧起来!” 杜河浦起身,站在一旁,委屈的像个孩子。 李氏想了想,问他:“老二,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偏心玉娘了?过分了?” 杜河浦脸红了一下,摇头否认。 事实上,他确实觉得李氏有点偏心。 毕竟杜玉娘在杜家享受的待遇,可是最高的。89 第三十四章 答应 李氏一见儿子那模样,心里就明白了。 看来张氏平时没少在儿子耳边吹枕边风,不然的话,就儿子那个有些憨直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己过分呢! 李氏有些失望,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也不用说违心的话。我还是那句话,你爹在世的时候,最疼玉娘,原因你们也都知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护着玉娘一天,谁反对也没用。” 刘氏暗暗高兴,不是她自私,而是当娘的,就没有不希望自己孩子好的。婆婆这些话,等同于给玉娘上了一道保险,至少婆婆有生之年,都会护着自家闺女。 里间的杜玉娘,也不由潸然泪下。 祖母是真的很疼爱她!前世的她实在太不争气了,竟然辜负了祖母的一片苦心。看来前世自己落得那个下场,也都是自己作的,怨不得别人。 帘子外头,杜河浦连忙道:“娘,瞧您说的,我凭啥反对。” 李氏强硬的道:“你知道就好!还有,今天这事儿,都是池家那母子两个引起来的!你给我记住,咱们杜家的女儿,绝不可能嫁到池家去!” 这还是李氏头一次,表现出这么强烈的反对意愿。 杜河浦有点愣神,脸上全是错愕的神色。 娘是怎么回事? 之前对这池家这门亲事,不是还挺满意的吗?连玉娘刚撞柱子那会儿,娘还说怪可惜的,直说英杰那孩子不错。 这几天的功夫啊,她的态度就大变样!难道是因为王氏和英杰今天来拜年,结果因为他们家里闹得不太愉快的关系吗? 不可能啊,娘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啊! 杜河浦想不明白,就问了一句:“为啥啊?” 李氏一看小儿子那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个糊涂人,也难怪会被自己媳妇拴得死死的。看来要是不跟他把话说明白了,他自己还得胡思乱想。 “原因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你可得记住了,不能出去胡咧咧,连你媳妇那里,也不能说。” 杜河浦点了点头,“娘,你放心,我保证不说。” 李氏得了他的保证,这才道:“说起来啊,这门亲事,我一开始觉得挺不错的!池家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秉性不错,两家人呢,知根知底,念着往日里的情分,肯定也不会为难玉娘,把玉娘嫁过去,我是放心的。” 这不就得了吗? 杜河浦静静的听着,知道肯定还会有下文。 李氏脸上带上了几分严肃,道:“可是玉娘撞了柱子以后,梦到了你爹。” “爹?”提起自个儿的父亲,杜河浦也不由得愣住了。 杜河清瞧着弟弟那个傻样,不由得暗暗发笑,其实他当初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没比杜河浦强到哪里去。 “你爹给玉娘托梦,说是那个池英杰,跟他爹一样。”李氏说得比较隐晦。 但是杜河浦脑筋不太灵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跟他爹一样?”他看了看自家大哥,又看了看李氏:“哪样?” 这个笨啊! 李氏气得没招,只好道:“你爹在梦里跟玉娘说,池英杰跟他爹一样,活不长。” 在乡下,短命鬼是极其难听的骂人话。两家人要是没有深仇大恨,即使有什么冲突,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骂人。 现在娘说池英杰是短命鬼? “不可能吧!”那孩子看着虽然瘦,但瞅着精气神挺好的啊,不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啊。 池父就是生病去世的,杜河浦本能的以为,池英杰若是有什么不好,应该也是生病。 李氏听了小儿子这话,当下怒意滔天:“咋的?你爹还能说谎?老头子活了一辈子,就没说过半句唬人的话!” 杜河浦哪儿敢跟李氏呛声,更何况父亲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确实高大无比。 “娘,我错了,我没有质疑爹的意思。”托梦这种事情…… 不能尽信,但也不能不信吧? 虽说杜河浦确实不咋信,但是老娘都发话了,他还能说啥。 “反正不管怎么说,你给我记住了,咱们杜家,可不能跟池家结亲!”那池英杰若是平平安安到老还好,要是他有个好歹,那杜家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杜河浦点头如捣蒜,“嗯,娘,您放心,我记下了。” 李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同时又道:“还有,这事儿你先瞒下,不要跟张氏讲!”张氏那张嘴,简直比裤腰带还松,前脚告诉她的事儿,后脚她就能告诉别人。 在镇上,她没事就跟街坊四邻扯老婆舌。 李氏看不惯她这点,所以总给她找活干,让她腾不出扯闲话的空来。 杜河清点头,“啊,您放心。” 李氏这才道:“你们都出去吧,让我静静心。” 老太太被闹腾了一上午,这时候也是累极了。 “娘,您饿不饿,要不我给您弄点东西吃吧!”刘氏看老太太脸色有些不好,就问了这么一句。 李氏摆摆手,她还哪有吃东西的心思啊! 乡下人,不农忙的时候,都是一天两顿饭的。过年的时候吃的东西丰富,油水足,有鱼又有肉的,又怎么会饿得那么快呢! 刘氏也只好顺着李氏的意思,捅了捅自家男人,掀了帘子出去了。 杜河浦跟在兄嫂后面,一起出了东屋。 站在堂屋门口,杜河清轻咳了一声,对刘氏道:“你去跟儿媳妇干点活。”这是要把人支走。 他什么德行,刘氏会不知道? 他这是有话要单独跟小叔子说呢! 刘氏只道:“成吧!” 等堂屋里没有别人,杜河清才教训弟弟:“老二,不是当哥哥的非要在大年初一训你,实在是你二房的破事,太气人了!” 杜河浦羞愧得抬不起来,“大,大哥……” “你也不用跟我说什么对不住的话!我是你大哥,不能跟着你一辈子!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亲弟弟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呢!你家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但是有一样,要是张氏再像今天这样犯浑,你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杜河浦能说啥,只能应了。46 第三十五章 争不过 兄弟俩的对话,李氏听得清清楚楚。 她还没到耳目昏聩的年岁呢! 大儿子那嗓门儿,李氏想听不见也难! 等哥俩结束了谈话,李氏才幽幽的道:“玉娘啊!” “哎!”杜玉娘脆快的应了一声,从里间走了出来。 杜玉娘脱了鞋,坐到李氏身边,道:“祖母,您是不是累了,累了就歇会儿。” 李氏摆了摆手,道:“你冷不冷啊!”乡下地方,不像镇上。 镇上的房子一家挨着一家,前后左右靠的紧凑,总能遮挡一些寒气。而乡下则是每家每户都有一些距离,自己家再圈一个院子,所以四面无遮挡。 相比之下,镇上的房子无论怎么看,都要比乡下的房子暖和一些。 杜玉娘摇了摇头,道:“炕烧得旺,我穿的也不少,不冷呢!”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夹袄,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李氏摸了摸她的手,没有摸到凉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玉娘,祖母这心啊,慌的厉害!”李氏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 张氏偷藏私房钱,杜安兴被书院除名。 这两件事,就够让李氏头疼的了,结果今天王氏和池英杰来了以后,张氏这么一闹腾,又添了一桩事。 李氏很头疼,她怕张氏糊涂,又怕她不吸取教训,执迷不悟。 “祖母,您是担心我二婶不听劝,还打着池英杰的主意?” 李氏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我现在就怕这个!” 杜玉娘沉思了一下,那张氏可不是什么老实人,她这个人,把钱财看得比命都重。要是能抓到一个像池秀才这样好的女婿,只怕她做梦都会笑醒。 前世,自己跟池秀才定亲以后,张氏可是说了不少酸话,有小半年的时间,脸上的黑色就没退去过。 后来池秀才意外溺亡,王氏天天骂自己是克夫命,来杜家闹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搞得声势浩大。 张氏看了不少笑话,好像终于出气了似的。 杜玉娘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努力不去回想前世的事情。 前世已经过去了,她要把这一世活好,不再做糊涂事,保护好自己的亲人。 杜玉娘打起精神道:“祖母,您也别太担心了,依我看,二婶想把女儿嫁到池家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氏的眼睛亮了亮,不由得问道:“哦,你怎么看出来的?快说说。”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看着也精神了几分似的。 杜玉娘想了想,才道:“您想想,王氏是什么性格?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是她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跟池家有情分的,是我爹,不是我二叔!当初两家人说好要结亲,指的也是我们大房!好好的,王氏会娶二房的姑娘?” 李氏听出了一些门道,点了点对,道:“你接着说。” “都说寡妇门前事非多,可是您瞧瞧,王氏一个人带池英杰过日子,这么多年了,可曾闹过什么难听的事情来?” 这个,还真没有! “都说王氏要强,这话不假!但是,同时也说明了她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从来都不做出格的事。”杜玉娘停顿了一下,才又道:“您想想,王氏做事这般周全,怎么可能做出格的事?她要是娶了二房的姑娘,村里人会怎么编排她?明明这些年来,都是我爹娘在照顾他们娘俩,可是他们却娶了二房的姑娘,这话,不好听吧?” 村里人的想象力,可是十分丰富的。一件小事,会被他们无限放大,随后又衍变出无数个枝节来。到时候,王氏会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而淹死。 李氏点头,“你说的有点道理。玉娘,你真是长大了,看事情,比祖母还要透彻。” 杜玉娘听了这话,心里颇不是滋味。 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看明白人心险恶,才看清了什么是亲情。 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也不长大。 “祖母,其实,不但王氏不会同意二婶的提议,连池英杰,也不会同意的。” “哦?怎么说?”在李氏眼中,池英杰一直都是一个孝顺,懂事,听话的孩子。 杜玉娘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李氏说,她总不能说池英杰看上自己长得好,嫌弃杜小叶长得丑吧! “池秀才要出去的时候,我听着他好像跟二姐走了个碰头!您想想他当时的反应……” 李氏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什么没遇见过,当下就明白了杜玉娘的意思。 当时池英池确实是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好像二丫头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会不会……英杰是个读书人呢!也许知道规矩吧!”李氏还是无法想象,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会有那样龌蹉的心思。 “祖母,现在池英杰到底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要阻止二婶做傻事!不能在池英杰出事前,跟他扯上关系。” 李氏听了这话,才猛的回过神来。 “对对,不能跟他们扯上关系!”不管是杜玉娘,还是杜小叶,都是她的亲孙女,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孙女,背上一个克夫的名声。 这种望门寡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哪个姑娘有好下场了?不是被逼死了,就是变得痴痴傻傻的,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进了庵堂,出家,留一条命罢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估摸着,池英杰和王氏都不愿跟二房结亲,只要我爹能说到做到,不同意这件事情,那王氏也没有办法。” 总之,就是一个字,拖! 李氏到底心有不忍,“玉娘,咱们不能把这事儿跟王氏说说吗,让英杰注意点,也免得……”免得落得跟他爹一个下场,早早就走了! 他爹好歹还留下了一滴骨血,要英杰这孩子…… 那可就太可怜了!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握着李氏的手道:“祖母!人的命,天注定,人能争过老天爷吗?” 李氏微愣,张开的嘴巴,好半天才合上。 玉娘说得对啊!人,怎么可能争过老天爷呢! 第三十六章 猜测 张氏洗了有,换了身衣裳,坐在炕头上嘤嘤的哭。她那表情,委屈至极,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欺负了她似的。 张氏换了一身衣裳,头发也重新梳过了,但是脸上的红肿却不是那么快就会消的。她的脸和眼睛都有些肿,嘴角还有细小的伤口,看起来有点惨。 杜安兴看得头疼。 大过年的,娘就不能消停点吗? 他的心已经够乱的了,为什么娘不能安静的待一会儿? 难道她这样哭,就能解决问题吗? 杜安兴心里十分烦躁,他现在有想要打人的想法。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连忙将紧握的拳头藏进衣袖里。 杜玉娘说得对啊! 赌徒都是控制不住自己这双手的。 其实他们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好像心里揣了一只猫一样,那赌钱的瘾头子,时不时的伸出爪子来挠他几下。弄得他心烦意乱,什么都干不下去。 如果当初,他的好奇心不是那么重,就好了。 张氏抬起头,见儿子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当下便是愣住了。 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问道:“十一,你想啥呢!” 杜安兴回神,微微摇了摇头,“娘,你说祖母不同意池家这门亲事?” 张氏点了点头,“这还能有假!”她已经跟儿子哭诉半天了,事情的经过如何,她都已经跟杜安兴说过了。 杜安兴低头,“好好的,祖母为什么不同意这门亲事了?按理说,池家虽然穷了一些,但今非昔比了!那池英杰可是秀才呢!” 张氏猛的拍了一下大腿,才道:“谁说不是啊!你说你奶,是不是老糊涂了,这么好的亲事不抓在手里,还往外头推。” 杜安兴想了想,“娘,那你是咋想的?” 张氏连忙道:“我当然觉得池家那孩子不错了,要不然能这么闹腾吗?你听我跟你说说这事儿啊!” 张氏巴拉巴拉的,又开始说池英杰多么的好,将来会多么的有能耐。虽说池家现在穷,但是以后靠着池英杰,肯定能越变越好之类的。 张氏怕儿子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把这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讲了好几遍。 杜安兴却问她:“娘,你觉得是你聪明,还是我祖母聪明?” 呃~ 张氏扁了扁嘴,十分不情愿的道:“哦,还是,还是你奶聪明一些。” 这是十里八村都知道的事,她想不承认,也不行啊! 杜安兴当下道:“连你都说,祖母有好东西,第一个就会想到杜玉娘!这门亲事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为何祖母不让杜玉娘嫁过去?” 张氏咂巴两下嘴,“杜玉娘那小蹄子撞柱子了,你不知道啊!” 杜安兴愣了这一下,这才想起来,前一段时间杜玉娘因为这门亲事,撞了柱子的事。 “她自己不乐意嫁,为了这个都撞柱子了,你奶有啥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吧!”张氏觉得,李氏即便再怎么中意池英杰,也不会勉强杜玉娘的。 有些道理。 杜安兴道:“娘,你不觉得杜玉娘最近有点不太对劲儿吗?” “咋了!” 杜安兴的手,在袖子里缩着,大拇指不自觉的抠着食指的指甲盖,这是他的习惯性小动作,当他觉得事情蹊跷不合理,陷入沉思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去做这个埃。 “我觉得她,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杜安兴问张氏:“你看没看见,昨天她护着小虎子那样?以前她对小虎子,可是爱搭不理的。” 张氏点点头,思路不自觉的跟着杜安兴走,“谁知道呢!撞了一次脑袋,想明白了?” 可能吧! 杜安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娘,以前我跟你说什么来着,让你对杜玉娘好点,可是你就是不听!” 提起这个,张氏脸上不由得讪讪的。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张氏的脾气,只有杜安兴能降住!平时杜安兴去书院不在家,也就剩下李氏端着身份,能够勉强拿住她。 “我看到她,就一肚子气!全家人都围着她转,把她当大小姐似的捧着!咱们那茶寮摊子多忙啊,也不知道伸手帮着干点啥。”张氏说说就激动了,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又哎呦的叫唤了两声。 杜安兴一点办法也没有,反正现在茶寮摊子也关了,再说这些也没有啥用了。 “娘,你就记着我的话,先别着急给几个妹妹定亲。池家的事,既然祖母不同意,那肯定是有原因的。还有,现在咱们都回家来了,天天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你可别再像以前那样了,把祖母和玉娘得罪狠了,咱家那茶寮摊子,是别想再开起来了。” 张氏听了这话,一双肉泡眼睛瞪得老大,“儿子,你啥意思?咱那茶寮摊子,还能再开起来?” 母子二人都是自私透顶的个性,已经把镇上那间铺子,看成了是他们二房的东西。 “你消停点,少闹事,才可能再开起来。” 张氏的眼睛亮了起来,忙不迭的点头,“我听你的,我听你的!”跟婆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都能藏下那么多钱,要是能把茶寮摊子再开起来,她肯定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藏钱。 “行行,娘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杜安兴这才满意了,问张氏,“明天初二,你回门吗?” 张氏把嘴一撇,“你姥都没了那么多年了,你姥爷又瘫在炕上,我回去干什么?”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道:“再说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去?” 杜安兴也道:“不去就不去吧!我那几个舅舅,没一个是好相与的,天天的想着占便宜,全都是一毛不拔的,这门亲,断了才好。” 张氏连忙附和:“就是,就是。” 就在这时,杜河浦掀了帘子进了南屋。 张氏一见自个男人,吓得哆嗦了一下,全身上下都疼了起来。 杜安兴站起身来,唤道:“爹!” 杜河浦便道:“马上就吃晚饭了,你去给大嫂搭把手。” 张氏哪敢再说别的,连忙道:“他爹,我马上就去!”25 第三十七章 动静 正月初五,又叫破五日。 桃溪镇这一带的风俗,正月初五这天不出门,全家老少都要留在自己家里。这一天不能打破东西,也不能缝缝补补,行事要格外小心。 等过了初五,这里攒了几天的垃圾就可以往外扔了,又叫送穷鬼。三十开始一直到初五,家里面是不允许往外扔东西的。 十里不同俗。 杜玉娘前世,也听过其他说法,不过她现在还在杏花沟,自然也得按着杏花沟的规矩来。 破五这天,要吃饺子。 穷人家过日子,讲的是省吃俭用。平常的时候,就尽量吃一些简单易得的食物。但凡有点好东西,那都得攒到过年的时候吃,一家老少呢,也能在这个时候,往肚子里攒点油水。 谁家的米面油盐都不是白来的,天天吃饺子…… 那是地主过的日子吧! 杜玉娘想起前世自己无意中听到的两个尼姑的对话,不由得会心一笑。 原本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是看在张氏眼里,却觉得杜玉娘这个笑,十分刺目。她是在嘲笑自己吗?这小贱人,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啊! 是,过年这几天,她很没有面子。自家男人不给她好脸色,就连大房的人,对她也是带搭不理的。 这让张氏的心里很不好受!她既觉得委屈,又觉得没面子。最重要的是,她恨杜玉娘,恨出了一个新的高度。 一个丫头片子,居然比家里读书的孙子还要尊贵,这老杜家的‘家风’还真是够绝的。 但是这个时候,张氏也想明白了,自己刚刚被婆婆骂完,又被丈夫打了一顿,不能再盯着杜玉娘不放了。 所以张氏很快速的低下了手,假装在忙着包饺子,实际上她是怕别人看到她狰狞的面孔。 吃完了早上这顿饺子,全家人就聚集到一起,唠嗑,扯闲篇,说点村里,镇上的事情。 杜玉娘凑到李氏跟前,问她:“祖母,咱家的铺子啥时候往外盘啊!您是想找熟人做中间人,还是想写个招租启示啊!” 张氏听了这话,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事是大事。 李氏沉吟道:“院子里还有不少咱们的东西呢!我寻思着,等过完十五的,让你爹把车赶上,咱们先把东西拉回来。再写个招租启示贴在上头。” 张氏一边听,一边转着自己的眼珠子,心里急得不行。 这铺子要是租出去了,她可咋捞银子啊! “也行!”杜玉娘一听李氏没有变卦的心思,就没再说别的,她主要是怕李氏立场不坚定。 李氏拍了拍她的手,“你别操心了,等十五的时候,跟祖母一起回去,咱们看完了花灯再回来。” 每年正月十五,镇子上都会开灯市,其实说白了,就是夜市,为其三天时间。卖花灯的,摆小吃摊子的,都不用交税,这也算是为老百生做了点好事,让大家有个进项。 李氏这么一说,杜玉娘也想起来了。 往事一幕幕,像流得似的在眼前划过。 “祖母,我就不去了!”灯市是挺热闹的,可是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爱看热闹的杜玉娘了。 “她不去我去!”杜小叶在一旁道:“祖母,你带我去呗!我还能帮你收拾东西呢!”说完话,还斜了杜玉娘一眼,意思是杜玉娘不能干活。 杜玉娘懒得跟她计较,也不接话。 李氏看不上杜小叶那眼皮子浅的样子,可她到底是自己的孙女,平时也怪她那个四六不分的娘,生生把孩子教坏了。 “行,到时候要是玉娘不去,就叶子去。” 杜小叶可高兴了,下巴扬得老高,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李氏的话。 刘氏默默的看着,一言不发。 十五她也想上镇上一趟。主要是想到庙里求个平安符,给玉娘戴着。 “娘,要不十五我跟您一起回去得了!家里东西不少呢!”刘氏想了想,开口了。 杜小叶差点炸毛,要不是前几天家里闹得不太愉快,她也跟着吃了一顿排头,有了记性,估计这会儿就要怼回去了。 李氏想了想,就道:“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吧!” “唉!”刘氏倒没说什么。 可杜小叶却气坏了。 杜玉娘不是好东西,她娘也不是好东西。 田氏一看气氛有些不好,当下道:“祖母,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咱们打叶子牌吧!” 李氏笑道:“中,拿花生当彩头。” 气氛缓和了一下,大家玩起叶子牌来。 李氏、刘氏、张氏和田氏都会玩叶子牌,老少三辈凑到一起打会儿牌,倒也是个消遣方面。 杜玉娘给她们分花生,拿花生当彩头。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要是在初五这天吵闹起来,可是很不吉利呢! 等过了初五,村里人就自然而然的走动起来。出工早的,已经把行囊收拾好了,准备到镇上,县里做工。 每年杜家的茶寮都是过了初八开张,今年初十都过了,杜家还没有往镇上去的动静。 村里人的好奇劲又上来了,就想去杜家打探打探消息。是不是家里有啥事啊,咋都这个时候了,人还没走呢?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来家里打探消息的,居然会是里正。 杏华沟的里正,大名石三锁。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叫石大锁,一个叫石二锁。 他是家里的老小,比较爱宠,上了几年学堂,会写字。姓石的人在杏花沟一带非常多,石家人也比较团结,大伙都是一个祖宗的,特别抱团。后来这里正的位置,很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三锁叔,您老咋来了,哎呀,真是稀客,稀客。”农家人,待人讲究热情。还没出正月呢,接人说客那必须有气氛,而且人家还是里正,大小也是个官儿哩。 杜河清把石三锁让进了堂屋,又把过年招待客人的瓜子花生啥的捧出来两把,放到桌上。 “他娘,赶紧给三锁叔倒点水来。” 刘氏应了一声,倒水去了。 “甭忙活了,我来啊,就是问一声,每年这个时候你们家老二该往镇子上去了,今年怎么都这工夫了,还没动静呢?” 第三十八章 手艺 这话,该从何说起啊! 杜河浦抿了一下嘴唇,没说话。 正当这个时候,李氏已经人东屋走了出来。 “哟,老嫂子,您在呐!”每年这个时候,李氏也跟着往镇上去了,一般情况下,根本见不着人。 “里正这是体察民情来了?”李氏边说,边坐到了主人的位置上。 真论起来,当初这石三锁的里正之位,还是杜父让给他的呢!杜家虽是外来户,可是杜恩念这个人,豁达耿直,对外人的求助从来都是能帮就帮,毫无私念,所以当初这里正之位,差点变成杜父的。 可是杜恩念没有私心,就把这位置让给石三锁了。事实证明,石三锁的能力也不差,这些年,没少帮着村里人办实事。 杜父的眼光,还是很精准的。 石三锁连忙摆手,“哎哟,哎哟,可不敢说这话。”他摆了摆手,手里攥着的烟袋锅子也跟晃了晃,“老嫂子你这是埋汰我哩!” 李氏没接话,反问他道:“听里正这意思,你是今天来是……”后面的话,李氏没说。 石三锁当下道:“也没啥,就是看你们到现在还没动身,就过来看看!每年这个时候,不是早该走了吗?” 杜河清没说话,其实石三锁为什么来,家里人都清楚。 李氏脸上带着笑,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的真实想法,“哦,今年不着急!不瞒你说,这镇上的铺子啊,我打算租出去。” “租出去?”石三锁觉得这里头指定有事,怪不得老婆子非得催促他过来。 石三锁的妻子马氏,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跟杜家攀比。 她从刚嫁过来的时候,瞧李氏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在两家人有交情的份上,李氏从来就没有跟她一般见识过,可马氏就像是被猪油蒙住了心窍似的,非要跟杜家比个高矮胖瘦不可。 这么多年来,马氏是输多赢少。 她嫁过来的时候,石三锁刚当上里正,村里人都说他这个位置是杜恩念让给他的。马氏听了自然不服气,从那以后就记恨上了李氏。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是杜家人不知道的吧!反正杜家房子气派,在镇子上还有带小院的铺面,日子过得红火,家里还有良田好几十亩,马氏挺不服气的。 杜恩念刚过世的时候,马氏确实幸灾乐祸了一阵子。 杜家的主心骨没了,她看杜家还能兴旺到几时。 可是,马氏没有想到,李氏带着两个儿子,把日子过得风声水起的。家里的买卖没扔下,地里的庄稼也没耽误,着实是把她气坏了。 不过,马氏听说初一那天杜家好像是吵吵来着,动静不算大,两边的邻居呢听得不大真切,也就没往心里去。 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 马氏觉得,这里头很肯有事儿!没准啊,杜家两个儿子闹腾起来了!当她听说杜家人今年居然没着急往镇上赶,心里就更纳闷了,说啥都非得让自己男人去杜家一趟,打听打听杜家到底出了啥事。 石三锁架不住自家婆娘的软磨硬泡,所以就过来了。 李氏心知肚明,但并不拆穿石三锁,是念在当初他和杜父有交情的份上。 但这份交情,难道没有耗尽的时候吗? 石三锁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是啊!老婆子年纪大了,也有干不动的时候。再说,我们家的姑娘都大了,也不好总在铺子里。” 石三锁:“哦,对对,可不是,一晃孩子们也该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老二家的安兴,是不是还读书呢!哎呀,我听说那个什么书院,可贵了。” 李氏笑着道:“读书嘛,哪是三两年就能读出来的?”李氏既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石三锁没听出来,还不住的点头,“就是,就是,读书啊,辛苦着哩!”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老嫂子,你们忙着,我回去啦!” 李氏也起身道:“他三锁叔,你不待会儿啦?中午在这儿吃呗,我让两小子陪你喝点。” 石三锁直摆手,“不喝不喝,我走了。”他虽然是里正,但也是要脸皮的人,他和杜家两个孩子差着辈分,李氏又是守寡的,凡事得注意点。 “那行,我就不送你了。老大,送送你三锁叔。” “呃!”杜河清应了一声,把石三锁送出了杜家。 李氏转身进了东屋,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大好看。 杜玉娘知道马氏的事儿,便安慰她道:“祖母,她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了,您消消气。” 李氏把鞋脱了,上炕道:“哼,我跟她生气,犯不上!”马翠花那点心思,她心里清楚呢!不就是当年她相中了老头子,想要嫁到杜家来,老头子不同意吗! 都多大岁数了,还记着这事儿,简直是老不羞。马翠花这是咽不下这口气,成心恶心自己呢! 杜玉娘笑着帮李氏抻了抻衣襟上的褶子,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祖母,中午您想吃什么?”杜家生活条件不差,一天吃三顿饭,虽然不是顿顿细粮,有鱼有肉,但是也足够让人羡慕的了。 过年之前准备的年嚼货,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清苦一点的人家,早就开始啃窝窝头了。 生活不容易,都应该勤俭持家。 李氏就问杜玉娘,“玉娘想吃什么?” 玉娘是她娇惯着养大的,委屈了谁,李氏都不愿意委屈了杜玉娘。 “祖母,我瞧着咱家的白菜存的挺好的,中午吃大白菜贴饼子呗!祖母贴的饼子,最好吃。”玉米面的贴饼子,混合着白菜的香气,底下还有一层微微发硬的嘎巴,吃起来格外的香。 再切一盘小咸菜,淋上葱花和香油,微微拌一拌,就能吃了。 李氏笑着摸了摸杜玉娘的头,看着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心里除了激动,还有骄傲。 她的玉娘,没有养歪呢!越来越懂事了。 “玉娘,今天中午祖母给你露一手,让你瞧瞧祖母这贴大饼子的手艺!” 第三十九章 萝卜咸菜 乡下人口多,家里做饭用的铁锅可不能太小了。 冬天的时候,一般人家都在堂屋里做饭,往灶眼里塞上松枝,一会儿锅就热起来。这样能省下不少柴火,还能把炕烧得热腾腾的,一举两得。 贴饼子是个技术活,首先第一关,就是和面。 玉米面要用温水活面,还要放些老面进去发酵。水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凉。太热的水直接把玉米面烫熟了,面就发不起来;太凉的水,贴出来的饼子会变得很硬,没有口感。只有水量,水温都适中,贴出来的饼子才会两面金黄,底部有嘎巴,咬上去,却是十分松软的。 此时大锅里的白菜已经炖得差不多了。 李氏熟练的抓起一把已经和好的稀面,把面在手里倒了两下,大致把它们团成一个圆形,然后趁着大铁锅的热气,直接把饼子贴到锅沿上。 锅里发出滋滋生,面糊虽然是软软的,但是底座的形状已经被固定住了,所以大致呈圆形的饼子,依然老老实实的贴在锅沿上。 李氏的动作很快,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眼花缭乱,不一会儿,就把锅沿一周,都贴上了饼子。 “把锅盖盖上,大火炖一会儿。” “呃,知道了祖母。”在一旁打下手的田氏,连忙应了一声,将锅盖盖上,又往灶堂里添了几根柴。 李氏一边洗手,一边与杜玉娘道:“你以前不爱看这个,嫌弃灶台这边烟熏火燎的。” 田氏背对着这祖孙俩,脸上闪过一抹好奇。 小姑子以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最近又是帮忙包饺子,又以是看贴饼子,一夜之间像是真的长大了几岁似的。 杜玉娘讨好的笑笑,“以前我小,不懂事嘛!现在长大了,就知道好歹了。人活在这世上,还是有点烟火气才好。”她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子,洗手道:“祖母,我来切咸菜。” 李氏下意识的皱眉,倒不是她舍不得让杜玉娘干活,只是玉娘从小长到大从来没有拿过刀,万一切到手可怎么得了。 再说,今天破五呢! “算了,还是我切吧,你当心切到手指头。” 杜玉娘仰着小脸哀求:“那,祖母先切两遍,让我瞧着,等一会儿再换我切,行不?” 家里人多,咸菜吃的也费。 农家人最常见的咸菜,就是萝卜,疙瘩菜,黄瓜这几样。 杜家自己开了一片荒地,种的都是白菜萝卜,留着家里吃的。所以每天秋天的时候,杜家的咸菜是不愁的。 “中,你看着。”李氏将几个萝卜洗了洗,然后将其中一只萝卜对半切开,将萝卜平整的一面按到菜板上,用左手按住,后手则是拿起菜切,刷刷的切了起来。 做了一辈子饭的李氏,刀工还是不错的。 前世,杜玉娘的刀工也很好。 她离开贺家以后,简直是生不如死,如果不是遇到了恩人,她只怕不会等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如果她没有遇到师傅,那她也不会有安心立命的本事,更不会有报仇的机会…… 杜玉娘想得有些远了,李氏切菜的声音,成功把她拉回到了现实。 “祖母,这萝卜都要让您切完了,您就让我试试呗!” 李氏闻言,住了手,无奈的将自己切好的萝卜丝归拢到盆子里,然后把手里的菜刀递给了杜玉娘:“你可悠着点啊!当心切到手指头。” 杜玉娘要学着切菜,这可真是杜家的大新闻了。 全家人都围到堂屋里,想看看杜玉娘到底会不会切。 刘氏把自家男从撵了出去,“行了啊,你在跟前的话,万一玉娘紧张再切了手,赶紧的,安康,跟你爹回东屋!” 杜家没有君子远庖厨这一说法,男人们得闲了,一样会帮着自家媳妇烧火,洗菜,打下手,完全不会表现出什么什么大男子主义那一套。 杜玉娘接过菜刀,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奇异的感受。她觉昨,她的全新生活,似乎都被注入到了这把刀上。 “杜玉娘,你行不行啊!”杜小叶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来的,如果杜玉娘能切了手才好呢,最好把手指头都切掉,那才解恨。 杜玉娘握着刀柄,左手摁住半个萝卜,举刀便切。 刷刷刷~ 随着那半个萝卜变成了一个个齐整的萝卜片,所有人都有点目瞪口呆的意思。信能想到从来没拿过菜刀的杜玉娘,竟然能把菜切得这么好。 屋里只有杜玉娘切菜的声音,这个时候,萝卜片已经变成了萝卜丝。杜玉娘的萝卜丝虽然没有李氏切得细,但是她长这么大,毕竟第一次切菜啊,能切成这样,真的是有天分了。 等杜玉娘把所有的萝卜都切完,放下刀时,李氏和刘氏的眼睛,都不由得闪过几抹惊喜之色。 这孩子或许是在厨艺上,很有天赋。 原本还担心她到了嫁人的时候,会被婆家嫌弃。娶媳妇是大事,谁不愿意娶一个能干的媳妇? 比如田氏。她家里穷,成亲的时候,甚至连点嫁妆都没带过来。可是为啥刘氏相中她了?还不是因为田氏能干,过日子会精打细算,是把持家的好手! 女子嫁人,要侍奉公婆,侍候丈夫,如果连最基本的家事都不会做的话,那可是真的是要被嫌弃的,后果严重的,只怕还会休妻。 现在杜玉娘表示出了厨艺方面的天赋,这让刘氏和李氏都很开心。 过了年玉娘才十三,就算找婆家,还得两三年的时间呢!好好教教她,肯定什么都能学会的。 杜小叶很不服气的走上前去,看了看杜玉娘切的萝卜丝。 即使她不想承认,但是事实摆在眼睛。 杜玉娘刚刚学会拿菜刀,居然切得比她都好。虽然还是比不上祖母的,但是祖母可是做了一辈子饭啊! “好了,好了,饼子也该好了,吃饭吧,吃饭了!摆桌子。”李氏招呼一声,大家这才动了真情为。 杜玉娘不紧不慢的剥了颗葱,又剥了几瓣蒜。将葱蒜洗好,切碎放进萝卜丝里,再倒上一点酱油,一点香油,然后拌匀端了上去。 第四十章 晚点 大铁锅五花肉炖白菜土豆,加上一锅出的贴饼子,再配上杜玉娘拌的萝卜咸菜,中午这顿饭,吃的是非常的舒服。 连李氏也道:“玉娘头一回拿刀切菜,就能把萝卜丝切得这么好,可比祖母当年强多了。” 刘氏见婆婆夸赞自己的闺女,连忙接话道:“可不是,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啊!而且平常咱们家吃咸菜,也没拌过,玉娘这么一弄,还怪好吃的。” 张氏忍不住在旁边哼了一声,心想有什么了不起的,又放香油又放葱蒜的,不好吃才怪呢! 不过她学聪明了,知道大伙都不待见她,就什么都没说。 杜玉娘有些不自在,毕竟前世的她可是拿了很多年的菜刀。一开始她是为了讨贺无庚的开心,才会洗手做羹汤,亲自下厨,可是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得到,还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 到了后来,她为了生存,不得不拿起菜刀,苦练厨艺。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师傅。 杜玉娘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跟李氏道:“那怎么一样嘛!祖母是六七岁就开始操持家务,做饭带弟弟,妹妹了。我过了年都十三了,拿刀自然会更稳一些,怎么能跟六七岁的孩子比?”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不过杜玉娘的改变,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刚才吃饭的时候,杜玉娘可是把自己挟到的五花肉,都塞到了小虎子嘴里。喜得小虎子两只眼睛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对她这个姐姐更亲近了几分。 吃完了饭,人便有了困倦之意。李氏就打发了众人,想要躺在炕上眯一会儿,缓缓神。 杜玉娘没去里间,反而抱了个枕头,在李氏身边躺下了。 她觉得这样静静的躺在祖母身边,真的好安心,好安心。 她还记得刚回到老家那天,家里人就对二房展开了声讨。等一切平息以后,她回到里间时,突然陷入了恐慌的情绪当中。 她对镇上的印象一直很深刻,可是对老家这边的一切,却慢慢淡忘了。 她的良心哪儿去了? 当初祖父还在的时候,把原本宽敞的东屋改成了套间,就是想给自己弄一个独立的房间。 她的房间虽然不大,但是里里外外的东西,都是祖父祖母亲手弄的。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们费劲心思为自己安排的。 可是她回来以后,却觉得这里很陌生。 这种陌生感,并不是因为隔的时间太久而产生的。 而是来自灵魂记忆中的陌生感。 前世的她,从没有把这里当成她的家,她的依靠。而相反她是急于逃离这里,把这时当成了她的负担。 她怎么会那么蠢? 杜玉娘越想越伤心,眼泪就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她怕惊扰到李氏,便强忍着自己的情绪,然后擦掉眼泪,假寐起来。 李氏根本没有睡着。 玉娘躺在她身边压制着低泣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这孩子心里有心事啊! 难道是老头子又给她托梦了?还是上次托梦的事情,玉娘并没有和盘托出?难道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吗? 李氏的心也乱了起来。 她想来想去,觉得问题还是出在‘不贤不孝子孙’这几个字上。 玉娘为什么反对家里的铺子继续经营下去? 十一被书院开除的事情,真是另有隐情吗? 大房这两个孩子,都是老实本分的。 安康成家了,每天跟着他老子下地种田,上山砍柴,侍候家里的牲口。那孩子勤劳认干,做事踏实,根本不可能给家里惹什么祸事。 虎子还小,孩子虽然淘气了一些,但是孩子本性是好的,瞧着比他大哥聪明,机灵一些,但绝不是个惹祸的苗子。 老话讲三岁看到老,一点也没错。 十一呢! 李氏不由得想起杜安兴来。 十一小时候就很聪明,嘴也很甜,很讨家里人的欢心。 但是想起这些年他在外念书的事,李氏的记忆不由得有些模糊起来,孩子离他太远了,好多事儿,都由不得他们做主了啊! 李氏吐了一口浊气,更加下定了决心,铺子,一定要租出去! 所以晚饭以后啊,李氏就把两个儿子单独留下来,跟他们商量租铺子的事。 杜玉娘坐在李氏身边,低头摆弄着一只荷包。 李氏说话,从来不避讳杜玉娘,所以兄弟俩也习惯了,没觉得有啥特别的。 “娘,我们没意见,都听您的!”杜河浦率先表态了!孩子他娘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让人失望了。到现在,她还痴心妄想铺子的事情呢!把铺子租出去挺好,租金直接揣到娘怀里,也省得她一天到晚的不安分。 杜河清自然也是没意见的,那铺子跟他本来就没啥关系。 李氏点了点头,道:“那就过两天,你俩往镇上一趟,找个靠谱的中人在中间搭个桥,有人要租的话,就写个手续,把这事儿办了。” 杜河清道:“知道了娘,您就放心吧!不过,咱这铺子租多少钱合适?” 李氏想了想,道:“咱们那位置,可算不得偏,加上还带着一个后院,里外都整整齐齐的,不能租得太便宜了。” 杜河浦点头,那些可都是老父亲的心血啊!当年那条街上的房子都破败啊,爹花钱买下以后,重新起的地基,盖的房子。 也就是他老人家眼光好,而后几年,那条街上的买卖,果然兴隆起来,一点也不比老街那边的生意差。 “一年租金二十两吧!”李氏知道,这个价钱不算高,但也是不算低。 没钱的人家,你让她拿二两银子,他一样掏不出来。 有些家底想做买卖的,根本也不在乎这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少了点吧?”杜河清的心里价位是二十五两的样子。 李氏摆摆手,“不少了,找个靠谱点的人家,别霍霍咱们的房子,咱也就不差这几两银子。” 这倒也是。 杜河清点了点头,觉得还是自家老娘想得长远。 正在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杜玉娘,突然抬头道:“祖母,那铺子能晚点再租吗?” 第四十一章 没有 李氏听到杜玉娘的话,十分惊讶,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显露了出来。当初还是玉娘提议要把铺子租出去的,现在怎么又要晚点再租了。 “玉娘,你别跟着捣乱。”在杜河清眼里,女儿还是个小孩子。况且她又是个女孩,瞎说什么话。 李氏根本没搭理儿子,而是问玉娘,“晚点再租也不是不行,这个时候就算写了招租启示,也未必能租出去。”过完年以后,各行各业进入淡季,铺子不好租。 “但是玉娘,你跟祖母说,你为啥想要晚点再租铺子呢?” 杜河清翻了个白眼,心想娘你就惯着吧! 杜玉娘笑了笑,道:“不是马上就要到十五了吗?我想借用铺子里的灶台,做点小吃卖!” 上元节,桃溪镇的传统节日之一,这一天会解除宵禁,为其三天。街上会摆起长龙摊子,形成一个规模不小的夜市,不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出来做生意。 重点是,不收税。 杜玉娘就是想利用这三天时间,做点小吃练练手。 让大家慢慢接受,她在厨艺这件事情上有天赋的事。 “卖小吃?” 别说杜清河了,就是李氏,也觉得这是一件挺不可思议的事。 “杜玉娘,你别以为自己会切个萝卜丝,就了不起了,你连饭都没煮过,做什么小吃?”这孩子,都是让爹娘惯的,动不动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杜玉娘反问他:“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没准儿成能呢!再说了,我就是想挣几个零钱花花,怎么啦?”她问得理直气壮,仿佛真是个孩子似的。 杜河清气得不轻,他家的这个丫头,嘴皮子利索,底气十足,偏偏还有老娘护着,一个手指头都动不得。 不过,杜河清也就是想想罢了,他就这么一个闺女,心疼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动手打她。 “好,玉娘知道要挣钱了,知道过日子了,这是好事。”李氏不是那种刻板的大家长,更何况她心疼杜玉娘,所以想了一下,才出声,并没有直接拒绝。 “玉娘,你能不能跟祖母说说,你想卖什么?”上元节可是十分热闹的,好像整个桃溪镇的男女老少都出动了似的。新街,老街,胡同里,全是人,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上元节的灯会十分吸引人,一年才一次,人们难得出来消遣,兜里肯定会揣上一些钱,买点东西。 小商小贩会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想尽一切办法招揽生意。 不过,每年在上元节上被拐的孩子也不少。 杜玉娘笑着道:“祖母,我都想好了,不过这件事情啊,我要保密,因为我还需要帮手,等我把东西做出来,再给您看。” 李氏笑着点头,对杜河清兄弟俩道:“那成,那就听玉娘的。嗯,干脆就出了正月吧,出了正月,再往外租铺子。” 杜河清瞪了杜玉娘一眼,能的你! 老太太不是主意挺正的一个人吗?怎么三言两语就被小丫头片子给哄住了?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啊! 杜河浦回到厢房的时候,张氏便立马窜了过来。 “他爹,老太太跟你说啥了?” 杜河浦往炕上一坐,不冷不热的道:“没说啥。”他这几天一直带着情绪,明显不爱搭理张氏。 张氏心里有气,可是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自己就算有再情绪,都得先忍着。 杜河浦,你给老娘等着! 于此同时,杜玉娘也找到了田氏,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卖小吃。 “我?”田氏手足无措的看着杜玉娘,心里却是着实吃惊不小。 小姑子确实变了,以前她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根本不会主动找自己说话。现在小姑子居然主动找她说话,还一口一个大嫂的叫着…… 虽然过年这几天,田氏已经感觉到了杜玉娘的变化,但是她没有想到,杜玉娘居然会拉上她,跟她一起卖什么小吃! “大嫂,你愿意不愿意啊,就卖三天,挣到的钱,咱们平分。” 田氏摆了摆手,“你想怎么弄,我帮你就是,平分就算了!”田氏也有自己的想法。 讨好小姑子,是必要的。 挣钱?平分? 呵呵,能不能挣到钱,还两说着呢! 杜玉娘也不为难她,道:“我这两天就要动手做呢!活不多,大嫂要是乐意的话,不如跟大哥商量一下,咱们做,他卖。” 田氏好奇的问道:“玉娘,你想做啥吃的呢!” “红豆糕。”红豆糕是江南的点心,以前她也没听说过,后来进了贺府,才有机会吃到! 等遇到师傅以后,杜玉娘才知道,她在贺府吃到的红豆糕,简直就是渣渣! “啥糕?” 刘氏听说杜玉娘要卖点心,也吓得够呛。 这孩子,咋想一出是一出呢!关键是婆婆不但不拦着,还大力支持。 你说她这个当娘的,能说啥。 “是红豆糕。”因为红豆糕的主要原料就是红豆,所以杜玉娘让刘氏帮她开了仓房,翻找家里的存货。 红豆也叫赤小豆,一般都是煮熟了以后做馅料用的。桃溪镇这边,冬天有吃年豆包的习俗,豆包里的馅料用的就是红豆。 家里的红豆还有剩,杜玉娘便想着把这些红豆利用起来,否则放成了陈豆子,味道就不对了。 刘氏把一袋子红豆搬出来,又把仓房的门锁好,这才拎着袋子往上房去了。 杜玉娘让田氏帮她挑豆子,她打算先少做一点红豆糕,让家里人尝尝。 这个红豆糕的做法啊,其实很简单的。但是正所谓会而不难,难而不会。 找不到其中关键诀窍,就算把红豆糕做出来,那味道也会大打折扣。 这个道理,也是杜玉娘前世遇到她师傅以后,才明白的。 杜玉娘把红豆洗净,用冷水浸泡,这豆子需要泡一个时辰以后方才能用。 而且,做红豆糕最重要的步骤是,还要放两种干粉。 一种是澄面粉,一种是马蹄粉。 显然,这两种东西,杜家都没有! 第四十二章 做红豆糕 不过,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能难倒杜玉娘……的师傅呢! 前世的时候,师傅已经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所以杜玉娘一点也不担心。 澄面粉,其实就是小麦的淀粉,是可以自己制作的。 而马蹄粉则是可以用粘米粉来代替,而粘米粉这东西,并不难寻,几乎家家户户都有。 豆子泡起来以后,杜玉娘就去准备做澄面粉了。 她怕家里人(张氏)偷看,特意去了耳房的小厨房做饭,冷是冷了点,可是这里的空间相对封闭一些,她也能自在一点。 杜玉娘在事先准备好的面粉中加入清水,将面粉与水搅拌,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和好的面团要放置一会儿,才能开始第二步。 等面团松软时,就开始洗面了。 准备一大碗清水,将面团放进去反复搓洗,就像洗衣服那样,碗里的清水很快就会变成浓稠的白色。将这些白色的水,全都倒入盆里,并且反复搓洗剩下的面团,直到面团变成面筋,再也搓洗不出白色的水为止。 将所有白色的水倒在一起,静置。 等淀粉沉淀以后,水的颜色会慢慢变清,至于与清水无异。这时候要小心翼翼的清水倒掉,然后把盆放好,重新静置。 反复几次,直到盆里剩下的全是面糊状的面粉糊时,这便是澄粉的最初原型了。 最后,将澄粉糊糊倒入锅中,控制火候不停搅拌,等澄粉糊糊形成一个面粉时,就可以关火了。 在这期间,火候的掌握特别重要。火大了,澄粉糊糊容易粘锅,火小了,澄粉糊糊受热不均,只有掌握好火候,才会做出完美的澄粉面团。 这时,红豆也泡得差不多了。 杜玉娘从刘氏手里按过红豆后,就开始撵人:“娘,你去陪祖母,我这里不用你帮忙!” “小没良心的,我还不是怕你把咱家的房子点着了。” 杜玉娘不理她,转身把房门关上了。 刘氏无功而返,回到东屋跟李氏道:“一眼都没瞧见,捂得那叫一个严实。” 李氏只道:“只要玉娘不出事,随她折腾吧!” 刘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道难怪老二家的说老太太信心,玉娘糟蹋粮食她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别的事了? 与此同时,张氏也好奇的问杜河浦,“呃,他爹,你说这又开仓房,又开厨房的,这是作哪样呢?” 乡下人家,盖房子时都会把两边耳房留出来,一间做仓房,一间做厨房。 一年三个季节,都是要在仓房做饭的。等到了冬天,就要到堂屋里烧大锅做饭。这样一来,既做了饭,又烧了炕,能省下不少柴火呢! 所以说,乡下人还是很精明的。 眼下也没到开仓房做饭的时候啊,咋就跑仓房去了呢! 张氏觉得,大房一家子有事儿瞒着她。 “不行,我得去看看去。”张氏抬脚就要往晚走,愣是被杜河浦拦了下来。 “你消停点吧!老太太的火气可是还没下去呢!”这事儿虽然翻篇了,可是杜河浦知道,老娘的气并没有消。 张氏想了想,低声骂了两句,便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此时,杜玉娘已经红豆放入锅中了,加入适量的水,盖上盖子大火烧开。等水开以后再滚一会儿,便撤火,改成中火,煮大概半个时辰左右。 这时豆子已经变软了,但是不能揭锅看,还要再加柴,改大火,煮一刻钟的时间。 熄火后,锅中的红豆已经非常软烂了,锅底还会残留一小碗的汤汁。 杜玉娘看到那些汤汁的时候,不由得会心一笑。 她的手艺还在。 这碗红豆汤汁,是很重要的。 杜玉娘把澄面团和沾米粉按照一定的比例来调和成粉浆,调和粉浆需要用到的不是水,而是之前的那一碗红豆汤汁。 在煮软的红豆中,拌入红糖和油,使其融化,再慢慢倒入调和好的粉浆,不停地朝着一个方向搅拌,直到所有的材料都均匀成一体。 这是个很费力气的活,不能太急,也不能太缓,要掌握好节奏。 这时候,杜玉娘的身上已经见汗了。她这副小身材,才十三岁,将这一连气的活计做下来,着实不太轻松。 粉浆打好后,杜玉娘将锅烧热,放上笼屉。 她家没有那种专门做点心用的木头做的模框子,所以她就用一个比较大的深口盘子来代替。 将盘子上刷油,慢慢倒入粉浆,并且在盘子上扣置一个浅口盘子当盖子。 这么做是为了避免红豆糕吸收大量蒸汽,影响口感。 为了避免红豆糕成形时,会粘到盖子上,充当盖子的盘子上,也要刷一层薄薄的油。 杜玉娘将大锅盖子盖好,然后便搬了小凳子,坐在灶膛前面看火。这个时候,要用大火迅速加热,将红豆糕定型。 她一直在计算着时间,等时间一到,马上将灶膛里的火撤掉,再迅速将笼屉里从锅里拿出来。 尽管杜玉娘拿了两块抹布垫着,但实际上,她还是被热气烫了一下。 不过,这种苦前世她就已经吃过了,没有什么好报怨的。 杜玉娘小心的将盘子从笼屉中取出来,放在桌子上静置。 这是让红豆糕冷却的过程。等红豆糕冷透以后,就可以切块食用了。 等待的过程中,杜玉娘有些小紧张。 虽然这个红豆糕,她前世已经做过不下百遍了,但是这还是她重生以后第一次做,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她甚至想,要是失败了怎么办?以至于久久不敢去碰那个盘子。 杜玉娘轻叹了一声,认命的走到桌子前,双后轻轻的放到最上面的盘子上。 确定盘子上没有一点温度时,她便将上面的那个盘子挪开。因为抹了油的关系,她没有感受到阻力,很轻松的就把盘子拿掉了。 当晶莹剔透的红豆糕出现在杜玉娘的面前时,她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成了! 杜玉娘拿起已经洗刷了好几遍的菜刀,将红豆糕切成长方形的小块,然后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个盘子,回了东屋。 第四十三章 不敢相信 李氏一见杜玉娘回来了,着实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怕杜玉娘把房子给点着了。又想着,万一拿刀的时候切到了手,怎么办?生火的时候,烧着了头发怎么办。 现在见她好好的,悬着的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可随即,李氏就被杜玉娘手里的东西吸引住了。 “咦,这就是玉娘鼓捣一晚上弄出来的东西?”李氏有些好奇,实在无法想象,盘子里那看起来软糯的点心,是出自杜玉娘之手。 刘氏离杜玉娘更近一些,甚至闻到了糕点上散发出来的甜味儿。 “这是啥?”她也没见过,觉得十分奇怪。 杜玉娘把盘子放到桌上,笑着道:“祖母,娘,这是我做的红豆糕,你们快来尝尝。” 婆媳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这一般糕点给惊着了。 实在是那糕点的卖相太好看了,根本不像是杜玉娘能做出来的。 李氏忍不住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刘氏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李氏觉得,那糕点刚到嘴里,就化开了,软糕得不可思议,同时,一股淡淡的豆子香和红糖的香味儿,一下子在嘴里化开,而且这种甜,不会让人觉得齁得慌,让人吃完还想吃,一点也不会觉得腻歪。 李氏把剩下那半块点心也送嘴里,不住的点头,“好吃,玉娘啊,这东西你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刘氏一听自己婆婆说好吃,连忙也拿起一块吃了起来,当红豆糕在她嘴里化开的那一刻,刘氏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好吃,这个糕点可比西街那几家糕点铺子里卖的点心好吃多了。 “说起来,祖母你可不许笑话我!” 李氏十分好奇地道:“祖母不笑话你,你快跟祖母说说。” 杜玉娘沉默了一下,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嘴特别的馋,每天都嫌弃家里的东西不好吃。 其实祖父和祖母已经够偏爱她了,家里的孩子,就她能顿顿吃到鸡蛋羹,细粮也是先给她吃。街上的零食小点心,她吃大头,别人只能眼巴巴看着。 可就是这样,她还是觉得家里不好,她要离开。正是因为这种潜意识在作祟,所以杜玉娘只想好的生活,不管吃的,穿的,用的,她都要好的。 而她要的那种好,是杜家给不起的,但贺元庚能给她。 所以前世糊涂的她,才会义无反顾地做了贺元庚的妾。 杜玉娘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其实,我是觉得,家里的东西,不好吃!” “啊?” “嗯?” 刘氏和李氏面面相觑,都没明白杜玉娘的意思。 “因为家里的东西不好吃,所以我总想着,怎么样才能把东西做得好吃呢!点心应该是软的,而不是硬梆梆的。咸菜应该是清脆爽口的,而不应该是咸得发苦的味道。”杜玉娘低下头,有些局促不安的道:“其实平时大家做饭的时候,我都有观察你们是怎么做的。这些事情我虽然从来没有做过,但是已经看过无数次了。” 李氏和刘氏,总算听明白一些了。 “你是说,你平时都在看我们做饭,虽然自己没有动手做过,但是该怎么做你都知道?”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总想着把饭做得更好吃,所以没事的时候,经营一个人想这道菜应该怎么做,那道菜应该怎么做。有的时候还会想,或许我可以做一个新菜,又或者,我也可以试着做一些点心。” 这些话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杜玉娘以前确实是挑食,而且话不多,从来不喜欢跟别人交谈。 她更多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然后好像在想什么心事似的。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可不就是全都对上了。 刘氏有些着急地道:“娘,是不是,这是不是就是那个啥来滴。” “天赋!” “对对。”刘氏笑道:“是天赋!”自己家闺女有本事,她当然高兴了。 正说着,杜河清和大房的人,杜河浦和二房的人,就都往东屋来了。 人们进屋以后,都被桌子上的点心吸引了。 “呀,这是啥啊,以前也没见过啊!” “娘,咱家来人了吗?也没瞧见有人送礼啊!” 小虎子年纪小,对甜食没有抵抗力,早在进屋的时候,他就闻到香甜味儿了,这会儿看到红红的糕点,眼睛更是瞪得像铜铃一样,馋坏了。 杜玉娘顺手拿起一块糕点,递给了小虎子。 小虎子左右看了两眼,见李氏含笑点头,便欢快的接了过来,将点心塞进了嘴里。 嗯!太好吃了,这点心比过年时娘买的糕点还要好吃,他以前,从没吃过。 站在一旁的杜安兴一脸嫌弃的道:“玉娘,祖母还没吃呢!咱们家的规矩,你是不是都忘了啊!” 杜小叶只要一逮到机会,就忍不住想要踩上杜玉娘几脚:“撞柱子撞傻了吧,恐怕早就把规矩给忘没了。” 张氏在一旁暗笑,不过却没有说什么。 杜河浦没说话,倒是杜河清,觉得女儿和小儿子都有些不像话。 杜玉娘一边拿帕子给小虎子擦嘴,一边道:“这点心是我自己做的,给小虎子吃两块怎么了?” 此话一出,屋里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哈哈,笑死人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杜小叶。 “杜玉娘,你真是不怕风大扇了你的舌头。这是你做的,吹牛吧!你怕是连糖和盐都分不清楚,你还会做这个?切~”最后一个字,说得十分不屑。 这点心一看就不便宜,怎么可能是她做的呢! 李氏只道:“好了,这点心就是玉娘做的。” 杜小叶蓦然张大了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张氏也露出受了惊吓的表情。 连杜河清,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啊,要不然咋听见娘说胡话了呢! 倒是杜安康,理所当然的觉得那就是小妹做的点心,觉得小妹真是太厉害了。 杜玉娘,她可是寒门家养出来的娇娇女,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会做点心? 杜安兴的目光,落在了炕桌上放着的点心上,不敢相信。 第四十四章 点心风波 “这点心真是杜玉娘做的?”杜小叶的脸都黑了,她只会做简单的饭菜,味道还不咋样。 点心,她一样也不会做。 杜玉娘根本不想搭理她,她又捡了一块点心给递给小虎子,“虎子,你要是爱吃,以后姐天天给你做啊。”她笑着摸了摸虎子头,平静地对李氏道:“祖母,咱们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李氏心情特别好,就道:“对,听玉娘的,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一家人心不在焉的吃了晚饭。 饭后,杜玉娘跟李氏商量点心的事情。 “祖母,你看我做的这个糕点,要是拿到镇上卖,怎么样?” 李氏在镇上生活多年,对一些事物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这糕点镇上可没见有人卖过,而且味道也好,如果真的拿出去买的话,肯定有人买。 “不错。”因为二房的人也在,所以李氏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没再说别的了。 “姐,这个可好吃了!”小虎子依到杜玉娘身边,讨好的道:“很甜,还特别软,香香的。” 杜玉娘轻轻掐了他的脸一下,说道:“吃完了记得喝水漱口,好好刷。” 小虎子忙不迭的点头,“我听你的。” 杜玉娘看着肉乎乎的胞弟,心都要化了。 张氏酸溜溜地问道:“玉娘,你这糕点是要拿出去卖的?” 杜玉娘点头,“啊,是啊,我跟祖母说过了。” 杜河浦狠狠地瞪了张氏一眼,张氏恍若未见。 “这糕点你想卖多少钱啊?我跟你说,这点心可不能卖便宜了,少说也得卖二十五文一斤。” 红豆大概八九文一斤,算上面粉的成本,糖,油的成本,再加上工夫,柴火等等。一斤红豆糕的成本也就十五文左右,卖二十五文一斤,也不是不行! 但是这个价钱,轮不到张氏定。 “二婶,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啊!”杜玉娘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眼中却是一点笑容都没有,张氏这是记吃不记打啊,居然还敢惦不属于她的东西。 张氏大怒,在心里把杜玉娘骂了一顿,可是现在她可不想得罪杜玉娘,因而牵强的笑道:“哎哟,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这是家里的事,我帮着出出主意怎么了?” “家里的事?”杜玉娘扬眉,“二婶,你也真好意思!”她讽刺的看了张氏一眼,转头看杜河浦,“二叔,这也是你的意思?” 杜河浦刚想说话,却被张氏狠狠的拉了一把,差点从凳子上栽下去。 “什么意思不意思的?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张氏讨好的看着李氏,“娘,咱家可没分家呢吧?这没分家,说什么你的,我的啊!” 刘氏在一旁直笑,“哟,这会儿知道咱家没分家了?初一那天,你不是还闹分家呢吗?” 张氏还没等说话呢,刘氏便又道:“这有人啊,就是记吃不记打,有奶便是娘~” 张氏脸上火辣辣的,直觉得自己这张脸被大房人踩到泥里去了。 可是这点心肯定能挣钱,她可不想放过。 有便宜,可不能让大房的人占了。 “这话怎么说的,哦,敢情啊,你们大房是想独吞这点心卖钱?” 李氏冷笑一声,“什么叫独吞啊!你跟我说说,啊!这点心是玉娘想出来的,要卖点心这事儿,也是玉娘张罗的。你一个当长辈的人,跟玉娘抢利,你知羞不知羞?” 杜玉娘站起身来,冷冷的打量着张氏道:“二婶,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点心方子,是我想出来的,我愿意做出来卖,便卖了。若是不想卖……”她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道:“方子藏在这儿,谁也拿不走。” “你……”张氏气坏了,脸上又红又白的,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家,房子,地,铺子,都是祖父留下的产业。祖父在世的时候说过,家业家产,都是子孙的根基。我这点心方子,不是祖父留下来的东西,凭什么跟你分?” “你……”张氏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疼了起来,一想到一斤点心能挣十文钱,她心里就痒痒的。 “中,我没话说。”张氏恶狠狠的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这点心可不能在铺子里做啊,那铺子总是老爷子留下来的,是大家的东西吧!” 李氏黑了脸,玉娘跟她说,先不租铺子,为的不就是想在铺子里做好点心然后再拿到街上去卖嘛! 她倒好,一下子就堵了玉娘的路子。 杜玉娘连忙安抚李氏,笑着道:“行!” “还有,家里的东西你可不能动!玉娘,这米啊,豆子的,都是全家的吧!” 一家人脸都黑的不成样子。二房的几个孩子,表情各异。 杜小枝是觉得臊得慌。 杜小叶是觉得解气,你杜玉娘不是能吗?看你离了铺子,还怎么卖点心。 而杜玉娘倒是觉得,与其说张氏是想难为她,还不如说是张氏是想让她在家里做点心。 因为这样一来,她就有机会学到点心方子了。 可惜啊,这点心要是这么容易学,看几遍就会的话,方子也就不会那么值钱了。 没错,杜玉娘是想抛砖引玉,她卖点心是假,想卖点心方子才是真的。 只是这个打算,她暂时不会说。 卖方子这事儿,得悄悄的做。 等把方子卖了,钱到了自己手里,张氏还能挖出来不成。 李氏一肚子气,看见张氏就头痛,干脆把人都撵走了。 杜玉娘跟李氏道:“祖母,你也犯不着跟二婶生气,她再怎么不好,也是堂姐妹的亲娘。其实二婶也没多坏,不过是小心眼,爱占便宜罢了!” 家和万事兴。 这是祖父生前经常叨叨的话。 祖母也认同这个,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希望全家人能抱团。 家是一定要分的!但不是现在。 杜玉娘对李氏道:“您先歇着,我去找大嫂。” 李氏道:“玉娘,你还真打算拉着你大嫂一起干啊!” “祖母,这做点心啊,费时费力。我一个人,做点家里吃的还行,要是拿出去卖,还真不成,得有人帮我!” 第四十五章 怎么回事 杜玉娘把自己的想法跟李氏说了:“祖母,我卖点心,也就是挣点小钱。我的本意,不是想卖点心。” 李氏有点不太明白,“那你是啥意思。” 杜玉娘悄悄凑过去,道:“我是想卖点心方子。” “把方子卖了?”李氏有些惊讶,随后道:“玉娘,你知道不知道,这自古好的方子可是千金难求啊!” 杜玉娘瞧见李氏那副割心割肉的样子,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氏瞧见孙女没心没肺的,当下有些恼了,“你这孩子,祖母跟你说认真的呢!你知道有多少大户人家,把好方子收起来,作为传家之宝啊!但凡有点特色的方子,那都是人家压箱底的宝贝,你说你还卖出去。” 杜玉娘很无辜的想着,方子她有很多啊! “祖母,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呢,我做的这个点心,在咱们镇上是独一份,在别处呢?未必是没有的。” 李氏刚想再说什么,却被杜玉娘拦着,“祖母,您听我说。”她想了想,努力平复自己心底的恐惧和愧疚感,才道:“其实,其实这方子,不是我想出来的……” 李氏用难以置的目光看着她,似乎没有想到杜玉娘会对自己说谎。 “那,那点心你是咋做出来的?” 李氏觉得,这孩子肯定是有苦衷的。玉娘的秉性她清楚,这孩子虽然有些骄气,清高,但是本性不坏,不会说谎话。 杜玉娘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再抬头看向李氏的时候,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这孩子,这是咋啦,啊?” 杜玉娘晶莹的小脸,渐渐变得苍白,大大的杏眼中,噙着泪水,“祖母,玉娘害怕。”说着,便扑到李氏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李氏手忙脚乱的扶起杜玉娘,心啊,肝的唤了一通:“玉娘,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跟祖母说,不怕啊,不怕!万事有祖母在呢!”李氏拿着一块花手绢,给杜玉娘擦了擦眼泪。 “你有啥事,跟祖母说。” 这会儿,杜玉娘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哭干了,可是想到前世种种,特别是当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因她而死的时候,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看到祖母有些惊慌的脸,她才回过神来。 前一世,她已经不孝了。这一世,不能再让祖母为了她,担心受怕。 想到这里,杜玉娘连忙擦干了眼泪,吸了吸鼻子道:“祖母,您听我说。” 她握着李氏的手,发现李氏的手,竟是微微抖着的。 “祖母,我,我晕过去的那几天,除了见到祖父以外,恍惚间还看到了许多别的东西。” 李氏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却是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的问:“你还看到了啥” 杜玉娘微微低了头,道:“我看到很多混乱的画面,那些画面,就像我的前生一样。” “你,你的前生?”李氏难以置信,“玉娘,到底怎么回事啊?祖母听得稀里糊涂的,你好好跟祖母说说。” 杜玉娘组织了一下语言,便道:“我晕过去的那几天,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停了下来,李氏也没催,而是静静的等着。 “我的梦,像是我的前世,却也不是。因为在梦里,你们都在。” “我们都在?”李氏忍不住问了一句。 杜玉娘点头,低声道:“我梦见自己仿佛真的跟池秀才定了亲,结果后来他失足掉进水塘里,淹死了。” 横死啊! 李氏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那还不如他爹呢!好歹生老病死,都是世间常事。 “后来呢?” “后来,我做了望门寡,王氏非让我捧着池秀才的牌位嫁过去。她说我是克夫命,生生克死了她儿子。” 李氏听了,心酸的要命,差点对王氏破口大骂~她的宝贝玉娘,怎么可能是克夫命?明明就是她儿子是短命的。 不过,李氏的理智还在。这,不过是个梦罢了。 “还有呢?后来呢?” 杜玉娘看了看李氏,才缓缓道来:“后来,后来二哥认识了几个贵家公子。其中有一个,姓贺,生在高门大户之家,长得风度翩翩,他是二哥的好友,时常到咱们铺子里去,久而久之,我跟他……” 李氏心里猛的一哆索:“你,你跟他……” “有了感情。”前世她和贺元庚的种种,不停的在杜玉娘的眼前晃。但是此刻她没有心酸的感受,也没有难过的感觉,她有的,只是恨意。 她恨自己有眼无珠,把狼当郎。 她恨贺元庚心狠手辣,狼子野心,将杜家弄得家破人亡。 可怜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贺元庚对杜家下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我们有了感情,但是,贺公子家中已经有了妻子。当时您和父亲,大哥,全都反对这门亲事。而我一方面犹豫不决,一方面又不愿意放弃这个飞上枝头的机会。” 杜玉娘说到这里,真是羞愧难当,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脸:“是孙女被鬼迷了心窍,贪恋荣华富贵,结果进了狼窝,不但害了咱们杜家,还将自己的一双儿女也给害死了。”想到兰姐,想到旭哥,杜玉娘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李氏抖着双手,把杜玉娘搂进怀里,“乖,玉娘乖,不要怕,那不过是玉娘做的一个梦罢了,你别怕。” 杜玉娘泣不成声! 到底是梦,还是她的亲身经历,她会分不清楚吗? 往事历历在目,她杜玉娘被上天眷顾,重活了一回罢了。 “祖母。”杜玉娘收住了哭声,喃喃道:“我不想让梦里的事情变成真的,我怕,祖母。我怕您不信我,我怕大家不信我,又或者他们说我是怪物。” 李氏心酸的厉害,眼睛也是红了又红,她轻轻的拍着杜玉娘道:“好孩子,祖母信你,祖母信你。” 杜玉娘笑了笑,前世今生,祖母都愿意相信她,袒护她。如今再活一回,她再不能像前世那样糊涂了。 祖孙二人各自擦了擦眼泪。 “玉娘啊,你跟祖母说说,这点心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六章 听你的 “玉娘啊,你跟祖母说说,这点心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说了半天,杜玉娘都在铺垫,没有说到正题上去。 不过,李氏也听出来了,点心事小,玉娘做的噩梦才是大事。 这或许,就是老头有在天有灵,在借着给玉娘托梦一事,向他们示警。 “祖母,在梦里,我嫁给了那位贺公子以后,并不受宠。在贺家,我受了很多苦,即便我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他也没有珍惜我半分。后来,更是要害我!”屈辱的往事,杜玉娘不想说太多。 李氏却是听得心惊肉跳,差点背过气去。 “我想逃离贺府,却根本逃不出。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我先是受伤毁容,后来又得了重病,整个人奄奄一息,差一点就死了。” 李氏捂着嘴,生怕自己哭出来。 “我被贺家人扔了出去,他们让我自生自灭。再后来,我却是被人救了。”其中有很多事情,都太过腌臜,血腥。杜玉娘不想让李氏太难受,所以便一语带过。 “将我救起的人,把我送到一处庵堂处休养。我用了大概半年多的时间,才把身体养好。恩人给我留了不少银子傍身,我吃住不愁,空闲的时间,便跟庵堂内一个半疯的道姑说话。”杜玉娘半真半假的道:“在梦里,那个半疯的道姑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她清醒的时候,就会教我做菜,做点心……” 李氏张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根本无法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离奇的事情似的。 杜玉娘也是暗暗苦笑,有什么办法呢?她也不想这样啊!可是重生之事,太过匪夷所思了,她能跟李氏说自己重活了一回吗? 自然是不能的。 “玉娘,那,那在梦里,我们没有管你吗?”相比于杜玉娘手艺的来源,李氏更想知道,杜家后来怎么样了。 “我嫁进贺家以后,您失望至极,郁郁寡欢,好像没几年就病倒了。我爹恨铁不成钢,想去贺家找我,结果被人算计,当街失手打死了人,被抓起来了。后来,我大哥与贺家人理论,还让人打得遍体鳞伤!”杜玉娘的眼泪又掉下来,“祖母,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非要嫁给贺元庚,咱们家,也不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地步。” 李氏安慰她,“没事,没事。玉娘,这都是你做的一个梦!你祖父啊,在天上保佑咱们呢!他这是借着给你托梦,在向咱们示警呢!”怪不得玉娘刚醒过来的时候,情绪那么激动!一提到池秀才母子,她简直厌恶得不行!提到她跟池秀才的亲事,她更一副死也不嫁的样子。原来,在玉娘梦中,一切的噩梦般的生活,都是从与池家定亲开始。 杜玉娘擦了眼泪,望着李氏,不停的抽泣,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氏又道:“你看你,哭成这样,祖母真是要心疼死了!玉娘乖,不怕啊!那些啊,都是梦,不是真的。” 她反反复复唠叨的话,让杜玉娘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玉娘,你二叔他们呢?”李氏可不是头脑昏聩之人,她发现了,杜玉娘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二房的人。 “如果说我与池秀才定亲一事,是一切噩梦的开始,那么二哥赌钱这件事,便是整件事情的推手。如果不是他嗜赌如命,那么他很可能不会搭上贺公子,不会把我推进贺家,不会把家里的产业输得一干二净,也不会让我们杜家,家破人亡了。” 李氏听了,大吃一惊,不由得问道:“你是说,你祖父说的不贤不孝子孙,真的是十一?” 杜玉娘点了点头,道:“其实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只是,我不敢说!我怕您不信,也怕大家把我当怪物看!可是祖母,玉娘不忍心,不想看到咱们杜家,沦落到跟梦中一样的下场。” 她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哪怕玉娘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玉娘也不想让咱们家出事。” “所以你才会不肯与池家结亲,才会让我把铺子结了,回乡下?”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祖母,您信不信玉娘?” “信,信,祖母自然信你。” 杜玉娘道:“我不想把这件事跟我爹说,他那个性子,只怕根本不会相信,而且就算他勉强信了,也会忍不住发脾气,弄得尽人皆知。” 李氏点了点头,大儿子那个性子,确实是沾火就着!要是让他知道这些事,他还不得闹腾得全家不得安宁? “那玉娘你想怎么办?”李氏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稍微有些见识的妇人罢了。她上了年纪,对鬼神之说,有种本能的敬畏。再加上杜玉娘说这件事是杜父告诉她的,她便更是坚信不疑的相信杜玉娘的话了。 “我,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祖母,这件事,您能不能不告诉别人!” 李氏点头如捣蒜,“自然,祖母不会告诉别人的。”她连大儿子都不想告诉,更何况是别人了。 杜玉娘便道:“我想把红豆糕的方子卖了,然后拿这笔钱供虎子读书。” 李氏眼睛一亮,似乎也很赞同她的这个主意。 “我大哥已经娶亲了,而且他的性子,也不适合读书。虎子不一样,他很聪明,不应该再走我爹和我大哥的老路。我想让他读书,即便将来不能考取功名,但是读书名理,也是好的。” 李氏十分欣慰的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样是对的。” “至于二叔那边!一是希望二叔能早点明白过来,制约一下二婶和二哥。二来是一定不能再让二哥沾赌了。”虽然杜玉娘对杜安兴,没有半点怜悯之心,甚至根本不想管他的死活!但是他们毕竟都姓杜,还没有分家,所以即便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杜玉娘也得暂时把二房的事管起来,不能再让他们连累全家了。 李氏拍了拍玉娘的手:“你放心,祖母知道了。祖母啊,跟谁也不说,祖母听你的!” 第四十七章 一物降一物 杜玉娘点了点头,“祖母,你不觉得玉娘这样,是怪物吗?”老人对鬼神都很敬畏,杜玉娘怕自己这个说法,李氏不能接受。 谁知李氏笑了一下,还道:“傻孩子,只有有福的人,才会得到先人示警。你祖父活着的时候,最疼爱你不过,他能给你托梦,那是你的福泽,也是咱们杜家的福泽。这是老天保佑,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 李氏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的朝空中拜了拜,才道:“玉娘,一会儿你跟祖母去给你祖父上柱香。他这一辈子,过得不容易,难为他到了地底下,还惦记着这个家。” 杜玉娘心情复杂,只得轻轻地应了一声。 祖孙俩这么开诚布公的谈了一次心,杜玉娘就把要找田氏帮忙做点心这事儿,暂且搁下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杜玉娘跟着李氏,跪到杜恩念的牌位前,给他上香。 李氏碎碎叨叨的说了很多话,无非就是让杜父放心,孩子们都懂事了,家里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 “……你给玉娘托梦的事儿,我都知道了。老头子,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个家给你守住了。有我在,有玉娘在,这个家一定不会散……” 李氏一个人对着杜父的牌位喃喃了半天,感慨万千的叹了一口气,才对杜玉娘道:“玉娘啊,来,跟你祖父上柱香。” 杜玉娘望着杜父的牌位,无声地道:“祖父,您老人家若真是在天有灵,便保佑他们杜家这一世,远离恶人,平平安安吧!”接着她持香经杜父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将香插入香炉之中。 天光大亮,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早上起来做饭的时候,杜玉娘特意问了问田氏,“大嫂,上元节我打算出摊子卖红豆糕,你跟大哥没事的话,过来帮我呗!” 田氏本来就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小姑子开口,她哪里能不答应。 “行,反正家里也没有啥活计,祖母不反对的话,我们就去。”田氏明知道李氏不会反对的。 杜玉娘悄声道:“嫂子,我不白让你跟大哥忙活,这糕点挣的钱啊,咱们平分。” 田氏惊了一下,没想到小姑子竟然这么好说话,她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咋能跟你分钱呢!” 田氏的想法很单纯,小姑子是之个家里最受宠的人,原本她性子不好,自己也没法亲近她,只能尽量别去烦她。可谁成想,几个月没见着,原本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小姑子,突然变得活生生的!不但亲近他们大房人,态度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让田氏,十分惊讶。 “嫂子,你跟我客气啥!左右啊,我一个人也弄不完这些东西,你跟大哥帮我做点心,就得收钱。这世上,哪儿有白出力的?亲兄弟,明算账。” 田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杜玉娘拉了一下,“就这么说定了啊!这钱啊,你留下来当自己的体己。” 田氏心里暖得一塌糊涂,“我跟你大哥再商量商量。”她怕自己男人不乐意。 杜玉娘爽利的道:“大哥那儿有我呢,你就放心吧,啊!” 刘氏看到女儿这么懂事,十分欣慰。这孩子啊,终于是长大了,这才像是她刘采荷的闺女。 不一会儿,早饭就做得了。 今天早上煮了一大碗鸡蛋羹,小米粥配杂粮面的窝头,再配上杜玉娘亲手拌的萝卜丝,早饭也就算做完了。 杜玉娘的手艺在李氏那里过了明路,所以现在她变得很勤快,虽然还不太敢露出‘超凡’的厨艺,但是平时没少帮忙切菜,看火,现在家里人也渐渐习惯了她的改变。 杜玉娘盛了几勺鸡蛋羹放在小碗里,吹凉了以后,才递到虎子跟前。 小虎子现在跟杜玉娘可好了,因为姐姐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他一份。 杜小叶没有好气地道:“杜玉娘,你那个点心,真是自己做的?” 杜玉娘也不理她,径自拿了一个杂粮面窝头啃,吃得那叫一个欢实! 当初她虽然也在贺家过了一段锦衣玉食的日子,但是到后来他们根本不把她当人看,不但把她圈禁起来,甚至给她吃变质的食物。 最多的时候,连续三天没有人给她送饭吃,她就只能喝水充饥。 虽然那是前世发生的事,但是每每回想起那段日子,杜玉娘依然觉得她能听到死亡的脚步声,尊严被践踏,精神被折磨。 所以,自由难得,粮食也难得。现在的她,对别人家的锦衣玉食不感兴趣,自己家的粗茶淡饭,吃着才安心。 “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 杜玉娘喝了一口小米粥,才慢条斯理的道:“关你什么事啊?” 杜小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特别是收到杜河浦警告的目光后,便再也不敢说话了。 张氏暗骂了闺女一声废物,接着便叼着筷子想对策,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那点心肯定能卖钱,可是要怎么样哄杜玉娘,才能让她同意有钱大家赚呢!最好是能让她把做点心的方法讲出来,这样一来,她就能把这方子想办法卖出去! 张氏知道点心方子值钱,想着从杜玉娘手里把方子骗出来。然后再找个感兴趣的人把方子卖掉。 张氏也不怕李氏跟自己发难,这世上会做点心的人多了,难道中允许杜玉娘会做? 只要他们拿不出证据来,又凭什么说方子是她卖的呢! 张氏越想越高兴,几乎要笑出声来。 她那副样子,明晃晃的挂在脸上,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张氏刚要说话,杜安兴却眼明手快的给她挟了一点萝卜丝,“娘,玉娘扮的这个萝卜特别好吃,您多吃点。” 张氏一看儿子直勾勾的盯着她瞧,便知道有什么话也不能在这时候说了。她含糊的应付了一句,低头吃饭。 杜玉娘把一切看在眼里,暗想,真是没想到啊,张氏居然这么听杜安兴的话!这便是一物降一物了? 第四十八章 父女 真是没想到啊,张氏居然这么听杜安兴的话。 不过想想也是,杜安兴前世那么混蛋,嗜赌成性,坑害家人,到最后连杀人越货的事情都敢做,这一切,跟张氏的纵容绝对有很大关系。 正所谓慈母多败儿嘛! 张氏把杜安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认为他儿子最有出息,自然最听儿子的话。 她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宠爱的儿子会骗她。哪怕杜玉娘已经揭发了杜安兴赌钱的罪行,但张氏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儿子是被冤枉的,那是杜玉娘对他的污蔑! 是不是污蔑,很快就见分晓了。 杜安兴见张氏很聪明的把话咽了下去,心里暗暗满意。 她娘的主意,都太笨了,不但达不成目的,反而还会让杜玉娘和祖母都怨恨她。 那点心方子,他是要定了,但是不是用这种方式要。 早饭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状态下,吃完了。 杜玉娘找到杜河清,问他:“爹,你能不能出去帮我打听一下,看看咱们村里谁家有红豆要卖,我想收点儿。” 杜河清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你还真想卖点心?” “卖啊!挣点零花钱嘛,反正也不辛苦。” 杜河清头一次觉得女儿顺眼了! 他是当爹的人,自然希望孩子们都好好的。特别是闺女,在家能待几年,将来还不是要嫁到别人家去当媳妇,吃苦受累? 从小爹娘就娇养着她,把玉娘这孩子养得都不像是乡下长大的孩子了。将来嫁到别人家去,还不得被婆家嫌弃? 他就是觉得吧,这孩子心太高,行事不切实际,一天到晚做的都是白日梦。 为了与池家的婚事,父女俩有小半年没好好说过话了。 眼下见这孩子好像脱胎换骨的醒悟过来了,杜河清高兴啊,自然是马不停蹄地替她张罗起来。 “你需要多少,爹现在就去!” 杜玉娘想了想,便道:“先买五十斤。” 到了晚上,杜河清就买回来了差不多一百斤的红豆回来。 村里红豆种得少,加上冬天大家都喜欢包粘豆包吃,所以总共也就剩下这么多。 “爹,你咋买回来这么多?” 杜河清嘿嘿一笑,“玉娘,你做的那个点心,爹觉得不错!你多做点拿到镇上卖,肯定都能卖完。” 杜玉娘两辈子加起来,还没见过杜河清这副样子。 印象中的父亲,是严肃的,甚至跟自己说话的时候,都是劈头盖脸的架势。 他的这副慈父模样,杜玉娘还是第一次见,心里不由得泛出几许酸苦之意来。 上辈子是她太糊涂,太混蛋,看不出来父亲含蓄的爱。以为他就是见不得自己好,就是想把自己嫁给池英杰,好成全他忠义之名。 “爹,要是点心卖不了,咋办?” 呃? 杜河清显然没想到,闺女会问这个问题,他认真的想了一下,道:“没事,现在天气凉,东西放不坏,要是卖不了,爹就全吃了,准保不让它白瞎。” 杜玉娘听了,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哪有这样的?爹,您放心,我做的点心,一准白瞎不了。” 杜河清显然被自家闺女脸上的笑容给暖着了,他哎了一声,没再说啥。 到底是父女感情刚刚破冰,杜河清有些不自在,就道:“爹还有事呢,你忙你的吧!”说完扭头走了出去。 杜玉娘呆呆的盯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想起前世的事情。 她出事以后,爹娘悲痛欲绝,祖母病入膏肓之时,父亲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她当时并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样想的,但,他一定是既后悔,又自责,才会不顾一切的要去找贺家人拼命! 父亲就是一个勤劳朴实的庄稼汉。 纵使贺元庚的父亲,只是一个七品县令,但对于杜家来说,他已经是杜家人仰望不到的高度了。 父亲大概是绝望了,这才失去理智,想要与他们拼命,却不想,被贺家倒打一耙,伤了人命!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突然勾起一个笑容来。 这辈子他们家人不会再走以前的老路了,前世他们的不幸,不会再延续到这辈子的,一定不会。 杜玉娘给自己鼓劲儿,她相信自己只要不再犯前世的糊涂,离贺家人远远的,就一定可以逃出深渊。 杜玉娘缓了缓神,找田氏帮她挑豆子。 “饱满的,亮堂的都要,瘪豆子,有缺口,有虫的都不要。” 田氏是干活的好手,这些事,杜玉娘交待一遍,她就能记住。 姑嫂俩没用多长时间,就将豆子挑拣好了。 “嫂子,我跟你说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田氏抬起头来,十分诚恳的道:“我跟你哥说过了,忙我们是一定要帮的,可是这钱还是不能要。” 杜玉娘不由得道:“嫂子,你跟我哥肯帮我的忙,我已经很高兴了,怎么能不给你们钱,白使唤人呢!”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啥。”田氏略有些发黑的脸庞上,带了几分羞涩。 她还不太习惯,跟小姑子这般亲近。 “一家人咋啦!”杜玉娘低声道:“那咱们跟二房还是一家人呢!我咋没找他们?” 田氏嘴笨,自然是说不过杜玉娘的,她有些着急的道:“那不一样!玉娘,你自己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吃食,能卖钱,还不用收到中公里,这多好的机会啊!” “嫂子,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杜玉娘哭笑不得地道:“正是因为这钱是我自己拿着,不用归到公中里,我才想让你跟大哥跟我一起挣钱啊!” 田氏一个劲儿的摆手,“不行,不行。”她要是占了这个便宜,别说别人怎么想了,她自己都不会心安。 杜玉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她的兄嫂,时时刻刻都在为这个家考虑,可是前世他们却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嫂子!”杜玉娘有些生气地道:“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田氏面色微僵,“你,你说吧!” 杜玉娘拉着田氏的手道:“嫂子,咱家这个样子你也瞧见了,二房人的心,跟咱们,根本就不在一处。” 田氏点头,这一点,就算杜玉娘不说,她也看得出来。 第四十九章 弄到手 杜玉娘又道:“二房的人,总拿咱们大房当傻子。按道理来说,祖母就这两个儿子,咱们跟二房应该特别亲近才是!可是二房的人,有几个是好的?” 田氏盯着杜玉娘猛瞧,像是不认识她似的。 她知道小姑子最近变了不少,可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变了这么多。 到底是哪里变了,田氏也说不上来,好像人爱说话了,勤快了,看事情也比以前看得透彻了。 以前小姑子吃住都在二房,虽然对二房的人也不待见,但是总比对大房的人要亲近一些。那时候田氏就想,自己这个小姑子怕是不好相处,她连谁远谁近都会不清,自己这个当嫂子的还能在她在前讨着好? 不过现在看,小姑子确实变了不少。 田氏原本还有些紧绷的情绪,微微放松了一些。 “我二叔性子软,这几天虽然强硬了一些,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日久天长下来,他到底会变成什么样,还不好说呢!小枝姐是个好的,可惜二婶重男轻女,根本不会听她的话!再有就是小碗,还是个孩子……”杜玉娘道:“剩下的三个人,我不说,嫂子你也应该明白他们的秉性。” 田氏又点头,她是杜家的媳妇,上头有婆婆,有祖婆婆。不论做什么事,都有长辈们做主,所以大多时候,田氏都不发表意见,只干活,少说话。 她不说,不代表她看不清。 但是小姑子说的这些,她都明白。 “二婶藏私房钱,杜安兴更是自恃过高,觉得所有人都应该替他卖命,根本不把咱们大房放在眼里。”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嫂子,你得为你和我大哥自己考虑考虑。” 田氏被她说迷糊了,“考虑啥?” 杜玉娘只道:“你跟我大哥成亲的时候也不短了,将来你们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难道也忍心让孩子跟你们一样吃苦受累不讨好?” 提到孩子,田氏变得忧心忡忡的。 她成亲也快二年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她知道她嫁到了一个好人家,换了别人,成亲两年没孩子,还不得被婆家休了? 婆婆虽然有些着急,但是却没说过什么责备的话,这一点,田氏很感激。 杜玉娘知道,田氏的心结就是没孩子这件事。 但是事实上,田氏很快就要有身孕了。 前世,田氏就是在四月份的时候,被检查出来怀上身子的。 “有了孩子以后,处处都要用钱的。难道你想将来孩子用钱的时候,要先跟二房打一架才能拿到钱吗?要是咱们自己手里有钱,是不是想买啥,就买啥?至少不用看二房的脸色吧?” 这话,好像也有点道理啊! 虽然祖母对大房,二房都是差不多的,可是二房人惯会挑理,常常指桑骂槐的说他们在乡下怎样怎样的。 以后两家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肯定还会有为了鸡毛蒜皮小事而动气的时候。 要是自己手里能留几个应急的钱,终究是好事不是? 田氏咬了咬嘴唇,“那,那成吧!” 杜玉娘眉开眼笑地道:“这便是了!嫂子,你放心,大哥不会怪你的,他要是敢说你,我找他去。” 田氏的心情还是有些忐忑的,听杜玉娘这么一说,倒是舒服了不少。 “那,玉娘,咱们啥时候开始干啊?” 杜玉娘道:“你别着急,十五才开始卖呢,咱们早上起来做,晚上拿过去就行!不过大嫂,咱们可得防着二婶一些。” 田氏不傻,当下就明白过来了。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告诉她的。” 杜玉娘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告诉她了,可是她那个人最在乎钱了,怕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所以有些东西,我们要事先准备出来。还有做点心的时候,也不能让她进厨房!” 田氏重重的点头,“我听你的。” 就在这时,二房那边,张氏也在跟杜安兴说白天的事。 “安兴,吃饭的时候,你干啥拦着我,不让我问啊?” 杜安兴觉得她脑子简直跟猪脑子一样。 “娘,你也不想想,你这几天都挨了多少骂了?就连我爹都跟你动手了,你咋还不知道眯着点呢?” 杜安兴耐着性子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想多弄点钱,供我读书。可是大房那边,明显在跟咱们玩心眼呢,你就那么直勾勾的说出来,我爹一准儿还得打你!” 张氏咬牙切齿地道:“杜玉娘那个挨千刀的小贱蹄子。”说来说去,都是她的错。 “娘,你听我说!杜玉娘那个点心能不能卖钱还两说呢,就算她能卖钱!又能卖多少?你与其跟她算计那点蝇头小利,不如算计点儿大的。” 张氏眼睛一亮,儿子这是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方子?” 杜安兴点了点头。 “把方子卖了,最少也能换这个数!”他伸出五个手指来,低声道:“这不比卖点心合适?” “五十两?”这个数字可是把张氏吓了一跳,“真能卖这么多钱?” 张氏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杜安兴有些不耐烦。不过,他一向会装模作样,所以也没有表面出什么情绪来。 张氏光顾着想那五十两银子了,根本没有注意儿子的表情,“乖乖,五十两啊!这杜玉娘随便想出个点心来,就能卖这么多钱,那咱家不是出了个会下金蛋的吗?” 杜安兴嗤笑道:“娘,你以为这点心像吃饭那么容易啊?是个人就能研究出来?随便做做就有了?要真是那样的话,这方子也不值钱了对不对?” 张氏琢磨了一下,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哎,儿子你别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张氏笑着道:“要不说我儿子就不是一般人呢,这脑瓜子就是聪明。” 杜安兴不免又得意一回。 事实证明,假话说多了,很容易就会被当成真话。特别是,听话的这个人不但是个草包,而且还喜欢自欺欺人。 杜安兴暗喜的同时,也同忘了跟张氏说正事。 “娘,现在最重要的是,得先把方子弄到手。” 第五十章 王氏又来 张氏猛地拍了一下大腿,道:“对,这是正事!”她思忖了一下,拧着眉毛道:“可是,杜玉娘防着我像防贼似的,这方子咋滴才能弄过来呢?” 张氏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杜玉娘不待见她,况且她本来就是个贼,这话也没说错。 “这个事儿啊,不能着急!”杜安兴想了想,“咱们也不能直接跟她说要方子,除非杜玉娘傻了,否则的话,咱肯定啥也得不着。” 张氏着急了,“那咋办啊?” 杜安兴想了想,“离十五还有几天呢,娘,你试着多接近接近杜玉娘,看看她做这个点心的时候,你能不能瞅上几眼!” 张氏点头,还道:“可是这东西,光用眼睛瞅,也瞅不会啊!” 杜安兴只道:“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杜安兴把话咽了下去,后面的事情,暂时不能让娘知道,否则以她的性子,很可能会坏事。 张氏想要再说什么,却突然听院子里传来了什么声响,好像有人在说话,本来张氏没想动,可是她听到二女儿在喊她。 “娘,娘,婶子来了,你快出来迎迎。” 婶子? 哪个婶子。 哟,不会是王氏吧? 张氏一下子来了精神,忙不迭的下地穿鞋,“好像是王寡妇来了!不会吧,这可是晚上。” 王氏这些年来,行事一向循规蹈矩,平时都不怎么出门,这大晚上的,怎么跑出来了。 张氏迎出去的时候,王氏已经进了上房,她只看到王氏的一个背影。 张氏小跑着跟了过去,等她到李氏那屋的时候,就见王氏喘着粗气,红着眼圈道:“婶子,我也是真没法子了,英杰那孩子烧得都说胡话了。我一个寡妇,也不敢大晚上的去找大夫,只好来求你们了。” 李氏暗骂她糊涂,孩子都烧成这样了,她就是去找大夫,哪个人能说什么?不过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更何况,王氏也不是杜家的什么人,李氏自认自己也没资格说这些事。 “你别急,我现在就让安康跑一趟,替你叫大夫去。” 不等李氏吩咐,刘氏就转身去叫儿子了。 张氏想跟池家做亲,这个时候当然要表现得积级一些了。 “他婶子,怎么回事,英杰好好的,怎么发热了?” 王氏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天气有点冷,孩子可能读书读得太晚了,就冻着了……”说着说着,眼泪就又要落下来。 李氏微微皱眉,心想这大年过的说病就病了,这孩子身体也不怎么好啊! “你放心,武大夫的医术不错,两贴药下去,英杰就没事了。” 王氏连忙把眼泪擦了,“给大娘添麻烦了,实在是……” “好了,你客气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张氏只顾着讨好王氏,丝毫没察觉出李氏的黑脸。 “胡咧咧啥?”谁跟池家是一家人?张氏这个婆娘,真真是来讨债的,她把自己说的话,当成耳边风了不成? 王氏听到张氏说一家人的时候,本来是挺高兴的,结果一看李氏这副急着跟他们撇清关系的样子,心情瞬间就跌至谷底了。 她只能假装没听到,不然这个时候,接着什么话往下说,都太尴尬了。 “我这不也是好意嘛。”张氏轻声低咕了一句,在心里把李氏骂个半死,你这个偏心眼的老东西,等我儿子发达了,一定让你们全都滚蛋。 这个时候天气还挺冷的,杜安康披了一件羊皮袄子,戴着棉手捂,提着灯笼去请村里的大夫。 “你直接让人去池家,这种事情,我跟你爹都不好出面,等大夫开完了药,你就先把钱垫上吧!”刘氏给他拿了一些钱,“以后啊,咱们跟池家远着点,亲戚做不成,还是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好,免得生了埋怨。“ 杜安康点了点头,“娘,您放心,儿子心里有数,到那儿了,多一句话也不说。” 刘氏点了点头,“你去吧!” 杜安康这才小跑着,去讲大夫了。 刘氏也不想往上房去,就坐下来跟儿媳妇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家常。 李氏反对与池家结亲,这事儿全家上下都知道。 现在还不能说池英杰短寿的事儿,但她瞧着张氏对王氏的热乎劲,这事儿,怕是没完。 婆婆是一翻好意,张氏领不领情,她都管不着。只要玉娘好好的,她就知足了。 田氏见婆婆一副不想往上房去的样子,当下道:“娘,要不我过去看看吧!咱们大房的人不露面,也不好看啊!” 杜河清和杜河浦两兄弟,都躲了起来,大晚上的,王氏又是个寡妇,他们实在不好露面。 更何况,这是跟池家划开界线的好机会。 可惜,有人不这样认为。 张氏拉着王氏的手,劝她不要多想,“英杰那孩子身子骨一向结实,你不用担心啊!” 田氏一进屋,就见到这一幕。 张氏简直瞎了一样,对李氏的黑脸熟视无睹。 李氏坐在炕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田氏想了想,连忙道:“王婶,安康已经去请大夫了,估计这会儿人已经去你家了,你不回去听听大夫怎么说?” 儿子病了,当娘的不在家里侍候,大晚上跑到别人家里诉苦,这叫什么事儿? 王氏听了,猛然惊觉过来,连忙道:“哦,对,是了!大娘,我得回去看看英杰,改天再过来。” 李氏的脸色好看了几分,道:“照顾孩子要紧,赶紧回去吧!” 王氏谢了又谢,这才转身往外走。 张氏尴尬的笑了笑,“娘,我去送送。”说着逃似的离开了正房。 等她们都走了,杜玉娘才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不记得前世的杜英杰在这时候生过病。 大概是她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杜英杰的关系吧,所以对他的事情也不太了解。杜英杰看着瘦弱,其实身体还是挺不错的,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 “大嫂,你回去歇着吧,祖母这儿我陪着就是了。” 田氏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 第五十一章 最后一次 李氏气得心窝子疼,“这个张氏,真是越来越不知道好歹了!”以前在镇上的时候,大概是因为铺子里有事情做,张氏每天忙着招呼客人,收钱,端茶,倒也没觉得她像现在这样讨厌。 是了,那个时候她忙着藏钱,恨不得将所有的钱都收进自己的口袋里,哪儿有时间理会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等铺子不做了,她又没钱可收,眼睛可不就盯着别的好处了。 比如玉娘的点心,比如池家的亲事。 只是池家的亲事,并不是什么好姻缘,偏偏张氏那个性子,又不能跟她实话实说。 “祖母不要动气,二婶不明真相,自然当池英杰是个好的。” 李氏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长吁一声,以前的他们,何尝不当池家这门亲事是极好的? 这样一想,她心里的火气便散去了几分。 “可她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杜玉娘想了想,当下道:“祖母,我小枝姐过了年,就十六了是不是?”她不记得杜小枝的生日是哪一天的,但是印象中,每次过完了年,就离杜小枝的生日不远了。 “她是正月二十的生日。”李氏回了这么一句,突然有点明白杜玉娘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 “小枝姐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一般来说,女孩子嫁人,总要多打听打听,从相看到下定,再到最后成亲,差不多要准备个一两年。 两年之后,杜小枝就十八岁了,这个时候出嫁,不早不晚正好。 如果能替杜小叶张罗一下婚事的话,那么就能分散一下张氏的注意力,也省得她天天把眼睛盯在池家上。顺利还可以给杜小叶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反正她过了年也十四岁了,先相看着,也没有什么出格的。 李氏想了一想,瞬间想明白了杜玉娘的意思。 “不错,玉娘,你这个主意好!说起来,十一也该取亲了。”说到最后,语气里竟是带上了几分的惆怅。 前两年,李氏就张罗过要给本安兴娶亲,可是张氏说什么也不同意。 她宁愿儿子晚娶几年,也不愿意他早早的娶了乡下媳妇,将来飞黄腾达的时候,被人说娶了个出身低的妻子,门不当,户不对。 张氏坚信,她的儿子,一定会出人头地,虽说将来不一定能够封侯拜相,但至少也能中个举人。 张氏一门心思想让杜安兴娶个名门贵女,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委屈了她的儿子。 “祖母,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呢!您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啊。” 李氏点了点头,反省自己道:“许是我以前太纵容他们母子了。还好祖先保佑,让你祖父给你托梦示警,咱们早早的知道了,以后好有个应对。” “这事儿怎么能怪您呢!赌钱是恶习,堂兄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如果这点简单的道理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话,那他读书还有什么意义?读书识字,不仅仅是为了出人头地,科举当官,更重要的是明理啊!”这是杜玉娘的心里话,不是所有读书人,都能靠着科举当官发财的。 李氏点了点头,赞叹道:“做人最重要的还是本分。”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其实已经在考虑杜小枝的终身大事的问题了。 没过多久,杜安康就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的寒气,来上房回话。刘氏跟着他一起进了东屋。 “祖母,我回来了。” “那边情况怎么样?池家那孩子怎么样?严重不?” 杜安康道:“我看没有什么大事,眼神挺清亮的,脸有些红,还有些咳嗽。武大夫给开了药,说是吃两剂就能好。” 李氏点了点头,“药钱多少?” “武大夫还算忠厚,药钱加上出诊费,一共七十文。”要不说穷人不能生病呢!这七十文啊,买梗米也够全家人吃上四五天的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李氏低声吩咐了一句。 刘氏眼睛亮了一下,道:“是,娘,我们知道了。” “都回去吧!” 刘氏看了闺女一眼,冲着老太太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让杜玉娘劝着点,别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杜玉娘点了点头,没说话。她猜李氏心里不好受,因为在梦里,王氏因为池英杰的死,变成了一个完全不讲道理,有些恩将仇报的人。 李氏不能接受,所以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帮助他们,也省得将来被狼崽子咬了,伤心难受。 刘氏拉着儿子出了东屋,送他到正门门口,回头看了东屋两眼,才压低声音嘱咐他道:“你祖母说了,这是最后一次,跟你媳妇说,这两天可得有点儿眼力见,别撞你祖母的肺管子上。” “哎,知道了。” 刘氏道:“回吧!你媳妇一个人在家呢!”想起孩子的事儿,刘氏有点上火,又怕儿子为难,但仍是忍不住嘱咐了两句:“你也抓点紧,眼看着成亲都两年了。” 杜安康闹得个大红脸,胡乱应下,扭头就跑了。 刘氏望着儿子的背影,不由得轻笑一声。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光腚娃娃都娶媳妇了。 刘氏关好门,回了西屋。 小虎子已经睡着了,这孩子白天疯跑一天,晚上吃完饭倒头就睡,便是好哄的很。 杜河浦也躺下了,见她转身回来,不由得问道:“怎么样了?” “完事了,孩子没啥事,就是有点小风寒,武大夫瞧过了,说是两贴药下去就能好。”刘氏一边说,一边脱了衣裳钻进被子里。 杜河清没吱声。 刘氏又道:“我跟你说,今儿看病又花了七十文,咱娘可发话了啊,这是最后一次。” 杜河清转过身,问刘氏,“这话是咱娘说的?” 刘氏把眼睛一瞪,“咋的,你以为这话是我说的?我可作不了咱娘的主,不信你问娘去。” “我信,我信。我就是觉得吧,唉……”杜河清越想,越觉得这个事儿有点不地道。 当初他可是答应过池家兄弟,要替他照看他儿子,帮着他们娘俩。如今甩手不管了,他总觉得自己像是没尽到责任似的。 第五十二章 喜气 刘氏最清楚自家男人的脾气,一听他那叹气地动静,就知道他肯定又胡思乱想了。 “行了啊,我可告诉你,这事儿是咱娘定的,你可别给我有啥别的心思。” 被媳妇猜中了心思,杜河清多少有些难为情。 “我能有啥心思啊,你这老娘们,一天净瞎咧咧。” 刘氏把手伸到杜河清的被窝里,伸手掐他的腰眼肉,“我瞎咧咧?” “哎哟,你这老娘们……”他嗓门有点大,小虎子在炕的那一头,不安分的翻了个身。 夫妻俩顿时都不说话了。 杜河清把刘氏的手打掉,“大晚上的,闹什么闹?”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哼~”刘氏压低声音道:“我都不稀罕说你那点破事!你说说,英杰他爹死了多少年了??他那个儿子,就像是被你养大的似的。” “别胡说!”杜河清有点不乐意听,这话也太难听了,王氏可是个寡妇。 刘氏可不怕他,当下道:“我说得不对吗?这么些年你处处为池家考虑,何时想过咱们自己这个家?你说安康到底哪儿不如池英杰?当初我要供安康念书,你非说安康不如英杰聪明,把安康念书的钱给了池英杰。等我再提安康念书这事儿的时候,老二家的安兴也念书了,家里钱不凑手,我就只能睁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窝在家里,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高高兴兴的上学堂去。” 提起当年的事情,杜河清也不说话了。 那时候池家大兄弟刚没,王氏为了让儿子有出息,便想着供池英杰念书。但是他们家里的钱,确实不宽余,办完丧事以后,总共也没剩下几个钱,要想供池英杰上学堂,娘俩以后的日子也就别想过了。 杜河清想起池父的托付,当即就把给大儿子读书的钱给了王氏。为了这个,二房没少说酸话,张氏当年也闹过,说他在帮别人养儿子…… 为了这个,安康上学的事情,他就再也没提过。 这么多年下来,池英杰上学的钱,有一大半都是杜家掏的。 杜河清正想着呢,又听自己媳妇道:“老二媳妇虽然有很多时候都是蛮横不讲理的,但是当年她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提起这个,夫妻俩谁也没再说话。 当年张氏说过,这钱要是供安康念书,她这个当婶子的一点意见都没有!但是池英杰他算是哪根葱啊?凭什么要让杜家来养?知道的,说你杜河清有情有义,不知道的,还以为池英杰是你儿子呢! 这话说得虽然难听,但也确实是事实。 当年也是因为这个事,大房理亏,主动让二房去了镇上。毕竟在外头做生意,体面又轻闲,相比于在家里侍候庄稼来说,还是要舒服一些的。 杜河清叹了一口气,终是没忍住:“当年啊,我也想着英杰那个孩子听话懂事,是个好的。想着他要是能把书读好,能出人头地,咱就把玉娘嫁给他!左右成了自己家的孩子,肥水不流外人田……” 谁还能想到有托梦这件事情呢! “那孩子,真中了秀才啊!” “不管怎么样,娘都发话了,这是最后一次,你也不用再想别的了。”刘氏气鼓鼓的说着,秀才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当年读书的人是她的安康,说不定这会儿都中举了呢! 杜河清压着火气道:“那都是多长时间以前的事情了,这几年我不就没再帮他交束脩了吗?” 哼! 刘氏转过身,不再搭理他了。 反正婆婆的话,他也不敢不听,自己也不用操这个心。 第二天一大早,杜玉娘早早的起来了。 李氏怕她吃不消,就道:“你要是累,就回去躺会。” “祖母不用担心,我没事!”她现在可不是前世那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该她做的事,她得做起来。 李氏点了点头,对杜玉娘的表现可以说非常满意,“咱们女人啊,生来就是命苦。这家里的活计啊,就摆脱不开,洗洗涮涮的活,指望不上别人!”往更深层里想一想,这要是家里的日子过得不好,吃不上饭,穿不上衣,挣不到钱,那就是男人的责任。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人啊,生来就是受罪的。 “祖母,我都明白的。”杜玉娘笑笑,道:“今天早上做发糕吗?我看您昨天晚上让我娘发了玉米面。”这个时候,气温低,面不好发。用老面发面的话,直接把面团放在没什么热度的地方,一晚上也不会过火。 刘氏发的面团,是玉米面掺少许白面的杂粮面团。 杜家的生活水平,在村子里来说,那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但是在镇上,他们也不过是普通人家罢了,跟有钱人天天大鱼大肉的生活没法比。 孩子们渐渐大了,用钱的地方也多了起来,该节俭的地方,也得节俭。 “对啊!”李氏说完才反应过来,“玉娘,你要做发糕吗?” “面都和好了,就剩下蒸了,我就不添乱了。”杜玉娘道:“我去给大嫂打下手,看看火,切切菜什么的。” 李氏道:“也好,你去吧!”孩子们相处得好,是李氏乐见其成的事。 杜玉娘去帮田氏切菜,李氏则是穿得严严实实的,去院子里的窝棚处,看看鸡鸭。 这是她多年前养成的习惯,好像早上起来不看看这些小东西一眼,心里像缺点什么似的。 李氏将窝棚的门打开,把鸡鸭都放出来,让它们透透气。再把糠皮,谷壳和晒干切碎的蚯蚓粉末掺到一起,少添一些水,拌成微微带些潮气的鸡食。 李氏把鸡食扬在地上,十几只鸡鸭争先恐后的抢食吃,倒让清晨的小院热闹了不少。 杜河浦挑水回来时,杜河清也背个背篓,跟儿子一起回来了。 这爷俩有早起上山捡柴的习惯,顺便再看看能不能套只山鸡,给全家打打牙祭,运气好的时候,还真有收获。 “娘,咋你在这儿喂鸡呢?老二媳妇呢?”杜河清把身上的背篓摘下来,一脸不悦的问道。 正在这时,厢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张氏一脸喜气的走了出来。 第五十三章 失望 杜小枝跟在张氏身后走出东厢房的门,自然也听到了杜河清的话。 她连忙上前从李氏手里接过装鸡食的木头盆子,乖巧地道:“祖母,外边冷,您进屋歇着,我来喂。” 杜小枝不是个躲懒的孩子,每天都早早的起来帮忙做家务,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比平时起了迟了。 不过李氏可不是个作威作福的大家长,孩子们有些不舒服的,晚起来一会儿也是正常的事。她能包容杜玉娘,为什么不能包容比杜玉娘还要乖巧听话的杜小枝? 只是张氏有些不对劲! 张氏并不是一个懒人,相反她这个人,还算是爱干净,每天起得也早,干活也勤快。虽然她做饭的手艺很一般,也不会下田,但是收拾屋子,洗洗涮涮这些活,都难不倒她。 以前张氏很怕杜河清,见到大伯子都恨不能绕着走。要是平时做了什么错事,不等杜河清发难,她就逃之夭夭了。 可今天,明明是她起来晚了,她却沾沾自喜地面对众人,好像当杜河清不存在似的,更没有理会杜河清的话。 李氏不动声色的进了屋,杜河清紧随其后。 杜河浦将水缸灌满后,也紧跟着进了屋。 他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脸上还带着三分喜气。 “娘……” 自己生的儿子,李氏还不了解吗? 一看杜河浦的样子,李氏就知道,张氏这是又把老儿子给拿捏住了。 “说吧,咋回事!” 杜河浦清了清嗓子,“那个,映月好像又有了。” 李氏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先吃饭,吃完请武大夫过来把个脉。”怪不得今天早上起那么晚,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杜河浦连忙应了一声,“唉,唉。” 又有了? 杜河清在一旁呆了呆,啥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李氏在东屋叹了一口气,心想着,老二媳妇这是仗着自己肚子鼓了,又要作妖啊! 果不其然,吃早饭的时候,张氏就开始扭捏起来了。 一会儿说玉米面发糕硬,剌嗓子,不好消化;一会儿说白菜炖豆腐不好吃,没有味,没有营养。 刘氏也知道了张氏有可能怀孕的事儿,当下对这个妯娌更不喜了几分。 这也不是张氏第一回作了。她总共生了四个孩子,哪次怀上孩子的时候,不是使劲折腾啊? 她也不想想,自己又不是新媳妇了,矫情什么劲儿? 谁还不知道秀水沟老张家的事啊,一家子光棍,穷得丁当三响,当年连玉米面都吃不上呢!现在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居然嫌东嫌西的挑剔起来了! 刘氏愤愤不平的想,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安生了。 虽说他们大房不用买二房的账,但是两房人毕竟没有分家嘛,十几口人掺和到一起,怎么可能分得那么清楚。多干点活倒是没什么,她就怕张氏没事找事,仗着自己的肚子找不痛快。 毕竟,她的性子可算不上是讨喜的。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张氏就赖在东屋的炕上不走了。 杜河浦去请大夫,杜河清和杜安康都躲了出去。杜安兴也回自己的屋子了,连小虎子,也被刘氏打发出去,找同村的小伙伴们玩去了。 杜小枝带着杜小叶在堂屋里刷碗,杜小叶闷闷不乐的问她:“大姐,娘真又怀小弟弟了?”张氏表现得那么高兴,所以杜小叶下意识得觉得,张氏这次怀的,又是个男孩。 “别胡说。”这种话题,要不是没出阁的女孩子能讨论的。 留在东屋的都是女眷。 刘氏觉得,张氏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了,这事儿就算不请大夫,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肯定是怀上了。 杜玉娘觉得奇怪,前世自己对家里的事情,太过不关心了吗?她不记得张氏有了身孕啊! 结果大伙儿等了半天,根本没有等到武大夫。 杜河浦是一路小跑着回来的。 “娘,武大夫不在家,听说出诊去了。” 啊,这么巧。 “去哪儿了?” “下河县,听说是有个重伤的病患,请了好多大夫,实在没辙了,就把十里八村能请的大夫都请过去了。” 杜玉娘心里犯了嘀咕,不过,前世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件事。听说重伤的人是一个老财主的独子,出事以后,找了许多大夫给他看伤,好像赏金还不少。不过杜玉娘恍惚记得,这个人好像没活成,拖了几天,到最后还是死了。 李氏却觉得挺正常的。 武大夫医术不错,人品也很好。这十里八乡的人家,都愿意讲他过去瞧病。有时候他一走就是好几天,是专门到别的村子给请走的。 杏花沟的人,都挺敬重武大夫的,因为他的存在,却实让村里人得了不少实惠和便宜。 “啥时候走的啊,几天才能回来啊?”张氏问了这么一句。 “这个,说不准啊!” “娘,那要不,等十五的时候,我去镇上找大夫看看得了。”张氏道:“反正离十五也没几天了。” 李氏也没多想,就同意了。 “行了,你回屋歇着去吧!等十五的时候再说。” 这就是基本同意了。 张氏笑了笑,十分得意的道:“中,娘那我回屋躺会儿了啊!”她一边说,一边朝着杜玉娘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她怎么觉得张氏临走时对她笑的那一下,那么不寻常呢! 等屋里人都走干净了,李氏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杜玉娘:“玉娘,你可有梦到过你二婶这一胎?” 年纪大的人,到底是注重血脉的。媳妇再怎么不好,但是她肚子的那块肉,却是杜家的血脉。 人丁兴旺,向来是美好的。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或许,梦里的事情,也不能全然算数吧!总有一两分差错。”她重活了一回,有些事情自然就会改变。 李氏点了点头,“看样子,得等到十五去镇上,才知道准信儿了。” 到底还是期盼着,家里能够再热闹些。 杜玉娘觉得,李氏这次,怕是要失望了。 第五十四章 目的明确 因为张氏临走时的那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杜玉娘觉得,她这次的孕事,很可能是假的。 张氏怀孕了,可是偏偏武大夫不在。 怎么这么巧呢! 而且,张氏在这个时候假装怀孕,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杜玉娘觉得,张氏根本就是冲着她的点心来的。 又或者说,是冲着她的点心方子来的。 张氏或许没有这样的脑子,但是杜安兴有啊!前世他可是个擅长钻营的高手。虽然现在他的手段稚嫩了些,但是杜玉娘还是闻出了阴谋的味道。 她暂时不想提这个事儿,反正张氏到底怀孕没怀孕,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让杜玉娘没有想到的是,没等张氏这边的事有什么进展呢,王氏居然又来了。 这次不但是她来了,而且她还把杜英杰给带来了。 “大娘,英杰特意来谢谢您。”王氏把穿戴一新的池英杰往李氏前面推了推。 “他身体刚好,我本来劝他再歇两天!可这孩子非说要亲自过来跟您道谢,这不,我拦都拦不住。” 池英杰穿了一条崭新的石青色直裰,腰里扎着一条绣了吉祥纹的腰带,身上披着一件八成新的棉斗篷。他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用素色方巾系于脑后,看着比平时倒是精神了两分。 张氏瞧着这样的池英杰,两眼发亮。 这可是村里出的第一个秀才呢!将来了不得啊。 “祖母,多谢您对我和我娘的照拂!”接着一揖到底,给李氏行了一个大礼。 张氏在一旁撇嘴,上赶着不是买卖,叫的那么近呼干啥? 李氏一听这个称呼,心里当下膈应了一下,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略有些疏离的笑,“好孩子,是个知礼的。快起来吧!你这身子刚好,快坐下说话。” “是!”池英杰也觉得,李氏对他的态度还是很亲近的。 王氏听了,心里还是有几分欢喜的。当娘的人,有几个不喜欢听别人称赞自己的儿子? 母子二人落座。 李氏只道:“瞧你这气色,这是大好了?” 池英杰连忙道:“已经无碍了。武大夫医术高超,两剂药下去,就好得差不多了。” 李氏点了点头,遂对王氏道:“说起来,你们也不必如此客气!昭文(池父)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和河清亲如兄弟,他在世的时候,也要叫我一声大娘的。” 王氏连连点头,“是是,他爹活着的时候,最稀罕你们家玉娘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氏打断了。 “你爹和我儿虽是情如手足,但他们毕竟不是亲兄弟。你爹叫我一声大娘,你呢,该叫我一声族奶奶。你祖母还健在,你叫我祖母,便是不孝,以后,这个称呼莫要再提了。” 杏花沟是一个融合性很强的村子。听说,在很久以前,这里叫李家村,是李姓家族的栖息地,不容外人居住。 后来村子里发生了瘟疫,死了很多人,许多上外面求助的人,都四处碰壁,找不到愿意来村里施救的人。后来有一个郎中路过此地,他看到这里的情况后,心生不忍,便留了下来,帮助村民,终于把瘟疫给治好了。 村里死伤无数,百十来户的人家,只有极少数身强力壮的人活了下来。而那个郎中也因为年纪大了,在照顾村民的时候,感染上了瘟疫,不治身亡。 或许是郎中的大公无私精神,感动了李家村的人,他们不在固步自封,开始反省自己的错误。 村民们为了表示对郎中的感激和敬意,便将他葬在了山上。同时他们也向外界敞开了大门,慢慢的接纳其他姓氏的来这里落户,生息。 李家村的外来人口越来越多,埋葬郎中的后山上,也长出了无数的杏树,开春时,杏花遍野,落英缤纷,十分漂亮。 李家村这才改名叫了杏花沟。 他们盖了宗祠,供奉那位郎中是他们的恩人,先祖。因为没有他,杏花沟将会变成一座无人的死村。 这事儿是真是假,无从考证。 但杏花沟村姓李的人家确实不少,同时,村里的所有人,都相信他们虽然不是同一个姓氏,但是却是一家人,所以不管姓什么,只要你生活在杏花沟,便都是同族之人。 所以李氏才会让池英杰,叫她族奶奶。 池英杰的脸瞬间白了起来,他连忙起身重新施礼,“族奶奶,是英杰考虑不周了。” 不孝? 他可不能戴上这顶帽子。 王氏在一旁沉了脸,觉得李氏太过小题大做了。 要知道,自打她家那死鬼把腿一伸,那老婆子可就翻脸不认人,直接把他们分了出去。当年他们母子过得多不容易啊,可是老婆子从来没帮过他们一分一毫,甚至还对别人说,是自己命硬,克死了她儿子。 等英杰考中秀才了,她倒是不要脸的贴过来了! 提起王氏的婆婆,那也是个狠角色,故而这会儿李氏说了这么几句话后,王氏的脸色才会十分难看。 杜家,这是想方设法要跟他们撇清关系呢! “大娘,我们当小辈的,可不敢埋怨长辈。可是,可是当年我婆婆做的那些个事儿,你们也都瞧见了!当初我们母子,可是差点被逼得活不下去了!要不是有大娘在,处处帮我们一把,我们哪儿有今天?” 王氏这几句话,看似是在感激,实则是在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铺路。 李氏也知道,王氏三番五次的上门,就是为了提两个孩子的事儿。这事儿要是不摆到明面上谈一回,王氏是说什么也不会死心的。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躲是躲不掉了。 王氏只道:“若不是有英杰在,我只怕早就跟着他爹去了。如今英杰大了,我听盼着他能早点成家立业,娶个媳妇回来,给池家延续香火!他日我到了地底下,也有脸面见他爹。” 果然,王氏的目的性很明确。 刘氏此时在堂屋里,把王氏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本来是想掀起帘子进东屋,好好跟王氏说道说道的。可是就在这时候,婆婆开口了…… 第五十五章 张罗 李氏开口了:“是啊,孩子大了,可不就得操心这成家立业的事儿嘛!” 王氏一喜,刚要说什么,却听李氏又道:“不过我觉得吧,英杰这孩子,还是晚两年再成亲的好。” 王氏困惑不解,“大娘,这是为啥啊?” 池英杰在一旁也有些坐不住了,他恨不能现在就把玉娘娶回家!玉娘长得那么漂亮,万一让别人娶走了,那他不后悔死! 李氏只道:“你想想啊,英杰书读得这么好,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他现在只是一个秀才,就算娶妻,能娶什么样的?难不成你还想让他在乡下找个媳妇?” “我……”池英杰刚想表态,却被王氏狠狠的拉了一下。 “大娘,您接着说。” “我瞧英杰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大出息。与其现在早早娶个乡下媳妇,还不如再拖上两年,等英杰成了举人老爷,想娶什么样的媳妇没有啊?别说地主家的千金了,没准啊,连县太爷的女儿也娶得!” 王氏被李氏这话唬得一愣一愣的。 你别说,这老太太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杜玉娘再好,也是个乡下丫头,出身太低。要是英杰娶了她,将来怕是也指望不上杜家能帮上他什么忙。 如果英杰成了举人老爷,那他的地位和身份,可就不是杜玉娘能配得起的了。 地主家的千金,啧啧,那得陪送多少钱啊? 县太爷的女儿,老天,要是真娶了这样的儿媳妇,她这腰杆子得挺到天上去!还怕那老不死的上门找茬?不听话就让媳妇把她抓到大牢里去! 王氏眼睛冒光,早就忘了杜玉娘的事情了,连连点头道:“您老说的对!到底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都多,可不就是这个理!” 刘氏站在堂屋里,把王氏的放听得一清二楚。她放下手,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转身回西屋去了。 池英杰在一旁,急得汗都下来了。娘是怎么回事,来的时候不是说得好好的嘛,跟杜家提亲,提亲! 她咋说话不算话呢! 池英杰拉了拉王氏的袖子,小声道:“娘~” 王氏把他的手扒拉下去,笑着对李氏道:“大娘,我跟英杰过来,就是想谢谢你们,那啥,时间不早了,英杰还有药没吃呢,我们就先回去了!” 李氏笑着道:“嗯,那我就不留你们了,回去让英杰好好休息。” “唉!”王氏起身,拉着池英杰往外走。 以前她没想过别的,觉得儿子娶了杜英娘也不错,至少杜家的条件好,两家人还是知根知底的。 但是听李氏这么一说,王氏突然觉得,杜玉娘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要是儿子娶了地主家的千金,又或者是娶了县太爷家的女儿,那自己直接就能升级当老太太。媳妇还不得给她拨个丫鬟? 一想到自己能过穿金戴银,披红挂绿,使奴唤婢的生活,王氏就把杜玉娘的事儿,直接抛在脑后了。 这个事儿,她得跟儿子好好合计合计。 杜玉娘有什么好的? 王氏火急火燎的拉着池英杰往家走,根本不管池英杰乐意不乐意。在王氏心里,儿子是她拉扯大的,她是儿子最亲的人,她的话在儿子那儿,就得像圣旨那么好使。 王氏根本没有注意到,儿子一步三回头的模样。 于此同时在杜家,杜玉娘不由得朝李氏竖起了大拇指。 “祖母,您太厉害了,三两句话就把王氏给忽悠回去了。” 李氏身心舒坦,不由得笑道:“傻丫头,你也说我是把王氏忽悠回去了,等她回过味儿来,还不得再来?” 王氏这个人啊,还挺爱财,以前没看出来啊! 这种人,忘恩负义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杜玉娘笑道:“她回家啊,肯定还得跟杜英杰再闹腾几天呢!再来也是好几天以后的事情了。” 说话的工夫,就到中午了。 午饭也该张罗起来了。 连着吃了好几天的大饼子,中午杜玉娘就想张罗点别的吃的。 “祖母,中午煮高粱米饭吧!”高粱米学名叫秫米,也是粗粮的一种,高产。在北方,人们多以秫米,小米,玉米,小麦为主食,粳米多在南方种植,则是吃得少一些。 李氏点了点头,“行。” 杜玉娘又道:“给您和小虎子,单独弄点疙瘩汤吃。”小虎子不爱吃秫米,每次都是咧着嘴吃饭。 李氏胃不好,平时也很少吃秫米。就算是吃玉米饼子,也是要用菜汤泡软了再吃。所以李氏平时比较喜欢吃蒸糕,蒸糕软和。 “做什么菜?” “做一个炒土豆丝,一个酸菜炖粉条!”杜玉娘道:“我记得家里还有大骨棒呢,砸开两个放到酸菜里炖呗!” 李氏点头,“中,听玉娘的。”接着便喊了刘氏来,吩咐她做午饭。 杜玉娘帮忙切土豆丝,田氏烧火,煮饭。 刘氏则是捞了一颗酸菜,洗净后,切成细丝,去掉水分后备用。 再把葱姜蒜切片备用。 炸锅后,先把酸菜丝下锅翻炒,入味以后添汤,再把洗净后的大骨头扔到锅里一起炖,开锅时,加入粉条。等粉条软烂以后,再放盐,转小火再炖一小会儿,菜就可以出锅了。 土豆丝就更好炒了。 杜玉娘的刀功不错,土豆丝切得又细又均匀,炒之前,先将土豆丝在水里泡一会儿,洗去淀粉。然后炸锅,先放入少许肉沫,葱末,随后加入土豆丝,大火炒一会儿,土豆的生脆感就消失了。等土豆丝熟时,加入些许红辣椒,蒜末和盐,略微翻炒两下,就可以出锅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氏几次都说自己没有胃口,可是大骨头炖酸菜可是她最爱吃的菜之一了,她忍了好几次,都没忍住,就着酸菜粉条,吃了三碗高粱米饭。 杜安兴的脸都黑得不成样子了,一直在给张氏递眼然。 可惜此时张氏根本没看见。 杜玉娘把一切看在眼里,没说话。 她心里琢磨着,这对母子肯定是又商量什么对策了。 第五十六章 又作 果然,到了晚上的时候,张氏再次嚷嚷着她没胃口吃饭。说是嘴巴里没味儿,吃什么都不香,没有食欲。 杜河浦急得团团转,孩子他娘有了身子,吃不下去东西,这怎么能行? 杜河浦根本看不出来,张氏是装的。 加上有杜安兴在一旁时不时的“劝导”,杜河浦就更着急了。 “他娘,你有没有啥想吃的,你跟我说,我去买去。”李氏对儿子,媳妇们并不苛刻,平时都会适当的给他们一些钱,留做家用。所以杜河清也好,杜河浦也好,手里都有钱。跟村里其他人家相比,他们的日子相对轻松很多。 张氏捂着胸口,不停的喘气。 最近一段时间,杜河浦可没少给她甩脸子,甚至还跟她动了两次手,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张氏怨他,却更恨杜玉娘。 这会儿看着杜河浦紧张她的模样,她有点想哭。 夫妻俩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说到底,自己就是外人,只有他的老娘,他的兄弟,才是他的亲人。 杜河浦要是知道自己没怀孕,还会这么紧张她,在乎她吗? 张氏这会儿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儿,一点也不过分!杜河浦不是帮着他娘和他兄弟欺负他们吗?那她就跟儿子联手算计他们,这是一报还一报。 “我想吃……”张氏开了一个头,接着又把话咽了回去。 杜河浦都要急死了,“哎哟,你到底想吃啥嘛。”杜河浦一直觉得生一个儿子有些少,至少啊,也应该像大哥家似的,生两个儿子。 兄弟俩扶持着过日子,有商有量的,日子才能红火不是! 家里有三个丫头,将来都是要嫁出去的,要是媳妇再生个儿子,将来也能帮着十一点不是? “我想吃啥,我想吃玉娘做的那个点心!”张氏气得一下子转过身来,坐起来道:“你瞧你娘那个小气巴拉的劲儿,护着杜玉娘的时候,就像老母鸡护着鸡崽子似的。我说我想吃玉娘做的那个红豆糕,她能让玉娘给我做吗?” “这……”杜河浦确实觉得有些为难!他们有儿有女的,总没有让侄女侍候婶子的道理吧! “我就知道,你就是个没良心的,可怜我这孩子,连一口顺心的都吃不上。”张氏倒头往炕上一躺,背冲着杜河浦,一副我就饿着,啥也不吃了的模样。 杜河浦左右为难,只好先出了南屋。 刚到堂屋,就见儿子一脸紧张的站在门口,“爹,我娘咋样?” “还那样!” “我娘不吃东西也不行啊!”他很着急地问道:“爹,我娘说没说她想吃啥?实在不行,咱自己掏钱买啊,也不能让我娘饿着呀。” 杜河浦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事儿不好办。 “你娘想吃玉娘做的点心。” “啊?”杜安兴一脸的惊讶之色,接着脸上也露出了几许为难的表情。 杜安兴偷偷地打量杜河浦,见他的眉头拧在一起,就知道他是真的担心了。 再怎么说,娘也给他生了四个孩子。两个人在一起过了十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杜安兴道:“爹,要不你去求求我祖母,我去求求玉娘?不管咋说,我娘也是长辈,现在咱也不求金,不求银的,就求一口吃的,玉娘不能不管吧?!” 杜安兴又道:“爹,你跟祖母商量商量,这点心用什么料,都咱们自己出,不占中公便宜,这总行了吧。” 杜河浦叹了一口气,“行了,我去你祖母那儿问问,你回屋看书吧!” 杜安兴应了一声,把杜河浦送到了门口。 杜小叶和杜小枝正在挑豆子呢。 开春的时候,就该下大酱了。 这个时候先把豆子挑出来,再把豆子烀熟,做成酱块子。等酱块子发酵好了,时间到了,就可以下大酱了。 “姐,你说杜玉娘能听咱爹的话嘛!”娘想吃红豆糕,她也想吃。 可是杜小叶觉得,杜玉娘肯定不会给娘做红豆糕的。 杜小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看了看南屋,啥话也没说。 前两天,娘还来那个弄脏了裤子,这几天的工夫,咋可能怀孕呢! 杜小枝带过两个妹妹,也多少知道一些女人的事儿,知道女人怀孕的时候,是不来癸水的。 他们是想算计杜玉娘的点心方子呢! “你多干活,少说话。”杜小枝低头,继续挑豆子。这里的事儿,她插不上话,爹娘的事儿,她也管不了。 杜小叶撇嘴,但是没有继续问杜玉娘的问题。 她在想池英杰。 他都来家里两次了,哪次也没跟自己说话。 瞧他那意思,是还想娶杜玉娘! 杜小叶越想越生气,真不明白了,杜玉娘到底哪里好?自己也不差啊! 上房东屋。 李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说她想吃啥?” 杜河浦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道:“她,她想吃玉娘做的红豆糕。” 李氏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老二这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一点不开窍呢! 杜河浦似乎察觉到了李氏的不悦,连忙用商量的口气跟她道:“那个,娘,映月说了,玉娘做点心用的料,我们自己出。那个玉娘都需要啥,尽管跟我们说就是了,我们去买。” 李氏转头瞪他:“你说什么?” 杜河浦似乎没有想到,老娘会突然发脾气,当下有些蒙:“那个,我说我们去买……”买做点心用的东西啊,好好的,娘为什么生气?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媳妇的主意?” 杜玉娘掀了帘子,从里间走了出来。 “二叔,二婶想吃点心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一会儿我就把点心做出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别再提买东西的事情了。” 杜河浦可没有想到,侄女会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他还是挺开心的,媳妇能吃上点心了,还不用他们自己的掏钱买材料,这多好。 “呵呵,那就谢谢玉娘了。”杜河浦道:“我去告诉你二婶,玉娘,你辛苦点,现在就去做吧!” 媳妇晚上还没吃东西呢! 第五十七章 谢谢 李氏差点没被小儿子给气背过去! 这个蠢蛋,脑袋怎么就不转轴! 他媳妇这是想吃红豆糕吗?这分明是想要玉娘的点心方子啊! “祖母,你别生气,气大伤身,不值得的。”杜玉娘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道:“反正啊,方子就在我脑袋里,她也拿不去!您就放心吧,谁也占不了我的便宜。” 李氏颇有些伤心地道:“本想着家和万事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可你瞧瞧,张氏做的这些个事儿,哪件事不是让人**心?侄女的东西,她也好意思惦记?” “好了,祖母。”杜玉娘拉着她的手道:“您听我一句劝,别跟她置气,不然,生气的日子还在后头呢!而且,我跟您说,我二婶这胎,很可能是假的。” “假的?”李氏把眼睛瞪得多大,心思转了几转,也明白过味儿来了。 张氏一直惦记玉娘的点心方子,她知道玉娘肯定不会把点心方子分给她。而且自己已经发过话了,谁也不许打玉娘点心的主意!张氏呢,不想放弃眼前的肥肉,就想出一个假孕的方法,想要把玉娘的点心方子骗过去? “这个婆娘,我非让河浦休了她不成!” 这当然是气话。 杜玉娘就道:“您消消气,您想想,要是真把二婶休了,小枝姐她们还怎么嫁人啊!您就算不为二叔考虑,也为小枝姐她们几个考虑一下啊!” 李氏气愤难平,此时此刻,她真恨小儿子,他要是个立得起来的,还能被媳妇儿骗成这样? 杜玉娘道:“您别生气了,要不,您陪我去厨房得了!我让大嫂帮我一起坐红豆糕,您就搬个马扎坐在门口帮我看火,顺便也把那些来看我做糕点的人给打发了!怎么样?” 这倒是个挺解气的主意。 李氏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杜玉娘喊了田氏来,两个人一起做点心。 正好上次做的澄面还有剩,这东西放到外面,冻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坏的,现在正好拿过来用。 杜玉娘手把手的教田氏如何做点心,怎么样掌握比例,怎么样和面。 这个东西,其实一点也不难。只要会做面食,会做饭的人,基本上看上两次,就能掌握做法了。 难就难在配料的比例和澄面的制作上。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东西的人,肯定想象不到它的做法。 李氏在厨房门口坐镇这个主意,果然是对的。 杜玉娘做点心的期间,张氏和杜安兴都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来厨房,想要进来看看。 可惜被李氏拦在门外,没能得逞。 张氏这个气啊,回屋里就把杜玉娘一顿骂!无非就是说她小气,不是东西,狼崽子之类的话。 杜小枝听得直皱眉头,她对自己娘的这种做派,很是无语。 杜小叶倒是听得十分很解恨,还道:“她本来就不是东西!”一副我早就说了,没人信的样子。 好在杜河浦虽然糊涂,但还不至于事非不分,他呵斥了杜小叶两句,又转过头跟张氏讲道理。 “人家玉娘肯给你做点心,又不用你自己出料,你有啥不满意的?有的吃就吃,怎么那么多话。” 倒是杜安兴,什么话也没说。回了北屋,他开始思忖着对付杜玉娘的办法。 无论如何,那点心方子他一定要弄到手。 这么大的便宜,可不能让大房独吞。 他完全忘了,这点心方子,本来就是大房的。 过了一会儿,杜玉娘和田氏合作的红豆糕出炉了。 这次她特意多做了一些。 除了给张氏的红豆糕,她还特意多准备了一些,一小部分留下来给小虎子和李氏吃,另外一些她想让刘氏托人带回娘家去,给刘老汉和闵氏尝尝。 李氏笑着点头,“这就对了,那是你姥姥,姥爷,都不是外人。到什么时候啊,都不能忘了孝道。” 杜玉娘一直静静的听着,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色来。 前世,她对刘氏的娘家人,并不亲。 嗯,她对杜家人也不亲,但是对刘家人,却已经到了漠视的地步。 刘氏的父亲是个木匠,闵氏是个慈祥爽利的老太太。 她还有四个舅舅。 这些人都是她的至亲,曾经无数次想要给她关怀和亲近,却被她无情的拒绝了。 刘氏当姑娘的时候,比较受宠。 因为她上头有四个哥哥,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 刘氏出嫁的时候,她的嫁妆还引起过轰动。 在乡下,很少有女子出嫁,娘家陪嫁田地的。 田啊,屋啊这种东西,都是要留给子孙后代的。刘家肯拿出一块田来陪嫁给女儿,可见对她的重视。 虽然陪嫁给刘氏的田地只有五亩,但是这对乡下人来说,绝对是大手笔了。 前世她嫁进贺家以后,就很少跟刘家人联系了。 不过听说后来他们把娘和大哥,嫂子都接了回去。 杜家,家破人亡,可是刘家人还在。 他们对娘,是真的很好。 只是到底是平民百姓之家,斗不过饿狼一般的贺家。 如何斗?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玉娘~”李氏有些忧心的叫她,“你想什么呢?”李氏害怕这孩子陷到梦里拔不出来。那么可怕的梦,看一次就够了,要是一直不停回想的话,多残忍啊。 杜玉娘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想什么,我把这红豆糕给二婶送过去吧!” “惯得她,你搁这儿,爱吃不吃。”李氏只要一想起张氏假孕的事情,心里的火就忍不住窜出来了。 张氏比谁都馋,不用送,她一会儿就得指使大丫头过来拿。 果然,不多时,杜小枝就进屋了。 “祖母,您还没休息呢?” 李氏有气,还不至于拿孩子撒火。 “嗯,还不困,跟玉娘说会儿话。小枝啊,上炕上坐会儿,外面冷不冷啊!” 杜小枝笑笑,道:“不了,祖母,我是来拿点心的,马上就回去了。” 杜玉娘把自己事先留出来的点心拿过来,搁到桌上道:“在这儿呢,你带回去吧!” “玉娘,谢谢你。”杜小枝真诚的向杜玉娘道谢,她觉得自己或许还应该说一声对不起。 第五十八章 洗脚 “都是一家人,客气啥。”杜玉娘笑着摆了摆手,另外拿出一个有些发旧的大荷包,递给杜小枝道:“这是给小碗的。” 杜小枝有些发蒙,接过来一看,却见荷包里装的是红豆糕。 杜小枝连忙推辞:“不用,不用。”哪儿有白拿人家东西的道理,而且这还是玉娘特意做的。 两家人虽然没发家,但是李氏早有话,这点心是杜玉娘想出来的,谁也不许惦记。 可是她娘就是在惦记玉娘的东西啊! “小枝姐,拿着吧,要不然我估计小碗也吃不着。”张氏自己不吃,也得把东西留给杜安兴。 杜小枝脸上有些发烫,十分难为情地道:“玉娘,谢谢啊!” 杜玉娘笑了笑,“小枝姐,我送你出去吧!” 杜小枝想了想,没有拒绝,跟李氏说了两句话,就端着盘子出门了。 杜玉娘跟在她身后,送她到了正房门口。 杜小枝转过身来,柔声道:“玉娘,外面冷,你别出去了。” 借着灶台上的幽暗烛光,杜玉娘发现,杜小枝似乎欲言又止。 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是无用。 杜小枝的言论,并不能代表二房,更不能代表张氏。 因为张氏不听劝,明天依旧会我行我素。而且她知道杜小枝跟自己道歉的话,指不定会怎么样骂杜小枝呢! 女儿在张氏眼里,就是那么回事。她完全不会考虑到女儿的感受! “小枝姐,回去吧!”杜玉娘露出一个笑容来,意有所指地道:“别让二婶等急了。” 杜小枝知道她娘根本没有怀孕,所以心中有愧。可她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慌乱的笑了笑,“好,那,那我回去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直到见杜小枝推开了二房的房门,这才转身进了屋。 张氏左等右等,不见杜小枝回来,嘴里不由得嘟嘟囔囔起来。 杜河浦对张氏怀孕的事儿没有丝毫的怀疑,这会儿他觉得闺女手脚太慢了,她娘还饿着呢,怎么不能长点心。 正想着,房门被人推开了,紧接着杜小枝掀起帘子走进了南屋。 杜河浦的脸有些黑,说话的态度就有些不大好。 “怎么才回来,你娘还饿着呢,不知道啊?”说到最后,声音不免又大了几分。 张氏看到杜小枝手里那一盘子点心时,更是不依不饶的道:“死丫头,你就拿回来这么点儿?” 杜小枝把盘子放到炕桌上,问杜河浦:“我祖母在呢,想跟我说两句话,我还能拿着点心就跑?再说了,人家玉娘给你做的点心,费工费料,我难道连句客气话都不说就回来?” 杜河浦被大女儿这话问得一愣,细细想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再说,闺女也没耽误多少时间。 张氏瞧了瞧盘子里的点心,问道:“问你话呢,就拿回来这么点儿?”那点心的甜香味儿一个劲儿的往她鼻子里钻,张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毫不客气的拿起一块糕点往嘴巴里塞。 杜小枝嗯了一声,“玉娘就做这些。” 张氏冷哼一声,“你就是傻,她还能不给小虎子做?这点够干什么的,根本都不够塞牙缝的。” 杜河浦道:“你先吃,明天让玉娘再做就是了。” 杜小枝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要走。 张氏忙叫住她,“你干啥去,把洗脚水给我打了再走。” 杜小枝哎了一声,到灶间打水去了。 而这时,杜玉娘也正在灶间。 灶上温着水,她试了试温度,觉得烫脚正好,就翻出了李氏洗脚用的木盆,用瓢盛了一些热水,端进了屋。 “祖母,您烫烫脚吧!” 李氏惊了一下,随即心里像淌过一阵暖流似的,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舒坦极了。 “哎,好!” 李氏都没有发现,她的声音带着颤音,想必心里也是极不平静的吧!毕竟,她从没有想过,玉娘这孩子,会有这么懂事,这么孝顺的一天。 李氏脱了袜子,刚想下地,却被杜玉娘按到了炕边上,“您坐着,我给您洗。” 李氏没反应过来,就被杜玉娘直接按到了炕上。 嘶! 等好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一双腿已经被杜玉娘按到了木盆里。 热水的温度让李氏一下子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睛,把眼眶里的酸涩给逼了回去。 老头子,你看到没有?咱们玉娘啊,长大了,孝顺着呢! 李氏欣慰的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杜玉娘乌黑的发顶上。 她坐在小木凳上,低头给李氏洗脚。她洗得很仔细,将李氏脚上的每一个纹路都细细的清理,一点也不嫌弃。 上辈子的杜玉娘,一直很清高。她觉得她是与众不同的,为爹娘,祖母洗脚这样‘低贱’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做? 可是她嫁进了贺家以后,都做了什么呢? 她为了能让自己变得更好,为了让自己能够配上贺元庚,学了多少东西?不顾府里的人如何笑话她,她学着识字,读书,学着洗手做羹汤,学着去做一个不一样的自己。甚至学着习惯侮辱,学着算计别人! 那时候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孝顺父母,祖母。或许她那个时候觉得,除了贺元庚,别人都不重要吧! 她流落到庵堂以后,有好长时间都过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那个时候她好想回到以前,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不再攀附不属于她的富贵和爱情。 “玉娘,水凉了。”李氏的声音,缓缓响起。 “哎。”杜玉娘顺手把李氏的擦脚抹布拿过来,帮李氏擦了脚。 李氏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她不像乡下老太太,杜玉娘从小就养在李氏身边,也养成了爱干净的习惯。 只不过前世的她,更喜欢被人服侍。 在杜家的时候,她的衣裳,几乎都是李氏洗的。 前世她欠祖母的太多,今生有机会,一定要加倍还回去才行。 “祖母,您先睡吧,我把水倒了去。” “哎!”李氏脱了衣裳,躺进了被子里。 杜玉娘倒了洗脚水,站在西屋门口喊了一声:“娘!” 刘氏掀了帘子走了出来,“玉娘,咋还没睡呢?” 第五十九章 回来了 杜玉娘笑笑,“您不也没睡吗?我爹睡了?” “玉娘啊,我没睡呢,进来吧!” 杜玉娘看了刘氏一眼,这才进屋。 杜河浦正在小马扎上编筐呢! 杏花沟的山岭里,长着一种叫荆条的植物,这东西有韧性,满山满野的长。乡下人喜欢把荆条割回来,除去小的枝桠,然后用它来编筐,篓子之类的东西。 乡下人靠山吃山。 挖野菜,打猎草,拾菌子,打柴,都离不开这种用荆条编的大筐。特别是每天秋天搂松针的时候,这种大筐就更能派上用场了。 乡下人几乎人人都会编筐,有时候还能把编好的成品还到镇上去卖,虽然一只筐只能卖几文钱,但好歹也是收入啊! 杜河清编筐的手艺,还是跟杜老爷子学的呢! “爹,你咋还不睡觉,这么晚了编筐,仔细眼睛。”杜玉娘看了看小虎子,见他缩在被子里睡得正香,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来。 “啊,闲着也是闲着!”杜河清一边编筐,一边道:“你咋还不睡?” 杜玉娘道:“小枝姐刚才来取的点心。” 提起这个事儿,刘氏心里不大舒服,不由得撇了撇嘴。 张氏也太不要脸了,多大岁数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刚嫁过来的小媳妇呢?矫情给谁看呢! 可是偏偏杜河浦就吃她那一套。 她那个小叔子啊,啧啧,刚见有点男人样,结果张氏这一怀孕,就又缩回去了。 “娘,我做了好多呢,给小虎子留了一些,还给我姥姥他们也留了一份。” 刘氏听了这话,觉得分外稀奇,不由得盯着闺女瞧了好几眼。连杜河清听了,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回头瞧了她一眼。 杜玉娘心里其实挺不舒服的,她自己很随意的一个做法,竟然换来爹娘这样的关注,可见以前的她,确实跟孝顺这两字,一点关系都没有。 别说孝顺了,只怕在爹的眼里,她根不孝子孙根本没有区别。 “娘,这点心也算是稀罕玩意,外头没卖的。现在天气凉,东西也能放住,你用油低包了,再拿个布袋子装上,明个儿托人送回去吧!” 刘氏点了点头,“嗯,正好,我还想让人往回抄点山核桃,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 杜玉娘道:“那我回屋了,你千万别忘了这事儿啊!” 刘氏道:“知道知道。” 杜玉娘这才出了西屋,重新回到东屋里。 李氏这边,已经响起了微微的鼾声。 她轻手轻脚的回了里间,简单洗漱一番,就躺下了。 第二天早上,刘氏早早的把要回娘家的东西打包放进一个布袋子里装好,然后让杜河浦找人送回去。 五石村离这里不远,步行的话,一个时辰也能到了,要是坐牛车,能更快些。 杜河清要去村里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人去五石村,好让人把东西给捎回去。 早饭是面疙瘩汤,玉米面发糕。拌一个疙瘩菜,再炒一个醋溜白菜片,就可以吃饭了。 杜河清进门的时候,正好在摆桌子。 刘氏一见他手上的布包袱没了,就知道他是找到送东西的人了。 “赶紧洗洗手,吃饭了。” 堂屋里摆上两张桌子,一家子人围在一起吃饭。 张氏本来是不想来的,她想让杜小枝把饭菜给她端到屋里去吃。可是一想到儿子早上对她说的话,她便没撤了,只好乖乖过来。 “这清汤清水的,怎么吃啊!”张氏不乐意了,小声的发着脾气。 杜河浦给她盛疙瘩汤,“挺好的啊,咋的了,没胃口?”他是觉得女人怀孕的时候有些脾气也是正常的,况且怀孕的时候,胃口都会变得很奇怪。 杜河浦当了四回爹,自己觉得他在这方面还挺有心得的。 李氏呢,根本不想搭理张氏!现在作得欢,早晚有她后悔的时候,等她假孕的事情露馅以后,看她还有什么脸作! 更可气的是小儿子的态度! 所以李氏根本不想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管张氏说什么,她都不矛理会。 倒是刘氏,忍不住讽刺道:“哟,连白面疙瘩汤都不稀罕吃了!还清汤清水的,看来老二媳妇在镇上这几年,没少吃香的,喝辣的呀!” 刘氏瞪了张氏一眼,低头准备吃饭。 张氏不爱听刘氏这话,什么叫在镇上吃香的,喝辣的啊!他们在镇上过的日子,一点也不比乡下强多少好不好? 张氏知道,刘氏是想讽刺她偷偷的藏私房钱! 她乐意啊! 不过一想到她悄悄攒了好几年的钱,被那么被杜玉娘给暴光了,张氏的心就在滴血。 首饰,香粉,银子,加起来也有二十两了吧? “玉娘,我没胃口,你去给我做点心去。” 张氏把手里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放,一双利眼朝杜玉娘瞪了过去。 杜玉娘真是想问问张氏,难道你怀的是我的孩子吗?凭什么让我侍候你。 还没等李氏说什么呢,刘氏就开口了,“哟,架子不小啊!怀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摆上谱了!我家玉娘不侍候,你爱吃不吃!当初没有这点心的时候,你不也照样生孩子了吗?又不是头一次生孩子,你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你……” 张氏气坏了,可人家刘氏说的话,也是句句在理啊! 杜河清的脸色这会儿已经很难看了,大早上的,还能不能让人消停吃口饭了? “老二,你媳妇要是不吃,你就让她回屋里去,正好啊,这粮食省下了。”李氏终于放话了。 在张氏看来,李氏护着杜玉娘,就是在护着大房。 这老太太的心啊,偏得没边了。 张氏轻哼一声,“娘,您这是心疼粮食了?行,我不吃了还不行吗?玉娘,我这个当二婶的呢,也不是你正经的长辈,也不敢支使你干活啊!要不这样,咱们打个商量吧,我也不用你出工,我也不用你出料,你就把这点心的做法告诉我就行,我自己做,这总行了吧?” 说来说去,张氏还是在打点心方子的主意。 杜玉娘把口中的饭咽下去,突然说了一句:“武大夫好像回来了!” 第六十章 她干的? 啥?武大夫回来了? 张氏的脸色瞬间有点不大好,她转了转眼珠,整个人变得很慌乱。 “二婶总这样不想吃东西可不行,还是把武大夫找过来,给二婶瞧瞧吧!” 杜玉娘一边说,一边挟菜,别人很难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 至少杜安兴就没看出来。 武大夫真的回来了吗?杜玉娘又是怎么知道的?她是不是故意这么说,想要吓唬人呢!? 杜安兴一见张氏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就恨得牙根痒痒。关键时刻,娘怎么这么不靠谱!别人还没说什么呢,你就一副心虚至极的样子,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装的? “玉娘,这大早上的,你怎么知道武大夫回来了?”杜安兴朝张氏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安心。 关键时刻,得多动脑子。 杜玉娘头也没抬,直接回他道:“我爹说的,他早上托人往五石村捎东西,正好听到别人说武大夫回来了。” 杜河清不明白闺女为啥这么说,他早上出门,根本没听到这话啊。 可是杜河清大口咬着玉米面发糕,什么话也不说。他可比杜河浦聪明多了,知道闺女这么说,必然是有她的用意的。 “是吗?”杜安兴紧紧的盯着杜玉看,好像这样就能拆穿她的话似的。 “对啊!”杜玉娘抬头看了张氏一眼,对杜河浦道:“二叔,我看我二婶这脸都白了,要不你现在就去吧!二婶的肚子重要啊。” 杜河浦果然慌张起来,连忙道:“那我现在去一趟吧!” 张氏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去什么去,大早上的……咦?玉娘,你刚刚说你爹托人往五石村捎东西?” 她可算是逮到大房的把柄了。 “大嫂,你又往你娘家捎啥了?咱们这家还没分呢吧,你们这么干,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还没等刘氏说话呢,杜玉娘就又开口了。 “二婶,我们往回捎什么都跟你没关系,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肚子算了。否则的话,我看我们是没有消停日子过了。” “唉,你这丫头片子,你还知道我是你二婶啊,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张氏气得不轻,伸手捅了杜河浦一下,“你瞧瞧,你大哥,你大嫂拿咱们当不识数的,有什么好东西都往人家娘家倒腾。你侄女一天到晚瞧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张氏这会儿,怕是已经忘了她自己是假孕的事情了,说起话来,一点情面都不留,毫不客气。 “娘,不是我说你,你偏心都没边了!大嫂往家拿东西,您就看不见?” 小虎子放下饭碗,出去溜达去了。 大家只当他吃饱了,要出去玩。 谁会在意一个孩子呢! 杜玉娘突然道:“二婶,我娘往她娘家捎东西碍着你什么了?” “哎哟,你这孩子这话说的。咱们没分家呢吧?这家里的东西,敢情全是你们大房的啊?” 李氏这会儿已经不生气了! 张氏就是个棒槌,自己跟个棒槌生气,那不是傻吗? “二婶,我娘有嫁妆的!” 杜玉娘此话一出,张氏的脸顿时白了白,“你啥意思?” “我娘的私房钱,不是偷来的,不管她往娘家捎什么东西,那都是光明正大。她出嫁的时候,我姥姥和姥爷陪送她五亩地,这事儿谁不知道?”杜玉娘轻轻笑了一下,“这五亩地,都是上好的水浇地,年年有出产!一年下来,少说也能攒五两银子吧?”这还是最保守的估计,实际上呢,刘氏每年光靠这几亩地攒下的私房钱,可远远不止这个数! 张氏不吱声了,她实在无话可说啊! “我娘拿她自己的嫁妆钱往娘家捎东西,碍着你什么了?” 张氏把牙咬得咯咯直响,“谁知道是不是你娘的嫁妆!” 啪的一声,刘氏将手里的筷子拍到桌子上,“老二家的,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娘亏着你们了?怎么,按你的意思,我这嫁妆有多少,干什么用了,还得跟你报备不成?” “不是,大嫂,你要非要这么说话的话,那可就没意思了……”张氏正想再跟刘氏好好掰扯掰扯这个事儿,就听院子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大早上的,谁啊! “武大夫,您快点吧,我二婶脸都白了,饭也不吃。”小虎子的声音,隐隐传来。 武大夫! 张氏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人也止不住轻轻的抖了起来。 杜安兴也皱起了眉头,武大夫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怎么不知道!不是说要在外面耽搁几天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正这时,小虎子已经把门推开了,“武大夫,快点。” 武大夫背着一个药箱,进了堂屋。 屋里人见了他,表情各异。 李氏愣了一下,就起身相迎:“武大夫,快到里屋坐。” 武大夫也是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来不得不巧,人家正在吃早饭呢! 不过小虎子说他二婶脸色发白,饭也吃不下去,可能是急症吧! 他没多想,跟着李氏进了东屋。 张氏吓得全身都是汗,整个人呆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完了完了,要穿帮了。 要是自家男人知道她假装怀孕,非吃了她不可。 张氏的不安和忐忑,杜河浦完全没有感受到。 他反而很高兴,“正好,让武大夫给你好好看看。” “我……” 张氏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杜安兴打断了。 “娘,正好武大夫回来了,让他给您好好瞧瞧吧,没事的。”杜安兴摇了摇头,示意张氏不要多说话。 他一开始不就说过了嘛,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解释的? 错就错了呗,谁还能是故意的? 张氏稳了稳心神,这才跟着杜河浦进了东屋。 武大夫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张氏颤颤巍巍的把手伸了过去。 杜玉娘就站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有一道视线,凌厉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不用看也知道,那个人是杜安兴。 杜安兴此时恨不能撕了杜玉娘,小虎子去请武大夫的事,是她干的! 第六十一章 孽缘 小虎子去请武大夫的事,肯定是杜玉娘干的! 杜安兴甚至敢拿自己的脑袋担保! 杜玉娘! 杜安兴就不明白了,原本不声不响的杜玉娘,怎么就变得多管闲事起来了。 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吗?不是对他们这些人嗤之以鼻的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愿意跟他们一争长短了? 杜安兴直勾勾的盯着杜玉娘,眼中的怨恨之意,越发浓烈起来。 这半个月以来,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往日高高在上的读书人形象,被毁了个彻底。 他被书院除名这事儿,简直就是他人生中的污点!而杜安兴心里也清楚,在这个家里,除了张氏愿意相信他的‘清白’以外,别人对他的事,或多或少都持着怀疑的态度。 而这一切,都是拜杜玉娘所赐。 就在这个时候,武大夫那边也已经把完脉了。 “大夫,我媳妇咋样啊,孩子咋样啊?”杜河浦迫不及待的问起结果。 武大夫微皱眉毛:“你媳妇没事,就是有点思虑过多,身体还是很好的。”他以为大清早的把自己叫过来,是有什么急症呢!可是这这杜家二媳妇身子装得像头牛似的,啥事没有啊! “那孩子呢,孩子好不好,有多久了?” “孩子,什么孩子?”武大夫有点不明白了,孩子病了吗? 杜河浦有些着急,“不是,武大夫,我媳妇怀孕了啊,你没诊出来吗?” 张氏在一旁缩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胡说八道!”武大夫的脸色当下有些不好看,“老夫行医二十多年,滑脉是最简单不过的了,怎么会诊不出来?你媳妇根本没怀孕,不会错。” 武大夫说完就开始收拾药箱,脸色十分难看。 这种事情,杜玉娘不好出面,她毕竟是一个姑娘家。 刘氏听了这话,却是露出一副古怪神色,她上前一步道:“武大夫,您别生气,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是这么回事,前几天老二家的说她没食欲,身子发懒,说她自己怀上了。当时我们就想打发家里孩子去请您,可是您这不是出诊了不在家嘛!这好不容易听说您回来了,我们怕您又被请走,这不赶紧让虎子去请您了。” 武大夫听了刘氏的话,脸色总算好看了两分。不过,张氏可不是新媳妇了啊,她可是四个孩子的娘了,怀没怀上她自己不知道? 到底男女有别,他即便是个大夫,也不好意思这么直白的把话说出来。 “哼。”武大夫轻哼一声:“自己的身体,自己没数吗?”他背着药箱,抬脚就要往外走。 李氏连忙道:“武大夫,你可别生气!咱们这一家老小,将来还要指望你呢。你来的这么匆忙,连口水都没喝上,你坐一会儿,我让老大媳妇给你泡茶。” 说起来,武大夫和杜家的交情,从杜父在世时,就开始了。 杜父生病的时候,也多亏武大夫的照料。 “老嫂子,你是知道我的,闲不住。我一会儿还要出诊呢,就不留了。” 李氏连忙掏出几个大钱来,让杜河清送过去。 武大夫推辞,“不过诊个脉,也不耽误什么工夫,免了吧!” “武叔,你看这多过意不去!”杜河浦送武大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安抚老爷子的情绪。 杜玉娘转身去了里间。 她把给小虎子留的点心包起来,追出去。 “武爷爷,这是我自己做的糕点,您拿回去尝尝,这个啊,自己家做的,不值钱。” 杜河清连忙道:“对,武叔,您不收诊金我们过意不去,玉娘这点心,您总得尝尝,这是小辈们的心意。” 武大夫盯着杜玉娘看了两眼,总觉得这孩子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他接过油纸包,道:“那就谢谢玉娘了!” 杜玉娘笑了笑,“我送您出去吧!”说着伸手要去接武大夫的药箱。 这是对医者的基本尊重和敬意。 况且武大夫还没收诊金呢! “不用,我还没老到背不动药箱的地步。”武大夫收起脾气,又变成了那个和蔼可亲,受人尊重的大夫。 于上此同,上房杜河浦的脸色,也阴沉的厉害。 刘氏在一旁道:“闹了半天,你这是假怀孕啊!” 张氏慌张了一下,不过她也知道,这件事她不能承认,得咬死是弄错了。 “大嫂,你说的这是啥话啊,我也不知道我没怀上啊!我这身子骨发懒,还没胃口吃东西,再说了,都是女人,那啥不来,我可不就以为自己怀孕了吗!” 刘氏也不生气,这种事情,谁能说明白啊! 不过张氏要说她不是故意的,刘氏不信。你瞧瞧她这几天作的,差点把房檐顶开,一会儿吃不下去饭,一会儿又要吃点心。 点心? 刘氏眯了眯眼睛,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我说的嘛,这一会让我们家玉娘给你做点心,一会儿又嫌弃玉娘的点心做少了,还让我们玉娘把方子告诉你,说什么自己做。敢情你是借着假孕的事儿,骗我们玉娘做点心的方子呐!” 杜玉娘和杜河清一进屋,正好听到刘氏说这番话。 杜玉娘是心知肚明,早就看透了张氏的阴谋。 杜河清倒是有些惊讶了,不过他虽然觉得这件事情挺让人恼火的,但他毕竟是当大伯子的,也不好直接在这种事情上指责兄弟媳妇。 “老二,你也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赶紧滚蛋。”现在杜河清是一肚子的火气。 杜河浦回头狠狠的盯着张氏,道:“赶紧跟我回去。”他的脸色阴沉得要命,显然已经相信了刘氏的说辞。 张氏腿肚子发软,可是她也不想让大房的人看笑话,就恶狠狠的瞪了刘氏一眼,勉强打起精神,跟杜河浦往外走。 杜安兴一句话也没说,跟在他们身后出了上房。 李氏幽幽的叹了一句,“家门不幸啊!” 说起来,张氏能嫁到杜家,也是阴差阳错!当年自己给老二想看的媳妇,可不是张氏! 想起往事,李氏不由得又叹息了一声,都是孽缘啊! 第六十二章 当年的事,只有杜河清两口子,和杜河浦两口子知道。小辈们是不知道的。 李氏叹息,让刘氏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娘,您说当年要是不出那件事,老二家的不嫁到咱们家来,咱家的日子现在是不是又是另一番模样。” 杜玉娘挑了挑眉毛,听这意思,二叔这婚事还有隐情啊! 她就说嘛,祖父祖母都是明白人,看人的眼光不差,怎么就相中了张氏,把这么一个搅家的给娶进门来了。 前世她对杜家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自然也不知道这件事。 “祖母,娘,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 屋里也没有别人,刘氏见李氏没有阻止的意思,就道:“嗨,说起来啊,这事儿啊,都快二十年了。” 刘氏想了想,才接着道:“当初啊,你祖母托媒人给你二叔张罗婚事,要相看的呢,是秀水沟老冯家的女儿,叫……冯幺妹。” 杜玉娘静静的听着,冯幺妹这个名字,她还是头一次听说。 “老冯家这个姑娘啊,人长得水灵,手也巧。我记得啊,她那个时候好像还给你祖母做过一双鞋,是不是啊娘?” 李氏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反正啊,后来这亲事没成。冯幺妹嫁给了别人,你二婶嫁到咱们家来了。”刘氏烦躁的挥了挥手,“当年啊,我就觉得这里头有事,好好的,那冯幺妹怎么嫁陆家去了呢?陆瘸子可配不上冯幺妹!” “娘~”李氏的脸然不大好,杜玉娘就拉了刘氏一下,示意她别再说了。 刘氏回过味儿来了,连忙道:“我去看看外头都收拾好没。”她一边说一边给女儿使了这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安抚一下老太太。 等刘氏走后,杜玉娘就忍不住问李氏关于张氏和那个冯幺妹的事情来。 李氏也没想瞒着杜玉娘,就道:“当年啊,确实是相看得冯幺妹。说起来,这个冯幺妹跟你二婶是同村人,两个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在的。本来呢……唉。” 这里头的事儿,李氏不好跟杜玉娘细说。 当年冯家和杜家,都挺看好这门亲事的,哪成想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张氏跟杜河浦滚到一块儿去了,被张家人抓个现行。李氏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认了这门亲事,而冯幺妹也因为这个事儿受到了伤害,最后年纪大了,没办法,被迫嫁给了同村的陆瘸子。 听说过得并不如意。 李氏虽然说得含糊其辞的,但是杜玉娘听明白了。前世她什么腌臜的事情都见过,张氏李代桃僵这点把戏,还真不够她看的。 看来张氏能嫁进杜家,是张家人使了手段的缘故,否则的话,以张氏的品性,杜家不可能娶她。 “算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都是命啊!”李氏当年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怎么好好的,老二会抱错了人?只是事后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祖母,您别想太多了。说到底,还是点心方子惹的祸,要是没有这个事儿,二婶也不能想出这么个主意。” 李氏的气儿一直没顺当,听杜玉娘这么说,心里也不曾舒坦一分。 “到底是她眼皮子浅,见不得别人一点好!嫁进这个家里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这个家中的一份子。” 杜玉娘很想说:要不然就分家吧! 可是她不能说,也没有资格说。 先不说祖母会不会同意,单是自己老爹那一关,就难过。 “您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这方子在我脑袋里,她也抢不走!等出了正月,家里的事情就多了,到时候她想躲懒也不成,人一忙起来啊,就没时间想东想西的了。” 李氏听了杜玉娘的一番话,不住的点头。虽然心里还生气,但是却感觉到几分欣慰。 至少玉娘比以前懂事多了。 至于老二媳妇儿嘛,唉,只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二房南屋。 杜河浦和张氏对峙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搭理谁。 杜小枝姐妹三人,全被他们给赶了出来。 只有杜安兴在。 杜河浦发了好一阵脾气,本来是想动手打张氏的,结果被杜安兴给拦了下来。 杜安兴问他:“我娘不是故意的,爹你不能光听我大娘胡说八道,就定我娘的罪啊!再说,我娘就算想要点心方子,也没错啊,这个家没分呢,凭什么那东西让大房独得了!玉娘像是会做吃食的人吗?没准这方子就是我祖父留下来的。” 杜河浦听到这几句话,非常震惊。 他一直以为,儿子也向自己一样,全心全意为这个家而努力。 努力读书,努力挣钱,努力把这个家发扬光大。 这个家,不是他们的小家,而是整个杜家。 现在儿子居然跟他说,那点心方子是爹生前留下来的。 爹有什么东西,他会不清楚?老爷子撒手闭眼的时候,他们兄弟俩都在近前呢! 交待的清清楚楚的。 “好好的孩子,让你教成这样?”杜河浦觉得,在这个家里,只有自己媳妇有这种“分”“裂”思想,如果不是她,儿子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爹,您不要什么事情都怪我娘好不好。在这个家里,我祖母什么都听玉娘的,事事依着她。就因为她,我娘挨了你几顿打了?”杜安兴也不是要替张氏讨公道,他就是觉得,杜河浦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人看了生气。 “你这么掏心掏肺的对人家,人家是怎么对你的?” 杜河浦觉得真是反天了! 儿子现在也敢跟他讲大道理了? “你娘藏私房钱,这就是不对!” “你怎么知道大房没藏私房钱!地里那么多出产,随便拿一些出去卖,您知道?还是人家大房告诉你了?” 张氏觉得儿子的话太对了,“就是!你现在去翻大房的包袱,一准儿也能搜出钱来!说什么是大嫂的陪嫁,都是幌子!” 杜河浦竟是无言以对了。 张氏见他说不出来话,顿时觉得心里生出了底气来。 “那方子,大房必须拿出来。” 第六十三章 拼了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方子。 “那方子是玉娘的,娘怎么说的,你全都忘了,还是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杜河浦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他对张氏的不满,也累积到了顶点,眼看着就要暴发出来。 “我就是没往心里去,怎么着?你娘偏心大房都没边了,我凭什么非得听她的?再说杜玉娘那个样,像是会做点心的人吗?明摆着就是老太太偏心大房,要把老爷子留下来的东西给他们。”张氏现在可不怕杜河浦了,因为儿子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在她们这个小家里,儿子说话还是有几分分量的。 “你这个老娘们……”杜河浦本性并不懦弱,但这他跟张氏成亲这件事,可以说是误打误撞。 从男人的角度来说,他是觉得自己当初太冲动了些,结果张氏一个好好的黄花大姑娘,迫不得已的嫁给了自己。 杜河浦出于对张氏的愧疚,成亲以后一直对她多加忍让,久而久之,他像是习惯了一样,慢慢的变得对张氏言听计从。 或许在点心方子矛盾没有暴发出来之前,杜河浦没觉得张氏有什么不好。人无完人嘛,谁都不可能一点错误都不犯。 但是自打张氏藏钱的事情被揭出来以后,她变了很多。 特别是玉娘的点心做出来以后,她简直像疯了似的。 杜河浦真的是气疯了,扬起手来又要教训张氏。 张氏有了儿子做依靠,根本不怕杜河浦。 “姓杜的,今儿你当儿子的面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不要我们娘几个了,是不是以后就跟你娘,跟你大哥过日子了?” “我……”杜河浦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之中。 张氏有些得意,她毕竟还是了解杜河浦的。杜河浦或许能不要她,不要几个闺女,但是却是一定舍不得儿子的。 “河浦,你咋还不明白呢!”张氏一见杜河浦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无论什么时候,杜河浦都不可能不要儿子。而且就算是为了儿子,他也不可能不要这个小家。 张氏见他态度软化,也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在这个家里,只有我们才是你最亲的人。你大哥想的,跟你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张氏苦口婆心地道:“你看看,大房有什么好事想着咱们了?小枝翻过年都十六了,是不是该张罗亲事了?十一的书还要继续念,可是我瞧你娘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有这个打算似的。” 杜河浦怒声道:“张氏,你说这些话亏心不亏心?”他的性子是有些软弱没有错,但是他不糊涂,也还没到事非不分的地步。 “你老说娘偏心大房,偏心玉娘!这么多年过来了,娘对咱们什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十一他上最好的书院,一年就要二十多两银子!你四处打听打听,这附近十里八村的人家,谁家孩子有这个待遇?” “我……”张氏听到这个,也不免觉得有了几分理亏。 她反驳不了杜河浦的话。 李氏虽然偏疼杜玉娘几分,但是实际上,也不过是让她少干一些活,在吃的、穿的、用的上面,多给了她一些照顾罢了。说白了,李氏只是娇养杜玉娘,但是这个家在杜安兴身上花费的银钱,却远远比花在杜玉娘身上的要多很多。 “话可不能这么说。爹,你怎么知道祖母没把大头留给玉娘呢?那点心方子兴许就是祖父在世的时候留下来的。况且玉娘还没出嫁呢,谁知道祖母会给玉娘带多少嫁妆?” 张氏听了儿子的话,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来。 “就是这个道理,他爹,你可别被他们哄骗了。” 杜河浦气得跳脚:“放屁!”他的声音又大又怒,吓得张氏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肩膀。 “那方子若是真是你祖父留下的,我还能不知道?况且玉娘是因为什么获得你祖母的宠爱,你不知道吗?”杜河浦的眼睛都红了,他伤心,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自己媳妇和儿子,都是这种事非不分的人。 杜玉娘能得李氏的欢喜,还不是因为她出生的时候,把濒死的老爷子给唤醒了? 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喜爱和无缘无故的厌恶? “爹~”杜安兴十分不赞同的道:“难不成在你心里,我还没有杜玉娘重要?你干嘛非要向着大房的人说话?” “放屁!”杜河浦指着杜安兴道:“你还有脸说这个?我问你,你在书院念了这么几年书,前前后后也花了百十来两银子了吧?为什么把书念成这个样子?你到底因为什么被书院除名的?” 杜安兴一脸受伤的模样,“爹,你是不相信我?”这是他心里的痛。 杜安兴知道,自己就不是块读书的料! 小时候他只知道,读书能让他吃好的,穿好的,还不用下田干活。 长大以后,他就更知道读书能带给他什么了。 他向往的名誉地位,安逸生活,读书都可以带给他。可是,他不是读书的料,读了这么多年,不过是在混日子罢了。 杜安兴也下过工夫苦读,但是付出跟回报不成正比情况下,他渐渐变得自暴自弃,干脆也不怎么上心了。 书院里什么人都有,一旦变得自暴自弃,自然免不了结交几个狐朋狗友。 日子一旦开始潇洒起来,再想回去,就难了。 杜安兴也是这样。 习惯了饮酒作乐,无拘无束的生活。又怎么会再愿意回去秉烛夜读呢! 这一切,杜安兴都心知肚明。 但这是他的事,他不愿意为别人知晓和窥探。一旦他们知道自己再读不下去书了,只怕也不愿意再供养自己。 那他花天酒地的钱要从何处得来? “既然爹不愿意相信我,那我以后不读书便是了。”杜安兴理直气壮地道:“我以后也跟着你们下田,劳作,反正我就是不要读书了,也省得你天天怀疑我!” 张氏听了此话,愣了一下,接着嗷地一声扑向杜河浦:“姓杜的,我跟你拼了!” 第六十四章 上元节 在张氏心中,儿子读书,是天大的事,是头等大事。 现在因为杜河浦的三言两语,儿子居然就不想读书了!这罪孽,可不就是杜河浦造的!张氏觉得看不到希望,觉得自己的希望因为儿子的这一句话,就全毁了。 “姓杜的,我跟你拼了。” 杜河浦没有想到张氏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躲闪不及,脖子上被张氏抓了好几下。可他到底是个男人,力气比张氏大,一旦回过神来还手,张氏就不是对手了。 “你这个老娘们,你疯了!”杜河浦抓着张氏手,把她往旁边一推,张氏就被甩到了地上。 “我不活了……杜河浦,你这个挨千万的,你这是要毁了我儿子啊!”张氏嚎啕大哭,坐在地上撒泼。 她是真伤心! 张氏觉得儿子很聪明,读书很厉害。她觉得儿子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一定会考中举人老爷的! 现在为了杜河浦的几句话,儿子居然要放弃读书,放弃前程,这让张氏如何能接受得了? 杜河浦被张氏吼得怒火中烧,大过年的,还能不能让人消停了? “张氏,你要是再这么不讲道理,你就给我滚回张家去!”杜河浦这会儿眼珠子都要红了,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张氏怎么这么蛮横不讲理啊!他说什么了? 杜河浦吼完这句话以后,又朝着杜安兴大声道:“你也不用吓唬我,读书是你自己的事儿,你要是不愿意读了,那就回家吧!”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南屋,直接离开了东厢。 张氏被吓傻了,脸上的表情活像是见了鬼似的。 杜安兴倒是显得很镇定。 本来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想走这一步棋的。现在看了,杜玉娘不识好歹,祖母也护着她,连爹也向着她说话。 看来不使些手段,是不行了。 “娘,你别哭了,地上凉,快点起来。”杜安兴走过去,把张氏扶了起来。 张氏委屈得直哭。 这次不是假哭,干嚎,而是真的泪如雨下。 她一是怕儿子以后真不读书了,二是怕杜河浦真的休了她。 “娘,你别哭了。”杜安兴有些不耐烦,但是这个时候却不能表现出来。 他的事情,还要他娘来帮他一把。 “儿子,你不能不读书啊!那池秀才都能考中,你肯定比他还强。”张氏的脸都哭扭曲了,她太伤心了,也太害怕了。 张氏紧紧抓住杜安兴的手,身子微微颤抖着,她就像落水的人,找到了能让她飘浮起来的木板一样,好像此时此刻,能救她,能安她心的人,就只有她儿子杜安兴了。 “娘,你放心,我不会不读书的!我都读了那么多年,这读书又不是儿戏,怎么能说不读就不读了呢?” 张氏这才止住了哭声,哽咽着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比真金还真!娘,儿子还要给您挣个诰命呢!” 张氏听了,心里自然欢喜,“好,好。我儿好志气……” “娘,读书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咱们稍后再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方子的事。”杜兴安微微眯了眯眼睛,眼里闪过一抹戾气。 张氏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儿子,可是我假怀孕这事儿,他们都知道了,现在,咱还有啥别的办法?” “这事儿,你听我的……”杜安兴悄悄的跟张氏耳语起来。 “这,这能行吗?”张氏心里直突突。 “有啥不行的!娘,你想想,那方子可值钱了!有了这钱,我可以再选一家书院,好好读书。等将来我考中了秀才,当了举人老爷,咱们就跟大房分开,有便宜可不能全让他们得去了。” 张氏咬了咬牙,“中,娘都听你的。” 这会儿,刘氏已经开始张罗做中午饭了。 早饭吃得不安全,大伙的情绪都不太好。特别是李氏,没吃几口,就被张氏气得吃不下饭了。 刘氏想着,中午干脆做点好吃的打打牙祭,就做了荞麦面的手擀面。 用大骨棒熬汤,等汤汁发白时,加入盐,就可以停火了。 这时将水烧开,便可下锅煮面条了。 面条煮熟后捞出来,直接放到大海碗中,将切好的葱花,姜末撒到面条上,浇上一大勺骨头汤,那香味扑鼻,勾得人口水都要淌下来了。 热乎乎的热汤手擀面,配上家里萝卜咸菜,味道简直不要太好! 李氏吃得很满意,全家人也都吃得开怀。 连刚哭过一场的张氏,也吃得舒坦极了。 杜玉娘太佩服张氏脸皮的厚度了!刚刚闹了一场,说了那么多狠话的张氏,这会儿怎么就还有脸到上房来端饭碗呢! 不过,张氏毕竟是她的长辈,这个话,还轮不到她来说。 “老二媳妇,这面条好吃吧?”刘氏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 张氏咔咔的嚼着萝卜,瞪了刘氏一眼。 “咋滴,我还不能吃饭了?” 刘氏冷哼一声,“我可没这么说。不过我是觉得啊,这有些人啊,脸皮太厚。明明把家里人当傻子似的,骗得团团转,做饭的时候呢,也不帮忙伸手,吃的时候,倒是吸溜得痛快!”说完,刘氏也不看张氏的脸色,就低头吃起面条来。 李氏觉得刘氏的话说得对啊,她这气还没消呢! 杜小枝的脸都要烧起来了,偏偏长辈们说话,她也不好插嘴说什么,再说,娘做的也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张氏这一次,居然没有回嘴!虽然她很生气,可是难得的是,她什么也没有说。 吃完饭以后,她居然还主动留下来帮忙洗碗。 这可是奇事了! 杜玉娘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到底张氏回去以后,杜安兴跟她说了什么?能让张氏这样平静,可实在太奇怪了。 只可惜当时厢房只有他们三个,后来二叔还离开了,这母子俩到底说了什么,只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杜玉娘暗暗起了防备之心,总之跟杜安兴有关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这一天。 第六十五章 下药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呢,杜玉娘就起来了。 李氏也要起来,被杜玉娘拦下了。 “祖母,才这个时间,您在躺会儿。” “上了年纪啊,觉就少。再躺下去,身子骨该发沉了,我起来活动活动。”接着屋里便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裳的声音。 李氏是个闲不住的人,虽说这两年家务大都是媳妇,孙媳妇在操持,但是她勤快惯了,真要是躺着让人侍候,也是非常不习惯的。 杜玉娘听她这样说,也就没再劝。 今天她会很忙,要准备晚上卖的糕点。 因为张氏说不能用镇上的铺子卖糕点,所以杜玉娘向同村的王家借了一副卖小吃的挑担。 王家以前也做过小吃生意,后来因为王家爷爷年纪大了,儿孙们又没有喜欢做小吃的,所以这副挑担就弃之不用了。 挑担借回来以后,杜安康将它从里到外擦拭了一遍,现在瞧着有六七分新的样子。倒是比王家用的时候,还要干净许多。 将近一百斤的豆子,想要在一天之内弄出来,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杜玉娘也怕东西卖不完,红豆糕就会变得不新鲜,所以她决定先拿出一半的豆子来试试。 田氏也早早的起来帮她了。 “玉娘,你要的这个泻药粉,我帮你弄来了。”田氏递给杜玉娘一个小纸包,脸上全是担心的神色。 杜玉娘大喜过望,接过那个纸包跟田氏道谢。 “嫂子,谢谢你。” 田氏不安地问她:“你要这个干什么?” 因为田氏的母亲有肠胃方面的疾病,所以偶尔需要服用一些泻药,所以田氏弄这个,没有人会怀疑。 杜玉娘瞧了田氏一眼,把手里的活计停下来,十分郑重地问她:“嫂子,你觉得二婶和杜安兴对我这个红豆糕的方子感兴趣吗?” 田氏点了点头,这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啊! 杜玉娘轻叹了一声,突然靠近田氏,小声跟她道:“嫂子,我跟你说,杜安兴肯定没安好心!前几天二婶假装怀孕这事儿,就是他撺掇的。” 田氏着实被她这话吓了一跳,杜安兴可是读书人,竟然给二婶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他掺和家里这里事儿……这,简直太让人意外了。 “嫂子,你说二婶有这么聪明吗?这事儿肯定就是他干的。” 田氏也很同意她的看法,依她看,这事儿,还真是跟杜安兴脱不开关系。 “他们不会放弃我这个方子,肯定会有别的事儿在等着我呢!今儿是咱们卖点心的第一天,不能出事,所以啊,我决定先下手为强。” 田氏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先,先下手为强?”她怎么觉得小姑子变得有点让她不敢认了呢! “对啊!你瞧着吧,他们肯定要跟着我们到镇上去!到时候,指不定要弄什么幺蛾子呢!”杜玉娘笑了笑,“等晚上做饭的时候,我直接给他们加点料,让他们在家好好歇着吧!” 田氏彻底傻眼了。 虽然她也想过这泻药的用处,但是听小姑子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田氏舔了舔嘴唇,“玉娘,不会有事儿吧?” “不会,大嫂你放心吧,这药不是亲家大娘常吃的吗?不会有事的!” 田氏想了想,倒也是!这点药量,不会出大事的,顶多让他们拉一天肚子罢了。 “嗯,那,那放到什么菜里头?”田氏有点担心,万一这个药让别人也吃到了,那岂不是全家要一起拉肚子。 杜玉娘神秘地笑了笑,“先做红豆糕,晚点你就知道了。” 虽然她在卖关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田氏觉得这样的小姑子很有真实感,比起以前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来,不知道要好多少。 果然是长大了,比以前懂事不少呢! 田氏也不再想别的,专心的帮着杜玉娘忙活起来。 五十斤的豆子,泡胀起来以后,加入各种面粉,材料再上锅蒸,做成糕点以后,大概能得将近一百斤左右的糕点。(按食谱,半斤豆子加入一斤的马蹄粉和澄粉的比例,勿喷。) 红豆糕很有分量,一斤也没有几块。 杜玉娘将红豆糕切成寸余大小的方块,她不用任何模具,只凭一把普普通通的刀,就能将糕点切得方方正正的。 这一点,让田氏很佩服。 刚出锅的红豆糕很粘,要等它变凉以后,刀沾上水以后,要迅速的切好。动作慢一点,红豆糕就会粘到刀上,会变得很难切。 杜玉娘切红豆糕的样子,在田氏眼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眼花缭乱。从来没有摸过菜刀的小姑子,做起吃食来居然这么厉害,这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杜玉娘把所有切好的红豆糕都整整齐齐的码进事先准备好的木头托盘中。 这种木头托盘,长得怪模怪样的,田氏从没见过。 看起来像是那种装豆腐的盒子,但又不太一样。两三个盒子还能摞到一起,看起来特别稳固。 “玉娘,这架子是你找人打的?什么明堂,以前怎么没见过?” 杜玉娘笑笑,将纱布盖在红豆糕上,道:“我可想不出来,这是舅舅给打的,别说用的都是边角废料,可是我瞧着不像呢!” 田氏知道刘家一门都是手艺人,四个舅舅都是玩木头的,其中有一个,还专门做木雕。 “原来是舅舅给打的,难怪了!”他们见多识广,会做一些稀罕玩意也是正常的事。 杜玉娘只道:“嫂子,这糕点做好了,咱们把门锁好,还要辛苦你,看着二房的人一点,省得他们来坏咱们的事。” “行,你放心吧!”她就住在二房对面,只要屋里出来人,肯定是瞒不过她的。 “哎,对了,玉娘,那个药,你想咋用啊?” 杜玉娘笑了一下,“嫂子,你是不是一直惦记这事儿呢?” 田氏不好意思地道:“可不是咋地”不是她胆小怕事,可是她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靠谱!你说万一要是别人一不小心吃了这个药,那可咋办啊!全家一起拉肚子,这也不行啊! 第六十六章 南墙 杜玉娘本来不想告诉田氏,怕她露出马脚,会引起杜安兴的疑心。可是这会儿田氏惴惴不安的模样,也实在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不向她说明情况,她的情绪只怕一直也稳定不下来。 “是这样的,嫂子,你还记得得二婶和杜安兴不吃什么吗?” 不吃什么? 田氏想了想,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好像他们俩都不能吃花生是不是?” 杜玉娘笑了笑,“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婶和杜安兴都不能吃花生。我小的时候,有一次杜安兴吃花生糖,结果一块花生糖还没吃完,全身上下便起了红疹,看着特别吓人!”也是从那时候起,家里人才知道,杜安兴跟张氏一样,不能吃花生。 “是有这么回事!”也因为这个,家里根本不用花生榨的油做菜,两房人平时虽然很少在一起,但是以防万一嘛。 “我让大哥去买元宵了。我告诉他只买两种馅料,一种花生的,一种黑芝麻的。” 田氏的脑袋不算笨,听到这儿也回过味儿来了。 “你是说,把那黑芝麻的……” 杜玉娘朝她“嘘”了一下,悄声道:“我跟大哥说过了,他一会儿会回来的时候,会跟家里人说元宵卖光了,只有这两种馅料的,还是从不同的人家买来的,所以,见机行事。” 田氏紧张的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 两个人这才出了厨房。 杜玉娘拿锁着将厨房的门锁好。 为了不让二房的人进小厨房捣乱,杜玉娘特意换了一把新锁,钥匙只有一把,她一直贴身带着。 杜琅娘又跟田氏说了几句话,就回屋了。 而田氏回屋后,则是一直注意着东厢房的动静,连平时常做的针线活也不做了,生怕自己错过东边的动静。 让田氏意外的是,二房的人,始终没有出来。难道他们不再打玉娘方子的主意了,怎么这么安生呢! 田氏想不通,反正这事儿也不是自己能管的,她要做的事情,就是看住二房的人,不让他们去小厨房。 没过多久,东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田氏被吓了一跳,她连忙趴到窗户前,把耳朵贴在窗户上,仔细地听着对面的声音。 还好,那人似乎只是出来倒水的,转身就回屋里去了,没往小厨房的方向去。 田氏松了一口气,但是一点也没有放松警惕。 那些红豆糕,都是她和玉娘的心血。两个人辛辛苦苦的弄了小半天,才把这些东西做出来,不管能不能卖钱,一定不能让人把这些东西祸害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杜家来了不速之客。 这对不速之客不是旁人,正是王氏母子俩。 上次王氏被李氏三言两语的忽悠回去了,一路上,她还做着美梦,想着自己以后能把县令家的千金娶回来当儿媳妇,再不济,也能娶个地主家的女儿。 一想到以后自己会过着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日子,王氏就美得冒泡,差点都要找不着北了。 但事实上,她所向往的生活,根本实现不了。 池秀才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他心里清楚自己的斤两,他的授业恩师已经跟他说过,他的资质不足,经义水平很一般。他能考中秀才,已经是不易了,要想中举,除非是自家祖坟埋对了地方,否则的那,只怕是千难万难。 就他这个长相,就他这个模样,还想娶县令的千金,地主的闺女?做梦吧!他能把杜玉娘娶回来,就是祖宗有德了。 以前呢,池秀才怕王氏伤心,总想着把自己读书的事情先瞒一瞒,以后再找个机会告诉她。 可是谁能想到,杜家那老太太,三言两语就把娘给绕迷糊了,害得上次他们错过了提亲的最好时机。 为了能娶到杜玉娘,池秀才也是拼了,当天晚上回到家里以后,就把自己老师说过的话,原原本本的跟王氏学了一遍。 他怕王氏不相信,还特别强调了一下,“娘,您要是不信,哪天我就带您去见见我的老师,让他亲口跟您说。” 王氏一听这个,当下哭得是死去活来啊!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对儿子寄予厚望,可是他却这么狠心,直接说了让她绝望的话出来。 王氏一开始也是不信的,以为是儿子对杜玉娘情根深种,为了娶她才会这么说。 后来池秀才再三跟她保证,甚至还答应带她去见他的师傅,王氏这才信了。 她不吃不喝的屋里哭了一天,直到眼睛也肿了,嗓子也哑了,人也虚弱的不像话,这才停住了哭声。 王氏守寡多年,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性子还是有些坚强和不服输的劲头的。她把眼泪一擦,就问池秀才,“你这辈子,是不是就认准杜玉娘了?” 池秀才自然是连连点头。 “娘,你想想,咱们家这条件!要是以后玉娘知道我不能考中举人,还会同意嫁给我吗?”池秀才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王氏的脸色,才又道:“趁着事情还没有传开,先把人娶回来!等她进了门,杜家人还能干看着她跟咱们过苦日子不成?” 王氏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些神采。 杜家的条件,在十里八村都是数得着的。 可是杜玉娘长得太过娇媚,这一点王氏很不满意。 但是王氏也看出来了,自己的儿子已经被杜玉娘迷得神魂颠倒了。要是不能把杜玉娘娶回来,儿子指不定还要闹腾多久呢!这小祖宗闹起来,她可招架不住啊! 王氏越想越生气~这会儿杜玉娘在她心里,已经成了狐媚子。 人还没有进门呢,她就已经开始盘算着给人立规矩了。 “行,你都这么说了,娘就依你!”王氏道:“十五那天,咱俩拿点东西上门,提亲!” 池秀才听了这话,一颗心顿时雀跃欢喜起来。 “娘,谢谢您!” 正因为娘俩之前沟通过,所以才有了今天母子二人再次上门之事。 李氏看着王氏,不由得阵阵头疼。 这王氏,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第六十七章 王氏的执着,让李氏感觉到很棘手,很头痛。 但是李氏这个人,还是比较有原则的! 既然她已经决定不在和池家结亲,那么就算池秀才不是短命的命格,她也不会再改变主意了。 李氏顾念着两家以往的情分,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她以为自己三番五次的暗示王氏,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明白的了。哪知道王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知难而退。 李氏的脸色不大好看,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王氏从打进屋开始,就一直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话里话外都在提当年的事。说池父如果还在的话,两家的关系肯定更进一步之类的。 这话李氏都听够了! “他婶子,你今天来是有事儿啊?”李氏脸上虽然挂着几分笑容,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这笑不太诚心。 王氏心里暗暗骂了李氏几句,这老家伙也太不识抬举了,杜玉娘能嫁到他们家,那可是他们老杜家烧高香了呢! 王氏心里虽然把李氏骂了个够,可是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大娘,不瞒您说,我这次来,是想把两个孩子的事情给定下来。” 李氏没吱声。 池英杰瞧了李氏的反应,急得跳脚,估计当着长辈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否则的话,他肯定会跳出来向李氏表决心的。 李氏没说话,王氏心里便没底。 她也早就看出来了,杜家人对他们的态度,跟以前发生了改变。 刘氏一直在屋里听着,听王氏把话说出来后,她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他们家池秀才活不长的,她怎么可能把女儿嫁过去。 “他婶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氏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托梦这种事情,毕竟不好太过直白的说过来。要是王氏知道他们猜测池秀才活不长,只怕骂死他们的心都有了。 王氏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嫂子,咱们这都是多少年的关系了,你现在这样,这是不想承认当年的事情了?” 刘氏一听王氏这口气,当下不悦起来“当年的事情?当年有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呢!”她王氏当自己是泥捏的不成,居然还敢质问起她来了。 “哟,大娘,您听听这话。”王氏心里有气,可是也不敢把话说得太过,毕竟她是来求亲的,不是来找气的。 低娶高嫁嘛!这娶媳妇,就是先受气,后享福。等杜玉娘进了他们池家的门,有她受的。 “嫂子,既然你这么问,那我就直说了!”王氏舔了舔嘴唇,道:“当年英杰他爹还在的时候,可是跟杜大哥有过约定,咱们两家是要结亲的……” 王氏刚要说什么,却被刘氏毫不客气的打断了。 “他婶子,你说的这个事儿,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刘氏脸上还带着三分的笑,可是眼睛里,却是一点笑容都没有。 “当时咱们俩都挺着肚子,说好的要是生了一男一女,便结成亲家。可是咱俩生的都是儿子啊,这亲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刘氏轻叹了一声,才又道:“池兄弟都没了十多年了,再提这个事儿,不合适。” 池英杰急得直冒汗! 王氏心里冷笑连连,可脸上却是一副无措的模样。 “嫂子,这话怎么说的,难道我们家昭文没了,杜大哥说过的话就不算数了?” 刘氏恨王氏恨得不行,这么多年了,他们母子没少受杜家的恩惠吧,可是现在他们这样,是逼婚,跟恩将仇报有什么区别? “我们杜家人,特别是杜家的爷们,说话那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就没有不算数的。” 刘氏的话一出口,坐在炕上的李氏就不由得点了点头。 刘氏紧接着又道:“可是他婶子,这事儿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子?就是拿到外面去说,我也占得住理!咱们两家多少年的关系了,这结亲不成,难道你还要跟我结仇?” 王氏被刘氏的话噎得差点没晕过去,她不甘心地问道:“可是你们家不是还有玉娘呢吗?” 刘氏把眼睛一立,不客气地道:“这事儿别往玉娘身上扯!当初池兄弟活着的时候,说的可是安康和英杰这两个孩子!你们英杰可是比我们有玉娘大五岁呢!玉娘出生以后,咱们俩家可有再提过结亲之事?” 要不然说事事都赶巧了呢! 当年杜玉娘出生以后,池父确实有想过,想要再提一提当年两家结亲的事。可是呢,只要他一想提这个事儿,准保就会出点什么事儿,把他要说的结亲的事给岔过去。久而久之,池父也觉得,会不会这就是天意?所以后面那两三年,他与杜家结亲的心思也就淡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提过。 “嫂子,话不能这么说啊,他爹活着的时候,一直稀罕玉娘……” 刘氏道:“我知道,池兄弟活着的时候,是把玉娘当闺女的。可是他婶子,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池兄弟在世的时候,也没我们说过结亲的事啊?” 王氏听到此处,脸色不由得变了两变。 看来杜家人,确实是不想把杜玉娘嫁过来了。 人的心理,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先前王氏明明并不觉得杜玉娘有多好,娶她不娶她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现在杜家人的态度,让她很生气,今儿她还真就耗在这儿了,看看杜家人的态度,到底能有多强硬。 “大娘,您怎么说?”王氏转过头看向李氏,上了年纪的人,都是念旧的。 李氏确实也是个念旧的人,可惜池家这门亲事,她是不会同意的。 “我年纪大了,不管事。玉娘的事情,自然是由她爹娘作主的。” 王氏咬了咬后槽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大娘,我也是为了儿子,不管您老心里咋想的,能不能容我说两句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氏和刘氏还能去堵她的此不成?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李氏心想着,别让两家临了临了的,再做下仇!让王氏说几句,她也能痛快痛快不是? 第六十八章 王氏松了一口气,道:“您看,咱们俩家在一起相处多少年了?说是知根知底也不为过吧?我们家那口子虽然走的早,但是英杰这个孩子是个争气的……” 她停了一下,又道:“玉娘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要是嫁到我们家来,我能亏待她?况且我知道你们杜家最是心疼闺女,玉娘是娇着养大的,将来她嫁过来,我既是她婶子,又是她婆婆,还不当她是亲闺女一样疼。” 刘氏不为所动,根本拿王氏的话当耳旁风。她是相信托梦这个说法的,所以对杜玉娘的话深信不疑。 而李氏,心里不免得又要叹息一番。 池英杰是个好孩子,但是,命不长。 “我们娘俩的日子虽然艰难一点,但是英杰大了,出息了。他中了秀才,就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将来他还会继续读书,还会中举成为举人老爷。”王氏说到这里的时候,嘴里有些发苦,儿子天资愚钝的事儿,让王氏想要当诰命夫人的梦想破灭。 可是这事儿,他们母子俩知道就行了,不用告诉别人。 其实王氏的想法很简单,她儿子可是秀才,光这一样,就足够十里八村的大姑娘对他另眼想看了。 也有不少人托了人上门跟她探口风,都是在问英杰的亲事,在乡下,男子过了十八岁还没娶亲的,就算是晚的了。 王氏一直咬死了,不肯给儿子娶亲太早,其实是她根本看不上那些人家。而且小祖宗脾气不小,认准了杜玉娘,她也是毫无办法。 在王氏心里,杜玉娘是配不上她儿子的。 “他婶子,你不用说了!我们玉娘岁数还小,我还想多留她几年,亲事什么的话,以后不要再提了。”刘氏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的,虽然王氏嘴上说的漂亮,但是她的眼底却藏着几抹张狂。 就算池英杰不是个短命的,玉娘嫁过去,也未必能过得幸福。 刘氏也算是把王氏看透了,这个女人,喜欢利用自己寡妇的身份装柔弱。而且王氏的性子,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当年池父还活着的时候,她也是个极爽利的人。可是后来,她的性格一点点改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刘氏对王氏的态度很不喜,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对王氏生出了几分厌恶之心。 王氏没有想到刘氏拒绝的这么干脆,她的脸上火辣辣的,觉得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似的。 这刘氏,这杜家是怎么回事,连两家的情分都不顾了吗? “嫂子,你这是,跟我们母子生分了,不顾两家的情分了?”王氏大概有些恼羞成怒,所以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他婶子,我就是为了两家的情分着想,才不想说过份的话。” 王氏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眼中全是怒火。 这些人,全都看不起他们,看不起英杰! 正是这种情绪,让王氏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怪。 自从池父走了以后,她的心理受这种情绪的影响,已经有些扭曲了。 第六十九章 三千大章 “两家的情分?” 王氏的声音拔了个高,“你们要是还念着两家的情分,怎么会做出这么绝情的事?”她本来还想说,自己儿子心心念念就想娶杜玉娘呢!可后来一想,又觉得这样说实在有点太掉身价了,所以就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刘氏听了这话,不由得冷笑一声:“我们绝情?好啊!王氏,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你们家池昭文刚没的时候,是谁拉扯你们娘俩,管你们吃,管你们穿的?这么多年了,你们家英杰念书的钱,有一大半是我们杜家出的!情分?我们若不是看在昭文在世的时候,是个好样的,他们哥俩又是亲兄弟一般的感情,我们凭什么拿钱帮别人养儿子!” 刘氏的话句句属实,可是王氏听了,脸上却是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刘氏冷笑连连,“我怎么就不能这么说话了?我说的不是真事儿?还是这么多年,你们母子没花我们杜家的钱?” “我……”王氏再怎么胡说八道,也不可能不承认杜家的恩情。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全村的人谁不知道? “没想到啊,我们一片善心,却养了两只白眼狼!” 白氏的脑袋嗡的一声,她守寡多年,靠着谨小慎微的性子过日子,若不是为了儿子的亲事,她连门都不会出的,现在杜家人居然说她是白眼狼! 这个名头她怎么能背,真要是把这话传了出去,他们母子俩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她大娘……” 王氏还想再说些什么,为他们母子二人辩解两句,却见池英杰猛地从王氏身后窜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到了刘氏的面前。 “大娘,我是真的喜欢玉娘,求求您,成全我吧。”说着一个头磕到地上,大有长跪不起之势。 刘氏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而此时的王氏心里的滋味,真是像打翻调料罐子一样,儿大不由娘啊! 为了娶杜玉娘,她儿子居然给别人跪下了,还给人家磕头! 王氏逼着自己咬舌头,才算把心里的邪火给压了下去,才没有失礼的哭闹出来。 刘氏黑着脸,“你们这是要赖上我们家?” 李氏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以前她觉得王氏一个人拉扯孩子不容易,寡妇门前事非多,她能这么坚强的带大儿子,肯定是个性格不错的人。 现在看,不是他们走眼了,而是王氏慢慢变了。 “他大娘,你这说什么话呢,毕竟是两个孩子的意思……” 里间的帘子猛然被挑了起来,杜玉娘一脸寒霜的站在了里间门口。 池英杰低着头,只见自己面前两步远左右,多了一双桃色的秀花鞋。 池英杰猛然一抬头,果真看到了让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玉娘长高了一点,比以前更漂亮了。 杜玉娘看都没看池英杰一眼,直接问王氏,“婶子是不是糊涂了,什么叫两个孩子的意思?您是上了岁数的人,吃过的米比我吃的盐还多,难道说话前不应该好好思量一下吗?我杜玉娘,从来没对池英杰有过一丝一毫的想法,这些年我都是躲着他的!我是大姑娘了,就算没到定亲的年纪,也是要名声的。” 王氏嘎巴两下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她心里又急又气,可是却无法反驳杜玉娘的话。 池英杰听了杜玉娘的话,整个人却是如同遭受了五雷轰顶一般。 “玉娘……”他可是秀才啊!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难道不是青梅竹马吗?她还能找到比自己更合适托付终身的人吗? 杜玉娘直接转身,“不要叫我。”说着又掀了帘子进了里间。 池英杰失魂落魄的歪到了一旁,王氏更是怒火中烧。 “英杰,赶紧跟我回家!你看到了吧,人家杜家跟本就没看上你。”王氏扯着儿子,奈何她力气小,根本扯不动一个比自己还要重的杜英杰。 “娘,我不走,我要玉娘!”池英杰堂堂男儿,这会儿居然哭了起来。 王氏又气又恨,脸上的颜色就十分难看起来。 “你死扒着人家不放干什么,人家嫌弃咱们母子呢!咱们孤儿寡母的,实在高攀不起。” 就在这时,一直在堂屋里偷听他们说话的杜河清再也忍不住了,他掀起帘子进了屋,一张脸紧紧的板着,整个人瞪着眼睛,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王氏可没有想到,杜河清一直在外头,自己方才说了许多不客气的话,这个杜河清到底听去了多少? 王氏不怕刘氏,因为她知道,就算刘氏对自己心怀不满,她也不敢把她们母子怎么样,甚至还得像从前一样对待她们。因为这个家里,是杜河清说了算。 李氏年老从子,就更不用提了。 杜河清这个人,脾气爆,性子直,讲义气。当年孩子他爹临闭眼的时候,一直抓着他的手,嘱咐他一定要帮自己照看两个孩子,来生,他做牛做马偿还。 杜河清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而且这些年,他也一直在履行着自己的诺言。 现在,儿子已经中了秀才,过了年他就十八了。如果杜河清在这个时候撒手不管,绝对算不上是背人弃义。 可是王氏怕啊,这么多年要是没有杜家照顾着,她能不能挺过来还两说呢! 英杰还没娶妻生子呢,就算不能娶了杜玉娘,也该让杜家帮着他成了亲再说啊! 王氏这个人,不是什么大恶之人,但性子改变以后,却是变得非常自私无耻。 “杜……” 大哥两个字还没出口,杜河浦就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啥也不用说了!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王氏呆若木鸡,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英杰大了,也考中秀才了,他也算能替池家顶门立户了,我也算完成了当年对池兄弟的承诺。” 王氏急着争辩两句,却被杜河清伸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而拦住了。 “弟妹,老话都说斗米恩,升米仇!我杜河清,如今也算是亲眼瞧见了。啥也别说了,你要是还念着这么多年两家的情分,现在就带着英杰回去吧!以后,别来了!” 王氏腿肚子发软,杜家这是要跟他们恩断义绝啊! “杜大哥……” “不敢当。”杜河清虽然板着脸,但是心里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拿杜英杰当自己的儿子一样,之前还特别看好他,想着把闺女嫁给他,英杰也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半个儿子了。哪知今天他们母子上门,竟说了这么多让人听了心寒的话。 杜河清知道,这是他们杜家默默付出了这十几年,把这对母子的胃口养大了。 唉,罢了罢了。反正就像娘说的,上次给池英杰掏了诊费和药费,就当是最后一次吧! 这么多年,他杜河清也算是完成了任务,无愧于池昭文。 王氏的脸上先是有几分惊恐,随后她的心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整个人的状态又变成了不屑。 她儿子是秀才,她过得再不好,也比杜家这群泥腿子强! “儿子,咱们走,你现在不走,一会儿人家该放狗咬你了!”王氏狠狠的将池英杰从地上拉起。 池英杰这会儿也不沮丧了,乖乖的起身,跟着王氏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杜家。 王氏母子离开后,刘氏才算吐了一口浊气,她先是狠狠的瞪了杜河清一眼,才转身进里屋去安慰杜玉娘去了。 “娘,我没事,你放心吧!”杜玉娘笑笑,道:“对了,家里有没有我大哥的旧衣裳?我想换上男装,晚上跟大哥一起去卖点心。” 刘氏想了想,道:“别说,还真有一件你大哥的袄子,是他十岁左右时候穿的,因为料子好,针脚也密实,我就一直没舍得拆,也没舍得送人。一会儿我拿来,你试试。” 杜玉娘“哎”了一声,又小声道:“娘,你看我爹这回是不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她说的是杜河清不再管王氏母子的事。 “他要是再不长记性啊,就白活这么多年了。我说什么来着?”刘氏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喂吧,喂吧,终于喂出一个白眼狼不是?”当初因为这池家的事儿,老二他们一家可没少闹。 怪人家闹吗?要怪就怪他自个儿蠢啊! “好了娘,都过去了啊!”杜玉娘想了想,就在她耳边小声道:“用不了多久,池英杰就该出事了,王婶子也是个可怜人,您就别计较了吧!” 刘氏一想,可不是嘛!这先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这王氏够命苦的,命也够硬的。 幸亏当初没把两家的亲事定下来。 算了,都过去了。 没过多久,杜安康回来了。 “怎么这么办天啊!”刘氏皱眉,“买个元宵,你跑哪儿买去了。” 杜安康搞了手上的棉捂子,喝了一口热水,才道:“说来也怪,这十里八村的元宵都卖空了,我跑了好几家,才买到这么一点。” 他把手里的挎筐往刘氏面前一送,道:“就两个馅,黑芝麻和花生!” 刘氏接过那荆条编织的挎筐,狐疑地问道:“这元宵啥时候这么抢手了?” 第七十章 拉肚子 热腾腾的元宵被煮好了。 粘食不好消化,大人小孩都要少吃。 张氏捧着黑芝麻的元宵,不住的撇嘴。 每年他们家的元宵,都是好几种馅料,有桂花的,红糖的,芝麻和白糖的。 他们家从来不会买花生馅料的元宵,因为她和十一吃了以后会浑身起红疹,不舒服。 大夫说,食物也会引起风疹,而他们母子的风疹症状,就是由花生引起的,只要不吃花生,他们就没事。 今年倒好,就买了两种馅料的元宵不说,还只买了花生和黑芝麻这两种! 他们就是故意的。 张氏一边想,一边狠狠的咬着元宵,结果被流出来的热馅烫了一下。 “呼~”真是倒霉死了。 嘴大吃四方,这话说得真没错。 张氏是个特别贪吃的人,就算她心里不痛快,也绝对不会跟吃的东西过不去。 杜玉娘默默的看着张氏把一整碗元宵用极快的速度吃了下去。 她低头吃了一个花生的汤圆,又用眼角的余光去看杜安兴。 杜安兴的吃相,可比张氏斯文多了。 田氏一直觉得心脏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她想起杜玉娘的话,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什么异样来,干脆就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吃元宵了。 上元节可是很热闹的,除了要吃元宵,看花灯,还可以放焰火。街上那么多小吃摊子,那么小商小贩,还有那么多看热闹的人,多好啊! 谁也不想错过上元节! 张氏也不想,况且今天还是杜玉娘要出去卖红豆糕的日子,她就更想跟儿子一起去瞧瞧“热闹”了。 杜玉娘要去卖红豆糕,李氏不放心,非要跟过去瞧瞧。家里的铺子还要贴招租启示,而且刘氏也想去庙里拜拜。 桃溪镇有座铃铛庙,听说当年是个云游至此的和尚化缘盖起来的。这个铃铛庙不大,但是因为是桃溪镇附近唯一一个寺庙,所以香火还是很旺的。 杜安康两口子要帮杜玉娘卖红豆糕,所以也必须去镇上。 杜河清和杜河浦兄弟俩要负责赶车还有打听租铺子的事。所以这样一来,留在家里的就都是孩子了。 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李氏自然是要担心的。杜小枝虽然勉强算是个大人了,但是她是个女孩子,家里都是妇孺,她怎么可能放心。 所以李氏大手一挥,干脆向邻居借一辆车,全家人都去镇上,上元节一年一次,也是难得的机会。 不过,每年都有孩子在上元节失踪。李氏对家里的几个孩子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们不能贪玩,得拉着大人的手,否则容易和家人走散。特别是虎子和杜小碗,年纪略小一点,定力不足,万一让拍花子的抓走了,可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孩子们都是懂事的,都把李氏的话记下了,连连保证。 杜河浦也道:“娘,您莫担心呢,到时候我跟大哥看着孩子们,一准儿不会出事。” 张氏因为能去镇上看热闹,也变得能情达理起来,“娘,你放心吧,有我们在呢!孩子们都懂事着呢!在说了,这几个孩子可都在镇上待了好几年的时间了,啥不知道啊!”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张氏欢天喜地的打算收拾东西去镇上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肚子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更要命的是,她有不一种想要拉肚子的感觉! 张氏捂着肚子往茅房跑,刚蹲下就开始稀里哗啦的宣泄一番。她长出了一口气,收拾利索了刚要往外走,却突然觉得腹部一阵绞痛! 张氏哎哟了一声,连忙又蹲了回去。 就在张氏狂拉不止的同时,杜安兴也开始有了闹肚子的反应。先是腹痛,随后就有非常强烈要拉肚子的感觉。可是这肚子拉起来,那真是没完没了啊,娘俩的腿肚子都转筋了,脚底下就像踩了棉花似的,全身都在冒虚汗。 杜家人看到他们俩这么一趟一趟的往茅房跑,都傻眼了。 “你们这咋滴啦啊?” 张氏躺在炕上,哎哟哎哟的叫唤个不停。 她这会儿的声音,是有气无力的。 “还用问吗……肯定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张氏费力的睁开眼睛,道:“你们咋都没事呢?”说完哎哟一声,连忙下地往茅房跑,连鞋都没穿。 杜安兴也没比她强多少。 好在杜家人口多,所以茅房也建了两个,否则按着他们这个状况,一个茅房还真不够用呢! 等张氏和杜安兴再次躺在炕上哼哼时,天已经慢慢的黑了下来。 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你们这样儿,也去不了镇上了,在家躺着吧!”李氏想了想,又对杜河浦道:“你也别去了,留下来照顾他们娘俩。” “哎,知道了娘!” “祖母,我也不去了!”杜小枝一向听话,懂事,她怕自已老爹照顾不好这对病号,所以主动要求留下来。 杜小碗一看大姐不去了,想了想,便道:“那我也不去了!”万一娘好了以后知道她去了镇上,还不得发火啊! 杜小叶可不想留在家里,可是眼前这种情况,她又怎么能去镇上呢!全家都不去,她一个人怎么去? 杜小叶苦着一张脸,“我也不去了。” 李氏点了点头,“行,那你们几个留下来照看你娘和你大哥吧,给他们喂点糖水,要是还不好,就去找武大夫。” “哎,知道了。” 李氏出了二房的厢房,指挥大房往牛车上装东西。 家里人多,牛车总共就那么点地方,根本从不下。便何况,他们还有一副小吃挑担呢! 杜安康直接道:“祖母,你们都上车,这挑担我挑着走。” 杜玉娘大吃一惊,“那怎么能行呢!”杏花沟离桃溪镇不远,可是单靠脚程走的话,大概也要一个时辰呢! “有什么不成的,我就跟在你们后面,这老牛也不一定比我走得快!” 杜玉娘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被杜河清打断了。 “什么了,让你哥练练腿脚也好!等走一半的时候,我换他。” 杜玉娘左右都劝不住,只好爬在了牛车。 老车慢慢悠悠的,驶离了杜家的院子。 第七十一章 摆摊 怎么好好的,突然就拉起肚子来了? 倒在炕头的张氏有点想不明白,她哎哟哎哟的低声叫唤着,全身的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 躺在北屋的杜安兴,也跟张氏一样有气无力的。 但是他心里清楚,这次他和张氏拉肚子的事情,跟杜玉娘脱不了关系! 怎么就那么巧,到了正月十五,全家人要去镇上,他们娘俩就拉肚子了? 别的人怎么就没事。 事到如今,杜安兴也知道,问题肯定是出在那两碗黑芝麻馅的元宵上。 不然怎么就他们娘俩中招了呢,为什么别人没事。 该死的杜玉娘,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 她肯定是发现了自己的意图,所以先下手为强,把自己困在家里。自己这个样子,哪儿都去不了,自己也不能去杜玉娘的摊子上捣乱了。 真是该死! 与此同时,牛车上的李氏也纳闷呢! “你说好好的,怎么就拉上肚子了?”李氏突然想到晚上的那两碗元宵,不由得道:“不是安康买的东西不干净吧?肯定是被人唬了,黑芝麻的元宵有问题”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只有张氏和杜安兴两个人拉肚子,其他人没事。 田氏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毕竟给自己的长辈下药,这可是顶不孝顺的事情,万一要是让人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说她呢。 杜玉娘十分镇定,“祖母,天气这么冷,元宵放在外面冻四五天都没事,怎么可能不干净呢。做元宵的那几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这么多年都没出事,咋可能啊!” 李氏一琢磨杜玉娘这话,觉得也是这个理儿。 “唉,那你说是咋回事,为啥全家都没事,就他俩拉肚子。”李氏是百思不得其解。 杜玉娘想了想,不经意地说道:“谁知道呢,没准吃什么小灶了,您就别操心了!” 张氏在镇上时,有偷嘴的习惯,没事儿就买点什么好吃的,自己偷偷摸摸的吃了。 这事儿李氏知道,但是没跟别人说过,这会儿听杜玉娘这么一说,心里已经认定了张氏肯定是又偷吃什么东西了,只是这次,她还连累了十一。 李氏裹了裹身上披着的厚棉被,不说话了。 田氏朝小姑子投去一个佩服的眼神,一颗心也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刘氏一直担心儿子的身体会吃不消,天气太冷了,“怎么样,还行吗?” 杜安康的身体一直都很好,从小到大,他生病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可即便这样,刘氏还是很担心。 “我没事,娘你放心!”杜安康大气都没喘一下,他在乡下种田多年,而且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身上有的是力气。 刘氏一见儿子这个状态,也十分满意。 小虎子坐上牛车就开始迷糊,直到到了镇上,热闹而又嘈杂的声音才把他吵醒了。 “醒啦。”杜玉娘给小虎子盖了盖被子,道:“精神精神,马上就到铺子了,等一会儿进店里烧了炕,暖和暖和,小虎子就能跟爹出去玩喽。” 小虎子一听这话,马上瞪圆了眼睛,清醒过来。 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 往日里就十分热闹的桃溪镇,充斥在一片欢声笑语的海洋之中。街上的男女老少,都笑容满面,节日的气氛很浓。 很快,牛车就钻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后巷。 这巷子平时到了夜晚的时候,非常黑,可以说是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是今天月光似乎也比每天要亮上一些,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巷子里倒显得没有那么恐怖了。 李氏掏出身上的钥匙,开了后院的门。 杜河清牵着老牛,把牛车拉进了院子里。 杜家铺子后院非常小,院里勉强能放下一辆牛车,一些杂物。 杜河清将牛车停稳以后,就扶着李氏下了车。李氏开了后门,率先走进屋里,等走到灶间的时候,顺手摸了摸放在灶台上的火石,将灶间的油灯点燃。 屋里有半个多月没住人了,里外都透着一股灰扑扑的味道。 杜玉娘,刘氏等人鱼贯而入。 杜河浦道:“媳妇,你帮咱娘拾掇拾掇,我去烧火。” “哎!”刘氏把手里的被子等物放好,就挽起袖子,帮李氏忙活起来。 娘俩都是勤快爽利的人,不一会儿就将屋里屋外都收拾了一遍。 而这个时候,两个屋子里的灶眼也都升起了火,炕上慢慢的有了热乎气,屋里的温度也上来了。 杜玉娘见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就道:“爹,我们走了啊!”她之前已经跟大哥商量好了,要把摊子摆到最热闹的地方去。现在去,还不一定能有地方呢! 杜河清连忙道:“你等会儿,爹送你们过去!” “不用,爹,有我哥在呢!”杜玉娘一身小子装扮,头发全都扎起来藏到了棉帽子里。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小子,她还用草木灰把脸和手都涂黑了。现在瞧着她,就像是一个,有些瘦弱,长得相对清秀一点的小子。 还没等杜河浦说话呢,就听李氏道:“让你爹送你过去!我们也不着急,现在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等你们安顿好了,我们再去。” 杜玉娘一听,倒也行,就没再反对了。 杜河清亲自挑上挑担,帮闺女挑位置。 “桥那边怎么样,往年有不少人在那边放灯,就在河堤边上摆摊子,应该还不错。” 杜玉娘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就赶紧派杜安康过去看看,占个地方。 天刚黑下来,街上虽然热闹,但是离正儿八经最热闹的时候还有一段时间。 他们的运气不错,桥的两边虽然已经摆了些摊位,但是还有地方。 杜安康先占了一个位置,然后朝杜河浦使劲招手。 杜玉娘跟田氏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这地方咋样?” 你别说,杜安康挑的这个地方,还真挺不错的,离河岸不远不近,旁边有两个卖花灯的小摊子,四周围有不少临河的商铺,已经挂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把周围这一片地方,都照得特别亮。桥两边人来人往,人潮不少。 杜玉娘挺满意的,“就这儿吧!” 第七十二章 辈分 杜河清把挑担放下,四下瞅了瞅,对这个地方也挺满意。太靠近河边,会很冷,也会有各种突发状况,万一不小心,还有可能掉到河里头去。 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么冷的天,掉到河里可不好受,即便是救上来了,人也要丢半条命的。 在河对岸摆摊就不一样了,离河边远一些,相对安全一些。而且有旁边的商家照应着,生意也能好点。 “爹,您回去吧,我跟我哥,我嫂子在这儿就行!万一一会儿小虎子要出去玩,我娘和我祖母兴许看不住他。” 杜河清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年年在这个时候丢孩子,万一小虎子要是不听话…… 他还是回去吧! 想到这儿,杜河清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忙嘱咐了杜安康几句,“老大,你看好玉娘啊,千万别让别人扰到她,别跟别人起口角啊!” 杜安康的性子,最是老实不过的了,当下应道:“您放心吧!” 杜河清这才放心的走了。 杜玉娘连忙道:“哥,别愣着了,赶紧把咱们的东西摆出来吧,一会儿就该上人了。” 街上人头攒动,比他们刚到镇子上的时候,又热闹了一点。 杜安康连忙应了一声,动手把装红豆糕的挑担放稳。他问玉娘“现在就摆出来吗?”天气冷,肯定是要影响口感的。 杜玉娘对自己做的糕点很有信心,天气虽然冷,但红豆糕本来就是要冷了吃才好吃。 “摆出来吧!”杜玉娘又问田氏,“嫂子,小碟子带来没。” “在呢,在呢!”田氏连忙把事先准备好的小碟子拿了出来,小碟子洗干净后把水晾干,然后用油纸包了好几层。 杜玉娘拿出一把切水果用的小刀,将已经切好的红豆糕又切成数块,每块糕点只有指甲盖大小。 “玉娘,你这是干啥啊!” 杜玉娘动作利落的切了两小盘糕点,才道:“嫂子,咱这红豆糕卖的不便宜,得让人尝尝味道啊!” 田氏恍然大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啊! 一个道理。 杜玉娘一听她这说辞就笑了,“行吧,反正都是差不多的意思。不过你一会儿记住了,别喊我玉娘,叫我虎子。”她现在女扮男装,总该有个男孩子的名字。 “中,我记下了。” 杜安康在一旁听了,嘿嘿的笑了两声。 说实话,到现在他还跟做梦一样呢!要是一个月以前,他指定不敢想玉娘会有这般亲近他们的一天! 渐渐的,在街上走动的人越来越多。街上的各种吆喝声汇成一曲充满着烟火气的乐章,小孩子的笑声,众人的谈笑声,由远及近的朝着杜玉娘扑过来。 小摊子上的食物香气,顺着风飘啊飘的,往人的鼻子里钻,勾得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那散发着浅浅光晕的花灯,造型千姿百态,每一盏都像星星一样,好像能带给人无限的希望和憧憬。 杜玉娘站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闻着四处散来的食物香气,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 可以说直到这一刻,她才确信,才真实的相信,自己确实回来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角微翘,突然大声吆喝起来,“唉,香甜软糯的红豆糕勒,杏溪镇头一份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杜玉娘冷不丁这一嗓子,可把田氏吓了一跳,不过随后她就释然的笑了笑,还瞧了杜安康一眼。 这样的杜玉娘,才真实。 以前那个总喜欢端着的杜玉娘,与杜家人格格不入,就像是一个外来客一样。但是现在的杜玉娘,是真实的,是对杜家有感情的。 杜玉娘还在吆喝,不一会儿,他们的摊位前,就围过来一群人,他们都是被杜玉娘的吆喝声吸引过来的。 “小哥,你们这卖的是什么啊?”说话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她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那男孩儿长得白白嫩嫩的,脖子上戴着一个用红绳拴着的银制的长命锁。 那长命锁塞在衣服里,只露出一个角,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那妇人和男孩身上穿的衣裳料子也不错,母子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仆人模样的人。 这个人,应该是家境宽裕。 “大嫂子,这点心叫红豆糕,二十五文一斤。”杜玉娘算过成本,杂七杂八的东西加起来,一斤红豆糕的成本大概在十二文左右,她卖二十五文,也算没少挣了。 再说,她也不是靠卖点心挣钱啊,她现在是钓鱼呢! 那妇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可见是嫌弃这糕点有些贵了。 以她的家境,决不会是拿不出这二十五文钱。只不过她觉得这种小摊子上的东西,不值这个价格罢了。 “大嫂子,你可以先尝尝,咱家的东西,都是我们亲手做的,绝对干净。”杜玉娘把小碟子举到那个男孩的面前,哄他道:“小宝宝尝一个吧!” 小男孩儿似乎闻到了糕点的香气,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手指头也不由自主的放到了嘴里,但是他并没有直接拿起糕点,而是看了抱着她的那个女人一眼。 可见这孩子的家教,是极好的。 那妇人一听这话,就拿起一小块糕点放到嘴里尝了尝。 田氏在旁边紧张的厉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妇人眼睛亮了一下,又拿起一块放到了小男孩的嘴里。 红豆糕本来就是入口即化,最适合小孩子和老人吃,加上杜玉娘做的糕点甜而不腻,软糯可口,那孩子吃了一口就喜欢上了。 “娘,喜欢……”小孩子的声音软软的,触动了杜玉娘的心,她只觉得心尖猛地颤了一下。 她想起兰姐儿和旭哥儿了。 “怎么样,好吃吗?”小男孩儿不由得点了点头。 杜玉娘就从摊子上拿了一块大的红豆糕,放到他掌心里,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乖,哥哥请你吃。乖宝宝,快点长大吧!” 那妇人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哥儿,你这辈分是怎么排的?你管我叫大嫂子,却让我儿子叫你哥哥。行了,你给我称上二斤吧!” 第七十三章 一  成了! 杜玉娘连忙冲田氏眨了眨眼,“嫂子,你还愣着干啥啊,赶紧给嫂子称点心。” 田氏如梦初醒,连忙点头,拿出油纸包,又拿了一个夹点心用的竹夹子,帮着称了二斤点心。 麻绳早就准备好了,杜玉娘熟练的将油纸包扎紧,递给那少妇。 “您拿好了。” 那妇人身后的仆人连忙接了过来,并付了钱。 大概是觉得这点心挺贵的吧,摊子前面的人都散开了。 “您慢走,吃好了再来啊。”杜玉娘看着手里的五个大钱,心里别提多美了。 这是她回来以后,挣到的第一笔钱,以后,她还会挣更多的钱。 大雍国的铜钱分大钱和小钱两种。 小钱一枚是一文,十枚为一个大钱,一百文为一钱,一千文为一两银。 大钱十枚为一钱,一百枚为一两银。 杜玉娘把这五个大钱往田氏手里一放,“嫂子,你收着。等卖完了点心,咱们再分钱。” 田氏也高兴,她觉得小姑子对自己的这份信任,太难得了。 “中,那我就先替你收着。” 杜玉娘自然是信得过田氏的。 “玉娘,我就不明白了,先前那女的明明是嫌弃咱们的点心贵,后来,咋又那么痛快的掏钱了呢!” 杜玉娘笑了笑,问田氏:“嫂子,你知道为啥不?” 田氏想了想,道:“我瞅着他们家境应该挺不错的,而且那个妇人想必特别疼爱自己的孩子。玉娘又是给那孩子拿点心,又是夸他长得好看,那当娘的一高兴,就掏钱了呗!” 这世上,哪有人会不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呢! 杜安康恍然大悟:“怪不得的,玉娘,你可真厉害。” 杜玉娘看了看四周,小商小贩逐渐多了起来,他们旁边来了两位卖馄饨的,看样子是夫妻。不远处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在摆弄他的摊子,应该是吹糖人的。 “糖葫芦~” “大馅馄饨~” “新出锅的糖油饼,好吃不贵啊~” 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有人来放河灯,河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杜玉娘趁机吆喝道:“瞧一瞧,看一瞧,好吃的红豆糕啊!杏溪镇头一份啊!香甜不粘牙啊,保你吃了一回还想吃啊!” 杜安康站到杜玉娘边上,大声道:“尝一尝,先尝后买啊!” 杜玉娘忍不住笑了笑,一向憨厚的大哥,居然也现学现卖起来。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吆喝着,谁也不觉得冷。 就在这时,放河灯的那些人,都反身回到了河堤之上,毕竟天气太冷了,一直停留在河边,很容易着凉的。 杜玉娘趁着这个机会,拿着试吃的小碟子迎了上去。 “各位姑娘,这是我们家新出的点心,咱们桃溪镇的头一份,姑娘们不防尝尝,保证好吃不发胖。” 几个穿男装,束发扎巾的‘少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有一人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姑娘家?” 这时,姑娘们身后的婆子,丫头,随从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看杜玉娘的眼神,很不善。 杜玉娘连忙道:“小人几代都在这儿卖吃食,一到上元节的时候,来这边放河灯的,一般都是姑娘家。再说,我也是姑娘家,为了跟兄长出来做生意,不得已才女扮男装的。” 几个婆子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好几下,眼中的戒备才退去了。 其中一个小姑娘,个子最矮,看样子年纪也最小。她一时好奇没忍住,便伸手拿了一块杜玉娘准备的点心。 婆子刚要阻止,她已经笑眯眯的把点心扔进嘴里了。 “你们不用担心,他们在这儿做生意,难道还会砸了自己的招牌?”她像是意犹未尽似的,又拿了一块点心,一边吃一边点头,“这个好吃,不像是咱们本地的点心。”桃溪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里里外外都是十分传统的味道,当地在吃的方面,没有什么特产,点心方面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 “这不就是红豆糕嘛!”一个高挑的姑娘凑上来一瞧,这跟自己去南方吃的糕点是一样的。 “席姐姐你认得?” “我去南方走亲戚的时候,吃过这个的。”姓席的姑娘道:“没想到咱们桃溪镇也有卖的了。” 杜玉娘便道:“独一份,别人家还没有呢!” 矮个子姑娘道:“给我包二斤。”她扭过头对身边的人小声道:“我带点回去给我三姐尝尝,她脚扭伤了不能来,肯定在家里发脾气呢!” 杜玉娘连忙让田氏包二斤红豆糕。 那个姓席的姑娘也道:“那我也买二斤吧。” 小姑娘们逛街嘛,无非就是买东西,吃东西,叽叽喳喳的。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马上也都做出了反应。 好像她们都买了,自己不买就会显得很小气,会显得格格不入一样。 富家小姐们在一起,都是暗暗较劲,相互比较的。 她们这么一比较,却在无形中成全了杜玉娘。 就这一小拨人,前前后后就买走了十三四斤点心。 杜玉娘能不高兴吗? “玉娘,这些人可真算得上是我们的大主顾了。”等放河灯的姑娘们走了以后,田氏便十分兴奋的对杜玉娘说了这么一句话。 也难怪田氏高兴,这红豆糕毕竟不便宜,想要一下子卖光是不可能的。 有的人来问价了以后,都嫌贵,还有的,只买半斤,给家里的孩子甜甜嘴。 能一下子卖掉十多斤,别说是田氏了,就是杜玉娘也十分高兴。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他们的摊位前,才算是真的热闹起来。 河对岸有人放烟花,桥上站满了看烟火的人。他们这条街的地势虽然没有桥上好,但是也算是看烟火最佳之处了。 有不少人都朝这里涌过来,有的人干脆坐到旁边的馄饨摊上,点一碗热乎乎的馄饨,边吃边看。 人流密集的时候,也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杜玉娘毫不犹豫的放声高呼:“好吃的红豆糕,走过不要错过啊!尝一尝,看一看,新鲜的红豆糕!” 七十三章 熟人 人流多的地方,东西就是好卖。 没一会儿的功夫,杜安康和田氏就忙活起来。 虽然这些吃客买的比较少,但是积少成多嘛,买的人多了,他们产卖出去的糕点也就自然多了起来。 粗略一算,他们大约又卖出去将近十斤左右的糕点。 加上之前那些放河灯的姑娘买的,还有之前那个抱孩子的大嫂买的,她们总共卖出去大概二十五斤糕点。 田氏有些发愁:“玉娘,今天咱们可以做了足足一百斤糕点呢,这,这才卖出去一小半。” “嫂子,你别急,这上元节的热闹才刚开始!”她抬头看了看夜空,道:“这游玩的人啊,都有一个习惯,边玩边买!要是带了家奴,仆役的,倒还好了,有人帮忙提东西,多买点也没有什么。但是大多数人,没有人帮忙提东西,所以啊,可能先玩后买,咱们等着就是了。” 这个经验,还是师傅传授给她的呢! 说起来,现在师傅在哪儿呢?不知道她进了庵堂没有,疯病好了没有? 杜玉娘轻叹一声,随即笑道:“别担心了。” 田氏点了点头,心里的不安也渐渐消失了。 三个人又开始招呼起生意来。 人群中,一个穿着藏青色暗纹锦袍的老先生,负手向他们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杜玉娘就是觉得,他是冲着自己这边来的。 果不若然,那老先生走到摊子前便停下了脚步。 杜玉娘上前,只当他是个正常的买家,问他:“您看看我们家的糕点,用料都是上好的,先尝后买,童叟无期。” 杜玉娘并没有把之前切好的小点心块拿上来,而当着那老者的面,直接换了一个干净的小碟子,用竹夹子挟了两块点心递了过去。 那老者很感兴趣的样子,也不客气,直接就接过了碟子。 他不像其他买家那样,直接就吃,而是先把那点心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随后又仔细的看了看,最后才捡起一块,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杜玉娘一直盯着那老者的脸看,只觉得此人城府颇深,一时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那老者将手里的点心递给旁边的一个中年人,“你尝尝看。” 中年人吃了一口,微微点了一下头,也没有说什么。 那老者笑眯眯的将碟子还给杜玉娘,道:“小兄弟,这点心怎么卖的。” 杜玉娘道:“二十五文!” 老者又点头,“不贵,给我称五斤吧!” 五斤? 田氏的眼睛骤然亮了一下,这可是大主顾了。 她忙不迭的包起点心来。 “小兄弟,这点心是你们自己做的?” 杜玉娘点头,“挣几个零花钱。” “你这点心卖的可不便宜,挣零花钱,不会是攒钱取媳妇吧?”老者并没有恶意,但他真的只是随意间开的玩笑吗? “呵,先生说笑了,小子才多大。”杜玉娘把包好的点心从田氏手里接过来,带着两分恭敬,把点心包送到老者面前。 老者边上的中年人,连忙接过点心,并且把钱一并奉上。 一斤点心二十五文钱,五斤点心也不过是一百二十五文。 那中年人,却直接送过来一个银角子,少说也有两钱重。 “您稍等,马上给您找钱。”他们也没有秤银子的秤,实在不知道这银子到底有多重。 小门小户的做生意,都是用铜板啊。 不过做生意嘛,就得明算帐,是不能占别人的便宜。 谁知那老者听了她的话,却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小哥辛苦了,剩下的钱,就当我请你喝壶酒,暖身子了。” 七十文钱买的酒,那可算得上是好酒了。 杜玉娘还没缓过神来呢,那老先生已经带着中年人负手远走了。 “玉娘,这老先生,怎么那么怪啊!” 是挺怪的,而且还有占面熟。 杜玉娘一时想不起来,只道:“管他呢,反正于我们来说,又没有坏处。”而且杜玉娘觉得,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不过…… “一下子买五斤点心,他们家人口很多嘛……” “大哥,你管那么多干嘛?”杜玉娘这会儿觉得身上有些发冷,想必兄嫂也冻得够呛吧。 她一抬头,正好看到旁边的馄饨摊。 “我请你跟嫂子吃馄饨。” 田氏一把拉住她:“花那钱干啥,我又不饿。” “你是不饿,可是这天这么冷,一会儿手脚就该不听使唤了。我们一人吃一碗馄饨,暖和暖和。”杜玉娘又道:“再说,这可是人家老先生请咱们的。” 田氏刚要再说什么,可是杜玉娘根本不管那么多,直接溜了,几步就跑到那馄饨摊上,点了三碗鲜肉大馄饨。 这馄饨薄皮馅大,一碗也才七文钱。 杜玉娘觉得太值了。 “嫂子,快点来付钱。”杜玉娘笑眯眯地朝田氏招手。 田氏没办法,只好走了过去,问清楚价钱,掏了两枚大钱,一枚小钱出来。 人家摊主都把馄饨煮上了,她总不能说不要了吧? 粗瓷敞口大碗里,装着五只鲜肉大馄饨。店家是实在人,每一个馄饨都薄皮大馅,用料讲究。碗里的热汤应该是用骨汤熬制的,上面飘着几颗葱花,闻起来让人食指大动,喝两口汤,全身上下都暖和起来了。 杜玉娘吃完了馄饨,便换了杜安康的班。 就在三人换班吃馄饨的工夫,他们又卖出去了几斤红豆糕,当然,买糕点的人大多是半斤半斤买的。 跟街上‘平价’小吃比起来,他们的点心价格略贵,很多人都是有心无力。 糕点刚刚卖出去三十多斤,还剩下一大半呢,田氏有些坐不住了。 她心里虽然忐忑,但是却不敢说太多,生怕自己说多了,杜玉娘会着急上火。 其实杜玉娘心大着呢,哪会儿像田氏一样,有点挫折就不踏实,心里像打鼓似的。 正当杜玉娘卖力地吆喝自己家糕点时,突然发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整个人僵住,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 这人,她何止是认识啊! 杜玉娘火冒三丈,双手紧握,双眼冒火,恨不能直接扑上去,生撕了那人。 第七十四章 吝啬 田氏第一个发现了杜玉娘的不对劲儿。 玉娘怎么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田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对面不过是些游玩的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没有什么特别的。 “玉娘,玉娘!” 田氏拍了拍杜玉娘的肩膀,总算是把人叫醒了。 “你看什么呢?”田氏道:“我这儿忙着呢,你大哥笨手笨脚的,你来帮我。” 杜玉娘心慌意乱的应了一声,转身到摊位后面帮忙。 杜玉娘的手很巧,而且,味觉非常灵敏,否则也不会被疯婆子收为徒弟。 但是现在的她,却有点手忙脚乱,有好几次差点把点心扔到地上去。 田氏纳闷了,这孩子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了? 好不容易把顾客打点走了,田氏还没来得问,摊子前就又来了别的顾客。 杜玉娘猛一抬头,正想招呼客人,却见记忆深处中的脸就在眼前。 杜玉娘愣了一下,前世的记忆呼啸而至,直到这一刻,杜玉娘才惊觉,自己对高氏的恨意,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眼前的人,不是高氏,又是哪个? 只不过,现在的高氏,要比杜玉娘记忆中年轻不少。她的身上洋溢着幸福和甜蜜的气息,把她略有些平凡的五官都衬托得靓丽了几分。 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 眼前的高氏,梳着妇人头,一身鲜亮抢眼的打扮,脸上始终带着浅笑,眼中盛装着浓浓的幸福。 现在的她,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光,而且按时间推算,她应该刚刚嫁给贺元庚,正是新婚燕尔之时。这时候的高氏很幸福,浓情蜜意都写在脸上了,眼睛里也全然都是少妇的娇羞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跟几年以后尖酸刻薄,狠辣丑陋的高氏,完全不一样。 “哎,你怎么回事?”高氏身边的一个侍女十分不善的指责着杜玉娘。 这乡下小子怎么一直盯着她们奶奶看,太没有规矩了。 “姑娘,别动气,这就是个半大孩子。”田氏捅了捅杜玉娘,忙道:“姑娘尝尝我们这点心。”她现学现卖拿出一个新碟子,用竹夹子夹了一块红豆糕递到了那个婢女手里。 而这时,高氏不知道与那婢女说了几句什么话,就带着人退到一旁人少的地方等着。 杜玉娘认识她。 这个跟着高氏的婢女叫采桃,是她的陪嫁侍女之一,对高氏可以说是非常的忠诚。 但是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爱财。 当年这个采桃,仗着高氏的势,根本不把她这个妾室放在眼里。她不但处处为难,针对自己,甚至敢直接用巴掌招呼自己,因为有高氏撑腰,完全不用担心被扣上以下犯上的罪名。 采桃甚至还说过,当姨娘的也不过是跟他们一样的奴才秧子,甚至不比他们这些当奴婢的人干净。 那种被侮辱的感觉,杜玉娘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好歹给贺元庚生了一双儿女,可是到头来,随便一个奴婢都敢对她大呼小叫,可见当年的她活得多么卑微,多么不如意。 这些人都是凶手,是害死她一双儿女的凶手。 杜玉娘深吸了一口气,好在,老天垂怜,让她重新活了一回。现在高氏于她,就是一个陌生人! 正在这时,杜玉娘听到采桃问:“这红豆糕多少钱一斤?” 这是问价了? 还没等田氏开口,杜玉娘便抢先道:“三十文一斤?”她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跟方才那个呆若木鸡的杜玉娘完全是两个人。 田氏被吓了一跳,小姑子好好的,咋突然就涨价了呢?不过她也没吱声,想着把这拨客人打发走了,再问玉娘原由。 “三十文?”采桃皱了皱眉,感觉贵了。 杜玉娘轻笑一声,“姑娘,你要买多少,你要是整斤吗,我就给你便宜点,你看成吗?” 采桃大怒,“你这是瞧不起人?” “不是,不是,我可没那意思,只是觉得姑娘要是诚心买,我就给姑娘让点利,二十五文一斤怎么样?姑姑要是买四斤,那可就是二十文啊!” 采桃身为高氏身边得力的大丫头,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一两半的银子。 她爹娘还在世,这银子基本都得上交。 留在她自己手里的钱,还真就没有几个子。 采桃爱财,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也不算什么秘密。 五个钱虽然不多,但是采桃肯定会上当,因为她是一个连蝇头小利都不愿意放过的人。 采桃默默的算了一笔帐,笑着道:“行,那你帮我包五份吧,每份二斤!” 这又是十斤点心! 杜玉娘笑,“好嘞!” 田氏也不敢想别的,赶紧帮忙包点心。虽然想不透杜玉娘为啥坐地起价,但是这点心最终还是原价卖出去的啊! 采桃高高兴兴的拎着点心走了,她将那些糕点分给身后的几个小厮模样的人拎着,自己又回到高氏身边去了。 杜玉娘,笑着掂了掂手里的大钱,递给了田氏。 田氏纳闷,“玉娘,你怎么卖三十一斤呢!” “嫂子没事,我要不那么说,她能一下子买这么多嘛!她觉得自己占着便宜了,放心,没事的。”杜玉娘知道高氏的底细,她的家在县里,这个时候会跑到这儿来,肯定是访亲访友什么的。而且这个人挺要面子的,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要是计较,也是计较采桃欺瞒不报,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这也算是杜玉娘给采桃挖的一个小坑吧!至于后续事情怎么样,就不是她能说得算的了。 田氏不太明白,不过也接受了。 她们确实是按着正价卖的。做买卖嘛,当然得灵活一点。 田氏不断的安慰自己,主要还是因为她太老实了,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来买点心。有的是听人说的,有的是对红豆糕感兴趣的,不管买多买少吧,人们对新鲜的事物总是抱有热情的。只要是生活过得去的人,都不会太吝啬。 这种东西又不能天天吃,赶上节日给家里的老人孩子买一点,还是可以接受的。 杜玉娘准备的一百斤糕点,很快就要卖光了。 第七十五章 父女 眼见着准备的一百斤糕点只剩下不足两斤的分量了,田氏的脸上不由得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 杜玉娘就在她旁边看着,她头一次觉得,田氏也很漂亮。她虽然有些黑,但是这是劳动晒的。田氏孝顺长辈,对丈夫也很敬重。难得的是,对她这样不讲理的小姑子,也很包容。 前世她做了那么多错事,可是当大哥站出来护着她的时候,田氏不但没有反对,还很支持。 这样的田氏,很美,比她美一万倍。 “傻丫头,看什么呢?”田氏觉得小姑子今天晚上怪怪的,这可是她第二次发呆了。 糟糕了,不会是玉娘的魂魄不稳吧? 玉娘撞柱子的时候,在炕上躺了三天。 老话说得好啊,鬼门关前走一遭,三魂七魄跑一跑。 没准啊,这魂就没归全呢! 不行,她得把这事儿跟婆婆说说,得赶紧长个会收魂的大仙给玉娘瞧瞧。 “玉娘?”田氏心里发慌,脸上也带出几分焦急来,她伸手推了杜玉娘一把,这才算把杜玉娘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啊,大嫂,你喊我!” 不得了了,这孩子分明就是丢了魂嘛! “你看啥呢!想啥呢?” “没事。”杜玉娘是个比较内敛的性子,前世落难以后,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寄人篱下的生活,行事也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这种谨慎,小心,也慢慢渗透到了她的性格里,让她变得不喜欢坦白自己的心事。 杜玉娘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却让田氏更确信,玉娘的魂魄肯定出问题了。 “咱这东西快卖完了,要不先回去吧!”田氏捂着怀里的钱袋子,有些忐忑的说着。 她长这么大,还没拿过这么多钱呢! 一百斤的点心,换成小钱有二千五百枚那么多。 换成银子有二两五钱。 虽然点心没有全部卖完,但是当初有位老先生是多给了一些打赏的。 怎么说,也有二千五百个钱了吧? 田氏觉得,街上人这么多,太不安全了。 杜玉娘就笑,“好歹出来一趟,你和我大哥出去转转呗!”她看了看田氏,又看了杜安康,“反正就这么点糕点了,我一个人就行!” “那咋行呢!”田氏摇头,“你一个人不行,我跟你大哥在这儿陪你,没准啊,一会儿爹就过来了,咱收拾收拾就回家了。” 正说着呢,杜河清就出现了,他生得高大,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爹,你咋来了。”这耳报神。 “小虎子回铺子里睡了,你祖母年纪大了,也不能长时间在外面逛。我把他们娘三送回去了,就来接你了。”杜河清低头看了看挑担,惊讶地道:“这是,都卖完了?” 杜玉娘说:“就剩下这么多了。” “都卖了?” “都卖了!”杜玉娘觉得这一刻,印象中那个容易暴躁的父亲,可爱的像个孩子。 杜河清被吓了一跳,“这么好卖呐?” “爹,这也就是过节,要是平常啊,这么贵的点心可不一定这么好卖!” 杜河清就道:“天这么冷,就别站着了吧,要不咱回去吧,我看小虎子也挺爱吃这点心的,给他留着。” 杜玉娘只道:“爹,要不你陪我给这儿站一会儿,咱俩把这点东西卖完了得了!让我哥和我嫂子先回去吧!” 田氏脸有点头,她连忙低下头,生怕公公看出什么来。 她知道,这是小姑子给她制造机会,让他们小两口出去转转呢! “中,安康带你媳妇先回去吧!” 杜玉娘走到田氏面前,“嫂子,你把钱袋给我,我让我爹揣着。” “哦!”田氏连忙转了一下身,把钱袋从怀里掏了出来,递给了杜玉娘。 杜玉娘想都没想,就伸手去钱袋里抓了一把钱。 这把钱有大钱,也有小钱,估摸着也得有几十文的样子。 “哥,这个给你,你带我嫂子在附近转转在回去。” 杜安康接了钱,有点慌张,田氏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生怕公公会发火。 杜河清直接道:“你妹子挣的钱,给你你就拿着,辛苦一大年了,带你媳妇出去转转吧!” 杜安康把钱揣到了怀里,木讷的点了点头,“爹,那我们走了啊。” “走吧!”杜安康给媳妇递了一个眼色。 田氏的脸都要滴血了,头也不敢抬,连忙跟在杜安康的身后离开了。 杜玉娘笑了笑,心想大哥和大嫂真的很很。这种平平淡淡的感情,才是最幸福的。过一段时间,大嫂就会怀孕了,这次,这个孩子一定可以平安降临的。 “闺女,你看啥呢。” “没事。”杜玉娘转过身,将钱袋替到杜安康手上,道:“爹,这钱你先拿着吧,搁你身上安全。” 杜河清觉得也有道理,便把钱袋子接了过来,揣进了怀里。 “爹,你冷不冷,饿不饿?” 杜河清摇头,“不饿,回铺子里的时候,你娘做了热汤面条。”他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杜玉娘,“你冷不冷,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碗热汤喝。” 杜玉娘摇头,“我们早就吃过了,隔壁摊子上的馄饨特别好吃。” 接下来,父女俩都安静下来,似乎已经找不到什么可说的话题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种嘈杂的声音使劲儿往人的耳朵里钻。 父女俩各自为营,谁也不说话。 不是他们不想说话,而是一旦父女俩独自的时候,他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杜河清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她瘦瘦小小的,脸上毫无表情,根本看不透她此刻再想什么。 一想到当初这孩子撞了柱子,头上流了好多的血,差点死了,杜河清便是阵阵的后怕。 当初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被猪油蒙了心似的,非要玉娘嫁给池英杰,非说那孩子是个好的。 可是事实证明,他看走眼了啊!那王氏母子藏得很深,甚至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把不好的一面,全都藏了起来。 此刻,就算那池英池不是短寿的,玉娘都不能嫁给他了。 第七十六章 跟梢 “玉娘……”杜河清刚鼓起勇气,想跟自己闺女说上两句话,承认一下自己之前的错误,可是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什么呢,摊子前面就站了几个人,一下子把他的话打断了。 “小哥,你这点心就剩下这么多了?”一个上了年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急得满头都是汗,当她看到挑担上摆放的点心只剩下一点后,便怪叫了一声。 “啊,大婶,就剩下这么多了,我估摸着也就二斤二两左右。”她一来,杜玉娘就把她认出来了。 这也算是回头客了吧! 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是他们摊子上的第一个客人,一下子买了二斤点心,所以杜玉娘印象深刻。 这老妇,就在那妇人身后站着,应该是她家的扑人。 “我们家小少爷爱吃这个点心,奶奶怕没有了,特意让我过来多买点。唉,幸亏还剩下一些,小哥,你将这些都给我称着吧!” “好嘞。”生意上门,杜玉娘哪儿有拒绝的道理:“这是二斤二两多,就按二斤算吧!五十文。”杜玉娘手脚利落的将剩下的点心都包了起来,又用麻绳捆好,递了过去。 “我们明后两天还来,你家奶奶要想吃,再过来买就是了。” 大婶听了自然高兴,谢了杜玉娘,付了钱便提上点心走了。 杜玉娘拿着那五枚大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唉,爹,你刚才是不是要跟我说啥来着?” 杜河清愣了一下,“啊?”买东西的人走了,杜河清这张嘴却是再也张不开了。 “那啥,都卖完了,咱就回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回吧!” 杜河清连忙七手八脚的收拾起来,等把东西归拢好了以后,又用麻绳将挑担上的东西捆好。 杜河清蹲下身子,扶稳挑担,很容易就将几十斤的挑担担在了肩上。 “走吧,你跟紧爹,现在街上人还很多,莫走丢了。” 杜玉娘嘴上应了,心里却腹议,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紧紧地跟在杜河清身后,扶着挑担跟着杜河清的步伐,穿过人流,往铺子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杜玉娘突然觉得前方不远处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那人只是一恍而过,但是杜玉娘的神经还是一下子紧绷起来。 他怎么在这儿? 是了,高氏在,他自然也该在的。二人刚刚新婚,怎么可能分开。 杜玉娘又跟着杜河清走了两步,突然不甘心起来。 她一把拉住挑担,大声道:“爹,那啥,我想上那边逛逛,你先回去吧!” 杜河清着急的道:“那哪行呢,你个死妮子,你可别到处乱走,赶紧跟我回家。”他们扛着一副挑担站在路中间,碍别人的事,父女俩就赶紧退到一旁,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说话。 “哎呀,爹,您看我这样,你不说,别人哪里知道我是女的。我现在是小子呢,你赶紧先回家,我去去就回来啊!” 说完杜玉娘也不管杜河清同意不同意,便一溜烟的跑了。她得赶紧追上去瞧眩!要不是怕自己突然不见了,杜河清会着急的话,她连招呼都会不打,直接走人。 杜河清急得跳脚,连忙追了过去。可是他身上担着一副挑担,想要抓人,追人,都是很困难的。他一连撞到好几个人,急忙跟人家赔不是,等再抬起头,眼前还哪儿有杜玉娘的影子了? “这孩子……”杜河清急坏了,连忙小跑着往铺子里赶,先把挑担送回去,再回来找吧! 再说杜玉娘,她一路追着贺元庚的身影跑,有好几次,差点把人跟丢了。 那人看似不紧不慢的在街上闲逛,实则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走,很容易跟丢。若不是这个人的身影已经烙在了她的脑海里,她说不定早就跟丢了。 如果可以,杜玉娘真的不想再跟贺家人有任何的交集。但是直觉告诉她,贺元庚,贺家人,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打算。最让杜玉娘郁闷的是,前世一直到死,她都没有弄清楚贺家人的意图,到底他们为什么招惹自己,为什么祸害杜家人呢! 前世弄不明白的事情,就让她在今世弄个明白吧! 贺元庚这个人,从来不会单独行动。不知道是不是他得罪了太多人的关系,他出门一定是要带着随从,打手的。 换句话说,他这个人很惜命。 只是贺元庚这个时候一个人出来,还鬼鬼祟祟的,肯定有问题。 杜玉娘的心跳得很快。 当年她初见贺元庚时,心跳得也很快,可是那时候她是被贺元庚的外表和家世蒙蔽了,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所以甘愿为妾也要嫁给贺元庚。 很多年以后,杜玉娘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也许当年她见了贺元庚以后心跳会加快,并不是内心深处的悸动,也很可能是恐惧,只是她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杜玉娘远远的跟着贺元庚,见他往偏僻处走去后,她便停住了脚步,再没有跟过去了。 说来好笑,虽然前世杜玉娘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贺元庚,但是却为了迎合他,十分了解他的喜好。 贺元庚这会儿有侍无的往小巷子里钻,一定是有原因的。以他那么惜命的性格来说,一般不会冒险去这种地方,毕竟他不是本地人,小巷子里情况不明,会遇到什么三教九流的人也说不定。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贺元庚不会武功,真要是让小混混收拾一顿,他怕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所以杜玉娘猜测,贺元庚会毫无顾忌的去小巷子里,应该是去见什么人,而且很有可能他的人已经在里面了。 为了避免给自己找不痛快,杜玉娘决定找个地方蹲着,她就不信贺元庚不出来了。 杜玉娘四下看了看,终于发现胡同口对面的街上有一个面摊。她大步走过去,挑了个背静的位置坐下,道:“老板煮碗面。”幸亏最后卖的那五十个钱没有给爹拿着,要不然她真就是身无分文,只怕连面钱都付不起了。 第七十七章 又赌? 杜玉娘要了一碗很普通的热汤面。 本来她是不饿的,可是当店家把面端上来的时候,杜玉娘的肚子却不争的叫了起来。 骨汤下面,面条筋道,虽然面里没有什么添头,但是越是简单的食物,往往会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杜玉娘捧着粗瓷大碗喝汤,要说这店家也算用心了,大骨熬汤会增加成本,但是也会让普通的热汤面变得美味起来。只不过这汤吊得,还不够火候啊! 杜玉娘慢吞吞的吃着面条,眼尖的她又发现老板摊子上放着自己家腌的小咸菜。她径自走过去,直接给自己盛了一盘子。 “老板,咸菜一碟啊!” “一文钱。”老板头也没回,咸菜不过是个添头,顾客多挟些,少挟些,他们根本不在乎。 杜玉娘重新坐回去,挟了一口咸菜吃。 不吃不知道,一吃咸够呛。 这咸菜怎么这么咸啊?老板家的盐不花钱吗? 这芥菜疙瘩也不知道怎么腌的,不脆,还咸得发苦。咸得杜玉娘舌尖发麻,连忙喝了一口面条汤压惊。 就在这时,巷子口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来。 杜玉娘一见这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杜安兴! 他怎么在这儿?他不是被泻药放倒了,这会儿应该在家里躺着吗?怎么跑到镇上来了? 而且,他是从巷子里钻出来了,难道说,贺元庚要见的人,是他? 是了,前世杜安兴就是贺元庚的走狗,仗着贺家公子的名声,在外头干了不少缺德的事情。 原来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杜玉娘握紧拳头,看来前世自己和贺元庚相遇的种种,还真跟杜安兴脱不开关系。 就在杜玉娘回想往事的时候,杜安兴已经迈开步子往人流中去了。 杜玉娘并没有追过去,而是依旧稳稳的坐在面摊上吃面。 杜安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自己就算追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不如在这儿等等看,看看能不能等到贺元庚。 她想知道贺元庚到桃溪镇的原因。 前世她和贺元庚相遇的时间,差不多是在半年以后。现在看来,他们的相遇,根本就是事先策划好的。而早在这个时候,他们就已经联系上了! 杜玉娘恨得双眼通红,她默默的吃着面条,好像把食物当成了贺元庚一般,狠狠的咀嚼着。那人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就是把他生吞活剥了,杜玉娘都不觉得解气。 正在这个时候,巷子口突然又走出一个人来。杜玉娘抬眼一看,只觉得这人份外眼熟,一时半刻就是想不起来。 紧接着,那人身后又走出一个人来,杜玉娘定睛一看,这人不是贺元庚又是哪个? 杜玉娘低头吃面,可是却一直留心巷子口那边的动静。先走出来的那个人非常谨慎,他四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像是知道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们似的。 杜玉娘不敢抬头,生怕自己的把戏被拆穿。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巷子口已经空无一人了。 杜玉娘连忙掏出几个小钱拍在桌子上,“老板,结账。”然后拔腿追了出去。 可惜,街人人头攒动,却已经没有了贺元庚的身影。 杜玉娘四处张望,找了好几次,皆是一无所获。 杜玉娘有些失望,转身刚要往回走,肩膀上却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本能的回过头去,却见杜安康一脸纳闷的瞧着她:“玉娘,你咋在这儿呢!” 杜安康旁边,还站着田氏。 “大哥?”杜玉娘松了口气,“人吓人吓死人好不好?”她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呵,你咋在这儿呢,爹呢!” “爹回去了!” 田氏忍不住问:“点心全卖了?” “嗯,全卖了!”杜玉娘道:“大哥,你跟嫂子这是也要回去了?” 田氏有些不好意思,杜安康傻笑了两声之后,也道:“嗯,要回去了!” “那正好一起吧!” 杜玉娘跟着兄嫂往家走,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 她终于想起来第一个从巷子口出来的那个人是谁了! 裴苏! 那个人是裴苏,是贺元庚的心腹。此人出身草莽,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贺家父子给收服了。这个人会功夫,做事谨慎,话也特别少!前世杜玉娘虽然嫁进了杜家,但是也仅仅见过这个裴苏两次,所以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以至于方才见到裴苏时,她没有第一时间将他认出来。 是裴苏啊! 杜玉娘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贺家身上的秘密不少啊!看来,想要知道他们缠家杜家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杜家兄妹和田氏,还快就回到了铺子里。 铺子里闪着微弱的灯光,显然还有人在等着她们。 “爹,娘,我们回来了。” 李氏没睡,刘氏和杜河清也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他们见杜玉娘安全无事的回来了,都松了一口气。 杜河清刚想说什么,却被李氏一记白眼给瞪了回去。 得,又护上了! 杜河清干脆也不管了,这闺女就不是自个的。 “玉娘,你说你好好的跑什么啊,你爹吓了一跳,生怕你在外面出点什么事!” 杜玉娘笑了笑,眼窝里酸酸的,“祖母,我这不是没事吗!” “街上人那么多,你一个姑娘家,乱跑什么!”杜河清没忍住,吼了这么一句。 在上元节上走丢的孩子,大姑娘,小媳妇可不少。 “我这不没事吗,再说我穿着男装呢,脸又涂得这么黑,能有什么事儿啊!”杜玉娘笑着问杜河清:“爹,你知道刚才我为啥跑不?” 杜河清愣了一下,随后想着玉娘的性子跟以前有些不同了,应该不会是耍小性子才跑的。 “为啥呀!” 杜玉娘看了看李氏,刘氏,才道:“我刚才看到十一哥了!他从一个巷子口走出来的!” 十一? 不能吧,他不是拉肚子吗? 李氏和刘氏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这几个字。 杜玉娘道:“我不就是怕认错了嘛,才追上去的。爹,你说十一哥能不能旧病复发,又去赌了!” 第七十八章 抓 又去赌了? 杜河清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李氏心里咯噔一声,脸却是已经黑了下来。 刘氏则是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自古这赌徒就是祸家的根源之一,这谁家要是出了这么一个赌徒,十里八村都不得安宁。 赌徒要是赌红了眼,连亲娘老子都能卖掉。十赌九输,又有哪个赌徒没败在赌桌上? 这杜安兴要是真的不学好了,家里这点家业非得让他败光了不可。 可是杜安兴赌钱一事,还真就不是他们亲眼所见。虽然他也承认了,但是他说自己是被人陷害的。 事情难就难在了这儿。 杜玉娘当然知道他们的想法了。在此之前,杜安兴一直是家人心目中的乖孩子,是未来最有出息的一个!而转眼间就有人指责杜安兴是赌徒,这差距也太大了,谁能信! 虽然杜安兴确实已经被书院除名了,但是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杜玉娘当下道:“或许是我看错了也不一定,要不爹你跟大哥出去找找吧!不是最好,要万一真是的话,那可得赶紧把人寻回来。” 李氏对杜玉娘的话深信不疑,当下道:“老大,你赶紧的,带着安康找找去。” “这,去哪儿找啊!” 杜玉娘想了想,道:“赌档,去赌档找!”桃溪镇一共就两家赌档,杜安兴好不容易摆脱家人来到了镇上,能忍住不去赌钱吗? 当然不能! 如果他这么有定力,前世又怎么会把杜家的家业败光呢! “爹,你想想,要是赌档里没有,那就证明十一哥真的是改了,咱们全家也好安心。” 杜河清想了想,便同意了。 刘氏连忙给儿子递了一个眼神,道:“你机灵着点,赶紧跟你爹去,别惹事。”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桃溪镇上总共就两家赌档,两家青楼。 说来也巧,这两家赌档和两家青楼分别是两个老板开的。 这两位老板,一个姓赵,叫赵百福;一个姓钱,叫钱生锦。 两家做的都是偏门生意,日久天长下来,难免要打擂台。 赵家的赌档叫四通赌档,青楼叫做万花楼。 而钱家的赌档叫四海赌档,青楼叫做百芳阁。 光从名字上看,就能看出两家竞争的火药味儿。 杜河清带着杜安康先是去了四通赌档,爷俩假装进去开眼界,实则把里外都找了个遍,也没能发现杜安兴的影子。 等到了四海赌坊的时候,爷俩愣是没进门。 看门的打手说了,他们俩不像是来发财的,倒像是来捣乱的,让他们快走,不然就不客气了。 杜河清这个脾气虽然冲,但是还能分得开轻重。这些打手都是没有人性的,跟他们硬拼硬,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爷俩进不去,就只能蹲在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等着,看看能不能守株待兔。 “爹,您说这四海赌坊为啥不让咱们进呢?”杜安康不太明白,觉得还是四通赌坊更大气一点,好歹人家没拦着他们不让进啊! 到底是年轻人,想问题都是一根筋。这些开赌坊的人,做的都是捞偏门的生意,哪儿有好人啊?他们设局骗钱,还放高利贷,弄得别人家破人亡。 那青楼就更不是什么好地方了,好人家的闺女,有几个乐意干这个的?那些苦命的人,有很多都是被骗来的,再不就是被卖了抵债的。 而且赵家祖上曾经出过进士,就是现在,家中也有人在做官,听说好像是县令。对平头百姓来说,县令就是天啊! 钱家虽然财力不俗,但是真要说起来,他们与赵家始终是有一段距离的。 赵家能摆平的事儿,钱家可不一定有本事摆平。作为桃溪镇的首富,赵家的实力远在钱家之上。 只不过,这些都与他们无关。 杜河清蹲的时间太长了,脚也有点发麻。他站起身来,跺了几下脚,觉得那酸麻的感觉过去了,才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杜安康拉了他一下,道:“爹,你看。” 杜河清顺着杜安康的手看过去,只见一个人掀着帘子从赌档里走了出来。 这个人全身一副懒散样,大概是输光了的身上的钱,所以他骂骂咧咧的往外走,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狰狞。 今天是上元节,整个桃溪镇都变得亮堂堂的,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灯海之中。 花街柳巷这边,本来就是通宵达旦的营业,赌坊,青楼门口挂着的那一溜的灯笼,将整条街都照亮了。 杜河清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刚从赌坊里走出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要找的杜安兴。 杜安兴,他竟然真的变成了一个赌徒。 杜河清怒不可遏,杜安兴就是杜家的不孝子孙! 他咬着牙对杜安康道:“老大,爹可把丑话说在前边,要是将来你敢学杜安兴,小心老子打折你的腿。” 杜安康连忙保证,“爹,您放心,儿子肯定不会的。” 杜河清没再说什么,而是急急的追了上去。 杜安康紧随其后。 赌档的人自然也看到这爷俩了,只不过只要他们不在赌档闹事,这种闲事,他们自然懒得管。 杜安兴此时还没有发现,自己被人盯住了。 他盯着自己的一双手看,恨不能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贺家少爷给了自己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啊! 他怎么都输了呢! 也是自己的运气太差了,明明先前他是大杀四方嘛,本来想着捞一笔钱就走的,可是越到后面,他的手气就越不好,不但把之前赢的都输了回去,甚至还把老本给搭了进去。 本来是想捞回本钱的,结果全折在里头了。 五十两银子啊,就这么打了水漂。 想不通啊,想不通! 就在这时,杜安兴突然听到有人喊他。 他输了钱以后正颓丧着,也就没太注意喊他的这个声音,本能的回过头时,却见一个碗口大的拳头向自己砸了过来。 杜安兴双眼蓦地睁大,想躲去是来不及了。紧接着,他觉得自己的他脸上被重重捶了一下,整个人也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打得失去了重心。 第七十九章 被抓个正着 杜安兴这会儿勉强才十八岁,而且他是一个书生,虽然好赌,但是却从来没有干过什么农活,也没有干过什么费力气的事。 此时的杜安兴,还是比较文弱的,跟后世那个坏事的杜安兴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杜河清就不一样了。他生来就十分高大,常年与庄稼,农活为伍,练就了一身的力气。他这一拳,可以说是使出了全身一大半的力气,再加上杜安兴毫无防备,所以当下就被杜河清打倒在地。 杜安兴脑袋发蒙,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耳朵,都不听使了。他鼻子发酸,脸上热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杜安兴,你别给老子装死。”杜河清一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扯着他的衣领子道:“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安康,回家!” 杜安兴的理智还在,知道这件事不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杜安兴的事,得全家商量才行。毕竟他是二房的孩子,即便没有分家,他这个做大伯的,也没有权利下狠手教训他。 杜河清拎着杜安兴后脖领子,一路把人拎回了铺子。 全家人正等着呢,可一见他们这个模样,当下都傻眼了。 杜河清气得老脸涨红,杜安康的脸色也不咋样。杜安兴更是惨,半张脸都肿了,上面还有血迹,整个人如同被霜打蔫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氏心里已经有了论断,可是她还是想听听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河清气坏了,这会儿根本不想说话,他猛的一松手,直接把杜安兴推了个趔趄,道:“让这浑球自己说。” 杜安兴不想说,被人捉了个现行,有啥可说的!他现在即便是矢口否认,也择不干净自己了。毕竟他是从赌档走出来,被逮个正着,而且只要使几个小钱稍微打听一下,他们就能知道自己输了五十两银子! 与其被他们发现贺公子的存在,还不如直接认了,这样一来,也算间接保住了贺公子这棵大树。只要有贺公子在,还用提心自己的前程吗? 杜安兴把事情想了个透彻,反倒镇定下来,心里也不怕了。 杜安康见他一直不吭声,当下道:“我和我爹在赌档附近守着,眼见着这家伙从赌档里走出来的,错不了!杜安兴,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去赌钱了?” 杜安兴抬起头,轻笑了一声。大概是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他咧了咧嘴,还嘬了嘬牙花子,随后往地上吐了一口血痰。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杜安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你还说,我和你嫂子逛街的时候看见的!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谁成想真的是你。”杜安康并不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但是他却本能的想要保护杜玉娘,所以直接说是自己看到了杜安兴。 全家人也默认了他的这个说法。 杜玉娘心里特别感动,前世她从来没有重视过身边的亲人,不知道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她。今生换个角度去看待问题,她却徒然发现,前世自己弃如敝屣的,才是最珍贵的。 杜安兴点了点头,“我也没啥好说的了。”这就叫喝凉水都塞牙缝,放屁蹦到自己的脚后跟。 天意,没辙! “十一,你真敢说!没啥好说的了?我问你,你被书院除名,是不是因为书院发现你赌钱的事儿了?”李氏气得胸口直疼,在她看来,杜安兴太不识好歹了。 全家人对他寄予厚望,节衣缩食的供他读书,他倒好,赌起钱来了! 杜安兴摇了摇头,“祖母,你也不用问我了,反正该除名也除了,我现在也回不去了,再说这些有啥用。” “有啥用?你的良心被狗啃了啊?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赌钱的?”李氏这个恨啊,敢情送他读书的钱都让他给败霍了啊! 杜安兴一言不发。 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杜玉娘疑窦顿生。 杜安兴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皆是一事无成,他没有谋生的手段,只能依靠杜家。以杜玉娘对他的了解,此时杜安兴应该上演一出苦肉计,跪下来痛哭流涕的说他是被人陷害的,说他是不得已,要博取家人同情才对。可是他为什么没有辩解呢! 是贺元庚? 对了,贺元庚可是县令之子,而且他本身就是秀才,娶的又是知府的侄女,身家不菲。 有了这棵大树做依靠,杜安兴还能看得起杜家吗?这背典忘宗的畜生,到底跟姓贺的达成了什么协议? 前世的她,懵懂无知,落入了贺家的圈套之中!杜安兴到底知道不知道贺家对杜家的图谋呢? 杜玉娘想了很多,可是这个时候她不能冒然问贺家的事情。如果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以杜安兴的头脑,应该很快就会察觉到不妥之处。 屋子里很快就安静下来。 大房的人,对于杜安兴脸皮的厚度,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刘氏觉得,杜安兴这蔫坏的样子,可不像张氏。张氏那是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的货,但凡有什么事,都闹腾得人尽皆知。杜安兴比他老娘有本事啊,这嘴闭得多紧,撬都撬不开啊。 田氏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仿佛在问现在该怎么办? 杜河清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他看了看李氏,眼中有着无法忽视的悲情。 他是李氏生的,李氏还能看不懂他的眼神? “回家,老大,套车,回家!”李氏咬着呀喊了这么两句。 杜河清“哎”了一声,埋头往后院走去。心想着,除了套车,应该再雇一辆车才是。 杜玉娘看明白了,祖母这是动了分家的心思了! 只是这个家,真的这么容易分吗? 抛开祖母不舍不说,贺元庚还没有对杜家下手呢,冒然分家,杜安兴一定会百般阻挠! 想分家,只怕没那么容易。 刘氏抱上小虎子,李氏锁了铺子的门。 一行人坐着两辆牛车,晃晃悠悠的往杏花沟走去。 第八十章 为啥挨打 等杜家人坐着牛车晃晃悠悠回了杏花沟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杜家的大门从里头插上了,杜安康便翻墙头跳到了院子里,将大门打开,众人这才进了院。 李氏也给车夫结了账,还对车夫谢了又谢。毕竟这天挺冷的,人家大半夜的跑了一趟,还没加钱,也是挺仗义的了。 等一家人进了院,东厢房的门才突然被人推开。 杜河浦看到院子里的人,顿时吓一跳,“娘,这个时辰了,你们怎么回来了?” 李氏问道:“十一呢?” 天黑,加上杜河浦睡得迷迷糊糊的,并没有发现人群中的杜安兴。 “十一?被他书院的同窗叫走了啊。本来我还说呢,他不舒服,就别去了,可是十一说同窗们好久不见,要聚在一起搞个什么诗会,我就让他去了!” 李氏冷哼一声,道:“让你媳妇到上房来,我有事。” 杜河浦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是孝子,自己老娘吩咐下来的事情,自然没有不依的。 “哎,知道了。” 其他人都跟着李氏上了正房,刘氏和田氏连忙收拾一番。 屋里凉嗖嗖的,是没有生火的原故。婆媳俩连忙将两个屋子里的灶台都升上火,又烧了一些热水给大家洗脸。 等大伙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屋里的温度也升上来了。张氏和杜河浦才姗姗来迟。 “娘,什么事啊,非得大半夜的说。”张氏拉了一天的肚子,到了晚上虽然好了很多,但是还是很虚弱没有精神,所以她早早的就歇下了。 可是她睡得正香呢,就被自个儿爷们给推醒了,说婆婆他们回来了,让他们过去上方一趟。 张氏没能跟儿子去镇上实施计划,已经很恼火了。半夜被推醒听说是婆婆让她过去的,心情更不痛快了。 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再说,非要大半夜的折腾他们? 张氏嘀咕了几句,可是杜河浦不依不饶,狠狠的将她从被窝儿里拉了起来。没有办法,张氏只好收拾了一番,沉着一张脸,跟着杜河浦进了上房。 所以这会儿张氏一进上房,脸色就很难看。 全屋的人脸色都很难看,也不差她这一个。 屋里点了两盏油灯,视线还是很不错的,所以张氏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发现了杜安兴也在。 “十一,你咋在这儿呢?”不是跟同窗去镇上了吗? 张氏看到杜安兴的伤时,更是吓得大叫了一声,“十一,你这脸咋的了,啊?被谁打了?” 她这一嗓子,可把杜河浦吓了一跳,不过他抬眼朝自己儿子看过去时,心情跟张氏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十一,你这伤咋回事?” 杜安兴脸上的颜色确实不太好看,眼角微微有些裂开,一边脸肿了起来,头发也有些散乱,身上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的土。 “娘,你们咋起回来的,十一这伤……” 杜河清直接道:“我打的!” 气氛像是被冻住了似的,屋里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仿佛针落可闻。 突然,张氏嗷地一声,冲着杜河清就扑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叫着:“杜老大,我跟你拼了,你敢动我儿子!” 张氏这会儿,还以为是儿子的那个计划被发现了呢!可是他们什么也没做啊,他凭什么打人。 刘氏眼明手快地挡在自个儿男人面前,伸手就把张氏的手给抓住了,“张氏,你要造反啊,连大伯子也敢打,反了你了。” 刘氏力气不小,她常年在乡下养猪喂鸡,侍候菜地,干得活可比张氏多多了。 所以,她轻而易举地就制住了张氏。 “呸~”张氏直接啐了刘氏一脸唾沫星子,“他当大伯的,把自己的侄子打了,凭什么让我当他是大伯子敬着。” 刘氏也顾不得擦脸,直接怒声道:“你怎么不问问你家十一干了什么缺德事呢?” 张氏心想,坏了,儿子的事儿败露了。 杜安兴怕啥,就怕她娘看不明白形式,稀里糊涂的乱说话。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张氏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 “什么缺德事?不就是想找几个混混去玉娘的摊子上捣乱吗?我们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他祖母偏心?什么玉娘想出来的点心,狗屁!” 张氏此话一出,满屋皆惊! 原来,杜安兴还想找混混去玉娘的摊子上捣乱~ 李氏的老脸瞬间变成的紫色,气得直哆嗦。她伸出一根手指头,颤巍巍的指了指杜安兴,又对着杜河浦骂了起来,“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嗯?” 杜河浦这会儿已经蒙圈了! 怎么回事,大哥把十一打了,却是因为十一找人去玉娘的摊子上捣乱了? 这,十一怎么能这么干。 “十一,你到底干了什么混帐事!”杜河浦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个儿子了。 杜安兴冷冷的盯着张氏看了一眼,道:“娘,我根本没找混混。”这人怎么会是他娘呢?简直就长了一副猪脑子!下午他拉肚子,躺炕上待了小半天,后来同窗来找他的时候,她不是亲眼看见的吗? 明明只有一桩事,这回好,变成两桩了。 “啊,没找啊!”张氏狠狠的一甩手,从刘氏的手中挣脱出来,气焰瞬间变得十分嚣张,“十一都没找混混,你们凭啥打他?” 这就是张氏,护起犊子来,根本不分青红皂白。 “我呸,你以为他大伯打他是因为这事儿?哼,你要是不说,我们还不知道呢!谢谢你啊。”刘氏直翻白眼,恨不能扇张氏几巴掌。 这张氏,十一,没有一个好东西。 “到底因为啥打我家十一?” 李氏看了看杜河浦,“老二,你家十一赌钱,你知道不知道?” “赌钱?”杜河浦这会儿还不清不楚的,“上次十一不是说了吗,是别人设局陷害他的。” “哼,啥陷害啊,这回可是逮个正着。你家十一从赌坊里输了个精光,出来的时候被他大伯和安康逮个正着!” “啥?”张氏和杜河浦都惊呆了,前者受不住刺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八十一章 摊牌(上) 张氏晕了过去。 杜河浦连忙掐她的人中,可是掐了半天都没有反应。 刘氏转身就去取了药油。 不管怎么说,张氏是她的妯娌,虽然她做的事情刘氏看不上眼,但是,刘氏没想过要她死。这个时候张氏要是有个好歹,刘氏肯定也过意不去。 刘氏将药油取来,在张氏两侧的太阳穴上抹了一些,又拿药油在她的鼻子底下晃了晃。 张氏怪叫一声,幽幽醒来。 杜河浦大喜过望,连忙对刘氏道谢,然后轻轻的拍了拍张氏的脸颊。 “他娘,他娘?” 张氏缓缓地睁开眼睛,她双目无神,哀嚎了一声,接着便大哭起来:“当家的,没法活了啊~呜呜,我活不了了。” 杜河浦心里也不好受。 被寄予希望的儿子,突然变成了一个赌徒,这样大的落差,是个人就接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位望子成龙的父母亲? “十一,你这是要娘的命啊!十一。” 杜安兴走到这一步难道张氏没有责任吗?难道杜河浦没有责任吗? 张氏的放任,溺爱,都注定会让杜安兴变成一个自私自利,不负责任的人。可笑的是张氏并不自知,还用监守自盗的方法给杜安兴筹措赌资! 而杜河浦,他做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了吗?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儿子变成这样,他一点责任都没有吗?他们夫妻俩一个对杜安兴过度溺爱,一个是当甩手掌柜,凡事不闻不问,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杜安兴。 杜安兴是什么人,那就是一头白眼狼!就算张氏把心肝肺都掏出来,只怕杜安兴还嫌她多事呢! 杜玉娘看得很透彻,可惜张氏不是杜玉娘,她是当娘的人,自然无法平静的面对这种变故。 杜河浦直到现在,仍不敢相信事实。 可是全家人都指责十一,都说亲眼看见他从赌坊里走出来,而且输得一干二净的。 “十一,你有什么要说的?”杜河浦满心期待的看着儿子,想从他嘴里听到几分不一样的声音,直到这时,他仍然报着幻想,希望一切都是误会。 这一次,杜安兴没有再狡辩,直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不是都看见了吗?”他身上的气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跟以前彬彬有礼的杜安兴,完全不同了。 现在的他,一身痞气,看起来就跟街头混混没有什么区别。 张氏听了这话,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她嗷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张氏声音凄厉,泪如雨下,任谁看了,只怕都会被她的情绪感染,觉得她十分。 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纵容杜安兴,也自然应该品尝这种纵容后的苦果。 张氏的嚎叫,让李氏彻底没了耐心。 她也很烦,心很乱。 在此之前,李氏虽然信了杜玉娘的话,对杜安兴多有防备,但却始终对他抱有一丝幻想。 可是事实却是,在上元节这一天,杜安兴亲手把李氏心里最后的这么一点幻想给掐灭了。 他亲口承认他赌钱,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悔过之意,反而理直气壮的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都是有道理的。 李氏知道,这个家要是再不分就真的完了。 只要一家出了赌徒,十里八村都不得好啊! 杜家在杏花沟也算是有点名望的人家,说啥也不能让一个不孝子孙给连累了。 他要是愿意改,李氏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她还在世呢,怎么能让这哥俩分了家,离了心?她总共也就生了这么两个儿子啊! 可是李氏知道,杜安兴怕是泥潭深陷,再难改了。 “别嚎了!”到了这个时候,李氏突然平静下来。 树大要分杈,孩子大了要分家,这是拦都拦不住的事情。她再拦着,也只能让兄弟反目罢了。 张氏被李氏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不过她反应过来后,便收声了,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嚎哭,但是依旧小声低泣着。 “都说说,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啊!”李氏的话音刚落,张氏就急急表态,“娘,这个时候你可不能不管十一,他将来还要读书呢,说啥也得帮他把这个赌可戒了!” 张氏这会儿是想明白了,十一的事儿,可不光是他们二房的事,大房也得掺和进来。 “你说得轻巧,这么多年我们省吃俭用的供十一读书,到头来得着什么了?我们当大伯大娘的,也不图他怎么回报我们,但好歹他也不能拿这钱去赌吧!”刘氏瞪了张氏一眼,“我说怎么考了这么多年,什么都考不上呢,原来啊,人家在书院,根本就没读书呢。”这还不如池英杰呢,好歹人家池英杰考中了秀才啊! 杜河浦脸上阵阵的热,看着杜安兴的眼神也是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张氏捂着脸哭,这会儿她也不想跟刘氏争一时的长短了,她就是想让杜安兴读书,重新回去读书。 “大哥……”张氏刚开了一个头,就被杜河清给伸手打断了。 “十一,事到如今,你有啥想法?”杜河清是想要杜安兴说一句认错的话,只要他认错了,并保证以后他都不再赌了,那么他这个当大伯的啥都不会说,该怎么待他还怎么待他。 他要的是杜安兴身为一个男人,勇于认错的态度。只要他敢认,那他便再也不想分家的事。 让他失望的事,杜安兴直到现在,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这个世界上,有人爱喝酒,有人好美人;有人爱听戏,有人好赌钱。大赌伤身,小赌怡情,我就是读书读累了,放松一下,有什么不行的?”杜安兴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可把屋里的人都气坏了,连张氏也觉得,儿子变了个人似的,他咋能这么说话呢! “十一,你听娘的话,赶紧跟你祖母,跟你大伯认个错。以后咱们不赌了,好好念书,中不?” 杜安兴不为所动。 张氏是真急了,大哭道:“祖宗,你倒是说话啊,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第八十二章 摊牌(下) 杜安兴转了转眼珠,道:“娘,你别哭了,这不读书又不是什么大事,天底下没读过书的人多了,你能说人家都白活了?你说这读书人,都能出人头地吗?有几个考中进士,当官的?读不出去的大有人在,你们又何必揪着我不放呢?” 些一番话对于张氏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她万万没有想到,儿子居然不乐意继续读书了。 读书多好啊,不用干活,不用受苦…… 当然,这只是张氏的想法。 杜安兴可不这么想,至少,现在的他不是这样想的。 以前的杜安兴眼界太窄,虽然他不愿意读书,但是正如张氏所想,读书可以光明正大地享受家里的资源,他可以吃好的,穿好的,甚至可以不用劳作,只要负责读书就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读书人的身份还能让人高看一眼,确实是不错的。 但读书也苦啊。别人不知道他杜安兴是怎么回事,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他就不是一块读书的料,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他那一手字写的,还不如一个十岁的孩子呢!也就唬唬不识字的人吧!但凡是能写能算的人,都看不上他的字。 还有就是读书,读了这么多年,他是读了后面的,忘了前边的,丢三落四,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读书,背书,练字,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就是折磨。若不是看在读书还有几分好处的份上,他早就不读了。 读书他不行! 杜安兴对这件事早有认知。虽然家里人都说他聪明,但是他的聪明绝不是用在读书上。 这件事,很早以前他就发现了。 不过,换作以前杜安兴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读书是很枯燥,很烦,但是他吃得好,住得好,还不用下田干活,不用抛头露面,相比之下绝对是利大于弊啊。 但是现在,他改主意了。 遇到了贺公子以后,他才知道,自己以前玩的,享受的,那真是屁都不是!人家贺公子吃的啥,穿的啥?也难得贺公子不介意他的出身,高看他一眼,他与其读死书,还不如跟着贺公子谋个出路呢! 所以即便被杜河清抓了个现行,杜安兴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全家人听了杜安兴这话,脸上都露出了几分震惊之色,这人还是杜安兴吗?怎么他说的话跟之前的话差别这么大呢! 先前他还不是一口一个好好读书,要光宗耀祖吗?现在这副模样,倒像是读书这件事拖累了他似的。 “十一,你,你咋能这么想呢……”张氏慌了,一下子拉住杜河浦,“他爹,你赶紧跟十一好好说说,得让他读书啊!” 杜河浦脸色铁青,这会儿他都要被气炸了,一想到这么多年全家人省吃俭用的供他读书,可到头来他不但不知道感恩,反倒觉得被全家人拖累了似的。 “十一,这书你是不想读了?” 杜安兴毫不犹豫的点头,“爹,不读书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一样能出人头地,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杜河浦沉声问道:“你想怎么出人头地?难道跑去赌坊就能出人头地?我告诉你,那是败家的根源。” “你懂什么?出门在外,跟朋友做生意,办事,讲究的就是吃喝玩乐! “放屁!”杜河浦腾地一下从炕边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更不许去见你那些狐朋狗友!”读书人,哼,简直有辱斯文!谁家的读书人会去赌场?简直丢脸丢到家了。 杜安兴转了转眼珠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没有反驳杜河浦的话。 “你老实在家待着,等开春了,就跟我下地干活去!不读书也得脚踏实地。今天我把话放这儿,你要是敢再去赌坊赌钱,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杜河浦到底是他老子,这个时候的杜安兴还没走到六亲不认的那一步,所以杜河浦放完狠话以后,他并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像是默认了杜河浦的话似的。 可是杜玉娘却觉得,杜安兴未必能安分守己的过日子,而他之所以表现得还算老实,很可能是因为他还有别的打算,否则的话,他怎么可能这么听话? 杜玉娘对杜安兴的那些兽行可是了如指掌,就算杜河浦是他的老子,也根本拦不住他。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娘,我先带十一回去了。”杜河浦只道:“您先好好休息,别跟着这小崽子操心了,以后管教他的事儿,我亲自来。” 李氏能说什么?!事到如今,也只能先这样了。 杜河浦把张氏从炕上扶下来,又狠狠的瞪了杜安兴一眼,二房的一家三口这才回了东厢房。 杜安康和田氏也要回西厢,可是被刘氏拦下了。 “你们那屋没生火,回去还不冻坏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再回去生火得折腾到什么时候?你们今天在西屋跟小虎子住,我和爹在这屋跟你奶奶挤一挤。” 两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也知道爹娘怕是还有话要跟祖母说,就应了,掀了帘子去了西屋。 等他们小两口走后,李氏就不由得唉声叹气了起来。 老头子给玉娘托梦,说家有不贤不孝子孙,说的可不就是十一! 原本啊,她还想站,等十一读书读出点眉目来,就给他张罗一门亲事,等十一成了家,有了奔头,读书就更有劲儿了。 没想到啊,这孩子从头到尾就是在骗他们!只怕在书院这几年,他也没心思读书,所有的时间和钱,都用在吃喝玩乐上了。 毕竟,书院里的学生也是什么人都有。有认真苦读的,就会有混日子的。 可是李氏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杜安兴居然会到书院混了这么多年。他这算什么? 李氏唉声叹气,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个赌徒,绝不会那么容易洗手不赌的。就算眼下十一答应的好好的,可是他的赌瘾一旦上来,就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 第八十三章 发誓 可以很肯定的说,李氏动了分家的念头。 但是鬼使神差的,她并没有提出来。 杜玉娘可以肯定,不光是李氏想分家,只怕自己老爹也有了分家的心思。 分家好啊,各过各的,也省得他们被连累! 但是李氏不提,她这个当晚辈的也不能说太多。 大人们肯定是有自己的考虑的,她只要在关键的时候,推波助澜一下就可以了。 “娘,您老是咋想的。”刘氏也想分家,别的都不说,光是十一赌钱这一件事儿,这个家就必须得分。 李氏也有她自己的考虑。 一呢,她是想再给杜安兴一个机会。虽然李氏对托梦一事深信不疑,但是没发生的事情总是有转机的。所谓先人托梦示警,原何示警?还不是先人希望在世的人能够警醒,避开祸端! 他们已经知道了十一的事,或许可以趁他中~毒不深,将他拉回来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杜安兴也是她的亲孙子,她只会盼着他好,不会盼着他坏。 就算杜安兴不想读书了,但是他还可以做点别的营生啊!种田也好,当学徒也罢,反正不能把这个孩子毁了。 二呢,就是李氏觉得时机还不成熟,现在分家,有许多事都理不清。比如她已经准备托人给小枝张罗亲事了,孩子的亲事未定,这个时候分家,肯定是要受影响的啊! 李氏是杜家的大家长,要平衡两房之间的关系,儿孙们的前程她也要一一考虑,所以分家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唉,看看再说吧!不过,就一宗,这十一啊,哪儿也不能去了。得先把人看起来,还有就是控制二房的钱!老二还好说,可是钱一到张氏手里,保准就得让十一划拉走。”李氏觉得头疼,“就这样吧,你们俩赶紧收拾收拾,睡觉。” 杜玉娘默默的回了里间。 杜河清和刘氏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就在李氏这屋对付了一宿。 就在上房在商量杜安兴这个事的时候,东厢房也同样在商量着什么。 回到东厢房以后,三个人就直接去了杜安兴的屋子。 杜安兴也知道,今天晚上肯定是不能消停了。 反正他也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一天是早晚要来的。 但是杜安兴没有想到的是,杜河浦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强烈。 “败家玩意,跪下!”这是杜河浦回到屋里对杜安兴说的第一句话。 杜安兴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杜河浦。 印象中,他爹一向是挺老实的,严厉这两个字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杜河浦却是双目赤红,脸上挂着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张氏也愣了一下,随后拉着杜河浦道:“他爹,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你喊啥。” “好好说,好好说,你看看他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你给我跪下!” 杜河浦有些急得跳脚。 杜安兴毫不在意,居然还笑了一下,然后就掀起袍子跪了下去。 “你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赌的!” 这个问题杜河浦一直想问,但是当着自己的娘和大哥的面,他实在问不出口。他太怕听到一个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 “不记得了。”杜安兴是真不记得了,好像是三年前的事情吧?当时只是书院里的学子们闲着无聊弄的一个小赌局,哪成想后来这个赌局越弄越大,形成了一定的规模。 只是,他早已经不满足在书院赌了,大约半年前,开始跟人去赌档赌钱,他觉得那个气氛太美妙,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他根本拒绝不了。 杜河浦又问:“是在书院学会的毛病?” 杜安兴没否认。 杜河浦生气,可是也很失望,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指着杜安兴道:“十一,你,你这么做,对得起我跟你娘吗?对得起你祖母和你死去的祖父吗?啊!” 杜安兴冷冷的抬起头来,反问道:“爹,我到底做错什么了?读书不是我喜欢,擅长的事,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喜欢读书,是你们逼我的!你们是不是特别羡慕池英杰考中了秀才啊?想让我像他一样?我告诉你,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不读书一样能出人头地。再说了,我祖父和祖母,何时看重过我?他们不是最疼玉娘嘛。” “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畜生,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杜河浦顺手抄起放在墙角的一根烧火棍,举起来便打。 张氏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拦着:“他爹,他爹,你可不能打十一啊!” “从小到大,我都没舍得碰儿子一个手指头,今儿他大伯已经揍了他一顿了,你再打他,是要把儿子打死啊!”张氏又哭又喊,很快就把杜小枝和杜小叶给惊动醒了。 姐妹俩连忙披了衣裳,站在灶间默默的听着。 “你别管,今天我非要打死这个畜生不可。”杜河浦抡起烧火棍,狠狠的向杜安兴砸去。 对这个儿子,他是失望至极的。 杜河浦希望儿子能读书,出人头地!但更希望他能脚踏实地做一个本份的人! 可是现在这孩子居然学别人赌钱,这是品性败坏,是他不能容忍的! 宁愿将他的腿打折,让他成为一个残废,也绝不能让他变成一个四六不分的混蛋。 张氏哭天抢地的拦着杜河浦,一边哭一边道:“他爹,有啥话你好好说,儿子大了,他什么都懂,你可千万别下死手啊!” “十一,十一,赶紧跟你爹认错,说你以后不赌了!”张氏从没见过自家男人这副模样。 印象中,杜家老大是个莽汉,又粗又鲁,但是老二是个实诚人,老实本分。 今天杜河浦却颠覆了他以往的形象,让张氏又惊又怕。她真的怕那根烧火棍会落在儿子身上,万一给十一打坏了,她也不活了。 杜安兴一点也不害怕,还朝杜河浦笑了一下,“爹,您消消气,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不赌了就是。” 听了这话,杜河浦的气总算是消了一些。 站在堂屋的姐妹俩,面面相觑,大哥说什么,她们怎么听不明白呢! 屋内,杜河浦拿着烧火棍指着杜安兴道:“你给我发誓,发毒誓!” 杜安兴愣了一下,才道:“爹,你不信我。” 杜河浦毫不客气的哼了一声,道:“信你?我以前就是太信你了!十一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发这个毒誓,这事儿没完!” 张氏在一旁听了这父子俩的话,只觉得心肝俱颤,“他爹,你这是要逼死孩子啊!”父子反目这种事情,张氏是不愿意看到的,而且就算她再想包庇儿子,也知道在赌钱这件事情上,她根本包庇不住。 “我也不用他拿自己发誓。”杜河浦把自己的胸膛拍得山响,道:“就拿你老子发誓。十一,你要是再赌钱,就让你老子我不得好死,你发啊!” 杜安兴听了这话,心口处猛然颤了一下,“爹……” “怎么,你不敢了是不是,是不是还想赌?啊!” 老实人一旦发起狠来,那是不管天,不管地的!杜河浦是老实人不假,但他也是一个望子成龙的父亲,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将全家都搭进去,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来束缚杜安兴,希望他戒赌。 古人把誓言看得很重,他们敬畏天地鬼神,相信人的誓言是会得到神灵的验证的!如果做不到,一定会遭天谴! “我……”杜安兴这会儿,才真的有些怕了。 “怎么,不敢了?做不到?”杜河浦冷笑一声,双眼紧紧的盯着杜安兴,不容他退缩。 “你这是要逼死儿子啊!”张氏气坏了,伸手猛的捶了杜河浦几下,可惜后者皮糙肉厚,根本就感觉不到疼。 “好!”杜安兴大叫一声,“我发誓。” 杜安兴举起两根手指,大声道:“我杜安兴在此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赌了,天地为证,若是再犯,就让我……就让我爹不得,好死。” 杜小枝和杜小叶的心狂跳起来,姐俩抱在一起,无声的流着眼泪。 张氏大叫了一声,瘫在了地上,她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而杜河浦听了这话,不但不生气,反而还露出了几分欣慰之色。他将手里的烧火棍扔在脚下,先前有些疯狂的气势也瞬间消失了。 此时的杜河浦,像一个力竭之人,他只觉得腿肚子打颤,站都站不稳了,整个人踉跄着向外走去。 灶间的小姐俩一见杜河浦,吓得打起了激灵,可惜杜河浦看都没看她们一眼,转眼就出了门。 等张氏追出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有了杜河浦的身影。 不会是跑上房跟老大喝酒去了吧,不像啊,上房都没点灯呢! “他爹……”张氏在屋前屋后找了两遍,都没找到人。 不过,一想到儿子还在屋里呢,脸上还挂着伤呢,张氏就顾不得再找了,转身回了屋里,去照看杜安兴了。 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第八十四章 找到 张氏转身回了屋,去照看杜安兴了。 因为杜安兴脸上有伤,她煮了鸡蛋,沾着酒帮儿子揉开脸上的淤血,虽然杜安兴一声没吭,但是张氏看了他脸上的青紫淤肿,还是心疼的要死。 “十一,你也别怪你爹生气,这赌钱啊,是败家的根子,谁沾上了都得不着好。你听娘的,以后千万别赌了,啊!”张氏虽然有些溺爱杜安兴,但是她的理智还在,知道这个赌字是绝对不能沾的。 杜安兴只道:“知道了娘,我都发誓了,不能的。”其实他心里也没底,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张氏没有看到他眼里的慌乱,只当儿子真能改好。 这个时候的杜安兴,还没坏透,根子还没烂,还是有一定良心的。 正是因为他还有良心,所以刚才杜河浦逼着他发毒誓的时候,他才会犹豫。 那毕竟是他的亲爹,如果真的因为他的誓言而有了什么不好的结局,他也会不安的,也会后悔的。 当然,这也只是杜安兴现下心中的想法。 杜安兴因为发了毒誓,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状态,以至于后面张氏又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没注意。 杜安兴迷迷糊糊的钻进被子里,慢慢的睡着了。 张氏见他睡了,这才转向回了南屋,结果杜河浦还没有回来。 “娘,要不跟我大伯说一声,去找找我爹?”杜小枝有些担心,毕竟天气很冷,又是晚上,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办啊。 “甭管他!”张氏这会儿的脾气又上来了,之前她是有火不敢发,现在想想当时的情景,她真是一肚子气。 杜河浦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大,现在都敢抡烧火棍了。 “赶紧睡觉去,明天早点起来。” 杜小枝掀了帘子回了里间。 杜小叶也没睡,正在屋里等她呢。 “姐,爹还没回来?” “没呢!”杜小枝把外套挂在一旁的钩子上,爬到炕上钻里被子里。 她睡不着。 杜小叶也一样睡不着,她支着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声音,悄声对杜小枝道:“姐,你说大哥这几年是不是真的没少赌钱。” 她哪儿知道啊!今天听说这个事儿,她也是被吓了一跳好不好! 不过杜小枝想起前一阵子杜安兴被书院除名的事了,当时他可不是这么说的,说他是被人陷害的。 反正挺乱的。 “行了,这话你可别当咱娘面说,小心挨抽。” 杜小叶撇了撇嘴,她又不傻! 不过娘可真是够偏心的,大哥犯了这么大的错,居然还护着!他们家为了供大哥读书,花费了多少银子啊!可惜那些钱了,都白瞎了,没准都让大哥拿去赌了。 杜小叶唉声叹气的想,同样是读书,为啥人家池英杰就能读出个名堂来呢!而且人家只是在私塾里读,你杜安兴可是在书院里读书,可结果呢,人家是秀才,而你是赌鬼! 能比吗? 想起池秀才,杜小叶不由得阵阵脸红心跳。 过了年她就十四了,也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 她心里装着池英杰,别的人她可看不上了。 池英杰多好啊,可是他为什么单单看上杜玉娘了呢? 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杜小叶一边想,一边暗暗下定了什么决心…… 第二天一大早,杜小枝早早的起来了。 她发现杜河浦一夜没有回来,心里有点慌了,当下去了上房。 李氏他们虽然睡得晚,但是都起来了。只是大伙的气色都不太好,估计也是因为杜安兴的事儿给愁的。 “祖母,我爹昨天晚上回家后,跟我娘吵了几句,然后他就出门了,一宿没回来!” 啥?一宿没回来? 李氏急了,“你这孩子,你咋才说啊,你们找没找去啊!” 杜小枝不敢说张氏拦着她不让找,只好摇了摇头。 “老大,快点,赶紧带上安康出去找找去!一晚上没回来,冻也冻死了!”李氏一边说,一边着急下地,整个人慌了神,差点从炕上摔下来。 还好杜玉娘手明眼快,一把扶住了她:“祖母,您别急,二叔肯定没事的。”她蹲下去,帮李氏穿好鞋,道:“你在家里等着吧,我跟我嫂子,还有我娘都出去找。” 李氏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腿脚也跟不上,这个时候跟着出去,也只能是添乱。 “中,我等着,你们快去。” 杜河浦和杜安康已经出去了。 杜玉娘和刘氏,田氏也穿上厚厚的袄子出了屋子,准备去找人了。 杜小枝这才慌了,急忙跟着往外跑,也想去找杜河浦。 还是杜玉娘拦下了她,“小枝姐,你别去了,在家里煮点姜汤,准备好热酒。再让人去把武大夫请回来,万一二叔要真是在外面冻上一宿,这些东西都用得上呢!” 杜小枝连忙点了点头,撒丫子往武大夫家里跑去。 一家子找了半天,也没见杜河浦的人影。村里人起来得都早,他们见人就问,可是谁也没有见过杜河浦。 杜河浦是天黑的时候跑出去的,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睡得早,别人没看见他也是件正常的事。 这可糟了!这天寒地冻的,人要是在外面待一宿,还不得冻死了? 杜河清急得团团转,这个老二。 “爹,咱们上山找找去!”杜河浦是因为杜安兴的事儿跑出去的,他心里不痛快,能跟谁说? 杜玉娘觉得,杜河浦很可能是觉得对不起亡父,没准跑到老爷子的坟茔那儿忏悔去了。 杜河清眼睛一亮,来不及多说什么,就往山上跑。 杜家其他人,也都跟在他后面,朝山上跑去。 杜恩念的坟茔,就在杏花沟北面的那道山坡上,这边的山坡地,是杜家的祭田。这块祭田还是杜恩念的养父置办下的,可以算得上是杜家的祖坟了。 几个人刚跑到山坡上,远远的就瞧见杜父的墓碑前面,当真趴着一个人。 杜河浦大喊一声,“找着了。”接着便快速的冲了上去,没跑几步,就跑到了杜河浦的面前。 “老二,老二。”杜河清吓坏了,生怕这人没气了,他颤巍巍的把手伸到了杜河浦的鼻子底下…… 第八十五章 生病 杜河清颤巍巍的把手伸到了杜河浦的鼻子底下,还好,人还有气儿。 杜河浦松了一口气,连忙叫杜安康过来帮忙。 “快点,把人扶上来。” 杜安康把杜河浦扶起来,将人放到自个老爹的背上,又连忙把他外面穿的大皮袄子脱下来,盖到了杜河浦的身上。 一家人急急忙忙往山下跑,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别人的指指点点了,得先把人救回来才是。 不过好在时辰还早,许多人家刚刚起身,忙着做饭,烧火,根本没有时间出来看杜家的热闹。 杜河清背着杜河浦回到杜家的时候,武大夫已经在上房等着了。他是刚起来,脸还没洗呢,就被杜家的大丫头给拉过来了。 不过武大夫的医德还是没得说的,一听说杜河浦很可能在外面冻了一宿,连忙回身去找了家里的冻伤药,急吼吼的跟着杜小枝回了杜家。 李氏早就站在院子里盼着了,她现在满心满眼的看不上张氏,自己老爷们一宿没回家,她都不知道出去找找,自己睡得倒是挺香。 张氏也不敢说啥,只能在一旁陪着。 “回来了!”李氏眼尖,一下子就看了杜河清背着杜河浦的身影,眼圈一红,李氏差点掉下泪来,连忙迎了上去。 “快点的,武大夫在屋里呢,赶紧。” 杜河清连忙把杜河浦往上房背,一群人呼拉拉的往上房跑。 “把人放平!” 杜安康帮着杜河清把人从后面轻轻放下来。 “小心点。”李氏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小儿子的嘴唇乌青一片,瞧着气息也非常弱。 武大夫上前查看,先是翻了翻杜河浦的眼皮,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后又给他把脉,最后又仔细地瞧了瞧他的手脚。 “老嫂子,你放心吧,没啥大事!这小子也不傻,应该是喝了酒了,人没冻僵,所以只是手脚有轻微的冻伤,还有风寒症状,放心吧!” 李氏听了,连忙念了一声佛,心才算是放下了。 武大夫连忙写方子让他们抓药,还将自己带来的药膏交给李氏,告诉她这个是外用的,早晚两次涂到有冻伤的地方。 “先把姜汤给他灌下去,再把姜切片,用酒泡了,给他擦脚心。”武大夫一边嘱咐,一边收拾药箱:“饮食尽量清淡,要是有啥事,立刻叫我去。” 李氏连忙一一记下,一边催促杜安康套车去镇上抓药,一边又让杜河清去送武大夫,顺便给人家结了诊金。 杜小叶把煮好的姜汤端了过来,李氏直接掰开儿子的嘴,让杜小叶往勺子往里面灌。 折腾了好一阵,终于是将一碗姜汤都灌了下去。 张氏也切好了姜片,用酒泡上了,来给杜河浦擦脚心。 刘氏,田氏和杜玉娘,也都避了出去。毕竟杜河浦还轮不到她们侍候呢! 娘几个回了西屋。 “这张氏……”哼,心也真够大的。 刘氏现在真是越来越看不上张氏,这个女人的心思全都扑在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身上了,对自己的男人,女儿,都是不闻不问的。 唉! “娘,我饿了。”小虎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刘氏,他的肚子都要饿瘪了。 “哦对了,先做饭。”刘氏拍了拍脑门,早上起来就开始找人,到现在火还没烧呢! “娘,我帮你。”田氏连忙挽起袖子,帮忙一起烧火做饭。 杜玉娘则是带着小石头在西屋呆着。 这个时候,他们还是不要出去添乱吧! 不一会儿,杜河清回来了。 他一进东屋,脸色就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杜河浦还没醒,身上的温度烫得吓人,嘴唇乌青,瞧着像是不大好了似的。 张氏不经意的抬头,就看到大伯子黑着一张脸看她。她吓得哆嗦了一下,手里的碗差点摔到地上去。 “大哥……”张氏咧着嘴,想哭又不敢。 “你别叫我大哥!”杜河清的声音像个炸雷似的响了起来,吓得张氏本能的畏缩了一下。 “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妹。自个儿爷们一晚上没回来,你都不知道去找找?还有杜安兴那兔崽子,他爹都这样了,他也没露面,是不是等他爹两腿一伸,他才能滚出来啊!”杜河清真的是被气疯了。 他以前觉得吧,自己是当大哥的,对于二房的事儿,能少掺和尽量还是少掺和。 两家虽然没分家,但毕竟各自都有一个小家庭。对于张氏,他早就看不惯了,但是碍于自己是当大伯哥的,所以有些话他就算想说,也忍住了。 可是现在,杜河清忍不了了。 二房人一身的毛病,最让他看不惯的,是他们对亲情的漠视。 张氏也知道杜河清是真急眼了,但是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挨骂,当下道:“大哥,十一昨天晚上睡得晚,还被他爹骂了一顿,孩子到现在还没醒呢,哪知道家里的事。” 话里话外,还是有为杜安兴开脱的意思。 李氏也不愿意听这话,当下道:“闭嘴吧,你去把十一叫过来,我倒要问问他,长没长心。” 张氏没办法,只好放下手里的碗,慢吞吞的出了上房,回到了东厢。 张氏推开了北屋的房门,推了推躺在被子里的杜安兴,道:“十一,起来了。” 杜安兴像是没听到似的,还是一样呼呼大睡。 “十一,十一?”张氏又叫了两声,可是杜安兴这边,还是一点回应也没有。 张氏有点慌了,伸手在杜安兴的头上摸了摸,结果摸到滚烫一片。 “啊!可不好了,快来人啊!” 张氏这一嗓子,穿透力极强,不但把南屋的杜小叶和杜小碗吓个够呛,就连上房的人也都听到了。 杜河清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个家就没有一天消停的时候。以前二房在镇上的时候,他还不觉得,现在二房回来了,他怎么觉得哪哪儿都别扭呢! 李氏穿上鞋道:“我去看看。” 张氏嚎哭不止,等李氏推门进来的时候,发现她都哭得喘不上气来了。 “娘,十一发热了,滚烫滚烫地。” 完蛋玩意。 李氏上前,摸了摸杜安兴的额头…… 第八十六章 不要急 李氏上前,摸了摸杜安兴的额头。 是挺烫的! 这孩子还算有救,心里难受知道上火了。 李氏以为杜安兴是上火了,所以生病了,其实事情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杜安兴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从头到尾都觉得,是杜家人太土,太死脑筋。他们只知道土里刨食,只知道读书出人头地,他们却不知道,这世上有千万种出人头地的方法。 但是,家里人都很生气,失望,甚至他老子还让他发了毒誓。 这一点,是杜安兴没有想到的,也是他心里的一点负担。 但是杜安兴是谁啊,他能眼看着自己陷入被动局面吗?他得想法子把自己从不利的局面里拉出来。 这个时候,他的小聪明就派上用场了。 等家里人都睡着了以后,杜安兴便悄悄的把窗户打开了,然后也扔掉了棉被,自己硬生生的冻了半宿,才在早上又把窗子关上,盖上了棉被。 这不,他一下子就病倒了,硬生生的给自己冻出了一个高热。 李氏连忙把杜小枝喊来了,让她再去把武大夫请回来。转过头的时候看到张氏坐在炕上抹眼泪,李氏这火就腾地一下起来了。 “别嚎了!”败家惹祸的东西,咋还有脸嚎呢! 张氏被吓了一跳,马上不敢嚎了。 “你说你,啊,又是当娘的人,又是当媳妇的人,出了事儿就只能干嚎,别的啥也不会干啊?我们老杜家真是没开眼啊,娶了你这么个东西回来。”李氏这会儿不由得又想起当初相亲时候的事,如果当初娶得不是张氏,那该多好啊。 张氏这个人,可以说是一无事处。 遇到事情没主意,重男轻女。别人家都是以夫为天,她呢,动不动就对杜河浦叫嚣,好像自己是杜家的头号大功臣似的。 孰不知啊! 李氏恨得牙根痒痒,这会儿说啥都晚了啊! “赶紧拧个温毛巾,给孩子降降温。”李氏沉声喝道。 张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打水,拧了一条温毛巾,放到了杜安兴的额头上。 不多时,武大夫又拎个药箱回来了。 “老嫂子,怎么回事,听说十一病了?” “唉,您给瞧瞧,这孩子也不知道着凉了还是怎么的,像是要烧糊涂了。” 武大夫给杜安兴检查了一下,当下道:“风寒,冻的!” 冻的! 这也不能啊! 张氏连忙摸了摸杜安兴的被子下面,炕上冰凉一片,一点热乎气都没有。 “大丫,这炕你怎么烧的?啊!瞧你哥现在病这样,你这个丫崽子,一天天都想什么呢?” 杜小枝欲哭无泪,这能怪她吗?她天天烧炕,也没见哪个冻着了啊。 “行了,别有事没事就拿孩子撒气。”李氏狠狠地瞪了张氏一眼,然后才对武大夫:“让你见笑了,你看这孩子吃点什么药好,他这样,严重不严重?” 武大夫只道:“跟他老子一样,吃一副药就可以了,也是早晚两遍。”他瞪了张氏一眼,直接道:“按着我之前开的方子,再抓两副,先吃着看看吧。煮点姜汤灌下去,再捂捂汗,也就差不多了。” 杜河浦可是在外面冻了半宿,相比之下,杜安兴的病可比他老子轻多了。 “劳烦你跑这一趟,这诊金你无论如何得收下。”李氏将一把小钱塞到武大夫药箱里,还让杜小枝去送他。 张氏瞧着那一把小钱有点心疼,心想之前不是给过一回诊金了嘛,武大夫咋好意再要呢! 不过她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毕竟这钱也不是从她兜里掏出去的。 杜小枝出门去送武大夫,没多大会儿就转身回来了。她一进屋,就见杜小叶在灶间一边烧火一边抹眼泪呢。 唉,不用问,肯定又挨老娘的骂了。 杜小枝默默的走过去,开始熬姜汤。 在这个家里,只有大哥是宝贝蛋,她们姐妹几个,全都是赔钱货。娘只要心气不顺了,就拿她们撒气,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啊。 杜家二房一下子病倒了两个人,杜河清就算有气也撒不出来了,有什么话,也只能等他们病好了以后再说。 全家人匆匆的吃完了早饭以后,就开始各忙各的。 杜玉娘拉着田氏,要继续做点心。 豆子她早都泡好了,东西也已经准备齐全了,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玉娘,今天咱们还去?”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还去卖点心,祖母能乐意吗? “咱们为啥不去啊!”杜玉娘一边烧水,一边道:“二房的事儿,都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跟咱们没啥关系。嫂子,咱这点心好卖啊,夜市总共就开三天,错过了多可惜?” 田氏一想也是,就咬牙同意了。 没过多久,杜安康也从镇上回来了,但是没想到家里又多了一位病号,他只拿回来两副药。 李氏想让他再跑一趟,杜玉娘却道:“先把这药熬出来,让他们俩个先吃着,等晚上我们去镇上卖点心的时候,顺道再把药捎回来呗!” 李氏觉得有道理,就应了。 这也从侧面反应出了,她不反对杜玉娘继续卖点心的事。 田氏对杜玉娘竖起一根大拇指,两个人就开始忙活上了。 等点心出锅了,天色也暗了下来。 杜玉娘连忙将点心装好,对田氏和杜安康道:“咱这点心啊,不切了,赶紧往镇上去,到地方再切。” 点心刚出锅,正热着呢,这个时候切,粘刀。外面天气冷,微微冻这么一下,再切,正好。 杜安康已经把车套好了,这次去镇上的人不多,只有杜安康两口子和杜玉娘,所以牛车上坐得下,杜安康也不用再担着挑担在地上走了。 李氏嘱咐了几句,就让他们走了。谁知道牛车刚出院子,杜河清就追了上来,接过杜安康的鞭子,一声不响的开始赶车。 牛车上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点啥。 最后学是杜玉娘忍不住,问了一嘴,“爹,你咋来了?” 杜河清沉默了半天,才道:“我不放心。”等他们卖完点心回来,都半夜了,他能放心吗? “那家里咋办?” 杜河清哼了一声:“能咋办,你祖母在呢,乱不了。” 杜玉娘一想,也是,就不再说话了。 杜家人到了镇上的时候,镇上已经很热闹了。 杜玉娘怕他们的地方让人占了,便让杜安康挑着挑担和田氏先去桥那边占地方。她自己则是跟着杜河清去铺子里放牛车。 杜玉娘开了门,让杜河浦把老牛车赶进去,然后爷俩默默的卸车,喂牛。 “爹,你今天是不是生气了?” “嗯。”杜河清没再说别的,他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其实,早点分家多好。”杜玉娘喃喃的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就不说话了。 她有时候也挺恨自己的。 前世的她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如果那时她能关心一下家里的事,现在也不至于这么抓瞎了。 而她的重生,也改变了不少事情。 杜玉娘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说法叫蝴蝶效应,但是她知道,任何细小的改变都可能改变结局。 反正这辈子,她是不会跟池秀才定亲的,更不会嫁给贺元庚,而杜家只要看好败类杜安兴,就一定不会再走前世的老路。 杜玉娘对这个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只不过贺家人对杜家的觊觎,确实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贺家到底看上杜家什么了? 财?杜家根本无法与贺家相比,他们也只不过是比乡下百姓过得富足一些罢了! 势?杜家根本没有。 除了这两样,杜玉娘实在想不出杜家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贺元庚大费心思的。 为了她? 呵呵,这个说法就更可笑了。 杜玉娘虽然有几分姿色,但是也没到倾城倾国的地步,前世自己嫁给了贺元庚,还为他生了一双儿女,可是到头来,他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珍惜。甚至折磨她、羞辱她,到最后,还毁了她! 想到这里,杜玉娘不由得紧握双拳,身子也微微抖了起来。 “玉娘,咋了?冷啦?” 杜玉娘摇了摇头,“没事,爹,咱们过去吧!” “哎!”杜河清拍了拍老牛,锁好了门,跟着杜玉娘一起去了摊子上。 远远的,杜玉娘就看到摊子前面围了不少人,她急忙拉了杜河清一下,道:“爹,快点。” 二人加步了脚步,拨开人群走了过去。 “让让,让一下。” 田氏一见杜玉娘,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惊喜的笑容,“玉……虎子,这会儿呢!”她差点忘了,玉娘现在是女扮男装呢。 “嫂子,我来了,什么情况。” “这些顾客都是想买点心的,可是我跟你大哥谁也不敢切。” 杜玉娘呵呵笑了两声,挽起袖子道:“我来!” 她拿毛巾擦了擦手,又让杜安康向隔壁卖馄饨的夫妻俩借了一些凉水,将长刀沾水,然后刷刷地切了起来。 杜玉娘切点心的速度非常快,随着刀身抬起落下,一块块大小均匀的点心也就切好了。 “好了,一份一份来,大家不要急。” 第八十七章 熟人? 杜玉娘捧着钱袋子,笑得眉开眼笑。 一个时辰的工夫,她的点心就都卖光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做的东西好吃啊! 二十五文钱的点心其实并不算便宜,但是还有人来买,而且百十来斤的点心转眼就卖光了,这就是对她最大的肯定。 “瞧你那财迷样!”田氏也跟着高兴,不管最后这个钱分不分给她,她都替杜玉娘高兴。 大庭广众之下,杜玉娘可不想被宵小盯上。她把钱袋子交到杜河清的手上,道:“爹,这个还是您帮我拿着,到家了再给我。” 杜河清差点被她逗笑了。 到家了再给她!自己还能昧下她这点钱不成? “行,我给你揣着。” “好嘞!”杜玉娘道:“东西都卖完了,咱们也收拾收拾回家吧!”趁着空闲的工夫,杜安康又去药铺抓了几副药,反正二房那爷俩吃的药都是一样的,多抓几副省得来回跑了。 一行人刚想走,却被迎面走来的几个人叫住了。 “小哥,小哥慢走!” 杜玉娘扭头一看,却见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衣小厮。 杜玉娘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当下道:“您是来买点心的吗?对不住,点心已经卖完了,明个儿请早!” 那中年人好脾气的笑笑,道:“我不是来买点心的,不过我之前来买过你家的点心,味道不错。” 杜玉娘细细打量了他两眼,终于把人认出来了。 昨天这人是跟着一个老先生来的。那位老先生仪态不俗,一下子就买了五斤的点心。当时这位中年人就跟在那老先生身后,看样子应该是亲信。 杜玉娘微微笑了一下,“哦,原来是您啊!我们点心卖完了,正要回家,您有事吗?” 杜玉娘已经把中年人的来意,猜了个捌玖不离十。 “哦是这样的,我们家老爷,就是上次买点心的那位,他有事想跟小哥谈谈,不知道你这边方便不方便啊!” 杜玉娘想了想,便道:“到底是什么事啊,您可方便透露一二?” 那中年人笑笑,看着杜玉娘的目光带着几分欣赏,几分了然。 “年轻人,聪明是好事,何必装糊涂呢!”中年人似乎没有交谈下去的意思了,转而朝杜河清拱了拱手,“不知道这位是……” 得,又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都找上门来了,还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嘛。 “在下姓杜。” “杜老板!”中年人的声音挺有诚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杜玉娘听了就是想笑。 杜河清摆了摆手,“什么老板,我就是一个乡下种田的。这点心也不过是孩子们弄出来的生意罢了,可不敢当老板二字。” 中年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情况是这样的。 杜玉娘暗笑,以为她是个毛孩子做不了主?找错人了吧! “嗯哼!”杜玉娘轻咳了两声,才问道:“这位大叔,你还有事儿吗?你要是没事我们就回去了。” 那中年人连忙拦着,道:“小兄弟,别着急回去!我们家老爷是真的有事情跟你们谈。你看你们站了半天了,肯定冻坏了,要不这样,前边有个小饭庄,小是小了点,但是挺干净的,咱们过去吃点东西,边吃边聊,怎么样?” 这下子,就连杜河清也知道这中年人在打什么主意了。 他瞧了杜玉娘一眼,心想没想到啊,原本以为是小孩子胡闹,结果还真让闺女给弄出名堂来了。看来这回这红豆也不用再买了,点心方子都要卖出去了,这点心也没有必要再做了。 最终,杜玉娘还是答应了那个中年人的请求,她让杜安康带着田氏先回铺子里等消息,自己则是由杜河清陪着,去了前面不远处的四喜饭庄。 四喜饭庄地方不大,位置却不错。最主要的是他家的菜都不贵,价格实惠,公道,味道还算是有口皆碑。 那中年人直接把父女二人请进了包间。 包间内,却是早有人在等着了。 杜玉娘仔细一看,果然见到了昨天来买点心的那位老先生。 “老先生好。”杜玉娘很有礼貌的跟这位老先生打了招呼,对方的年龄,当她太爷爷都够格了,尊敬长者,肯定没错吧! 杜河清也朝那老先生抱了抱拳。 他这个人,跟一般的庄稼汉不太一样,好歹杜家在镇上有铺子,也经营了几年。单从眼界这方面来说,杜河清肯定比一般种田的人要强很多。而且他早年跟着杜父读过几本书,也算是识得几个字的。 “两位无须多礼,请坐。” 这位老者非常有气度,杜玉娘觉得他很儒雅,跟一般的商人不太一样。 “老先生……”杜玉娘还没说完,那老者就伸手打断了她。 “老夫姓白,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白老爷子。”白晏升笑笑,突然道:“上次来去匆匆,也没仔细看,不想小哥儿原来是位女娇娥。” 杜玉娘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道:“让白老爷子见笑了,我这么做也是没办法。出门在外,女扮男装总是要方便一些。” 白晏升点头,表示赞同。 “你不用紧张,我对此毫无成见。” 有不少人看不起女人,认为女人就应该在家里相无教子,而不应该出来抛头露面。 但白晏升并不这样认为。 他早年也是苦出身,连饭都吃不饱,要不是他的母亲十分坚强,用她的手艺养活了一家子人,只怕他早就已经被饿死了。 所以白晏升觉得,只要你肯堂堂正正做人,用你的劳力,手艺挣饭吃,那么你就是好样的!不管你是男人,女人,是老的,还是少的,都是要受人尊敬的。 白晏升是立县人,在当地是非常有名气的儒商,大善人。他这次来桃溪镇,是谈生意的。只是没有想到生意没谈成,但却有意外的收获。 “小姑娘,我们来谈谈你这个点心吧。”白晏升道:“老实说,我不是头一次吃到这个红豆糕,当年跟着掌柜去南方办货的时候,我就尝过这个点心。” 第八十八章 卖方子 “你做的那个点心,就是我记忆里的味道。”白晏升似乎感慨颇多,像是陷入了很久以前的回忆。 杜玉娘想,那些过去的日子,对白老先生来说,或许是非常有意义和值得纪念的吧!所以一块小小的点心才让他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情。 “白老先生,您让人叫我过来,不会是想给我讲过去的故事这么简单吧?”杜玉娘笑了笑,“有什么话,您不防直说吧!” 白晏升点了点头,示意一旁的中年人说明他们的来意。 这个中年人姓陈,是白老先生手下的掌柜,也是他比较信任的人之一。 “我们老爷呢,是生意人。在立县,提起滋味斋,就没有几个不知道的!” 滋味斋? 原来他是白晏升。 前世杜玉娘还没落魄的时候,很喜欢滋味斋的点心!她虽然没有得到过贺元庚的真心,但是刚嫁过去的那段时间里,确实得到了不少的宠爱。那时候她天真的以为贺元庚爱她甚过爱高氏,以至于她可笑的认为,自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在贺家的那段日子,她可没少让人买滋味斋的点心吃。杜玉娘不敢说自己很了解滋味斋,但是对他家的点心却是比较熟悉的。 滋味斋的点心,是典型的北方特色点心。无论从造型,味道,都是北方点心独有的。滋味斋开了很多年了,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好像滋味斋已经开了有三四十年的时间了吧? 一个点心铺子开了三四十年,说明了什么问题? 说明人家的东西地道!不但味道好,价格公道,而且有很多人,可能都是吃着他们家的东西长大的,他们已经习惯了白家点心的味道。 习惯,意味着老味道,也就意味着毫无新意。 或许白老爷子就是想给滋味斋注入一些新的东西,比如,南方口味的点心! “白老爷子的意思是……”立县离桃溪镇很远,以她现在乡下丫头的身份,是不应该知道的。 所以,杜玉娘表现的很茫然,似乎根本不知道滋味斋一样。 “我们老爷瞧中了你的点心方子,有意跟小哥……哦,不,有意向姑娘收购这个点心方子。”陈掌柜迫不及待地说出了他们的来意。 “哦!”杜玉娘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知道你们想出什么样的价钱呢?” 白晏升有些意外的看了杜玉娘一眼,似乎没有想到这姑娘会这么直接。 杜玉娘微微一笑,做生意就是应该开门见山啊,她这么问,好像没毛病吧? 白晏升点了点头,陈掌柜看了,立即道:“哦,是这样的。” 陈掌柜见杜玉娘快言快语,当下也不说废话了,直接让人送上来一个小托盘,托盘上放着小小的银锭子。 杜玉娘粗略一看,就看到托盘上放着的钱,应该有一百两。 杜河清眼睛有些发直,我的乖乖啊,这点心方子这么值钱吗? “杜姑娘看看,这个价码可还满意吗?” 杜玉娘不为所动,反而笑了一下。 “陈掌柜,我能问问你们为什么要买我的点心方子吗?” “啊,这个……”陈掌柜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来,思路也跟着有些卡,不过到底是生意人,应变能力还是很强的。 陈掌柜什么场面没见啊过,又岂会被她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给难住! “我们老爷是开点心铺子的,对于点心的要求也就格外高。特别是姑娘做的这个点心,让我们老爷想起了许多年轻时候的事!人嘛,都是念旧的,所以我们想买这个方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啊。” 杜玉娘听后,笑了笑。 陈掌柜没有跟她说实话啊! 也是,在商言商嘛,如果所有的生意人都把自己心里的打算说出来,那么这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不过,杜玉娘可不是好糊弄的,这点心方子的价值,她比谁都清楚。 “陈掌柜,你也清楚这方子的价值吧!老实说,一百两银子,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陈掌柜被她这话惊得瞪大了眼睛,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啊! 白晏升在一旁冷眼旁观,好像这里头就没有他的事儿一样。作为大老板,如何凡事都要他亲力亲为,那他养着那么多伙计,掌柜有什么用? “陈掌柜,我这个人是个直性子,说话办事不喜欢拐弯抹角。而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打开天空说亮话吧!”杜玉娘弯了弯嘴角,只道:“我呢,有个心理价位,此方子二百两出售,不二价。” 杜河清深吸了一口气,一言不发。 年轻人,好大的口气。 陈掌柜也笑了笑,脸上并无不快之意,“姑娘,你这可是坐地起价了!” 杜玉娘摇了摇头,被涂黑的小脸上,一片平静之色。她好像根本不在乎眼前这一百两银子,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这么说会惹怒白老爷子似的。 “这不叫坐地起价!一百两是陈掌柜开出来的价格,而我从没有同意过,不是吗?”她停了一下,才又道:“这红豆糕,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的玩意,正如白老爷子说所,这东西在南方,很常见。” 杜河清挑了挑眉毛,这孩子傻了不成,怎么向着别人说话呢! “但是,正所谓会而不难,难而不会。看似简单的东西,并不一定真的简单。就拿我这个红豆糕来说吧,都知道里头有红豆,有面粉,有糖,有水,可是比例是什么样的?火候是什么样的?就算是做了多年点心的老师傅,只怕光尝味道,也根本做不出来。” 还真让杜玉娘说对了! 白晏升就是靠做点心起家的!当年他跟着他母亲学习做点心,先从摆小摊子做起,风里来,雨里去,走街窜巷做生意。后来他母亲过世了,他拿出攒了多年的积蓄开了滋味斋,从小做大,才有了今天的白晏升。 白晏升自己就会做点心,他从杜玉娘这儿买了红豆糕以后,就动了心思。回去以后他边吃边做边研究,可是做出来的红豆糕却与杜玉娘做的完全不一样。 口感不好,味道不是香糯的,吃下去嘴里还会有渣子。 白晏升也知道,点心方子这种东西都是不外传的,真要是吃几口就能把点心做出来,那这世上的点心铺子还不都得黄了? 白晏升也是遇上难题了! 他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从前,特别是做点心的事。可惜他的两个儿子都不成器,谁也不肯学这门手艺,没有办法,他只好把点心的做法交到了大师傅的手上。 这个铺子里的大师傅,不是别人,是白晏升破例收的徒弟,平时他虽然也常到铺子里去瞧瞧,但是关于点心制作这方面的事情,就都交给自己的徒弟了。 哪成想,他的徒弟却背叛了他,不但离开了滋味斋,还带走了一拨做点心的师傅。他在立县又开了一家点心铺子,跟滋味斋打擂台。 人性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就是喜新厌旧,开了一家跟滋味斋差不多的点心,他们当然要去尝尝。而且白晏升的年纪大了,体力不如从前,想要亲自做点心也有些力不从心。 这样一来,滋味斋的生意就变得一落千丈。 白晏升着急啊,虽说现在他的生意已经多种多样了,但是滋味斋是他白手起家干起来的,他是靠这个发迹的。你让他把滋味斋扔掉不管,白晏升真的做不到啊! 所以为了改变滋味斋的现状,白晏升到处找做点心的师傅,但始终没有碰到合适的。他这次来桃溪镇,也是因为去别处挖大师傅,结果没谈拢,一急之下人就病倒了,只好在桃溪镇落脚,休息几天。 就在这个时候,他碰到了杜玉娘卖的红豆糕,这才动了买红豆糕方子的想法。 这是南方来的点心,他都不会做,那个孽徒当然也不会。 所以白晏升很想用红豆糕来打破滋味斋的不利局面。 “杜姑娘,二百两,是不是太多了?”陈掌柜笑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姑娘摆摊子卖点心,要多久才能挣到一百两呢!去掉成本,只怕也要好久吧!” “陈掌柜的意思,是让我杀鸡取卵?” 陈掌柜摸了摸名字,这小姑娘年纪不大,也太难对付了吧? “杜姑娘!”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白晏升,终于开口了,“这点心平平无奇,如果我花重金买了方子回去,要多久才能收回成本?二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啊!” 杜玉娘只道:“您是生意人,目光想必要比我长远得多。我在外面摆摊卖红豆糕,本身就降低了这点心的档次,如果在铺子里卖,这点心的身份势必是要翻倍的,您又何必哭穷呢!” 白晏升细细打量杜玉娘,见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可是眼神清亮,神情平静,脸上毫无波澜。 他心里一僵,顿时知道今天这买卖没法谈了。 要么,他就直接掏钱买方子。 要么,直接放弃! 白晏升突然一笑,真是的,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他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啊! 白宴升知道,这方子值二百两,杜玉娘的要价,也绝对不是信口开河。 罢了,就当结个善缘吧! “小姑娘,了不得啊!”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买卖是成了。 “白老先生谬赞了!” “这方子,我买了!”白老先生一锤定音,直接敲定了这笔买卖。 “不过,咱们得说好了,这方子你既是卖给了我,以后可就不能再卖给别人了!” 杜玉娘微微笑了笑,“那是自然,口说无凭,不如立字为据。” 白晏升呵呵笑了两声,十分开怀的样子,“好,就按你说的办!” 这老狐狸,什么叫就按她说的办啊! 自己要是不提,他肯定也要提的。 “好!” 陈掌柜很快就写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合同过来,“姑娘可识字?” 杜玉娘点头,接过合同仔细的看了一遍,这才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又在名字上按了手印。 白晏升也签名按押,两人交换了合同,这笔买卖就算做成了。 陈掌柜又给杜玉娘拿了一百两银子过来。 杜玉娘直接向他们要了一个口袋,将银子装起来,让杜河清揣着。 “白老先生,不如您让人拿笔墨来,我口述,你记录,怎么样?”钱都收了,总得把方子给人留下吧! 杜玉娘会写字,前世的她嫁进贺家以后,怕人笑话她的字丑,没事的时候就练一练。后来她学着抄经书,字也写得越来越好,但也只能算是清秀罢了。 但是这时候的杜玉娘,字写得并不好,为了避免露馅,她干脆让白老先生亲自写方子。 “如此甚好。” 陈掌柜就亲手送上来文房四宝,又给白老先生磨墨,然后退了下去。 他这是避嫌呢。 杜玉娘也让杜河清跟着陈掌柜出去了,然后便开始详细的讲述红豆糕的方子,她说得很详细,用料,用量,包括澄面的制作,都一一的讲解。 白老先生写得很认真,一边写一边点头。遇到他不太明白的地方,就问一嘴。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白老先生终于搁了笔。 “白老先生,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次您若是再到桃溪镇来,可以去杏花沟转转,我们村子里的景色可美了。”杜玉娘想了想,又道:“红豆自古被认为是表达相思之物,白老先生可以让匠人打造一些模具,把糕点切成心形,又或者是做比翼双飞的造型,然后略微包装一下,就是一样很不错的高档点心了。” 这年头相亲,定亲,都得提四样礼,糕点是必不可少的!如果这红豆糕稍稍包装一下,就可以变成寓意很好的专用糕点,人们只要一想到送心上人吃的,就会想到滋味斋的红豆糕,那滋味斋的东西,还愁卖吗? 杜玉娘说得很隐晦,但是白晏升听懂了! 等杜氏父女离开了四喜饭庄,白晏升才回过神来,暗道一声,那丫头不得了啊!可惜是个女娃,要是个男子,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位十分优秀的商人。 第八十九章 回家 杜河浦带着杜玉娘回到了铺子里。 这一路上,杜河浦都没有说话,因为他实在是太震惊了,脑袋乱成一团,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回到了铺子里。 杜玉娘叫门,里头传出杜安康问话的声音,“谁呀!” “大哥,开门。” 门里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大门就被拉开了。杜安康一见这爷俩平安回来了,悬着的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爹,那人叫你们干啥去了,咋这么晚呢?” 杜河清还有点迷糊呢,应了一声以后就不说话了,而是直勾勾的往屋里走。 杜安康把大门关好,问杜玉娘,“咱爹咋了!”他从小就有点怕杜河清,因此在杜河清反常或者发脾气的时候,根本不敢上前。 “乐傻了。” 啊? 乐傻了? 兄妹二人跟着杜河清进了屋,杜河清便道:“收拾收拾,回家吧!” “车都套好了,没啥好收拾的。” 田氏看着公公忽明忽暗的脸色,也有点发怵,但是小姑子一直在笑啊,眼睛弯弯的,应该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爹,走啊,不说回家吗?” 杜河清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在屋里转了一圈,问:“抓的药拿上没有?” 杜安康点头,“早放挑担上了。” “那好,走吧!”杜河清摸了摸怀里的银子,觉得底气很足,转身出了屋。 田氏吹了灯,又检查了一遍门户,这才跟杜玉娘抱上被子往外面走去。 田氏把褥子铺到牛车上,又让杜安康拿麻绳将挑担固定好,这才拉杜玉娘坐了上来。 杜安康把牛车赶出院子,转回身锁好大门,一家人这才驶离了胡同往正街上走了。 杜河清心里有事,就让儿子杜安康赶车。他自己坐在车辕上,披着厚厚的袄子,双手环抱在胸前,看起来就像一个要在寒夜中给保存住自己体温的人。 杜玉娘却知道,他在保护怀里的银子,生怕被别人看出什么来。 这样的父亲,是她从没有见过的。 她以为,他只人瞪着眼睛吼人,声音大得出奇。好像不管什么事,他都要先吼两嗓子,然后才能好好说话。 前世的杜玉娘,一直以为杜河清就是蛮不讲理的,就是要吵着才能说话。 那时杜河清一心想让杜玉娘嫁给池英池,所以父女俩之间的心结一直很深。 重生以后,杜玉娘却觉得,印象中的父亲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眼前这个父亲,才是真实的。 杜玉娘不由得弯了弯嘴角,这样真好,活着真好。 田氏见杜玉娘一直笑,就忍不住问:“你这是捡着金元宝了?” 杜玉娘就笑,“差不多吧!” 牛车快要离开正街的时候,杜玉娘突然喊到,“大哥,停车。” “怎么了?”杜安康一边停车,一边询问着。 杜玉娘看中了一盏花灯,花灯的造型是只虎头虎脑的小老虎,它的两眼睛活灵活现的,瞧着特别可爱。 小虎子一定能喜欢。 小虎子是虎年出生的,生下来的时候八斤整,虎头虎脑的样子,就像只小老虎似的,所以才会给他取这么个乳名。 “爹,我想给小虎子买个花灯,给我点钱。” 要是换了往常,杜河清肯定不会同意的,但是一想到自己怀里的那两百两银子都是闺女挣的,他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老娘说了,这钱都是玉娘的,谁也不能惦记。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大钱来。 这是玉娘卖点心挣的。 杜玉娘笑着接过来,揣进袄子外兜里,然后对杜安康道:“大哥跟我一起过去瞧瞧。” 兄妹俩兴冲冲的跑过去,跟小贩讲价。 老虎灯只有成人巴掌大小,做得挺精致的,灯的骨架好像是用竹子做的,彩纸剪的小老虎贴在灯笼的外面,看起来特别的讨人喜欢。这灯笼要四十个小钱,其实也就是两斤点心的钱。但是杜玉娘依旧站在摊子前,跟那个小贩杀价,到最后,终于讲下来五文钱。 杜玉娘痛快的付了三十五文钱,美滋滋的提着灯笼往回走。一转身,又瞧见有卖彩糖的,当下又掏出十几文来,给小虎子买了几块糖。 “好了,回吧!”杜玉娘拉着杜安康回到了牛车上,待杜玉娘坐稳以后,杜安康便甩起了鞭子,赶着车往村里赶。 等他们回到杏花沟时,都已经是子时了。 杜家的院子里,还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显然,还有人没有睡。 杜安康翻进院子里,将大门打开。 上房的人听到了动静,连忙走了出来。 李氏,刘氏都没睡。 “娘,你咋还不睡呢!” “你们几个没回来,我还能睡安生?”李氏连忙伸手拉过杜玉娘,问她:“冷不冷,赶紧进屋喝点热水。” 杜安康卸车,田氏帮他拿车上的东西,小俩口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收拾妥当了。 “赶紧的,进来喝点疙瘩汤。”刘氏做了疙瘩汤,用葱姜呛锅,还放了不少辣子油。 这大冷天的,要是不喝点热乎东西驱驱寒,还不得冻坏了? 娘仨前后脚的进了东屋。 此时杜河清已经把外面的大皮袄子脱了下来,他从怀里掏出两个钱袋子,直接扔到了炕上。 杜玉娘一见,连疙瘩汤都不喝了,直接扑了过去。 “这孩子,谁还跟你抢似的,放心啊,你祖母有话,你这钱我们谁都不惦记。” 杜玉娘先是把之前装零钱的钱袋子打开,哗拉一下把钱都倒在了炕上。 这两天卖点心总共卖了差不多二百斤左右,去了损耗和试吃的,也有大约一百九十五斤左右。一斤二十五文,一百九十五斤就是四千八百多文…… 炕上这些钱,只多不少,大概有五两左右的样子。 “卖了这么多?”刘氏吓了一跳,原本觉得闺女就是小打小闹闹着玩,没想到还真挣回钱了! 杜河清没吱声,只是默默的看了自个媳妇一眼,心想,更吓人的在后头呢! 就在这时,杜玉娘已经将白老爷子给她的袋子打开了,她轻轻的一抖,袋子里面的小银锭子就迫不及待的滚了出来~ 娘呀~ 第九十章 分钱 娘呀~ 刘氏被吓了一跳,这么多银子,这爷几个不会是去劫道去了吧! “这……”李氏也愣住了,“玉娘,钱哪儿来的?” 杜安康和田氏虽然是跟着一起去的,但二人对杜玉娘卖点心方子一事毫不知情,此时见了这一袋子银子,也都是吃惊不小。 “玉娘,这……该不会是你捡来的吧!” 杜玉娘被田氏逗笑了,“嫂子,你可真敢想,你当银子这么好捡呐?” 杜河清瞧着这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心里突然涌出几分自豪的感觉来,“这钱是玉娘挣的。” 他说完这句话,不顾屋里人的反应,又接着道:“玉娘把点心方子卖了,换了二百两银子。” 嘶~ 刘氏抽气,压低声音道:“二百两?”卖点心方子得来的?这也太多了吧! 田氏和杜安康也吓了一跳,原来那个中年人是来买点心方子的!难怪玉娘啥也没问就跟他走了。” “玉娘,你早就知道了吧?”田氏喜滋滋的道:“你可真厉害,你咋就知道他们会买你的方子呢!”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神仙。”杜玉娘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李氏垂了眼睑,瞅了瞅炕上的银子,才道:“行了,我早说了,这银子是玉娘的,谁也不许争。” 刘氏连忙表态,“娘,这给玉娘当嫁妆的,我们没脸争。”争什么?还没分家呢,这钱就是争了,也落不到他们手里。要是归了账上,将来还不是两家一起花?这可是玉娘挣下的钱! “那个……娘,这事儿,还是先别告诉老二他们了吧!”刘氏是有几分私心的。 她不说,李氏也没打算告诉二房。 要是搁在以前,她没准还能跟二房透个话,但是现在二房出了杜安兴这个赌徒之后,李氏已经不敢再冒险了。 “中!”这就算是同意了。 刘氏大喜,连忙帮着杜玉娘把炕上的银子和铜钱都收起来。 “你屋里不是有口小箱子吗,搁里面锁好了。”刘氏悄悄叮嘱了闺女几句,反正她现在看二房的人就是不顺眼,防着他们肯定没错。 杜玉娘道:“知道了!”她把两个袋子口都扎紧,抱着钱袋子进了里间。 杜河清不由得道:“财迷样!”然后又忍不住问李氏,“娘,老二怎么样了?” “下午的时候人就醒了,嗓子哑得不是动静,高热是退了,但是我瞧着还是有点热,手上和脚的的冻疮处理得及时,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多半啊,还得躺几天。” “十一呢!” 李氏只道:“比他老子强点。”别的,就再没说了。 杜玉娘在里间听了这话,心想看来祖母对杜安兴是失望透顶啊!要不然她也不可能一语带过,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她将小木头箱子锁好,然后将它放到了炕柜里,再往柜子里塞了几件衣裳,关好柜门,这才走了出去。 “祖母,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爹,你们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杜玉娘一眼就看出了李氏脸上的疲态,她年纪大了,忙活了一天,又熬到这个时辰都没休息,怎么可能不累呢。 “疙瘩汤还没喝呢!”刘氏着急了。 杜河清也确实累了,这会儿也不饿,直接道:“不喝了,又坏不了,留着明天喝,回屋睡觉。” “祖母,那我们也先回去了。” 李氏点了点头, 杜安康便带着田氏回了西厢房。 杜河清和刘氏也回了西屋。 杜河清简单的收拾一下,直接钻到了被子里。 本来杜河清还挺困的,可是不知道为啥,躺下来以后,脑子里想的却全都是自家闺女卖方子的事。 要说他这也算是开眼界了吧!闺女跟人家谈生意的时候,可不像是一个小姑娘,那稳成劲,啧啧,一百两银子都不放在眼里啊! 刘氏在一旁听杜河清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咂舌的,便问了一句:“他爹,你不睡觉想啥呢?” “嗯,想玉娘呢!”杜河清翻了个身,在黑暗中对自个媳妇道:“你是没瞧见,玉娘今天啊,可算是把我震住了。” 刘氏好奇地问道:“咋滴了!” 杜河清笑了一声,“还咋滴了,咱家玉娘啊,长本事了!”接着他便把玉娘卖点心的经过从头到尾的跟刘氏讲了一遍。 “哎呀,以前啊,总觉得得自家这丫头,心太大!平时不吭声,拿谁都不当识数的,好像谁都不如她似的。”杜河清两眼瞪着房顶,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地道:“现在啊,我是知道了,咱家丫头不是心大,她是真有能耐,有本事!别人啊,还真就不如她!” 现在杜河清是看明白了,池英杰那孩子,还真就配不上他闺女。 刘氏十分得意地道:“那当然,你也不看看那是谁闺女。行了,赶紧睡觉吧!” 杜河清应了一声,翻个身,转眼就睡着了。 刘氏听了杜河清的话,反倒有些睡不着了。 一想到自个闺女能跟那些买卖人谈生意,还把对方给制住了,她这心里头便免不得有了几分激动。这孩子从小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以前跟她不亲,年前出事以后,玉娘就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懂事了不少。 现在听了杜河清的话,刘氏就更加相信,她闺女玉娘啊,可不是谁都能配得上的。 刘氏喜滋滋的想了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刘氏田氏都早早的起来了。 乡下人就是勤快,无论睡得多晚,早上都一样早起。婆媳俩分头行事,一个做早饭,一个喂鸡鸭。 杜家养的猪已经在过年的时候杀掉了,这个时候还不是抓猪崽的时候,所以家里现在只剩下一些鸡鸭了。 早上有大碴子粥,煮鸡蛋,白面疙瘩汤,还有贴饼子,炒白菜,咸菜疙瘩。 因为考虑家里有两个病号,所以白面疙瘩汤只给李氏留了一碗,其他的疙瘩汤和煮鸡蛋,则是都送到了二房去。顺便,还将昨天晚上抓的药也一并送了过去。 张氏一边给杜安兴喂饭,一边嘀咕着,“也不说把药煎好了再送过来,二丫,赶紧把药煎了去。” 杜小叶还没吃早饭呢,要是她不敢反驳张氏的话,只好乖乖地去煎药。 杜小枝正给杜河浦喂饭呢,她将鸡蛋剥开,掰成小块放到疙瘩汤里,然后一口一口喂给杜河浦吃。 杜河浦这会儿,已经缓过神来了,清醒之余,他也有些恨自己不经事儿。 当年老爹就说过,人生在世,坎坷比幸福要多得多。没有谁是一辈子无风无浪过日子的,遇到事情了,不要慌,不要怕,总有解决的办法…… 可他呢,好像早就把老爷子的话给忘光了。儿子的事儿一出,他就觉得呀,这人活着都没意思了!他跑到老爷子的坟头上,哭了一通,把心里的难过,委屈,全都一古脑的说了出来。 谁能想到过年扫墓时给老爷子留的酒居然还在完好无损的在那儿摆着呢! 杜河浦是又气又急,啥也没想就把那一小瓶酒都给喝了,结果却因为这个,醉倒在了老爷子的坟头,差点被冻死。 也是老爷子在冥冥之中护着他,要不着啊,他肯定就交待了。 “爹,您别上火了,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杜河浦愣了一下,这才张嘴,又把疙瘩汤吃了。 他现在深身酸痛,高热过后,四脚酸软无力的症状也出现了。而且他现在的嗓子还肿着,根本说不出来话。 这药,起码还得吃三四天。 杜河浦点了点,随即摆摆手,表示不吃了。 杜小枝就给他倒了点水,边喂边道:“爹,您睡会儿,一会儿药煎好了我再给您送来。” 杜河浦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养神。 杜小枝就赶紧把屋里的碗筷都收拾收拾,然后走到院子里去换杜小叶,“我来煎,你去吃饭。” 杜小叶起身,把手里扇火的扇子交给杜小枝,蹲到她旁边问她,“姐,大哥真的赌钱啊!” 杜小枝拿着扇子看了她一眼,杜小叶立马不说话了。 “你说,这些天你问我多少次了,我知道的,跟你知道的都是一样的。你要是好奇,问哥去!” 她哪敢啊! 杜小叶起身,去了上房。 刘氏给二房的人留了饭,对杜小叶道,“你把饭都带回去吧!你们姐儿几个吃完再把碗送回来就成。” 杜小叶就把饭菜装了,用筐拎了回去。 小虎子正在屋里摆弄他的那些宝贝纸片呢,杜玉娘就问他:“翻来覆去都是这些,你看不腻呀!” “不腻呀。”小虎子扬起小脸,笑呵呵地道:“姐,你卖点心挣了钱,可以供我读书吗?” 上次杜玉娘说的话,小虎子还记得。 “当然了,等开春了,天气暖和了,私塾开课了,我就送你去!” “真的!”小虎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不许骗人!” “肯定不骗你。”杜玉娘伸出小手指,道:“不信拉勾勾。” 小虎子兴高采烈的伸出小手指,跟杜玉娘拉了勾勾。姐弟俩相视一笑,心里都涌出一股非常奇妙的感觉。 李氏见他们姐弟感情好,当然高兴,她坐在炕上纳鞋底,时不时的抬起头来看两个孩子一眼,然后再低头做活计。 杜玉娘突然想起昨天买给小虎子的礼物,当下道:“等会啊,姐有东西给你。”她下炕,转身进了里间,把昨天买的小老虎灯笼和五彩糖都拿出了来。 “花灯!”小虎子一下子从炕上站了起来,三步就扑到了炕边,“姐,这是给我的!” “对啊,你看看这上头的小老虎,像不像你,虎头虎脑的!” 小虎子接过花灯,稀罕的够呛,举着花灯在炕上蹦跶! “姐,我能出去玩会儿吗?我想让二蛋,榔头他们看看我的花灯。” “你问娘去,她同意就行!” 小虎子立马穿鞋去问刘氏,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又来问杜玉娘:“这糖我也能拿走吗?” 杜玉娘怕他吃坏牙,总共也没买多少块,知道他想给小伙伴们分糖吃时,杜玉娘用赞赏的眼光看着自己这个胞弟。 “拿走吧!你想分给谁都可以。” 小虎子欢呼一声,把糖果小心翼翼的装进自己的衣兜里,出去找小伙伴们玩去了。 杜小碗别提多羡慕了,虎子手里的那盏花灯可真好看,可惜他是小子,花灯又是玉娘姐买给他的,自己呢?是个赔钱货。 杜小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刚想转身回屋,就看见杜玉娘抱着一个袋子去了西厢房。 她也没在意,转身就回屋了。 与此同时,杜玉娘已经抱着袋子进了西厢房。 “玉娘来了,快坐。” “大哥,嫂子,我是来给你们送钱的。”杜玉娘晃了晃手中的袋子,笑道:“今天咱们就不用做点心了,我来把前两天卖点心的钱给你们送来了。” 田氏当下道:“玉娘,我帮你做点心,可不是图这个,你赶紧把钱拿回去。” 杜安康也点头,很赞同自己媳妇的观点。 “大嫂,你这是打我脸啊!刚开始我拉你入伙的时候不就说了吗,这卖点心的钱路们一人一半。” 田氏慌张的摆了摆手,“那可不行,不行!”祖母早就发过话了,这卖点心的钱都是玉娘的,她从来没有惦记过这个钱,去帮忙也是她自己乐意的。 杜玉娘知道田氏怕啥,“大嫂,你听我跟你说!虽然这个点心是我想出来的,可是我一个人根本做不出来这么多点心。咱们要是不去卖点心,也不可能碰到白老爷子,也就不可能把方子卖了不是!你听我的,这方子钱啊,我就不分你了,这钱我有用,但是这卖点心的钱,我得分你一半。” “这点心总共做了两百斤,刨去试吃的,赠送的部分,大概应该有一百九十五斤的样子。我把这钱啊数了数,也把那个小银角子换成了铜钱,一共是五千零七文。” 杜玉娘笑道:“去了本钱,一斤点心的利润是十二文左右,一百九十五斤点心应该是二千三百四十文,咱们各拿一半,这袋子里是一千一百七十文,一文不多,一文不少。嫂子,你点点” 第九十一章 放心吧! 田氏不知所措,觉得眼前这个钱袋子分外烫手。 “我……” 杜玉娘知道田氏的顾忌,当初田氏嫁过来的时候,田家可是要了不少的彩礼的,但是田氏却没有嫁妆,只带了一个包袱,就嫁了过来。 田家是真穷,田氏的娘也是能生,除了田氏,她还一口气生了六个小子,在十里八村都是十分有名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田氏是大姐,又是家里唯一一个女孩,所以有些活她早早的就学起来了。劈柴,喂猪,洗衣,做饭,这些活田氏从六岁起就开始做的。 可是田家是真穷啊,孩子又多,所以哪怕田氏很能干,长得也不差,可是她都十五岁上,亲事却一直没着落。 田氏的老娘急了,她倒是不急着嫁女儿,如果可以,她想一直把田氏留在家里,帮着家里这六个男娃都成了亲,再让田氏嫁。这个想法,可以说得上是相当自私的,好在田氏的老子不糊涂,当下开始托媒人四处打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先把孩子的亲事张罗起来。 田氏娘虽然不乐意吧,但是也没反对。 毕竟田氏不嫁,家里就没有积蓄,眼看着大儿子就要到了相亲的年纪了,家里要是没有聘礼,谁家的姑娘肯嫁过来? 没办法的情况下,田氏的老娘便想着,先把闺女嫁出去,然后把男方的聘礼留下来,给大儿子娶媳妇用。 田家的这个打算,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不少相中了田氏的人家,听说了这个条件后,都退避三舍了。 田家人的脸皮也未免太厚了,没有嫁妆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扣下聘礼!这样的姑娘,就算是个天仙,他们也娶不起啊! 打听了小一年,田氏还是无人问津。 当时田氏都已经认命了,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缺德事,所以这辈子,只能做牛做马的来报恩。 其实那年田家的大儿子才十四,娶亲是早了点,但是田氏的母亲有她自己的考虑。 毕竟家里条件不好,要是不早点相看着,拖到岁数大了,就更不好取媳妇了。所以她不惜牺牲大女儿的幸福,想着哪怕把她嫁给老鳏夫也行,只要聘礼给得多,她根本不在乎田氏幸福不幸福。 只可惜,不是所有鳏夫都是冤大头,田氏娘的计划,也落空了。 田氏能嫁到杜家来,那也是机缘巧合。 不过刘氏可不是善茬子,当初跟田氏的娘因为两个孩子的婚事,也是闹得挺僵,到最后,两家人是各退了一步,才算成全了杜安康和田氏。 田氏正是因为当初的事儿,所以一直觉得挺愧对婆家的。在杜家,她吃得好,穿得好,家里的活计也有人分担,她是真的挺知足的。 她只是帮小姑子做了一点点事情,如果她拿了小姑子的钱,那她成什么人了! “不行不行,玉娘,这钱你赶紧收回去,我是不会要的。” 杜玉娘赶紧拉了田氏一把,“嫂子,你能不能听我说一句?” 田氏点了点头,“你说吧!”反正她打定主意了,不管玉娘说啥,这钱自己都不能拿。 “嫂子,这钱你们也不是白拿的!你想想,要是你不帮我做点心,大哥不帮我赶车,挑挑担,就我一个人,能做了这么多事情吗?还是那句话,咱们要是不去卖点心,自然也卖不成方子。还有就是,你跟大哥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咱们两家现在还没分家呢,二房的人又没有几个是通情达理的,你说等我小侄子一生下来,你手里没钱,干啥都舍手,到那时候咋办?” 这话以前杜玉娘也跟田氏说过,可是当时田氏也没想着点心这事儿能挣上什么钱,也就没往心里去。 说实话,他们俩口子成亲二年了,手里还真就没有几个钱。别人家的闺女出嫁,多少都得有点私房钱傍身,那是女人的底气。可是她呢,手里是一文钱都没有!当初婆婆给她准备的花布,她连一条布丝都没能带出来,全都让她老娘拿走,留着将来娶媳妇的时候用。 田氏知道没钱的难处,也知道他们要是不分家的话,自己在这个家里,就没有搞特殊的资格。 “哥,你说句话啊!我跟你说啊,娘那儿我可是跟她打好招呼了,她不反对你们拿这个钱。” 杜安康一听说刘氏不反对,当下咧嘴笑了笑,“那,那……” 拿妹妹的钱,他到底是不太好意思的。 “那什么那啊,赶紧收起来。”杜玉娘把钱袋子一下塞到田氏怀里,笑着道:“嫂子,你放心吧,以后咱们家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田氏紧紧的抱着那个袋子,使劲点了两下头。 杜玉娘回屋的时候,正好碰上刘氏。 她知道刘氏这是在等她呢! “娘,我爹呢!?” “去老王家了,得把挑担还给人家啊!” “哦对。”她把这事儿给忘了,“幸亏我爹想着呢!” 刘氏神神秘秘的拉了她一把,道:“钱送过去了?” 杜玉娘点头,“送了,你不说你不管嘛。” 刘氏咂舌,“你这丫头……”她赌气呢,这孩子没听说来? 杜玉娘一看,就知道刘氏这是后悔了。 “哎呀,娘,那都是小钱。你自己的亲儿子,亲媳妇。” 刘氏叹了一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也到了该说亲的岁数了,小虎子以后……” 刘氏跟这个时候的很多人都一样,觉得这日子啊,就得省吃俭用着过。杜家的日子是挺红火的,可是他们也只是乡下人家嘛,也是靠天吃饭的,谁知道哪天老天爷不高兴了,会不会饿上他们几年。 这附近的老人,可是都经历过大灾的,老天爷不开眼,粮食绝收也是有的。手里没钱没粮,到时候吃什么去? 刘氏想得长远,总觉得花钱这种事情,得细水长流。不光她,就连李氏,杜河清,还有这杏花沟的很多人,也都是这个想法。 “娘,我刚收进来二百两银子,你忘了!我还要供小虎子读书呢,以后咱家日子只能越来越好,放心吧啊!” 第九十二章 心事 刘氏叹了一口气,道:“要是以前吧,我信这话,可是现在啊……”她摇了摇头,不想再说下去了。 刘氏掀了帘子,转身进了西屋。 杜玉娘跟了过去。 “娘,你是不是担心二房那边。” 刘氏想了想,就跟杜玉娘道:“这话,娘也就跟你说说,跟你爹和你祖母,都不能说。” 杜玉娘就静静的听着。 刘氏叹了一口气,才道:“自打知道了十一赌钱这事儿,娘心里就像揣了个铁疙瘩一样,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杜玉娘没说话,她知道刘氏的担忧,不是毫无道理的。前世杜安兴不就是把杜家弄了个支离破碎,家破人亡吗?他不仅仅是赌徒,到最后,俨然已经变成了六亲不认的亡命之徒。 “老话都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花不败,用不败,嫖~赌一沾肯定败。”刘氏一副非常上火的样子,道:“你说咱们老杜家,出了一个沾赌的,那还能有好下场吗?” 杜玉娘深以为然。 “娘,您就别担心了,为了这个事儿上火不值得。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更何况我祖母也不是糊涂人,肯定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刘氏点了点头,道:“我也知道,老太太不是不明理的人。玉娘,这个家早晚要分,晚分不如早分啊!” 噗~ 原来娘是想让她当说客啊!怪不得一直不放她走,还说了这么多话。 “知道了,娘,你不用担心,其实祖母已经动心思了。” 刘氏眼睛一亮:“真的?” 杜玉娘胸有成竹地道:“真的,您就等着瞧吧!” 刘氏总算是看见亮了,一颗心也落回了肚子里,“中,娘听你的。” 杜玉娘这才起身,道:“我回屋了,娘,你要是有啥活就叫我。” 刘氏笑了一下,伸手将鬓角的碎发掖回耳后,道:“现在家里能有啥活,除了喂鸡鸭,做饭洗衣,就没有别的活了。” “不是要烀酱豆了?” “还得一些时日呢。” 杜玉娘哦了一声,转身出了西屋。 李氏还在纳鞋底,杜玉娘怕她眼睛受不了,连忙道:“祖母,您歇歇眼睛吧,这些活是做不完的。” 李氏头也没抬,就道:“你娘拉着你说啥了?” 杜玉娘在李氏身边坐了下来,道:“也没说啥!我娘就是担心呗。” 李氏没再问,杜玉娘也没再提。 没一会儿,小虎子跑了回来。 他的花灯可是让他威风一把,他把糖分给几个小伙伴后,大家对他就更热情了。小虎子觉得,今儿自己特别神气。 小孩子嘛,比的就是这个,一块糖果,一个玩具,都会成为他们威风的原因。 “去洗洗脸吧,一会儿该吃晌午饭了。” 小虎子欢快的应了一声,脚步轻快的跑回西屋,放好了他的花灯,这才打水洗脸。 “祖母,中午做啥菜?”杜家的日子,真的算是不错了。每年冬天都是困难户青黄不接的时候,很多人为了省点口粮,都是一天两顿饭,稀得多,干得少。 杜家没有这个顾虑,顿顿还能见到油水,已经算是极好的日子了。 “炖个酸菜吧!”李氏把手里的鞋底放到针线笸箩里,想了想,又道:“再煮点粥吧,你二叔也不能吃别的。” 绝口不提杜安兴。 杜玉娘应了一声,连忙挽起袖子去后仓房捞酸菜。 田氏将杜玉娘手时的陶盆抢过来,道:“行了,我去捞,怪冷的。”说完就转身去了后仓房。 杜玉娘只好干点别的,动手淘米,准备给两个病号熬粥。 早上做的贴饼子还有很多,杜玉娘熬了白米粥,又做了一盘炒鸡蛋,算是给两个病号加强营养吧! 田氏将酸菜洗净,切成薄片,再切成丝。随后将猪肉切成薄片,将葱,老姜都切好。 家里的大筒骨都已经吃完了,好在油坛子里还有一些荤油,过年炼油剩下的油渣也还有一些。 杜玉娘把白米粥和炒鸡蛋装好,给二房送了过去,张氏见了她,不免又要旁敲侧击一翻,无非就是想知道她卖点心挣了多少钱。 杜安兴虽然也病了,但是他的症状可比杜河浦要轻得多,两副药下去,他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张氏问杜玉娘话的时候,他也支着耳朵听呢,可惜杜玉娘又不傻,哪里会跟她说实话! “二婶啊,钱是那么好挣的吗?我那点心啊,唉,别提了。”杜玉娘放下装饭菜的筐,一脸沮丧滴往回走。 田氏已经在给炒好入味的酸菜添汤了,她拿勺子搅了搅,盖上锅盖,才问道:“怎么这么半天啊!” “别提了,二婶跟我打听点心的事儿呢!” 田氏笑,她就知道二婶不会死心的。那是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主,眼巴巴的看着玉娘挣钱,她能不着急? 而此时杜安兴也在跟张氏说杜玉娘。 “这丫头精怪的很,根本套不出来话。” 张氏想了想,“我瞧着她们今天没做点心,不会是真不好卖吧!” “娘,你想什么呢!他们卖了两天点心了,剩回了一块没有?要是真不好卖,还不得愁眉苦脸的啊!你瞧大房那样,像吗?” 张氏琢磨了一下,猛的拍了一下大腿,“你别说,还真是!要是剩下点心了,肯定能瞧见,至少小虎子得尝两块吧,不吃也是白扔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杜安兴心里一急,就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儿子,你咋样了?”张氏连忙给杜安兴倒了口水,端过来喂杜安兴喝下。 杜安兴这才觉得嗓子眼舒服了一些,躺回枕头上喘了两口气。 “娘,你去看看我爹吧,他可比我严重的多。” 张氏道:“你爹有大丫头侍候呢!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儿子,你可得快点了起来。” 杜安兴眼中闪过一抹厌烦之色,他只道:“我困了,想睡一会儿。” 张氏一听这个,连忙帮杜安兴盖好被子,道:“那你睡,我去你爹那屋瞅瞅去。” 杜安兴闭起了眼睛,张氏又停留了一小会儿,这才悄悄地起身,去了南屋。 第九十三章 杜小叶做贼心虚 又过了一会儿,杜安兴才睁开了眼睛。 此时他眼中,全然是狠辣之色。 狼就是狼,哪怕这只狼还只是一只没有成熟起来的幼狼,但是他的狼性,却是真实存在的。 现在的杜安兴,就是这样一只爪子还没有锋利起来的幼狼,但是他骨子里自私自利,心狠手辣的特质,已经隐隐显现出来。 杜安兴这出苦肉计唱得还算成功,张氏好像已经不记得他赌钱的事情了。杜河浦病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李氏已经对杜安兴失望透顶,她现在只盼着杜安兴能够改邪归正,出人头地的想法,已经完全没有了。 这些,都在杜安兴的意料之内,他早就知道,自己赌钱的事情一旦被揭穿,家里人对他的态度一定会发生转变。 让杜安兴不能接受的是,他好赌的这个事,是杜家大房揭发的,确切的说,是杜玉娘揭发的! 他被书院除名一事,就是杜玉娘告的状,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居然把他的事情打听得那么清楚,害得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杜安兴觉得自己挺机灵的,甚至他的表现没有问题,应该不会让人看出来他有什么不妥才是。要怪就怪杜玉娘,分明是她见不得自己好,故意打击他。 杜安兴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你不来惹他,他尚且见不得你好,更何况你惹了他? 所以这会儿杜安兴,已经在想着要找杜玉娘的霉头了。 吃完了中午饭,杜玉娘帮着田氏洗碗。姑嫂二人一边干活,一边说话,气氛很是和谐,温馨。 杜玉娘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杜安兴要报复的目标。 李氏和刘氏都在歇着,难得这会儿不是农忙的时候,家里的活计少,正是一年中最清闲的季节。吃完了中年饭,好好的睡上一觉,那舒坦的滋味,简直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两个人手脚利落的收拾完了锅碗瓢盆,田氏便让杜玉娘跟她去西厢房坐一会儿。田氏给杜玉娘做了一套小衣,她不好意思直接拿到上房来,想着让杜玉娘看看合身不合身。 两个人刚走到院里,正好看到杜小叶从外面回来。她略有些慌张地关上大门,看到杜玉娘和田氏的时候,更是吓了一大跳。 “你们干嘛呐?”杜小叶的反应有些过度激动,她紧张兮兮的看着两个人,像是要从她们的脸上看出什么似的。 “你干嘛呢?”杜玉娘一见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就知道她刚才肯定没干好事。 杜玉娘故意伸长脖子朝外面望了望,其实大门已经关上了,她什么都看不见。她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试探杜小叶而已。 可惜杜小叶根本没有看透杜玉娘的意思,她紧张的回头看,却见大门关得紧紧的,于是立刻转过头来。 “你看什么看。”她瞪着眼睛,对杜玉娘怒目而视。 杜玉娘轻轻的看了她一眼,就这一眼,便让杜小叶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瞪着眼睛,对杜玉娘怒目而视,眼睛里闪着仇视的目光,好像下一刻就要扑过去,将杜玉娘碎尸万段似的。 杜小叶双拳紧握,不停的问自己,凭什么! 凭什么她杜玉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哪里不好,为什么池英杰看不上她,就认准杜玉娘了! 田氏被杜小叶阴狠的样子吓了一跳,她胆子小,生怕这两人在院子里掐起来。 杜玉娘却是收回了目光,直接道:“嫂子,咱们走吧!” 田氏巴不得的,连忙带着杜玉娘回了西厢房。 田氏进了屋,拍着胸口道:“哎哟,刚才吓死我了。她那个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太反常了。” 杜安康不在,他跟着杜河清去山上割荆条了。把荆条割回来,稍微收拾一下,就能编成筐,背篓。可不要小看这些东西,家家户户都要用呢!会编筐的人虽然不少,但是不会的人更多,而且这个东西是消耗品,每隔一断时间就要更换。 蚊子腿也是肉啊!一个筐也能换三文钱呢!况且荆条满山都是,成本几乎为零,农闲的时候编几个筐卖,家里买油盐酱醋的钱就差不多够了。 杜家这爷俩,都会编筐,这手艺是当年杜老爷子活着时,亲自教给杜河清的。杜安康长大以后,又跟着杜河清割荆条,编筐,这门手艺也算是传了下来。 “玉娘,你看看。”田氏把自己做的两套小衣摆出来,给杜玉娘看。 小衣就是古代女子的内衣。 田氏的针线活是很好的,两件小衣做得也挺精致的,虽然料子只是最普通的细棉布,但是摸上去的手感却是非常舒服的。 “嫂子,谢谢你。”杜玉娘说得是心情话,如果是前世不知好歹的她,一定会很嫌弃田氏的东西。但是此时此刻,她心里就只有感动。 “行了,你跟我还客气啥。”田氏只道:“不过玉娘,刚才小叶看你那眼神可不对,阴狠狠的,瞧得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杜玉娘想了想,便道:“没事,嫂子你放心吧。” “我估计啊,还是因为点心的事。”保不准是二婶在几个孩子面前说了什么,所以他们才会如此仇视杜玉娘。 杜玉娘觉得,未必是点心的事。 瞧杜小叶那样子,分明是做贼心虚。 而且杜小叶最在乎的,就是嫁人的问题。她瞧上池秀才了,上次池秀才和王氏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看来,她得提醒祖母一下,决不能让杜小叶跟池秀才有什么瓜葛。 想到这儿,杜玉娘哪里还坐得住,当下道:“嫂子谢谢你,这个我先拿回去。” 田氏以为她害羞,没多想,就放杜玉娘回去了。 杜玉娘心事重重的回了上房东屋,掀了帘子进了里间,将田氏给她做的小衣放到了炕柜里。 她坐在炕上,仔细的回忆前世的事情。 前世他们没有回到杏花沟,二房一家子都在镇子上,后来因为池家来提亲,爹就把她接回了家。 她不喜欢池秀才,闹得好几天…… 第九十四章 怀疑 杜玉娘不喜欢池秀才,闹了好几天,可是当时杜河清还没有看清池英杰和王氏的真面目,对她的反抗十分反感和漠视。 那时的杜河清,甚至连一句杜玉娘的解释都不愿意听。 其实她又有什么可解释的呢,前世的她爱慕虚荣,就是瞧不起池英池,嫌弃他穷,看不上他长得丑! 后来他们终于定亲了,属于她的悲剧也开始了。 如果杜英杰不死,她不会背负克夫的名声,就不会觉得贺元庚是上天送来解救她的。 贺元庚无论是从容貌上,家世上看,都比池秀才强太多了。杜玉娘被他的气质晃花了眼,又急于脱离苦海,所以才会觉得贺元庚是自己的良人。 但是,如果贺元庚是为了某种目的接近她的,那么池英杰的悲剧到底是注定的,还是人为的呢! 难道…… 想到这里,杜玉娘突然打了一个冷战,全身的汗毛都站起来了。 如果贺元庚是为了接近她,而扮演解救她的角色,那么池英杰的死,就很可能是贺家人一手策划的! 难道前世池英杰的死,真的是她间接造成的? 杜玉娘惊出了一身冷汗,她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很有可能就是事实的真相。她很了解贺家人,贺氏父子手段非常,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贺元庚看起来是个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实际上他仗着自己有个做县令的爹,鱼肉乡里,无恶不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杀人放火这种事情,他绝对是做得出来的。 杜玉娘手脚冰凉,身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她陷入了恐惧的情绪当中,连李氏进来都没有发现。 “玉娘,你这是咋地啦?”李氏吓了一跳,连忙走玉娘跟前轻轻地推了推她。 杜玉娘猛然惊醒,抬头时,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 “咋滴啦,啊?” 她脸上的惊恐之色还未退去,李氏见了,心疼万分,连忙坐到杜玉娘身边,握着她的手,紧张地问道:“玉娘,你这是咋滴啦?啊!” 玉娘感受到李氏掌心的温度,终于缓过神来了。 “祖母,我没事。”她摇了摇头,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 “玉娘,你祖母说说,好好的,你怎么突然间哭了,到底出了啥事了,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杜玉娘想了想,便道:“我刚才去大嫂那屋拿东西,碰到二姐了。” “叶子?她跟你说啥了?” “她没说啥,可是我觉得二姐不太对劲。”杜玉娘咬了咬下唇,道:“她是从外面回来,看到我跟嫂子在院子里的时候,吓了一跳,特别慌张,好像生怕被我们发现什么似的。我向外头看了几眼,其实当时大门是关着的,可是她立马紧张的转过头去,还瞪了我几眼。祖母,二姐肯定不太对劲。” 李氏也听出来了,杜小叶的种种表现,实在是有些心虚。她去了哪儿,跟谁见面了?为什么回来的时候,会那么的慌张。 “玉娘,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杜玉娘看着李氏,问道:“祖母,您还记得上次王氏和池秀才来拜年时的事情吗?” 李氏自然记得,当时张氏十分讨好王氏,恨不能立刻跟池家定下亲事似的。而杜小叶也跟池英杰来了一个偶遇,那副样子,真的是十分恨嫁,一点矜持也不顾了。 “你是说叶子动池秀才动了心思?” 杜玉娘犹豫了一下,又道:“祖母,我是真怕二姐会被池秀才给迷住。先不说池秀才的寿数咋样,单说池秀才和王氏的品性,就不是个好的。” 李氏不住的点头,她也看出来了,王氏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她这个人,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弱老实。 “怕就怕,二婶和二姐的心思,我们根本拦不住。”杜玉娘很是怀疑,杜小叶方才见的人,不是王氏,就是池英杰。 李氏也觉得这是大事,万一叶子那丫头不清不楚的跟池英杰有了什么首尾,那到时候这丫头可就被毁了! 毕竟杜小叶也是李氏的亲孙女,她怎么可能眼见着这丫头落得一个不好的下场。 “不行,我得去问问。”李氏刚要走,却被杜玉娘拦了下来。 “祖母,你去问了也没用。她们会明就是不想让咱们知道她们的打算,所以故意躲着咱们呢!你这会儿问了,杜小叶也好,二婶也好,肯定不会承认的,没准娘俩偷偷合计点别的事儿,到时候咱们就现抓瞎了。” 李氏知道杜玉娘的担心是对的,她咬了咬后槽牙,心想这家里就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这事儿得跟我二叔说。祖母,等我二叔好起来,您就去跟他说说,无论如何得让二姐远离王氏母子!”杜玉娘道:“我二叔毕竟还算清醒的,跟他说明白了,他肯定能明白您的苦心!” “还有,我突然想起了梦里的一些事。大梦里池英池是失足落水而亡,这种意外事件,其实也很有可能是人为的。” 李氏的神情微微一震,“丫头,你是说……” “在梦里,我是跟池英杰订亲以后,他便出事了。我背负了一个克夫的名声,天天被王氏骂着,心里承受能力已经要崩溃了。就在这时候,姓贺的出现了,拯救了我……”杜玉娘喃喃出声,“我会执意嫁给他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相貌,家世都很好,另一方面,就是他出现的时机太好了。” “出现的时机太好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是的,他出现在我最需要拯救的时候。祖母,我怀疑……” 李氏直到这时,才听懂了杜玉娘的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怀疑在梦中,池英杰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 杜玉娘只道:“我只是怀疑!”前世这些事情是真实存在的,但是杜玉娘没有勇气向李氏坦诚她重生之事,只好借着杜恩念托梦一事,将自己前世的种种经历讲出来。 而前世,池英杰的死,似乎没有任何蹊跷之处。但是人就是这样,心里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那么这颗种~子很快就会在心里生根发芽。 第九十五章 对策 此时杜玉娘的心中,就种下了这么一颗怀疑的种子。她怀疑前世池英杰的死,与贺家脱不得干系,而贺家人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贺元庚在一个非常正确的时间,出现在她的面前,获得她的好感。 到底,贺家人在图谋什么,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千方百计的接近他们? 前世杜安兴便是贺家的走狗,自己又瞎了眼嫁进了贺家。如今再来一回,杜家与贺家,怕是还要纠缠在一处。 不行,决对不能再与贺家有任何的瓜葛。 李氏沉默了片刻,便对杜玉娘道:“玉娘,这个贺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又为何会抓着咱们家不放?” 杜玉娘欲言又止,含糊地道:“贺家有人当官,好像他父亲是县令。”梦里的事情,亦真亦假,有时候清晰,有时候模糊,她要是说太多,祖母怕是要怀疑的。 模棱两可的答案,往往是比较让人信服的。 “他为什么会一直揪着我们杜家不放,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杜玉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没有梦到。” 事实上,前世一直到死,杜玉娘都没有弄清楚这个事。 李氏忧心忡忡地道:“难怪那个姓贺的,敢作恶多端,草菅人命,原来家里有个当官的啊……”最后那一个啊字,几乎轻不可闻。 杜玉娘知道李氏是担心了,自古民不与官斗,这是非常有道理的一句话。贺家势大,杜家若与他们硬碰硬,只怕下场会很惨。 前世杜家人的结局,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果可以,杜玉娘不想再跟贺家人有任何的关系了! 说句难听的话,虽然前世杜家的下场虽然惨,但是毕竟还没有死绝!而贺家人呢,却被她的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虽然杜玉娘也葬身火海之中,但是她知道,贺氏父子,高氏,都给自己陪葬了! 前世的她,已经报了血海深仇。 今世她跟贺家人还没扯上什么关系,更谈不上有仇,所以她希望能远离贺家人,避免前世的悲剧重演。 但是直觉告诉她,贺元庚一定会找上门来,他现在不就开始跟杜安兴接触了嘛! “对了,祖母,上次我忘了跟你说。其实那天抓到十一哥赌钱,也是偶然,当时我是看到了那个姓贺的,所以才会跟着他。只是当时他去了一条小巷子,我没敢跟进去,我没有想到,姓贺的居然会来桃溪镇,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已经跟十一哥有了联系。”杜玉娘就把那天晚上自己看到杜安兴和贺元庚的事情说一了遍。 李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真的?” 杜玉娘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祖母,您现在着急也没用,当务之急是赶紧让十一哥跟姓贺的断了联系。”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李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祖母!”杜玉娘一把拉住她,道:“现在十一哥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所以您千万别声张。” 李氏稳了稳心神,点头道:“是,对,不能声张。”这一切都是玉娘的梦,可是她的梦境居然与现实如此吻合,这是说不通的事,也是不能说的事。 万一传了出去,玉娘怎么办? 李氏重新坐回了炕上,似乎在想对策。 杜玉娘见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但是贺元庚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桃溪镇,而且不光他来了桃溪镇,高氏也来了! 这就很巧妙了!他们夫妻俩来桃溪镇做什么? 贺元庚与杜安兴的相遇相识,根本不可能是偶遇,他们到底是怎么搭上线的? 杜玉娘同样想揭开这些疑问,但眼下的情况是必须阻止杜安兴继续赌博,还有就是要阻止杜小叶和池家人接触。 “祖母,我觉得当前的情况,还是二姐的问题严重一些。十一哥那里,只要我们把人看住了就好,他只要在杏花沟待着,就无法跟贺家人联系。倒是二姐这边的情况复杂一些,我想二婶应该不会轻易放弃池秀才的。” 李氏深以为然,觉得杜玉娘的话很有道理。 “我看那个张氏是魔障了!”李氏恨得直咬牙,她一时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所以心里十分着急。 这可是大事呢! 杜玉娘前世可是个玩宅斗的,虽然她因为出身问题,嫁给贺元庚以后一直被孤立,排挤,但是她与高氏的斗争,并不是完败! 虽然,她失去了很多东西,包括尊严和孩子,但是高氏却实打实不是她的对手。她之所以会输,那是因为贺元庚从始至终就没有爱过她,反而巴不得她出事,巴不得她死! 没有贺元庚的支持和默许,高氏未必是她的对手。 所以在杜玉娘看来,对付张氏和杜小叶,根本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李氏是关心则乱,才会没了分寸。 “祖母,其实这个事情也比较好解决。” 李氏听了杜玉娘的话,心中当下升起几分希望,“哦,你有啥办法,快说来听听。” “您说,在这个家里,我二婶最心疼谁?” 李氏嗤了一声,“还能有谁,十一呗!” “现在十一哥不能再去书院了,他也不想读书了,那他以后能干啥呢?我估计二我婶可舍不得让他种地,而且他过了年就十八了,还没娶亲呢!您想,要是他赌这个事传出去,谁家的姑娘肯嫁给他。” 李氏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明白过来。 “你是说,先给她说一门亲事?用这个来分散你二婶的注意力?” 杜玉娘忍不住拍了一下手,“我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十一这个毛病要是不改的话,那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嘛!”李氏犹豫,结亲这种事情,要讲究缘分的,她不想害了人家姑娘,将来被埋怨一生。 “哎哟,祖母,咱又不是真的给他相亲。先跟我二婶说,张罗着,成不成的,还不是咱们一句话的事儿!而且我跟您说,十一哥眼界高着呢,一般乡下姑娘,他肯定瞧不上,不用您说,他自己就给打发了。” 李氏半信半疑:“能吗?” 杜玉娘点头,“肯定能!” 第九十六章 春种秋收 杜玉娘说服了李氏,但这个时候杜安兴和杜河浦都还病着,提亲事什么的,太早了。所以李氏暗暗压下自己焦躁的心,等着合适的时机。 就在李氏和杜玉娘商量对策的时候,杜小叶这边也急得团团转。 怎么办,她不敢肯定自己做的事儿有没有被杜玉娘看到,如果杜玉娘看到了,她会不会告诉祖母啊! 杜小叶心里打鼓,不过随后心里又立刻理直气壮了起来!杜玉娘又没和池英杰定亲,她不是看不上陈英池嘛,那,那自己为什么不能跟池英杰在一起? 她要是跟池英杰在一起了,爹娘也会高看她一眼的。有个当秀才的女婿,说出去也是极有面子的事情啊! 傻子才会看不上池英杰。 在杜小叶眼中,杜玉娘就是那个傻子。 杜小叶的表情很不自然,她心里明明知道李氏不看好池家这门亲事,也再三强调过要离池家人远一点,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代替杜玉娘成为藏在池英杰心里的那个人。 她没有杜玉娘漂亮,在家里也不受宠。而且她娘重男轻女,从小到她杜小叶都没觉得自己能拥有什么东西,好像她生来就是要不停干活的。 但是此刻,她强烈的想要拥有幸福,想要嫁到池家去。因为池英杰的优秀她看得见,她相信池家未来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只是现在池英杰心里想的,也全都是杜玉娘!自己要用帮他打探杜玉娘的消息来接近他,这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可恨。 凭什么啊! 杜小叶不服气,但是她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取代杜玉娘在池英杰心中的地位,她一定可以嫁过去的! 一定! “想什么呢!”杜小枝一进门,就看到杜小叶瞪着眼睛,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杜小叶低了头,连忙道:“没,没想什么。” “没事就赶紧出来帮忙干活,一堆衣裳没洗呢!”小碗都比她懂事,要是让娘看到她在这儿发呆,恐怕又要骂人了。 杜小叶连忙哦了一声,一边挽袖子,一边跟着杜小枝出门,准备到院子里洗衣裳。 杜家的小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日子流水一般过去,转眼就出了正月。杜家二房父子的病,反反复复地折腾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也终于好利索了。 出了正月,农家日子就没有那么清闲了,马上就要立春了,很快就要开始种小麦了。 杜家每年都要种将近四十亩的小麦,所以立春以后的这段时间,杜家人会变得非常忙碌,因为他们每天都要观察冻土情况,等土地化冻到一定程度时,就可以着手翻地播种了。 杜河清每天带着杜安康下地里察看情况,但是最近气温有些低,冻土并没有化,不适合播种。 在种地这方面,杜河清的经验非常丰富,就连杜安康也是一把好手,所以杜家人根本不用担心他的判断力。 又过了几天,天气突然变得暖和了起来,杜河清带着杜安康去地里一瞧,冻土已经化开三寸有余了,正是播种的好时机。他当即立断带着杜安康回了家,决定先把地整理出来。 杜河浦也要去帮忙,不仅他要去,他还要带着杜安兴一起去。 张氏第一个反对。她儿子可是读书人,一双手是拿笔的,可不是拿锄头的。 但是张氏反对有用吗?杜家上下,除了她,全部都同意杜安兴下地种田,就连杜安兴自己都不反对。 李氏知道了杜河浦的决定后,还是挺欣慰的,她这个老小啊,总算是没糊涂到家。这个时候知道错,还不算晚。 杜河清也觉得,杜河浦早就该这么办,要让十一那小子知道知道钱来得不易,粮食都是他们的血汗换来的,他就知道珍惜了。 张氏再怎么反对,也阻止不了杜安兴要下田种地的命运。 所以当天杜安兴就乖乖滴跟着杜河浦下田去了。 种小麦之前,要先犁地,整地。 四十亩地对于四个……估计先算三个,三个大男人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什么难活。要知道,乡下女人一个人,就可以种十亩地!种地这活虽然辛苦,但是丰收的喜悦也是无可代替的。 百姓们吃穿都要靠老天爷赏饭吃,他们对土地的热爱和依恋是那些贵人们无法理解的。每年到了春种,秋收时,百姓们对待土地的时候,眼中都装着无比虔诚的目光,因为土地会带给他们希望。 犁地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杜安兴初来乍到,也不可能给他干什么太专业的活,只是扶着铁犁在地里走,就已经让他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相比杜安兴的吃力,其他三人倒都是游刃有余。农活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地刚犁了一半儿,杜安兴就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他也顾不得身上脏不脏了,半跪在泥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活像是一只离了水的鱼一样。 杜河清在一旁看着,对杜河浦道:“不行让他休息一会儿吧。安康,你来扶犁。” 杜安康应了一声,也不顾跪在地上的杜安兴,扶起铁犁帮自个老爹犁地。 杜河浦走了过去。 杜安兴气喘吁吁的喊了他一声,“爹……”那种累到极致,胸腔涩痛的感觉,是杜安兴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他的双手,全是水泡,即便早有准备,但是鞋子里的脚掌却依旧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磨出了不少的血泡。 杜河浦一言不发,把杜安兴扶到了地头。 “喝点水,小口小口喝。” 杜安兴接过水杯,小口抿了两口水,有了水的滋润,他方才觉得身体好受了一些。 杜安兴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只觉得全向的肌肉都酸痛不已,似乎都在抗议。他整个人已经陷入了虚脱无力的泥潭里,拔都拔不出来了。 “十一,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庄稼人的辛苦。”杜河浦看着一望无垠的黑土地,喃喃道:“从春种到秋收,这是一个漫长又辛苦的过程!” 杜安兴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第九十七章 收工 杜安兴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他这副模样落在杜河浦眼中,便是极难得的反省之姿。要知道,他的儿子是多么骄傲啊!从小到大听惯了赞扬话的他,又怎么会服气说教呢! 在此之前,十一对种田的事儿,一点兴趣也没有!难道的是,自己这次要带着他来下田,他居然没有反对! 这孩子,是不是真的想通了呢! “十一,爹不懂什么大道理,也没有你读的书多,但是爹想告诉你,做人一定要脚踏实地,做好自己的本份。”杜河浦想起了过世的父亲,眼中泪光乍现。 “你祖父还活着的时候,就老说一句话,他说啊,有多饭量使多大碗,人这一辈子要量力而行!十一,你以后不想再读书了吗?” 杜安兴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些年,我都白读了,爹,我没读书的天分。” 杜河浦虽然很不愿意听到这话,但是儿子已经说出来了,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也罢!现在就算十一想读书,只怕娘和大哥那边也不会答应了吧!好好的一个孩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呢! 当初就不该送他到书院去,应该像池家那孩子一样,找个师傅在家附近念,这样一来他就不会脱离家人的太远,也就不会出现那样的事情了。 杜河浦在生病的期间,反复总结了杜安兴会走上赌钱恶习道路的原因。他认为,就是因为家人离杜安兴太远了,他在书院交了几个不怎么样的朋友,被人带坏了。 杜河浦和大部分当父亲的人一样,都是望子成龙的。自己儿子有什么不好的,他就算是赌钱了,也一定是被别人带坏的。 “十一,那你想过以后要干什么吗?”杜河浦问道:“你想像安康一样,在家里种田吗?” 杜安兴想也没想的摇头,他只干了半天的活,就已经要累死了,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呢!怎么可能会像那个傻大个儿一样,一辈子干这种要命的活。 “我还没有想好!爹,您愿意相信我一次吗,我以后肯定不再赌了,我会好好的,学本事,即便不读书了,将来也肯定会出人头地的。” 杜河浦差点掉下眼泪来,因为他听得出来,儿子说的这几句话,是真心的。 “爹不指望你出人头地,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做个好人。” 杜安兴不住的点头,抓着杜河浦的手道:“爹,我以后再也不了,我肯定做个好人。” 远处,杜河清和杜安康,把二房爷俩互动这一幕,尽收眼底。 “也不知道二叔跟十一说啥了!”杜安康跺了跺脚上的泥,对杜河清道:“爹,你说十一能改好不?” 赌钱这事儿,可是缠人的心魔,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好的。 “改好?”哼!杜河清自认,他比那个呆头弟弟会看人。杜安兴要是能改好…… 唉,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 “干活~”杜河清已经不想再继续说这种没有意思的话题了。 但愿他能改好吧! 到了中午的时候,刘氏和张氏来送了一次饭。 刘氏是来送饭的,但张氏是来看望杜安兴的。 一看到杜安兴手上,脚上都是血泡,张氏那个心疼啊,眼泪噼里啪啦的就掉下来了,嘴里还不停的叫着,“儿了以咱不干了,咱回家!老杜家这么多年没用你干活,照样打粮食吃饭,你跟我回家!” 杜河浦恶狠狠的瞪了张氏一眼,“嚎啥呢,瞎咧咧啥?你赶紧给我滚家去,别在这儿丢人陷眼。” 刘氏笑乐了,“老二媳妇,你这话说的,十一下地这事儿可不是我们让他来的。再说了,老杜家打的米你们娘俩少吃了?别说的像我们给你扛活似的。” 杜河浦的脸都要被臊没了。 张氏倒是理直气壮,她刚要说什么,却被杜安兴拉了一下,“娘,你回去吧,我还要跟着爹翻地呢!今天得把这一片都弄完。你回吧啊!”说完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田里走去,要跟杜安康换班扶铁犁。 这个活相对还是轻省的,更费力气的活,是整地。整地,需要用镐头将犁好的地一点一点整平整,还要把翻出来的大土块给敲碎,偶尔还要蹲下来,将土中的石块清捡出去。 看似轻闲的活计,其实特别费力气。 杜安兴的手已经全是血泡了,根本拿不住镐,所以只能干扶铁犁的活。 张氏站在地里,愣住了,十一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呢! 刘氏一声不响的收拾好碗筷,也不等张氏,转身就走。 人都走出二十多米了,张氏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大嫂,你等等我!” 日幕西垂,火红的晚霞突兀的挂在天边。 这个季节能看到晚霞,还是不太容易的。。 杜河清看了看自家的地,满意的点了点头,今天的效率还不错。 “安康,收拾收拾,回家了。” “唉,好嘞。” 杜河浦和杜安兴也收拾起农具来。 “走吧,回吧!” 杜安兴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上的血泡火辣辣的疼。他的肩膀和手臂,已经像是被人打折了一样。整个人浑身无力,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实在是太累了,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试过会这么累。 读书虽然也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但是跟干农活相比,读书简直就像是掉到了福窝里。 覆水难收啊!他现在就是想回去读书,只怕也读不成了。 几个人回到家里的时候,小院里已经飘散着饭菜的香气了。 虎子大叫一声:“爹回来了。”边喊边往屋里跑。 杜玉娘笑道:“好,开饭了。” 小家伙积极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杜玉娘今天做了红烧肉炖干豆角,还炒了一个白菜片,主食是二合面的窝窝头,小米粥。 到了用力气干活的时候,伙食就得跟上去,不然的话,哪儿有力气翻地种田啊! 男人们放下农具,在门口蹭了蹭脚上的泥。 刘氏打了热水给他们洗脸,道:“都累坏了吧,赶紧洗洗,马上吃饭。” 第九十八章 改变 晚饭吃得酣畅淋漓,没有人说话,只有咀嚼食物的声音。 杜玉娘做的红烧肉色香味儿俱全,小火慢炖,将肉汁全都被收到了肉里面,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软糯弹牙,咬一口,满嘴生香。红烧肉的最高境界,就是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选料,配料都有讲究,火侯也半点马虎不得,无论哪一个环节出错,红烧肉的味道都会大打折扣。 今天杜玉娘做的这个红烧肉,是前世她那个半疯师傅的招牌菜。 她总觉得她师傅那个人怪怪的,别人都说她是个疯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杜玉娘觉得师傅她比任何人都清醒。而且她那一手厨艺,实在是太惊艳了,很难让人想象她是一个半疯的人。 前世她先走了一步,也不知道师傅有没有伤心,后来又收徒弟没有,可有人为她养老送终? 也不知道现在师傅在哪儿,以后有机会,一定把她接到自己身边来,也好弥补一下前世的遗憾。 杜玉娘心中有事,晚饭就没吃几口。 不过她亲手做的红烧肉,却是被吃个精光,连点汤都没剩下。 “今天这肉做得咋这么好吃?”杜安康泡完脚以后,还跟媳妇田氏叨叨这个事儿。 “你是累了,吃啥都香,更何况是吃肉了?”田氏是个贤惠媳妇,平时家里做了好吃的,她都不舍得吃,非说男人是干体力活的,肉啊蛋啊,应该紧着爷们吃,所以方才在桌上,她一口红烧肉都没吃。 杜安康点了点头,没再说啥。 “快睡吧,明天还有很多活要干呢!” 小两口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东厢房那边,张氏也在说这个事儿。 “今天晚上这个肉可真好吃。”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道:“玉娘了不得啊,这才拿起饭铲子几天啊,就又是做点心,又是做肉的。”她往被子里一钻,不以为然的样子,让杜河浦很厌烦。 他翻了个身,不想再听张氏磨叽。 吃肉的时候,比谁吃得都欢,吃完了人家做的肉,转过头又说人家的坏话! 她可是玉娘的长辈! “当家的,明天下地别让十一去了。”张氏轻声道:“你没瞧见儿子那双手,都是血泡。” 杜河浦没吱声。 “当家的?” 杜河浦依旧没搭理她。 张氏急了,把手伸出被子,捅了杜河浦两下,“我说话你没听见啊!” 杜河浦还是不吭声,这下张氏可急了,她一下子从被子里坐起来,反身将被子披到自己身上,盯着躺在另一头的杜河浦道:“当家的,你故意的是吧!儿子都累成那样了,手上脚上都是血泡,你不心疼是吧?” 她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把里间的杜家姐妹都给惊动了。 杜小碗年纪小,睡得沉,早就进入了梦乡。 杜小枝和杜小叶却是都还没睡着呢,张氏这一嗓子,也把小姐俩彻底喊精神了。 杜小叶刚要说话,就被杜小枝拦住了,她摇了摇头,示意杜小叶把嘴巴闭上。 杜小叶也明白,她娘这火没发出来,要是听见她们姐俩说话,肯定就向她们撒火了。 杜小叶撇了撇嘴,重新躺了回去! 她儿子就这么宝贵啊?手上出几个血泡会死啊! 杜小枝侧着耳朵听了几句,摇了摇头,重新躺了回去。 爹都累了一天了,明天还要翻地呢,娘就不能消停一会儿,让爹好好睡个觉? 张氏不依不饶地缠着杜河浦,不想让杜安兴再下地了,可惜杜河浦根本不理她,连一句话都懒得说。 张氏闹了一阵,也觉得没意思,这才躺回去睡觉。 第二天,天气还是很不错,气温明显回暖。 杜河清估计了一下手里的活计,决定将地翻完,明天种麦种。 张氏在吃饭的时候,很“委婉”的提出来想要让杜安兴休息一天,不要再下地干活了。 可惜她的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不要说别人,就连杜安兴自己都不同意呢! 昨天晚上他已经泡过脚,并且把血泡全部挑开上过药了,现在他的手和脚基本上都已经结痂,应该没问题的。杜安兴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些挑破水泡的位置就会变成老茧,如无意外的话,这些老茧将会陪伴他一辈子,再也下不去了。 不过,杜安兴不在乎!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好好表现,别再让人把他和赌鬼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这就足够了。 所以不管张氏怎么说,杜安兴都不为所动,找着锄头跟着杜河浦下田去了。 张氏急得跳脚,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真是个讨债的!”张氏觉得,这世上能克她的,也就杜安兴了。 这话还真就没错。 犁地,翻地,都平整完了,就该种小麦了。 相比这下,点种这活看比翻地轻巧一些,但是这一整天下来,弯腰点种的次数要持续几千次甚至上万次,所以点种这活一点也不轻松。 好在点种的时候,全家老少齐上阵,终于是在一天之内把小麦种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小麦在土壤中会有一个萌动的过程,这个过程需要低温条件,才会让钻出土壤的幼苗更加结实。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待了,大概七到十五天,就能出苗。 小麦种完之后,家里人有一个短暂的休整时间。 但这个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储存的大白菜,萝卜,土豆之类的蔬菜也都基本上消耗光了,除了酸菜和腌菜以外,农家人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可吃的菜了。 杜玉娘想,或许这个时候可以发点豆芽菜吃,家里还有黄豆,磨点豆腐吃也是不错的。 杜玉娘就跟李氏商量。 李氏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开了仓房挑一小袋黄豆出来。 “挑个日子,也该烀酱豆喽!”李氏叨叨着,“今年这酱得多下一些。” 杜玉娘脑中隐隐有个想法,但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李氏说。 毕竟她虽然重生了,可是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预料之内。正是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第九十九章 怀疑 杜玉娘在想铺子的事情。 以前她让家里人把铺子租出去,那是为了让杜安兴回到一个相对偏僻一点的地方,希望他能戒掉财瘾,重新做人。 但是这次她亲手抓到杜安兴以后,杜玉娘知道,杜安兴就是杜安兴,你就是给他扔到再苦再偏僻的地方去,他一样是那个自私自利,骨子里冷漠刻薄,永远都想不劳而获的杜安兴。 乡下又怎么了,只要他的野心还在,他可以沉淀一段时间,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的他,可能又是另外一个孩子了。 在杜玉娘眼中,天天跟着大家一起下地干活的杜安兴,就是在沉淀,在装模作样! 别人不知道他,不了解他,她还不知道吗? 幼狼的狡猾已经初显,而且他现在已经跟姓贺的联系上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两个人就会达成共识。而杜安兴,绝对会将杜家带到沟里去! “玉娘,想什么呢!?” 杜玉娘把手里挑出来的坏豆子扔到一旁的簸箕里,对李氏道:“我就是在想,眼下咱家这个铺子到底还租不租了。” 李氏一愣,紧接着道:“租啊,怎么不租。咱们不都说好了吗,租出去,让十一离镇上那帮人远点。” 虽然李氏没明说,但是杜玉娘听出来了,李氏对杜安兴还是报有期望的,李氏期望杜安兴能够变好。 可惜,这是李氏的奢望。 “哦。”杜玉娘点头,“那行吧!” 李氏也没多想,就继续跟杜玉娘一起挑豆子。 到了中午的时候,刘氏和田氏便张罗着做饭了,小米粥,玉米面贴饼子,酸菜炖粉条,还有酸黄瓜条。 吃饭的时候,田氏抱着碗喝酸菜汤,还一直吃酸黄瓜条。 杜玉娘眨巴眨巴眼睛,觉得田氏的吃相有些吓人,她掐算了一下日子,发现前世这个时候,田氏应该已经怀了身孕了,可是当时她月分还小,自己没有察觉,家里人就都没发现。 杜玉娘犹豫了一下,悄悄问田氏,“好吃吗?” 田氏点了点头,“酸黄瓜下饭,要不然嘴里没味。” 杜玉娘也挟了一口酸黄瓜尝了尝,嗯,确实挺下饭的。 她现在可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她该怎么样合情合理的提醒田氏她怀孕了呢! 这个问题,还真挠头啊! 她总不能直接问吧!她现在才十三岁啊! 真是难为死人了。 到了晚上,杜玉娘突然有了主意。 晚饭她来做,顺便提醒一下刘氏一下,当婆婆的人,应该对儿媳妇嗜酸这方面,挺敏~感的吧? 杜玉娘打定了主意,晚上做了手擀面。 杜家一向勤俭持家,不到过年过节,农忙的时候,平时很少吃白面。不过今天杜玉娘却是特意问了李氏,可不可以吃点白面,做手擀面。 杜玉娘的手擀面做得非常好,而且她还会拉面,会做很多种浇头。但是除了李氏知道她的厨艺是怎么来的以外,家里其他人并不知道杜玉娘的厨艺是怎么回事,他们还只当杜玉娘有做饭的天赋而已。 为了不过多的显示自己的能力,杜玉娘让刘氏帮忙做手擀面,而她自己,则是准备做卤子。 刘氏将醒好的面搁在案板上,反复揉了几下之后,用擀面仗将面团擀薄厚适中的大圆饼。 手擀面要想筋道,耐煮不粘锅,就得用凉水和面,而且水和面的比例也一定要掌握好。 将面团擀成圆饼后,要在圆饼上撒上一定的面粉,然后将面饼叠起来,再用刀切成完宽窄均匀的细条。将水烧开,抖落面条上的面粉后下锅。 刘氏煮面条的时候,杜玉娘也在做卤子了。 刘氏闻到空气中带着浓重的酸味儿。 “玉娘,你这做什么卤子呢?” 杜玉娘做得是酸辣肉丁卤子,杜家人的口味是偏咸辣的,北方人几乎都是这样的口味。他们吃辣不能跟湘蜀两地的人比,但是比南方人又强了不不和。 “肉丁卤子,放了醋和辣子。”杜玉娘道:“我看中午嫂子吃酸黄瓜吃得欢,还说她嘴里没味儿,就想吃点酸的下饭,所以我就做了这个卤子。娘,咋了?” 杜玉娘见刘氏若有所思,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娘,面条!” 刘氏一惊,连忙转身往冒腾热气的锅里添了一碗水,然后拿笊篱搅了搅面条。 “玉娘,你刚才说你嫂子没胃口,觉得吃酸黄瓜下饭?” “啊!”杜玉娘心想,自己想的这个方法果真是好,看来娘已经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可不嘛,我嫂子一直在吃酸黄瓜,还一口气喝了三碗酸菜汤,我瞧着都倒牙!” 刘氏搅了搅锅里的面条,若有所思。 晚饭时,刘氏特意观察了田氏一下,发现她果真特别爱吃玉娘做的卤子。明明那卤子就是有点酸,张氏方才还吵着,说好不容易吃一顿白面面条,结果卤子酸得倒牙! 刘氏满腹心事,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万一不是吧,空欢喜一场,儿媳妇心里怕是也不会舒服。 但是要是怀上了呢?现在可是活多的时候,万一不小心抻着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刘氏当即立断,偷偷叫杜安康去请武大夫,是不是的,得有个准信啊! 杜安康傻呼呼的问,“娘,您哪儿不舒服啊?还是我祖母不舒服啊?” “你喊什么喊。”刘氏瞪了他一眼,心想这小两口可都够糊涂的,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第一胎,没有经验啊。 “让你去就去,快点。”一会儿天该黑了。 杜安康应了一声,小跑着去请武大夫。 杜玉娘笑了笑,转头看向忙碌的身影。 嫂子,这次你的孩子,应该能保住了。 前世田氏的第一个孩子,并没有保住。她怀相好,都两个多月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所以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怀孕了。 现在,就等着武大夫来了。 刘氏把田氏叫过来,道:“你先别干了,先跟我回西屋。” 田氏一头雾水,心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怎么婆婆脸色有点不大对呢! 杜玉娘默默的收拾起灶间来,就在这时,武大夫勿勿赶来了。 第一百章 喜事 田氏直到现在,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武大夫刚刚说啥,说她有喜了? 这,这是真的吗? 田氏转头看了看刘氏,一脸惊喜:“娘,是,是真的吗?” 刘氏这会儿,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等了小两年,这媳妇是真终于开怀了。 “这头一胎啊,可是至关重要的。从今儿起啊,你就好吃好睡,好好养着,家里这活啊,都不用你了。” 田氏受宠若惊,同时也觉得十分惶恐。当媳妇的人,都是得侍候全家老小的,就算是怀孕了,也得每天忙里忙外的干活。 杜家人待人和善,换了旁人家,怀孕了就不干活了?你当自己多金贵呢! “娘,不用,我,我啥事没有。”田氏连忙道:“家里活也不累,我能行。” 李氏这会儿也笑得全不拢嘴,一想到八个多月以后就能抱到重孙了,脸上都开出花来了。 哎呀,四世同堂啊,想想都高兴。 “听你娘的,你这是头一胎,马虎不得。”李氏连忙以过来人的身份劝田氏,“尤其是这头三个月啊!一定不能马虎了,想吃什么就跟你娘说啊。多歇着,干活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田氏现在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她是又高兴,又是忐忑。这个孩子她盼了很久才盼来的,自然也不希望孩子出事。 “娘,我……” 刘氏看了田氏的忐忑,就安抚她道:“你听娘说,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养胎!别的都不是事儿啊!” 田氏点了点头,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帘子猛然一挑,杜安康一头大汗的跑了起来。 “娘,我,我把武大夫送回去了。”杜安康累得长大嘴喘气,可是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下去过。 刘氏知道他这是惦记田氏呢,也不生气,当下笑着道:“你都是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杜安康摸了摸后脑勺,傻呵呵的笑,也不知道在笑啥。 田氏都不好意思了,让这么多人围着,她不自在。 从小到大,她都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个,如今成了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自然会不舒服。 “行了,扶你媳妇回去吧!记着,这千万别抻着了啊。别沾凉,别干什么活。” 杜安康小心翼翼的扶着田氏,一口答应下来,“行,我知道了娘,您放心吧!” 刘氏把他们小两口送了回去,又嘱咐了几句,才从西厢房出来。 刘氏走后,田氏忍不住问杜安康,“娘跟你说什么了?” 杜安康老脸一红,忙道:“没说啥。”娘嘱咐他们头三个月不能同~房,这事儿他怎么好意思跟媳妇说啊! “真的?” 杜安康点头,又道:“哦,对了,娘说了,得打热水给你泡泡脚,媳妇你等着啊,我现在给你打热水去。” “哎……”田氏急急的喊了两声,结果杜安康跑得太快,根本就没听见。 田氏无奈的笑了笑,心头不由得泛起几丝甜蜜来。 不一会儿,杜安康端了一盆热水过来,当真要给田氏洗脚。 田氏吓了一跳,就没听说谁家爷们给婆娘洗脚的。 “安康……我自己能洗。” 杜安康可不管那些,连忙道:“媳妇你别动啊,往常啊,净你侍候我了,今儿我也侍候你一回!”他动作非常快,一下子把田氏的脚握住了,帮她脱了袜子,将她的脚放进了热水里。 田氏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眼睛却不由自主湿润了。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媳妇,你辛苦了,啊~” 田氏笑,眨了延眼睛道:“说什么呢!”那不是她该做的嘛,能嫁到杜家来,她已经是享福了。 “你看啊,你每天起的那么早,做饭,喂猪,种菜。”杜安康一边替田氏洗脚,一边道:“替我孝顺咱爹娘,咱祖母,还替我照顾弟弟妹妹,所以你是咱家最大的功臣是不是?” 田氏又是想哭,又是想笑,一时间感慨颇多。 她觉得自己命好,虽然在娘家的时候爹娘不当她是回事吧,但兄弟们都挺照顾她的。到了婆家,全家人都待她好。 她知足了。 就在田氏感慨的同时,刘氏也在跟杜河清说这个事儿。 “这儿媳妇是终于怀上了,老杜,你高兴吧!” 杜河清自然高兴啊,不过他是老爷们,再高兴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啊。 “媳妇那边你多照顾吧!”他一个当老公公的,不好往儿媳妇身边凑啊! “你放心吧,那可是我亲孙子,我能不关心嘛。” 杜河清笑了笑,“行,营养得跟上,隔三差五的给她买点肉啊。” “嗯!知道。” 于此同时李氏也在高兴着,她躺在炕上,跟玉娘叨叨着:“哎呀,这康子媳妇总算是怀上了,真好,真好。”这是难以言喻的欢喜,她似乎已经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了。 “玉娘,你高兴吗?” 杜玉娘点了点头,“高兴啊,真高兴!”这一次,嫂子的孩子一定可以平安生下来的。 杜家全家上下,都沉浸在无法言喻的欢乐之中。 只有杜安二房,对田氏怀孕这事,表示不大感冒。 张氏叨叨着:“早不怀,晚不怀,偏偏家里最忙的时候怀,我看田氏就是故意的。” 杜小枝在一旁分线,没言语。 怀娃这种事情,是她自己能够决定的吗? “田氏现在成了宝贝疙瘩,你祖母和你大娘肯定不能让她干活了!家里这活啊,就都得落到咱们头上!哼,瞧着吧!” “娘。”杜小枝瞧了杜河浦一眼,心想爹的脸色都黑成啥样了,你咋没一点眼力见儿呢! “大嫂怀孕了,多歇着也是正常的,不过就是做饭,洗涮这些活,我能行的。” 张氏把眼一瞪,“就你能~” 一直没说话的杜河浦突然道:“行了,别磨叽了!安康媳妇有喜了,这是好事,你这当二婶的不说帮忙照顾着,还在这儿说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大丫头呢!” 杜小枝默默低头,这个时候,她是不能接话的,不然娘的这火就朝她撒过来了。 张氏狠狠地瞪了杜小枝一眼,躺下挺尸了。 杜小枝默默地把手里的东西收拾好,悄悄回屋里去了。 第一百零一章 意见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时,田氏就已经醒了。她像入学一样,想起来,却被杜安康伸手给按住了。 “你干嘛去啊!”杜安康道:“老实躺着,你没听祖母和娘说,你得多休息,多睡觉。” 田氏哪儿好意思啊,“我起来帮忙去,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那也不行!”杜安康把田氏扶下躺好,“你老实的躺好,别累着我儿子。” 田氏只得又躺了回去。 “安康~”田氏的声音很忐忑,她紧张的抓着自己的衣裳,不安地问:“要是,要是我生的是个女儿,那……” “你想什么呢!”杜安康下子就知道田氏要说什么了,“女儿也好,姐姐长大了,正好能给我们带弟弟妹妹。我们还年轻呢,不着急,你别担心。” 田氏松了一口气,又担心地问道:“可是娘,会不会……” “娘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啊?她不会的,你放心。” 田氏点了点头。 杜安康只道:“你好好躺会儿,我先起来瞧瞧去。” 田氏又点了点头,可是躺在被子里的她却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这人哪,都是贱皮子,忙活累的时候呢,就天天想休息,想歇着。可是真能歇着了吧,又浑身不自在。 就在田氏胡思乱想的时候,杜安康已经在上房了。 杜玉娘正帮着刘氏做饭呢,一见到杜安康就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大哥!” 杜安康点了点头,好像还挺不好意思似的。 “你大哥老实啊,你别逗他。” 杜玉娘笑,转头忙自己的地去了。 杜安康凑到刘氏面前,试探道:“娘,要不我去把招娣叫起来,让她帮你忙活忙活。” “去去,一边去!”刘氏一边削土豆皮,一边道:“我不说了让你媳妇躺着,家里什么活都不用她干,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啊!” 杜安康不好意思的笑笑,“那,那……” “那什么那啊,你躲一边去,别妨碍我做饭。” 杜安康又想问什么,可是终究没问出口。 “娘,你没觉得大哥还有话要眼你说啊!” 刘氏眼皮都没掀一下,手里削土豆皮的动作也没停下来。 “他呀,一撅屁股我都知道他要拉什么屎。哼~”刘氏道:“他上我这试探啥啊?我说让你嫂子歇着,可不是说漂亮话!” 杜玉娘笑道:“哈哈,大哥还以为他挺高明呢!” “家里就这么点活,谁干不是干!”刘氏的话还没说完,江小枝就走进来了。 “大娘,有什么活,我给您搭把手。”她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要过来帮忙。 “小枝姐。”杜玉娘笑道:“我们都忙活的差不多了,你忙你的吧!” 杜小枝见确实没有什么事可干,就道:“那就帮忙烧火好了。院子里的鸡鸭都喂完了,我也没有什么事。” 杜小枝一来,刘氏和杜玉娘就不像方才那样说话了,娘俩对二房的事都有些膈应。 很快,饭就做好了。 “玉娘,你把你嫂子的饭给她送过去!” 杜玉娘应了一声,把给田氏早上蒸的鸡蛋糕将在篮子里,又将小米红枣粥和白面的馒头,早就切好的酸黄瓜放了进去。 就在这时,张氏进来了,她一看到杜玉娘手里的篮子,就瞪大了眼睛,心想这是给田氏开小灶了。等张氏看清楚了里面装着的吃食后,她不满的情绪更是升到了顶点。 “大嫂,现在就开始给康子媳妇吃独食了啊?”张氏一脸讥讽地道:“还不知道怀得是男是女的,就把她当成金母鸡供起来了。” 这话说得极为难听,刘氏听了,胸口的怨气窜起多高,她最见不得张氏这副嚣张的样子,她有什么本钱跟自己叫嚣。 杜玉娘盖好篮子上的盖子,走过去轻轻拉了拉刘氏的袖子,“娘,别生气,摆桌子吧!一会儿爹和二叔该过来吃饭了。” 杜小枝也劝张氏,“娘,您糊涂了吧,瞎说什么呢!” “你起开!”张氏横眉立目,“我早就看她们不顺眼了,什么玩意啊,一个个的摘特殊话,这个家还没分呢,当我们二房是死人啊?” 张氏对大房的不满,由来已久,特别是杜玉娘的点心方子一事,让她极为不满。她现在还不知道杜玉娘把点心方子给卖了,所以一心想着要分点好处,至少那方子卖了以后,应该分她一半儿…… 李氏掀了帘子,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老二家的,反了你是吧?” 张氏委屈巴拉的道:“娘,你偏心眼也不是这么个偏法,我们家河浦是捡来的啊?” 就在此时杜河清和杜河浦两兄弟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二人进屋以后,面对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都是微微一愣。 “怎么了?” 张氏瞧见杜家两兄弟后,理智才回笼,有些后悔。 “没,没啥,那个,吃饭吧!”她想把这篇揭过去,心想不是家和万事兴吗,以婆婆和刘氏那种不爱抱怨的性格,自己主动退让一步,她肯定不会再说啥了。 让张氏没有想到的是,杜玉娘却挎着蓝子站到了她的面前,“二婶,我嫂子虽然不是你亲儿媳妇,但好歹她是你侄媳妇吧?哪儿有当长辈的这么说小辈的?我大嫂刚怀孕,你说啥母鸡不母鸡的,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张氏眼睛瞪得老大,“不是,我……” “是,我大嫂是吃小灶了,可是她是双身子,补补怎么了?头一段时间您以为自己怀孕了,不是也让我给你做点心吃了吗?”说完这话,杜玉娘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出了门,给田氏送饭去了。 “哎,你这是啥太度啊,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刘氏冷笑连连,“哟,这会儿知道自己是长辈了,也不嫌害臊。”闺女的话说得太对了,这张氏啊,就得臭屁她。 杜河浦一听,就知道又是自家娘们惹的祸。狠狠地瞪了张氏一眼,这才陪着笑脸道:“大哥,嫂子,你们就别跟这老娘们一般见识,她就是个脑袋装屎的货!” 杜小枝在一旁听着,脸上火辣辣的。 刘氏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过头安排吃早饭。 “娘,您也别气了,回头我老老修理修理她。” 李氏冷哼一声,连带着对小儿子都有意见了。 第一百零二章 虎子要读书 好好的一个早晨,都毁在张氏的那张破嘴里,弄得全家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杜玉娘送饭回来,就听刘氏学了一遍杜河浦形容张氏的话:脑袋里装屎的货。她觉得杜河浦这话说得还真没错。 好不容易吃完了早饭,杜河清兄弟俩便带着各自的儿子出去干活去了。 这一路上,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杜河清是不爱搭理老二这一家子,里里外外全都是拎不清的。以前他们在镇上待的时间比较长,逢年过节回家住两天,也没有现在这么多事,那时候杜河清没觉得二房有啥不好的地方,他是当大哥的人,有些事差不多就行,根本不会往心里头放。 可是这回,老二一家子做这些事,没一件是本分人家能做得出来的。特别是杜安兴赌钱这事儿,要他说,那就应该好好收拾那孩子一顿,宁可把他腿打折了,都不能让他再往赌坊里头跑了。 可是老二是咋做的?把自己气病了不说,病好了以后还不追究了,翻篇了! 拖泥带水的处理事情,后果可不是他杜河浦能够承受得了的。瞧着吧,让老二头疼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正因为心里有气,所以杜河清对杜河浦很是不满。 杜安康一向以他老子马首是瞻,自然也对二房淡淡的。 这一切,杜河浦都能感受到,但是他能怎么样?他不能因为大哥的不痛快,就不顾自己儿子的感受到吧! 杜河浦相信,他儿子还是能改好的!况且他已经发过毒誓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不顾他老子的安危吧!孩子心里难过,已经病了呢! 杜河浦想当然的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大哥有些先入为主,所以才会有情绪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 杜河浦远远的看着二房的父子俩,暗想着,但愿吧!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转眼就到了四月底。此时小麦苗已经窜得老高了,玉米也得准备种起来。 乡下人就是这样,种完小麦,忙着灌溉,施肥,然后又要忙着种玉米,种花生。家里的菜园子也要打理,到了秋收的时候,先是割麦子,打谷,随后就要收玉米,收花生,总之农家人,没一刻的清闲。 杜家刚刚种完玉米,就等着下场雨,让种子发芽了。 刘氏在自家菜地里忙活着,她蹲在菜地里,将垄沟里长出来的多余的小白菜间掉,只留一两株长得最强壮的菜苗。 刘氏忙活了半天,汗如雨下。杜玉娘拎着个瓦罐走到菜园子,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 “娘,喝点水吧!”杜玉娘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面走,吓了刘氏一跳。 “你这孩子,你咋来了!”刘氏拍了拍手上的泥,抖了抖身上的土,站起来直了直腰。 太阳特别大,刘氏头上虽然戴了一个斗笠,但是脸还是晒得挺红,脑门上都是汗水。 杜玉娘看了特别心疼,连忙把水壶拿出来,给刘氏倒了一碗水,“娘,你喝水。” 刘氏用脖子上挂着的条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过女儿送来的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 “天气这么热,你就别来了。”刘氏盯着女儿那晒得发红的小脸,微微皱眉。 菜园子离杜家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别人家都是在自家门前屋后留一块菜地,但是杜家的菜园子,是在离家不远处开垦了一块荒地,后来干脆把这块荒地买下来,用木头栅栏围起来,充做了自己家的菜地。 “总共没有几步路,我不是怕你渴着了吗?干起活来没个完,万一累着了怎么办?我来了,你不是也能歇一会儿嘛。” 刘氏听了这话,心里是美滋滋的,不过嘴上却道:“哪儿有那么娇贵,咱们农家人啊,生来就是挨累的命!不过老天爷要是肯赏饭吃,苦点累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娘俩走到背阴的地方,坐下来歇着。 “你大嫂咋样?”田氏已经有近三个月的身孕了,最近她的胃口不是很好,大概是天气热的关系吧,所以刘氏有点担心。 “还行,除了吃的少点,其他都挺好的。我出来的时候,祖母在打酱呢!”杜玉娘笑了笑,“娘,今年这酱是我亲自下的,到时候你就知道味道了。” 下酱是有说道和讲究的。老人说过,一个人下酱一个味道。杜家的酱,都是李氏亲手下的!把酱缸放到日晒充足的地方,每天打酱,让酱充分的发醇,好让酱的味道更香醇,浓厚。 今年下酱的时候,杜玉娘非要自己上手。 李氏自然没有不应的,结果把刘氏气得够呛,非说老太太惯着孩子。 李氏知道杜玉娘“梦”里的秘密,自然不会担心。但是刘氏不知道啊,生怕杜玉娘把酱下坏了,让一家人都没大酱吃。 “哎呀,你就等着吃吧,我下的大酱肯定是最好吃的,最好吃的。” 刘氏看闺女这样,也忍不住笑了一下,“行了,你回去吧,我把这两垄沟弄完就回家。” 杜玉娘道:“我割点韭菜回去,中午给嫂子烙点韭菜盒子换换口味。” 刘氏又拿条巾擦了擦汗,道:“行,你割吧,当心着点啊!” “嗯。”杜玉娘从菜地旁边拿起一把小镰刀,割了两把韭菜,跟刘氏说了一声,就回家了。 半路上,碰到好几个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杜玉娘点了点头,打了招呼就回家。 “哎,你说这老杜家的人怪不怪,好好的,不在镇上待着,都跑回乡下来干嘛?” “你管那么多呢!” “不是,你就不好奇吗?依我看啊,被不住兴是得罪了什么人……” 杜玉娘并不理会身后那些闲言碎语,挎着篮子回了家。 她一进门,虎子就窜了出来。 “姐,姐!” 虎子一把抱住她,“姐,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了。” 杜玉娘没缓过神来,根本没听明白虎子在说啥。 “姐~”虎子拉着长声道:“你不是说过要供我读书吗?隔壁村子搬来一个新的教书先生,说是可厉害了。姐,我要上学堂!” 第一百零三章 没用 原来是这个事儿! 杜玉娘笑笑,摸着虎子的脑袋问道:“新来的教书先生,虎子是怎么知道的?” 虎子微扬着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道:“原来柳条沟里的教书先生年纪太大了,听说他去年冬天病了,一直没好,今年就不收孩子了。”考中秀才,甚至是举人的人,一旦决定不继续考了,就会开始给自己找谋生的出路。 寒窗苦读听起来是一件特别励志的事儿,但实际上,读书花费不菲,而参加科举,更是一件非常费银子的事儿。 离家科举要路费,住宿也要花钱,吃喝拉撒就没有一处是不用钱的。所以有些人考了几年以后,就放弃了,直接出去找活干。 有的人去当了账房先生,也有人去私塾当教书先生,还有一少部分人,因数各种各样的原因,成了衙门小吏,又或是某些人的幕僚。但这种小吏和幕僚的机会太少了。 很多考不中的秀才,落地的举子,都选择了坐馆教书。 当先生体面啊,收入不少,而且受人尊敬。万一哪个学生日后飞黄腾达了,他靠这一个学生的名声,就可以吃一辈子。 虎子说的那位老先生,年纪很大了,他是举子落第,后来在镇上的私塾坐馆教书。近几年年纪大了才返乡回了老家,但是一直没闲着,自己开了一个小小的私塾,专门给孩子们启蒙。 一个举人老爷给五六岁的小童启蒙,那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这几年那位老先生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去年病了以后,就开始不收孩子了。 这些事儿杜玉娘都打听过了,包括隔壁村子里来的那位教书先生,她也多少了解一些,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虎子消息灵通,居然也收到了风声。 “哟,你都打听好了啊?”杜玉娘故意逗虎子,“让我想想啊……” 虎子急得不行,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杜玉娘,好像你答应过我的,不许反悔。 杜玉娘见他这样,就不忍再逗他了,当下道:“好了,知道了。看看哪天爹有时间,让他送你去先生那里!不过,你要好好学知道吗?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学堂里调皮捣蛋,我就不准你再去了!” 小虎子一听这话,当下乐得蹦了起来,“姐,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学。” 他的话音刚落,东厢房的门却被然被人大力推开了。 张氏气势汹汹的走了出来,在姐弟俩面前站定。 “玉娘,你要供虎子读书?”张氏怒目而视,显然她方才在东厢房里,将姐弟俩的对话听了个真真切切。 小虎子本能的缩了一下脖子,藏到了杜玉娘的身后。二婶这个样子,太凶残了! “对啊!”杜玉娘冷眼打量了张氏两眼,“没错。” 小虎子藏在杜玉娘身后窃喜,反正姐姐答应他了,谁说都没用。 “哼,我不同意。”张氏气得鼻孔朝天,读书读书,说得轻巧,那读书是白读的吗,还不是要花家里的钱。 杜玉娘真想骂人,你又算老几啊,你凭什么不同意啊! 她跟张氏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多一个字她都不想跟张氏说。杜玉娘知道,因为杜安兴的事儿,张氏已经是拿自己当仇人来看待了!加上之前做点心的时候,杜玉娘的收益与二房没有发生一文钱的关系,所以张氏对她是又恨又怨,不过碍着李氏,不敢直接把她怎么样罢了! 但是虎子这个事儿,是张氏不能忍的,所以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从厢房里冲出来了。 “走了虎子,帮姐择韭菜去!”杜玉娘反身搂着虎子,想要绕过张氏。 谁知张氏不依不饶的,直接张手把姐弟俩拦下了。 “我让你走了吗,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张氏咬着牙,指着小虎子道:“你要供这个小崽子读书,谁同意了?” 杜玉娘双眼冒火,当下就把手里的篮子摔到地上了,“你怎么说话呢,谁是小崽子?” 张氏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一个丫头片子给唬住了。她是又恼又恨,想都没想抬手就往杜玉娘头上扇去。 这段时间,张氏也是积压太久了,所有的不满,不甘,好像都在这一刻暴发了似的。 小虎子吓坏了,眼泪霹雳啪啦地掉了下来,哇的一下哭出声。 让小虎子没有想到的是,张氏这一巴掌并没有落到杜玉娘的头上。他擦了擦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杜玉娘,没想到她居然抓住了张氏的手腕子! 李氏听到动静,从上房走了出来,“这是干什么呢?”她站在上房门口的台阶上,瞪着眼睛问道。 小虎子连忙跑过去,一下子扑到李氏的怀里,委屈地道:“祖母,二婶不让我读书,骂我,还要打姐姐。” 东厢房和西厢房几乎被同时拉开。 田氏站在西厢房门口不知所措,她本来在睡觉,结果被小虎子的哭声吵醒了。 二房的三个姐妹面面相觑,刚才她们就没能拦住娘,谁成想她居然要动手打玉娘! 杜小枝的脸一下子就白了,玉娘可是祖母的心肝! 杜小叶倒是觉得挺解气的,不过看样子,杜玉娘并没有挨打。 杜玉娘使劲甩开张氏的手,冷冷地道:“供小虎子读书是我的事儿,不用你管。你是长辈没错,但是我还没见过哪家的长辈像你一样呢!你下次要是再敢说我弟弟小崽子,我跟你没完。” 张氏气得直哆嗦,她咬着牙,腮帮子一抖一抖的。 李氏失望的摇头,这个张氏,越来越过分了。 “不用我管,你说得倒是轻巧。虎子读书不用花钱?”张氏的声音已经尖锐得不像话了。 “花钱也是家里出,又没让你们二房出,你急什么?” 张氏破口大骂:“放屁,这个家还没分呢!家里出和我们出有啥区别?” 杜玉娘冷哼一声,“按你的意思,家里的钱都是你们二房挣的?家里供杜安兴读书的时候,我们可啥话都没说!怎么,如今虎子读书你急眼了?今儿我还就告诉你,虎子这书读定了,谁拦着都没用。” 第一百零四章 别闹了 杜玉娘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掷地有声。 可是在张氏看来,杜玉娘就是在叫嚣!在炫耀,甚至是在讽刺他们。 “瞧瞧啊,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张氏的脸都气得扭曲了,胸部一起一伏的,看那模样,好像恨不得扑过云撕了杜玉娘一样。 “想让别人拿你当长辈看,你至少也应该有个长辈的样子吧!”杜玉娘不徐不疾地问她:“你瞧瞧你这一段时间干的事,哪一件配当我的长辈?假装怀孕折腾我给你做吃的,行啊,我给你做了!你那双眼睛有事没事就盯着我的点心方子,想卖了换钱是吧,做梦呐?” 张氏的脸红了白,白了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你……” 杜玉娘的声音不小,院子里的人都能听见。 杜小枝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得厉害。 倒是杜小叶,她觉得娘说的话都对啊,盯着她的点心方子又怎么了,还没分家呢,那东西就应该有他们一半。 “我告诉你,你们家杜安兴能上学,我家虎子就能上学。不管将来虎子考不考得上,我敢说,虎子绝对不会是那种没事往赌坊里钻的货!” 虎子大声地道:“没错!” 张氏浑身都哆嗦了,她的宝贝儿子也是杜玉娘能指责的?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张氏破口大骂,双手叉腰,“浪蹄~子,今儿我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就撸起袖子朝着杜玉娘扑了过来。 田氏吓了一跳,刚想上前来劝,却被杜玉娘给喝住了。 “嫂子,你别过来,你回屋去!”杜玉娘的声音又尖又急,把田氏吓了一跳,刚要迈出来的脚又缩了回去。 连张氏都吓了一跳,朝杜玉娘伸过来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嫂子,你怀着孕呢,别往跟前凑。我今儿还真想见识见识,看她敢不敢动我。”杜玉娘小脸绷得紧紧的,贝齿紧咬,此时的她,双眼冒火,像个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小狼似的,十分骇人。 张氏被她这样吓了一跳,紧接着她心底便升起一股屈辱感。杜玉娘这小娼~妇竟敢瞧不起她,张氏想也没想,挥手就朝杜玉娘扇了过来。 李氏惊呼一声,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张氏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打杜玉娘。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人影像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冲了出去。张氏的手还在半空中,却冷不丁被小虎子撞到了肚子,巨大的惯冲力让她连着倒退好几步,紧接着重心不晃,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张氏坐到底上时,还没反应过来呢!等小虎子都爬起来,回到杜玉娘身边去了,她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老天爷啊!我不活了!”张氏坐在地上撒泼耍赖,两条腿不停的在地上踹着,双手也不停的舞动着。 “我替你们老杜家生儿育女,侍候老侍候小的,没功劳还没苦劳吗?老的老的看不上我,小的小的不拿我当人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欺负人也没有这么欺负的!我不活了!” 杜玉娘冷眼打量着张氏,冷笑连连。她对小虎子道:“去,把祖母扶屋里歇着去。” 小虎子现在拿杜玉娘的话当圣旨一样的,当下乖巧的回到李氏身边,“祖母,我扶您回屋去,咱们不生气。” 李氏确实被气得不轻,这会儿脸色红得有些发紫,身子也微微颤抖着。她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就由着小虎子来扶她了。 杜玉娘快步走到田氏身边,把她扶回西厢房,嘱咐道:“傻嫂子,你说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咋跟大哥交待,你放心吧,她不敢把我怎么样的,你回屋歇着,不管怎么样都别出来。” 田氏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怀孕以后也是整天心惊胆战的,这会儿听了杜玉娘的话,总算是找到了几分主心骨,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张氏还在哭骂,一声比一声高,一句比一句难听。 杜玉娘转身出了西厢房,看都没看张氏一眼,转眼就往外跑。 张氏一愣,连哭都忘了。 杜家二房的三姐妹,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不知所措。 这会儿,杜玉娘却是小跑着往武大夫家去了,她一边跑一边哭,哭不出来,就狠狠的掐自己大腿一下,疼得她眼泪直接飚了出来。 好痛! 半路上有不少人看热闹,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问呢! “玉娘,你咋的了。” “家里是不是出事了,用不用我们搭把手啊!” 杜玉娘一边哭,一边道:“大娘,大叔,婶子,谢谢你们啊。家里,没,没啥大事,就是我二婶又骂又打的,把我祖母气坏了,我嫂子怀孕呢,吓得脸都不是色了,我得赶紧请武大夫上我们家瞧瞧去。”说完,她也顾不上瞧大伙的表情,就急急的往武大夫家跑了。 “杜家那二媳妇这是犯病了吧?”早年张氏没上镇上做生意的时候,在杏花沟那也是出了名的泼妇。掐尖卖乖哪儿都有她,好吃懒做也是出名。 “真不明白,杜家人都挺厉害的,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搅家的回来。” “唉当年这事儿可闹过一段时间呢!” 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接话道:“不过以前张氏再怎么样,也不敢像现在这样闹的这么大啊!那李氏可不是白给的,这几年咋还让媳妇欺负到她头上了呢!” “她婶子,你咋不说李婆子都多大岁数了!我记得,她好像比你还大几岁吧?” 那婆婆点了点头,“是哟,岁月不饶人啊!”年纪大了,身体差了,说话办事都不像年轻时那么爽利了,手底下的厉害媳妇自然也就气焰高涨了! 婆婆摇了感同身受,一脸的落寞,不再说话了。 没过多久,武大夫跟着杜玉娘小跑着往杜家走。众人瞧见以后,免不得又是一番指指点点。 杜家院里,张氏还在地上坐着呢!任何她如何哭闹,李氏和田氏都没露头。 杜小枝在她身边干瞪眼,“娘,您别闹了,赶紧起来吧。” 第一百零五章 挨打 杜小枝的劝阻不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让张氏越发张狂起来。 “起来什么,我告诉你,今儿杜玉娘要不给我磕头陪罪,我就不起来了。”她话音刚落,大门就被人推开了。 母女俩不不约而同的回头一看,却是杜玉娘带着武大夫走了进来。杜玉娘拿袖子抹脸,看也不看张氏,连忙道:“武大夫,您快点!” 武大夫也视张氏为空气,急忙跟着杜玉娘往上房去了。 咋回事? 张氏直勾勾的看着武大夫进了屋,转头问杜小枝,“咋回事?” 杜小枝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李氏正躺在炕上闭目养神呢! 张氏的叫骂声就一直没断过,李氏听了心烦,干脆就睡觉,假装自己听不见。 “武大夫,姐!”小虎子的叫声,让李氏睁开了眼睛。 “哎哟,您怎么过来了?”李氏连忙翻身坐了起来,“这……” 武大夫放下药箱,道:“是玉娘去请的我,说是老嫂子你动了气,脸色不大好。”他一边说,一边将诊脉用的小脉枕取出来,放到炕上到,“我给你瞧瞧。” 李氏又是窝心,又是感慨,道:“让你见笑了,我挺好的,没啥大事,不用看!”都说家丑不外扬,可是张氏这样,她们就是想捂也捂不住啊! 武大夫看了看李氏的面色,道:“老嫂子,可不是我吓唬你,这上了年纪啊,各方面都得注意,要不然将来可有你后悔的时候。”他瞧李氏的面色确实不太好,就道:“左右也不费什么工夫,我给你瞧瞧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氏也就没再拒绝,而是把手腕放到了脉枕上,让武大夫给她诊脉。 武大夫把完脉,又让李氏张嘴瞧了瞧她的舌苔。 “脾气虚,肝火旺,舌苔薄白,脉缓。”武大夫一边摇头一边道:“幸亏玉娘找我去了,不然你这时间长了,可真容易落毛病。” 杜玉娘本来也就想着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歪打正着了。 “武大夫,用不用吃什么药?” 武大夫道:“得吃药,我开两剂药先吃着,好好养着,只要心平气和,就没有大事!” 杜玉娘连忙谢过武大夫,又道:“劳您一会儿也给我嫂子看看吧,我瞧着方才我嫂子也吓得不轻。” 李氏一听这个,顿时紧张起来,“你嫂子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孕妇可受不得惊吓。 “估计没啥大事,不过还是等大夫看过了再说。” 李氏深以为然,“这可不能马虎。”就在这时,院子那边传来了动静。 张氏一见着杜河浦父子,哭得那叫一个响亮啊,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说杜玉娘欺负她了。 杜河清大步向正房走来,到了东屋,一见武大夫在开方子,顿时吓了一跳。再一瞧自己老娘那脸色,再一看自己闺女那红肿的眼睛,当下脸就拉了下来。 “武叔,这……” 武大夫正好写完方子,他拿起方子吹干,直接送到杜河清手上,道:“抓药去吧!先抓四副吃吃看。三碗水文火煎成一碗水,问题不是太大!” “我娘这是咋回事?要不要紧啊!”杜河清紧张了,老娘年纪不轻了,身子骨要是有了问题,可大可小啊。 正好杜河浦和刘氏也前后脚的进了屋,张氏则是被杜安康劝着进屋去了。 “现在看,没啥大事,不过你娘这病啊,就是被气出来的。现在呢,只是脉缓,舌苔薄白,肝火旺脾气虚。要是再这么气下去,胸口痛,头晕的毛病肯定是要找上来的,要是被气急了,兴许还能中风。”后面两句话,却是武大夫夸大了说的。他也看明白了,老太太生气,就是跟二房来的。他一个当大夫的,得点拨几句。 杜河浦的脸红了白,白了红,都不是好~色儿(sai)了。 “武大夫,您跟我去看看我嫂子吧!” 刘氏嗷地一声,“你嫂子咋啦?” “娘,我嫂子没事,不过我瞧她那会儿好像被吓着了,想着让武大夫给看一眼,也省得有啥意外。” 刘氏忙不迭的点头,“武大夫,劳烦您了。”说着她急忙忙的前边带路去了。 武大夫挎上药箱,又给田氏看了看。 好在,田氏没有什么事,一切正常。胎儿也好得不得了,所以不用吃药。 刘氏连忙双手合十,念了两句佛,将诊金付了,把武大夫送出了门。 刘氏让杜安康套车去镇上抓药,自己则是气呼呼地去了上房。 今天这事儿,非得说清楚不可。 这会儿上房人都齐了,张氏,杜安兴,杜小枝也被叫到了上房。 李氏一看张氏就气不打一处来,胸口也一起一伏着。 杜河浦十分不安。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杜河清只道:“我们回来的路上,村里人可没少指指点点,今儿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今天地里的活计少,大半天的工夫就做完了。杜河清等人就决定早点回家,下午在家里休息。 结果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不少村里的人,说他们家出事了,让他们赶紧回来看看。 还有不少好事的人,直接说他们家要出人命了,吓得几个人一路小跑着回来的,结果到家一看,张氏坐在地上,一身的土,也不知道嚎什么呢! 张氏本来不想说话,不过她看杜玉娘要说话,就急急忙忙的开口:“今儿这事儿,就是玉娘跟我这个长辈顶嘴闹的!她没大没小的,都要骑到我脖子上拉屎了!” 杜玉娘冷笑,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这就是了! “二婶撒谎!”小虎子不干了,他急急忙忙的替杜玉娘辩解,生怕自己的姐姐受了委屈。 “是二婶先骂我姐的!我姐想要供我读书,二婶不乐意,骂我姐是小娼~妇。”虎子说到这儿,脸上露出几分迷茫之色,“娘,啥是小娼~妇啊?” 杜河清和刘氏的脸色,简直比锅底还黑。 刘氏气得直喘粗气,嗷滴一声就朝张氏扑了过去,她动作太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张氏那边就挨了两个嘴巴子,那清脆的巴掌声把屋里人都震住了。 第一百零六章 李氏提分家 刘氏常年干农活,力气比一般人大。她这两巴掌是使了十足的力气扇过去的,故而张氏的脸很快就红肿起来,上头还清晰可见两个巴掌印。 张氏还没反应过来呢!屋里的人也被那两声清脆的巴掌声给震住了。 刘氏指着张氏的鼻子骂她:“张氏,你就是个嘴里咀蛆的货,你是吃大粪了?还是喝大粪汤了?你会不会说话?还长辈呢,有当长辈的人,这么骂小辈的吗?玉娘是我和他爹的心尖子,你敢这么骂她,我跟你拼了……”刘氏说完,又撸起袖子上前,恨不能掐死张氏。 杜河清重重的喊了一声:“好了!” 刘氏再气,也不能不听自己男人的。况且她也知道,杜河清没有惯她的意思,只是不想让她再打人了。 仅仅打了张氏两个嘴巴子,刘氏根本不解气!但是打人也解决不了问题。 而张氏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挨了打! “哎呀,杀人了,我不活了!”张氏往凳子下面一出溜,直接坐到了地上,“刘氏,你凭什么打我。我不活了……” 杜河浦觉得自己这张脸都要烧起来了。 “你闹什么闹,赶紧起来!” “姓杜的,你是不是男人啊,你媳妇让人打了,你瞎了,没瞧见啊!我不活了,你给我打回去,你给我打回去……呜~” 刘氏冷哼一声,“行啊,敢情你这是属土匪的啊,好啊,我今儿倒要看看,谁敢打我?” 杜河浦对刘氏,那是只有敬意。 他这个嫂子,屋里屋外都是一把好手,当年老爷子病的时候,里里外外都是嫂子张罗的。他一直都觉得,跟刘氏相比,张氏要轻闲很多,就拿下地干活来说吧,嫂子总是尽可能的帮他们的忙,可惜张氏自打嫁到这个家来,什么时候下过地? “嫂子,你别听她胡咧咧,她这是该打。”杜河浦只道:“你还有脸哭,你把咱娘都气病了知道不知道。还有玉娘,你是她二婶,怎么能那么骂孩子呢!”那话得多难听啊! 张氏干嚎,“你知道个屁,她要供虎子读书,家里哪儿有钱啊!钱都让他们大房花了,我们花什么?十一不娶媳妇啊?枝子过年都十六了,不嫁人啊?” 提起这个,刘氏的底气就更足了。 “什么叫钱都让我们大房花了,我们花什么了!”刘氏先是冷哼一声,随后又道:“来来,你跟我说说,你们家十一念了这么多年书,花了多少钱?没数吧?够娶多少个媳妇的了?如今他不念书了,凭什么拦着我们虎子不许念书?我们又没让他进赌坊赌钱是吧?” 张氏被噎个半死,事实就摆在眼前,她想胡搅蛮缠,也得问大房答应不答应啊! “再说了,偷偷把铺子里的钱昧下,这事儿也不是我们大房干的吧?” 张氏无话可说,可脑袋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杜玉娘的点心方子来,“那,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没有意思。我就把话说清楚,想让虎子念书也不是不行,让玉娘把点心方子拿出来卖掉,钱归在账上就行!” 刘氏瞪大眼睛,似哭又似是笑,“你可真行!呸,太不要脸了。” 杜小枝羞愧不已,只能低着头。 杜安兴倒没像往常一样幸灾乐祸,他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 杜玉娘特别冷静的看着张氏,“我的点心方子已经卖了,你不用再想了,钱我也不会给你的。” 张氏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似乎根本无法相信杜玉娘的话。 她原本还想着,等把这个方子一卖,就立刻张罗十一和大丫头的婚事,这样十一的聘礼和大丫头的嫁妆钱就有了。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杜玉娘居然把方子给卖了。 张氏的眼睛都红了,她哭着道:“你们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实际上张氏实在是不知道说啥了,她一点占理的地方都没有,纯属是在无理取闹。 杜河清一直在压着自己的火气,但是这个时候张氏还在哭,而且还嚎得那么伤心,好像全家人都对不起她似的,他的怒火就有点压制不住了。 “行了!”杜河清大喝一声,打断了张氏的哭嚎之声。 杜河清头上青筋直蹦,他双目赤红的盯着杜河浦道:“老二,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过了,你要是不想过了就说话!” 杜河浦被杜河清问得哑口无言! 过吧,他对张氏这种撒泼打滚的习惯实在无言以对,这个家都被她搅和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今天她骂玉娘那话,简直太难听了! 不过吧!张氏到底给他生了四个孩子,这么多年下来,两个人还是有感情的。 此时的张氏在杜河浦的眼中,并非是一无事处。 杜河浦的沉默,已经说明了问题。再说杜河清也不是真的想让他休妻,只是张氏这么一直闹着,什么时候是头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问了一句:“这个家,我说话还算数吗?”老太太说话带着颤音,像是气力不济似的。 杜河浦想起武大夫的话,说老太太被气出毛病来了,当下心中一酸,本能的跪了下去,“娘,儿子不孝,儿子不孝。” 李氏不爱搭理他,她现在的心已经被二房弄得拔凉拔凉的,早就没有了前几年那种心气了。 “我说话还算数啊!” “娘,您说啥呢!你说话肯定算数,肯定算数。”杜河浦一个七尺高的汉子,这会儿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李氏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道:“既然我说话还算数,那你们就都听我说两句。” 杜河清连忙道:“娘,您有啥话就说,我们都听您的。” 李氏看了看两个儿子,又看了看杜玉娘,最后眼神凌厉的看了张氏一眼,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杜河浦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分家吧!”李氏艰难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对于她来说,下定决心分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一百零七章 闹腾 分家? 杜玉娘听了这话,眉头当下微微皱了起来。 她巴不得快点分家,但是她了解李氏,这话只怕也是一时的气话,并不是她真正的想法。 分家这话从李氏嘴里头说出来,那效果可是相当震惊的。 杜河清和河浦这哥俩都傻眼了,杜河浦更是觉得过错都在自己的身上,当下朝着李氏磕头,“娘,儿子错了,您别再提分家这事了。” 李氏有气无力道:“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不算数了?” 杜河浦傻眼,老娘怎么也无理取闹上了? 只不过李氏的无理取闹和张氏的无理取闹完全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张氏的无理取闹,就只会让人厌烦。 而李氏的无理取闹,则是让人胆战心惊,至少杜河清,杜河浦这哥俩完全吃她这一套。 张氏一听说李氏要分家,也傻眼了。 现在分家,绝对是他们二房吃亏啊! 老大不读书了,可是还得找个营生干,总不能真让他在家里种地吧?他的亲事也是挺愁人的,娶媳妇可是要花一大笔钱的!再说大丫头也不小了,预备嫁妆什么的,也是一笔钱。 如果分家了,这笔钱就都得他们自己掏,那怎么能行。 张氏急吼吼的道:“我们分不家!”她还指望着铺子租出去,能多攒几个钱,还有一年打粮的钱下来,也能攒不少。 要分家可以,得让全家人攒钱帮她娶上媳妇,再嫁了闺女,再分。 刘氏冷笑,“这会不想分家了?之前骂玉娘的时候你想什么来着?给咱娘气成这样,这个家不分也得分。” 刘氏早就受够了这种鸡飞狗跳的日子,恨不能立刻就分家才好呢! 张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杜安兴直接拉到一边去了。 “娘,你少说几句吧!祖母都气病了,你还说什么?分家也好,不分家也好,全都听我祖母的就是。”杜安兴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好像他已经脱胎换骨了,好像之前那个桀骜不驯的赌徒不是他一样。 杜安兴越是这样,杜玉娘越是疑心,杜安兴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这一段时间的表现就非常不对劲,每天跟着出去下田,弄得他像是真的要当农夫似的。 杜玉娘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张氏抱着杜安兴的胳膊不松手,泪如雨下,“儿呀,他们都没安好心,这是想利用完我们,把我们都撇出去,自己过好日子啊!” 杜安兴着急地大喊,“娘,你说啥呢,你这是糊涂了啊!”他紧紧的抓着张氏,手上自是用了一把子力气。 张氏感觉到了胳膊上传来的疼痛,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样瞪大了眼睛,她转了转眼珠,突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娘,娘!”杜安兴上前一把搂住张氏,“你醒醒,醒醒啊!” 杜河浦也顾不上别的了,连忙上去按了张氏的人中,只是这次无论杜河浦怎么按,张氏就是不醒。 装的,能醒吗? 屋里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怕是只有杜河浦傻乎乎的,以为张氏是真的受刺激晕了呢! 药油,药油。 杜河浦对杜小枝吼道:“赶紧拿药油啊!” 李氏烦躁的厉害,大声道:“吵什么,能耐啊,赶紧滚!” 杜河浦愣了一下,心里有些难受。孩子她娘都已经晕过去了,为什么还这么冷漠? “十一,搭把手,把你娘抱回屋去。”杜安兴连忙上来扶了张氏一把,杜河浦抱起张氏,急急的出了上房。 杜小枝哪儿敢再留啊,连忙跟了出去。 李氏重重的叹了一声,挥了挥手。 刘氏扁了扁嘴,道:“娘,您歇着,一会儿康子回来我给您煎药去。”她看了杜玉娘一眼,转眼出了屋。 杜玉娘收到了亲娘递给她的信号,默默的想着对策。 这个家不分不行了!任由张氏这么闹下去,祖母早晚会被气死。 还有,二叔太糊涂,张氏说什么是什么啊! 杜安兴的心眼也太多了。 杜玉娘抬眼看了杜河清一眼,见他垂头丧气的不说话,知道他心里是难受的。 “玉娘,今儿,让你受委屈了。”杜河清心里是难受的。虽然这么多年了,他跟女儿之间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似的,但是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他怎么可能不宝贝她?张氏骂玉娘的那些话,让他气愤,甚至他很想过去狠狠扇张氏几个耳光,但是他是不能。 杜玉娘摇了摇头,“爹,你说啥呢!骂两句又不能少块肉,您休息去吧!累了就睡一会儿。” 杜河清没说话,点了点头,出了上房。 屋里安静异常,李氏脑仁疼,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玉娘,你也歇着去吧!” 杜玉娘摇了摇头,“祖母,我没事。”她想了半天,都没想好措辞,该怎么样,心平气和的跟李氏说说分家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李氏的声音幽幽响起:“玉娘啊,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希望分家啊!” 杜玉娘轻笑了一声,“祖母,您这不是挺明白的嘛!” 李氏也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玉娘啊,将心比心啊!你二叔他也是我的儿子,十一他也是我的孙子啊!张氏虽然不是个东西,可是孩子们是有啥错啊!要是不看着他们成家立业,我这颗心放不下。将来到了那头,我见了你祖父,我没脸见他啊!” 父母在,不分家。 这是一个非常传统的观念,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分家的。 “祖母,我知道了,您放心吧,以后我二婶不来惹我,我也不去招惹她。不过,我瞧今天,她是真吓坏了。” 李氏哼了一声,“她都是装的,不过你娘那两巴掌,扇得还真解气!” 这话要是搁在以前,李氏是不会说的。 杜玉娘只好劝道:“祖母,您忘了武大夫说过的话了?少生气,多休息,嗯?” 李氏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那您睡会儿,我上我娘那瞧瞧去,一会儿帮她做饭。” 李氏应了,道:“我倒一会儿。”她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好像很快就睡着了。 杜玉娘拿了一个薄薄的被子帮她盖好,这才走了出去。 第一百零八章 好办法 杜玉娘在小厨房找到了刘氏。 刘氏偷偷抹眼泪呢,一见杜玉娘进来,连忙拿身上的围裙擦了擦眼角。 “娘~”杜玉娘知道刘氏不开心,她虽然打了张氏,但是自己孩子被骂的那种糟糕心情,还是让她觉得很委屈,很难受。 刘氏是个要强的人,在杜玉娘的记忆中,刘氏几乎没哭过,可是今天,她却为自己掉了眼泪。 “娘,我没事,您都打了她,算了。” 刘氏吸了吸鼻子,道:“打她两巴掌算什么,我真恨不得狠狠揍她一顿。” 杜玉娘没说话,她觉得这个时候,自己或许应该做一个倾听的角色。 刘氏打量了杜玉娘两眼,了然滴道:“看来你祖母说分家这事儿,也只是说说吧!” 杜玉娘挑了挑眉毛,“猜对了!” 刘氏就叹气,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她也没有啥失望不失望的了。 “娘,您真想分家啊!” 刘氏瞪了她一了眼,“这不废话嘛!”她一边择韭菜,一边道:“家里什么样你也不是没瞧见。张氏这几年啊,太张狂了,眼里搁不下人了!再说,十一好赌,我看他,哼,也戒不掉。” 这话是说到点子上了。 “娘,其实,想分家也不是没有办法。” 杜玉娘已经反复思考过了,照现在这个形势走下去,不到最后时刻,李氏是不会同意分家的。然而等到她同意分家时,想必这个家也被杜安兴败得差不多了。 所以要想分家,得想个办法。 刘氏眼睛一亮,悄声问她:“你有啥办法。” “祖母不想分家,主要还是希望杜安兴能够变好。甚至她对张氏都不是很在意,还是想让大房跟二房报成团,好好过日子。刚才她还跟我说,如果分家了,二房她撒手不管了,将来她到了地底下,没法跟我祖父交待!” 刘氏哦了一声,心想老太太连这个话都说出来了,看来分家这事儿肯定是没戏了。 “不过,祖母也知道赌钱这事儿纵容不得!一家烂和两家烂还是有区别的!所以,只要我们让她看到杜安兴没救了,变不好了,我想分家这件事还是挺容易的。” 刘氏摇了摇头,“我看难!你没看那十一,猴奸猴奸的!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张氏那么惯着他,你二叔耳根子又软,骗他那是一骗一个准儿啊!”这个家,难分。 “您也说了,杜安兴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他现在这么老实的在家种田,其实就是装呢!狐狸尾巴早晚得露出来!我们帮他推动一下,让他早点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不就得了?” 刘氏一听这话,连忙扭过头去问杜玉娘,“咋的,你有好主意了?” 杜玉娘笑,“这个事儿啊,还得让我姥爷帮个忙,我跟你说……”她凑到刘氏身边,嘀咕嘀咕的说了起来。 刘氏越听眼睛越亮,到最后脸上的笑容也是不断的扩大!方才郁闷的心情,也烟消云散了! 你别说,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第一百零九章 神秘 日子过得飞快,过完了端午节,转眼就到了十七这一天。 五月十七是李氏的生辰。 上了岁数的人,一般都不爱过生辰。 李氏五十多岁,年轻不在,说老呢,好像也谈不上。 乡下人给老人过寿,一般都是比较含蓄的。家里条件好的,便摆席设宴,请亲朋好友,全村老少过来吃一顿饭,热闹热闹。要是过整寿,那声势还要更加浩大一些。 家里条件一般的,就在自家煮个长寿面,小辈们在跟前乐呵乐呵,尽个孝心也就是了。 李氏的生辰,不是整寿,加上杜家人又一向低调,所以并没有大办。 早早的,刘氏便起身了。 她去小厨房烧水,准备煮红鸡蛋和长寿面。红鸡蛋是昨天晚上涂好的,长寿面却要早上起来现做。 杜玉娘也早早起来了,李氏的这碗长寿面,她准备亲手做。 “你还真起来了?”刘氏微微惊讶的笑了笑,“不过说真的,玉娘啊,你要是一直像现在这么懂事啊,娘就放心了。” 杜玉娘轻声嗯了一下,“我长大了嘛!”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小忐忑,前世她好歹也活了快三十岁,这会儿装小姑娘撒娇其实还是挺别扭的。 刘氏笑着道:“对对对,你长大了。”她一边说,一边准备舀些面粉出来,好和面,做面条。 “娘,今儿这面我做吧!” 刘氏愣了一下,她突然想起来上次闺女做的炸酱面来了,“行,你做吧!” 杜玉娘十分高兴,被人信任,是一种快乐。 杜玉娘打算做抻面。 抻面是一种操作起来比较复杂的技巧,会而不难,难而不会,但却是需要勤学苦练才能掌握的一门技能。面条想要做得好吃,有韧劲,其实不太容易。 杜玉娘和面的时候,在面粉里稍稍放了一些盐,碱面,随后她一点一点的加清水,然后将面粉搅成絮状。 水的温度是关键,还有就是加到面粉里的时候,一定要均匀的,少量的多次加入,一定加太多的话会影响面团的质感,从而影响面条的口感。 将絮状的面疙瘩和成一个面团,反复揉。 揉面也是有技巧的,看似毫无章法的和面,揉面,其实都是有规律的。整个过程大概要两刻钟的时间,揉好后的面团表面光滑,面盆和手上都没有面粉,这才算是合格了。 面团揉好后,要放到盆里,盖上盖帘饧两刻钟左右。饧好的面团微微膨胀些许,面团更加细软。 将饧发后的面团打条,放到桌面上用双掌反复揉搓成条。 杜玉娘的动作很快,刘氏只觉得眼花缭乱一片。那些已经被搓成条的面在她手里,仿佛已经有了灵性一般。 杜玉娘不停的摔打着手里的面坯,将面条拧成麻花状,再抻开,不断地扩展它的延展性。她将面条反复的在空中抖着,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她的动作快速很快,用时很短,双臂虽然纤细,可是摔打面坯的时候却是十分有力。两条手臂不停的抖动,交叉,面坯的延展性也越来越好。 拉伸形成面坯,双条面坯经过反复折拉而成,七折叫大拉面,而十二折则可以伸出龙须面。面丝如发这个说法虽然有些夸张,但是真正的拉面高手可以将面坯折拉二十折以上。 杜玉娘就曾亲眼见过她师傅拉面,动作漂亮,拉出来的面跟头发丝样,简直就是件艺术品。 杜玉娘在案板上放一些面粉,将拉好的面坯在面粉上滚了几下,两只手按住两头,然后给面坯上劲。 劲上足后,她拿住面坯的两头微微抻一下,抖动面坯,两个头都交到左手中,右手抓住中间的部位,轻轻一带,顺势向右外方向一翻,抻抖中把面抻长。继续拉手中的面,对折,拉长,再对折,再拉长。除去两端拉不到的面坯,再继续对折,拉长,慢慢的面条越来越细,直到面条的粗细程度达到了杜玉娘的要求,她才停止伸面,而是握住面条的中间部分,轻轻抖了抖。 刘氏看得目瞪口呆,这一手伸面的绝活,简直比镇上那些面馆里的师傅们还要厉害啊! “玉娘,你,你这……” 杜玉娘笑笑,觉得自己这副小身板好像真有些吃不消啊。前世她开始学厨艺的时候,都二十多岁了,她现在才十三岁,干这样的体力活,实在是有些吃力。 她气喘吁吁地道:“娘,我都要累死了,你敢紧看看鸡汤滚了没有?” 长寿面的汤料,是昨天晚上就弄好的,用猪骨棒和整鸡炖的高汤,已经在灶上煨了一宿了。 刘氏晃过神来,连忙去灶台掀开锅盖瞅了一眼。 香气扑鼻,热气腾腾。 “好了,好了。” 杜玉娘看时间差不多了,赶紧下面。 “娘,您看着面条吧,我歇会。”她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拿着不马扎坐到了一旁看火。 刘氏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 “玉娘,到底,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玉娘第一次摸菜刀,切丝就切得那么好!自己从来没教过她做菜,做贴饼子,可是她好像看了一眼就学会了似的。 还有她做的菜,明明也是用差不多的材料,要是做了来的东西无论是味道,还是颜色,都比她做的要强很多倍。 还有点心的事儿,那点心做法真的挺复杂的,难道真是想想就能做出来的? 还有今儿这面…… 刘氏也是从小姑娘的时候过来的,当姑娘的时候,都得学着做饭,帮着家里干活。谁一开始学做菜做饭的时候,还没切过两次手指头,炒糊过两个菜啊! 就拿她来说吧,都嫁人了,还不会下酱呢,后来自己下酱这手艺,还是在婆家学的呢! 杜玉娘知道,她这事儿早晚都瞒不住。她低头想了想,起身走到小厨房门口朝外面看了看。 杜小枝在院子里喂鸡鸭,杜小叶好像在洗衣服。 杜玉娘转身回来,走到刘氏身边,悄声道:“娘,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许再跟别人说了。” 这么神秘? 第一百一十章 奇事 刘氏拿笊篱搅了搅面条,笑着道:“你说吧,我能跟谁说去!” 杜玉娘道:“娘,我说真的呢,我只说一遍,下次你再问我,我都不告诉你了。” “行,你说吧!”刘氏还是没在意。 杜玉娘就道:“我在梦里跟人学的。” 刘氏笑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 杜玉娘生气了,“你看你,我跟你说你还不信!”杜玉娘知道,只要自己一着急,刘氏肯定就不会当她说的是玩笑话了。 “真的啊?”刘氏瞅着杜玉娘,心里不由得想起老爷子托梦那个事儿了。 杜玉娘十分郑重的点头,“真的!我祖父不但给我托梦了,还让我跟一个尼姑学做饭!” 刘氏咂巴咂巴嘴,心里有点慌。 这种事情,玉娘一个孩子,她想编也编不出来啊! “娘,看着面条。” “哦,哦!” 刘氏连忙舀了半瓢水倒进锅里。 “那,那尼姑都教你啥了。” 杜玉娘小声地道:“挺多的,你想啊,我昏迷了三天,结果学了那么多菜,还听祖父跟我说了不少的事,你说,怎么可能是做梦。” 是啊,怎么可能是做梦呢! 老人都说啊,过去有打柴的人到山里转了一圈儿,也就半天的工夫,结果回到家以后,物事人非啊,一百多年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他重孙子都要娶媳妇了。 那话怎么说来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这孩子,这是多大的造化啊! 到底是老爷子在保佑玉娘,还是玉娘入了哪位大神的法眼啊! 不行,明个儿得去庙里拜拜,得给老爷子多烧点纸钱! 此时的刘氏,已经完全相信了杜玉娘的话,因为除此以外,谁也无法解释杜玉娘的种种神通! “这事儿,你祖母知道不?” 杜玉娘点头,然后有点小忐忑地道:“是祖母不让我告诉别人的,娘,您可千万别往外头说。” “傻孩子,这事儿是能说的吗?”泄露天机,那可是多大的事儿啊!那不是害她一样呢吗? “你祖母说的对,听你祖母的,以后也不许说了,听到没有?跟谁都不能说!” 杜玉娘点头,“哎,我听娘的!” 刘氏这才满意了,同时心里也喜滋滋的,说到底,老爷子还是最疼玉娘啊!有啥好事,都想着她。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挺吓人的,千万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了! 母女俩在这方面,也算是达成了共识。 关于杜玉娘的厨艺危机问题,也算是解决了。 很快,面煮好了。 这时李氏也已经收拾好了。她穿了一套八成新的褐色衣裤,上衣是盘扣领,敞袖,袖口上绣了一圈的小蝙蝠,外头还罩了一件石青色的长褙子,显得人特别精神。 略有些花白的头发梳了一个低低的髻,垂在脑后。头上只戴了一个酱色的金丝绒抹额,却是杜玉娘送给李氏的生辰礼物。 李氏平时也不怎么收拾自己,她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穿得花里胡哨的,很难看。 但是今天她稍微收拾了一下,整个人马上就变得不一样了。人还是那个人,但是瞧上去好像精神了许多似的。 这便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杜玉娘连忙给李氏拜寿,他们这边的习俗,老人过生辰的时候,早上这一顿饭很重要,而且拜寿这件事,也是越早越好! 在他们这里,吃早饭,可比吃中饭,晚饭重要多了。 杜玉娘的话音刚落,二房的几个姐妹也过来给李氏拜寿了。 当然,这时候的拜寿,也仅仅是形式上的说两句吉祥话,正式的拜寿要在吃饭之前。 杜安康把桌子摆好,煮好的红鸡蛋和长寿面也已经被端了上来。除此之外,还有寿桃。其实寿桃就是馒头,只不过做的造型有点像桃子,而且上面还用染料染成了桃子的颜色,这也是家家户户老人过生辰必备的吃食。只要家里条件过得去,饭桌上就一定得出现这几样东西。 “娘,儿子给您磕头了,祝您长命百岁。”哥俩不约而同的俯身磕头。 李氏坐在堂屋正中央,杜河清和杜河浦哥俩都跪下给李氏磕头。 李氏脸上挂着笑,直道:“行了,行了,快起来。” 哥俩这才起来。 接着是两个媳妇给李氏祝寿。媳妇们是不用磕头的,都行万福礼。 刘氏比较含蓄,也只是祝李氏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张氏的话可就漂亮多了,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好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外道。 张氏这会儿,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张狂跋扈劲,自从上次张氏装晕躲过分家一劫后,她就变得有些中规中距了起来,好像自己从来就没有那么尖酸刻薄过似的,对虎子上学堂的花费也绝口不提了。 她的变化,让杜河浦很满意,让杜玉娘很心惊。 不过,杜玉娘相信,不管张氏和杜安兴在耍什么花招,这娘俩最终都不会得逞。 这一世,有她归来,他们休想再为所欲为。 两个媳妇祝寿完毕,接下来就到了孙子辈们了。 杜安兴和杜安康,虎子,也都是给李氏磕头祝寿。 田氏有着身孕,所以也只是象征性的福了福身子。 杜玉娘她们几个女孩子这都是小辈,所以也是给李氏磕头。 祝寿结束后,就是开饭时间。 因为风俗的关系,老人过生日,早饭要早一点吃早饭才好,一般来说在寅时末(早上五点)的时候开始最好,所以刘氏和杜玉娘才会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来忙活了。 今天这个日子特殊,所以大家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虽然挤了一些,但是这样更显亲近。 李氏亲手给儿孙们发红鸡蛋,寿星公给的红鸡蛋,一定要吃完才会吉利。剥完的红鸡蛋直接放到长寿面里,要跟面条一起吃光光。 长寿面的香味,小虎子的馋虫都要勾出来了。但是今天祖母是寿星,只有祖母吃了,他们才能开动,小虎子是个好孩子,一直到李氏吃了第一口面,父亲们也拿起了筷子,他才拿筷子挑起面条来吃。 第一百一十一章 意外来客 爽滑的面条被浓郁的汤汁包裹着,入口香浓,劲道。鲜美的骨汤香气扑鼻,但却没有一点油腻的感觉,脆爽可口的酸萝卜配上蘑菇丁,鲜美又解腻。一勺鲜汤入口,将人的味蕾全部都激发了,让人恨不能连舌头都一起吞下去。 汤法浓香的口感一下子就征服了小虎子的胃。再看其他人,吃面条的时候也都是一副吃得开心的模样,好像大家都被这碗长寿面征服了。 李氏也是不住的点头,称赞。 杜河清更是一口气吃了两大碗,好像还没过瘾似的。 小虎子的肚子都被长寿面撑得鼓鼓的,可惜他的胃太小了,不然的话非得再吃几碗不可。 杜玉娘生怕他贪吃,会撑坏了,连忙道:“虎子,姐姐跟你说啊,我和娘中午还做很多好吃的呢,有肉丸子,有鸡腿,你要是现在吃多了,一会儿可就吃不下去了。” 小虎子一听这话,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姐,那我不吃了,我先去看会儿书,等吃午饭的时候,你记得叫我啊!”小虎子已经在学堂上课了,他要从基础的启蒙知识开始学起,好在学堂里的孩子都是跟他差不多大,也都是零基础学起。 至少现在,小虎子很喜欢读书,也读得很认真。 “好,去吧!” 家人对这一碗面赞不绝口,无形当中给杜玉娘提供了一些灵感,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开一家面馆似乎也很不错呢! 吃完了早饭,杜家小院就热闹了起来。 杜河浦正在杀鸡呢!杜小枝和张氏也没闲着,在一旁帮忙烧水,拔毛。 现在老太太看不上张氏,张氏就学乖了,也不往她近前凑,而是像换了副心肠似的,人也变得踏实肯干起来。 姑且不说别的,只说张氏的这个态度,就已经把杜河浦安抚得差不多了。 杜河清和杜安康也没闲着,爷俩把从镇上买来的酒和点心都提出来,摆好。 杜玉娘则是跟着刘氏在厨房里忙活,娘俩将各种各样的菜切好,料备好,准备动手炒菜。 现在天气正好,李氏嫌屋里闷得慌,就搬个小凳子在墙根底下坐着,晒晒太阳。田氏精神也好,就陪在李氏身边跟她说话。 “唉,过什么生辰啊,老不老,小不小的。”李氏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田氏看得出来,“祖母,也没有别人,就咱们自己家人热闹热闹,多好啊!生辰一年就一次呢!” 李氏的目光落到田氏的肚子上,“等这个小家伙出生,家里就更热闹了!” 杜家有好多年没有添丁了,小虎子都七岁了! 这是杜家孙子辈的第一个孩子,李氏自然十分重视。 田氏唇边带着几分笑容,眼睛全是即将成为母亲的喜悦和慈爱之色。她轻轻的抚摸着肚皮,暗自想着,也不知道是个闺女,还是儿子。 厨房里,杜玉娘和刘氏忙得不亦乐乎,娘俩干活都利索,根本不用别人帮忙。厨房里不断的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没用多久,就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儿。 刘氏做了她的拿手好菜炸肉丸子,小鸡炖蘑菇还做了一个猪肉炖粉条。 杜玉娘做了红烧肉,韭菜炒鸡蛋,陈醋花生米。 虽然只有六个菜,但是内容还是挺丰盛的,相比之下,许多人家过年的时候,都未必能吃上这么好的菜。 桌子已经摆好了,菜也上齐了,酒也都倒好了,杜家人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开席。 杜河清端起酒杯来,对李氏道:“娘,今天是您的生辰,儿子祝您老长命百岁。” 杜河浦也举着酒杯道:“娘,您辛苦了!儿子祝您身体健康。” 李氏端起酒杯,笑眯眯地道:“好好。娘也不求别的,就是希望你们都好好过日子,把咱们这个家的日子过得红火起来。” “哎!娘放心,我们都好好的。” “能喝的把酒都端起来,跟寿星碰一杯啊!” 刘氏和张氏都端起了酒杯,“你们姐几个别愣着了,赶紧把杯子都端起来。” 杜小枝和杜玉娘她们小姐几个杯子里装的都是蜂蜜水,听了刘氏的话,也都纷纷举起手里的杯子。 “祝祖母越活越年轻。” 杜安康和杜安兴也都举起了酒杯,“来来来,祝祖母长命百岁!” 小虎子转了转眼珠,举着他的小碗道:“祝祖母早点当上曾祖母!”小虎子也知道,这对于家里来说,是件喜事。 田氏羞红了脸,低下头不和所措。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氏也是很感动,年纪越大,越恋家,恋着儿女子孙。她希望这个家好,希望孩子们都能踏踏实实的地日子。 “好好好,来来。”李氏含笑应着,“希望你们也都好,咱们一大家子都好。” “干了!” 最近杜家两房的关系有所缓和,这种现象自然也是李氏希望看到的。 一杯酒下肚,气氛热烈。 “来,都吃菜啊,虎子多吃点,这儿有你最爱的肉丸子。”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李氏愣了一下,“谁啊?” 杜安康刚想起身,便被刘氏叫住了,“你做着,我去!” 刘氏起身朝院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问,“谁啊!?” “妮子,是我!开门。” 刘氏拉开大门,故意惊讶地道:“爹,娘,您二老咋来了!” 刘老爹把眼睛一瞪,跟着女儿演戏:“咋的,我不能来啊!” 刘氏只道:“看您说的,赶紧进来。” 李氏在屋里问道:“老大媳妇,谁来了?” “娘,是我爹娘来了。”这个时候,刘氏已经带着刘老汉和闵氏走到院里来了。 李氏一听,“哟!”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迎了出去。 “亲家,亲家公!稀客稀客啊!你们怎么过来了?” 此时杜家众人都连忙起身迎了出来。 小虎子更是一下子冲过去,扑到了刘老汉的怀里:“姥爷!” 刘老汉摸了摸小虎子的头,“让姥爷看看啊,呵,好小子,又长高了。” 这会儿李氏已经拉着闵氏往屋里走了,“亲家母,屋里说话。”众人说说笑笑的,一起往上房走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为啥 “哟,我们来得不是时候。”闵氏一看堂屋里摆的桌子,就说了这么一句。 李氏故意板了脸,“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亲家母你们中午是不是还吃呢,洗洗手,咱们一块吃。” 闵氏也是个爽利的性子,当下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李氏直接让杜安康搬了把椅子过来,把闵氏往椅子上一按,道:“你要是跟我客气,那可就是见外了。” 刘氏亲手给闵氏拧了一条毛巾,“娘,擦擦手。”今天这老两口来得也是够巧的,她是捎话让爹娘来一趟,但是没想到他们会赶在这个日子来。 闵氏接过毛巾擦了擦手。李氏让杜玉娘添两副碗筷。 闵氏往桌子上瞧,挺惊讶的,“我说亲家,这不年不节的,你家这伙食不错啊!” 李氏呵呵一笑,没说啥。 杜玉娘将干净的碗筷放到闵氏面前,顺便还在她面前放了一只小小的酒盅。 “姥,今儿是我祖母的生辰。” 闵氏着实惊讶了一下,“哟,亲家母,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算起来,你好像比我小五六岁呢?祝你身体健康,儿孙满堂!” 这个时候,刘老汉和众人也走进了屋。 杜河清抱着个中号的背篓,一脸为难的道:“爹娘,您二老这是干啥,来就来呗,还带东西过来。” 刘老汉坐到凳子上,笑呵呵地道:“那有啥,我们两个老家伙来一趟,总不能空着手来吧!这里头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闵氏非常有兴致的道:“老头子,巧了,今儿是亲家母的生辰。” “哦!是嘛,好日子啊!亲家母,叨扰了!” “亲家说的这是啥话,正好,让河清和安康陪你好好喝两杯。” 好在今天是分了两桌坐,也不尴尬。 闵氏和刘老汉来得虽然有些唐突,但是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两家的关系本来就很好,因为李氏是寡居,平时大多数的时间又在镇上生活,所以除了除了过年过节,两家人很少碰面。 “来来,亲家母,吃菜。我跟你说,今儿你是来着了,这红烧肉啊,可是玉娘亲手做的!”李氏给闵氏夹了一块肉,“你尝尝。” 闵氏瞧着碗里的人,惊喜地问道:“是嘛,玉娘都会做菜了?” “娘,不但这红烧肉是玉娘做的,还有这个鸡蛋,这个花生米,都是玉娘做的。”刘氏献宝般的向闵氏介绍着,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杜小叶微微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会做饭有啥了不起的,她也会啊! 闵氏尝了一口红烧肉,不住的点头,“不错,不错。” 李氏拿过酒壶,给闵氏倒酒:“咱老姐俩喝点?” 闵氏连忙挡了一下,“可不敢当,哪能让寿星给我倒酒,我应该给你满上才是。”说着便将酒壶拿了过来。 李氏也不勉强她,两家人相处的时间不短了,刘氏过门都快二十年了,彼此是什么性子还不清楚吗? “好。”李氏坐在椅子上,等着闵氏给她倒酒。 闵氏先是给李氏倒满,接着又给自己面前的酒子倒满酒,“亲家母,我敬你一杯啊!” 两个人轻轻的碰了碰杯,都仰头把酒喝了。 “吃菜吃菜。”李氏心里高兴,一个劲的劝酒,跟闵氏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杜玉娘觉得,李氏可能是很孤单吧,祖父去世那么多年,她一个人支撑着一个家。虽然儿子们大了,孙子辈的孩子们也大了,但是她心里其实应该是孤独的。 今天闵氏的到来,让李氏平静的情绪变得高涨了起来。 两个人有说有笑,一边吃饭,一边说说孩子们的事,家里面的事,气氛变得很好。 本来李氏就是今天的主角,闵氏是她的同辈人,两个人在一起说亲近的话,总觉得比小辈们说的话更能强起共鸣。 刘老汉那桌,吃得也很开心。 小虎子本来是跟李氏一起坐的经,刘老汉来了以后,他就坐到刘老汉身边去了。平时他见刘老汉和闵氏的机会也不多,这会儿见到了,自然也格外亲香一些。 虎子还跟刘老汉说了他读书的事情。 刘老汉大赞,他是一个木匠,大字不识几个,家里四个儿子,没有一个是读书的料,基本上都继承了他的手艺,以后打算做木匠。 家里没有读书人,是刘老汉的遗憾,所以孙子辈的小子们,只要愿意读书的,不管能不能学好,刘老汉都让他们读书。用刘老汉的话说,进了学堂,跟先生学了,就算学不好,也学不坏。读书识字,是件好事,能写能算就行! 知道虎子进了学堂以后,刘老汉特别高兴,还一个劲的夸杜安清,“你这么做就对了,知道不,读书才能明理!” 杜河清连连点头,又给刘老汉倒上酒,“爹,喝酒。” “不行,再喝就多了,回去还得赶车呢!” “我还不知道您的酒量?这酒不上头,您再喝点也没事!再说了,实在不行我送你和我娘回去,这还不中!” 刘老汉的酒量,那是没说的。他去别人家做木匠活的时候,主家都供饭,一般都会给他准备点小酒,慢慢的,这酒量也就练出来了。 “中,满上!”杜河清应了一声,连忙给刘老汉倒上酒。 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 杜玉娘,杜小枝几个忙着收拾碗筷。刘老汉则是帮着杜河清收拾车架子。其实杜家的车没打多久,还挺新的,但是爷几个都是闲不住的人,就想找点事儿干。 李氏和闵氏说了一会儿话,就道:“亲家母,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跟采荷说说话去!我呀,喝得有点多,有点上头,我躺一会儿。” 闵氏哪能不知道李氏的意思呢!李氏这是特意给她和闺女腾地方呢! “行,那我就上那屋,跟采荷说会儿话。” “哎,中。” 闵氏去了西屋,跟刘氏说起了悄悄话。 “你说吧,你捎信让我跟你爹来,到底为啥。”闵氏悄声问着,“我瞧着,不像是你婆婆难为你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关于分家 “娘,你说啥呢!我婆婆是那人啊!”刘氏压低声音,“我是有别的事儿。” “啥事?”闵氏对闺女在婆媳关系方面的事情,还是比较满意的。 闵氏生了四个儿子,就这么一个闺女,还是老小,自然心肝宝贝似的护着!当年刘氏的亲事,可是把刘老汉和闵氏愁坏了,既怕她所托非人,又怕对方家里条件不好,闺女嫁过去会吃苦。最重要的,就是怕闺女嫁过去跟婆婆不对付,会受气。 还好,杜家各方面,都挺好,把闺女嫁过来,他们也算是满意。 从某些方面来说,田氏跟刘氏在家庭之方面,有相像的地方。刘氏是四个哥哥,田氏是六个弟弟,两人都是家里的独女!只不过刘氏是家里的老小,在家受宠;而田氏是家里的老大,在家不受重视。 “娘,我跟您说,我想分家。”刘氏坐到闵氏身旁,十分郑重的说着。 闵氏听了,先是一惊,紧接着,伸手给了刘氏一下,“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作啥?” 闵氏也是做婆婆的人,她有四个儿子,全家二十多口人都在一个锅里搅马勺,哪有没有摩擦的! 可是她和老头子还在呢,分家这事儿,想都不用想。儿子,媳妇们要是敢闹,她非得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不可。 “娘,我们家现在这情况,就得分家。”刘氏的声音非常低,生怕被别人听去。 闵氏也算了解自个儿闺女了,知道她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当下便疑惑的问道:“那你跟我说说,好好的,为啥要分家?” 刘氏早就想好怎么跟双亲说了,于是就把杜安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闵氏学了一遍。 “他现在一句实话都没有,说是不赌了,可是我和玉娘都觉得,他根本改不了。娘,跟您说实话,他现在就是装好人呢!他到底也是我婆婆的亲孙子啊,我婆婆自然也是想他能好起来。还有张氏,早先作的厉害,把我婆婆都气病了,现在装好人,也装不了多久。” 闵氏听了闺女的这一番话,心里也是吃惊不小!安兴那孩子,以前都听说他聪明,好学,啥时候开始赌钱的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谁家要是摊上这么一个好赌的,全家都跟着没好啊! 这个家,得分! 闵氏只道:“那你婆婆是不想分?” “说分家也只是一时气坏!您也是当母亲,当祖母的人,您想想,要是你,你乐意分不。” “也是!” “所以啊,我婆婆不想分,二房也不想分,但是这个家必须得分。”刘氏忧心忡忡地道:“等到杜安兴把这个家霍霍完了再分,啥都晚了。” 闵氏深以为然,问道:“那你叫我们来是……” 刘氏趴到闵氏耳边,轻声嘀咕起来…… 闵氏越听越惊,等听完了刘氏的全部计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主意,不是你想出来的吧!”她自己生的闺女,长了几个心眼,她能不知道? 刘氏点头,“这主意是玉娘想的!” 闵氏点头,“我就说嘛!不过我这回来,瞧着玉娘可比以前懂事不少。” “那是,我闺女嘛!” “德性,她现在跟你们还挺亲的?” 杜玉娘跟大房不亲这事儿,一直都是刘氏的心病。 “亲!您是没瞧见,玉娘做的那点心,您不是尝着了吗?” “嗯,还挺好吃的,你爹说,镇上都没有卖的。” 刘氏脸上不免带上了几分得意,“那是,那点心是玉娘想出来的,方子都卖了,卖了二百两!”说完又把杜玉娘卖点心的前后经过跟闵氏学了一遍。 “我滴个乖乖!”闵氏吃了一惊,二百两,这得打多少家具才能挣出来啊!玉娘就卖了一个点心方子,就挣出来了。 刘氏道:“玉娘啊,可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了!娘,我跟您说这事儿,中不中啊!” 闵氏想了想,道:“我回家跟你爹商量商量,尽量给你们办。” 闵氏这个人,从来不说大话,她既是这么说了,八成就是答应了。 刘氏大喜,“那我可等着了!” 闵氏点了点头,当下又想起一个事来,“田氏是不是快四个月了?” “快了,反应不重,吃的睡的都很好。” “这个……”闵氏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来,抖了抖,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声。 这个响声刘氏太熟悉了。 “娘,您这是干啥。” 闵氏把那袋子往刘氏怀里一塞,道:“干啥,给你的,你给田氏多买点好吃的,这就是你的私房,该咋花就咋花。” “我们有钱,玉娘刚卖了方子呢!” “那是玉娘的钱,你们别惦记。她当姐姐的,愿意供虎子读书,那是她的事,你给儿媳妇补身子,难道还好用闺女的钱?”闵氏又道:“我拿来的肉啊,点心啊,那都得归到中公呢。二房能不看着,到你们嘴里的能有多少?” “那我也有!” 闵氏不乐意了,“咋了,嫌少?” 哪能嫌少呢,这一袋子钱,看着零碎,但是刘氏感觉得出来,这袋子里少说也有五百个大钱。 “行,我拿着。”刘氏低头摸了摸怀里的袋子,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她是家里的老闺女,也是唯一一个姑娘,是爹娘的心头尖子,他们生怕自己在婆家过得不如意,所以就变着法儿的贴补自己。 闵氏摸了摸自己闺女粗糙的手,道:“爹娘都盼着你把日子过好,你呀,孝敬你婆婆,她这一辈子可不容易。还有就是分家的事儿不能急,懂不?” 刘氏点头,“哎,我知道了。” 等杜玉娘她们姐儿几个把碗刷完,厨房收拾干净以后,闵氏和刘老汉也张罗回去了。 李氏和杜河清都极力挽留,但是闵氏说,“家里事多,活也多,不回去不行啊!” “那我送您二老回去吧!” 杜河清要送,但是刘老汉拒绝了,“就这点酒没事,都回吧!” 最后,刘老汉赶着车,慢慢悠悠带着闵氏的回家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偷懒 “娘,我爹娘送来的这些肉可咋办?” 刘老汉他们离开以后,刘氏就开始收拾闵氏带来的东西,结果发现这老两口还真没少拿东西。除了两包点心,两包红糖,还拿了两刀肉。两条五花肉看样子能有十斤左右,还有一对猪蹄儿。 李氏见了这些东西,也是挺为难的。 “你说,你爹娘也是,来就来呗,还拿这么多东西。又不是外人,还这么客套。”李氏今天是非常高兴的,她觉得闵氏和刘老汉的到来很意外,也很惊喜。 刘氏表现的惊讶和意外都很到位,所以李氏也没有怀疑什么。 “天气这么热,这肉也放不住,都吃了吧!反正这阵子家里活多,给他们好好补补。” 刘氏应了一声,“好嘞,那晚上先把这条肉炖了吧!” 李氏喝了几杯酒,这会儿也觉得有些上头了,“我躺会儿,你和玉娘看着办吧!” “行!”刘氏把点心和红糖搁到柜子里,道:“娘,点心红糖搁这里头了啊!” 李氏点了点头,躺下养神去了。 刘氏把肉拿到小厨房去,挑了一块小的,用凉水镇上去血水。 她还没来得及收拾猪蹄,杜河清就进来了。 “哎呀,你怎么进来了。真是够难得的!” 杜河清是信奉君子远庖厨那一套的,所以平时聊了帮忙往厨房里搬东西,抱柴火以外,他基本上都不会到厨房这边来。 今儿太了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我老丈人怎么想着到咱家来了?”杜河清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看两个人的样子,好像是特意过来的,可是来了又没说有啥事,怎么瞅都不太对劲啊! “咋的,我爹娘还不能登门了?”刘氏丝毫没有做贼心虚的意思,反而趾高气昂的问了这么一句。 “哎,你说你这人,我不就是顺嘴问一句嘛!老爷子和老太太来一回,也没说有啥事就走了,我这不是心里没底嘛!” 倒是说了句人话。 刘氏瞪了自个男人一眼,道:“还能为啥,惦着呗!” “嗯?惦着啥,我还能亏待你不成。” 刘氏冷笑,直视杜河清:“你说你是不是猫尿喝多了,啊?给这儿跟我胡搅蛮缠呢?” “没有的事,我说正经的呢!”杜河清的眼神很清亮,他总觉得今天老丈人来得有些蹊跷。 刘氏道:“我娘,给了我一袋子大钱,大概有五百枚吧!她怕田氏那边要用钱,怕咱们手里紧。” 杜河清没说话,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么多年下来,老丈人可是没少往他们身上搭钱啊! “我看我丈母娘跟你回屋嘀嘀咕咕的,还以为有啥事呢!” “田氏的胎,我娘也惦记呢,过来看看,这种事情总不能当面问吧?她拿的肉,点心和红糖,那不是全家人都有份儿吗?钱是单给咱们花的,所以就借着跟我说话的时候塞给我了。咋的,我娘一心惦记我,到你这儿还成错处了?” 杜河清连忙板脸,“你看你,越说越离谱了,我啥时候这么说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那你是啥意思!?” 杜河清的气焰一下子就下去了,“得了,我不跟你说了,这老娘们,都不会说话了。”杜河清负手离开了厨房,看来是相信了刘氏的话。 刘氏松了一口气,随后笑了笑,这年头,做贼不心虚的也就她了吧! 她摇了摇头,又忙活自己手里的事情去了。 做晚饭的时候,杜玉娘还特意问了刘氏一嘴,知道事情办妥了以后,她的心情很不错。知道杜河清和刘氏的对话以后,就更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还朝刘氏竖起一根大拇指! 能把老爹忽悠成那样的,也就您了,牛! 娘俩笑了一阵,开始准备做饭了。 “玉娘,这五花肉挺好的炖了吧!” 杜玉娘想了想,又掂量了一下肉的分量,就道:“要不做个蒸肉吧,这么多肉炖到菜里,一顿也吃不了,天气这么热,一直放着也不行啊!” “还有一条呢!”刘氏拎着一条更大的肉道:“我瞧着这条肉得有六斤多。”她把小块的肉给洗了,大块的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就先放着了。 “好办,直接腌上,做咸肉。”这个咸肉的做法,跟腊肉的做法差不多,做好了以后,能放很长时间,炒菜,炖菜都是可以做的。 “行,听你的!”刘氏一边说,一边把五花肉洗出来。 “哎呀,这个家里的活啊,你说方方面面就都我一个人操心!你祖母年纪大了,她就是想干,我也不能让她干不是?以前二房在镇上不咋回来,我都觉得这活啊,没完没了的。现在可好,二房回来以后,家里活更多了!”刘氏叹了一口气,将洗好的猪肉放在案板上,然后拿起菜刀,利落的将猪皮上的毛刮掉。 “不说别的,就这个饭啊,就永远都做不完。一天三顿,做完上顿做下顿啊!” 杜玉娘一边准备配料,一边道:“娘,您要是累,就让二婶帮你呗。这个家她也有份,干啥都让您一个人干啊!” “你二婶做的那饭,哼,根猪食也差不多!谁爱吃啊?还糟蹋东西。” 杜玉娘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不对。 张氏是穷苦人家出身的,怎么可能不会做饭呢!她娘家多穷啊,能让她糟蹋东西? 不过仔细一想,张氏好像确实不怎么做饭。以前在镇上,饭菜都是祖母和小枝姐一起做的。 难道说,张氏真不会做饭吗? 杜玉娘想起一个笑话来。 前世她师傅讲过这么一个笑话,有一户人家嫁闺女,结婚头一天晚上,当娘的特意嘱咐自家闺女,嫁过去了以后,做菜的时候使劲放盐,做饭的时候少放水。这样一来,菜做得齁咸,饭呢,还是那种半生不熟的,久而久之,婆家人也受不了,就不会让她做饭了,这样她也能轻松一些。 笑话嘛,听听算了。 不过杜玉娘很怀疑,莫不是张氏也是用这个法子来偷懒的? 听起来有点可笑,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偷~吃 杜玉娘想了好久,没有说话。 算了,反正都要分家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要是分家以后二房吃不上饭,也不是她们的原因了。 “玉娘,玉娘?” 杜玉娘回过神,“嗯,娘,您叫我?” “想什么呢,这肉收拾好了,怎么弄?” 杜玉娘连忙走过来,道:“我来弄!” “中午也没剩下什么菜了,一个菜有点少。”刘氏道:“对了,还有猪蹄子呢,我把那个收拾出来,一起炖了得了。” 杜玉娘将锅里添水,把整条的五花肉带皮放进去煮,等水开上来以后,将血沫子撇净。 肉煮到八分熟的时候,捞出来自然晾凉。 这个时候已经煮熟的肉,是万万不能浸凉水的,一旦被凉水浸过以后,肉质就会收缩,肉会变硬,影响口感。 等肉变凉的时候,杜玉娘去准备配料。 准备两勺黄酒,两勺盐,大半勺糖,几滴醋,六七勺酱油。将它们混合再一起,再将姜片切丝,蒜切末,葱切丝备用,同时准备八角,花椒。 等肉凉透以后,将它们切成大小均匀的片,每片肉的厚度都是一样的,然后将它们均匀的码在盆里。 将切好的葱姜蒜,八角和花椒铺在肉上,将事先准备好的调料搅匀浇到肉上。将盆上放置一个盖子,免得蒸肉的时候,锅里的蒸气会落到肉里,影响口感。 将装着肉的盆隔水蒸大概一柱香左右的时间,就可以出锅了。 刘氏趁机淘米,做饭。 杜玉娘弄完蒸肉,就又停蹄的弄起两个猪蹄来。 刘氏已经将猪蹄上的毛都拔掉了,而且皮也用火燎过了。 “这个下奶特别好,我嫂子虽然还没生呢,但是给她补身体也不错。”杜玉娘一边说,一边对刘氏道:“娘,抓一把黄豆洗干净,一会儿我要用。” 杜玉娘要做猪蹄炖黄豆。 很简单很家常的一道做法,过程不复杂,但是火候的掌握很重要。蹄筋一类的东西不好烂,要多炖一会儿。但是添了黄豆以后呢,这个猪蹄就会熟的快,而且软烂,营养价值呢,也提高了不少。 杜玉娘将弄好的猪蹄放到砂锅之中,放上黄豆,酱油,糖,盐,姜片,嫩葱,八角,桂皮。这其中,糖和酱油的比例是非常重要的,炖出来的猪蹄上不上色,颜色漂亮与否,就全靠这两样材料的比例了。 在砂锅中添汤,先是大火烧开,然后转小火慢炖。 “这个估计要晚点才能好。” 就在这时,蒸肉的香气已经不住的往外冒了。 肉香四溢。 杜玉娘撤火,打开锅盖,拿筷子夹了一块肉,吹了吹送到刘氏嘴边。 刘氏笑着把肉吃到嘴里,不住的点头。这肉蒸得肥而不腻,咸香软烂,滋味十足!也不知道玉娘是怎么弄的,明明都是最简单的材料,可是放到一起,就做出了美味佳肴,让平凡的东西也变得好吃起来。 最让刘氏高兴的是,闺女愿意跟自己亲近了,这比什么都重要,珍贵。 娘俩正乐呵着呢,突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哟,大嫂,你这是干啥呢?”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让人百看百厌的张氏。 “挺香啊!”张氏不怀好意的看了刘氏一眼,“肉香不?你吃的挺欢啊!?” 张氏话里有话,无非就是讽刺刘氏和杜玉娘在偷嘴。 杜玉娘心想,张氏装了这么长时间的大尾巴狼,这回是装不住了吧? “二婶,瞧你说的,我跟我娘在厨房里忙活半天,这肉熟没熟的,不得尝尝啊!”杜玉娘似笑非笑地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肉可是我姥姥姥爷拿过来的,我愿意吃的话,全吃了别人也管不着我!” “嘿,你这丫头你怎么说话呢?”张氏横眉冷目地道:“大嫂,你也不说管管,我看这丫头越来越张狂了。” 刘氏才懒得跟张氏说这些没营养的话呢,她闺女好着呢! “她二婶,你这是帮忙来了?正好,那边还有两个锅,几个碗没刷呢,你给收拾了吧!对了,晚上还得炒个菜,要不你帮我把那点韭菜择了?” 张氏把嘴一撇,“大嫂,这厨房里的活,不是一向都是你们干的吗?我们二房忙着喂鸡喂猪的,活儿可不轻松呢!” “你要是不帮忙,就别在这儿碍事,厨房一共就这么点地方。”刘氏推了张氏一下,走过去准备择点韭菜。 “哎,你们娘俩都是什么人啊,偷吃还有理了是吧!” 杜玉娘给刘氏帮忙,头也没抬,“我们那不叫偷吃,是光明正大的吃。二婶,我劝你别没事找事,咱家这才消停几天啊!要不这样,你要是觉得来气啊,你晚上就别吃饭了啊!反正我们在你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姥姥拿来的肉,你一口都别动,那才叫有骨气呢!” 张氏差点被气炸,想让她不吃肉,没门! 最后,张氏不敌刘氏母女,被气得摔门而出。 刘氏和杜玉娘相视而笑,都觉得挺解气的。张氏这种人,就应该这么对付她。 娘俩又做了一个韭菜炒豆芽,把中午饭的剩菜又热了热,这才张罗大家过来吃饭。 一个蒸肉就足够让大家大饱口福了。 小虎子吃得一嘴油,还一个劲儿的跟杜玉娘说话,“姐,你做的这个肉真好吃,我能比平时多吃两碗米饭。” 杜河浦也忍不住点头,“味道是真不错。老邓家上次办席,也做了一个这个肉,不如玉娘做得好。” 张氏把嘴一撇,心里别提多嫌弃了,玉娘玉娘!好像有什么了不起似的。虽然张氏心里嫌弃杜玉娘,可是嘴上却一点也不嫌弃杜玉娘做的东西,她的筷子频频朝着蒸肉下手,一次能同时夹四五块肉。 张氏的那个吃相,啧啧,还真是有够难看的。 杜玉娘放下筷子不吃了,倒胃口。 “玉娘,你咋吃这么点。”李氏觉得奇怪,怕她累了,病了。 “娘,您别管她,人家啊,先前就没少吃,早都饱了。再说了……”张氏把嘴里的肉都咽了下去,还夸张的打了个饱嗝,才接着道:“人家灶上还炖着东西呢,没准晚点的时候,人家就偷摸吃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质问 张氏的话音刚落,刘氏就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 她眼睛瞪得有些大,表情也很冷,筷子啪的一声被拍到了桌子上,声音大得有点吓人。 全家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动作,直勾勾的盯着刘氏看。 “他二婶,今儿是老太太生辰,我不想跟你置气!但是你有点欺负人了吧,啊?” 张氏有点慌,因为她看到了杜安兴略带指责的眼神。 不是说好了闹了吗,怎么又没忍住。 张氏讪讪的,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不过输人不输阵,这个时候可不是承认错误的时候。 “大嫂,你说啥呢,我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刘氏只道:“娘,刚才我跟玉娘在厨房做饭,肉好的时候玉娘给我夹了一块肉,让我尝尝咸淡,还问我味道咋样。您也知道,这孩子刚学做菜,心里没底怕糟蹋东西也正常吧?” 合情合理的说法,众人都忍不住跟着刘氏的思路点头。 “就这会儿的工夫,他二婶进来看见了,然后就开始说我偷吃肉,说我们娘俩背着全家人肥吃肥喝!” 虽然刘氏这话有点添油加醋,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刚才张氏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李氏的脸色难看起来,今天她本来挺高兴的,一是她过生辰,二是难得跟亲家母见了面。三是最近家里挺消停的,两房之前的关系也多少有了缓和。 哪成想她还没高兴多久呢,这张氏就又犯病了! “嫂子,我可没那么说啊!”张氏把脖子一扭,“你咋还说瞎话呢?” “我说瞎话?中,那咱不提刚才在厨房里的事了,就说你刚才说的那话,是啥意思?” 张氏眼珠子乱转,就是不肯回答。 “那是玉娘给招娣炖的猪蹄,啥叫我们就偷摸吃了?我嫁进这个家这么多年,啥时候背着一家老小吃过东西?我可不像有些人,没少背着人吃独食,藏钱!” “你……”张氏气得涨红了一张脸,这些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刘氏怎么还提?实在是太可恨了。 气氛僵了下来,李氏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怪刘氏吧,她说的又没错,从始至终都是张氏在挑拨。 怪张氏吧,她就是个没脑子的,你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毕竟今天是自己的生辰,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啊。 杜河清一看自家老娘的脸色,就知道她的心情很不好。 “吃完了没有?吃完了赶紧一边待着去!”他当大伯哥的,总不能在饭桌上说自己的弟媳妇吧,所以杜河清就只能冲刘氏来了这么一句。 杜玉娘可不乐意了! 这事儿明明就是张氏做得不对,二叔都知道护着人家媳妇,都知道瞒头吃饭不吭声,你为啥做不到! 刘氏的眼睛已经要喷火了,可是碍着李氏,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她此时一肚子气,特别是张氏还在那看热闹,一副与她无关,不怕事大的样子。 “爹,你说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啊!啥叫吃完了赶紧一边待着去啊!这么多年了,我就没看到我娘吃完饭有待着的时候。她啥时候不是桌上桌下的侍候一家子啊!吃完了饭还得收拾,刷碗,剩下点泔水还要拿去喂猪。不像有些人啊,吃饭的时候不让人消停,吃完了饭往后一堆,就差翘个二郎腿了。” 杜河清被自个儿闺女噎得够呛,他咂巴咂巴嘴,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闺女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李氏放下了筷子,也不打算再吃了,真是气都气饱了。屋里人这看这个情况,当下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而此时的张氏,依旧不停的吃着肉,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似的。 “你是没长心啊,还吃。”杜河浦终于忍不住了,走到张氏身边,狠狠的拉了她一下。 张氏恼了,三两下把嘴里的肉吞下去,“你干啥?又没有人逼着他们,他们自己不吃还不许别人吃啊!不吃白不吃。” 杜河浦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杜玉娘只道:“行,反正别人也都吃完了,谁后吃完谁收拾呗!” 张氏顿时恼了,“你这丫头说啥话呢!咋的,不就吃你姥姥拿来的几块肉吗?神气什么?” “我神气什么了!?”杜玉娘冷笑,“我再怎么神气,也赶不上二婶你啊!别人做饭的时候,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讽刺我们偷吃~好家伙,好不容易吃上饭了,我们少吃几口也不对,结果还是说我们要偷吃!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呢!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谁啊,到底谁偷吃啊!别人都吃完了,让你收拾一下碗筷,怎么就不行啊,你怎么就那么金贵啊?” 张氏气得直翻白眼,刚想说话,又却被杜玉娘抢了先,“麻烦你下次说别人的时候,能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吗?一个惯偷,把铺子里挣的钱昧下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偷吃?还有,我再说一遍,肉是我姥姥拿来的,我吃也是光明正大的吃!” 张氏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你……你~”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站在她身边的杜河浦有些不高兴了,皱着眉头道:“玉娘,你一个当晚辈的人,能这么跟长辈说话吗?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作主呢!” 杜小叶暗暗竖起大拇指,觉得他爹这话说得特别解气。 “我哪句话说错了?” 杜河浦语噎,因为杜玉娘说的话句句属实。 “哦,我是小辈,我就不能说几句实话了?”杜玉娘又问:“二婶上次骂我的话你忘了吧,你忘了我可没忘!她没个当长辈的样子,我凭什么敬着她?还有,二叔!你摸着良心想一想,今天这事儿,到底是怨谁,到底是不是她挑起来的?明明不是我娘的错,为了让这场由二婶挑起的风波消散掉,为了能让我祖母高兴些,我爹选择了让我娘受委屈,而你呢?你做过什么?长嫂如母,我娘对这个家也是有贡献的吧,二婶那么跟她说话,你是聋了?听不见?” 第一百一十七章 摩擦 杜河浦听到杜玉娘的质问,同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杜玉娘说得都是事实。 刘氏本来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个家庭的相处模式,甚至她有身为长媳的自觉,活她多干一些,委屈她多受着一些,说起来,不都是为了家里人都和和美美的坐到一块吗? 可是她也是爹娘手心里捧着长大的闺女啊,总是为了张氏的错误而吃瓜落,她能不觉得委屈吗? 刘氏红了眼眶,狠狠地瞪了杜河清两眼。 李氏心里不是滋味,玉娘到底还是护着她娘啊,她这是怪自己没把一碗水端平啊! 杜玉娘这边本来是打算偃旗息鼓的,她到底是一个晚辈,说多了不免让人心里不舒服。反正她已经把话说开了,但凡是长了心肝的人,以后怎么都得顾忌点。 当然,杜玉娘没想着让张氏学乖,她这种性格,记吃不记打,根本没有任何学乖的可能性。杜玉娘这一番话,主要是说给杜河浦听的,自己的媳妇到处惹祸,你还不长点心? 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要促成分家这件事,所以她也不怕得罪人。非要讲得罪这个事儿,也是二房的人在得罪他们。 这个时候杜安兴却突然跳了出来。 “玉娘,都是一家人,我爹娘再有不对的地方,也轮不到你一个小辈出来指责他们吧!” 杜安兴! 杜玉娘没想到,这段时间一直在做装聋作哑当缩头乌龟的杜安兴居然会站出来。 “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杜玉娘不打算理会他,杜安兴就是个疯子,虽然这会儿他还没有走上六亲不认的道路,但他这个人在杜玉娘心里就是十恶不赦的浑蛋,她跟他无话可说。 “杜玉娘!”杜安兴火冒三丈,“你还欠一句道歉!” 杜玉娘冷笑,“道歉?对谁?对你,还是对你娘?我想该道歉的是你们!” “你……简直不可理喻!” 杜玉娘冷笑,牙齿伶俐的回道:“别拿读书人那一套,理论不过就说不可理喻,还有,你现在不是读书人了!” 说完这句话,杜玉娘就紧盯着杜安兴看,想看看他到底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杜安兴的眼睛猛缩几下,眼皮直跳。 印象中的杜玉娘,再一次变得模糊起来。眼前这个字字犀利,每句话都像是针一样,能狠狠扎在点子上的杜玉娘,真的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堂妹吗? 张氏根本没有看出杜玉娘和杜安兴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她只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被杜玉娘给怼了! “杜玉娘,你这个小贱货,你凭什么说我家十一……”什么叫记吃不记打,什么叫狗改不了吃屎,看张氏就知道了! “闭嘴!”杜河浦头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这傻娘们,刚说完她没个长辈样,她马上就给你来个丢人现眼。 李氏头疼,玉娘今天晚上很反常,不过有一句话她说对了,老二对张氏太纵容了,张氏也太过分了。 “都闭嘴。要吵回去吵!”李氏动气了,今天晚上,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打算让她消停。白天她的心情很好,可是现在好心情都跑光了。 “赶紧都走!”李氏气坏了,就差要骂人了。 杜河浦连忙把张氏拽下来,捅了她两下,推着她往外走。 杜小枝姐妹三人一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的转身走了。 杜安康在刘氏的示意下,扶着田氏回去了,不过小两口临走的时候跟李氏说了两句话。 “祖母,我们先回去了!” 李氏对田氏态度还是不错的,这里头没有他们什么事,而且田氏怀着身孕呢! “回吧,回吧!注意着点啊!” 杜玉娘给刘氏使了个眼色,刘氏便点了点头,跟了出去。 杜河清走到李氏面前,刚要说话,却被自个儿老娘瞪了一眼。杜河清摸了摸鼻子,悻悻的推门走了出去。 杜玉娘扶着李氏道:“祖母,我扶您进屋吧!” 李氏叹了一声气,到底没有拒绝。 在她心里,还是把杜玉娘摆在第一位了! 李氏心里虽然生气,但是并不是生杜玉娘一个人的气,这里头的因素有很多。 杜玉娘把李氏扶到屋里以后,才问她:“祖母,您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李氏轻叹了一声,“我生气,也不止是生你一个人的气。玉娘啊,你这脾气,唉……” 杜玉娘道:“今天,是我冲动了一些!今天是您的生辰,我本不该说这些话的。” “家和万事兴啊!”这句话是李氏常常挂在嘴边上的。 “祖母,您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您想想二婶的话,难道不是很过分吗?她娘在厨房里尝一口菜,这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在她眼里,却成了可以抨击我们的理由,在她心里,就没当我们是一家人!” 杜玉娘略有些伤感地道:“她说的那些话,太难听了!祖母,张氏变成今天这样,难道二叔没有责任吗?他教不好儿子,连媳妇也管不住,这样下去,这个家肯定是要完的!” 李氏想起杜玉娘梦里的那些话,一颗心也不由得提得老高。 那些事儿,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压得李氏有些喘不过气来。在此之前,她一直都在担心杜玉娘梦里的“悲剧”会成真,事实上,确实也证明了一些事情跟杜玉娘的梦是契合的。 但是,这些都不足以让李氏放弃杜安兴。 杜玉娘也知道这一点!不过,她相信很快李氏就会看清楚这一切了。 “玉娘,我看十一最近表现不错。人比以前踏实了,你呢,也别太抱着偏见了,他要是能改,咱还得拉他一把。” 杜玉娘就笑,“祖母,他要是能改,咱们肯定拉他啊!”但是关键是,他根本改不了。 “我现在说的,是我二婶的事儿,你瞧她这一天,哪儿有啥正事啊!时间长了,只怕会影响二房三姐妹的婚事。您想啊,这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时间长了,那我二婶这点事儿,还不得宣扬得到处都是?到时候,谁还敢咱杜家的闺女?”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干啥 李氏若有所思,不由得点了点头。此时此刻,李氏的心思也算是被杜玉娘牵着走了。 李氏是个精明了一辈子的人,老了老了,特别是在知道杜父给杜玉娘托梦以后,心里对杜玉娘这个孙女的依赖就变得很重。 毕竟这是关系到整个杜家的事情,不能等闲视之。 况且玉娘也没说错啊,这谁家要是有个不靠谱的媳妇,那这家的闺女可就难嫁了。 “你二婶这性子……”李氏重重的叹了一声,“老话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你二婶这性子,怕是难改喽。” 杜玉娘这回没说话,她已经成功的把李氏的怨气给消化掉了,转移了李氏的注意力。 只要祖母别再怪娘,就好了。 最终李氏生辰这一天,以欢乐开头,以闹心收场。 杜玉娘安慰了李氏一番,还是转身去了厨房,将剩下的那些肉都用材料腌上了。这个时候不是腌制咸肉的最佳季节,一旦腌不好,肉就会坏掉。所以杜玉娘除了加重了盐的比例以外,还用了一些五香粉和辣椒粉。 腌咸肉是一个需要耐心的过程,腌肉的时候要等熟肉的热气全部散掉,凉透以后再用盐不断的揉搓,紧接着再用五香粉和辣椒粉揉搓,最后还要再均匀的撒盐。每隔几天就要将这些步骤重复一遍,直到肉质变得非常紧实,外表形成一个硬壳,这肉才算是腌好了。 杜玉娘将咸肉封在小坛子里装好,这才回去休息。 大概是因为头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闹心了,第二天早上李氏竟然起晚了,杜玉娘都起来了,老太太却还在睡呢! 刘氏有些担心,“会不会是气病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刘氏跟李氏情同母女,昨天晚上她闹腾那一下,也不是冲着李氏去的,要是真把老太太气病了,那她可真是要拍大腿后悔了。 “没事,昨天晚上我听到祖母一直唉声叹气的,估计是一宿没睡,天亮了才睡着。” 刘氏叹了一口气,恨张氏恨得牙根痒痒。吃肉都堵不上她的嘴,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贱呢! 不过…… “玉娘,昨天你咋突然发起火来了。” 杜玉娘一边拿勺子搅粥,一边道:“娘,我可没发火啊,我那是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 这说法倒是新鲜! “你那还不是发火呢,脸都绷得紧紧的,眼睛瞪得溜圆!”刘氏一边打趣杜玉娘,一边将手里的锅铲飞舞起来,翻炒着锅里的土豆丝。 “娘!”杜玉娘不想再说这事儿,拿过两块抹布垫着,将煮粥的锅从灶上端了下来。 “行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嘛!不过,你昨个到底是咋想的?” 不是说不说了吗?怎么好好的又提起来了? 杜玉娘无语中,“我真没想发火,这事儿就是赶巧了,当时我也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简直目中无嘛,欺负人也不是这个欺负法。” 刘氏点头,道:“再煮几个咸鸭蛋,就可以开饭了。” 杜玉娘连忙道:“知道了,我去捞,煮几个?” 刘氏想了一下,道:“煮五个吧,煮好用刀切开。” “明白了。” 等做好了早饭,杜玉娘没忍住去摸了摸李氏的额头,谁想到她的手刚放到李氏的额头上,李氏就醒了。 “祖母,您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啊?” 李氏摇了摇头,只道:“我没事,不用摸。”老太太慢慢坐起身,穿好衣裳,道:“我呀,就是睡得晚了点,一睡就睡过头了。” 杜玉娘见她气色确实还好,而且额头也不热,这才放下心来,道:“祖母,您起来洗手洗脸,吃完饭再睡一会儿。” 李氏点头,慢悠悠的起来。 杜玉娘给李氏打了洗脸水,又返回身进屋去叠了被子。 吃早饭的时候,气氛有些尴尬。 二房人的脸色都不怎么样,李氏同样不怎么高兴。 小虎子,杜小碗他们几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的。 杜玉娘一点影响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 吃完饭,她催促小虎子去上学,因为小虎子上学的学堂就在隔壁村子,两个村子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所以孩子们都是结伴而行,倒是给大人们省了不少时间。 但是今天很奇怪,平时跟虎子结伴而行的那几个孩子,居然都没等虎子。 也不知道是先走了,还是根本没有上学。 虎子要自己去,被杜玉娘拦下了。 “一个人可不行,姐送你。”虎子还小呢,又是个男孩,万一被拍花子的抓走了,可怎么办? 杜玉娘跟李氏,刘氏一说,两个人都是坚决反对的。 杜玉娘长得好,这路上万一出点什么事儿,那可怎么办。 “我去送!”刘氏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又抿了抿头发,道:“娘腿脚快,去去就回。” 刘氏对自己的这个老儿子,也是十分疼爱的。这要是搁到别人家,没准就让孩子自己去了。 杜玉娘只好答应,她把这娘俩送走以后,就去了厨房收拾锅碗瓢盆。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向不怎么喜欢往她跟前凑的杜小叶,居然会来厨房,而且口口声声说她是来帮忙干活的。 干活?哼! 杜玉娘一边干活,一边打量着杜小枝,问道:“你不是来干活的吗?干嘛围着我转悠?” 杜小枝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纠结异常。 切,爱说不说。 杜玉娘绕过她,去旁边拎热水。 杜小枝紧紧的跟在她身后,两个差点撞到一处。 “你有话就说!”她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当真是讨厌至极,明明是来求着别人的,怎么到头来像是自己欠她的一样? “我,我是想问你,为啥看不上池秀才。”杜小枝鼓起勇气,终于把心里的话问了起来。 她跟池秀才接触了几次,觉得这个人哪儿哪儿都好!虽然池家现在穷点,可是池秀才以后有了功名,那日子不就好起来了吗? 她对池秀才动了心,但是李氏有话,让他们家人都离池家人远一点,这让杜小叶觉得很不公平。 杜玉娘不喜欢,还不能让别人喜欢了。 杜玉娘盯着杜小叶,问:“你问这干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娘俩想到一处去了 “你问这干啥?” 杜小叶紧张的缩了缩手指,这是她紧张时的小习惯,杜玉娘知道,并且看了个一清二楚。 “我……我就是好奇。”杜小叶鼓起勇气抬起头,问杜玉娘,“池家现在是穷了点,可是杜英杰是秀才了啊!家里的赋税轻了不少,以后他还能考举人!就算考不中举人,他识文断字的,将来可以当先生教书,可以去账房打算盘,这些不比种地强?” 杜玉娘笑了笑,“但是这跟我看不上看得上他有什么关系?” 杜小叶哑然,是啊,没谁规定当了秀才就一定是招人喜欢的,至少杜玉娘就不喜欢他! “你问这个干什么,该不会……是你喜欢他?” 杜小叶慌张的咽了咽口水,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不管你有没有,都跟我没关系。不过,我劝你一句,最好离姓池的远一点!” 杜小叶听了杜玉娘的话,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涌起一股怒气之色,她是什么意思! 她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也不准别人喜欢吗?太霸道了! “你说什么?”杜小叶生气的拉了杜玉娘一下,“什么意思?” 杜玉娘轻哼一声:“别跟我说你听不懂人话!你以为你的事儿我真的不知道吗?那天你慌慌张张的从外面回来,跟谁见面了?是不是池英杰?” 杜小叶死死的咬着下唇,好半天才道:“要你管?” “我是管不着你,可是祖母和二叔总能管住你吧!你要是再这样,我非告诉祖母不可。” 杜小叶气坏了,“谁跟你说我跟池英杰见面了?你胡说八道,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杜玉娘笑了一下,“很好,很好。你最好能知道名声的重要性,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杜玉娘也是真动气了,当下把手里的抹布往灶台上一摔,出了小厨房。 杜小叶气得直跺脚,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既担心杜玉娘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给祖母知道,又担心自己与池英杰私下见面的事情被传出去。 怎么办呢! 杜小叶一直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跟池英杰说呢! 没错,杜小叶之所以会跟池英杰见面,主要的原因是她答应了帮池英杰刺探杜玉娘的想法。 池英杰不明白杜玉娘为什么会看不上自己,所以想通过杜小叶来向杜玉娘打听。但是杜小叶一直没敢开口问杜玉娘,反而借着这个机会跟池英杰见了四五次面! 两人每见一次面,杜小叶都会觉得自己对池英杰的好感更多一层。现在你让她放弃池英杰,那是万万不能的。 怎么办? 杜小叶当天下午借着去打猪草的机会,又在后山上跟池英杰见了面。 “打听到了吗?”池英杰一见杜小叶来,就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杜小叶摇了摇头,“我问了她好几遍,她怎么都不肯说,我不敢再问下去,怕引起她的疑心。” 池英杰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他觉得杜小叶太没用了,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不过,他嘴上却道:“没事,你做得对!” 杜小叶见他眼神中的光彩全都黯淡了下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当下便又把杜玉娘骂了一遍。也不知道她给池英杰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池秀才对她这般死心塌地的! 不行,她决不能就这样认输了,与其嫁给大字不识几个的乡下泥腿子,嫁过去以后要每天围着猪圈,泥巴干活,她宁愿赌一赌,嫁给池秀才! 就算以后池秀才考不中举人,只要他还是秀才,就不愁没有饭吃。以后,他们会搬到镇上去,再也不回乡下来了。 杜小叶打定了主意,当天晚上便行动了起来。 趁杜安兴和杜河浦都不在,她便有意无意的跟张氏的话,聊着聊着,就说到杜小枝的亲事上去了。 “娘,我大姐过年十六了,这亲事还不相看起来吗?” 杜小枝瞪了杜小叶一眼,似乎并不想探讨这个话题。 张氏先是重重的叹了一声,接着才道:“你祖母倒是提过,说让杨媒婆张罗张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年轻后生。” 张氏虽然偏心一些,但是三个丫头也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再怎么着,也不会不管她们的终身大事啊! 老大已经十六了,不能再拖了!再等两年她可就十八了,十八岁成亲的,都是老姑娘了! “大姐,你喜欢什么样的?”杜小叶故意一脸懵懂的问着。 杜小枝掐了她一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这丫头,也不嫌羞。” “男当大婚,女大当嫁嘛,啥羞不羞的,姐,你说说呗!” 杜小枝脸皮薄,哪里受得了这个,当下拉着杜小碗出了屋,去外头忙别的事情了。 这一切都在杜小叶的计划之中,她一个大姑娘,哪儿好意思听自己的亲事这种话题啊! 杜小叶笑了笑,还道:“娘,你可得给我姐好好选选,可别找个懒汉。” 张氏娘家势微,家里活得一团糟,因为家里几个兄弟都是懒汉,所以当年说亲的时候,可是费了一番工夫的。这种儿女亲事的事,说啥也不能跟娘家扯上关系。 张氏又一想,这种事情她能找谁呢? 其实刘氏是个很好的人选,可惜啊,两个人这段时间弄得比较生,关系紧张,刘氏未必肯帮小枝找户好人家啊! 这个还真挺棘手的! “娘,你看池家咋样啊?”杜小叶道:“我瞧那个池秀才,将来没准有大出息,要是大姐能嫁过去,不也挺好的吗?” 池家?池秀才! 张氏愣了一下,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你祖母可是发话了,不许和池家做亲。” “哦,可惜了!要我说,这村里可就这么一个秀才,要是让别的姑娘抢走了,啧啧!”杜小叶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张氏的脸色。 张氏不住的点头,“要说那孩子,还真是不错的,秀才啊!是吧?将来就算考不中举人老爷,那也能去私塾坐馆吧?实在不行,还能当个账房先生呢!” 杜小叶也点头,娘俩算是想到一处去了。 第一百二十章 杜小叶也点头,“可不是,人挺好的,家里也简单,不知道为啥祖母不同意呢!” 她往张氏跟前凑了凑,“娘,你说祖母是不是怕杜玉娘后悔啊,想把池英池留给她,所以不让咱们跟池家走太近,就怕我大姐跟池秀才更合适。” 杜小叶也算是够贼的了,她自己相中了池秀才,却不说,还把杜小枝给摆了出来。 张氏也傻啊,想了想,居然觉得杜小叶这话十分有道理。 “这个老太婆,太偏心了!不行,我得找她问问去。”张氏一边说,一边就要下炕,好像真的要立刻找李氏问个明白似的。 “娘!”杜小叶一把拉住她,“你去问了又有什么用?祖母会跟你说吗?而且她要是真的做着这个打算的话,肯定不会告诉你的。” 张氏一想,也对,当下气鼓鼓的坐了回去。 杜小叶也算是了解张氏的脾气,知道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正面跟李氏叫板!所以她才敢光明正大的,使出这么一招挑拨离间之计。 “娘,要不然你先问问我爹?”杜小叶小声道:“你不知道事情,也许我爹能知道呢?” 张氏猛的拍了自己大腿一下,“没错,你爹肯定知道,这事儿我得问他!” 杜小叶不说话了,她已经答到了目的。 当天晚上,等孩子们都睡了,张氏便缠着杜河浦问池家的事儿。 为什么老太太的态度改变这么多,老大全家都变了个态度。为什么杜玉娘看不上池英杰,老太太还不让他们跟池家走动? 杜河浦被问得烦了,“你只管听娘的话便是了,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张氏耐着性子,压低声音道:“你这话说的,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才来问你的嘛!”她也知道,自己这一段时间的表情,时好时坏。而且老太太生日的时候,她说的那些话确实把杜河浦惹怒了,当天晚上他虽然没有打自己,但是脸色一直不大好看。 所以这一次,她也算是有求于杜河浦,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什么意思啊!”杜河浦被她这句弄得一头雾水。 张氏道:“你大闺女都十六了,现在要是再不说亲,拖上个一年半载的,她就往十八上数了!” 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吧? 杜河浦想了想,还真是!大丫头十六了啊,现在找媒人说亲的话,也得用几个月的工夫才能敲定人选吧!等两家合过八字,小定,大定以后…… 掐指一算,怎么说也得一年多的时间,到那个时候,大丫头就十八了,算是晚的了。而且,这还是顺利的情况下,要是不顺利呢,恐怕还要拖得更久。 等等,大丫头的亲事,跟池家有什么关系。 “你,你不会还在想跟池家结亲的事情吧?不行!”杜河浦十分严肃地道:“这件事儿没得商量。” “哎,不是,怎么就没得商量啊!”张氏拉着杜河浦道:“你看大丫头十六,池家那小子应该跟十一同年,是十八?两个人年纪差不多,而且咱们两家以前关系挺好的,大丫头要是真嫁过去了,也不能吃亏啊!” 张氏口若悬河地道:“你想想那个池秀才,才十八就是秀才了,以后前途无量啊!将来他要是考中了举人老爷,你娘就该后悔了,哭都找不到地方去。” “胡咧咧啥呢!?”杜河浦瞪了张氏一眼,只道:“啥也不知道,还到处显能!我告诉你啊,我们家大丫头也不嫁池秀才,他别说是秀才了,就是个状元,大丫头也不嫁!” 状元都不嫁?这可奇了怪了。 张氏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人,她听杜河浦这么一说,当下就知道自家男人肯定知道什么内幕消息。 “当家的,池秀才那么好,怎么就不能嫁了?”张氏已经有了想法,你不说?那我就磨到你说! 毕竟我才是跟你过日子的人,你有话不跟我说,那可不行。 杜河浦越是不说,张氏就越是软磨硬泡,到最后,杜河浦被张氏缠得没办法,还是投降了。 “我跟你说可以,但是你得给我把这话咽到肚子里,跟谁都不能说,知道不?” 张氏连连点头。 “打死都不能往外说,听见没有?” 他越是这样说,张氏越是好奇。 “哎呀,我听见了,打死都不能往外说。你倒是跟我说说啊,为啥!?” 杜河浦想了想,才小声道:“这个,嗯……” 他越是这样,张氏越是着急,可是也不能再催他了,只好默默的等着。 “我跟人说,那池秀才是个短命的,跟他老子一样,没准是早亡!咱家姑娘说啥都不能嫁过去,要是将来真出了事儿,闺女成了寡妇,有你后悔的。” 张氏被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嘴,才把惊讶声吞了回去。 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她让姑娘嫁过去,就是希望她过得好,至少也不应该太差,要是嫁个短命的…… 绝对不行!当了寡妇,会被冠上克夫的名声,那她这一辈子可就全都完了。 “这事儿,真的假的?”张氏的声音都发颤了。 “当然是真的。” 张氏狐疑,问道:“谁跟你说的?” “我娘呗!你这婆娘,有完没完了?”杜河浦耐着性子问, 张氏又道:“不是,也没听说你娘会看相啊!” “说什么呢!?”杜河浦不乐意了,好像她这话,是在变相说娘是个神棍一样。 “那她要是不会看相,这短命的说法是从哪儿来的?总不能是听别人说的吧?” 杜河浦板着脸不说话,“问那么多干嘛,你不累我还累了呢,睡觉。” 杜河浦翻了个身,不搭理张氏了。 张氏想了半天,心想这主意该不会是杜玉娘出的吧? 而此时原本该睡着的杜小叶,却悄悄的睁开了眼睛。 杜小枝和杜小碗都睡得很香甜,她是一直忍着才没睡。 爹娘的对话,她听了个八分,虽然他们都是压低声音说话,但是说到激动处的时候,音量还是高了不少。 短命相? 杜玉娘,这怕是你编造出来的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可饶恕 杜小叶一连三天,都借着打猪草的机会往池家附近凑合。 池家的地不算多,池父生前算是猎户,池家的收入有一多半儿都是靠池父上山打猎挣来的。 池家住的位置有些偏僻,后院有一块菜园子,低矮的院墙外面,是池家开荒开出来的地。这块地还是池父活着的时候收拾出来的,大概有三亩地左右。平时王氏在这里种点花生和大豆,留着自家嚼用。 杜小叶知道王氏的习惯,知道她平时对这三亩荒地非常宝贝,经常待在地里,一待就是半天。可是这次,她失算了,居然一连三天都没有看到王氏。 而且她也没有见到池英杰,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杜小叶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关于池英杰的事情,她想快点跟王氏说一说。 现在杜玉娘已经在怀疑她了,时间一长,只怕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由了。没准杜玉娘现在就想把她看起来呢! 所以第四天,杜小叶还是没忍住,照样像往常一样背起打猪草的篓子,上山去了。 杜玉娘望着杜小叶的背影出神,她觉得,杜小叶最近勤快的有些不像话,而且打猪草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 哦,怪不得的! 杜玉娘明白了,她是利用这个机会跟池英杰见面呢吧? 看来得找个机会拆穿她,不然她这边迟早会出问题。 就在杜玉娘在想解决办法的时候,杜小叶终于见到了池英杰和王氏。 “婶子!”杜小叶不敢表现的太明显,直接略过池英杰和王氏打招呼。 王氏点了点头,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去了以后,她对杜家的人是半点好感也没有!恨不能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只可惜她的想法不能左右池英杰的想法,这个臭小子也不知道被灌了多少迷魂汤,就是对杜玉娘念念不忘。 那个狐狸精似的人,怎么就那么好? 人性的劣性根,此时在王氏的身上表露无疑!只因为婚事不成,王氏便把杜家以前的好和善都抛在脑后了,在她眼里,杜家人只剩下了坏和恶。 “哟,叶子啊,有啥事吗?”王氏的口气不太好,脸色也有点难看。 “哦,那啥,我这两天咋没看到你跟英杰哥呢。”到了这个时候,杜小叶突然生出了几分怯意,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想得好好的话,她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提起这个,王氏不免有些得意,“也没啥,我跟英杰去他老师家一趟!读书人讲究尊师重道,三节两寿啊,都是落不得的。他老师家有点远,我们就去了两天。” 杜小叶听得两眼放光,“这样啊!” 王氏暗暗冷哼,却不由得再问了一次,“叶子,你有事啊?” 杜小叶舔了舔嘴唇,道:“婶子,我有话要跟你说。”她怯怯的看了池英杰一眼,想要避开他单独跟王氏说。 池英杰对杜小叶早就不耐烦了,让她去打听玉娘的事儿,好多天都打听不出来有用的消息,这会儿又装神弄鬼的,实在讨厌。 “英杰,我跟叶子进屋说会儿话啊!”为了避嫌,王氏自然不能让儿子一起进屋。 池英杰点了点头,没跟着进屋。 王氏招呼杜小叶进屋,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婶子!”杜小叶捧着碗,心想看来王氏对自己的印象还不错。 “叶子,你有啥事就直说吧!”王氏道:“我也挺忙的。” 杜小叶把手里的水碗放到炕边上,十分郑重地道:“婶子,你听到村里有啥流言没有?” “流言?啥流言?”王氏摇头,“我这两天也不在家啊!” 王氏不知道想到什么,当下问杜小叶,“是不是这段时间村里又传啥风言风雨了?你是不是听到啥了?” 杜小叶点了点头,“婶子,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王氏心里咯噔一下,“我不生气,你说。” 杜小叶想了想,就道:“你知道为啥杜玉娘不肯嫁给英杰哥吗?” “为啥?”王氏此时的心思,飘得有点远,她不由得想难道说那小贱~人心里有人了?又或者是嫌弃他们家穷? 杜小叶道:“我可听说了,他们说,说……” 她越是这样,王氏越是着急,“哎哟姑娘啊,你有啥话快点说啊,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杜小叶轻声道:“他们说,说英杰哥是个短命相,活,活不长。” 王氏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你说啥?” 王氏的表情太狰狞,吓得杜小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们……他们说,说英杰哥是,是……短命相,活不长。” 王氏的脑子嗡嗡的,浑身上下不由得轻颤起来,双眼赤红,脸上的肉一抽一抽的。 她脑袋里不由得想起当年池文昭去世时的一切,心也一抽一抽的痛了起来。 “哎呀,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说这种胡话?他是嘴里嚼蛆了?脚底流脓了?缺德的玩意,什么话都往外说。”王氏像只要暴走的公牛一样,“叶子你跟婶子说,到底这话是谁说的,我非撕了她的嘴不可。” 王氏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一副随时准备找人打架闹事的模样。 杜小叶都要吓哭了,她缩了缩脖子,“婶子,你别激动,这些话都当不得真的。” “当不得真?骂人是短命相,这得多缺德啊!我跟他没完,你赶紧告诉我这是谁。” 杜小叶还是不想说。 王氏气狠了,“叶子,你还不告诉我这个人是谁,还上我跟前来跟我说这么堵心的事!你是来戳我心肝的吗?啊?”王氏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眼泪都下来了。 杜小叶这才慌了,连忙走过去安慰王氏道:“婶子,你别哭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王氏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红着眼眶道:“你跟我说,到底是谁说的这话。” “是……是杜玉娘!” 杜玉娘! 王氏双眼冒火,对杜小叶的话完全没有的怀疑。在她看来,杜玉娘不喜欢他儿子,不想嫁给她儿子,这便是她的罪状之一! 如今她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不可饶恕。 第一百二十二章 王氏恨不能现在就去杜家,直接扑到杜玉娘身上去,撕了她的嘴,还想狠狠地扇她几个嘴巴,要问问她,她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掉了,为什么要诅咒她儿子。 可是杜小叶紧紧的拉着王氏,不让她去。 “王婶,你要冷静一点,你这个时候去,杜玉娘肯定就会猜到是我告诉你的,到时候,她肯定会跟我祖母告状的。我祖母那是一等一偏心的人,我会被她们打死的。” 杜小叶这个说法是非常夸张的,李氏再怎么偏心,也不可能动手打杜小叶,家里这几个孩子,从小到大李氏都打没过一下!她这么说,不过是想稳住王氏,不想让她在这个时候去找杜玉娘的麻烦罢了。 这会儿王氏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根本不可能听杜小叶的,她气势汹汹的往外走,却在门口碰到了池英杰。 “英杰,你怎么在这?”王氏惊愕,随后一想就明白了,估计儿子是偷听了她们的对话。 正好,让儿子认清杜玉娘的真面目,别在被她那张脸迷惑了。 杜小叶也吓了一跳,忙问:“英杰哥,你都听到了?” 池英杰脸色也很难看。 王氏不管不顾的道:“你都听到了吧?啊?杜玉娘那小~贱~人就是个祸害!她现在居然敢咒你,看我不撕了她!” “我不信!”池英杰一脸的绝望,他狠狠地瞪着杜小叶,问她:“你胡说八道的,对不对?” 杜小叶有口难言,“英杰哥,你,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你撒谎,玉娘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我的!我知道了,因为你见不得我喜欢她,而不喜欢你,所以故意诬蔑玉娘,是不是??” 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口口声声说他爱的是别人,而且狠绝无比的说他不喜欢自己~ 这种打击谁能受得了? 反正杜小叶肯定受不了。 “英杰哥,你怎么好赖不分呢!这话真的是杜玉娘说的,她说你短命相,说你活不长!她不想嫁过来当寡妇,所以才不想嫁给你。” “你给我闭嘴!” 杜小叶跺脚,“我说的是实话,你怎么就不相信呢!”原本她心里也打鼓,不敢保证这话是不是杜玉娘说的,所以她一直拦着王氏,不想让王氏即刻就去质问杜玉娘。 但是池英杰的话,让杜小叶失去了理智,“你敢不敢去问杜玉娘,你去问她,看这话到底是不是她说的!”爹对娘说的话,她是亲耳听见的。 爹说的话能是从哪儿听来的?肯定是祖母告诉她的啊! 杜玉娘为啥不嫁池英杰,杜小叶不知道,但是李氏为啥也改口了,不让杜家和池家作亲,她却是一清二楚! 肯定是杜玉娘拿这个当借口,胡诌一气,偏偏祖母就是吃她那一套,什么都听她的! 杜小叶的判断,实际上基本接近真相。 池英杰被杜小叶这么一激,哪里还有脑子,当下道:“玉娘不会这么说的,我去找她。” 王氏巴不得儿子跟自己一些去看看杜玉娘的真面目呢,好让他知道一下杜玉娘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王氏的心里其实已经扭曲了,自从杜家拒绝了她的提亲后,她就对杜家生出了极大的怨恨。她恨杜家有眼不识金镶玉,看不到她儿子的好,就像瞎了一样。 而杜家人的态度,似乎是伤害到了王氏。她因为这一件事,把过去十多年,杜家人对她的好,她的恩,都被她抹平,忘却。 娘俩一前一后朝着杜家跑去,脸上表情都不太好。路上遇到不少村民,瞧见他们这个样子,都特别惊讶。有不少好事的人,都小跑着跟在池家母子身后,想要看看这娘俩到底要干什么去! 池家母子一路奔到杜家,不停的拍门。 “开门,开门!”王氏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家里的男丁都下地干活去了,小虎子去了学堂,刘氏送小虎子还没回来,杜家只有女眷在。 本来田氏是要去开门的,可是杜玉娘听着动静不太对,就没让田氏去。她自己走到大门口,隔着大门问了一声,“谁啊!” 王氏也是精怪,只是不停地砸门道:“玉娘,玉娘,你快开门,你快开门。”她没慌也没骂,好像不是来找杜家晦气的。 杜玉娘听出了王氏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皮子直跳。 杜玉娘十分谨慎地道:“王婶,你有啥事?” 王氏十分气愤,但是她一直忍着胸腔里的那把火,生怕杜玉娘就不会让她进门。 王氏再怎么怨恨杜家,也不可能在杜家大门就骂起,别的不说,她得替自己儿子的名声着想。 “杜玉娘,你快开门。”王氏的口气实在不怎么样。 杜玉娘想了想,就把大门打开了。 王氏已经闹到家门口了,与其让她在门口大闹把左邻右舍都惊动了,还不如就让她先进来,有什么话就在院里说。 杜玉娘刚把大门打开,王氏就猛地一下推开了大门,她来势汹汹,二话不说,抬起手就给了杜玉娘一巴掌。 池英杰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啪~ 这一巴掌,王氏几乎使尽了全身力气,杜玉娘根本没有想到这人进来连话都没说一句,竟然直接动手了。 杜玉娘被打得失去了重心,身子晃了两下,才勉强稳住。她捂着脸,眯着眼睛看着王氏,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王氏,你干什么,你疯了?”李氏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王氏打杜玉娘的过程,她看了个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田氏和二房的人也都走了出来,张氏一见杜玉娘挨了打,便幸灾乐祸的看起了热闹。 反正王氏打的又不是她闺女。 王氏气乎乎的道:“打她?打她都是便宜她了。你也不问问杜玉娘干了什么好事!我,我,我撕了她的嘴!” 说着,王氏又朝着杜玉娘扑了过来。 田氏吓了一跳,可是她都快四个月的身孕了,也不敢上前啊。 李氏吓坏了,连忙想要拦在杜玉娘身前。 杜玉娘却是四下瞅了瞅,一下子看到了放在墙角的铁锹。 第一百二十三章 声讨 杜玉娘一下子看到了墙角放着的铁锹。 这把铁锹有些年头了,木把的部分不太长,铁锹也比较轻,女人孩子使起来,趁手。 这是杜家起猪粪用的铁锹。 杜玉娘三两步跑到墙角,把那铁锹拿起来,掂了掂分量以后,猛的抡起铁锹朝王氏打了过去。 王氏也是被吓了一跳,杜玉娘的动作太快了,等她发现杜玉娘拿铁锹来抡她的时候,她们两个人已经离得非常近了。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王氏吓得连忙往李氏身后躲,她说什么也没有想到,杜玉娘敢拿铁锹拍她。 杜玉娘追着王氏,咬牙切齿地道:“干什么?拍你!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我拍死你。” 张氏吓得目瞪口呆,杜小枝和杜小碗则是惊呼连连。田氏也是被吓了一跳,连忙扶着肚子回了屋。 田氏还记着杜玉娘的话呢,小姑子说过,不管什么时候,保住孩子最要紧,让她什么热闹都别看。 杜玉娘反应太过激烈,连李氏都被吓了一大跳。 前世的杜玉娘,可没少挨嘴巴! 大户人家管打嘴巴子叫掌嘴,这是高氏最喜欢的惩罚手段之下。下人办错了差事要掌嘴,说错了话要掌嘴!而她杜玉娘,什么都不用作,高氏也要掌她的嘴! 那一声响过一声的巴掌声,似乎能给高氏提供源源不断的快乐一般,而杜玉娘承受的,则是无尽的屈辱和痛苦。 她最恨被掌嘴了,王氏打她这一巴掌,让杜玉娘想起了前世的屈辱,所以她想也没想,抡起铁锹就要拍王氏。 “姓王的,你当我是好欺负的是吧!?你敢打我?”杜玉娘抢着铁锹追了王氏半天,也累得气喘吁吁,她面色微红,犹如朝霞,一双杏眼亮哪星辰,当真是迷死个人。 而此时跟着王氏一起进来的池英杰,就被迷了个半死。他的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杜玉娘看,甚至都忘了他来杜家的目的。 王氏嗷的一声,又连忙往李氏身后躲,她就知道这个杜玉娘不是好东西,长着一张狐狸精的脸,实际上就是一个泼妇! 杜家的大门没关,看热闹的人已经指指点点瞧了半天了。 王氏灵机一动,当下坐在地上,不管不顾的哭喊道:“天杀的,欺负我们孤儿寡妇,这世上没有天理了!我不活了,杜玉娘要杀人啊!” 外头的人朝着杜家院子里指指点点的,村民们还算是淳朴,大都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并没有人做什么落井下石的事。 杜玉娘一看王氏这副撒泼打滚的模样,当真是哭笑不得。印象中的王氏是懦弱的,可怜的,甚至是阴狠的,歇斯底里的。但是这样的王氏,她从来没有见过。 池英杰还没死,王氏也没到疯,所以现在的她还算是正常的,也是凡人一个啊! 杜玉娘把手里铁锹往地上一扔,大大方方的往大门走去。大概之前她追着王氏跑的场景太过骇人,看热闹的村民都不由自主的往两边散了散。 杜玉娘把大门大开,十分霸气地站在大门口,大声道:“各位叔叔婶婶,我们杜家和池家颇有渊源。原来池叔叔活着的时候,与父亲交好,两个人虽不是亲生兄弟,但是却是莫逆之交。后来池叔叔出了意外,我爹了为一句承诺,一直帮着池家,甚至为了让池英杰能读书,直接绝了我大哥读书的希望。” 杜家和池家的这些事儿,村里人基本上都知道。当年有不少都好奇,在想杜河清到底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人觉得杜河清是个讲义气的,也有人觉得杜河清肯定是在图谋一些东西,更有人把杜河清想得非常不堪,认为他对王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 但是后来,李氏出面,一锤定音的给这件事情定了性。这就是一个对逝去的人最起码的尊重!重诺之人,答应了就应该做到!这有什么不对? 到后来,那些声音才渐渐消失了。 杜玉娘说的这些事,勾起了大家的回忆,不少人竖起大拇指,都称赞杜家人厚道。 “可是,今天王氏来了,不由分说的打了我一巴掌!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一个长辈,我娘无数次跟我说,我王婶命苦,我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我没想到她今天会做样的事~” 王氏愣住了,在她的印象中,杜玉娘就是个不爱说话,自命清高的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敢想杜玉娘有一天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你们跟着王婶来我家,不就是想看看热闹,想看看他们娘俩来我们家干什么吗?现在我就告诉告诉你们,因为王氏前一阵子上我们家提亲,我祖母没同意,她现在就把我们恨上了!当时在我家,王婶,不,从今以后,她不配再让我叫她一声王婶。王氏,当时在我家,王氏把话说得很绝,两家人已经撕破脸皮了。我也不知道今天她发了什么疯,进来就打人!”杜玉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才返身回到了院子里。 院外的人都炸锅了。 “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没看出来啊,这王寡妇还是个忘恩负义的!” “可不是嘛!”有人替杜家抱不平,道:“这白眼狼平时装得还挺像,根本看不出来啊!” 还有人道:“那池秀才可是读书人啊,滴水之恩,当,当……” “当涌泉相报!!” “对,就是这一句。” 一时间,外面的人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不过人们大多都是在指责池家母子。 王氏一听,当下急了,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不对,不对,她说的都不对。” 杜玉娘正想知道她的来意,当下就道:“有何不对!你我二人对质一番!你说你是不是进来就打了我一巴掌?” “是,不过……” “打了就是打了,不过什么?”杜玉娘又道:“之前你是不是把话说绝了?说从此以后两家恩断意绝?” 王氏又要说话,可惜杜玉娘比她快一步:“既是恩断意绝了,你还来干什么?为什么动手打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正好 王氏懵了,她从没有想到,杜玉娘会有这般咄咄逼人的一面。 池英池还做着要娶杜玉娘为妻的美梦,所以当杜玉娘问了这一番话后,池英杰连忙站了出来,走到杜玉娘身边道:“玉娘,有什么话咱们回到院子里说吧!” “什么咱们,谁跟你是咱们?”杜玉娘厉声道:“早在上次你娘来闹过以后,我们两家就恩断意绝了!池英杰,我们家照顾你们母子那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你自己说,我们可有什么图谋?是你们说要恩断义绝的,今天为什么还要搞这么多事情?” “我没有,玉娘,不是我说要恩断义绝的,不是我……”池英杰连忙否认,向杜玉娘表决心。 王氏一见自己儿子这个没出息样,当下怒火攻心,不管不顾的冲过来,把池英杰拉到了自己身后。 “你这个狐狸精,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勾~引我儿子!”王氏泼妇一般的冲过来,骂杜玉娘,“你不要脸!” 杜玉娘气坏了,指着王氏的鼻子骂,“滚,赶紧给我滚出去,你们池家人,以后再也不要到我们家来!我勾~引他?你哪只眼睛看到了?姓王的我告诉你,我杜玉娘就是瞎了,这世上的男人就是死绝了,我也不可能看上池英杰!还有你!” 杜玉娘气急败坏的指着池英池道:“以后别一口一个玉娘的叫,我跟你很熟吗?滚,你们都给我滚,滚出杜家。”杜玉娘气得失去了理智,脸上那个巴掌印隐隐作痛,但是王氏的话才是真正让杜玉娘发飚的原因。 勾~引? 前世高氏就是这样说她的!可是她现在已经重新活过一次了,贺元庚什么的,在她眼里就是粪土!不对,粪土好歹还能给庄稼施施肥呢,可是贺元庚呢,他就是恶心人的蛆虫! 道理是一样的,她看不上贺元庚,自然也看不上池英杰! 这两个人都是她前世的恶梦,都是她最痛恨,想要远离的人,她怎么可能去勾~引池英杰? 王氏虽然一直不喜欢杜玉娘,甚至她上门来求亲的时候,也不是喜欢她,更多的是考虑池英杰的感受,考虑杜玉娘能不能给她带来利益。 “杜玉娘,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货色!”王氏也豁出去了,大声道:“你别以为撒泼打滚就能把事情揭过去!我问你,是不是你说我家英杰是短命相的?是不是你说我家英杰活不长的?你恶毒不恶毒啊?敢咒我家英杰!” 王氏一边冲着杜玉娘骂,一边伸手要来打杜玉娘。 看热闹的人听了王氏的话,都窃窃私语起来。 咒人短命,是极其不道德,极其遭人憎恶的事! 大家都在指指点点,似乎不敢相信杜玉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王氏的话让杜家人都紧张起来。 杜小枝和杜小碗什么都不知道,田氏也不知道这个事儿。 但李氏,杜玉娘,张氏这三个人,都是知情人。 这话确实是杜玉娘说的,她告诉了李氏,李氏为了让杜家人远离池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杜河清和杜河浦,还有刘氏。 大房的人会不会把这事往外说的,但是杜河浦呢! 不是杜玉娘瞧不起她这个二叔,实在是他太好糊弄了,没准他就把这个话告诉了张氏。张氏可是个大嘴巴…… 杜玉娘抬头看了看张氏,果真看到了张氏一脸的不自在。 杜小叶! 杜小叶不在!而且这两天她一直怪怪的,难保这话不是她说出去的。为了讨好王氏和池英杰,她什么都能干出来! 前世她还真没发现,杜小叶竟然这么执着,这么喜欢池英杰。 “怎么,心虚了?不敢说话了?” 杜玉娘冷哼一声:“你信口雌黄,我没说过。” “你没说过,杜玉娘,你不要以为你干的这些人没有人知道!”王氏像个疯婆子一样朝她扑了过来。 杜玉娘轻轻一闪,就躲了过去,“姓王的,你把话说清楚了,你凭什么说这话是我说的!我告诉你,你这是诬蔑,我要去告你!” 王氏被唬了一跳,一听说杜玉娘要告官,当下便势弱了起来。不过,她很快就清醒过来,还道:“我儿子是秀才,你不用吓唬我!” “我没说过的话,我是不会承认的!这话是谁告诉你的,根本就是道听途说!” 王氏在这个时候,可不会卖了杜小叶。 “你管我是听谁说的。” 杜玉娘就笑,“各位叔叔婶婶,这话你们可听我说过?” 杜家大门外的人都摇头。 杜玉娘就道:“我若是诅咒池英杰,别人总会听到风声吧?我就奇怪了,怎么谁都不知道这事儿,偏偏就你知道了?” 王氏冷哼,“这种造孽的话,谁会往外说?” “我既然没有往外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王氏说不出来话,还想狡辩。 这个时候,李氏也回过味儿来了!她不由自主的盯着张氏看了两眼,却发现二媳妇的脸上全然都是心虚之色! 这个败家娘们,这话难道是她说出去的? 不对,不对啊!她可是好几天没出门了,依着王氏的性子,得知道这件事情以后,肯定会第一时间冲过来找玉娘算账的。 第一时间? 也就是说,这件事白氏也是刚刚知道的? 李氏看了看家里。 刘氏不在,她去送小虎子上学堂了,而且玉娘是她亲闺女,她不可能出卖玉娘啊!几个爷们都下地干活去了!只有杜小叶不在! 这件事,难道是叶子那丫头说出去的!对了,先前玉娘就说她有点不对劲,反常。 可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老二那个没主意的东西! 李氏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现在就把二儿子抓过来,狠狠的捶他几下。 “反正老娘今天就是要撕了你。”王氏越想越气,又朝着杜玉娘扑了过来。 就在这时,刘氏回来了。 家门口围了那么多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刘氏加快脚步往院子里走,正好看到王氏朝杜玉娘扑过来那一幕。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刘氏看到王氏朝自己闺女扑了过去,当时就火大了。 王氏现在在刘氏眼里,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原因要朝玉娘动手,都是王氏的错。 敢动她刘采荷的闺女?她这是找死呢! 王氏的速度很快,可是刘氏的速度更快。 王氏刚到杜玉娘的跟前,还没等有所动作,就觉得眼前一花,接着她肚子上就挨了一脚,痛得她直呲牙,整个人倒退了好几步。 刘氏嗷嗷的扑了上去,抓着王氏的头发,大声道:“你敢动老娘的闺女,老娘跟你拼了。” 王氏也是农妇,但是力气跟刘氏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且刘氏来得出其不意,王氏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被刘氏揪住了头发以后,还连着被刘氏扇了好几个嘴巴。 王氏杀猪一般的声音在杜家小院里响起:“来人啊,杀人了!” 池英杰也要上前,可惜他早就被刘氏的样子吓傻了,除了张着两只手不停摆动,“快住手。” 杜玉娘也没有想到刘氏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不过她老娘的战斗力,还真是挺强悍的! 池英杰虽然是个文弱书生,可是到底是个男人啊!他居然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挨打,也不上前制止,这算什么男人! 杜玉娘越发瞧不起他了。 最后还是李氏看不过去了,让刘氏住手。 刘氏停手之后,突然看到杜玉娘脸上有一个红巴掌印,当时她的眼睛就红了,又不管不顾的冲上去,跟白氏动起手来。 白氏正懵着呢,哪儿想到刘氏竟然又扑了上来,躲闲不及,又被打个正着。 这个时候,杜家的几个男人都回来了,一进院,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够呛。 两个老娘~们撕扯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一个骂,一个喊。 刘氏占上方,虽然她的头发也乱了,但是身上并没有过多的伤痕;反观王氏,惨很多,头发被揪掉了好几绺,脸上也有几个巴掌印。 一家老小像是被吓傻了似的,谁也没动。院里只有池英杰一个人咋咋呼呼的,又不敢上前。 杜河清知道自己媳妇的性格,她虽然看起来有些彪悍,但绝对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而且家里人为什么没有一个劝架的?没有一个拉架的?那就是他们都觉得是王氏做错了。 “行了,行了,媳妇,松手吧!”杜河清不好上去把两个人拉开,而是直接跟刘氏沟通。 好歹刘氏的理智还在,她虽然生气,但也不至于想要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加上自己男人出面劝说,所以刘氏就松开了王氏,狠狠的推了她一下。 王氏大哭,“杀人了,老天爷睁睁眼啊,欺负我们孤儿寡妇的,算什么本事啊……” 很快,里正来了。 “行了,都回去吧,别围着了。”里正一来,就开始撵人。 石三锁这个里正当得也算是有几分心得了,平时村里人有什么纠纷,也是他解决的,所以石三锁还是很明白这劝架的道理的。 在边上围观的人越多,事情越不好处理,有时候反而还会加重两家的矛盾。 关起门来跟当事人解决,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 所以石三锁到达杜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看热闹的人都撵走了。 里正发话了,还有谁能不听?想看热闹的人也基本上知道事情的经过了,所以就都很给面子的散了。 杜家人关上大门,把村里人的好奇隔绝在了门外。 杜家院子里摆了几张凳子,石三锁坐在院子的中央,看了看杜家的人,又看了看池家母子,然后才慢条斯理地问道:“都说说吧,怎么回事!?” 里正话音刚落,王氏就哭了起来,她的声音不大,跟之前在杜家院子里撒泼的模样完全不同。王氏不断的用袖子擦眼角,一边哭一边抽泣,“里正,你可得给我们孤儿寡母的做主啊!” 石三锁眉毛都没皱一下,只道:“有话说话,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杜玉娘好想给石三锁点个赞啊! 这个王氏,以前喜欢在人前示弱,装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她就是一个白莲花啊! 前世师傅清醒的时候,会喝一点小酒,可是醉了以后,人就变得很伤感,好像又疯了似的。她就经常说白莲花这个词! 一开始杜玉娘不明白,后来才明白,原来白莲花的意思,就是这个女人擅长伪装,人前一套,喜欢示弱,人后一套,阴险无比。 杜玉娘认定,王氏就是这样的人!不然她为什么来杜家的时候气势汹汹,可是到了里正面前,却是这副模样? “里正,我们娘俩的命好苦啊!”王氏哭喊了这么一句,道:“你瞧瞧我这脸,被刘氏这个泼妇打成什么样了?” 刘氏却道:“你该打!平白无故跑到我家打我女儿,我不打你,难道留着你过年?” 王氏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指着刘氏道:“你看看,你看看!” 刘氏哼了一声,“告状有用,我还告你私闯民宅呢!里正,就是这个泼妇,跑到我们家,打了我们家玉娘!这事儿不少人都看见了,都能给我们作证。” 王氏自知理亏,连忙道:“那你们家玉娘咒我儿子的事儿又怎么算?短命相,活不长,这话多恶毒啊!” 池英杰一脸幽怨的站在王氏的身后,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杜河清看了看杜河浦,杜河浦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跟媳妇说的话,便狠狠的瞪了张氏一眼。 张氏吓得缩了缩脖子,心想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啊!真不是我说出去的啊! “行了!你们也别争了。”石三锁道:“来的时候,我已经差不多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原来请石三锁过来的人,已经在路上把王氏在杜家做的事儿学了一遍。 主要是王氏这种恩将仇报的作法让人十分厌恶。就算结亲不成,也不至于闹翻,说那么难听的话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等人 把石三锁请来的这个人,也是颇有正义感的!他知道杜家和池家的事儿,觉得杜家人十几年来,不畏惧风言风语,一直照顾王氏母子,是非常了不起的! 王氏只是一个寡妇,带着独子过日艰难,如果不是杜家人照顾他们母子,池英杰别说读书,考秀才了,只怕当初早就被饿死了。毕竟王氏的婆婆可是在自己儿子死后,当即就表示他们跟自己一家再无任何关系,连池英杰这个亲孙子都不认呢! 现在呢,池英杰心当理得的享受着杜家人的帮助,他当了秀才以后,甚至想要娶杜玉娘,姑且就当他是想报恩吧,但是人家杜家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你,你就翻脸,甚至把十几年的恩情一笔勾销掉,这个,有些说不过去吧! 所以这个人十分看不惯王氏的作法,去请里正的时候,就把这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跟里正讲了一遍。 老实说,石三锁也看不惯王氏的作法。杏花沟是啥地方?这村子当年是怎么保留下来的?要是没有无私大爱,村子里的人早就死绝了,哪里还有他们这些后辈哟! 杜家的条件,在村里那是首屈一指,当年杜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就是位好善乐施的大善人,当年杏花沟一带大旱,可以说是颗粒无收,要不是杜老爷子带着大伙进深山找水,打猎维持生计,只怕他们的父辈早就要被饿死了。 这村里的老老少少,多多少少都受过杜家的恩惠。 到了杜父和里正这一辈,年景好,小灾每隔几年就来一次,大灾却没有!家家户户勤于耕种,休养生息,这使这杏家沟越来越繁荣,人口越来越多! 他们的祖先能在瘟疫中活下来,靠得是那位路过郎中的大恩善念;他们的父辈能在大灾之年活下来,靠得是守望相助。 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很团结的,彼此之间或许会有一些小摩擦,小误会,或许会有一些看热闹的心态,但是决不会背信弃义,忘恩负义。 池家母子现在做的这个事儿叫啥?就是忘恩负义啊! 所以石三锁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两个老娘~们打架嘛,能有多大的事?王氏闹上门去,本来就是她不对,打人也是她先动的手,刘氏护着自己闺女总没错吧! 现场那么多人看着呢,总能分辨出一二来,至于这个诅咒的事儿…… 证据呢? 总不能她王氏说啥就是啥吧? “行了!你们也别争了。”石三锁道:“来的时候,我已经差不多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王氏又哭哭啼啼地道:“里正,你可要给我们作主啊!” 石三锁瞧了她一眼,只道:“你刚才不是打得挺凶的吗?还用得着我给你们作主?” 王氏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里正会这么说,她道:“你瞧瞧我这脸,全是刘氏打的,你看看我这头发,都要让她揪秃了!” 张氏没心没肺的笑了两声,被杜河浦一瞪,老实了,连忙用手捂住了嘴! “人家刘氏也没追着你打吧,不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吗?” 王氏再一愣,看着里正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再说了,我可是听说了,是你先打的玉娘,刘氏护着人家自己闺女,这才跟你动手的!” 王氏气得跳脚,“里正,话可不是这样说的……” “行了行了,你喊也没用。你带着你儿子到人家来闹,又先动手打了玉娘,你说,你有什么理?” 王氏语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后,却突然镇定下来,道:“我为啥上他们家闹?还不是她们玉娘咒我儿子!里正,您是不知道啊,玉娘说的那些个话啊,句句诛心啊!一口一个短命相的,这不是挖我的心肝嘛!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家老池是怎么没的……” 石三锁看了看王氏,皱眉道:“你有话说话,再这么哭哭啼啼下去,我可走了!” 王氏连忙擦了擦眼泪:“别的,我不哭了。” 石三锁就问杜玉娘,“玉娘,王氏的话你都听清楚了,你有什么要说的?” 不等杜玉娘开口说话,王氏又急不可耐地道:“还说什么说啊,就是她在咒我家英杰!” “口说无凭,拿证据来!”杜玉娘紧绷着小脸,“你说我咒池英杰,证据呢?谁听到了?还是谁看到我扎小人了?无凭无据,信口雌黄!” “你,你……”王氏冷笑,“好一张伶牙俐口啊!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好,你们要证据,我就给你证据。” 王氏看了看杜家院子里的人,问道:“你们杜家的人都到齐了吗?没有!我告诉你,杜玉娘咒我儿子活不长这件事,就是杜小叶告诉我的!” 王氏此言一出,杜家人个个面面相觑。 李氏和杜玉娘却是心知肚明! 不过这个时候,谁也不会主动承认什么的!咒人短命,这可是非常不道德的。哪怕杜玉娘的本意不是要咒池英杰,但是关于池英杰短命的话,确实是杜玉娘说出去的。 “你们看看啊,杜小叶是不是不在?”王氏洋洋得意地道:“她看中我儿子了,百般讨好我,自然什么都肯对我说。” 李氏的脸黑得跟锅底有一拼了,为了不让外人看笑话,她现在也是强忍着,否则只怕早就扑到张氏近前,狠狠地扇她几个嘴巴了! 李氏已经认定了,这件事一定是张氏泄露给杜小叶知道的!还有当初若不是张氏表现得那么夸张,一副相当了池秀才给自己当姑爷的模样,叶子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杜玉娘轻笑一声:“真有意思,我二姐不在,你怎么说都行啊!她明明上山打猪草去了,怎么可能跑到你家去?我看你分明就是栽赃。有本事你让我们把我二姐找回来,你们当面对质啊!” 杜玉娘这话,算是给杜家遮羞呢!杜小叶也要不傻,就应该知道怎么说。 “找回来?你们不会暗中商量对策吧?你当我傻啊?” 王氏也是个聪明人了,她怕杜家人找到杜小叶以后,会跟她商量对自己不利的话,所以她不同意找人回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诅咒与事实 杜玉娘冷笑:“那就等着吧!”她早晚是要回家的,要是叶小叶心虚不敢回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等于是认同了王氏的话。 王氏当下道:“好,那咱们就等!还请里正给做个见证。” 石三锁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这叫什么事啊! 等啊等,杜小叶终于是回来了。 可能她也知道躲不过去吧,这里毕竟是她的家,她不回来,还能去哪儿呢! “正好,叶子你可回来了!”王氏亲昵的拉着杜小叶道:“来来来,叶子,你跟里正说一说,是不是杜玉娘在咒我们家英杰!” 杜小叶一脸为难! 她本来只想讨好王氏,让她提防着杜玉娘一些,同时也想让池英杰看清楚杜玉娘的真面目,好让他舍弃了杜玉娘,爱上自己。 可是杜小叶万万没有想到,王氏竟一时一刻也等不得,不顾自己的劝阻,直接跑到家里闹上了。 她在外面转悠了一圈,想了想,还是回来了! 这里是她的家啊,她能到哪儿去? “叶子,到底怎么回事?”李氏十分不悦地道:“王氏口口声声说,你到池家去,跟他们母子二人说玉娘咒池英杰是短命鬼,这话是你说的?你不用怕,祖母和你爹娘都在这儿呢,你里正爷爷也在这儿呢!照实说。” 李氏这话,可是一点恐吓的成分都没有,连王氏都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杜小叶不傻,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承认,她承认了自己去通风报信的话,下场一定很惨。就算祖母不骂她,她娘一定会骂死她的。 “我,我……”杜小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间有些慌了。 她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也没有想到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杜小叶心里的压力很大,她到底才十四岁,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限。她知道她的话,是很重要的,实话实说,换来的只能是家人的指责;若是说假话,她这一辈子,怕是都无法站到池英杰的身边了。 杜小叶抬头看了王氏一眼,王氏眼中闪动着怂恿的光芒,似乎在向她诉说着一个承诺:只要你肯说实话,我就让我儿子娶你! 而池英杰呢! 杜小叶扭头看了看池英杰,结果,却看到他盯着杜玉娘的脸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杜小叶怒火中烧,都什么时候了,池英杰还没有认识到杜玉娘的真面目,还在迷恋她!杜玉娘到底哪里好?为什么她出了事,家人护着,连池英杰这个受害者,都不忍心责怪她! 为什么?? 杜小叶头脑发热,眼睛都红了,让她后悔了一辈子的话不禁脱口而出:“是,诅咒英杰哥短命的话是她说的!是杜玉娘说的!” 王氏喜出望外,大声道:“里正,你听到了吧,听到了吧?杜小叶可是杜家人!”王氏现在这样子,就像是个疯子一般,她情绪激动,配上一脸青肿红紫的伤痕,当真辣眼睛。 李氏则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张氏嗷的一声就冲了过来,“你这孩子,说啥唬话呢!” 王氏冷笑,“咋的,你们这是不想承认?” 杜小叶快步走到池英杰面前,问他:“你明知道她心里没有你,甚至恨你,咒你,你还喜欢她?” 池英杰也是懵了,他一直渲染在自己的思绪中,他相信杜玉娘会看到自己的好,却没有想到现实给了他非常残忍的一巴掌。 “玉娘,你,你咒我?” 杜玉娘想翻白眼,您那一脸好像被抛弃,背叛的模样,也太假了吧!一直都是你自以为是好不好!跟我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我没说过!”杜玉娘摇头否认,转而对杜小叶问道:“你亲耳听见我说的?” 杜小叶摇头,虽然杜玉娘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杜小叶此时很怕她。 杜小叶本能的摇了摇头。 “呵,这可有意思了,既然不是亲耳听到我说的,你怎么能说这话是我说的呢?” “我……” 杜小叶说不出话来。 石三锁却觉得杜玉娘这话问得没错! “不错,既然这话不是玉娘说的,那你是听谁说的?”石三锁可不耐烦管这些个闲事了!你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有那么严重吗?谁要说随便说一句话就能成真,那不成金口了?那还拜菩萨干啥? 杜小叶害怕的舔了舔唇,下意识的看了看张氏。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朝张氏看去。 张氏咽了两口唾沫,才道:“胡说八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她伸手使劲掐了杜小叶两下,“你这孩子,里外不分,不知好歹是吧!?” 杜玉娘知道这话准是张氏传出去的,没跑。 王氏又哭哭啼啼的对石三锁道:“里正,你可要给我们孤儿寡妇的作主啊!” 石三锁不耐烦的道:“我给你作什么主啊,你们孤独寡妇,这话我听了有十几年了吧!如今英杰都是秀才了,十八,十九了吧?都是能当爹的人了,咋的,不能顶门立户啊?” 这话说得太解气了! 王氏似乎也没有想到,里正的话会说得这么直白,一时愣住了。 “这事儿,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在里头!王氏,你也别闹了,杜家人都是品性良善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么违和的话。再说了,人家杜家对你们有恩啊!当初昭文刚没的时候,你婆婆可是把你们娘俩给赶出来了,要不是杜家人帮忙,你们娘俩早饿死了,还想让英杰读书,中秀才,哼,做梦吧?” 王氏急道:“恩是恩,怨是怨,里正,他们再怎么样,也不该咒我儿子吧!” 杜玉娘扬声道:“王氏,我们都是平头百姓,既不会什么妖法,也不会邪术,一个咒字从何说起?” 王氏气得直咬牙:“你敢说你没咒我儿子?” 杜玉娘下巴微扬,“当然敢,有什么不敢的!”她根本就没有咒过杜英杰,她说的,不过是事实,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罢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误会? 杜玉娘的话深深的刺激到了王氏,她歇斯底里地指着杜玉娘道:“你发誓,你敢不敢发毒誓!?” 李氏黑着一张脸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王氏,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看在你亡夫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不要蹬鼻子上脸!” “哈哈,不敢了吧,心虚了是不是?”此时王氏的脸上露出了骇人的疯狂。 她简直跟疯了一样! “这不是心虚不心虚的问题,我家玉娘根本就没有说过这话,凭什么你让她发毒誓,她就发毒誓?王氏,你以为你是谁?”刘氏现在恨不能扑过去,直接再跟王氏打一架。 这老娘们,真是恩将仇报啊! 发毒誓这种事情,也是能随随便便答应的吗? “就是你们杜家人心虚!是,叶子没有亲口听到杜玉娘咒我儿子,但是她这话可是从她自己的老子和娘那里听来的!”王氏不傻,相反她这个人绝对有几分小聪明,方才杜小叶有意无意的看向张氏的目光,被她瞧了个一清二楚。 这话就算不是杜玉娘说的,也跟杜家人脱不开关系。所以王氏今天是打算赖上杜家的,她们要是不给自己一个说法,她就不走了。 李氏和刘氏都很气愤。杜小叶缩着脖子,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杜玉娘十分平静。 王氏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前世她深有体会。 对付她这种人,就得以暴制暴。 杜玉娘走到王氏面前,“是不是我发了毒誓,你就相信?” “玉娘,不要!”李氏急得不行,可是杜玉娘伸手打断她的话,似乎不想李氏参与进来。 王氏仰着头,眼中散发着几分恶狠狠的光芒:“你发毒誓啊!发啊!” “凭什么要我一个人发毒誓呢,这不公平吧!要发就一起发,怎么样?” 王氏拧眉,不安的问她:“你,什么意思?” “我可以发毒誓,证明我并没有咒过你儿子,但是你也得同样发毒誓。” 王氏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杜玉娘,“你疯了,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发毒誓?” “你敢说你上我家来闹,没怀着报复心思?你分明就是打着这个幌子来闹事的!怪我们没和你们家结亲,怪我爹娘不肯把闺女嫁过去是不是?” 王氏一双眼睛乱转,根本不想承认:“胡说八道!我儿子可是秀才,要娶什么样的闺女没有,难道还赖上你们杜家了!” “对,你儿子是秀才,穷酸秀才!这么多年要是没有我们家帮他,他连这上秀才都考不上!王氏,你别以为你那点心思别人看不出来,你恨我们家不肯跟你们家结亲,所以借题发挥,小题大做是不是?” 王氏心虚:“你别胡说八道!”王氏自认为自己的这点心思别人看不出来,但是杜玉娘前世可是跟王氏打过交道的,对她那点心思,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池家穷啊!要是娶了杜玉娘,池英杰起码能少奋斗十年!况且他现在考举人无望,将来娘俩的生计很是问题。如果池英杰娶了杜玉娘,可以说是好处多多,前世池英杰死后,王氏非要让杜玉娘抱着他的牌位进门,一来是恨她克死了儿子,二来也是指望着杜玉娘的嫁妆过日子。 说白了前世白氏就是想让杜玉娘给她当奴隶。 “我是不是胡说,大家一起发个毒誓不就知道了吗?”杜玉娘似笑非笑的道:“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不能反悔,你也不能反悔,怎么样?” 王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来,但是她确实抗拒发毒誓这事:“你,你别拉上我,这事儿是你们杜家做得不地道。” 杜玉娘不说话了,想必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了。 杜河清冷笑一声,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看池英池! “弟妹,没想到啊!”杜河清咬牙切齿地道:“我替池兄弟照顾你们娘俩这么多年,却被你们反咬一口!你们还有良心吗?” 石三锁适时的站起身来,道:“行了行了,你们都别争了!听我说一句。” 王氏扭头不说话,池英杰手足无措。 杜家人自然是给石三锁面子的。 “这事儿呢,就是个误会!我听半天了,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石三锁走到王氏面前,软言软语的劝着:“按理说,你也是我的晚辈,今儿呢,我就倚老卖老,劝你几句。一个村子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凡事不要做得太绝!” “里正!”王氏把眼睛瞪得老大,似乎非常不情愿。 石三锁摆了摆手,“你不用再说了,我说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误会,以后就不要再提了!王氏,你要惜福,要感恩!咱们杏花沟可不收留忘恩负义之人!”说到最后,石三锁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王氏知道,这是石三锁在警告她呢! 要是她再闹下去,恐怕真的不能在这个村子里立足了! 她不能慌,这次不成,还有机会呢! 王氏瞬间摆了一张苦瓜脸出来,“里正,我知道了,我,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让猪油蒙了心。我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啊,里正,主要是听叶子说,玉娘咒我儿子活不长,我这心里……里正,都是误会,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决不听一面之词就来闹事!” 这个王氏,还真是倒打一耙,她的意思,无疑是在指责杜小叶吃里扒外,挑拨离间! 李氏瞪了张氏一眼,张氏呢,想都没想,抬手就给了杜小叶一个嘴巴子。 杜小叶想哭又不敢哭,只能捂着脸,站在院子里瑟瑟发抖。 王氏也真是个人物,跟里正承认完了错误,又跑到李氏面前卖乖。 “大娘,今儿这事儿,完全是一场误会。” 李氏的气相当不顺,对于王氏翻脸的速度,她也是相当震惊:“误会?哼!不是误会,是老身瞎了眼了!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到杜家来,咱们以后就做陌路人!” “大娘,这……” “滚!” 王氏被吓了一跳,她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又气又恼! 但是,一切以成定局,她又能怎么样呢! 池氏母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揍 池氏母子离开后,石三锁也准备回去了。 他离开杜家之前,特意跟杜河清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和稀泥的话,什么误会解开了就好,不要心存芥蒂,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跟孤儿寡妇一般见识之类的~ 杜河清是明白人,自然知道石三锁的意思。 “三锁叔放心,我都明白的!以后只要他们不再来招惹我们,我也决不会再提今天的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再碰到他们,我就当不认识。” 石三锁心情大好,他愿意跟明白人说话。杜家这两个儿子都不错,特别是老大,重诺守信啊,否则也不会照顾了池家两母子这么多年! 可惜哦,认人不清,差点被反咬一口啊! 得了,别人家的事情,留给别人家操心吧。 石三锁看了杜小叶一眼,转身离开了杜家。 杜河清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杜河浦和张氏道:“还愣着干啥,去上房!” 杜河浦知道这事儿也是因他而起,屁也不敢放一个,瞪了张氏两眼,去了上房。 李氏,刘氏,杜河浦和杜河清两兄弟,张氏,杜小叶和杜玉娘,全都去了上房。 杜家其他人则是回了各自的屋中,不敢露头。 今天这事儿大了,只怕祖母要发好一阵脾气呢! 田氏忧心忡忡地道:“叶子也是太糊涂,坑自己家人的事情也能干?” 杜安康不满的哼了一声:“二房人,不提也罢。你少操心这些事情,养好胎是要紧。” 田氏郑重的点了点头,今天王氏上门,可是把她吓坏了。 与此同时,上房。 李氏坐在东屋的炕头上,把杜河浦两口子骂了个狗血喷头。 老太太动了肝火了,一向很少骂脏字的她,骂杜河浦足足骂了一柱香的时间。 “……我说什么来着,啊?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别把这事儿跟你媳妇说。你媳妇那张嘴,转头就能给秃噜出去,你倒好,我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 张氏连忙洗白自己,“娘,这个事儿跟我没关系,不是我说出去的!你这回冤枉我了。” 李氏已经清楚的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件事虽然不是张氏亲口说出去的,但要是她不逼问杜河浦,又或者杜桃浦的嘴严一点,杜小叶都不会知道! 她要是不知道这事儿,还能跑到王氏那讨好卖乖吗? 真是要被气死了。 张氏一边说一边拧着杜小叶的耳朵,把杜小叶拉扯过来,“你这个不要脸倒贴的玩意,姓池的就那么好?啊?” 杜小叶这会儿已经六神无主了,她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全家人都不一定能饶过她,可是张氏的话实在是太刺耳了,杜小叶年纪小,哪里受得了这个,当下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娘,我倒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还让不让我活了!”杜小叶一边哭喊,一边抬头看着杜玉娘,“就她金贵!我就该死吗?我也姓杜啊,为什么你们都偏心她一个!” “你自己做了错事,还怪玉娘?”刘氏觉得不可思议,张氏到底怎么教孩子的? “我说得没有错,咒英杰哥的事,本来就是杜玉娘做的!是她做错事在先,你们不怪她,反而一个个来骂我。” 这上杜小叶,真是没救了。前世杜玉娘对她的事知道的不多,现在看来,杜小叶真的是自己作死。 “还不跪下认错。”杜河浦骂了杜小叶一句,又讨好地对李氏道:“娘,这事儿是我们不对,您别生气。那王氏也没得到什么便宜,她自己理亏,也不敢到处声张的!娘,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就原谅我们这一回吧!” 李氏此时对杜河浦,有说不出来的失望。 她这一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相比旁人家,子嗣单薄了一些。但好在,两个儿子都养大了,顺利的成亲,生子! 眼瞅着,老大都是要做祖父的人了,老二呢,却还是个拎不清的。 犯了这么大的错,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想着像小时候一样,哄哄她就好了,就没事了? 今天这事儿,根儿就出在他的身上。 还有叶子…… 这孩子,心太大了,有点管不住了。 闹腾了半天,李氏确实有些累了,而且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静一静,好好想想家里的事。 杜家再这样下去,就要乱套了! 分家…… 这个念头,已经在李氏的心里生根了! “我老了,已经管不了你们了,都散了吧,都回去!” 杜河浦心酸的不行,“娘……” 李氏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杜河清冷声道:“走吧,都走吧,让娘歇歇。” 一群人这才从上房出来了。 杜河清现在是从头到脚看不上杜河浦,把老娘的话当耳边风,家里这点破事儿被嚷嚷的尽人皆知,村里人还指不定怎么说玉娘呢!他不说话,没有人当他是哑巴。 “大哥~” 杜河浦见杜河清脸色不好,也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这事儿,确实是他做得不地道。 “你跟我来。” 杜河清带着杜河浦离开了家,往后山走去。 一路上,不少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杜家和池家闹起来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杜河清黑着脸,带杜河浦去了杜父的坟前。兄弟俩默默的将杜父坟茔两旁的杂草除掉,这期间,哥俩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坐到杜父坟前。 “大哥,我错了!”今天的事情,怪他。 经王氏这么一闹,杜家的名声必然受损。别的不说,光是让人耻笑他们识人不清,养了白眼狼这件事,就够他们承受了。更何况,他家丫头还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帮着池英杰,一副花痴模样!传出去以外,别人怎么看杜家?玉娘背了一个咒人的名声,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对她都有影响,只怕以后这婆家,也不好找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杜河清突然暴起,一手拎起杜河浦的衣领,一手握拳,挥起拳头狠狠地朝着杜河浦揍去! 第一百三十章 出大事 杜家两兄弟回家的时候,可以说是一身的狼狈。 两个人身上都是土,头发也散了,上面还挂着一些草屑。 杜河清还好,除了身上脏点,乱点,没有别的。 杜河浦可就惨了,脸上有明显的伤痕,眼睛肿了一只,嘴角也挂着血迹。 张氏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尖叫声差点把屋顶掀开! “他爹,这……你这是怎么弄的?啊!?”张氏先是惊慌失措,紧接着想起了自己男人似乎是被杜河清给叫走的。 “不是吧,老大打你了?” 杜河浦垂头丧气的坐在炕边上,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兄长的质问:你都多大岁数了,连媳妇都管不住!儿子,闺女见天的给家里头添乱。你不是毛头小子了,过几年都是要当祖父的人了,怎么办事还是这么没章程? 张氏见杜河浦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心里的气更盛了,“你聋了,我问你话呢?老大凭啥打你啊!啊?” 张氏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杜家姐妹三个都挤在里间,吓得一动不敢动。 “他杜老大是疯了吧?凭什么打人啊?不行,这事儿我得跟姓刘的说道说道去!”张氏到底是有些惧怕杜河清的,不敢直接跟他怼。 杜河浦猛地抬头,大喝一声,“站住!老实在家里待着,别找不自在。” “哎?他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这怎么能是我找不自在呢!他杜老大再怎么着,也不能随便打氏人吧?” “够了!”杜河浦大喊一声,站起来道:“消停点吧!闹闹闹!”他还有什么资格闹? 这件事,好像就这样被按下去了。 二房的人没再提杜河浦挨打的事,而李氏在吃晚饭的时候,也像是没有看到小儿子脸上的伤似的。 至于杜小叶,大房的人就没有一个能看上她的。连二房的人,对她也不待见。张氏是她的亲娘,可是现在看到杜小叶,张氏就说养了一只白眼狼。 除了杜小枝和杜小碗,所有的人都当她是空气一样。 这种被忽视,被唾弃的感觉,让杜小叶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冷了起来。 天气正是热的时候,可是她却有一种寒冰刺骨的感觉。这就是她的家人,她做错什么了? 她不就是说了两句实话吗?就因为这话是杜玉娘说的,所以她就说不得了? 杜小叶从头到尾都是在针对杜玉娘,她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身为杜家人,在关键时刻去帮着外人说话,家里人的心情会如何? 又或者在她心里,池家母子根本不是外人吧! 杜玉娘反复想了几遍,觉得杜小叶要是不嫁出去,肯定是不会安分的。可是她才十四,她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没嫁呢! 看来,杜小枝的婚事得抓紧了。 等杜小枝的婚事定下来,也赶快给杜小叶张罗一个,不管咋样,先定亲,把名分定下来了,绝了她的念想,慢慢的,也就该没事了。 让杜玉娘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谋划刚刚成形,还没来得及跟李氏商量呢!杜小叶那边就出事了。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杜小叶居然毫不顾忌礼义廉耻,直接跟池英杰有了夫妻之实! 而且两个人在后山幽~会,居然让别人捉个正着!要不是念在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要不是看在池秀才有功名在身的份上,只怕这会儿杜小叶就要被拉出去浸猪笼了! 事情闹出来的时候,李氏当时就被气得晕了过去。张氏惊得坐在地上哇哇嚎,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王氏知道消息以后,也急匆匆的来到了杜家,一口一个杜小叶勾~~引她儿子。 杜河浦听了王氏的话,更是气得跳脚,直接脱了鞋,拿鞋底子狠狠的抽起了杜小叶。 杜小叶就那么跪着,躲也不躲一下!她觉得她在杜家,就不是个人!打吧,骂吧!反正她跟英杰哥有了夫妻之实,要是不能嫁给他,她就去死! 至于王氏的话,她也不否认,虽然那天英杰哥喝了酒,抱着她的时候还喊着杜玉娘的名字,但是她不会后悔!因为最终嫁给他的人是她!她相信,以后他会看到自己的好的。 这件事,对于杜家来说,是天大的丑事!只怕此时此刻,整个杏花沟都已经传遍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他们杜家的笑话呢! 刘氏连忙把杜玉娘叫过来,让她去西厢房陪田氏。 “娘,我也想留下来听听!” 刘氏叹了一口气,不耐烦地道:“听什么啊?糟心事儿一件接着一件,还没完没了。你一个姑娘家,听这些腌臜事做什么?这事儿一出,你们姐妹以后的亲事怕是要难了!” 刘氏咬牙切齿地道:“必须分家,这回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她一边说,一边气呼呼的回了上房。 杜玉娘看了看刘氏的背影,刚想张嘴喊她一句,哪成想刘氏动作飞快,进门以后咣当一声合上了门。 杜玉娘哭笑不得的转身,去了田氏的屋子。 此时李氏已经幽幽转醒了,一向坚强的李氏,此刻像苍老了十岁一般。她的目光落到杜小叶身上,既心疼,又后悔! 这丫头太过执迷不悟了~ 原本因为池英杰的命数问题,她想要让家里的人都远着池家一点,自己这么做,明明是为家里人好。可这丫头却偏偏认为全家人一起害她,一起见不得他好! 池英杰就有那么好,能让她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 可是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李氏的目光从杜小叶的身上,移到了池英杰的身上。 这孩子,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李氏从来没有恨过池家母子,哪怕王氏闹上门来,她对王氏也只是有同情和可怜。毕竟玉娘梦中之事,不能完全当真的,事情到底怎么样,谁也说不准。 可是现在,李氏不这么想了。 她恨王氏,恨池英杰,恨得牙根痒痒! 男女之事,本该两情相悦,凭什么出了事,她王氏一口咬定是她们家姑娘的错?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杜家的态度 李氏的目光从池英杰的身上,调转到王氏的身上。 王氏洋洋得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出了这种事情,总是女方吃亏嘛,事情闹开了,好像也只有活不下去的女子,她抱着这样的心态,似乎也没错。 但是李氏知道,王氏这副洋洋得意的模样,肯定另有隐情。 都说人老成精,李氏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这一辈子坎坎坷坷的,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 她能看出王氏眼中的痛快来! 为何痛快?还不是因为王氏觉得她报了仇! 杜家不肯与他们池家结亲,便是得罪了王氏,后来王氏听杜小叶说,杜家人咒她儿子,她便借机闹上门来,想要让杜家难堪,谁知却是无功而返。 李氏猪油,杜小叶失~身这事,八成与王氏脱得不干系。也许王氏正是因为看出了杜小叶的痴情,所以才将计就计,让两个孩子有了首尾。这样一来,杜家失去了名声,脸面,而她王氏和池英杰却毫发无损! 哼!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但是李氏是什么人,老太太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乡下妇人,但是她吃过的盐比王氏吃过的米都多,王氏想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翻出花来,还是太嫩了一些。 王氏见李氏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半天不言语,当下便出声问道:“老太太,这事儿总不能一直这么搁着吧!你要一直不发话,我可把我儿子带走了!” 王氏心里虽然得意,但其实还是有几分打鼓的!偷~情这种事情,说出去到底有些难听,而且她也没有想到,青天白日的,儿子居然就跟那骚狐狸滚到一起去了,还让人抓住了! 那些人也是该死,事发后,为啥不把人送到她家去,偏把两个孩子绑到杜家来了。 “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俩把叶子给我绑到仓房去,把嘴堵上看好了,没我的话,谁也不许把她放出来。” 刘氏愣了一下,就转身出去找绳子去了,杜小叶这个时候也有点害怕了,但是为了表明自己非池秀才不嫁的决心,她还是硬抗着! 很快刘氏拿了绳子来,要捆杜小叶。 杜小叶直到这个时候,才真的有些怕了! “祖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没有错……” 刘氏三两下堵了她的嘴,又把人捆上,拎到仓房去了。 王氏这时,还没反应过来李氏要做什么呢!她笑着道:“这就对了嘛,老太太,自己家的孩子教不好,那你们就慢慢管教。这里头也没有我们什么事了,我们娘俩就先回了。”反正两家人已经撕破脸皮了,她也没必要再讨好这个老婆子。 杜河浦听了这话,差点崩不住想要过去揍人,还是杜河清有理智,将他拦了下来。 这个时候,家里不能再出乱子了。 “先回!?”李氏看了一眼王氏一眼,“你想得挺美啊!” 王氏愣了一愣,出声问道:“啥意思?”李氏脸上的表现太过镇定了,她心里突然没底起来。 李氏的眼角眉梢都是寒意,直接吩咐杜河清道:“老大,套车去县里,咱们报官!” 报官? 王氏愣了,其他人也都没反应过味儿来。 李氏接着道:“你愣着干啥,快去啊!” 杜河清应了一声,当下就要要出去。 王氏反应过来了,“不是,等会儿,报官?报什么官?” “哼,你儿子***我孙女,这么大的事,自然要报官。” ***? 王氏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什么意思?” 李氏呵呵一笑,脸上半点惊恐之色也不见,“我什么意思?我孙女才十四岁,还未及笄。你儿子十八还是十九了?分明是你儿子***我孙女,做出有伤风化之事,我自然是要报官的,有什么话,你到衙门里跟青天大老爷说吧!” “你,你这是倒打一耙!”王氏急了,眼睛也立起来了,当下道:“老太婆,你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怕了你,我告诉你,我儿子可是秀才!” “哟,秀才怎么了?秀才犯了国法,一样要砍头!一样要收监。” 池英杰听了这话,腿肚子都转筋了。 他并不喜欢杜小叶,之所以会跟杜小叶有了首尾,也确实是受了王氏的蛊惑。用王氏的话说,他睡了杜家的姑娘,那杜家还不得上赶着巴结他们?到时候他们再好好闹一闹,肯定能把杜家踩到脚底下。 王氏打得一手好算盘,想着就算不能娶到杜玉娘,娶了杜小叶也是一样。不过,杜小叶婚前失贞,想要进门,可没有那么容易。她要狠狠的踩上杜家一脚,不出一文钱聘礼,就把媳妇娶进门!杜家现在还没分家呢,女方要是不把嫁妆带足了,休想进她家的门。 可是王氏母子俩万万没想到,杜家的态度,根本和他们想的不是一回事。 李氏为什么把杜小叶绑走?为的就是不让她在里头添乱。她敢保证,自己要是当着杜小叶的面把这主意说出来,那孩子非得拼死拼活的拦着不可! 分不清里外啊! 要是让池家占了上方,他们家姑娘再想保住名声,可就难喽! “老虔婆,你吓唬谁?”王氏这会儿,其实吓得有些冒汗了,可是她不相信,自己儿子是秀才,难道还不如一群泥腿子?就是去了堂上,她儿子见了老爷都不用跪的。 李氏呵呵一笑,道:“老大,老二,把这姓池的小子给我绑了!” “得嘞!”杜河清早就看池英杰不顺眼了,他是眼睛瞎了啊!他拿池英杰当自己当个儿子疼,可是这孩子呢,太让人失望了。 杜河浦疯了似的上前,一下子把池英池的一只胳膊给扭到身后去了。池英杰吓了一跳,哎哟哎哟的叫唤个不停,还不住的喊道:“娘,娘,救我……”接着意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氏慌了,疯了似的往上扑,“你别碰我儿子。” 这时张氏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狠狠的推了王氏一把,朝她脸上吐了一口痰,骂道:“不要脸的sao货!”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王氏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她被王氏这么一推,当下就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便飞来一物,吧嗒~粘在了她的脸上。 王氏用手一抹,当下嚎叫道:“我要杀了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王氏和张氏很快就撕打到了一起! 两个人相互撕扯,打成一团。 李氏气得够呛,都什么时候了,还打! “住手!” 没有人理她。 李氏问对杜河浦:“你是死人吗,还不把你媳妇拉开!老大,套车去,现在就进县城告状。” 这时杜河浦把张氏拉开了,而王氏听到套车,告状这两个词后,也自动的停下了手。 说白了,还是她理亏。 王氏想得很明白,就算杜家把这件事告到县城去,闹得满城风雨,杜小叶似乎都是一个受害人。而她儿子即便最后被判无罪,也会被收押一段时间。坐牢的名声,好说不好听啊! 不行,不能让他们去县城。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王氏瞪着眼睛道:“别以为我这怕了你们,我告诉你,要告你就快点去!叶子她自己乐意的,到了堂上,大老爷会问的,你看叶子向着谁!” 李氏道:“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把叶子带进来,问她是自己乐意的,还是你家池英杰逼的。”说着,李氏就下地穿了鞋,去仓房领人去了。 张氏猛的起身,跟了上去。 王氏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拿袖子擦了擦脸。张氏那娘们,也不知道多久没刷牙了,臭死了。 不多时,李氏和刘氏,张氏,带着杜小叶进了屋。 杜小叶这会儿眼睛肿得像两只桃子一样,她低着头进屋,看都没看池英杰一眼。 王氏眼睛一亮,连忙道:“叶子,你祖母疯了,她要告英池,说英池***~你啊!你快告诉你祖母,说你是自己乐意的!快!” 杜小叶想起方才李氏说的话,摇了摇头,一声不吭! 王氏又惊又恐,“叶子,你怎么回事?” 李氏把杜小叶护在身后,大怒道:“我们家的孩子,用不着你来吼,王氏,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没完。老大,套车去,我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今儿一定要他们池家给我一个交待。咱们家就算是卖房卖地,也要打这场官司!” 王氏可是吓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池英杰也哆嗦起来,虽说他是个秀才,可是杜家要是想告他,还是挺容易的。他和杜小叶那啥的时候,被人逮到了,要是杜小叶不承认她是自愿的,那么他就完蛋了。 杜家的条件比他们好,上下打点一下,自己就算没罪,只怕也得被打个皮开肉绽。 池英杰大惊,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娘,娘~” 池英杰能想到的,王氏自然也能想到,她咬了咬牙,惊恐万分的问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李氏轻轻吁了一口气,知道她赌对了。 夜幕低垂,星空璀璨。 杜家人,一夜无眠。 小虎子不知事,已经甜甜的睡着了。刘氏躺在炕上,不停的唉声叹气! 杜河清的脸色隐藏在黑暗之中,晦暗不明。 二房一直传来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哭声,那哭声也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传出去好远,有些吓人。 上房,杜玉娘给李氏揉肩。 李氏不停的长吁短叹,整个人都颓废得不行。 杜玉娘犹豫了一下,问道:“祖母,您真打算把二姐嫁去池家啊!” 这是杜家和池家商量了一下午以后,研究出来的最终结果。 让池英杰和杜小叶成亲,反正他们已经先有了夫妻之实,也不用讲究什么太隆重的礼节,直接找个媒人,稀里糊涂的成亲就是了。 “不嫁怎么办?”李氏叹了一声,“路是她自己选的,已经这样了~玉娘啊,咱们女人生来就命苦,名节大过天啊!她……唉!” 中午的时候,李氏亲自去仓房问了杜小叶,问她是要告池英杰,还是要嫁池英杰。 杜小叶想都没想,直接就说要嫁给池英杰。 李氏特意问了她一句,将来要是日子过得不如意,她会不会后悔。 杜小叶当着张氏和刘氏的面,把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一样,她说不会,将来不论自己过成什么样,都不会怨家里的。 李氏没有办法,这才告诉杜小叶,要想嫁给池英杰,就必须逼他们娘俩一把,所以得咬死了她要告池英杰,她才能嫁给他。 后来杜小叶进屋,不论王氏怎么说,杜小叶都不承认她是自己乐意的。王氏没了办法,只好认了。 关于彩礼,聘礼,嫁妆什么的,两家人近期后商量,总之是越快越好。 杜玉娘沉默了一下,“那,万一,万一池英杰真有个好歹。”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怨不得别人!” 这场风波,在杏花沟吹了足足一个多月。谣言四起,把杜家和池家的名声弄得破破烂烂的。 一个月以后,杜小叶坐着一顶花轿,嫁去了池家。 杜小叶的亲事,到底是与别人不同的。所以两家人都悄没声的,没吹没打,没放鞭,没摆酒,就完成了嫁娶。 自杜玉娘重生以来,杜小叶就处处针对她!可是此时杜小叶嫁去了池家,杜玉娘却比谁都伤心。 她比谁都清楚池家是个火坑,她告诉自己不要掉进去,也希望警醒家里人,远离池家这个火坑。 但世事难料,她没想到,兜兜转转,杜家和池家,终于又走到了这一步。 难道这就是天意? “玉娘?”李氏叫了她一声,“你怎么了?” 自打杜小叶嫁了,这孩子就魂不守舍的。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我,我有点担心梦里的事,会成真。” 李氏长叹一声,“傻孩子,别想了,没有人逼她的!要是梦里的事情真的成真了,那也是命中注定,她怪不得别人。好在,她跟池英杰成亲了,两个名分已定,就算将来池英杰真的有什么,那她就守着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但愿,杜小叶不会后悔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出主意 杜小叶嫁人后,李氏开始着手办两件事。 一是杜安兴和杜小枝的婚事,要张罗起来。 二是镇上那个铺面,要尽早租出去。 说来也怪。 那个铺子的位置,虽然不是顶好的,但是相对来说还是不错的。桃溪镇四通八达,客流量也不少,要是把铺子租下来做生意,好好打理,收入应该还是很可观的。 可是招租告示都已经贴出去好几个月了,愣是没有人来打听。 这有点不符合常理啊! 以前自家铺子经营着茶馆生意的时候,还时间有人打听想要盘铺子呢,这会儿他们出动想把铺子租出去,怎么就没有人问了呢? 李氏百思不得其解。 杜玉娘也觉得纳闷,但是前世这铺子一直由张氏和杜河浦经营着,所以她也无从得知这里面是不是有别的事。 铺子的事情,可以暂时缓缓,但是杜小枝和杜安兴的亲事,却是不能再耽搁了。 李氏为此,还特意把杜河浦两口子叫了过来,问了问他们的意思。 两人当然着急啊! 杜小叶的事情一出,杜家的名声落了好几个档次。这是清誉问题啊,哪户人家会不在乎呢! 先前答应替杜小枝相看后生的杨媒婆,现在也没有消息了。估计也是听说了杜家的事儿,不知道该给他们找什么样的人家好。 唉! 这也是挺愁人的事情啊! 李氏愁的,头发又白了一茬。杜玉娘瞧着特别心疼,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抱怨杜小叶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没隔几天,刘氏的父母又上门了。 见到李氏的时候,两人吓了一跳,“大妹子,这几天没见,你咋沧桑成这样啊?” 杜小叶的事情,在杏花沟可以说是人尽皆知,附近几个村子里,也有不少人知道这事儿,但是离得远一点的,恐怕就不知道了。 李氏一见刘氏的父母,便是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闵氏也是个人精,当下就把刘父支走了,握着李氏的手道:“亲家母,这屋里头也没有别人,你要是有啥事,千万别憋在心里头,跟我叨咕几句,心里也能透亮透亮不是!” 李氏这眼泪没忍住,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老姐姐,我这……有口难言啊!”李氏哭了一通,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几分。 “到底怎么回事?” 李氏叹了一声,好半天都没张开嘴。 闵氏连忙道:“哟哟哟~是我不好,我不该问,大妹子,你别往心里去。” 李氏摆了摆手,“老姐姐,你是啥人我还不知道啊?说起来,我们杜家亲戚少,我娘家那头,也都走得差不多了。你说我就两个儿子,老小那边的亲戚,那是实在走动不起来,除了你和老哥,我还有啥能说话的人啊!” 闵氏不住的点头,他们这些老骨头,可不就是过一天少一天吗? “老姐姐,你也不是外人,这事儿,都要把我这心给堵死了呀!”李氏拉着闵氏的手,把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说。 闵氏听了个目瞪口呆,都不知道咋反应了。 二房的丫头胆子也太大了吧?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 想到这儿,闵氏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下。多嘴吧,问吧,问出这个事儿,你说她可咋劝啊! “亲家母,你也别上火,好在啊,总算是把孩子给嫁出去了,这肉烂到锅里了不是?”闵氏说完,恨不能回手抽自己一个嘴巴,这叫啥话啊! 李氏没有看到闵氏复杂的神色,反倒不住的点头,“是这么理儿,不管咋说,总算是把事情囫囵过去了。现在啊,我就发愁孩子们的亲事!十一跟安康是一年落的地,如今康子都要当爹了,十一的亲事还没有着落呢!还有小枝,那是个好孩子啊,都十六了,被她妹子这么耽误了,我于心不忍啊!还有玉娘……” 闵氏连忙道:“玉娘还小呢,亲家母,多留她两年,等过了几年,这事儿就掀过去了,谁没事还能总提这个?” 李氏点头,嘴里却是苦涩无比的。 “亲家母,咱们也不是外人,我有啥就说啥了。两个孩子的亲事,还得你帮忙多费心,要是有合适的,千万给我留心着点。” 闵氏一口应承下来。 “不过,亲家,你家十一原来不是一直念书来着吗,怎么瞧这架势,这是不读了?” 李氏觉得老脸发烫,这个,你让她怎么说,难道说这孩子沾上赌了,根本无心读书? 在李氏心里,刘氏是个很识大体的人,她嫁过来这么多年,很少回娘家说婆家的糟心事。而且十一好赌这事儿,又不是什么光彩事,现在被他们捂得严实着呢,刘氏自然没有必要跟他们说这些。 李氏理所当然的认为,刘氏没有把这件事跟她的父母说,实则刘家老两口今天就是为了这个事儿来的。 “哦,十一读了几年了,能识文断字就行呗!他自己不愿意往下读了。”李氏心虚的应付了两句。 闵氏心知肚明,也不点破,皱着眉道:“要是十一还读书,这亲事应该不难找。毕竟将来前程似锦,许多大姑娘都乐意嫁给读书人。可是现在十一不读书了,莫不是以后留在这里种田,还是经营你们家镇上的铺子?” 呃~ 李氏也不知道啊! “暂时,跟他爹和大伯在家里种地吧!”毕竟现在就是在磨十一的心性,想让他戒赌呢! “哟,亲家母,那这可不好办了。十一年纪不小了,家里又出了这事儿,估计也挑不着啥可心的姑娘!” 李氏也知道啊,风头还没过去呢,就给孩子们相亲确实不大明智,但是所有事情都赶到一块儿了,她也没有办法啊! “嗯,我也知道,这不,这不都凑一起了嘛!只要姑娘是好的,别的我们都不挑。” 闵氏不赞同地道:“要我说啊,十一要是在家里种地,可白瞎了。念那么多年书,白念了啊!你不如干脆让他去铺子里管账得了,人家现在做生意的,都愿意要他这样识文断字的年轻后生。” 第一百三十四章 闵氏在给李氏出主意,让杜安兴到镇上去学管账,说是现在许多做大生意的人,都愿意要像杜安兴那样识文断字的后生。 李氏愣了一下,本能的回了一句:“是吗?” “可不是嘛!”闵氏调整了一下坐姿,靠近李氏道:“亲家母,要是十一将来能出徒,做个账房先生,那不是挺好的吗?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每个月还有可观的月钱拿。做得久了,那在主家面前也是极有脸面的,将来说不定还能留在主家养老呢!” 李氏听了,颇为意动。 “这账房先生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吧?十一要是去做学徒,怕也辛苦呢?”刘家的门路广,李氏就想多问两句。 “辛苦?这世上干啥不辛苦?亲家母,不是我说你,你呀,就是太惯着孩子,以前对玉娘也是如此。你想想,这人生来不就是受苦的嘛!十一识文断字,读了那么多年书,不比那些账房先生差,他不过就是年轻了点嘛,让人带带就好了。” 李氏犹豫不决,一方面她觉得去镇上当账房先生确实比种田好,一方面又怕杜安兴的老毛病犯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事儿呢,我就是跟你一说,你再想想吧!十一那孩子不错,要是在家里种地,可惜了。” 李氏打了个唉声,觉得心累极了。亲家母有句话说得对啊,人生来就是受苦的。 “亲家母,你和亲家人面广,知道不知道谁家招这种学徒啊?” 闵氏哎哟一声,“这我还真不知道,之前也没工夫说这个事儿啊,你要是有心啊,我就给你打听打听!” 李氏点了点头,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道:“中,那你帮我问问。” 闵氏心里微松,“唉,知道。” 当天晚上,老两口是吃过晚饭以后离开的。 他们走后,杜玉娘一直陪李氏说话。 李氏就问杜玉娘,让十一去镇上当学徒怎么样。 杜玉娘好半天都没说话。 “玉娘?” 杜玉娘笑了一下,才对李氏道:“祖母,我对堂哥没啥信心!虽然二叔觉得他能改好,甚至已经改口了,但是我觉得吧,这种事情……悬!” 李氏也知道杜玉娘因为“做梦”的关系,对杜安兴的成见极大。是,老头子是托梦说家里有不贤不孝子孙,而且十一赌钱的事儿被揭出来以后,她也觉得老头子说得不孝子孙就是在说十一。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难道真的要因为一个还没有被证实的梦,就耽误十一一辈子? 李氏犹豫不决。 杜玉娘知道李氏的心思,前怕狼,后怕虎,说得就是她了。 不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让她死心,她恐怕永远都会对杜安兴抱有幻想。 杜玉娘想出的这个主意虽然不是什么绝好的主意,但是用来检验杜安兴却是绰绰有余的。 如果他真的改好了,那么就算他在镇上,也会远离赌坊,重新做人!但是如果他没改好呢,你就是把他绑在家里,他也会想方设法的出去赌,拦都拦不住。 到最后,李氏还是决定问问杜安兴自己的决定。她把杜河浦,张氏和杜安兴都叫到上房来,把自己的想法跟他们说了,争求他们的意见。 张氏自然是高兴的。 儿子不能读书了,要是当个账房先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总比种地强吧!儿子回到镇上,好好干几年,身价就不一样了! “娘,还是您老想得周到!”得了好处,张氏顿时换了一副嘴脸,眼睛也不瞪了,嘴也不撇了,整个人容光焕发。 杜河浦忧心忡忡。 杜安兴脸上十分平静,没有任何的喜悦神色。 “十一,你是怎么想的?” 杜安兴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 现在的他,相比半年前瘦了不少,整个人黑瘦黑瘦的,可是瞧着,却比过去精神了不少。 “祖母,我不想去!” 杜安兴这话一落地,张氏就炸了。 “啥?不想去,我看你是脑袋有包吧?”张氏眼睛瞪得老大,质问杜安兴,“十一你是不是傻啊?去做账房先生总比在家里种地强吧!” 杜河浦也觉得去镇上当个账房先生,要比种地强。种地多辛苦啊,一年四季也就只能歇一季,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若是年景好,辛苦一年倒也值得。若是年景不好,一年的辛苦都打水漂了。 当账房先生就不同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重要的是工钱还不少。 “十一,你咋想的?”杜河浦就不明白了,这么好的机会,儿子怎么就不抓紧呢?万一娘改变主意了可怎么办? 杜安兴勾起嘴角,自嘲地道:“凭心而论,你们放心我去镇上吗?” 没有人说话。 李氏抬头盯着他,有些不太理解。 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可是她现在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在这个家里,她是最疼爱杜玉娘,但是被寄予希望的,是他杜安兴啊! “咱们家的铺子为什么不做了?还不是你们怕我在镇上,会去赌?反正你们也是不放心我,我又何必去镇上呢,在家种地得了。” 张氏只觉得自己心尖哆嗦,头也一抽一抽的疼起来。 “十一,你祖母既然让你去,肯定是相信你了,对不对娘?” 李氏看着杜安兴,没说话。 杜河浦有些着急了,连忙道:“娘,您相信十一一回吧!这孩子发过誓了,不会再犯了。” 杜安兴心中一跳,不由得朝杜河浦看去。 是的,他发过誓了,而且是用他老子的命发了一个毒誓。 李氏只道:“这件事,我拜托老大的岳丈帮咱们先打听着,成与不成还不一定呢!” 刘家一家三代都是做木匠的,人脉广,帮忙在铺子里找个差事,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十一,你也大了,该说的话以前我也跟你说过了,今天就不再说了。你上镇里做工的事,你再好好想想,去吧,回去吧!” 二房一家子,这才回了东厢房。 杜玉娘躺在里间,心想杜安兴,你别怪我给你下套,这叫愿者上钩!但愿你今生,能做个好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割麦子 杜安兴今生会做个好人吗? 杜玉娘不知道,她在赌。 潜意识里,她并不相信杜安兴会变好!前一世,这个人给她的厌恶感太重,根本不是轻易能够摆脱掉的。这种认知会一直影响她,时时刻刻提醒她,杜安兴是个恶人,是个浑蛋。 但是,只要事情还没有发生,你就不能说杜安兴是个恶魔。即便前世的他,确实把杜家害得家破人亡,但是今生,此时此刻,杜安兴还没有犯这种错。 怎么办?难道还像前世一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杜家拖进深渊之中? 当然不! 杜玉娘早就想好了,她要试探杜安兴。 杜安兴到底改了没有?试一试就知道了。她让刘氏通知闵氏,在镇上给杜安兴找个做账房学徒的活儿,这个活对于念了那么多年书的杜安兴来说,可以说是非常容易和简单的。 他若是真的改好了,将来做个账房先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但若他没改好呢? 只怕在镇上也不会安分的,迟早要出事。 早出事比晚出事要好! 杜玉娘要让李氏早点认清杜安兴的真面目,把分家这件事,早点提到议程上。 一转眼,就到了割麦子的时间。 这是一个十分辛苦,累人的活,为了在大雨来临之前将麦子抢收,人们要争分夺秒的干活。 麦田里,到处可见戴着斗笠,挥舞着镰刀的人。 人像一只虾米一样佝偻着身躯,左右抓住小麦的上半部,右手拿镰刀割麦子的下半部,动作要快,要稳,然后再直起腰来将割下的麦子放到一旁去…… 杜河清和杜河浦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杜安康割麦子的技术也不差,他从小便是在田间地头长大的,从小跟着杜河清下田,什么活计都能干得很好。 只是有只难为杜安兴了,这样的活,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一时半会儿的,不能上手,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割伤自己。 捆扎麦子的活也不轻巧,捆麦子的草绳,都是用麦草打的,扎太紧又或是扎太松都不行。 刘氏和李氏都是做惯了这种活计的人,婆媳俩动作很快,将捆好的麦子摞到一起,再用牛车拉到家里去。 割麦子的时候,也是家里伙食最好的时候。平时家里舍不得吃的细粮,白面,这会儿也都拿出来了,条件过得去的人家,还要割些肉来加菜。只有吃的好,才有力气干活嘛,油水不足的话,哪儿来的力气。 杜玉娘赶着牛车,将午饭送了过来。 说起赶车这事儿,还挺有意思的。看着很容易的事情,其实并不简单,老牛温顺,可是脾气也挺犟的,它要是犯起浑来,无论你怎么打骂,它一样是不听的。 牛脾气牛脾气的,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原本大家都不相信杜玉娘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赶牛车,但事实上她在赶车这方面,确实还挺有天赋的。 顺便说一句,上辈子,杜玉娘并没有赶过牛车。赶车这项技能可以说是她重生以后解锁的。 杜玉娘做了白面馒头,红烧肉,还有咸肉炒芹菜。 之前腌制的咸肉已经能吃了,炒菜的时候放一点,味道特别的好。 “大伯娘,祖母,你们先地来喝口水吧!”杜小枝也跟站杜玉娘一起过来帮忙了,两个人一会儿要把地里的麦子先运回去一部分,因为杜玉娘会赶车,所以家里算是又多了半个劳动力。 “我给你们带了洗脸的水,还有手巾。” 刘氏拍了拍身上的灰,接过闺女递过来的湿手巾擦了擦脸,又喝了两口水,这才觉得好多了。 “爹,吃饭了?”杜玉娘高声朝远处喊道。 杜河清直起腰来,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脸,笑着朝杜玉娘挥了挥手,“就来!” 杜安康头也没抬一下,马上就要割完这垄地了,割完再吃。 四个壮劳力紧赶慢赶,总算是把眼前这点活干活了。 “走,回去吃饭,先吃饭。”干了一上午的活,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几个人收了镰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杜玉娘一边将饭菜摆出来,一边朝地的那一头瞧。恍惚间,她似乎看到有一个人在跟杜安兴说话,杜安兴伸手指了一下,那个人就飞快的离开了。 是谁啊? “十一,十一?”杜河浦走到半路,发现儿子没跟上来,就回头喊了他两声。 “来了。”杜安兴小跑着赶了过来。 “刚才那人谁啊?” “问路的。” “哦!”杜河浦也没多想,“赶紧的,先吃饭。” 杜玉娘将父子二人的对话听个正着。 问路的? 什么人问路能问到田间地头来啊! 有些奇怪呢! “玉娘,今儿这肉做得真香。”杜河浦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杜玉娘笑了笑,“二叔,是你饿了,吃什么都香。” “芹菜也挺好吃的,脆,吃着爽口。” 芹菜是加了咸肉一起炒的,口感爽脆,还放了红辣子,吃起来就很过瘾。 众人都饿坏了,狼吞虎咽的吃光了杜玉娘送来的饭菜,又喝了一些水。然后七手八脚的将已经捆好的麦子摞到牛车上。 “玉娘,这么多麦子,你们俩能行吗?” “没事,放心吧。” “玉娘赶车稳着呢,放心吧!” 杜玉娘笑了笑,道:“祖母,娘,你们可记得啊,吃完在地头坐一会儿再干活。” “知道,懂,你们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啊!” 杜玉娘和杜小枝连连应了,赶着牛车往家走。 乡间的小路,一般都是崎岖不平的,很难走。但是杏花沟的几条主道,还算平坦,早年前都修过。 杜玉娘头上戴着一个小斗笠,手里拿个小鞭子赶车,感受着乡间清新的空气,晒着阳光,心里别提多美了。 “玉娘。” “嗯?”杜玉娘应了半天,都没听到杜小枝的下文。 她转过头去看了杜小枝一眼,却见她一脸不好意思,又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小枝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杜玉娘有时候挺看不上杜小枝的,她胆子太小,做事总是束手束脚的。你说她明理吧,她连句公道话都不敢说,说她糊涂吧,她又比张氏和杜小叶强很多。 第一百三十六章 梦里的事 杜小枝这个人很善良。 或许因为她自己本身就是个弱小的人,所以她同情弱小。 杜小枝不多事,从不轻易质疑一个人,否定一个人,对人还很和善。 杜玉娘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她这个人,但是她对杜小枝的很多做法,都不是很赞同。 隐忍,不代表逆来顺受。 “那个……”杜小枝抿了抿嘴唇,“玉娘,我,我想问你,那个池英杰,真的会,真的会早死吗?” 杜玉娘笑了笑,“我不知道!” 杜小枝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她低下头,脸上火辣辣的,仿佛杜玉娘的笑,是嘲笑一般。 杜玉娘知道她误会了,认为自己说不知道是推辞! 但是,她真不知道。 前世池英杰是早亡,但这辈子,他还活蹦乱跳的,到底他会不会早亡,她不知道,但是,她一定会和池英杰保持距离,绝对不会像前世那样,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当然,现在他是自己的堂姐夫。 “小枝姐,我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杜小枝连忙道,“我知道,是咱祖父给你托的梦,就是,就是上次你,撞柱子那次是不是?”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是啊!”杜玉娘甩了两下鞭子,“我也觉得挺神的,你说,我怎么就做了那么一个梦呢?” 前世的她,跌跌撞撞,走了那么多弯路,做了那么多错事,到最后,透过那场漫天的火光,她似乎看透了自己短暂又悲凉的一生,可不就是个梦吗? “是祖父疼你。”杜小枝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杜玉娘,“你对祖父还有印象是吧?” “那当然了!”祖父活着的时候,最疼的人就是她了,她那时候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也记事了。 “所以啊,祖父自然是要给你托梦的。不过玉娘,祖父真的给你托梦说,说池英杰活不长这事儿了?” 杜玉娘思忖了一下,才道:“我也希望是我自己记错了!”她也不希望前世的事情再次发生。 杜小枝听了这话,抿了抿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杜玉娘知道她是担心杜小叶,但是这种事情,她不好插嘴。最重要的是,杜小叶的路,是她自己选的,无论将来她承受什么样的痛苦,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或许杜小枝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把车上的麦子都搬了下来。 麦子割完以后,要尽快的晾晒,脱粒进仓。 两个人忙了半天,杜玉娘就又赶车去了地里。 就这样,大伙没日没夜的干了几天,总算是把地里的活都干完了。谷子反复晒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算是可以收了,等杜家的麦子进了仓,大雨就落了下来。 李氏坐在炕在不住的叨叨,“这雨啊,来得好,正好玉米也长起来了,这雨一浇啊,肯定长得更好!看来今年又是个好年景。” 庄稼人,就靠着地里的收成过活呢!收成好,一家人的吃穿嚼用才有着落。 大雨让杜玉娘很压制,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慌慌的。 她努力想前世的这个时候自己在干嘛,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的大脑之中却一片空白。 每当这个时候,杜玉娘都特别恨自己。 为什么前世她最幸福的时候,她却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关心? 又过了两天,雨还是没有停。 快吃午饭的时候,杜河清披着蓑衣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将蓑衣脱下挂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落雨。 “爹,外面雨还在下吗?” “还在下,而且挺大的。” 李氏有些担忧了,“这雨这么大,不会下涝了吧!哎哟,也幸亏老天爷成全,前两天把这该晒的,该收的都弄了,要不然这一年怕是白瞎了。” “看来过几天才能进县里交税了!”杜河清很自然的说了这么一句。 杜玉娘愣了一下,交税?对啊,每年打完了粮,都要交税的,要把粮食上交一部分收入国库。 大雍朝的农业税收采用的是十五进一制。 杜玉娘的脑袋嗡地一声,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突然响起前世池英杰出事的时候,正是交税前后。而且,池英杰是溺水而亡…… 难道说,前世池英杰就是这两天出事的? 很有可能啊! 但是她该怎么跟池家说呢?她现在要是跟池英杰说,你最近可不要出门啊,你要是出门的话,你该淹死了。 这不是找打嘛! 王氏本来就对她很不满,说她诅咒池英池,她再这么直接找上门去,非被打出来不可。 但是,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玉娘,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李氏发现了杜玉娘的不对头,连忙问了一句。 杜玉娘的脸都白了,把杜河清也吓了一跳。 “玉娘,你到底咋了?” “祖母,爹……”杜玉娘喘了一口气,才道:“池英池好像就是这几天出的事。” 李氏傻住了,杜河清呆住了,俩人都没反应过来。 “你说啥?” “祖父给我托梦,我恍惚梦见池英杰就是今年出的事,但是具体的时间我却不知道。但是我爹刚才说交税,我才一下子想起来,梦里好像就是提示了这个时间。而且现在下大雨,在梦里,池英杰是淹死的。” 李氏哆嗦了一下,“那,那现在,那现在该咋办?” “得赶紧跟池家说一声吧?”杜河清说着就要起来,可是却被杜玉娘叫住了。 “爹!您等会儿。” 杜河清急脾气上来了,大声道:“人命关天的大事,等什么等。” “爹,你说池英杰,王氏,能不能相信你这话!”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才道:“你说我们家跟池家,前前后后出了这么多事,王氏是讲道理的人吗?你现在去跟他们说这事儿,人家还不又得说咱们是在咒他们吗?” “那,那咋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么……淹死吧?” 这话是无情了一些,可道理是没错的。 杜玉娘想了想,道:“我去找小枝姐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溺毙 杜玉娘想了想,道:“我去找小枝姐吧!” 李氏十分不解的望着杜玉娘,“找小枝,她能解决啥问题?” “祖母,您怎么还没想明白呢!二房现在还有谁关心杜小叶?除了小枝姐,还有小碗,只怕在我二叔心中,也当没她这个闺女了。” 李氏沉默了,确实,老二也是让这丫头伤透了心。 子不教,父之过,女不教,母之过。 小叶这丫头的问题,跟张氏有直接关系。可是张氏呢,只嫌弃杜小叶丢人,根本没有想过孩子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受她的影响。 “那你找小枝怎么说啊?” 杜玉娘便道:“前段时间她曾经问过我,池英杰是不是真的会死,我没直接回答她!但是我觉得小枝姐是个聪明人,她肯定也想到了什么,所以就没问。现在我去找她,就说这两天做梦又梦到祖父了,把这事儿简单跟她说一下,她肯定会信的。” 窗外,雨势渐歇,竟是要停了。 李氏瞧了瞧杜河清。 杜河清也是一脑门子无奈,到底是一条人命啊,先不说池家母子如何狼心狗肺,池英池毕竟是自己侄女女婿啊! “行,玉娘,你自己看着办,别说太透,意思到了就行!” 杜玉娘点了点头,“行!我现在就去。” 说来也巧,杜玉娘出了上房的时候,杜小枝正好出门,她手里拿着一个木盆,看样子是要洗衣裳。 “小枝姐!”杜玉娘喊了她一声,朝她招了招手。 杜小枝犹豫了一下,就走了过去。 “这雨刚停,你要干啥去啊!” 杜小枝便笑着道:“我去洗衣服。”她神色有些不自然。 “河边不安全,下了这么多天雨,万一出点啥事咋办啊!”杜玉娘打量着杜小枝的神色,大胆的猜测,她不会是要偷偷去看杜小枝吧! 张氏早就有话,就当没生杜小叶,也不让她再回娘家,更不许杜小枝和杜小碗跟她联系。 因为这,三天回门的时候,杜小叶都没回来。 “没事,咱们村里那河,才,才多深,不会有事的。” 杜玉娘拉了她一把,“刚下完雨,河水正浑呢,你洗衣裳,能洗干净?” “我……”杜小枝慌忙的低了头。 她是个不会撒谎的人。 “小枝姐,要洗衣裳,你就晚点,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工夫,我有事儿跟你说。” 杜小枝似乎没有想到杜玉娘会有事找她,就道:“有啥事儿你就说吧。” “我,这两天又做梦了!”村玉娘道:“前一段时间,你不是问我池英杰的事儿吗?当时,我不是不想说,而是我做的梦,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有些事,我也说不太明白。” 杜小枝似乎没有想到杜玉娘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她吃惊的看着杜玉娘,连忙问道:“玉娘,你这回又梦到啥了?” 杜玉娘把杜小枝拉到一旁,低声道:“我梦到池英杰是被淹死的!” 杜小枝惊呼一声,差点把手里的盆扔出去! “小枝姐,我还梦到,应该就是最近几天!”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方才道:“其实,我可以不说的!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的名声怕也不能好了,可是二姐毕竟也是杜家人,我不想眼看着她当寡妇。” 杜小枝连连点头,十分感激的对杜玉娘道:“玉娘,你放心,我都懂,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我跟谁也不说!” “小枝姐,你找个机会,跟她说一声吧!最近没事,别让池英池出去了,特别是别让他去有水的地方。” 杜小枝连连点头,“我这就去,这就去。”她急急的走了两步,差点摔倒,不过很快就又转身回来,站到了杜玉娘面前。 杜小枝眼中有泪,“玉娘,我知道,我娘对你一直不大好,叶子她……这次的事,是你大人有大量,我替她们谢谢你。”说完,竟然郑重其事的给杜玉娘鞠了一躬。 杜玉娘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呢,杜小枝就抱着木盆走远了。 杜玉娘觉得,她尽力了。或许今生池英杰没有跟她沾上关系,应该能躲过去吧!毕竟她一度怀疑,池英杰是被贺家人下黑手除掉的。 可惜,命运的转轮,从来都不会轻易改变。 三天后,传来了池英杰溺毙的消息。 杜玉娘知道以后,简直如遭雷击一般。 他还是死了吗?竟然如前世一样,又是淹死的,时间上,也与前世基本吻合。 李氏心惊肉跳的,一宿都没合眼。 玉娘的梦,应验了呢! 李氏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半年前,玉娘撞了柱子,昏迷了三天。 再醒来时,她的性子变了很多,还说老头子给她托梦了,说池英杰活不长,杜家还会出一个不贤不孝子孙。 后来玉娘又说,她前世嫁给了一户姓贺的人家,受尽了折磨和侮辱,到最后,毁容受伤,下场凄惨。 最开始的时候,李氏对这些事情是半信半疑。她一来相信老头子不会无缘无故的给玉娘托梦;二来玉娘能够准确的说出老头子是被收养的这件事,所以李氏十分相信杜玉娘所说。 与池家结亲的事,也就搁下了。 但是李氏从来没有想过,梦中的事儿都会变成现实! 现在,池英杰果真死了,而且跟玉娘说的一亲,是被淹死的!那安兴,到最后,也真的会把杜家害得家破人亡吗? 池英杰的死讯,虽然也给李氏带来了一些打击,但她更担心的,则是杜家的未来。 杜河清也挺无奈,人真的死了!虽然池英杰最近半年的表现让他很失望,但是这孩子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啊! 刘氏不是喜欢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人,但是此时此刻,她真的很高兴,幸亏当初听了玉娘的话,没有跟池家结亲,否则今天…… 呸呸,她的玉娘福气大着呢! 杜家二房,此时愁云惨淡。 再怎么说,杜小叶也是张氏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她嘴上说以后都不管杜小叶了,可是听到池英杰的死讯时,张氏还是哭了一场。 “这丫头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张氏擦了擦眼泪,骂道:“都是杜玉娘,池英杰就是被她咒死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张氏的话一出,坐在她对面的杜河浦就瞪了她一眼。 “把嘴闭上,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我说的不对吗?”张氏气呼呼的道:“这池英杰可是杜玉娘的未婚夫。” 杜河浦当下道:“瞎咧咧啥?当年两家只是有那个意思,后来池昭文死了,这事儿就再没提过!玉娘一直就不想嫁到池家去,你是今天才知道吗?而且上次玉娘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这事儿是爹在给她托梦。” “再说,我看你当初很看好池英杰嘛,说什么人家年轻有为,有才学!当初娘那么拦着,让咱们离池家远点,你是咋做的?” 提起这个,张氏便讪讪的住了嘴,她也不知道那池英杰真是个短命鬼啊!想着他是个秀才,嫁给他,咋的也比嫁给种田的强吧! “我,我那不也是为了孩子好嘛!” 两口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都不说话了。 杜小枝在里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杜小碗年纪还小,还不太理解‘寡妇’的意思。 这傻丫头,都告诉她了,让她看着池英杰,不要让他出门,不要让他往有水的地方去,她怎么就不听呢! 杜小叶真的是不听吗? 事实上,她还是比较相信杜小枝的话的!她做了丑事,匆匆嫁人,家里人对她都是不待见,翻白眼的。只有她姐,对她是真的好,真的关心。 婚后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她婆婆王氏,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她把对杜家的怨气,都撒到了杜小叶的头上。 可是池英杰对她还是不错的,小夫妻毕竟是新婚,蜜里调油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池英杰非常自大,根本不听劝。 杜小枝来找过她以后,她立刻就把这事儿跟他说了,结果呢,池英杰不但不相信,还说她们是头发长,见识短。 现在怎么样?人死了,人死了! 杜小叶嚎啕大哭,“你怎么这么狠心,你好狠心啊。”她一身素衣,披麻载孝,哭成了泪人。 说白了,到这一刻,她真的后悔了。 原来池英杰,真的是短命的,被杜玉娘说中了。 王氏默默的给池英杰烧纸钱,脸上的表情,寒得像是结了冰一样。 才几天的工夫,王氏整个人瘦了一圈,两鬓居然寒霜点点,生出了许多的白发。 正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当真是锥心之痛。 王氏的反常,让杜小叶很是担心,这样的婆婆,是陌生的。她不哭也不闹,看起来就像一个事外人一般。 明天就是池英杰出殡的日子,地方早就找好了,就把他葬在他父亲的后面。 一想到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就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她的心就揪得老高。 杜小叶嘤嘤哭泣,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只怕再也看不到丁点亮光了。 第二天,池英池出殡,杜小叶以未亡人的身份,给池英杰摔盆。 池英杰没有儿子,池家这就算是绝后了。 等葬完了池英杰,王氏丧服都没脱,就一路跑着往杜家去了。 杜小叶愣了一下,连忙追了过去。 婆媳俩一前一后的跑到了杜家门前。 村里看热闹的人,把杜家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下子可有热闹看了。 “杜玉娘,你这个扫把星!你把我儿子咒死了,你高兴了!杜玉娘,你就是个骚狐狸,你给老娘滚出来!”王氏扯着嗓子喊,脸上全是阴狠的表情,跟半个多月以前气势汹汹来杜家闹事的王氏截然不同。 那时候她没有底气,来闹也没闹出什么动静。 可是现在的她,好像已经豁出去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杜玉娘,你给我滚出来!” 杜小叶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个劲的掉眼泪。周围的人不停的指指点点,有的说王氏骂得对,之前就听说杜玉娘在咒池英杰,也有人说王氏这是要疯了,池英杰的死完全是意外,又或者是命中注定的事儿,跟杜家人有什么关系? 杜家的人听到动静,很快就出来了。 这种与女人打交道的事情,自然得是刘氏出面,陪着刘氏一起出来的,还有杜小枝。 李氏年纪大了不合适,张氏的身份也挺尴尬的。不过,杜家的男丁都站在刘氏身后,有助威的意思。 “王氏,你是不是疯了?”刘氏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这疯婆子三番五次的骂玉娘,自己不跟她一般见识,是瞧她可怜。怎么,真当他们家人都是泥捏的了? “我疯了,对我就是疯了,我是让你女儿逼疯的!我儿子如今死了,她高兴了?” “你血口喷人!我玉娘啥时候咒过你儿子?他死了,是他的命数,你别往我玉娘身上泼脏水!王氏,我念在两家人过去的情分上,念在你丧子之痛的份上,不跟你一般计较。叶子,赶紧把你婆婆扶回去。”两人一身孝服,看着就闹腾。 杜小叶连忙上前,轻声道:“娘,咱们回去吧!”说着,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王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骂道:“没用的东西,你也是个丧门星,我儿子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是你,你克死了他,是你克死了他!” 杜小叶连连后退,一个劲儿的摆手。 刘氏皱眉,没想到王氏又奔着杜小叶去了。 “就是你,你克死了我儿子!杰儿,你死的好冤枉啊,娘要为你报仇!”说着,王氏猛然上前,狠狠的掐住了杜小叶的脖子。一直没有说话的杜小枝急了,连忙跑过去拉王氏,“你干啥,你干啥掐我妹妹,你松开。” 王氏力气大的出奇,杜小枝根本拉不开她。眼见着,杜小叶的脸已经憋红了。 “赶紧的,把人拉开,这是要出人命哟。”刘氏也连忙上前,顾不得以前的恩怨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二房的闺女死在自己面前吧! 旁边看热闹的妇人,也来帮忙。 总算是把王氏拉开了。 杜小叶狠狠的喘了两口气,猛烈的咳嗽起来。 杜小枝心疼的道:“叶子,叶子,没事吧,别吓我啊。” 杜小叶抱着杜小枝,嚎了起来。 她后悔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千日防贼累得慌 王氏来杜家闹事的这幕闹剧,最终还是草草收尾。 雷声大,雨点小。 里正出面调节了,谁还能不给个台阶下?最主要的是,杜家人讲道理,王氏刚刚承受丧子之痛,神智不清也是可以理解的!就当她是神智不清吧! 他们这么想,可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村里只怕有不少人都会觉得,王氏有些不讲道理,忘恩负义了。 李氏坐在炕上长吁短叹,这池英杰居然真的死了。 唉! “哎哟,我的娘哎,您能不能叹气了?这事儿都已经过去了,啊!”杜河清真怕老太太因为这个事儿上火,再憋出个好歹来。好不易容将地里的活干得七七八八了,能歇两天,可是这两天他光听老娘长吁短叹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李氏瞪了大儿子一眼,道:“你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嫁到池家去的不是玉娘,他自然不着急,不上火的。可是叶子也是杜家的孩子啊,虽然之前办错了事,可是…… 唉,这孩子以后可咋办啊! 李氏心里其实明镜似的,杜小叶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当初她跟杜玉娘说过,这条路是她自己执意要走的,无论结果是什么,她都得受着。如果池英杰真的死了,那她就只能给他守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哎哟,老太太,我错了还不成吗?娘,您是我亲娘,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了吗?您说,这事儿都出了,我有啥办法啊?”杜河清心里庆幸,幸亏当初他听了玉娘的话,没急着跟池家结亲,要不然啊,现在闹心的可不就是他了。 还有老二,他这个爹当得也是够失败的!要是自己闺女争点气,还用得着嫁过去?这才成亲几天啊,就成寡妇了? 他瞧着王氏那个人,可是越来越怪了,只怕以后也是个不好相处的,婆媳俩守在一处,叶子还不得被磋磨死? 李氏摆了摆手,只道:“我现在担心的,是十一的事!” 自打池英杰出事以后,李氏的心就一直悬着。玉娘的梦已经应验了,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他们杜家了?万一十一真的改不好了,那他们这个家是不是…… 李氏不敢再想下去。 “娘,你是担心玉娘的梦?” 李氏皱着眉头道:“可不就是在烦这个嘛!” “娘,要我说这事儿也没有那么邪乎。十一这段时间表现的不挺好的吗?他要是敢再赌钱,我就剁了他的手,宁可以后这孩子由我养活着。” 杜河清的脾气不好,可是他人真不坏,这个人性子有些直,是个非常正直善良的人。 李氏听了杜河清的话,欣慰的点了点头,“老大啊,我还以为你巴不得快点分家呢!” 杜河清咧嘴笑了一下,“哪能啊!娘,您别多想,咱家就我们兄弟两个,要是我们哥俩都不抱团,那日子还咋过啊!我爹非气得从地底下跳出来不可。” 李氏听了上半包话,还挺欣慰,听了后面的话,却是忍不住伸手拍了杜河清一下,“别胡咧咧。” “知道,知道了。” 李氏心里好受了一些,便道:“行了,一会儿该吃中午饭了,难得歇着,你躺回去吧!” 杜河清应了一声,这才从李氏那屋出来了。 中午,杜玉娘做了秫米饭,天气热,她特意用凉水把米饭过了两遍水。煮了七八个咸鸭蛋,对切两半,装在两个盘子里。 园子里的蔬菜已经下来一些了,杜玉娘摘了几根丝瓜,又摘了几个茄子,几个尖椒。 快炒丝瓜,酱茄条,尖椒闷子,配上咸鸭蛋,秫米水饭。 杜家这们的伙食在村里也算是头一份了,然而面对这不错的伙食,李氏却是食不知味,难以下咽。 她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放下筷子,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回屋躺着去了。 杜玉娘想了想,就跟了过去。 桌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老太太这是心病,但是老太太这脾气,也就杜玉娘能将她捋顺喽。 所以杜玉娘跟过去以后,大空都松了一口气。 张氏吃得没心没肺的!她手里拿着半个咸鸭蛋,用筷子将蛋白和蛋黄全都一古脑的挖到碗里,然后又快速的夹了两筷子酱茄子,这才心满意足的开始往嘴里扒拉饭。 刘氏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全家人都愁眉不展的,你作为叶子的亲娘,咋就这么没心没肺呢?听说王氏最近闹得欢,天天折腾叶子,孩子都瘦得不成人样了。 刘氏去看过杜小叶两回,也不是说她这个人心眼有多好,有多么的大度不计前嫌。而是在刘氏心里,杜小叶不过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她现在处境这么不好,有啥过不去的事儿,也都自动翻篇了。 可张氏这个当娘的呢,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在池家受罪呢,她倒好,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不见瘦!心也忒大了! 刘氏三两下把碗里的饭吃完,起身离开了。 这段时间,收拾锅碗瓢盆的活都是杜小枝干的。刘氏打理菜园子,还要整理自己陪嫁的那五亩地,身上的活也实在是不轻巧。 在东屋,杜玉娘还在劝着李氏。 “祖母,您这几天都瘦了,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啊!”杜玉娘像哄孩子一样哄她,“您说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您就算是不吃不喝,那池英杰也活不过来了不是?” 李氏唉了一口气,才道:“玉娘,傻孩子啊,祖母也不光是为这件事发愁啊!” 说到底,李氏还是怕杜玉娘梦中的事会变成现实。 现在杜安兴在她眼中,就像一个随时可能炸开的炮仗一下,说不定什么时候爆了,就会把杜家炸个粉碎。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祖母,要不你就让十一哥上镇上去吧!” 李氏惊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盯着杜玉娘。 “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这样担惊受怕的,还不如找块试金石好好试试他。还是那句话,要是十一哥是个好样的,你就是把他送到赌坊去,他也一样能保持住本心,不为所动。” 第一百四十章 说通 杜玉娘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的跟李氏讲了一遍,劝她这世上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您要是一直这样,身子不都搞垮了吗?”杜玉娘轻叹了一声,“祖母,您就听玉娘一句劝,把心放开,该来的,谁也防不住。重要的是您得看清楚事实,别把咱们整个杜家都搭进去。” 李氏琢磨的好半晌,才道:“玉娘,你是不是一直想分家?” 杜玉娘没否认,不过她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分家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可有可无。”杜玉娘笑了笑,“那会儿我只想着,反正不嫁给池英杰就行了!后来的事,您也知道的,我做的那些梦,真的挺吓人的。” 李氏不由得点头,她听了,都吓了一跳,更何况玉娘还是一个孩子。她也算是在梦里,把那些可怕的事情都亲身经历了一遍,所以她的感触和体会,一定比她这个外人来得更深。 “池英杰一死,证明了我梦到的那些事情,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祖母,万一杜安兴,我是说万一,他真的改不好了,您难道就忍心让整个杜家给他陪葬?” 李氏语噎,以前她是不忍舍弃杜安兴,因为他毕竟是杜家的骨血,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但是现在,她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祖母,干脆就试试吧。如果十一哥能够洗心革面的做人,是最好不过了。但是如果他不能,咱们也早做打算啊!” 李氏自己也知道,她不能再犹豫下去了。她咬了咬牙,道:“中,那就试试吧!等会让你娘过来一趟,麻烦你姥爷,姥姥多跑几趟,给十一找个靠谱点的活计!还有就是……” “上次我问过十一了,他自己好像并不想到镇上去。” 杜玉娘笑了笑,“那您就再问问他呗。这次他要是真不想去了,那就算我多心了。”杜玉娘知道,杜安兴一定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 几天后,刘老汉和闵氏再次上门,这一次,他们还真就带来了好消息。 “镇上有家作坊,酿酒的,康家酒窖,听说过没有?” 李氏当下道:“你说的是后巷的那个康家?” 闵氏拍了拍手,“正是了。康家可了不得,光是卖酒的铺子,就有六家。不光是咱们镇子上,别的镇上也有他们家的铺子,这十里八村,方圆百里的食铺,饭馆,十家有七家用的都是康家的酒,人家的买卖做得大着呢!” 李氏点头,“听说过。” “我们当家的,跟他们家掌柜的有些交情,早年康家铺子里的桌椅板凳,作坊里但凡是用木料的东西,都是我们家老刘给打的。” 李氏连连赞道:“亲家的手艺那是没提挑,当年采荷嫁过来时带的那套家什,现在谁看了,都要说两句好。” 闵氏脸上露出几分光彩来,“他也就那么点本事了!不过,亲家母,康家现在确实在招账房先生,说来也巧了,还是我们家老头子给别人干活,正巧碰到他们家二掌柜了,两人闲聊了几句,就提到这上头了!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你家十一要是去了,都不用当学徒,先试用三个月,熟悉一下流程,要是干得好,直接就提到柜上当账房。” “这么好!?” “那是!关键人家是瞧中了十一是读书人的身份!你不知道啊,这作坊里,铺子里,事多。人家康家买卖铺得大,用人的地方也多,搁你是东家,你愿意用识文断家的伙计,还是愿意用大字不识几个的伙计?这柜上的事儿,学问多着呢,可不光是写写算算的事儿。做生意嘛,免不得迎来送往的,那还不得说几句漂亮话?读书人,会说话,会办事,人家用着也放心啊!” 李氏颇为意动,“哎哟,这事儿要是成了,我可得好好谢谢亲家和亲家母。” 闵氏只道:“说这话就外道了不是,咱们多少年的亲戚了?你的事儿还不就是我的事儿?”最重要的是赶紧把这祸害分走,省得她闺女过日子不省心啊! “是是是,哎哟,谢谢了,改天我请你喝酒。” 闵氏就笑,道:“反正你去还是不去的,得赶紧给人家回个话,过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再者,这工钱也挺丰厚的,试用的时候,每个月就二钱银子,包吃包住,将来要是提到柜上了,月钱就是一两半起,逢年过节还有东西拿,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 李氏连连点头,“你放心,我肯定心在心上,今天晚上就跟他们说,明天一准给你信。” 闵氏笑,“那我可等着了!” 当天晚上,李氏就把这个事儿跟杜河浦两口子说了,当然,杜安兴也在场。 张氏听到工钱的时候,两眼冒光,包吃包住,还给那么多工钱,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啊! “娘,这真是给我们十一找的活儿?” 李氏瞪了她一眼,“咋,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你会不会说话?”杜河浦把眼睛瞪得老大,连忙道:“不是,娘,她这个人嘴笨,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张氏连连点头,一点意见都没有。 “十一,你是咋想的?”李氏还是想听听杜安兴的意思。 杜安兴扭头,“祖母,我不想去。” 张氏一听,一巴掌拍在杜安兴的背上,“你这孩子,是不是傻?这种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呢,你还不想去!”她耐着性子道:“十一,你念了那么多年书,在家里种地白瞎了。去镇上了,你好歹能当个账房先生,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自在轻闲,听娘的,你一定得去啊!” “就是!”杜河浦也赞成张氏的道:“你娘这回说的没错!这么好的差事,多亏你大娘了,要是不是实在亲戚,人家能把这活儿给你?” 张氏不乐意听了,“什么话?那是我儿子出息,这活儿你给安康,他能干?大字不识几个!” “哎你这老娘们……”说话咋不讲理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如果 杜河浦两口子叽叽歪歪的吵了半天,让李氏的脸色很看。 特别是张氏的话,让李氏很不满意! 什么叫安康大字不识几个?安康是没上过私塾,可是也是识字的好不好?再说这个差事还是安康的姥爷给找的呢,你张氏还好意思说安康?真是个喂不熟的。 李氏越想越气,一方面觉得张氏不识好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杜小叶的事情,对张氏的怨气很深。 “你们俩都闭嘴!”李氏瞪了杜河浦一眼,“咋地,安康他姥爷给十一找活干,还找出孽来了?要是让刘老汉知道你们嫌弃他外孙,看他跟你们急不急?” 杜河浦连忙道:“娘,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 就护着吧,早晚护着出祸来。 李氏见张氏一副讨好的模样,也不敢再说话了,这才问杜安兴:“十一,你到底咋想的,你要是真不想去,我可就回了刘家,别耽误了人家的事。” “去去,咋不去!”张氏连忙说着,一边说还一边给杜安兴递眼色。 杜安兴似乎十分为难的样子,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那,那中吧,那我去试试!” 张氏可乐坏了,“儿子,你这么想就对了!” 杜河浦也是一副十分安慰的样子,“到了镇上一定好好干,你也老大不小了,等在铺子里站稳了脚,爹就给你挑一门亲事。” 张氏也道:“对对对,到时候可得好好挑挑。” 杜安兴却道:“哎呀,爹,娘,这事儿不急,以后再说吧。眼下重要的是得先把本事学到手。”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李氏语重心长地道:“十一啊,按理说呢,你也是大人了,也该懂事了。有些话呢,祖母也不想一直说个没完,但是你得记住,咱们老杜家,都是清白正直的人,到什么时候,你都不能越过这条线。以前你年纪小,一时被蛊惑了,勉强算是情有可原,但是以后,你不能再犯那样的错误,知道不?” 杜安兴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但是他很好的掩饰了眼中的情绪,反而十分懂事的点头道:“祖母,我记下了。” 李氏这才满意了,道:“那你们都回去吧,准备准备。我让你大嫂往家里送个信,过两天兴许刘家就能来人。”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做晚饭的时候,刘氏一直跟杜玉娘叨叨这个事儿,其实她心里没底,主要还是怕杜安兴连累他们大房,最后要是不能分家,那他们做的这些事情就都白做了。 杜玉娘连忙安慰她,“娘,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你这么沉不住气,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我告诉你,杜安兴精着呢,他那鼻子灵着呢!” “那,那咋办?”刘氏有些慌神了,池英杰出事以后,她对女儿的那个梦境便是一千一万个信服。她已经深信,杜家迟早要被杜安兴毁掉,所以根本无法忍受跟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顺其自然!”杜玉娘一边削土豆皮,一边道:“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他不会马上就露出马脚的,您瞧着吧,这人啊,能装。” 刘氏听了这话,心里直打鼓。她转念又一想,玉娘的话也是有道理,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不然又有什么办法呢! “中,娘知道了。我已经让人给你姥姥捎信了,估计过两天他们就能来。” 过了两天,刘老汉和闵氏果然又上门了。 两个人还带了一些鸡蛋和蔬菜过来,还带了一小包糖。 “亲家母,你这也太客气了。”李氏都不好意思了,她们是求人办事,结果呢,亲家还给他们拿东西。 “都是家里产的,不值几个钱,这糖啊,是给虎子的。”闵氏来了几次了,都没瞧见虎子,孩子上学是正经事,她也不可能让人把孩子叫过来!虎子是闺女的老儿子,也是闵氏的心尖子,逢年过节的时候,都恨不能不把孩子留下,不让他回杜家了。 众人寒暄了一会儿后,李氏便开门见山的提道:“我跟十一说过这事儿了,这孩子呢,也想去!要说这事儿啊,还是得谢谢亲家,亲家母,你说这种好事,要不是实在亲戚,谁能给当中人?” “都是一家人,就别说外道话了。亲家母,我看这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咱们现在就过去,往镇上去,还要一些工夫呢!” 李氏拍了自己的头一下,“瞧我这记性,十一啊。” 杜安兴连忙走过来,给刘老汉和闵氏行礼。 闵氏心想,人不可貌相啊!老话说得还真没错!这孩子文质彬彬的站在这儿,长得也好,谁能想到竟会是个赌徒? 闵氏笑着点了点头,“到底是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李氏只道:“你可别夸他。以后他到了镇上,还得你们多照看。” 刘老汉时常去镇上接活,做工匠手艺,所以往来频繁,相对比杜家来说,更容易接收到杜安兴的信息。 闵氏道:“你就放心吧!” 杜河清进屋道:“娘,车套好了。” “给安兴带的东西呢,都带了吗?” 张氏连忙指了指怀里的包,“都带着呢,铺盖都已经收拾好了。” “那行,那你们就赶紧过去吧,办正事要紧!”李氏起身道:“我得去送送亲家。” 闵氏连忙按着她,“哎哟,你歇着吧,送什么送。” “得送送,走吧!” 一行人便一起往外走。 闵氏坐刘老汉的车。 杜河清赶车,带上杜河浦和杜安兴,还有吃穿用的东西,一行五人便离开杜家,浩浩荡荡的往镇上去了。 张氏站在门口,一直抻长脖子看着,牛车都看不见了,她还是一样不愿意回来,她惦记自己的儿子啊。 刘氏瞧见,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进了院子。 当娘的生了四个孩子,可是一颗心全都扑到了儿子身上,闺女就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谁知道呢,管好自己的事吧! 杜玉娘是第一个回屋的。 她不愿意去看那个场面,她心底隐隐有一丝的自责。 如果不是她在背后做推手,也许杜安兴真能改好呢? 如果……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请客 下午,杜河清赶着牛车回来了。张氏听到动静,迫不及待的从屋里跑了出来。 “咋样?” 杜河浦咧嘴笑道:“好着呢!你不知道,那位二掌柜一点架子都没有。我们去了以后,还特意问十一都读过什么书,还看了十一写的字,直说不错。” 张氏听了,乐得直咧嘴,“那是,我生的儿子嘛!” 杜河清一直没说话,活是不错,但是能不能在那儿站住脚,可全得看十一自己了。 哥俩前后脚进了屋。 李氏也一直惦记这事儿呢,见两个儿子回来了,连忙问:“怎么样?” “都挺好的,住的地方挺干净的,我们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伙计们吃饭,瞧着伙食也不错。”杜河浦道:“我看挺好。” 李氏点头,“十一要是能在那儿站住脚,我也就放心了!” 张氏阴阳怪气地道:“娘,您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十一好着呢,这孩子从小就是人见人爱,肯定能在铺子里站住脚啊!” 杜玉娘本来不想出去,可是一听到张氏说的话,她胸腔里便像烧了一把火似的。 人见人爱? 哼! 她掀了帘子走出去,眼睛像对钩子一样,紧紧的盯着张氏。 张氏一见杜玉娘,气焰就不自觉的矮了下去。她能在别人面前嚣张,装成那些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但是在杜玉娘面前,她却嚣张不起来。 杜玉娘是从来不惯着他们的脾气,张氏想嚣张也嚣张不起来。最主要的是因为杜玉娘能梦到池英杰的死,这让张氏的触动很大。张氏对鬼神之说还是有些敬畏的,特别是托梦给杜玉娘的还是杜老爷子,她就更肝颤了。 她总觉得这丫头自打醒了以后,有些古怪,张氏也不敢跟她正面呛呛,怕一点颜面都保不住。 所以杜玉娘出来以后,张氏便一声不吭了。反正儿子得了实惠,这比什么都强。 “爹,我姥姥和姥爷呢?” “回去了!”杜河清道:“咋,你有事啊?” 杜玉娘轻笑,“我能有什么事啊,我就是想着,我姥姥和我姥爷都那么大岁数了,为了这个事儿忙前忙后的跑了好几天,也怪辛苦的。这事儿成了,爹,你总得拎点酒上门看看我姥爷吧?咋的也得陪他喝两口,要不然怪让人心寒的呢!” 杜河浦老脸一红,知道杜玉娘这是拿话点他呢!他心里虽然有点不高兴,但是也知道这话在理,连忙表态:“玉娘,是二叔想得不周到了,哪天得空,二叔买两斤好酒去看老爷子,一定陪他喝个痛快。” 张氏刚要说话,心想那酒多贵啊!两斤好酒得多少钱啊,这钱就算从账上支,那也有他们二房的份不是。 可惜杜河浦狠狠的拉了她一把,她就把话又咽了回去。 杜玉娘冲着李氏甜甜一笑,“祖母,晚上你想吃啥?” 李氏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你做啥我吃啥。”这丫头!这话是不是也说给自己听呢,这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啊! 最终,杜河浦还是自掏腰包,买了酒,又买了两包点心,跟杜河清一起去了五石村。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溜走,杜玉娘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每天忙着督促虎子学习,忙着家里的一日三餐。 田氏的生辰是九月中旬,她过完生辰没多久,地里的庄稼就得收起来了。 土豆已经收完了,接下来就该收玉米和花生,割秫米了。 杜家的田多,家里能干活的人手却不多,现在能下田的,除了杜河浦两兄弟,也就只有杜安康了。刘氏和张氏,也就是在田边帮一些收玉米,捆花生的工作。 好在,刘氏娘家兄弟多,田氏娘家兄弟也多,特别是田氏,因为当初她嫁过来的时候,娘家什么嫁妆也没准备,所以刘家的几个小子觉得特别对不起他们的长姐。每到春耕秋收的时候,田氏的弟弟就自觉自动的过来帮忙。 今年的秋收,是田家的几个小子过来帮忙的。因为田氏怀了身孕的关系,田氏的娘也跟着过来帮忙了,顺便可以看看女儿。 众人拾柴火焰高,用了三四天的工夫,杜家的秋收便结束了。 金黄色的玉米整整齐齐的码在院子里,花生则是捆好后,直接扔到了墙头上晒着。秫米也全部脱粒,晾晒后收了起来。 粮食收完了,还要交税,不过这种事情就不需要别人帮忙了。 杜玉娘和刘氏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连一向很少插手灶上事情的李氏也来帮忙了。 今天是杜家请客的日子。 这几天田家的几个小子帮忙收秋,都累得不轻。杜家准备好好做一桌子饭菜,犒劳他们。 因为李氏是寡居,所以田氏的老子并没有来。田氏的老娘在杜家帮了两天忙,今儿也被请了过来。 “招娣,我看玉娘可比以前能干多了啊!以前那丫头懒得能把炕给坐塌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还以为杜家要拿她当大小姐养呢!”袁氏一惊一乍的模样,可是让田氏吓了一跳。 “哎呀,娘,你小声点,让人听见多不好啊!”田氏是真看不惯她娘这副样子,可是这世上,别的事儿都能选,只有这爹娘选不了。 “我心里有数!”袁氏一边嗑瓜子,一边道:“我瞧你最近胖了不少,杜家伙食好吧?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抢着干活啊,万一伸着了可不好。” “娘,你来这几天,啥时候看过我干活?”田氏现在特别知足,“你也不打听打听去,这十里八村的媳妇,有几个能像我这么有福气的?” 袁氏啧啧了两声,大概是不太满意女儿替婆家说话,只不过事实如此,她也说不出别的来。 “呃,对了,你这小姑子,有十三了吧?” 田氏点了点头,“十三了。” “说婆家了没有?” 田氏摇了摇头,“玉娘年纪还小呢,不着急。奶和婆婆都想多留她两年呢!” “留来留去再留成老姑娘!那可不行!” 田氏狐疑的看着田氏:“娘,你什么意思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疯了 田氏狐疑的看着田氏:“娘,你什么意思啊?” 袁氏不知想到什么,两个眼睛直放光,脸上喜滋滋的。 田氏心里一个劲儿的打鼓,她是从袁氏肚子里爬出来的,太了解她娘了。所以一看到袁氏的这个表情,田氏没由来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袁氏这个人并不坏,重男轻女也不是她的错,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女子生不出儿子,生活只会变得更加艰难。 袁氏有些小精明,穷日子过怕了,所以有爱占便宜的小毛病。 当年田氏嫁到杜家,也是为了拿杜家的聘礼娶媳妇,杜家给的聘礼不少,可是田氏一分一文都没带回来,就是因为袁氏反对。她当时说,我都把闺女给他们家了,他们还要啥? 所以每当袁氏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田氏都觉得没有啥好事发生。 “你听娘跟你说啊!”袁氏神秘的凑到田氏面前,小声问道:“你觉得,你小姑子跟咱家小三咋样?” “啊?”田氏没反应过来,“啥咋样?” “小三,玉娘。”袁氏把两只手的食指都伸出来,做了一个靠近,配对的动作。 “娘,你想啥呢!”田氏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她娘是不是疯了?连这个都敢想。 袁氏把眼睛一瞪,“我想啥,我想给小三娶媳妇呗!”她生了六个儿子,老大娶了媳妇,老二定了亲,翻过年也要娶媳妇了。 家里太穷了,老三都十四了,今年开始给他张罗定亲的事,可是找了小半年,也没有合适的,再拖下去,老四也要耽误了。杜玉娘才十三,再拖两年也使得。 “玉娘不行,你想都别想。” 袁氏咧嘴,“咋就不能想了!老三要是不行,老四也行啊,他们年纪差不多。不过我还是想让她嫁老三,老四还能等两年。” 田氏无奈地道:“娘,这事儿到此打住啊,你想都不要想,更不要提!” “不是,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咋地,你见不得你弟弟好啊?”袁氏理直气壮的模样,就像杜家人同意把杜玉娘嫁过去了似的。 田氏叹气,“娘,你能不能不要做白日梦了?这事儿它根本就不可能!玉娘是我公婆的心尖子,我奶更是把她当眼珠子疼!她连秀才都不嫁,能嫁到我们家去?”田氏知道,自己那几个弟弟,没有一个能配上玉娘的。 “秀才都不嫁?”袁氏听了这话,不由得撇嘴,“你就吹吧,我咋就不信呢!”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玉娘是不会嫁到咱们家去的,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听听也就罢了,要是让我公婆听了,当心以后不认你这门亲。” 这是袁氏的软肋,她还指望着杜家能看在田氏的面子上,能拉拔他们一把呢! 以前田氏没怀上孩子的时候,袁氏真是急得火烧火燎的,现在田氏怀上了,她是求神拜佛的盼着田氏能给杜家生个男丁,好稳固自己的地位。这样一来,杜家对田家肯定还能高看一眼。 “哪儿有那么邪乎啊!”袁氏挺不甘心的,嘟囔着,“咋,她杜玉娘还是仙女不成?” “杜玉娘不是仙女,你儿子也配不上。”田氏黑着脸道:“你要是还提这事儿,趁早收拾收拾回家。” “别的,我不说了,不说了。那么多好酒好菜,一年到头咱们家也吃不上。你这丫头,这都到饭点了,还撵上我了,这心也太狠了。” 田氏也懒得再说什么,干脆躺炕上假装睡觉去了。 很快,饭菜做得了,八个菜,有荦有素。 小鸡炖蘑菇、清蒸鱼、炸肉丸子、冰糖肘子、麻婆豆腐、南瓜炖土豆,大酱炒鸡蛋,素炒三丝。 主食是二合面的馒头,管够。 这伙食,田家就是过年的时候,也吃不上。 袁氏看了直瞪眼,田家的几个小子更是摸着头,十分不好意思动筷子。 田家大小子今年十七,已经娶亲了。二小子年方十五,成亲的日子也定好了。老三,老四这两个孩子年纪挨着,也都是半大小子了,论体力,跟成年人相差无几。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们早就被当成成年人来使唤了。 老五老六岁数还小,所以到杜家帮忙这种美差,没他们的份。田父还算是个明理的人,硬生生的把两个小儿子留在了家里,说啥都没让他们来。 “都别愣着了,到了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赶紧的都动筷子。”李氏一声令下,田氏的几个弟弟才拿起筷子。 “多吃菜,这几天可把孩子们累坏了。” “婶子,你客气啥,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你们只管吱声。”袁氏一脸讨好的对李氏说着。 李氏知道袁氏的为人,当下连连点头,“亲家,你也吃啊!” 男女分席而坐,桌上有外男,故而杜玉娘,杜小枝和杜小碗都躲了出去,不上桌。 袁氏见了,不由得提了两句,“玉娘呢,把孩子们叫出来一起吃呗。” 刘氏听了这话,当下不太高兴了,你们家小子坐了一桌,我姑娘怎么可能出来一起吃?这人到底是傻啊,还是故意的。 “亲家母,咱们吃咱们的,不用管她们。”刘氏脸上带着笑,心里其实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田氏吓了一跳,生怕袁氏说出什么不着边的话,连忙给她夹菜,道:“娘,你尝尝这个。” 袁氏吃了几口菜,大赞这菜做得好,她一边吃,一边寻思杜家的日子是真好过啊,大瓦房,好几十亩地,镇上还有铺子。这日子,简直就是地主婆过的日子嘛! 她要是能过上这样的日子,简直做梦都能笑醒啊! 杜玉娘在杜家那么受宠,她要是出嫁,得带多少嫁妆啊! 袁氏想到这儿,一颗心不由得又蠢蠢欲动起来。但是她这次学乖了,没有直接表露出来,只是暗暗的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怎么样,才能让儿子娶到杜玉娘呢! 袁氏没觉得自己疯了,当年她想把闺女嫁到杜家来的时候,别人也说她疯了,可是她还不是一亲把闺女嫁过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敲响 为了思考如何能把杜玉娘娶到家里去,袁氏在吃饭的时候,一反常态,变得很安静。 这让田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更加紧张起来。 她太了解自己的老娘是个什么性子了,所以也知道,袁氏肯定还没有放弃自己心里那个近乎于痴人说梦一般的想法。 但好在,粮食已经收完了,袁氏也没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了。接下来就是准备猫冬了,家家户户都能歇上两个月,再然后,就又要准备过年了。 年后,她娘还要忙活二弟娶亲的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来婆家。等她生完了孩子,非跟娘好好说道说道不可,实在不行,她就跟爹说,也只有爹,能治得住她了。 想到这儿,田氏的一颗心才算是落回到肚子里去。 送走了田家人,全家人拖着略有些疲惫的身躯洗漱一番,就各自安置了。 田氏没有想到的是,袁氏在回去的路上,就跟自己的三儿子说了,让他娶杜玉娘的事情。 田家老三听到他娘的这个想法的时候,简直就像傻掉了一样,他瞪着眼,张大嘴巴,那模样活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说让自己娶谁?杜玉娘?不,不可能吧? 虽然田家老三也觉得田氏有些痴心妄想,但是他只要一想到杜玉娘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一阵激动和欢喜。虽然他没有近距离的看过杜玉娘的样子,但是只要远远的看上一眼,田老三就知道,杜玉娘肯定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 他大姐可没少说过杜玉娘的事情! 更何况,听说今天吃的那些菜,有很多都是杜玉娘做的。那姑娘人长得美,做饭的手艺又那么好,要是娶了她,那……那简直就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娘,你胡说啥呢,杜家能把玉娘嫁到咱们家来?”田家老二摇了摇头,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老三,“你小子傻了吧,还真信了啊?” 田老三那样子,明显就是想得太多了,而且他长得黑,看不出来什么,要不然的话,这会儿的脸,肯定红得像块布似的。 “二哥你说啥呢!”田老三有些不大高兴,就兴你小子娶媳妇,不许他娶媳妇? 他不但要娶,还要娶最好的! 田老三原本也只是随便想想,没奢望自己真的能娶到杜玉娘。可是被自己二哥刺激了这么一下以后,他心中的执念突然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 他一定要娶到杜玉娘! 袁氏不耐烦的道:“行了,都闭嘴吧!老三你也不用灰心,这事儿啊,娘给你想办法。” 田老三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这会儿杜玉娘还不知道,自己又被人惦记上了,而且这是一条突然出现的线,前世与她并没有任何纠葛。她的重生,或许已经在悄然的改变着某些事情。 地里的收成都已经收好入仓,该交的税也已经去县里交过了。杜家今年的收成不错,刨去税收的部分,收成比去年多了一成,卖掉一部分粮食换钱,剩下的则是全部收到仓里留着全家老少嚼用。 这些粮食,要一直吃到来年新粮下来之前。杜家的收益还算不错,有些地少的人家,怕是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特别是冬天没啥农活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一天两顿饭,而且大部分还是粗粮。 刘氏那五亩地,收益颇丰,她按着老习惯,将税收的部分上缴后,只留下一小部分粮食,剩下的,都卖了换成了钱。私房钱不可避免的又上涨了一些。 夏天晒的干菜已经挂起来了,萝卜,土豆大白菜也已经收好了。趁着天气还好,杜玉娘和刘氏准备把酸菜和咸菜都腌起来。 刘氏负责腌酸菜,杜玉娘负责腌咸菜。 腌咸菜这种事情,原来都是刘氏和李氏做的。 杜家吃的咸菜,都是比较传统的,酱黄瓜,酸萝卜,一些疙瘩菜,地环菜,姜不辣。 杜玉娘这次决定腌点新鲜的咸菜,换换口味。 她将黄瓜用盐揉搓好,然后用一个布口袋装起来,放进木盆里,找一块大石头,洗净后压在布口袋上,将黄瓜自身的水分一直向外挤压,等到水分被挤压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将黄瓜倒出来,与洗净晾干水分的地环,切好的姜不辣,萝卜,辣椒等一起放到坛子里。 再将酱油,糖,醋,白酒,盐,黄酒等调料按照一定的比例兑好,小火熬开后晾凉,倒入坛子里。再将事先准备好的大料,花椒等材料,用纱布口袋缝起来,扔进坛子里,再封好坛子口,静静的等待材料入味儿,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吃了。 酸萝卜还是要腌一些的,疙瘩菜也是农家必备的咸菜之一。 除此之外,杜玉娘还做了一些泡菜。 泡菜,是师傅的发明,大雍国是没有的。 要准备大白菜,辣椒酱,辣椒粉,糯米粉,白糖,盐,蒜,姜,葱,白萝卜,干虾米。 辣椒酱是开春的时候,杜玉娘下大酱的时候一起弄的。不过她一直没有开坛吃,就是想等做泡菜的时候用,剩下的再留着吃。 先要将大白菜去外皮,去根部,洗好控净水分。然后在每一层,每一片白菜叶子上抹盐。抹好盐的白菜要放在盆里,静静的放一上午脱水。 将葱姜蒜剥好,切成碎,再一直剁,最后碾成泥状。 这一步不好太好操作,比较费时。 再加入白糖,盐,辣椒粉,糯米糊和切好的虾米碎。 将白萝卜去皮切丝,葱切段放入腌料中,均匀搅拌。再将已经去完水分的大白菜取出,将腌料均匀涂抹在白菜上,以便入味。最后,再淋上一些事先腌好的辣椒酱,就算是完成了。 这种泡菜可以现吃现腌,一般三天左右就可以发酵好,入味。 做完这些活计,杜玉娘已经腰酸背痛了。 刘氏也没比她强多少,两大缸的酸菜啊,虽然有人帮忙打下手,但是一口气干完这么多活,还是挺累人的。 就在这时候,杜家的大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送信 当当当~ 杜家的大门,被人敲响了。敲门声有些急促,节奏感也很生疏。 这个时候,是谁来了? 刘氏刚要起身,却被杜玉娘拦住了。 “娘,你歇着,我去看看。” 刘氏捶了捶自己的老腰,就又躺了回去。 杜玉娘快步的走出上房。 上房离大门口只有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但是她每走一步,心跳都在加速。 她一直在等消息。 杜安兴去镇上的康家酒坊做学徒做了很久了。 他不是一般的学徒,只要适用期一过,他就可以到柜台上当一名三等的账房先生,从记流水账开始。 杜安兴是读书人,记账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只要他用心工了,别说三个月,一个月就可以出徒。 事实证明,杜安兴确实很争气,三个月的期限还没到,就在康家酒坊站住了脚,当了一名三等的账房先生,月钱也从二钱,变成了一两半。 两个多月的时间,杜安兴一直本本分分的在酒坊做工,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别问杜玉娘是怎么知道的,当初刘老汉帮杜安兴找活干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伏笔了。他利用自己跟二掌柜的关系,在作坊里拉拢了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学徒。他也不用这个小学徒做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让他暗中监视杜安兴,看看他平时有没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如果杜安兴老实本分,小学徒就不会给杜家送信,但是如果杜安兴去赌钱了,又或者做了什么极不好的事情,小学徒就会抽空往杜家来一趟,给杜玉娘送信。 现在杜家的大门被敲响了,杜玉娘能不紧张吗?那总觉得门的那头,就是那个来送信的小学徒。 “谁呀?” 此时杜家两兄弟带着杜安康在山上打柴下套子呢,二房的张氏大概在睡觉,那个婆娘一向很懒。杜小枝带着杜小碗出去了,估计是去看杜小叶了。 所以,如果门外的人真是小学徒的话,那么眼下这个时机,真的是最好的时机,而且消息不会被泄露,一旦抓到杜安兴的把柄,她就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谁啊?”杜玉娘的心跳得比平时跳了一些,说的话都带着颤音。 “请问这里是杜家吗?”外门的声音,让杜玉娘一愣,随后也失望起来。 分明就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嘛。 杜玉娘叹息了一声,打开大门。 门外,站着一个女孩子,她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中等身材,梳着很普通的包包头,上身穿着一件绿色的碎花袄,下身是褐色的棉裤。这姑娘眉眼里全是英气,往那一站,就看出了气质上的不同来。 “这是杜家,你是……” 那姑娘看到杜玉娘,也是愣了一下,随后咧嘴笑道:“你是不是杜玉娘?” 大概因为彼此都是姑娘家的关系,杜玉娘对眼前的人并没有过多的防备之心。 杜玉娘点了点头,“你找我吗?” “哦,是这样的!”那个姑娘神神秘秘的拉她到一旁,对她说,“我是康家酒坊的学徒……” 康家酒坊的学徒? 女的? 杜玉娘又惊又喜,她做梦也想不到,酒坊的学徒会是女的啊! “我,你……”一向淡定的杜玉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了。 那姑娘爽朗的笑了笑,道:“你也没有想到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那你来是……” “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那姑娘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方才道:“之前,刘大叔曾经跟我说过,让我帮忙盯着……”说到这儿的时候,那姑娘的眉毛一直挑啊挑的,仿佛在说你知道我要说谁吧? 杜玉娘连忙点头,“啊,我知道。” “对,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的。刚来的时候啊,杜安兴很老实,每天都十分勤奋,从来不出去。后来我发现,经常有人来找他,不过具体是什么人,我不太清楚,也没见过。不过后来,我凑巧发现他去了一回四通赌档。” 杜玉娘两眼放光,“真的,你看清楚了?” “真的不能再真了。那天我回家的时候有点晚了,饿得走路都没有力气了,就在面摊那吃了一碗面,结果吃到一半儿的时候,我就发现杜安兴从赌档里走了出来。他当时一副红光满面的样子,手里拿着几个大钱,看样子是赢了!”那姑娘十分笃定地道:“肯定是他,我没看错。” 杜玉娘笑了一下,觉得这姑娘真挺有意思的。 “谢谢你啊,大老远的让你跑一趟。” “不客气不客气,刘大叔也帮过我们家不少,这点小事,应该做的。” 看来,得找个时间问问姥爷,到底他跟这位姑娘是怎么认识的。 “那个,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那姑娘爽朗一笑,“我姓邱,大名彩蝶,不过他们都叫我邱小疯。” 啊? “邱姑娘,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再帮我盯着他点啊?”杜玉娘有些紧张的道:“他现在是不是不经常去赌坊啊?我的意思是说,过一段时间,也许他去赌坊的次数就会频繁起来,能不能请你帮忙盯着他,等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姑娘就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等他的赌瘾变大,经常去赌坊以后,让我再给你送个信儿是不是?” 杜玉娘连连点头,杏眼放光,这姑娘真是太聪明了,她就是这个意思。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这姑娘的性格真是太招人喜欢了,一向不主动向人示好的杜玉娘,都有点喜欢她了。 “邱姑娘,那你下次来,直接找我吧,这事儿,你就跟我一个人说,好吧!” “没问题,反正我也是这样答应刘大叔的。” 杜玉娘大喜过望,连忙道:“那你进屋喝点热水吧。” 邱彩蝶摆了摆手,“不了,我这也是抽空来一趟,我得回去了,要不然下次再想出来就麻烦了。” 杜玉娘很过意不去,“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你回去吧!”邱彩蝶只道:“我认识路,而且我跑起来很快的。”说着就朝前面跑去,还朝杜玉娘挥了挥手。 这姑娘,真有意思。 第一百四十六章 报信 杜玉娘目送邱彩蝶离开,这才回屋。 “玉娘,刚才是谁啊?”刘氏问了一声。 杜玉娘只道:“没事,一个路过的,打听路。” “哦!”刘氏一听这个,就没再起身。她这老胳膊老腿的,还真是越来越不经折腾啊。 “娘,晚上做啥饭?”杜玉娘心情大好,一上午的疲惫也一扫而光了。 “你看着办吧!做饭的时候叫我,我给你搭把手。” 杜玉娘像是没听见似的,坐到一旁想心事去了。 杜安心,你果然忍不住了。 到了镇上就能跟你那些狐朋狗友联系了是吧? 或者,你在乡下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真正安分过吧?还记得割麦子那次,那个向杜安兴问路的人吗? 他真的是问路的吗? 杜玉娘暗暗想着以后的事。 杜安兴啊杜安兴,这个家是一定要分的!你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啊,只要你现在肯悬崖勒马,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杜安兴在一家小酒馆里,跟两个獐头鼠目的人坐在一起。从年纪上看,三人的年纪差不多,但是从气质和样貌上来看,杜安兴可比另外两个人强多了。 与杜安兴同坐的这两个人,一个叫钱到财,一个叫张生发。 唉,听名字就不咋样是不是? 看样子就更不咋样了,这两个人都是尖嘴猴腮的长相,全身上下流里流气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安兴,最近手气不错啊!”张生发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端起酒杯来,眯着眼睛喝了一口小酒。 杜安兴也端起一个酒杯来,一饮而尽。 “说实话,这运气来了啊,真是挡都挡不住。”杜安兴脸上全是得意之色。 如果此时李氏和杜河浦站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样嚣张的杜安兴,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 “那是,你现在这手啊,真是热啊!哥们儿看了,真是羡慕啊!”钱到财说完这话句以后,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跟你不一样啊,我啊,这几天走背字,就是一个输啊!” 杜安兴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今天找这两个人来,是另有目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揭开谜底的时候。 正在三人说话的时候,小酒馆里又进来一个人。 杜安兴一见此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何大哥,这里。” 何胜微微笑了笑,走了过来。 “安兴,好久不见啊!” “何大哥快请坐。”杜安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何胜落座。 “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的朋友,钱到财,张生发。这位是何胜何大哥,何大哥是生意人,咱们能跟何大哥这样的人物接触,那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钱到财不傻,张生发也不傻。 这两人直到现在才算看明白了,原来杜安兴找他们来,还有别的事情。 “何大哥好。” “何大哥。”两个人连忙跟何胜打招呼。 这个何胜,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相貌平平,很是一般,但是此人行如风,坐如钟,身上有种让人不能忽视的气质,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都坐,不用紧张。” 杜安兴连忙让人上菜。 菜都是之前点好的,但是何胜不来,肯定不能上桌。 “来,何大哥我敬你一杯。”杜安兴跟何胜碰了碰杯,将酒一饮而尽。 “干了!” 另外两个配角,也在配合杜安兴。 “安兴,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何胜对杜安兴找他的事情心知肚明,可是此时他却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十分淡定。 “何大哥,咱们边吃边聊。” 何胜也不着急,举杯跟他碰了一下,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杜安兴喝了酒,又夹了一口菜,嘴巴用力的嚼着菜,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读书出人头地,太难了!再说他也不是那块料。 种地?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大地主,过随心所欲的日子? 当账房先生?混了一辈子,了不起就是个收账的,跟在东家屁股后面点头哈腰的,像个奴才。 他不想要过这种生活。 杜安兴此时,有一种想要做人上人的想法,他见识过了繁华,怎么能愿意再去做一个种田的庄稼人? 钱到财和张生发都盯着杜安兴看,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何大哥,你是个真爽讲义气的人,兄弟我也就有话直说了。” 何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静静的听着。 “上次何大哥说的生意,我很感兴趣。小弟身无长物,只有自己这副身躯,何大哥要是不嫌弃,小弟愿意跟着何大哥一起,好好闯荡一番。” 这是什么情况? 在一旁观战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起来。 何胜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似乎多了一点笑意。 有点意思,没想到,这小子文质彬彬的面容下,居然真的有一颗野兽般的心! 少爷没有看错人。 “老弟说客气话,你既然瞧得起哥哥,哥哥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据我所知,你现在在康家酒坊待的好好的,家里人应该也希望你找份稳定的工来做吧!” 杜安兴轻哼一声,“当账房,有什么意思?就算熬个几十年,还不是一回事嘛。”他来镇上,只是想找个机会飞黄腾达的,不是来当账房的。 “有志气!以后跟着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兄弟,一起发大财。” 钱到财和张生发在旁边听了,也都跃跃欲试,两眼放光。 “哎,安兴,你跟着何大哥发财,也得拉着哥们点啊!” “对对对,我跟生发不怕吃苦,啥都能干。” 杜安兴笑了笑,道:“这事儿我既然没背着你们,为的就是带你们俩一起发财。不过,这事儿我说得不算,还得看何大哥的,只要他点头,我这儿自然没说的。” 两人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何胜。 “既然是安兴介绍来的,那便是自家兄弟,大家有钱一起赚!”何胜看了杜安兴一眼,“只不过,干我们这一行的,胆子得大。” 钱,张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连忙道:“何大哥放心,我们哥俩都不是怂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刘氏的主意 “谢谢何大哥。”跟着杜安兴混的人,能是什么好人?他们三个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彼此的品性都很了解。 “呐,别说兄弟发财没罩着你们啊!以后跟着何大哥做事,肯定会发达的,你们两个,还不敬何大哥一杯。” 钱得财连忙给何胜倒了一杯酒,“何大哥,以后我们兄弟就跟着你混了,小弟先干为敬!” 张生发也连忙道:“对对对,还请何大哥多多照应。” 三个人碰了碰杯,又喝了一轮。 “何大哥,既然我已经决定跟着你干了,那个账房的活计,是不是可以辞了?”杜安兴不耐烦的道:“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可把我憋屈坏了。”在家里待了半年,天天就是下地干活,他真的是要疯了!好不容易来到了镇上,每天都记那些流水账,鸡毛蒜皮的小事,烦都要烦死了。 “别,你先在康家待着,有机会我找你细说。”何胜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杜安兴点了点头,知道何胜恐怕还真有别的想法,就算是答应了。 “哥几个,咱们也别在这小酒馆喝了,出去耍几把?哥哥请客!” 杜安兴和钱到财,张生发三人听了,哪里会不知道他的意思,一个个都是两眼放光。 “走着?” “走着!” 四个人起身,付了酒菜钱,出门往四通赌档去了。 用杜安兴的话说,他与四通赌档合财,赢多输少!到了四海赌档则是相反,正好是赢少输多,所以杜安兴平日里只要是赌钱,必去四通赌档。 去得久了,赌档里里外外的人,都认识他了。杜安兴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小混混,手里的钱也不是很充足,以往赌档里的人只当他是个小人物,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和何胜称兄道弟。 今天赌档里的人看杜安兴的眼神全变了。 杜安兴自然能够感受的到,他心中暗喜,同时也告诉自己,还不够。他们看重自己,是因为何胜。早晚有一天,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自己就可以赢得尊重,他早晚会变成一个有钱有势的人。 几个人跟着何胜在赌档里通宵达旦,玩得不亦乐乎。说来也是奇怪,这天晚上,杜安兴的手气爆棚,押什么中什么,买什么赢什么,一晚上赢了百十来两银了,实在让人羡慕。 当天晚上,何胜有事,从赌档出来就先走了。 杜安兴拿着赢来的钱,心潮澎湃。 一百两银子,足够他们土晨刨食攒上好几年的了! “安兴,你这手气也太旺了吧!”钱,张二人,今晚手气不佳,有输有赢,后来跟着杜安兴下注,总算是找补一些回来,但是也没有赢多少。 “走,我请你们喝花酒去!” 钱到财十分猥琐的看了看张生发,挤眉弄眼地道:“安兴这是发~春~啦!哈哈~” 张生发也笑,不过却搓着上前道:“安兴,光喝花酒多没意思,咱们怎么也得叫两个姑娘,喝几句小曲,再~~”后面那个再字,让他说得此起彼伏,好像后面连接着无数的瞎想似的! “听说万花楼的姑娘,个顶个的水灵,一百两,怎么着也够了吧?”在这方面,杜安兴是个雏儿,不过今天他想开开斋,好好潇洒一下。 “一百两?你以为花魁啊?值那么多钱,用不了,用不了。”钱到财急不可奈地道:“赶紧,赶紧去!” 三个人嘻嘻哈哈地往万花楼走去。 杜安兴的这些变化,或许在别人眼中,都是悄无声息的。他每天低头记账,打算盘,遇到谁有小麻烦的时候,还主动上前搭把手。 但是邱彩蝶却知道他有些不一样了。她曾有意无意的问过其他小伙计,杜安兴最近经常不在作坊里,有时候一宿一宿的不回来,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脂粉味儿。 邱彩蝶觉得,杜安兴不太对劲,他比以前活跃了不少,在店里也会有心不在焉的时候,他现在这样绝对不正常,跟刚来的时候,根本就是两种状态。 邱彩蝶又请了假,偷偷的跑到杏花沟给杜玉娘送了信儿。 “你有时间就去瞧瞧吧,他肯定不对劲儿。” 杜玉娘拉着邱彩蝶的手,十分诚恳地跟她道谢:“麻烦你又跑过来,对了,你是学徒,老板肯给你假吗?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会的,我娘身体不好,我以前也老请假,你放心吧!”邱彩蝶挥了挥手,“趁天还没黑,我得早点回去!” 杜玉娘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她愣神的工夫,邱彩蝶就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改天得跟姥姥打听一下这个邱彩蝶,好好谢谢人家。 杜玉娘转身进了屋,顺便将大门关上。 “玉娘,谁啊?” “哦,是一个以前认识的朋友。” 李氏没听过杜玉娘还有朋友,惊讶的问,“是谁啊,我认识吗?” “嗯,姓邱,是镇上的,我们其实也不太熟。”杜玉娘有点心虚,“就打过两回照面。” 李氏只道:“怎么也不请人家到屋里坐坐?”她很高兴杜玉娘能交到朋友,在家里的时间就那么几年,有几个朋友也不错,等到了婆家,再想交朋友就难了。 “人家也没有时间,要趁着天没黑回镇上呢!下次吧!” 李氏又叨叨着:“现在这天黑的早,一个姑娘家怕是不方便吧!” 杜玉娘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听李氏说话了。 杜安兴已经出洞了,是的,他按捺不住寂寞,出洞了!听邱彩蝶的意思,他现在好像还有了别的不良嗜好,身上的脂粉味儿是怎么回事?杜玉娘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样让李氏亲眼看到杜安兴的堕落!只有李氏亲眼看到了,她才会对杜安兴失望透顶,才会坚定分家的念头。 杜玉娘寻了个机会,把这事儿跟刘氏说了。 “白天的时候,他要在作坊工作,肯定不能随便出去,要想逮他,就得在晚上。”杜玉娘心里没底,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难题。 刘氏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同意了 刘氏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能行不能行。” 杜玉娘眼睛一亮,连忙道:“娘,您有啥办法,快说来听听。” 刘氏道:“你祖母不是一直觉得那铺子租不出去闹心嘛!要我说,干脆跟你姥爷商量一下,找人去看看铺子。让你祖母提前两天到铺子里,咱们都去,就说收拾一下铺子,这借口不挺好的吗?” 杜玉娘点了点头,道:“老麻烦我姥姥不大好,干脆就说我爹碰到了感兴趣的人,跟他打听了。” 刘氏轻声道:“也中,你看着办吧!” “那我跟我爹商量,最好明天就去镇上。娘,您可别说走嘴了,就当不知道啊!” 刘氏点了点头,“放心吧!” 晚上临睡前,杜玉娘特意去了西屋,跟杜河清商量忽悠李氏到镇上的事。 在这之前,她得先坦白。 “爹,那个……”杜玉娘事到临头,突然有点胆怯了。 杜河清很维护自己的弟弟,从小到大,对杜河浦都是十分照顾。现在自己跟他说的这个事儿,很可能会让他暴走的!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事情已经做了,现在说别的也来不及了。 “啥事?”杜河清觉得自己闺女今天晚上奇奇怪怪的。 “嗯……”杜玉娘犹豫了一下,才道:“那个,我跟你说件事儿。” “说啊!” 杜玉娘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杜安兴在镇上的那个活,是我让我姥爷给找的。” 杜河清没说话,一直盯着杜玉娘看。 “我……杜安兴就是家里的祸害,我想分家,就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把杜安兴引到镇上去,等他按捺不住的时候,再让祖母瞧瞧他那无可救药的嘴脸,然后好分家。” 杜河清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却是沉默了。 他一反常态,没有像以前那样暴跳如雷的质问,相反,他很安静。 杜玉娘也挺意外的。 爹这是什么意思?你是生气啊,是不生气啊,赶紧给我个话啊。 “爹……” 杜河清似乎在琢磨什么,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 “玉娘啊,其实爹也不是傻子。十一的事情啊,现在,咱们不过就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杜玉娘听得出来,老爹还是伤心了,他的语气略带伤感,似乎在强迫自己面对现实。 “那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样,我心里一清二楚!他那副乖巧的样子,也就骗骗他老子,娘,想要骗我,还差得远啊!”说到最后,杜河清心里百感交集。 “他是有点小聪明,但从小品性就不是很好!你哥老实,从小到大没少吃他的暗亏。十一什么性子?掐尖掐的厉害!要说读书,你大哥比他更适合读书,只不过当年咱们家一直帮着池家,所以张氏拿这个说事儿,说什么都不同意让你哥读书。” 刘氏在一旁听了,也沉默起来。 “十一能学坏,我一点也不意外,你二叔啊,就是个傻蛋啊!”杜河清吸了吸鼻子,眼中似乎有泪光,“他自己这一辈子,就是让他自己毁了。” 杜玉娘也沉默起来,“爹,我其实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池英杰死了,我因为杜安兴的关系,嫁给别人做妾,后来还让人害死了。”杜玉娘把自己前世所经历的事情,简单的给杜河清和刘氏讲了讲,还讲了讲杜安兴做的那些事,还有杜家的下场。 杜河清一听,眼睛忍不住瞪圆了;刘氏更是被吓得红了眼眶。 “爹,分家吧!” “他爹,池英池已经死了,那就证明玉娘的梦很有可能都是真的。”刘氏不自觉的放轻声音,“你想想,老爷子能无缘无故给玉娘托梦吗?这里头肯定是有大事!” 杜河清咂巴咂巴嘴,“玉娘,你是咋想的。” “爹,杜安兴又去赌钱了,今儿来找我那姑娘,就是给我送信的。我觉得吧,你最好说有人要租铺子,然后让我祖母提前到镇上收拾收拾,咱们最好来个不期而遇,直接让我祖母看到杜安兴赌钱,老太太死心了,这事儿也就好办了。” 杜河清没说话。 “他爹,你表个态啊!”刘氏心急得不得了,恨不能让杜河清马上点头。 “你让我想想。”杜河清对杜玉娘道:“你先回去睡觉,爹再想想啊!” 杜玉娘心里清楚,他这是怕李氏受不住,所以还在考虑。 “行,那,那娘我先回去了。” 刘氏叹了一声,给小虎子掖了掖被子,道:“你去吧!” “哎!”杜玉娘转身出了西屋,回了东屋。 李氏还没睡,但是已经钻到了被子里,听到动静后就问了一声,“玉娘,你咋待这么长时间啊?” 他们在东屋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压低声音,所以李氏也没听到什么。毕竟还隔着一间屋子,两道门呢! “哦,没啥事,跟我娘说说话。”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才道:“以前我跟我娘不亲近,总觉得没啥话要跟她说,现在懂事了,就总想补偿,想跟她亲近亲近。” 李氏听了,自然觉得十分欣慰,“对,多跟你娘亲近亲近,她不容易。快回屋睡觉吧!” 杜玉娘心里闪过一抹愧疚,什么也没说,就轻手轻脚的掀了帘子进了里间。 她躺进被子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觉得,她离分家只有一步之遥了!只要分了家,她的恶梦,就去了一半儿。 杜玉娘轻叹一声,眼泪不自觉的滴了下来。 她回来,是有意义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杜河清就带着杜安康上山去了。 下雪之前,他们要砍够足够一冬取暖所需的柴。山上之前,杜河清跟杜玉娘说,他同意了。 这个消息让杜玉娘格外兴~奋,做早饭的时候,她的心情都特别好,哼着小曲子,挥舞铲子的时候,都格外卖力气。 天气一凉,人们就喜欢吃贴饼子,不用发面,省时省力。 杜玉娘做了玉米面贴饼子,烀了一些地瓜,土豆,炖了一大锅的倭瓜。泡菜也能吃了,她顺手捞出半颗来,直接切成小片,装在碟子里。 “吃饭啦!”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说铺子的事 杜家人对杜玉娘的厨艺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杜家人看来,杜玉娘做得都是一些最普通的家常便饭,只不过味道好了一点罢了。 没有人怀疑什么,女人嘛,生下了来就要围着锅台转的,早点学会做饭和晚点学会做饭,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家里只有李氏一个人,知道杜玉娘的厨艺是怎么来的。当然,她知道的真相,也是杜玉娘杜撰的。 泡菜大受欢迎,这种酸甜又带着辣味儿的吃法,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吃过。 “玉娘做的这泡菜还挺下饭。”张氏吃了两口,鼓首腮帮子道:“有空的时候啊,多腌点,反正你也没啥事。” 杜玉娘眼皮都没掀一下,对张氏的话充耳不闻。 她做的东西,张氏跟着吃也就罢了,还想指使她去做东做西的?脸也太大了。 这个家里最闲的人就是张氏了! “二婶,你吃完饭就先把猪喂了啊。” 张氏把眼睛一瞪,“咋,你个黄毛丫头,还管起我来了?” “我跟我娘要洗碗,腌泡菜,没时间弄那个,你不干谁干??” 张氏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不耐烦的道:“你不会腌完泡菜再干啊?” “猪可不知道等着我腌泡菜,饿急眼了,非得叫唤不可。”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张氏刚要再说什么,却听李氏开口道:“这个家不养闲人。” 杜河浦连忙道:“你哪儿那么多话呢,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干点活怎么了?没看大嫂天天屋里屋外忙活吗?” 张氏这才讪讪的闭了嘴,只不过眼睛一直在瞪杜玉娘,恨不能将她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杜玉娘就当没看见,心想有你哭的时候。 吃完早饭后,杜河浦就去套车了,他跟李氏报备,“之前托了朋友,让他们帮着打听有没有租铺的人,这都好几天了,我过去问问。” 这是正经事。 李氏连忙点头,“让安康跟你一块去吧,快去快回啊!” 杜河清应了一声,披上七分新的厚袄子往外走。 杜玉娘连忙小跑着跟了出去,拉着他轻声就道:“爹,别打草惊蛇,要是碰到卖糖葫芦的,记得给虎子捎回一串来。” 杜河清点了点头,跟儿子一起驾车出了杜家。 杜玉娘关好大门,这才转身回来。 “跟你爹说啥呐?” “让他回来的时候,碰到卖糖葫芦的,给小虎子买一串。”杜玉娘很自然的道:“虎子念叨这个好几天了。” 李氏点了点头,拿着针冲向光亮的地方,将线头的一端捻几下,费力的穿过针眼…… 纳鞋底这活,是永远做不完的。 一家老小都要穿鞋,冬天做棉鞋,夏天做单鞋。特别是下田上山的爷们,这鞋穿的废。 杜玉娘往灶堂里添了几块木柴,小心的看了看火,这才进屋。她脱鞋上炕,帮着李氏将做鞋用的东西一一分好,然后拿起之前做了一半的鞋,继续缝了起来。 前世的她在庵堂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衣食住行样样都得亲力亲为,所以她做鞋的手艺也是不差的。 娘俩静静的做着手里的活计,有时候会说上几句话,更多的时候,都是各自做各自的鞋。 刘氏在西屋炕上做棉裤。 小虎子长得快,个头又窜起来不少。去年的棉裤都短了,她便想着要将裤腿放开一点,实在不行,就得接上一块。 小半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中午的饭,杜玉娘做得非常简单,煮了一些小米粥,将早上烀的地瓜和土豆热了一下,泡菜,又做了一个萝卜炖粉条。 张氏抱怨了几句,无非是说菜不好吃,一点营养也没有,没油水之类的。 李氏气狠了,差点摔了筷子。 到了猫冬的时候,别人家都是一天两顿饭,还不一定有什么油水,能吃饱了就不错了。他们家天天三顿饭,还有菜,居然挑三拣四的,她要干什么? 张氏是个浑人,不过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她一看李氏真发火了,当时就哑火了,拿个地瓜啃得欢,好像方才嫌弃饭菜的人不是她一样。 饭吃到一半儿,杜河清和杜安康回来了。 爷俩卸车,喂牛,先手,做完这些事情以后,赶紧进屋喝了两口热水。 天气越来越冷,这个时候赶车外出其实是很受罪的。 “大哥,事儿办得咋样了?”杜河浦也惦记铺子的事儿,要是铺子一直租不出去,也该想办法再开起来才是,不然的话,家里收入要减少了呢。 “没心肝的,你哥都冻了一道了,让他先吃饭。”李氏心疼地道:“玉娘,赶紧再盛点热乎的,让你爹和安康先喝两口热乎汤。” “哎。”杜玉娘早把饭菜温在灶上了,端过来就能吃。 父子俩捧着碗喝了几口热汤,这才大口吃起来。 吃完饭,就是说正事的时候了。 “老大,咋样,有人要租铺子吗?” 杜河清只道:“娘,倒是有人打听,只不过人家觉得咱家那铺子地段不热闹,还在犹豫呢!” 李氏沉默了片刻,便道:“真是奇了怪了,你说以前咱们家自己干的时候,这铺子三天两头的有人打听。现在咱们自己不干了,咱连问都没有人问了呢!” “大哥,你那个朋友可靠吗,是谁啊,我认识不?”杜河浦在镇上多年,别的不敢说,铺子前后街的人他都熟。 “你上哪儿认识去,人家是走南闯北的,不固定,这回也是有事儿,在镇上呆了小半年的时候,估计下雪以后,又得走了。”杜河清说的,是去北边采参的人,当年他还真就认识这么一个人,杜家上下都知道,所以也没有起疑。 “那他介绍的人靠谱不?” “有啥不靠谱的?人家给你钱,你租铺子,地契在咱们手里捏着,还怕啥?” 这倒是。 “娘,我的意思是,不如咱们先回镇上,把铺子里外收拾收拾,等铺子都收拾干净了,我再带人来看看,万一人家要是相中了,咱这事儿就成了。万一他们要是没相中,咱也没费什么劲,反正好久没收拾了,铺子估计乱得很,正好收拾收拾。” 李氏一听,当下就同意了。 第一百五十章 计划 李氏一听,当下就同意了。 “中,明天就去收拾收拾。哎,你出门的时候,玉娘喊你来的,啥事啊?” 杜河清只道:“玉娘想让我给小虎子买串糖葫芦,回来的时候着急,没碰上,就没买。” 李氏哦了一声,“那中吧!行。”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暗想这回算是过关了。 李氏是个人精,精明了大半辈子,有些事情若是不安排好,她肯定也会有疑心的。 现在,顺理成章了。 当天晚上小虎子回来,知道了糖葫芦事件以后,嘴巴翘了多高。杜玉娘就逗他,让他好好读书,等从镇上回来再给他带,他这才高兴了。 第二天一大早,杜河清套车,一家人要往镇上去。 杜河清,杜安康,还有李氏和杜河浦,杜玉娘都去。 张氏本来也吵着要去,但是被李氏给拦下了。原本车上就没有多大地方,她要是去了就更挤了,根本坐不下。 张氏自然不乐意,又叨叨了两遍,还暗暗嘱咐杜河浦长点心眼,一定要盯着点租金之类的事。 杜河浦哪里耐烦听她说这个,当下挥了挥手,跳上牛车,一家人往镇上去了。 杜玉娘披着一件半旧的皮袄子,整个人缩起来。 天气很冷,山风吹到身上,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杜玉娘的心里,一片火热,甚至她激动得都要跳起来,恨不能喊上两嗓子。 终于,终于要摆脱杜安兴了! 哪怕事情未必会有他们设想得那样顺利,但只要祖母看清楚了杜安兴的本质,这个家就必分不可。 早早晚晚,一定可以把杜安兴从家里剔除出去。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虽然他已经跟贺元庚接触过了,但是自己跟贺元庚还没见过面,他们这辈子,最好再也没有交集! 牛车在乡间的小路上扬蹄奋进,杜河浦坐在车辕上,道:“哎,娘,今天正好去看看十一。大哥,一会儿你把我在镇口放下,你们回铺子,我去看看十一。” 李氏只道:“铺子那么久没收拾了,你帮把手。十一就在康家作坊,他又跑不了,等看铺子的人来了,你也帮忙瞅瞅,完事了再看十一也来得及。” 杜河浦想了想,点头道:“也行!十一一晃也到镇上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在康家过得咋样。” “他好好干,东家也不能亏待他。” “那是!”杜河浦有些得意的道:“十一机灵着呢,能吃苦,将来啊,肯定错不了。” 杜玉娘默默的听着,倒是杜河清,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杜河浦听了那是相当的不满意的,不过人家也没说啥别的,故而只能受着。 不过他却没有再说话了,何必自找没趣呢。 牛车很快进入了镇子,杜河清熟门熟路的将牛车赶到自家铺子后巷,停在了大门口。 李氏掏出钥匙,将大门打开,众人前后脚的进了屋。杜河清卸车,杜河浦过去帮忙。 “我说大哥,你对我们家十一意见不小啊!”忍了一路的杜河浦,到底是没忍住,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杜河清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就是个糊涂蛋。 “大哥,你啥意思啊!有不满意的地方你就说出来,你这样阴阳怪气的,谁能受得了?” 杜河清把老牛拴好,又捡了一些干草喂牛。 “我有啥不满意的,十一又不是我儿子,我管得着嘛!” 杜河浦急眼了,“大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说呢,玉娘怎么这么个脾气,你瞧瞧你,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玉娘怎么了?”杜河清也不生气,把手里的干草往地上一扔,“玉娘再不好,也没出去赌钱!” “你!”杜河浦叹了一口气,“没完了是吧?啊?谁年少的时候不犯点错啊!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从小到大都看不上我!你也有儿子,我也有儿子,你不服气十一比安康聪明,不服气当年让十一读书,没让安康读书是不是?” 杜河浦的一番话,让杜河清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感,他太失望了。 他是那样的人吗?安康有安康的路要走,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他要记恨,早就记恨了,不会现在才翻出来。老二啊,就是个糊涂蛋,他连自己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 “在老爷子坟前,我白打了你一顿啊!”杜河清转身就走,一句话都不想在跟杜河浦说,啥时候他能想明白了,啥时候再跟自己说话吧,要不然,两个人也没有继续说话的必要了。 “你……”杜河浦气得直跳脚,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闷闷不乐的走进屋,开始帮忙收拾屋。 外面发生的这一切,李氏全然不知。 杜玉娘烧水,将木桶里倒上一些温水,然后投了几块抹布,开始擦拭起屋里的灰尘。 这屋里小一年没住人了,灰尘不少,得好好收拾收拾。好在当初离开的时候,被子什么的都拿到乡下去了,不然的话,非得发霉了不可。 火越烧越旺,屋子里渐渐暖和起来。众人从里到外把铺子的后院收拾了一遍,再没力气收拾前边铺子了。 “先吃点东西吧,大伙都累够呛。”何止是累啊,牛车上冻了一道,又冷又饿。 杜玉娘挽起袖子道:“要不买点吧,粮食虽然带来了,可是现在做也来不及了。” “中。”李氏从怀里掏出一把大钱,数了数递给杜安康道:“买点热汤面,就去街角那家面馆,他们认得你不?碗过后咱们给送过去。” 杜玉娘连忙道:“我跟大哥一起去,那么多东西,他一个人拿不了。” 兄妹二人穿上袄子出了门。 “玉娘,你跟爹怎么回事?” “咋了?” 天空灰扑扑的,小北风打着旋儿的掠过地面,看样子,要下雪了。 “怪怪的。”杜安康看了她一眼,“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怪。” 杜玉娘把杜安康往僻静地方一拉,悄声道:“大哥,我跟你说,你可记着点,这两天,事关重大!” 事关重大?铺子吗? “咋回事啊?” 杜玉娘挑了挑眉,就把自己的计划大致跟他讲了一下。 第一百五十一章 雪 杜安康听了,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的模样。 杜玉娘笑了一下,伸手捅他:“你那傻样,赶紧的,买面吧!” 杜安康连忙跟在杜玉娘身后小跑了起来。 兄妹俩跑到街角面馆,跟小哥说明情况,要了五碗热汤面。这小伙计认识杜玉娘,也知道杜家铺子,面好以后,直接借他们个食盒,将面装好递了过去。 杜玉娘自然是要向他道谢的,小伙计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双眼睛落在杜玉娘身上,像是拔不出来了似的。瞧那个样子,铺子里要是不忙的话,他能帮着他们把面送到铺子里去。 杜安康一百个不乐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他自己的德行。 “走吧,回家。”杜安康一刻都不想呆下去,必须马上回家,送碗的时候玉娘也不用来了,他一个人来就好了。 兄妹俩拎着食盒往家走,没走出几步,天空中便洋洋洒洒的飘下了雪花。 “下雪了啊!”杜玉娘又惊又喜,她忍不住伸手出来,去迎接那些飞舞的精灵,指尖碰到雪花时,冰凉的触感是那么真实,真实得让让她有些恍惚。 耳边,好像传来了什么声音,时远时近,听得不太真切。 杜玉娘有些呆住了,雪越下越大,她竟在雪地里看下雪看得入了迷。 杜安康走了几步,没见杜玉娘追上来,便回头喊了一声,“玉娘!” 杜玉娘惊醒,这才发现雪越来越大,街上行人匆匆,她肩膀上,头顶上,落了一层的白霜。 “来了。”杜玉娘连忙抖了抖身上的雪,小跑着追了上去。 兄妹二人很快就来到铺子门前,杜安康拍响了大门,“爹,是我!” “怎么这么久啊!”杜河清一边说,一边过来开门。 “吃饭的人多嘛!” 杜玉娘跟在杜安康后面,正要往屋里去,却突然顿住步子。她心灵福至,像是感受了什么似的,猛的转过身去。 街道已经被白色笼罩住了,大雪无孔不入,风也大了起来。人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十米开外,已经不能看真切了。 可是杜玉娘,却透过风雪,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那人牵着一匹马,缓缓的向街的那一头走去,那身形却给杜玉娘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玉娘……”杜河清站到门口,“傻丫头瞧什么呢?” “啊?哎。”杜玉娘道:“没啥,这不是下头一场雪嘛,觉得稀罕呢!” “赶紧进来!外头冷。”杜河清先一步进了屋。 杜玉娘点头,“哎!”等她再回过头去找那个身影的时候,却发现街的那一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是她眼花了吧! 嗯,应该是的。 杜玉娘又抬头往街的那一头看了一眼,这才进了屋。 “从家里拿来的馒头我都热好了。赶紧洗洗手,过来吃。” 杜玉娘应了一声,坐到桌子旁边。 一家人,就都团坐到一起吃了饭。 热汤面,二合面的馒头,家里带来的咸菜。 “哥,这面我吃不了,拔给你一半。” 杜安康饭量大着呢! “不用,你多吃点,我吃馒头够了。” “我真吃不了。”杜玉娘二话不说,将碗里的汤面拨给杜安康一半,“也不知道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去。” 下雪,将他们的计划都打乱了。 这么大的雪,兔子都不一定出来找食,杜安兴能跑出去赌钱吗?就算他出去了,可是李氏年纪这么大了,该怎么样找个合理的借口,让她出去撞破这一面呢? “爹,这雪这么大,看铺子的人是不是也不能来了!” 杜河清只道:“那还来啥。看看这雪下多大吧,要是不大还好说,要是雪大,怕是要耽搁几天了。” 李氏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还不都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吃完了饭,五个人就洗漱休息。 杜玉娘铺炕,对李氏道:“幸亏带了被子,要不然非冻死不可。” “这铺子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定下来的,当然要带被褥了。你二婶还要来,哪儿有她住的地方。” “我娘一个人在家,没事吧。”杜玉娘钻进被子里,问了一句。 “能有什么事儿啊,还有你二婶和小枝呢,虎子也懂事了。” 张氏? 真遇到事儿,她就是个死人,根本指望不上好吧! 累了一天,众人都是疲惫不堪,头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李氏鼾声慢起,杜玉娘却是说什么都睡不着。她一直想着,自己看到的那个身影,到底是幻觉,还是真的! 她会不会眼花了?或许,也只是比较像啊!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个相像的背影,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杜玉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翻身换了一个姿势,很快,她也睡着了。 第二天,杜家的人都起得比较迟,屋里冷得厉害,杜河清先去后院抱了柴火,将两屋的灶膛都烧起来,这屋子里才多了几丝热乎气。 杜玉娘穿好了衣裳,走出去问道:“爹,外头雪大不大?” “还可以,晚上没下起来。” 杜玉娘探头朝外头看了两眼,这才放下心来。 “我来做饭,煮点粥,再腾点馒头吧!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一会儿太阳出来了,我出去买点菜吧,铺子里啥都没有,调料啊,油啊也该买一点。” 杜河清应了一声,往灶膛里添柴。 没一会儿,李氏也起来了。 杜安康从外面回来,带进来一身的寒气。 “哥,这么早你去干嘛了?” “我把铺子前面的雪都扫一扫。”杜安康把手伸到灶膛前烤火,一边吸气一边道:“两边邻居还没起来呢,街上特别冷,连个人影都没有。” 白粥冒着热气,二合面的馒头蓬松却又很有嚼劲。小咸菜还有一些,勉强还能吃两顿。 “开饭了。” 杜河浦放好了桌子,几个人围到一起吃了起来。 “玉娘,等到中午暖和的时候,你跟我出去逛逛,咱们买点嚼头去,总不能这么对付过啊!” 这话说到杜玉娘心坎里去了,她捧着粥碗,忙不迭的点头。 第一百五十二章 抓 中午时分,太阳钻出云层,把光芒重新带给大地。雪后的阳光特别的刺眼,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街道上行人不多,因为气温太低,来往行人大多行色匆匆。 杜玉娘陪着李氏上街,杜安康在后面背着个大筐,里面装了一些生活必需品,还有几样蔬菜。当然了,这个季节能吃的菜也就那几样,萝卜,土豆,大白菜。她们运气好,碰到有卖酸菜和血肠的,就每样都买了一些。 从家里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葱姜蒜,一些调味品。有了这些东西,在铺子里多待几天,也没有问题了。 李氏带着两个孩子晃晃悠悠的在街上转了一会儿,便张罗着要回去了,天气太冷了,人在外面待得久了,手脚都冻得不听使唤了。 杜玉娘本来还想找个机会带李氏去赌坊那边转转,看看能不能碰到杜安兴,结果天气实在太冷了,她都受不了了,更何况是李氏。她这个年纪的身体可不能跟年轻人比,万一受了风寒病倒了,就不好了。 杜玉娘二话没说,扶着李氏,喊上杜安康就往回走。结果三人走到半路的时候,看到有卖羊肉的。这个时候能碰到卖羊肉的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养羊的人少,很多人不喜欢那股子膻味,羊肉自然不好买。 杜玉娘想起前世师父熬的羊汤,口水直流,她拉着李氏围过去,说啥也得买点羊肉和羊下水。 羊下水,又叫羊杂,因为羊不会水,下水必死,所以羊下水,也是指因宰杀羊以后得到的羊内脏。 老板是个挺实在的人,两条羊腿都卖光了,好一点的羊肉也被割得差不多了,就剩下羊下水和一点羊肉。 “奶,买点回去熬汤吧。”杜玉娘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已经闻到了羊汤的香气。 卖羊肉的老板也一个劲的吹嘘,自己的羊肉多么多么好! 下水便宜,总共也用不了几个钱。 李氏掏出来两个大钱,把羊下水包圆了,顺便还切了小半斤的羊肉。 老板高兴,杜玉娘也高兴,一想到下雪天能躲在屋里喝羊汤,再配上两张大饼子,那味道,哎哟哟,真是想想就流口水啊! 说来也巧,正当几个人想回铺子里的时候,李氏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安康,刚才那人是不是十一啊?” 啊?十一? “不……”杜安康刚想说不能吧,就被杜玉娘狠狠的瞪了一眼,他这才想起来杜玉娘的计划,连忙道:“我去看看,祖母你和玉娘别乱跑,实在不行就先回去吧!” 说着他便背着筐,头也不回的追了过去。 李氏眼皮直跳,心里也直打鼓,不知道为什么,她只看了那人一眼,就已经断定那人是十一了。 他不在作坊里,跑到这边来干什么吗?在柜上当值的人,能瞎跑吗? “祖母,要不然咱们先回家等着吧,天气这么冷,您再冻坏了。” 李氏将脸上的围巾围了围,道:“没事,再等等。”她的声音有些不太真切,围巾将她的脸盖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里面装着有晦暗不明的情绪。 杜玉娘吸了吸鼻子,将手缩到袖子里,她把李氏带到一旁背风的地方,不停的跺着脚。 李氏的表现,让杜玉娘很担忧,她既希望杜安兴犯错,被他们撞个正着,好赶紧把家分了,远离杜安兴这颗毒瘤。一方面杜玉娘却觉得,杜安兴犯错这件事,很可能会给李氏一个十分大的打击,到时候她怕是要大病一场。 这让杜玉娘有些害怕,有些犹豫,这一瞬间,她甚至希望李氏看错了,甚至希望杜安兴没有出来。 “玉娘,你二叔今天是说要去看十一吧?” “啊?嗯,说来着!”大哥去了那么长时间还没有回来,这里头是出什么事情了吗?还是,那个人真的是杜安兴? 杜玉娘心里闪过好几种想法,可是答案没有揭开那一刻,她的这些猜想都只能是猜想而已。 又过了好一会儿,杜安康才从街的另一头,小跑着回来了。 李氏没忍住,连忙道:“是,是我看错了吗?”其实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杜安康摇了摇头,“是,是十一,您没看错。” 李氏一愣,杜玉娘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那你咋才回来,咋没把十一也叫回来?” 杜安康低着头,不说话。 “问你话呢,说啊!” 杜安康这才抬起头,憋屈着道:“我没喊他,他也没发现我,我就那么跟着他,发现他半路上又接了两个人,三个人一起去了……去了四通赌档。” 李氏脑袋嗡的一声,“啥?” “他带着两个人一起去了四通赌档。”杜安康本来是有机会叫住他的,可是他想起了杜玉娘的话,鬼使神差的没有出声喊住杜安兴,反而是小心的跟了上去。 杜安兴做梦也想不到,杜安康会在这个时候来镇上,他一点防备也没有,带着钱到财和张生发两个人进了赌档。 全部过程都被杜安康看个正着。 “他们在哪儿,你带我过去!” “祖母,您别去了,去了也是伤心,咱回吧,等他回作坊的时候,咱们再找他。” 李氏摇头,“不行,你赶紧带我过去,我不信,我不信十一执迷不悟,我非得亲眼瞧见了。” 杜安康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他又没说假话,祖母怎么就不信呢! 杜玉娘则是特别理解李氏的心情,不亲眼看到,她是说什么都不会死心的。 “大哥,带祖母过去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说别的也没有用了。 杜安康没主意了,点点头,“那好吧!玉娘,你扶着祖母点,别摔了。” 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四通赌档走。 李氏走得飞快,她现在恨不能立即就走到四通赌档里,去把十一给揪出来。因为走得太快,李氏有好几次差点摔倒,要不是杜玉娘扶着她,只怕要摔个好歹的。 等到了四通赌档门口,杜安康便拦着李氏道:“祖母,人家赌档是不会让你们进去的,咱们就在这儿等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气晕 杜玉娘灵机一动,想起之前自己碰见杜安兴时,赌档对面曾经摆过一个面摊。她张望了一下,果然看到对面胡同口摆着一个小小的摊子。 摊主也是个实诚人,这么冷的天还出来摆摊。不过走过路过的人不少,大概都是冻坏了,想吃一口热乎的,所以面摊的生意还不错。 杜玉娘眼疾手快,带李氏过去占了个位子。 “老板,两碗面。”杜玉娘伸手去捅杜安康,小声对他道:“你赶紧跑回去,把爹叫过来。” 杜安康愣着,没反应过来。 “快点去啊!”杜玉娘急得掐了他一下,杜安康这才回过神来,一溜烟的跑了。 杜玉娘拿筷子,递给李氏,“祖母,天气这么凉,你吃点东西暖和暖和吧!” 李氏哪儿有心情吃饭啊! 杜玉娘就劝道:“祖母,你吃点东西吧,里面不知道要热闹到什么时候呢!您一点东西不吃,会受不住的。再说,这钱都花了,你要是不吃,那不白瞎了?” 李氏叹了一口气,这才接过筷子吃起面来。 李氏食知无味,都不知道怎么把那碗面吃下去的。 没多久,杜河清和杜安康这爷俩跑了过来,杜安康的背后,已经没有筐了,看来是把筐放到了铺子里。 “什么情况,娘,我听安康说,十一又进赌档了?”来的路上,杜安康已经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 李氏倔强地道:“我还没看到,我只有亲眼看到了,才相信。” 杜安康一副你瞧我就说吧的样子。 杜河清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李氏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杜河清再明白不过了,老太太这是犯倔呢,只要没有亲眼看到杜安兴犯错,她就不想承认。 害怕,躲避,是她的下意识的反应。 都等着吧! 杜河清还没吃饭,干脆又要了两碗面,坐在桌子上吃了起来。一碗热汤面下肚,父子俩觉得身上都暖和了起来。 四个人就在面摊上干坐着,老板也好说话,没有撵他们,毕竟人家点了四碗面呢! 无数的人从赌档走了出来,无数的人又走进赌档。 李氏的眼睛,始终盯着门口,恨不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终于,李氏的瞳孔猛然扩大,脸上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杜玉娘坐在李氏对面看得清清楚楚,便忍不住回过头去。 四通赌档那边,歪歪晃晃的走出来三个人。 杜安兴赫然就在其中,看样子这三个人应该是喝了酒,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个小酒瓶子,他们一边走一边笑,引来了不少注目礼。 行人们连忙躲闪,生怕跟这三个醉鬼碰到似的。 李氏又气又急,连忙追过去。 杜玉娘掏出几个钱扔到桌子上,飞奔到李氏身旁,扶着李氏小跑。 杜河清和杜安康跑得都很快,只可惜两个人追到某一处时,都自动的停了下来,谁也不上前了。 李氏和杜玉娘来到此处一看,当下大吃一惊。 李氏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万花楼道:“十一,他,他进这里头去了?” 杜家父子俩的脸色都很难看。 杜河清点了点头,“娘咱们先回去吧。”恐怕这小子要在这儿过夜了。 杜玉娘也是看得瞠目结舌,她前世只知道杜安兴又狠又毒,爱赌钱,没人性,却不知道他居然这么小就开始逛窑子,这简直…… 太意外了,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李氏显然有些受不了这个打击,顷刻间老泪纵横! “老头子,是我对不起你啊!我不该不相信你啊!”李氏喃喃自语,明明老头子都已经给玉娘托梦了,她怎么就不相信呢!现在她亲眼看见这个不孝的畜生,进赌场,逛妓~院,把老杜家的门风败了个一干二净啊! 李氏觉得脑袋瞬间大了一圈,头痛欲裂,有一瞬间,她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朵里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紧接着天旋地转,李氏两眼一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哎!”幸亏杜玉娘一直扶着李氏,所以李氏失去意识以后,她第一时间把李氏扶了起来,“爹,快来搭把手。” 杜河清跑过来,抱住李氏,喊了两声:“娘,娘?” 李氏一点反应也没有,杜玉娘都要吓哭了。 “爹,赶紧送医馆吧!” “对,对,赶紧的。”杜安康把李氏放到杜河清的上,四个人急急忙忙的往医馆跑。 好在,不远处就有一家医馆。 “大夫,大夫救人啊!”杜安康大声地喊着。 医馆的小学徒可不敢耽搁,连忙让他们把李氏放到一边的诊床上,然后去喊了大夫。 不多时,一个穿着长棉袍,留着山羊胡的人走了过来。 “让开,我来看看病患。” 杜玉娘和杜安康连忙闪到一边去了。 大夫上前来,翻了翻李氏的眼皮,又把了把脉,这才道:“病人是受了刺激才会晕厥,并无大碍。守正,去把我的针拿来。” 很快有人把银针送了过来,大夫拿出根针来,在李氏的头顶扎了两下,李氏很快就醒了过来。 “不要让病人情绪过于激动,她这个年纪,急火攻心很容易中风。” “多谢大夫,谢谢大夫。”杜河清连忙付了诊金,扶着李氏坐了起来。 “娘,咱回家吧!” 李氏点了点头,她这会儿已经清醒了,之前的事儿也都想起来了。 “大夫,我祖母这个情况,用不用吃什么药呢!” 那大夫摆了摆手,“但凡药,都有三分毒~性,能不用则不用。回去好好休养,没什么大问题,主要是切忌大悲大喜,不要过度焦虑。” 杜玉娘点了点头,心里暗暗记着,这才跟着出了医馆。 杜河清一路把李氏背回了铺子里。 杜河浦吓了一跳,老娘出去一趟,回来怎么这样了?难道是摔了? “娘,您这是咋的了?” 杜河浦十分紧张,“是不是摔着了?” 杜河清把李氏稳稳的放到炕上,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问他:“你今天去康家作坊,见到十一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严重 “你今天去康家作坊,见到十一了?” 杜河清这话问得特别平静,他脸上一点起伏的情绪也没有,好像此事无关紧要似的。但是杜河浦就是觉得这话很有压力,让他觉得很紧迫。 “没见到。” “柜上怎么说的?”杜河清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十一出去一天?” 杜河浦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对味,“大哥,你什么意思?” 杜河清咬着牙道:“我问你话呢!” “我,我中午就回来了,他们说十一请假了,去看什么朋友。我等了半天没见他回来,就先回来了,怎么了?”杜河浦到现在还懵着呢,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大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跟谁啊! 杜河清沉声道:“你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自己儿子干什么事儿了。” “不是,十一怎么了?”杜河浦的心里特别不舒服,怎么一个个的,都指责他们家十一,十一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你到底是不是当爹的,自己儿子什么德性,你清楚不清楚。” 杜河浦气急了,“大哥,你把话清楚,好好的,拉上我们十一干什么?” “你以为我愿意拉上他啊!?啊?杜老二,你脑子不清楚啊,你以为娘是怎么气病的,我告诉你,就是十一气的。” 杜河浦有点懵了,实在搞不懂眼睛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你能不能冷静点,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河清就从头到尾的把事情讲了一遍。先讲李氏,杜玉娘上街碰到杜安兴,让杜安康回来给自己送信的事儿,又讲到四个人坐在四通赌档对面的胡同口吃面的事儿,最后又说杜安兴从赌档里出来,摇摇晃晃的去了万花楼的事。 杜河浦听得瞠目结舌,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十一去赌钱?不能够,那孩子发过毒誓了啊,再说了,还说十一逛窑子,他们把十一当成什么人了! “大哥,十一好歹读了那么多年书,别的不敢说,礼义廉耻还是知道的,他,他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怎么不可能,我们这么多人,亲眼看见的。礼义廉耻?他要是知道礼义廉耻,就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杜河浦急得直在原地转圈儿,他不能让大歌把这脏水泼到十一身上。 “怎么就亲眼看见了,你们这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就不能认错人吗?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了。再有,你们看到他了,为什么不拦着他,把人拦下来,好看看是不是十一。”杜河浦指着屋里的人道:“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都见不得十一好是不是?” 杜河清听了这话,当下就抓住了杜河浦的衣领,“你什么意思,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才胡说八道呢!”杜河浦气不得,使劲挣扎着推开了杜河清。 哥俩大眼瞪小眼的,眼看着半空中火花四溅,两个人就要动手的时候,李氏突然大喊一声:“好了,都闭嘴!” 杜河浦十分不情愿的道:“娘,到底你们看见什么了,为什么非要说十一去赌钱,逛窑~子了?是,他是没在作坊里,但是那也不代表你们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他啊!是不是你认错人了。” 李氏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睁开眼睛道:“十一自小在我身边长大的,我还能把他认错了?老二,你自欺欺人也不是这么个欺法。” 杜河浦听了李氏的话,脸上当下变得毫无血色,整个人踉踉跄跄,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相信。”杜河浦像是魔障了一般,一双眼睛空洞又绝望的看着屋里的人,“你们,是你们见不得十一好!十一不会这样做的。” 李氏不由得老泪纵横,“儿啊,这里哪个人会害你,你好糊涂啊!” 杜河清一见老娘流了泪,气得直接拎起杜河浦的衣领,狠狠的给了他两拳。 杜河浦被打得退后了两步,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杜玉娘连忙走上前去,拉住杜河清道:“爹,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杜河浦扑上来,不管不顾把杜玉娘推开,朝着杜河清扑了过去。 “我跟你拼了。” 杜玉娘被推得后退了两步,直接摔到了地上,手掌心蹭破了不说,连腿也被磕了一下。 李氏一下火了,当叔叔的人,居然动手推侄女! “老二,你浑蛋!” 这会儿杜河浦已经跟杜河清扭打到一起去了,两个人都像吃了大力丸了似的,挥起拳头猛抡。 杜安康把杜玉娘扶起来,“没事吧?” 杜玉娘摇了摇头,“大哥,你赶紧把他们俩拉开。” 杜安康点点头,连忙跑地去,“爹,叔,你们别打了,哎哟。”他伸手去拉人,哪知道这两个人打红了眼,直接把他推了一个跟头。 李氏气坏了,当下从炕上跳了下来,连鞋也顾不上穿,拿起鞋底子,朝着那两个打成一团的人扑过去,“让你们打,让你们打,都能耐了,当我是死人,啊?” 李氏这劈头盖脸的一顿打,可算把两个人给打清醒了。哥俩气喘吁吁的停了手,脸上多少都带了一些伤。 杜河浦的伤更重一些,他身材没有杜河清高大,而且力气方面也不如杜河清。所以这哥俩要是打起来,杜河浦自然不是杜河清的对手。 李氏看着狼狈不堪的两个儿子,心里生出了几分悔意。 早知如此,还不如早早的把家分了,事情闹到了这一步,兄弟反目,两个人之间有了隔阂,再想像以前那样相亲相爱,只怕是不能够了。 “祖母,您先把鞋穿上。”杜玉娘给李氏穿了鞋,将她扶到炕边坐下。 “爹,大夫说的话您都忘了,祖母之前为啥晕过去?气急攻心啊!你现在怎么能这样呢?祖母要是真气坏了,你后悔也没用了。” 杜河清连忙道:“娘,你别着急,我错了。” 杜河浦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个儿老娘的情况竟然这么严重。 第一百五十五章 捉人(上) 杜家铺子后院,散发着微弱的烛光,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呼吸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杜河清和杜河浦都是一身狼狈的坐在炕上,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身上也全是灰尘。 哥俩表情全然不同。 杜河清趾高气昂;杜河浦垂头丧气。 李氏把这哥俩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遍,气也顺了一些,但是关于十一的事情,却不得不解决了。 “老二,你什么想法。” 杜河浦一千一万个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去赌博,会去逛窑~子,所以他板着脸不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杜河浦是从李氏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他什么脾气,李氏心里一清二楚。老二就是个拧种,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今天这事儿,要是不让他亲眼瞧见,只怕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暗夜已经来临,各家各户早都关闭门户了,现在街上,怕也只有赌档和妓~馆才会通宵达旦的营业。 李氏想了想,就道:“老大,你收拾一下,带着老二去那个万花楼门口等着吧!”她想了想,又道:“安康也去,把前后门都堵严实了,哪怕等一宿,也得等到那个小畜生!” 小畜生! 杜河浦眼睛通红:“娘!”他太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老娘居然会这么称呼十一,那是十一啊,她最疼爱的孙子啊。 李氏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当下道:“你们穿好衣服,现在就去。” 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杜河清最先起身,将身上的土掸了掸,然后洗了把脸。 杜河浦也起来,两个人披上袄子,就往外走了。 杜安康连忙跟了过去。杜玉娘跟在杜安康身后,送三人出门。 三个人打开铺子后院大门,走了出去。 杜玉娘嘱咐杜安康,“大哥你小心点,千万长个心眼,跟爹,或者二叔在一起,别自己单干。”她小心的凑到杜安康的耳边,轻声道:“小心杜安兴下黑手,他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杜安康点了点头,也嘱咐她道:“你把门关好,谁叫也别开。” “知道。” 杜安康追上杜河清,杜河浦,跟他们一起出了巷子。杜玉娘关上大门,插好门栓,这才进了屋。 李氏长吁短叹的,看起来情绪不太好。 杜玉娘也没有办法,只好打了一些温水,拧毛巾给她擦手,擦脸。 李氏的眼泪,就一直没断过。 她心里难受啊! “祖母,您当心身体,别哭了。” 杜玉娘给李氏脱了鞋,让她平躺下。 李氏的心情总算是平缓了下来,她不由自主的跟杜玉娘说起了话“玉娘啊,祖母终究是老了啊!” 杜玉娘没说话,而是坐在一旁握着李氏的手。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说……怨我,怨我啊!” 杜玉娘默默不语,能怪谁呢! 怪祖母吗?她有什么错?她没让杜安兴去赌,没让杜安兴去嫖。祖母疼爱杜安兴,想让他好好读书,出人头地,给杜家争光。 这想法没有错。 她错了吗? 杜玉娘沉默着,她是整件事情的幕后推手,先让姥爷给杜安兴找了一份回镇上的工作,紧接着带人来撞破了这一切。 但是这件事真的能怪到她的头上吗? 不能! 杜安兴,我给过你机会了! 如果你想重新做人,想变好,你是有机会的。回到镇上你可以安心当学徒,做一个安稳的账房先生的工作,这有什么不好? 你不满足,你想飞黄腾达,你甚至压制不住心底的欲~望,你不想做个好人。 怪谁呢? 张氏,这就是你嘴里的好儿子,孝顺儿子? 不可否认的是,杜安兴变成这样,跟张氏的溺爱是有关系的。张氏为了儿子,贪铺子里的钱,然后拿这些钱去填杜安兴这个无底洞,这根本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因果早已注定,即便她重生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祖母,您要不要自责了!这件事,谁也怪不着,要怪,就怪十一哥执迷不悟。” 李氏点头,“这是事儿,怨我,怨他爹娘,怪不到别人身上去。” 杜玉娘不说话了,心想也不知道爹和大哥他们到地方没有。她有点担心,万一杜安兴发起狠来怎么办?会不会伤到人啊! 别人不知道杜安兴是个什么货色,她可是对他颇为了解。这个人,心里藏着一只阴暗凶猛的野兽,说不定什么时候,这只野兽就会从他心底跑出来,到那时,他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祖母,如果他们抓到十一哥,你打算怎么办?如果捉不到他,您又想怎么办?” 李氏毫无头绪,眼神中透露出些许迷茫。她对杜安兴十分失望,不,简直可以说是失望透顶!哪怕最开始知道杜安兴被书院除名时,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望过。 李氏心里隐约知道,这孩子以后怕是改不好了。他要是能改,早就改好了,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到今天这一步。 “再等等吧!等他们回来再说。” 杜玉娘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只好点头。 再说杜河清父子和杜河浦,三人来到了万花楼,就在不远处的一个胡同口守着。 天气特别冷,万花楼门口的花灯,晃得人眼睛都要花了。 杜安康想起杜玉娘说的话,当下道:“这里好像还有个后门,二叔要不咱俩去后门守着?” 杜河浦冷哼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不过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是压根就不相信杜安兴会来赌钱。 杜河清把手缩到袖子里,道:“行了,你们俩在这儿守着吧,我去后边。要是看见了,就把他扣住了,送回铺子里去。” 杜河浦扭头不说话,心里已经把杜河清恨得要死! 冷夜十分难熬,到了后半夜,小冷风嗖嗖的吹,好像专门往人的骨头缝里钻似的。 万花楼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一条缝,里面的热闹声,一下子传了出来。已经睡着的杜安康猛然惊醒,揉了揉眼睛向万花楼的方向看去。 两个有些面熟的人,大摇大摆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捉人(下) 这两个人,有些面熟啊! 杜安康稍微琢磨一下子,就认出他们来了,这两个人,不正是白天跟十一进赌档的那两个人吗? 而他们身后的那人,不是杜安兴又是哪个? 杜安康连忙推了推身边的杜河浦,“二叔,二叔醒醒,十一出来了。” “啊?十一在哪儿呢?”杜河浦揉了揉眼睛,大声问着。 此时杜安兴刚要走出大门口,突然听到了他爹的声音,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发现对面胡同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杜安康,一个是他爹杜河浦。 杜安兴吓得魂飞魄散,撒丫子就往回跑,弄得钱到财和张生发面面相觑,还以为他见了鬼呢! 杜河浦醒来时,已经没有看到杜安兴了,他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往万花楼里面跑去了,后面还有两个人追他。 杜安康气坏了,“二叔你是故意的吧!?”他醒过来的时候声音那么大,杜安兴又不是傻子,不跑才怪呢! “说啥呢,你不说十一出来了吗,人呢?” “被你吓跑了,你没看到他转身就跑吗?” 杜河浦大叫道:“放屁,我又没看着那人的脸,你说是十一就是十一啊?” “你儿子的身形你认不出来?” 说到这一点,杜河浦是有些理亏的,他睡得正香,被人推醒了,醒来的时候视线也模模糊糊的,根本就没有看清楚。 “我没认出来那人是十一!” “行啊,你在这儿待着吧,我去瞧瞧。” 杜河浦一把拉住他,“你干啥去,你想闯这万花楼啊?你不要命了,这地方有都是打手,你要是乱来,当心小命不保。” 杜安康甩开他的手,道:“我去后门,我爹在那儿呢!二叔,你最好待在这儿哪儿也别去,今儿要是放走了杜安兴,祖母那你去交待吧!” 说着,杜安康大步跑出了出去。 “小兔崽子,跟谁说话呢!”杜河浦怒不可遏,可是他又不甘心,只好就站在原地等着。 没多久,杜安康背着一个人回来了。 杜河浦吓了一跳,“怎么,怎么回事。”那人居然是他大哥,而且看他的脸色,好像很不好。 杜安康也顾不上许多,只道:“二叔,快点,我爹受伤了,送医馆。” 杜河浦一听说杜河清受伤了,也吓了一跳。平时兄弟两个人的感情还是很不错的,这次虽说因为杜安兴的事情两个人打了一架,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现在听说杜河清受伤了,杜河浦也急得跳脚,到底是亲兄弟,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心生怨恨。 “赶紧,街角就有一家医馆,咱们现在就去。” 杜安康顺着杜河浦指的方向跑去,而杜河浦则是扶着杜河清,免得他从安康的背上掉下来。 说来也巧,杜河浦说的那家医馆,就是之前李氏去的那一家医馆。大半夜的,人家都睡觉呢,杜河浦愣是连敲带砸的,把人给喊出来了。 “小兄弟,行行好,这有位病人受伤了,人命关天啊!” 这医馆的东家姓秦,家里世代行医,医术和医德都是不错的。这位秦大夫有个绰号叫秦善人,跟一般的大夫不太一样。即便有些没钱的人来他这儿看病,他也收留,所以在桃溪镇,秦家医馆的口碑是非常好的。 要是一般人家,大晚上的,根本不会收留病患,可是来开门的这个小哥,只看了他们一眼,当下就把门打开了,“赶紧进来,把病人放到诊床上,我去叫我师傅。” 叔侄二人再三谢过小哥,把杜河清背到了屋里,等将杜河清放到诊床上时,杜河浦才算看清楚他的模样。 杜河清牙关紧闭,面色有些发青,而且杜安康特意让他侧着身子躺在诊床上,他一眼就看到杜河清的脑后起了一个大包。那包有幼儿拳头大小,看着就很疼。 “怎么回事?”杜河浦道:“怎么好好的,会弄成这样,被谁砸的?” “还不是你那好儿子干的!” 杜河浦眼睛一瞪,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杜安康道:“小兔崽子你今天是不想好了吧,你怎么跟我说话呢?你亲眼看见十一打你爹了?” 杜安康道:“我当然看见了,我过去的时候,十一正跟我爹说话呢,结果我爹转身的工夫,他抄起一根棍子就把我爹打了,等我跑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从另一头离开了。我想追,可是我总不能把我爹扔在地上不管吧?他要是在地上躺半天,还指不定什么样了呢……” 正说着,后边传来脚步声。 先前给他们开门的那个小伙计,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一个就是先前给李氏瞧病的中年大夫,还有一个年轻人,因为白天医馆里人多,所以杜安康也记不大清了。 那人看到躺在诊床~上的杜河清和杜安康的时候,明显一愣,显然他还记得白天发生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才小半天的工夫,这两个人居然又过来了。 好像是父子俩吧。 “大夫,劳您给我父亲看看,他这后脑上有个大包,被人打的,我怎么叫他,他都不醒,也没有回应。” “我来看看。” 杜安康连忙闪开一点,给出一个位置来。 秦朗上前,仔细看了看杜河清的外伤,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最后才给他诊脉。 “病人脑海受震,气为之震游,气滞血淤,神明出入不畅,乃至昏迷不醒,皆因外伤所至。” 大夫的话太过拗口,但是杜安康还是听明白了,“大夫,您是说我爹叫不醒的原因,就是因为头上的伤是吧,那他现在该怎么办啊,什么时候能好啊?” 秦大夫只道:“他这种情况,还不算太严重,我给他开几副药先吃着,再配合银针刺穴,相信用不了多久,病症就能缓解了。” “那,我爹什么时候能醒啊!” “或早或晚,用不了多久的,且安心吧。” 杜安康连忙道:“那,那您给我们开药方吧,我们即刻就抓药。” “药都是铺子里现成的,他现在这种情况,不宜搬动,所以你们就先留在这里,我一会儿帮他用银针刺穴,等病人醒了,看看情况再说。”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事情经过 杜安康自然千恩万谢,就没有不应的。 秦朗,也就是秦大夫,对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道:“寒星,准备银针。” “是,师傅。” 原来是秦大夫的徒弟啊! 杜安康对杜河浦道:“二叔,你回去一趟吧,没准儿这会祖母和玉娘还没睡呢!这么大的事情,总得跟家里交待一下,顺便再取些钱来。” 关键时刻,杜河浦自然也不能为了一点小事就掉链子,他应了一声,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回铺子里报信。 李氏和杜玉娘一直没睡。 李氏是心不在焉的想着这么多年的事,想着若是老头子还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老头子那么果敢的一个人,只怕早就发现十一的异常之处了吧,他只怕宁愿打断十一的腿,也不会纵容他的堕落。 李氏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自己很愚蠢! 其实杜玉娘特别能理解李氏的心情,可是她只是一个乡下的老太太,即便略识得几个字,即便在镇上待了几年,略见过些世面,但那又能怎么样呢!她的经历,眼界,都局限了她的能力!跟深宅大院的那些在后宅斗了一辈子的女人比起来,李氏不相信人心险恶,更愿意相信互帮互助,相亲相爱,好人有好报。 这不是她的错,杜安兴的事,不是她的错。 正当杜玉娘忐忑不安,李氏悔恨交加的时候,杜河浦回来了,他跑得比较急,把门板拍得震天响,吓了杜玉娘一跳。 “谁啊!?” “玉娘,是我,二叔,快开门!” 杜玉娘听杜河浦的声音比较急,知道怕是有大事,连忙开了门。 杜玉娘没看到杜河清和杜安康,关上门以后连忙问了一句,“二叔,我爹呢,我二叔呢!” 杜河浦上气不接下气,指了指前面,道:“回屋再说。” 杜玉娘插好门栓,跟着杜河浦进了屋。 李氏一见他神态不对,连忙问道:“咋回事,你大哥和康子呢!” “娘!”杜河浦喘了两口气,才道:“我大哥让人打了闷棍,头上起了个包,我们把他送到了医馆,现在大夫正给他看呢!” “啊?”杜河浦的话,让李氏和杜玉娘都懵,不是去抓杜安兴了嘛,什么情况啊,怎么让人打了闷棍呢? 肯定是杜安兴干的!杜玉娘当下便有了怀疑,但是还没有见到父兄,她也不好直接说什么。 “二叔,那我爹现在咋样?” 杜河浦脑袋上一头汗,急急地道:“大夫说的那些话,文绉绉的,我也听不大懂。反正意思就是说问题不大,得扎针,还得吃药。哦,大夫说过了,不能搬动,暂时不能回家,我这不就回来了。” 李氏松了一口气,杜玉娘也已经开始穿棉袄了,“祖母,咱们得过去看看。” “对,带上钱。”李氏拿上钱,又披了一件厚夹袄,戴好大围巾,这才跟着杜河浦往外走。 “走走。” 三人锁好门,一路快步往医馆去了。 远远的,李氏就看到了医馆的灯亮着。 “玉娘,这是不是白天我来的那家医馆?” “是啊!” 边说,三人边上了台阶,敲了门。 开门的还是那个小徒弟,“你们来了,快进来吧!” 三人进屋,没有看到杜河清和杜安康。 “小兄弟,劳烦问一下,刚才送来的那个人在哪儿啊!” “哦,我师傅已经给他施完针了,病患还没有醒来,前面不太方便,就给他挪到后面去了。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过去。” “好的,谢谢,谢谢。” 李氏一直道谢,对这家医馆的好感也是蹭蹭的往上窜。 那小徒弟把三人带到后面的一间厢房,道:“你们就在里面呢,你们进去吧!病人刚刚扎完针,需要静养,你们小声点。” 三人连连点头,再三谢过他。 那小徒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医者父母心,我虽然还是学徒,但是也该有颗医者心,你们不必谢我。”说完,他便点头示意,转身走了。 李氏和杜玉娘这才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杜河浦也跟在后面。 “祖母,玉娘。”杜安康心里不好受,虽然大夫给爹扎了针,可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没有醒。 “安康,你爹咋样?” “大夫说没什么大事,但是还没醒。” 杜玉娘走过去瞧了两眼,杜河浦的脸色还可以,只是一直这么晕着,也不是办法啊! “大哥,到底咋回事?”杜玉娘压着怒气,放低声音问道:“好好的,爹咋会挨了闷棍?” 杜安康脸色不太好,道:“昨天我们去那个地方守着,爹去了后门,我跟二叔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巷子口盯着。到后半夜的时候,那大门就开了,我抬头就看到跟十一一起进赌档的那两个人,十一就在他俩身后。当时我就叫二叔了,还推了他两下,他睡着了,结果睁开眼睛大声问我,十一在哪儿呢!” 李氏狠狠地瞪了杜河浦一眼,“然后呢?” 杜安康道:“他声音太大了,十一发现了我们,转身就跑。我本来想跟过去的,二叔说那地方都有打手,我就改主意去了后面,想看看他是不是从后边跑了。当时二叔还是不承认那人是十一,非得说他没看清楚。” “我本来就没看清楚,娘,我跟您说,我真没看到人脸,是安康说看到十一了,反正我是没看到。” 杜玉娘便道:“后来呢?” 杜安康气鼓鼓地道:“我到了后面,远远的看着爹跟十一在说什么,十一不知道说了啥,爹就转身了。结果……十一顺手拿起一根棍子,狠狠的敲了咱爹一下,爹就趴地上了。我跑到跟前的时候,十一早跑没影了,我想追他,可是又不能扔下爹不管,所以没办法,就只好先管咱爹。我叫了爹好几声,他都没醒,我就害怕了,背着他去找二叔,来了医馆。” 李氏咬着狠,一手薅着杜河浦的胳膊,一手狠狠的在他背上捶了几下。她把所有的怨气,火气,都撒到了杜河浦身上!要不是丈夫嘱咐过了,得安静,她真想嚎几嗓子,家门不幸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必须分 杜河浦被李氏揍了好几下,那拳头砸在他身上,其实也没有多疼,隔着好几层衣裳呢,能疼到哪儿去? 但是他的心在疼啊!娘啊,你咋不听听你老儿子的解释啊!咋大房说啥就是啥啊! 杜玉娘看出了杜河浦的意思,她上前安慰李氏,道:“祖母,事情已经这样了,您生气也不顶用。二叔,你也别怪祖母,毕竟我爹都躺这儿了,她心里有气。” 杜河浦心里正不顺呢,一听这话,当下板脸教训道:“丫头,这没你的事儿,一边待着去!” 杜玉娘听了这话,心里头特别想笑。 难怪娘总说,二叔就是个拎不清的,半辈子过去了,活得稀里糊涂的,这话可真没说错。 “二叔,你这话说的,躺在这儿的是我爹,咋就没我的事呢?”杜玉娘的声音不徐不疾,脸上的表情也特别平静,“再说,我瞧着二叔对我大哥这话不太相信啊!都是一家人,你有啥话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头是不是?” 杜河浦想了想,就道:“反正我没看到十一,我既没看到十一从那个地方走出来,也没看到十一打大哥,这一切都是安康说的。” 还是不想承认。 也是啊,没有哪个当爹的是愿意往自己儿子身上泼脏水的,没有亲眼所见的事,谁愿意承认呢! “二叔,我哥是啥性格,家里人谁不知道啊?他能说假话?他要是没亲眼看见,会把这事儿安到十一哥头上?” 杜河浦语噎,他根本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全家上下都知道杜安康的性子是那种特别老实,直接的,他会埋头苦干,绝对不会有一点抱怨,但是阴谋诡计啥的,跟他沾不上边。 撒谎这种事情,杜安康还真就干不出来,而且就算他撒谎了,他也不可能把通篇的假话说得这么顺溜,用不上两句话,肯定就卡壳了,哪儿能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的! 杜河浦心里打鼓,难道这事儿真的是十一干的。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眼睛里装着太多的情绪。 杜玉娘默默的叹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二叔,这件事情必须得弄明白。天亮以后,你去找十一哥吧,总得把事情问清楚。” 杜河浦点了点头,这次没有再说别的什么。 杜河清还没醒。 杜河浦和杜安康熬了一夜,杜玉娘便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爹这儿有我呢,你放心吧!”这屋子里也挺宽敞的,她坐椅子上还能打个盹,不耽误事。 “那……”冻了大半宿,又跑了半天的杜安康,体力基本已经要透支了。 “那什么那,回去吧,天亮以后你再过来。二叔,你也回去吧,不管怎么样,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杜河浦神色讪讪的,什么都没说,跟杜安康一起离开了医馆。 等他们走了,杜玉娘才打量起这间屋子。 屋子很小,里面只有两张诊床,一把椅子,墙角的位置放了一张非常小的桌子,上头有一套旧茶壶,茶杯。 杜玉娘摸了摸茶壶,发现里面居然有水,还是温的,想来应该是医馆的人准备的吧!她拿起水壶给李氏倒了杯水,走过去道:“祖母,您喝口水吧!” 自从杜河浦离开以后,李氏这眼泪就没断过。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只是感受到了无可奈何和悔意。 但是杜玉娘却觉得,李氏的眼泪,就是分家的前兆。她心里难受,总觉得自己没有把两个儿子教好,特别是二房那边,也有自己的责任,导致现在这哥俩闹翻,特别是杜安兴这个做晚辈的,居然还敢跟长辈动手,这简直就是不可饶恕。 这一切,杜玉娘都懂,李氏又何尝不懂? 她之前也不过是不愿意面对现实罢了!现在转念再一想,不能再拖下去了,十一不受管教,如果不分家,只怕将来大房也要被他拖到泥里去。 所以这会儿,李氏已经在想分家的问题了。 李氏接过杜玉娘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以后,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 杜玉娘手里拿着一杯水,坐到了杜河清床前,用食指沾了一些水,涂到杜河清的嘴唇上。 李氏想了好几遍分家的事情,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玉娘,你说你二叔明天早上能找到十一吗?” 杜玉娘微微笑了一下,“肯定能的。” “哦?你这么肯定?” 她太了解杜安兴了……嗯,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准确,确切的说,前世的她并不了解杜安兴,但是她知道杜安兴做的那些事,以点带面,总能认识到一些这个人的本质和态度。 “我二叔不但能找到他,而且还会很快被他说服,相信他是无辜的。”杜玉娘很平静地道:“二叔本身就不太相信我大哥的说辞,他虽然知道我大哥不会说谎,但是他更愿意相信他儿子是无辜的。杜安兴那个人,巧舌如簧,肯定不会承认的,而且我猜他还会找两个证人给他作证,证明他们一直在一起,根本没有去过那些地方,更没有伤害过我爹。证人一出面,我二叔自然就更相信他了。” 李氏听了,竟无言以对,因为她知道,杜玉娘说的这些,都很有可能发生。 “玉娘,如果十一真的这么做,你怎么办?” 杜玉娘看了看李氏,“祖母,你说我能怎么办?事发时,只有他跟我爹,我哥,还有他的两个狐朋狗友在场。这事儿,我就是报官,都说不清楚。而且当时都过了子时了,家家户户都睡觉了,后边那条巷子那么偏僻,想找个旁观人来说句公道话都找不着!祖母,您说我能怎么办?反正我肯定相信我哥的,杜安兴要是不承认,二叔要是还护着他,那我肯定是要闹的,大不了就断了这门亲。” 李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口处却揪揪着地疼。 断亲的话都说出来了? 李氏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杜玉娘看着李氏发苦的面容,心有不忍,但是她心意已决,这个家,必须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初遇蒋寒星 金鸡报晓。 嘹亮的鸡鸣声,划破了黎明的宁静,天空微微透露出些许光亮,金乌冉冉升起,破云而出,把光明重新带回大地。 杜玉娘在梦中似乎闻见药香,她心里一惊,立刻清醒过来。眼前的一切,让杜玉娘有片刻的恍惚,她看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杜河清,才记起之前的一切。 杜玉娘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举高双手扭了扭身体,她在床边上趴了半宿,身上都是酸痛酸痛的。 没过多久,李氏也醒了。 “玉娘,你爹还没醒啊?” 杜玉娘摇了摇头,“他要是不醒,这药就喝不进去。” 李氏也是忧心忡忡,“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祖母,您在这儿守着我爹,我去看看大夫起来没有,好好问问我爹的情况。” “好,你去吧!哎,玉娘,要是人家大夫还没起,你千万别追着人家问啊!”李氏觉得这家医馆的大夫真的是很不错,不愿意给人家添麻烦。 杜玉娘连忙应了,“您放心,我晓得的。” 杜玉娘推门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打量着,昨天她来得时候,天都黑得不能再黑了,加上她一直担心杜河清的伤势,所以也没细看。今天站在院子里,才发现这院子很宽敞,院子两边摆放了很多木头架子,那种分上下三层的木头架子上摆着好多大笸箩,里头装着各种各样的药材。而院子西北角落则是一排齐腰高的灶台,大概有七八个灶眼,灶眼上面已经摆着好几个熬药的罐子了。 看来自己闻到的药香就是从这里散发出去的。 “你起来了。” 杜玉娘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素青色棉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只小小的发簪高高束起。 这个人…… 年纪不大,给人一种很稳重的感觉,他的气质像一块玉,温润,有礼,让人一见,心生好感。 “你是……” “我是秦大夫的徒弟,我叫蒋寒星。”那少年道:“昨天夜里送来的那个伤患是你什么人。” “是我爹。”杜玉娘十分惊喜的问道:“你是秦大夫的徒弟,那你清楚我爹的情况吗?我正想问问,他为什么还没醒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伤在头上,她很担心。 蒋寒星表情不变,只道:“你不用太担心,昨天我师傅已经为他施过针了,人虽然还没醒,但问题应该不大的!一会儿我师傅还会再过来看看他的伤势,到时候你问我师傅好了。” 杜玉娘喜出望外,“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蒋寒星点了点头,刚要走,杜玉娘却叫住了他,“那个,我想出去买点吃的,万一一会儿我爹醒了,好喂他吃一些,饮食上,有什么注意的吗?” “吃流食,最好是稀粥,不要太油腻。” “好,谢谢。”杜玉娘朝他微微点头,又返身回了屋。 “祖母,我刚才碰到秦大夫的徒弟了,他说一会儿秦大夫还会来给我爹施针的,到时候咱们再好好问问他。我先出去买点吃的东西,您在这儿等我。” 李氏点头,“你去吧,你爹这里有我呢!” 杜玉娘点了点头,拿上钱,走了出去。 她到了医馆前面,跟店里的小伙计打了招呼,然后到街上买早饭去了。 刚走出没多远,就碰到了杜安康,他提着个篮子,看样子是给大家送饭来了。 杜玉娘连忙迎了上去,“大哥。” “爹醒了没有?” 杜玉娘摇头。 杜安康咬了咬牙,道:“我买了早饭,给你们送了过来,你要干嘛去?” “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想买点东西吃。”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买了,那咱们一块回去吧,秦大夫早上还要给爹施针呢。” “好,走吧!”兄妹俩又一起回了医馆。 李氏似乎没有想到杜玉娘会这么快就回来,她惊讶了一下,看到杜安康以后,才明白过来。 “安康,你二叔呢!” 杜安康对杜河浦和二房的不满已经累积到一个顶点了!因为他亲眼看到杜安兴动手打自己的亲爹,又亲眼看着亲叔叔护着他儿子,什么道理都不讲了。 二房不讲理了,我就打你了,你怎么办?我就不承认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杜安康心里存着气呢!但他从小到大都是特别懂事,特别听话的一个孩子,这会儿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对着李氏,他还是很忍住了这股情绪。 “去找十一了。”杜安康将篮子放在小桌子上,道:“二叔不相信我的话,始终相信十一是被我冤枉的,他叨叨了一宿这个事儿,天不亮就去找十一了。” 李氏叹了一声,这一声叹息,仿佛把她所有的情感都用尽了似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 杜玉娘将篮子里的早饭摆好,“祖母,先吃口东西吧!”这两天李氏的胃口一直不好,根本没吃多少东西。 杜玉娘也担心她,万一她再病了,这可怎么好。 李氏哪里吃得下。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杜玉娘连忙过去开门,却见之前给李氏瞧病的那位大夫,还有早上跟她说过话的那个蒋寒星站在门外。 “秦大夫,快进来。” 秦大夫点了点头,直接走到诊床边。 杜玉娘连忙将椅子搬过去,摆好,“您坐。” “谢谢姑娘。”秦大夫为人十分儒雅,说话也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病人还没有醒?” “是啊大夫,您给看看,我爹什么时候能醒啊!他人不醒,药也喂不进去,我们都急死了。” 秦大夫把药箱接过来,拿出脉诊,给杜河清诊脉。 “无碍,我再给他施一次针,他应该就能醒了。”秦大夫拿出银针,准备给杜河清施针。 杜玉娘他们听了这个消息,都很振奋。 秦大夫拿出长短不一的银针,在杜河清的头顶扎了起来,他下针又快又准,让人觉得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楚他是怎么下针的。 不一会儿,杜河清就被扎成了一只‘刺猬’,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左右,秦大夫将银针一一拔下。 第一百六十章 刺骨疼痛 说来也怪,秦大夫刚刚把针拔下没多久,杜河清就有了反应。 杜玉娘看到他手指动了,杜安康瞧见他的眉头似乎微微皱了皱。 人这是要醒了? 杜玉娘连忙凑过去,轻声的唤着杜河清:“爹,爹?” 杜河清的睫毛眨了两下,紧接着睁开了眼睛,“嘶……”大概是碰到了脑后的大包,他呲牙,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痛!” 知道疼就是好事。 “玉娘,天黑了吗,我怎么看不到你。”杜河清伸手在空中抓了两下,“杜安兴这个小瘪犊子敢朝我下黑手,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杜玉娘听了,心里一惊,天黑?她伸手在杜河清的眼前晃了晃,却发现他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 “大夫,你快给我爹看看。” 杜安康也反应过来了,他爹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不好使了。 “爹,你现在在医馆呢,我让大夫给你看看,你先别动。” 杜河清连忙道:“好好,哎,玉娘,你把灯点上,这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大夫怎么看。” 李氏难以置信,“老大,你别吓娘,现在是白天,怎么会黑呢!” 杜河清愣了一下,紧接着,居然出人意料的平静,“是吗?那这么说是我眼睛的问题。” 秦大夫凑过去道,“我帮你看看。” “有劳大夫了。” 秦大夫翻了翻杜河清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眼睛,又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杜河清直接道:“杜河清,我叫杜河清。” “你有几个儿子,几个女儿啊?” “两个儿子,老大就在屋里呢,还有个小儿子,一个女儿。”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伤的不?” 杜河清冷哼一声,“被个不孝的小畜生伤的,他是背后下黑手,要是正面动手,用不了几下子我就能给他打趴下。”因为杜河清做梦也没有想到,杜安兴会打他闷棍,所以一时没有防备,才会中招。 秦大夫点了点头,这才起身道:“病人的眼睛,是暂时失明,主要是因为脑后的那个包,头部有淤血,导致脑海损伤所致。他现在呢,意识清晰,没有记忆受损的情况,也不晕,也不吐,问题是不大的,先吃几副药,等淤血散开了,这眼睛也就应该没有问题了。”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杜玉娘连忙问道:“大夫,像我爹这种情况,能不能回家养病呢?” “如果没有其他情况,晚上就可以走了,针不必再扎了,吃药就可以。三天以后来复查。” 李氏对秦大夫千恩万谢,就差直接给他跪下了。 秦大夫摆摆手,直道:“老人家,这是医者份内之事,不必介怀。”他安抚了李氏以后,对蒋寒星道:“先把他们的药抓了,先熬今天的,给病人喝上。再把剩下的药给他们准备好,晚上如果回去,一并带上。顺便交待一下注意的地方。” “是,师傅。” 秦大夫朝众人点了点头,先离开了。 李氏跟杜玉娘叨叨,“秦大夫可是真是大好人啊!” 蒋寒星帮秦大夫整理好药箱,对杜安康道:“你跟我去抓药吧,顺便了解一下如何熬药,吃些什么对病人有好处。” 杜安康连忙点头,跟着蒋寒星一起出了门。 李氏坐到杜河清身边,先是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问道:“老大,你能看见不?” 杜河清苦笑,“娘,您就别试了,啥也看不见,一点亮都没有。” 杜玉娘连忙安抚,“爹,您别担心,您没听秦大夫说嘛,你这脑后面的包下去了,淤血散开了就好了。” “唉,爹不担心,我肯定会没事的。”杜河清话说得漂亮,实际上心里还是没底。 黑暗给人恐惧,这种看不到光明,仿佛整个人都被黑暗包裹住的恐惧感,正常人是不能理解的。 杜河清不想过多描述自己的痛苦,他不想让老娘跟女儿担心。 可即便是这样,李氏仍然忍不住哭出了声,老太太生怕自己的声音被别人听到,会打扰到别人,就自己忍着,呜呜的哭。 杜河清听了也不太好受,但是他还是安慰了李氏两句。 “娘,你这是干啥,我这眼睛又不是好不了了。”但是话说完了,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了,要是真好不了该怎么办?他成了瞎子,什么活都干不了,地里的活计该怎么办,三个孩子该怎么办? 杜玉娘心里像塞了团棉花一样难受,“祖母,你这样,我爹心里就更难受了。您千万保重自己的身体,别跟着上火。” 杜玉娘又转头问杜河清,“爹,你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杜河清明显一愣,“安康没跟你们说?” “说了啊,他说他跑到巷子口的时候,看到杜安兴在跟你说话,也不知道你俩说了啥,你就转身了,结果杜安兴就拿棍子把你打晕了。他跑过去的时候,杜安兴就从另一边跑了。” “这不都说清楚了吗,还问我干啥?”一想起昨天的事,杜河清就忍不住发脾气,心里也堵得厉害。 杜安兴这小崽子是没救了,这回非得跟老二好好说道说道,再不管教,他将来就得是家里的祸害。 “可是,我二叔不信。” 杜玉娘的话一出口,屋里的空气几乎都要凝固了。 “啥?”良久以后,杜河清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字。 “我二叔不信,他说他没看见十一。当时我哥跟他在万花楼的正门对面,结果杜安兴出来的时候,二叔睡着了,我哥推了他一把,他喊得挺大声,正好让杜安兴听到,就从后门溜了。等我哥再到后门的时候,就看到他打晕了你,然后跑了。”杜玉娘叹气,“我哥说得挺明白清楚的,可是我二叔还是不信。” 杜河清呵呵笑两声,什么也没说。 此情此景,你让他说什么?他现在感受到了万箭穿心般的疼痛,这种疼痛,比杜安兴打他那一闷棍要疼得多。 李氏紧紧的握着杜河清的手,哽咽着道:“老大,你放心,娘会给你一个说法的,等你好一点了,娘就带你回家,咱们分家,分家!” 第一百六十一章 谎言 分家! 李氏的话,让杜玉娘为之一振! 终于,她终于亲耳听见祖母说分家了。 经历过太多波折和风波的杜玉娘,两世的年纪加在一起都快四十岁了,可是在这一刻,她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心情。 她做到了,她做到了! 自打从生以来,摆在她面前的困难一道多过一道,可是她没有放弃,她要改变这一切。 她跟池家再无瓜葛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如今就要分家了,她可以松第二口气了。远离杜安兴,就等同于远离贺元庚,就等同于远离恶梦一般的生活,等同于让杜家远离坠入深渊的命运。 当然,杜河浦的表现让人很失望,张氏呢,杜玉娘对她从无好感,他们都护着杜安兴,却不知道将来杜安兴能不能护着他们。 可惜了杜家那姐妹俩,杜小枝已经嫁人了,不算是杜家人了。 杜玉娘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虽然心里担心杜河清的眼睛,但是还是忍不住小小的开心了一下。 就在这时,杜安康回来了。 “爹,你现在感觉咋样。” “除了看不见,别的都听好,就是这后脑勺还有点疼。” 杜安康把手里提着的药放下,“人家大夫都说了,这是正常的,过几天就能好了。你也别多想,好好休息就好了。还有,爹,二叔一直不相信你……” 杜玉娘拉了他一下。 “爹都知道了。” 杜安康抿着嘴,倔强地道:“瞧着吧,一会儿二叔回来,还指不定要怎么闹呢!在他眼里,他儿子那是哪儿哪儿都好,杜安兴说啥他信啥,指不定还得说咱们往杜安兴脑袋上扣屎盆子呢!” 杜河浦此时,正在康家作坊的后排厢房里,跟杜安兴对峙呢! “我问你,昨天我来找你,你不在,柜上的人说你去看朋友了,你看的是谁,你人在哪?” 杜安兴一头雾水的样子,“爹,您这是咋了,咋这么生气呢!” “你别废话,你说你昨天一宿没回来,今儿又这么晚回来的,你到底干啥去了?”杜河浦心里,也画着魂呢! 杜安兴笑了笑,“没啥,有个以前在书院认识的何大哥,昨天正好路过这儿,我就去见他了。爹,你不知道,何大哥人特别好,懂的东西也特别多,他知道我不念书以后,感觉挺惋惜的。” 杜河浦眯着眼睛看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十一长得比他还要高了,现在的他,完全是个男人的模样,一年的农活,将他的身段淬炼的相当结实,看不出一点少年时的影子。 “你跟我说实话,你昨天是不是赌钱去了?还去了万花楼是不是?”杜河浦是真没有看到杜安兴,所以他这话,也是在诈杜安兴。 杜安兴一脸惊恐状,“爹,您是不是喝多了?我不是都答应过您,以后再也不赌了嘛!再说,我发过毒誓了,怎么可能还犯,怎么可能还像以前那样不懂事!再说,万花楼是啥地方?我昨天是陪何大哥去了香满楼吃饭,万花楼我没去过。” “真的?”杜河浦本来就相信杜安兴是无辜的,杜安康说的那些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现在听自己儿子这么一说,他心里的疑虑也就去了六七成。 “当然是真的!爹,咋的了?我瞧你气色咋不太好呢~” “十一,你跟爹说实话,你真没去万花楼?也没有打你大伯闷棍?” “我真没去……您说啥,打大伯闷棍?”杜安兴一脸吃惊,“大伯咋了?被人打闷棍了?这跟我有啥关系?爹,您说的到底咋回事,我都让你说迷糊了。” 杜安兴演技高超,三言两语就把杜河浦骗了过去。 “是这么回事……”杜河浦就把他们到镇上来的事儿,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杜安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心里已经怀疑他们来镇上这个事儿不是巧合了! 但是,怎么会,他一直隐藏得很好啊! 这些事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一定要让爹相信自己是无辜的。 杜安兴脸上表情不变,却是悄悄的吸了一口气,才道:“爹,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啊!我昨天一直都跟何大哥待在一块儿,他可以替我作证啊!还有,香满楼的伙计也可以替我作证。我从来没去赌过钱,也没有去过万花楼啊!” 杜河浦听了这话,心里十分高兴,怎么样,他就说十一不是坏孩子吧!人家可是有证人呢!大房的人想往自己儿子头上扣屎盆子,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真的?十一,你可不能骗我。” 杜安兴举手发誓,“爹,我真没骗你,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何大哥,带你去香满楼,让你见见那几个伙计。” 杜河浦一想,自己去见见也好,心里有了数,大房再说啥,他都有底气了。 “好,儿子,你就带爹过去吧!安康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爹心里没底,不敢反驳。你带爹去见见你那位何大哥,咱们有证人,谁也不能说你的不是。” 杜安兴点头,“爹,咱们现在就去,你放心,何大哥能证明我的清白。” 杜安兴就带着杜河浦去了香满楼,找到了何胜,还找到了几个在香满楼的伙计。 何胜与杜安兴称兄道弟,香满楼的伙计们也都说对杜安兴有印象,甚至还能说出昨天杜安兴都点了什么菜。 当然,这一切自然都是杜安兴安排的,昨天他打了杜河浦一棍子以后,就在想退路了,于是就安排了何胜给自己作证人。说来也巧,香满楼的老板与何胜有旧,何胜顺水推舟送人情,顺便让香满楼的伙计也给杜安兴做个证明。这样一来,可信度大大增加了。 杜河浦哪能想到这些弯弯道道啊!结果自然不必多说,他现在,已经百分之百相信杜安兴了,而大房那些人,则都成了满口谎言,居心不良之人。 “爹,你说你也是,我祖母说我从赌档里出来的,你咋没问她,为啥不上前拦住我?人家说啥你信啥!要是再让他们这么冤枉我几回,我还活不活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瞎了 杜河浦听了儿子的话,气焰顿时矮了几分。 “我说来着,可是你祖母说了,她亲眼见看见你了,还说你自小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她不可能认错。” 杜安兴意味深长的看了杜河浦一眼,“爹,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老实了。” 杜河浦没吭声。 “你说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被大房压着?我大伯多精明啊,还有我大娘,要不是我娘处处要尖,争先恐后的想给咱们多要点好处,你以为能轮到我读书?能轮到咱们家看铺子?”杜安兴看了他爹一眼,才道:“只怕好处都要让大房占去了。” 明明是杜河清这个当哥哥的,有意让着他,明明是刘氏贤惠,不去跟二房计较,可是在杜安兴嘴里,都变成了这些是张氏争来的。好像张氏不争,这些东西都不会落到他们手里似的。 杜河浦想了想,居然同意了他的这个说法。 “是爹糊涂,是爹糊涂。”杜河浦这个脑袋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别人说什么信什么。尤其是亲近的人说的话,他毫无理由的觉得对方是对的,自己的分辨能力几乎为零。 也难怪他被张氏拿捏着。 “儿子,那现在咋办啊!?”杜河浦心里不好受,觉得自己被兄长和老娘欺负了。 “现在啊!”杜安兴试探着问道:“爹,你有没有想过分家?” “分家?”这,不好吧! 父母在,不分家。 老爹死了,可是娘还在啊!他们就兄弟两个,这么早分家,怕是有些不像话吧! “对,分家!”这也是杜安兴临时起意的一个想法。 他觉得,大房来镇上这件事,不是偶然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意来堵他来了。 这次,他爹没瞧见什么,自己糊弄过去了。 下次呢? 他只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要是让他爹亲眼看见他赌钱,逛窑~子,那他以后就完了! 杜安兴有预感,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的事情,早早晚晚会被大房给暴光。 虽然这些事确实兜不住,但现在还不是亮出来的时候。至少要等到他有自保的能力,有不依靠家人的能力时,再亮出来,也无所谓了。 为了自保,他只能选择劝爹娘分家这一条路。 大房的人,一个赛一个的精明,只有把家分了,他才能自由。爹娘都是耳根子软,好糊弄的人,分家以的一,他随便哄哄,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爹,再不分家,下次他们还指不定怎么冤枉我呢!” 杜河浦笑着道:“不能够,十一,你想差了,这回的事儿,就是他们误会了,没准啊,是他们认错人了。” “爹,你咋这么天真呢!”杜安兴口气十分不好地问道:“我问你,如果咱们去了我大伯那,解释不通,他们非说是我伤了我大伯,那咋整?” 杜河浦舔了舔嘴唇,有些局促的道:“不能够,你大伯不是不讲理的人。” “万一呢,爹,我就问你,万一呢?”杜安兴十分激动的样子,好像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你知道吗,他们就是不想我好!当年不让安康读书的事情,他们一直记着呢!爹,你醒醒吧,这种事情能认错人?长得有那么像吗?我看根本就是他们胡说八道。” 这番话,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至少杜河浦听了,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那,那咱们先去看看你大伯,有什么事晚点回铺子里再说。” 杜安兴点了点头,道:“您等我一会儿,我去请个假!”其实他早不想干了,他现在怀疑,刘家给他找这个活,就是为了害他。不过何大哥说了,自己留在这儿有用,所以他才像三孙子似的,在这会儿扛活。 不多时,杜安兴回来了。 “走吧。” “兴子,这,你昨天就请假了,老请假不好吧!” 杜安兴摇了摇头,“没事,掌柜的对我挺照顾的,再说我们到柜上以后,跟学徒不一样了,每个月有两天假呢!我就当先休假了,不过总归是要跟人家说一声的。” 杜河浦不住的点头,“对对,这么做对。”他越发觉得,自己儿子能干。 杜家父子出了康家作坊,往秦家医馆去了。 到了医馆,有人把他们引进杜河清的屋子里,就转向走了。 杜安康一见杜安兴,当时就红了眼睛,直接扑上去,抡拳就要揍他。 杜河浦连忙拦着,“安康,反了你了,你要干啥?” “二叔,我要揍他,你让开!”这是个耿直boy。 杜河浦拼命拦着,“你疯了吧?当着我的面儿打我儿子?” “他就是个混蛋!” “娘,您也不管管?”杜河浦看着李氏,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现在杜河浦觉得自己老冤了,杜家上下都对不起他。 “安康,先别动手!”李氏发话了,杜安康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停手。 杜安兴微微眯了眯眼睛,暗想,杜安康我记住你了。 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杜玉娘眼中。 “十一,我问你,你昨天去哪儿了?”李氏瞧了瞧杜安兴身上的衣裳,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也已经破灭了! 连衣裳都没换! “祖母,我都听我爹说了,你们是不是误会了,认错人了?昨天我跟我一个朋友在外面,还去了香满楼吃饭,根本没有去过你们说的好些地方,更没有打我大伯闷棍。” 杜安康听了这话,顿时暴起,狠狠的朝杜安兴揍了过去,“你放屁,我亲眼看到你动的手,你个敢做不敢当的缩头乌龟。”他突然动手,速度极快,杜安兴没有防备,被打了好几下。 杜河浦连忙扑上去,把两个人分开。他伸手指着杜安康道:“我告诉你,安康,你要是再敢当我的面动手,你试不试我抽你?” 杜安兴这会儿很狼狈,嘴角湛血,他的眼神像狼似的盯着杜安康,可惜杜河浦没有看见,杜安康也没有看见。 “我爹被他打了,现在因为脑后的包,我爹瞎了!”杜安康痛苦的喊了两声。 杜河浦一下子懵b了,“瞎,瞎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怎么发 杜河清瞎了,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杜安兴也觉得十分意外。 他只是拿棍子打了杜河清的头,目的是想打晕他,但是没想到会阴差阳错的将他打瞎。 杜安兴不懂任何医术,觉得这事儿有点匪夷所思。 好好的,怎么就瞎了? 不过他看到杜河清那毫无焦距的双眼后,也明白这事儿应该是真的了。 杜安兴一脸的平静,面对杜安康的愤怒,杜河清的茫然,李氏的失望透顶,他都是无波无澜,一副置身事外,这些事情都与我没关系的样子。 李氏人老成精,即便杜安兴装成极为镇定的样子,但是杜河清眼睛瞎掉的事情,还是给他的心理上,造成了一定的负担。 在杜玉娘看来,他的演技并不高明,一旦人们拨开了蒙住自己眼睛的那层“亲情纱”,那么他做的一切,都会无所遁形。 她已经看透他了,相信祖母也看透他了,惟一看不透的人,也许只有杜河浦。 “十一。”李氏特别平静,她坐在那里,微微垂着头,叫杜安兴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祖母。”杜安兴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好像没有半分的杀伤力。 李氏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大伯说,他是被你打了闷棍,安康也说他亲眼瞧见了,是你把你大伯打晕了,然后从另一头跑了,这事儿,你咋说?” 还不等杜安兴说话,杜河浦就急急地替儿子辩解起来,“娘,大哥和安康指定是看错了,那人根本不是十一。十一当时跟别人在一起,他有证人,而且当时他们在吃饭,香满楼的伙计也可以给他作证。” 李氏咬牙吼道:“闭嘴,我没问你!” 杜河浦脸上又是青,又是红的,脸色十分难看。 “娘……”她当着这些小辈们教训自己,是什么意思嘛!这事儿本来就不关十一的事儿,为什么非得强加在十一身上呢! “大哥,你听我说……” 杜河清摆了摆手:“你不在现场,有什么资格说话?” 我…… “十一,你说!”李氏隐隐有些发怒,“我现在就想听你说,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杜安兴只道:“祖母,您认为是怎么回事呢!当时没有别人在场,我即便说这里头没有我的事情,您会相信吗?您气势汹汹,咄咄逼人,一副让我认罪伏诛的样子,我再说什么管用吗?您既然已经认定了我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那又何必问我呢,直接报官好了!” 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着实有些气人,给人一种他很有底气的假象! 证据,只怕是没有的,人证,只有杜安康一个,却又是苦主的儿子,他的证词也不足为信。而杜安兴为自己找了证人,想必证词都已经反复校对过了,就算是官差来了,只怕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杜玉娘一声不吭,转头看了看李氏。 老太太气势很足,坐在那里怒视杜安兴,眼睛里装着的情绪复杂又直接,杜河浦见了她这个样子,心里都没了底气。 李氏缓缓闭上眼睛,轻喃道:“作孽哟……”这三个字轻不可闻,若不是杜玉娘一直在她身边,只怕也听不到。 李氏再睁开眼睛时,眼中已经有了决然之色,“老二,分家吧!” 此言一了,满室皆惊。 连杜玉娘都没想到,李氏居然会这么痛快。她一直以为,分家的最大障碍来自李氏,但是没想到,当那层窗户纸捅破以后,李氏居然会这么痛快。 分家…… 杜河浦有些不知所措了,杜安心的心里,却是欢喜异常。 当天晚上,杜河清就回到了铺子里养着,杜河浦在铺子里跟李氏说了一马车的好话,可是李氏就像没听见一样,听得烦了,直接将他撵出去。 三天后,杜河清的眼睛能够看到一些光亮了。 李氏便决定全家回到杏花沟去,一来是让刘氏照顾杜河浦,二来是商量分家事宜。尽管杜河浦心有不甘,还想挽留这件事,但是分家已经势在必行,根本就不是他能说得算的了。 “老二,我们先回去一步,你跟十一自己回去吧。”李氏现在对二房的态度十分冷淡,连回杏花沟都不愿意与他们同行了。 这正是杜玉娘愿意见到的。 杜河浦没办法,只好让杜安兴请假,雇了辆骡车,父子俩一起回了杏花沟。 刘氏的眼睛早就哭得又红又肿了,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她在心里把杜河浦父子狗血淋头。但是婆婆已经说分家了,她还能怎么闹?自己男人的眼睛又不是不能好了,她难不成还真找二房拼命?再怎么样,他们也是婆婆的亲儿子,亲孙子。 杜河浦父子俩回来的时候,张氏已经瑟瑟发抖半天了。 刘氏看她的样子,实在太过骇人,她像是随时会拿砍刀冲过来,将自己砍成十块八块的样子。而且婆婆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见她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骂了她一顿。 在张氏的印象中,从没见过李氏发这样大的脾气,也没有见过刘氏这样要吃人的目光,所以杜河浦回来以后,张氏就迫不及待的位住了他,问他:“当家的,到底是咋回事啊?这,这娘骂我,大嫂一副想吃人的样子,大哥的眼睛到底是咋整的!” “娘,他们非说我大伯的眼睛是我弄瞎的。”杜安兴就把事情讲了一遍,当然,他是不会讲实话的,自然要把自己摆在无辜者的位置上,说他是受冤枉的。 张氏当然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儿子了!她气得大骂,“敢诬蔑我儿子,大房的人,果真没有一个好东西。当家的,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想啥啊,分家就分家呗!你也是杜家的儿子,该给咱们的,一个大子儿都不能少!” 与此同时,李氏也在想分家的事。 这个家该怎么分? 家里的东西就这么多,按道理来说,应该平分的。 可是二房的秉性…… 只怕分给他们多少,这个家都是要被他们败光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分家前昔 杜家的家底还是颇为丰厚的。 家里有良田六十亩,一座方方正正的老宅,一头牛,一个带后院的铺面,十几亩开荒得来的荒地。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东西。 剩下的就是粮食,钱,还有一些农具,生活用品什么的。 粮食好分,今年打的粮都在仓房里存着呢,直接过秤,对半分就是了。农具啊,平时用的锅碗瓢盆啊,这些都是很好分的。 钱都是有数的,这么多年杜家挣的钱虽然不算少,但是也绝对不算多。加上花销比较大,所以其实也没有存下太多的钱。杜安兴读书要用钱,这是杜家比较大的花销,资助池英杰要用钱,加上张氏监守自盗,吃穿用度等等,杜家每年存下的钱,实际上是非常有限的。 当年杜父生病时病程颇长,几年的时间里一直吃着药,他去世后操办丧事,也花费不少。 按道理说,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这钱就应该是平分的。 以前李氏也是这么想的,她就这么两个儿子,没有远近之说,一碗水肯定是要端平的。但是现在真的要分家了,李氏不这样想了。 怎么说呢! 倒不是她想偏心大房,想多给大房一些,只是二房出了杜安兴这个赌徒以后,李氏担心这些钱都会被他拿去赌,到最后都打了水漂。 李氏叹息一声,看来明天这个家,不太好分啊。 就在李氏左右为难的时候,大房和二房也都在商量分家的事情。 刘氏的眼泪就没断过,她坐在西屋,嘴里一直数落着这些年二房的种种不是。 “过去的事儿,我就不提了,咱就说这回的事儿吧!老二家办的是人事吗?亲眼看到的事儿,他们都能否认出花儿来!咱家安康是什么人啊?他从小到大都不会撒谎!杜安兴那就是个狼崽子!叫我说,就该报官,他这样,那是,是以下犯上,是不孝!”刘氏一边说,一边恨恨的咬牙,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 “唉,算了!”杜河清现在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最初眼睛看不见的时候,他是既害怕,又愤怒!一个健康的大活人,突然就变成了瞎子,这事儿搁谁身上,都是一件接受不了的事。而且被自己的亲侄子打了闷棍,这事儿怎么听都是寒心。侄子是啥?那是仅次于自己儿子的存在,是同根同源的血脉啊! “我现在是寒心了。”不仅杜安兴让他寒心,就连杜河浦,也把他的心伤得透透的。 那就是个傻子,是个浑人啊! 杜河清道:“孩儿他娘,你也别气!反正娘也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了,这个家,分就分了吧!以后咱们家就消停过日子,我眼睛用不了多久就能好了,咱们种咱们的地,以后,远着些吧。” 这也是件极其无奈的事情。 “咱们要地啊?”刘氏吸吸鼻子问道。 杜玉娘轻声道:“娘,这事儿不是咱们要的事儿。祖母已经说了,明天请里正过来,主持这个分家。家里就这么多东西,要地就得住在村里,要铺子就住到镇上去,都是明摆着的事,就看祖母怎么分了。” “对啊,娘,这事儿不是咱们能说得算的事。”杜安康这两天也是挺上火的,他这个人,本分老实,但是并不代表他窝囊。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结果啥也不能追究,你说气人不气人! 杜安兴是自家人没错,可是自家人这么坑自家人,这,这一点道理都没有嘛。 田氏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一直这么坐着,多少有些吃力。作为杜家的晚辈媳妇,她没有发言的资格,分家也好,不分家也罢,她的意见并不重要。 刘氏也是生过孩子的人,看了自个媳妇一眼,自然知道她这是不舒服了。怀孕的女人是特别受罪的,要是还在婆婆跟前立规矩,那就更是罪上加罪。 “行了,安康啊,你扶你媳妇回去吧!这事儿也轮不到你们晚辈出面,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杜安康应了,扶起田氏,回西厢房去了。 虎子出声:“娘,要是分家了,你还让我读书不?” “让,咋不让!你给娘好好读书,让杜安兴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再说二房。 分家的事情,既然已经提出来了,就肯定不会再更改了。 张氏对自个婆婆还是比较了解的,李氏就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他爹,家里总共就这点东西,你说咱是要地还是要铺子?” 杜河浦一脑门子的汗,他这是急的。 “不是,大哥大嫂什么意思,好像我是千古罪人了?”杜河浦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老大他们一家子对自己的敌意是从哪儿来的。 “哎呀,你说这些还有啥用啊!他们就是见不得咱们好。”张氏心里隐隐有一个想法,但是还不敢直接说出来。 “现在说的是分家的事。” 杜河浦皱眉,“十一,你是怎么想的?” 张氏很自然的接过话来,“要我说,当然是要铺子!乡下房子能值几个钱?这铺子能做生意,实在不行还能租出去,挣租金,怎么样都好过。” 张氏也知道,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这家里的地和铺子,怕是只能挑一样。 杜河浦问杜安兴,“你也这么想?”其实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开个铺子做生意,总比在家里种地要清闲些。 “爹,我觉得要地合算一些。” 张氏听了这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啥?要地?你疯了?” 杜安兴自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可是干大事业的人,在镇上跟着何胜做买卖,日子久了,难免会有难听的话传出来。要是爹娘都搬到镇上去,只怕他办事就要束手束脚了,还不如先把他们哄到乡下去,等自己羽翼丰满之时,他们再想管教自己,也是来不及了。 而且这样一来,大房就得搬到镇上去,他正好可以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之处。 这简直就是一箭双雕,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分家(上) 杜安兴自有一套说辞,能够打消杜河浦和张氏心里的疑惑。 “爹,娘,我想要地,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觉得要地比要铺子合适多了。” 张氏一听到‘合适’二字,当下来了精神。 “哦?这话怎么说的?” 杜安兴往炕里坐了坐,“你们听我分析分析啊!这单从房子的大小来说,村里的房子,要比镇上的房子宽敞,对吧?” 张氏点头,老宅是正房四间,两边厢房各四间,当然比镇上的房子要宽敞了。严格来说,铺子后面只是一个小小的后院。 “再有,如果我们不用铺子做生意,将铺子租出去的话,能收多少租金?” 杜河浦想了想,“撑死三十两,要是这个数,只怕不好租。二十五两的话,应该差不多了。” 张氏也点头,街面上铺子的行情是怎么样的,她还是清楚的。 “就算二十五两好了!如果我们自己开铺子的话,一年到头能挣多少钱?” 张氏叹了一声,“咱们家没有什么本钱,也没有什么来货的门路。大生意做不起,小生意不赚钱。”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们也不可能做一个茶馆的生意。 “一年下来,满打满算也就挣三十两吧!”到底是赚辛苦钱,比租铺子还能赚一些。 杜安兴道:“你们看,就算咱们自己做生意,一年不过三十多两的收入。住的地方小不说,将来吃饭各方面的花销肯定也会越来越多。分家以后,家里产的粮食就跟咱们没关系了,以后咱们吃每一粒米,每一颗葱,都得花钱去买!”以前二房在镇上做生意,大房在乡下种粮,家里打的粮直接送到镇上,连种的蔬菜也是隔三差五的往镇上送,这让二房在无形当中省了不少花费。 杜河浦听了这番话,不由得连连点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张氏还是有些不甘心,要了地的话,以后她可就是个农妇了,只怕将来还要下田的,那得多辛苦啊! 杜安兴像是看出了张氏的心思似的,当下道:“娘,种田虽然辛苦,可是收入多啊!你看咱家的地,多肥啊,打的粮食可比别人家多不少呢!这一年我跟着爹下田,可算是见识到粮食的金贵了!你不知道,咱们家从春天种小麦开始,一直到秋收完事,家里的粮食和菜地里的菜,里里外外算下来,可远远不止三十两啊!而且吃的都是自己的,养点鸡,喂点猪,又能省下一笔来。” 张氏也动心了。 她娘家为啥穷?还不是因为家里头一堆懒汉?本来家里也有十几亩田地的,好好打理一番,全家人吃饱肚子还是不难的。可是因为家里人懒,那地慢慢的荒废了,到后来良田变差田,只得胡乱卖了,弄得家里越来越穷。 穷人没有地,只能去佃地主家的田地种,而地主家的租子往往非常高,佃户们交了租子以后,只能剩下一些勉强度日的口粮,没什么剩余。 杜家不一样。杜家有良田六十亩,还有十几亩开荒得来的荒地,年景好的时候,一年三十多两的收入,绝对是能赚出来的。 “爹,娘,你们想想。咱们要是留在乡下,吃得好,住的宽敞,虽然辛苦一些,但是收入比在镇上的时候只多不少。最重要的是,我还在镇上做工呢,每个月也有二两银子,这样一来,咱们家最少一年最少能收入五十两银子,刨去一些家里的花费开销,攒下一半应该不能问题吧!?” 杜河浦连连点头。 张氏此刻,也不由得动摇起来。 “大房比我们人多,住在镇上肯定会很不方便,而且他们从来没做过生意,这铺子到了他们手里,只怕什么都干不成!”杜安兴瞧见张氏的眼睛亮了,才又道:“他们不就是看不得咱们好吗?这回分家,咱们就要乡下的地和房子,让他们大房看一看,我们二房,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怎么都比他们强!” 张氏不住的点头,觉得儿子这话可是说到她心里去了,不过一想到田里那些侍候庄稼的活计,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总觉得自己亏了。 杜安兴见状,垂下眼帘想了想,道:“算了,别想这些了,要地的好处显而易见,又怎么能轮到咱们呢!我祖母一向偏心,有这样的好处,自然是要给大房的。” 他这话,看似无心,实则大有深意。 杜河浦拧着眉头,张氏气鼓鼓的,脸上全是愤愤不平之色。 杜安兴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就没再说话。 剩下的,就看明天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氏早早的起来了。 她十分郑重的换了一身衣裳,还到杜父的牌位前,认真的拈了香,冲着他的牌位叨叨半天。 杜玉娘远远的看着,也没听清李氏都说了些什么。 想必说得都是关于分家的话。 她默默的走开,去做了早饭。 没过多久,大房,二房的人都起来了,今天是个大日子,连一向喜欢睡懒觉的张氏,也早早的起来了。 气氛怪怪的,早饭也是稀里糊涂的吃完了。 人人都在想分家的事,谁还有心思想吃饭的事儿。 早饭结束后,杜玉娘和刘氏快手快脚的收拾,不多时就收拾好了。 李氏这才对杜安康道:“康子,你走一趟,把里正和村里的老人请来吧!” 杜安康脸上不见一丝笑容,“知道了。”他转身出了屋子,经过杜安兴身边时,狠狠的撞了他一下。 杜安兴脸上闪过一抹吃痛的神色,心里却暗道他幼稚。 张氏冲着杜安康的背影大叫:“你故意的吧?” 没有人搭理她。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石三锁和村里的几位颇有威望的老人一起来到了杜家。 李氏将几个人请进上房,让刘氏将茶水,点心备好,这才道:“今日请里正和几位叔公来,是想让您几位做个见证!” 李氏说到这儿,眼眶有些发酸,但是她挑了挑眉,把那股子酸涩劲压了下去,才接着道:“树大要分枝,人大要分家,我这两个儿子也都是要当祖父的年纪了,这个家,也该分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分家(下)4000大章 李氏说完这句话,眼圈不由自主的红了。但是她是一个要强了一辈子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肯定是要收敛情绪的。 李氏的话一出,里正石三锁就点了点头,“我们都听说了。”杜安康去请他们过来的时候,已经说明了要分家的事。 这种事情,讲究你情我愿,人家杜家人都同意了,他们这些外人,也没有必要劝,只要给做个见证,帮着把这个家分了,就算完事了。 李氏把两个儿子,媳妇都叫到屋里,杜河清的眼睛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人影,走路还需要人搀扶。 杜安康扶着杜河清进屋的时候,石三锁和屋里的几位老人,都是吃了一惊。 杜河清的造型,实在是太另类了。他头上缠着一条绷带,眼睛无神,走起路来需要搀扶,双手也不自觉的向前摸索着,好像一不留神就会摔倒似的。 “河清,你这是咋地啦?”石三锁微微惊讶,前几天他还见过杜河清,人还好好的,这才几天的工夫,人咋这样了? 杜河清苦笑,摸索着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爹,小心点。” “康子,你爹咋啦?” 杜安康抬头,若有若无的撇了杜安兴一眼,道:“我爹让一个小畜生给打了闷棍,伤在脑袋上,眼睛也受了连累,不过吃着药呢,已经见好了。” 张氏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本来她就对大房有诸多的不满,特别是大房把杜河清受伤这件事情赖到杜安兴的头上,更是让她恼火,所以杜安康的话音刚落,她马上就回嘴道:“安康,你指桑骂槐以为别人听不出来是怎么的?你爹受伤这事儿,根本就不是安兴做的,你听不懂人话?” 杜安兴这个火大啊!他自然知道张氏是想维护自己,但是眼前这个节骨眼,多说多错,保持沉默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在坐的人,年纪都跟李氏仿佛,有的比李氏还要大一辈,这样的人精,什么人,什么事没遇见过?所以从张氏的话里,他们都听出了一些苗头。 难怪要分家了。 石三锁看向杜安兴的目光转瞬就带上了两分冷意,敢忤逆长辈,朝长辈动手,这孩子胆子够大的啊!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李氏没有斥责杜安康,反倒狠狠地瞪了张氏一眼,“这么多长辈大,你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插嘴说话呢。” 这个态度是一个暗示。 张氏不以为然,心想有什么好得意的,反正也要分家了,等今儿个把家分完,这老东西再也别想进自己的家门。 “说分家的事儿吧!”李氏终于提起了正事,她只道:“里正,我们家的东西,都是有数的。房子,地,铺子,还有一些积蓄。” 李氏说完这些,就问杜河清和杜河浦哥俩,“这些,你们都没有意见吧?” 哥俩都不约而同的点头。 家里有什么东西,他们心里都有数。因为李氏守寡,两个儿子就是顶梁柱,所以家里的东西,一直都跟两个儿子交待的十分清楚。 “我想把这些东西,分成三份。” “咋三份呢?就两个儿子,咋三份?”张氏又忍不住了。 杜河浦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喝道:“你闭嘴,娘这么做肯定有这么做的意思。” 李氏开口道:“咱们家在镇上有个铺子,后院有四间房。家里有六十亩地,还有十几亩荒地。按我的意思,你们哥俩就各要一处,要铺子的,以后就在镇上做买卖;要乡下房子和地的,就安心在家里种地。剩下的,包括钱啊,东西啊,还有今年打的粮食,都是平分。家里的牛,就归种地的。” “我说分三份,是想把乡下的地分成两份,加上铺子正好在三份。”李氏道:“四十亩的良田跟十几亩的荒地是一份,另外二十亩的地是一份。” “娘,为啥这么分?” “你们哥俩是你们哥俩的,我自己也得占一份!不管你们哥俩谁管我,这二十亩就归他,当是我的养老钱。我跟着谁,这二十亩地就给谁,另一股也不用掏养老的钱了。”李氏问石三锁:“里正,这么算没错吧?” 石三锁点头,“按规矩,养老人的,肯定得多分点。到什么时候,老嫂子你手里都得握点东西,这是应该的。”杜家家大业大,二十亩地也是不少了。 “二十亩地当养老钱?”张氏惊呼一声,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娘,的您这也太精贵了吧,听都没听说过。” 李氏急眼了,抄起一旁针线笸萝,直接朝张氏扔了过去。 张氏尖叫一声,吓得躲了起来。 石三锁看不下去了,“河浦,你是老爷们不?就让家里娘们这么放肆,跟你娘这么说话?” 杜河浦脸上挂不住了,三两下把张氏拉过来,推出了屋,到了门口,还骂了她两句,让她滚回家去,分家这件事情,就不打算让她参与了。 张氏哪肯啊,非要赖着不走,杜河浦急了,踹了她一脚,她这才消停了。 杜河浦重新回了屋,脸上颜色不大好看。 李氏问他:“老二,你也觉得我不值这二十亩地?” “没有,娘,我听您的,应该的。” 李氏脸上怒气未消,听了他这话,也没好看多少。 “你们哥俩商量商量,谁要地,谁要铺子。” 杜河清只道:“娘,我听您的,您让我要啥我要啥。” 杜河浦想起之前在家里商量的事,又看了儿子一眼,才道:“娘,我,要想要地。” 这让李氏觉得很惊奇,她以为杜河浦会要铺子呢!张氏不是个勤快的,老二跟老大比起来,也是差了一截。 “要地?”李氏惊讶:“你可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娘,我知道我在种地方面不如大哥,可是以前家里经营铺子的时候,情况什么样您也不是不清楚。”他低下了头,有些难为情地道:“种地到底还是比做买卖容易些。” 李氏点头。 他这么想也没错。 “只是娘……”杜河浦犹豫了一下,才道:“家里的宅子,牛,还有四十亩地,哪能跟镇上的铺子比!” 李氏有些恼火:“那你就要铺子好了,谁也没逼你!” 杜河浦道:“娘,安康都娶亲了,这是分家之前的事。我们十一还没娶媳妇呢!” 这也是差距吧!大房娶媳妇是用公中的钱,可他们安兴要是娶媳妇,就只能用自己的钱了。 刘氏颇为不赞同地道:“那你们家还嫁了一个闺女呢!嫁妆不是钱啊?” 杜河浦板着脸,“大嫂,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叶子是怎么嫁出去的?谁都知道怎么回事!”叶子成亲,家里根本就没出什么嫁妆。 李氏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二房在儿女亲事上是吃了亏的。本来啊,她想说等将来十一娶亲的时候,她出一部分银子,就算是给十一的补偿了。可是这事儿由老二自己提出来,她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 “行了,那你说,怎么着?我让你要铺子,你又不干。” “娘,那地,你能不能再多分给我们一半儿?”杜河浦道:“十亩地,再多给我们十亩。一来是我们种地不一定能像大哥那么厉害,二来也算是补偿十一在成亲这一块了。五十亩地,都卖了也就勉强值那个铺子的钱。” 刘氏轻笑,“咋的,家里这大瓦房不是钱?” “那你们不是还有十亩地呢吗?”杜河浦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李氏惊讶极了,用无法置信的目光看着杜河浦,“老二,我还没说要跟谁呢!听你这意思,你是压根就没想过要养我啊!”说到最后,李氏的声音都哽咽了,眼睛一酸,再也没控制住眼泪。 杜河浦这才慌了,“娘,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娘,您别哭了,不值当的。” 李氏擦了擦眼泪,“对,不值当!老二,既然你这么想,那我索性就跟着你大哥了。他是长子,安康是长孙,我跟着他们也没错!当年你们在镇上做买卖,我也跟着你们过了七八年,罢了,以后,我就跟着老大家养老了。” “娘,我,我们逢年过节,还是会看您的,会,会的。” 李氏挥了挥手,“就依你,再给你十亩地!家里的铺子归老大,挑出十亩良田来给老大。乡下的房子,五十亩地,十几亩荒地,园子,,牛,都是你们的。剩下的粮食,钱都平分,没有异议吧?” 杜河浦摇了摇头。 杜河浦只道:“我听娘的!”本来他是想要地的,毕竟他都种了几十年了,跟土地已经有感情了。谁知道老二发的什么疯,居然抢先了一步! 唉,娘为了分家的事情,已经够伤心的了,就别节外生枝了。 李氏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还请里正,几位叔公给我们做个见证,杜家两房分家,今儿就把文书写下!” 石三锁站起身来,道:“河清,河浦,我也算是看着你们哥俩长大的,今儿我就倚老卖老,说你们两句。” “叔,您说。”这个时候再喊里正,就生份了。 “你爹不在了,你娘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你们俩是亲兄弟,不管分家不分家,身体里流的都是一样的血,以后就算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也该相爱互助,特别是要孝顺。” “哎,叔放心。” “我们都明白呢!” 石三锁这才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写文书吧!” 杜安兴取了笔墨来。 石三锁也是个识文断字的人,村里有关文书,房契,地契方面的事,也都是由他出面的。 分家文书他都不知道写了多少份了,写起来得十分心应手。 李氏将家里的房契,地契,银子都取了出来,统计好一个数目,按照之前说的分成两份。粮食都在仓房里放着呢,大致的数目都是清楚的,分的时候直接过称就可以了。 石三锁将分家文书写好,一式两份,当着众人的面念了一遍。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兄弟俩都得了些什么东西,李氏归谁养老送终,双方没有异议等等。 杜家两兄弟确认无误后,都签字画押。几位证人也都纷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这个家,就算分完了。 杜玉娘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她紧张,生怕自己一张嘴,就把这件事给弄黄了。 直到分家文书写成,杜玉娘这颗提着的心,才算放下。 只是有一件事,她始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二房会选择要乡下的地呢?而且杜河浦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一直在看杜安兴,难道这件事是杜安兴提出来的? 真是奇怪了。 家分完了,里正等人也就没有再留下来的道理。李氏本来想张罗一桌好菜,请几个人在家里吃一顿,可是石三锁拒绝了。 “老嫂子,你好好歇歇吧,有什么事儿,再让孩子们叫我。以后啊,有机会呢!” 李氏点了点头,让杜安康去送送他们。 分完了家,她的精气神也一下子像是被抽走了似的,当天晚上就发起了热。 这个年纪病倒了,可不是小事,身体弱的人,只怕要拖上好一阵子才能好起来。 张氏对此十分不满意,家都分了,大房还赖在上房不走,这是什么意思?占他们二房便宜没占够? 杜河浦总算还有几分良心,“娘病着,大哥的眼睛还没好,你急什么急?家都分完了,过了年再分这个家,也没啥了不起的。” 张氏不吱声了,一想到自己家爷们要回了十亩地,她心里就特别高兴。说到底,当家的还是挺聪明的,知道老婆孩子才是跟他过一辈子的人!十亩地,哼,便宜他们了。 杜玉娘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李氏三天,李氏的病才算是好了。她的病刚好,她就迫不及待的对杜玉娘说,“让你哥套车,咱们搬家!”李氏想早点搬到镇上去,她怕触景伤情,怕自己若是留在这儿,会一直想这些事,那人可就好不了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丢人? 李氏要搬家,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搬到镇子上去。 杜玉娘能够理解她的心情。 李氏对老宅的感情其实很深,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不离开这里。但是家已经分了,她必须要去面对现实,更重要的是,二房人的态度,杜河浦的态度,都已经深深的伤害了她,再留下来,徒增烦恼,只会让自己更加的心寒。 “祖母,您也别着急,家都已经分了,早点走和晚点走没有什么区别。”杜玉娘劝她道:“您身体刚见好,这大冷的天,再病倒了可怎么办?我爹的眼睛还没好利索,这个时候去镇上,会有诸多不便。” 李氏摆了摆手,“没事的,你爹那眼睛,该去秦大夫那儿再瞧瞧去!”反正说来说去,她就是想赶紧搬家。 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老二不是不想养她吗?中,那她就早点走,省得碍他的眼。母子俩,有今生没来世,何必那么不识趣呢!自己跟着老大回镇上去,挺好。 杜玉娘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仍然劝她道:“祖母,镇上的房子空了小一年了,得多烧几天才能有热乎气儿呢!要不然让我哥和我娘先过去,把家里用的,吃的先拉过去,再把炕烧一烧。毕竟我嫂子还怀着身孕呢,眼看着就要生了,万一要是冻着了,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李氏想了想,最终同意了。不管咋说,她总不能让没出生的孩子遭罪啊! 杜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您先歇着,我跟我哥说一声去,让他趁着这天气好,先把柴火和用得上的东西拉过去一些。” 李氏点头,任由杜玉娘扶着自己躺下,盖上被子。 杜玉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这才转身出了屋。 “大哥!”杜玉娘进了西厢房,找到了杜安康。 “玉娘来了,脱鞋上炕,炕里暖和。”田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再有一个月,她就要生了。 “嫂子,你歇着,别管我。”杜玉娘瞧着田氏尖尖的肚子,目光又落到窗台上。 那里放了一小包蜜栈,看着好像是海棠果。 田氏这一胎,很可能是个男孩,当初她怀旭哥儿的时候,也是肚子尖尖的,就喜欢吃酸的。 “大哥,祖母想搬家,非得让你套车!”杜玉娘没有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她叹了一口气,然后道:“祖母是一天都不想同二房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 杜安康轻哼了一声,才道:“分家那天,二叔说的那话,是人话吗?刚分家,他就迫不及待的把祖母往外推,搁谁心都得凉。” 杜玉娘:“现在说这些有啥用?祖母要搬,是因为她还在气头上呢,咱们可不能依着她的性子来。天气这么冷,镇上的房子得烧几天才能暖和呢!万一急不可耐的搬了过去,她再冻着了可怎么办?” 李氏的病才刚好,身子还很虚弱。 “这倒也是。”杜安康点了点头,“那咋办啊?” “我寻思着,让你先跑一趟,把咱们家的柴火,还有眼前用不上的东西先送过去,让娘跟你一起回去。这几天你就辛苦点,多跑起趟,先把东西都拉过来,然后晚上你就别回来了,跟娘在镇上待着,把屋子里烧暖和了,我们再搬。”杜玉娘跟他商量,“嫂子这边你不用担心,晚上我过来陪她住。” 杜安康连忙道:“我有啥可担心的,中,我现在就套车去,先把柴火,粮食拉过去一些,晚点我再回来接咱娘,再跑一趟。” 杜玉娘点头,“那中,我再跟娘说一声去。” 兄妹俩前后脚的出了屋,一个去上房跟刘氏商量搬家的事,一个则是去套车。 哪成想杜玉娘还没来得及跟刘氏说搬家的事情呢,院子外头就吵起来了。听声音,应该是杜安康和张氏的声音。 杜玉娘和刘氏连忙跑了出去,却见杜安康再和张氏争执。 “我说了,牛车现在是我们家的,你们搬家自己找车去!”张氏双手叉腰,十分不讲道理地叫嚣着。 杜安康气得直跳脚,可是他的性子跟杜安兴完全不同,就算张氏再怎么不对,那也是他的长辈,他都干不出来对长辈动手的事情。 刘氏咬着牙:“真是欺人太甚!”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张氏那里去。 杜玉娘连忙将她拦住了,“哎哟娘,您消停点吧!”刘氏战斗力不俗,跟张氏交手必胜,不过动静太大,肯定会把看热闹的招来。他们刚分家,这些事还是能免则免。 “我去!” 杜玉娘几步就走到了杜安康身边,拉了他一下。 张氏阴阳怪气地道:“哟,咋的,我说的不对啊,不服气啊?”她现在看到杜玉娘,心里就忍不住生出一股邪火来,张氏总是觉得,杜小叶的事儿,跟杜玉娘脱不开关系!总觉得是杜玉娘把池英杰给咒死了,结果害得她的女儿成了寡妇。 杜玉娘看都不看张氏一眼,只对杜安康道:“哥,咱不用她的车了,你去雇个车,往姥姥,姥爷家去一趟,让咱舅驾车来给咱们搬家!顺道啊,把这事儿好好说道说道,谁对谁错一下子就清楚了。” 杜安康瞪了张氏两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外走。 结果没走两步,东厢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杜河浦走出来喊住杜安康。 “康子,回来,这么点小事有必要闹得尽人皆知吗?也不怕丢人!”杜河浦瞪了张氏一眼道:“咱们自己家的车不用,还用得着上外人那借去?” 杜安康想转身回来,杜玉娘却微微摇了摇头。 她以前觉得,杜河浦这个人只是糊涂了一些,本质还是不坏的!可是现在看,事情只怕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杜安兴的坏,真的只是随了张氏吗?杜河浦的心里,怕也有不为人知的阴暗一面。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总能闻出几分不对劲的味儿来。 “玉娘,你什么意思啊?”杜河浦十分不悦的问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搬 “玉娘,你什么意思啊?”杜河浦十分不悦的问道。 杜玉娘笑了笑,“没有什么意思,我觉得二婶说得对啊!这个家已经分了,我们就不要再用你们二房的东西了,反正你们也不乐意。” 杜河浦刚要说什么,就听杜玉娘又道:“二婶刚才不是把话说得挺明白的了吗?让我们自己找车搬家去,我们现在就去,这没错吧!” “都是一家人,就算是分家了,我跟你爹也是亲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杜字,你们到外头借车,让别人怎么看我们?这不是丢人吗?” 哈哈! 这个时候知道丢人了?早干什么来的? 要不是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只怕他还不会出来吧? “不用了二叔!”杜玉娘一点也不买他的账,直接道:“反正丢人的又不是我们!”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别人只会说二房的不是,跟他们大房有什么关系? “你……”杜河浦居然找不出任何的反驳之词。 杜安康笑了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 杜玉娘也转身,回了上房。 刘氏在屋里侍候杜河清吃药,见闺女进来了,连忙朝她竖起一根大拇指。 干得漂亮。就应该这么干,二房的人以为他们大房的人是包子吗?谁想捏都能捏两下。 到了中午的时候,杜安康果然赶了牛车回来了。 让杜玉娘没有想到的是,刘老汉和他的几个儿子也来了。刘家兄弟除了两个出去做工的没来,其余的四个人都来了。而且这些人可不是坐着车来的,人家是赶着车来了。 两辆骡车,两辆牛车。 这四辆车,浩浩荡荡的停在了杜家的门前,一字排开,那是相当的壮观。 现在也就是天气冷,人们都不出屋,一般情况下不会出来看热闹。这要是夏天的时候,看热闹的人保准能把杜家给围起来。 即便这样,四辆大车一起闹出来的动静,还是将四周的邻居都惊动了。 有人好热闹,就出来看看,结果就看到杜家门前那几辆大车,再一看,哟,来的人不是杜家大儿媳妇的娘家人嘛,这是咋回事啊! 有人认识刘老汉,就把手缩到袖子里跟他打招呼,“这是老刘大哥吧,来看闺女啊,怎么弄这么大阵仗啊?” 刘老汉从车上下来,扯开嗓子道:“啊,这不嘛,女婿他们分家了,我闺女想搬家到镇上去,二房啊,不让用牛车,说是牛分给他们家了,知道吧?” “哈哈!”刘老汉笑了一下,“这不嘛,我就把我们家车赶来了,顺便再给他们借了三辆!” 那人觉得自己出来这趟真是太值了,听了一个大八卦啊!早听说了杜家分家了,最主要是人家分得特别平静,两房人都挺好说话的,一点动静都没闹出来。 现在看,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说话的工夫,杜家人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看热闹的人也不好意思在搭话了,不过也没回屋,还是远远的围着杜家看。 杜河浦一看刘家摆出来的这个阵仗,就知道人家是跟他较劲呢!那脸当下就黑得跟包公似的。 刘氏可不管那些,她稍微想一下,就知道这是老爹和哥哥们在替自己出气。只不过,四辆车,是不是太招摇了? “爹,这是不是太招摇了?” 刘老汉跟着刘氏进了院子,看都没看杜河浦一眼,就跟着刘氏进了屋。 “招摇啥?爹呢,给你出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让安康少遭点罪。这大冬天的,你让孩子一天赶两个来回的车,多冷啊!那是我外孙,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刘氏跟在刘老汉身后进了屋,心里也是热乎乎的。 李氏是寡妇,又是大病初愈,刘老汉不好意思进屋跟她说话,就站在门口跟李氏客气了两句,然后去了西屋。 “赶紧的,都装啥,趁我们都在,搬搬抬抬的也有人,就赶紧搬吧!”刘老汉又走到杜河清身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河清,能看清楚不?” “爹,我现在好多了,模模糊糊能看清一点,但是还是不行!” 刘老汉一屁股坐到杜河清身边,埋怨道:“你说你们,啊,这么大事儿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要不是今天安康去借车,我还不知道呢!” “爹……” 刘老汉把手一摆,“啥都不用说了啊,我就采荷这么一个闺女,她好我们全家都好!你是我姑爷儿,玉娘和安康,虎子,都是我外孙辈的,这个时候你要是跟我客气,我可寒心了!” 杜河清唉了一声,啥也说不出来了。 家里这点事儿,说白了,丢人啊!但是老泰山来了以后,没有半点的埋怨…… “还愣着干啥啊,你哥还有外头冻着呢,赶紧的,把能装的都装上,用不了一天,这个家就能搬得差不多了。”刘老汉又与刘氏道:“你今天晚上也不用去镇上,我让老二陪安康再那儿住几天,你在家照顾河清。” 刘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嗯,对,赶紧的。” 刘氏带着杜玉娘,指挥刘家的人把这几天收拾出来的一部分东西先搬到车上。 柴火,粮食,瓶瓶罐罐…… 刘氏出嫁时刘家陪送的全套家什,几床闲置的被子,还有一些农具,几个坛子,都被一古脑的搬上了车。 “好了,走吧!”刘老汉吆喝一声,朝着刘氏摆了摆手,就赶车离开了。 刘氏关上大门,转身往屋里走。 张氏站在东厢房房根底下,阴阳怪气地道:“哟,大嫂,没看出来啊,你还会告状啊!” 刘氏瞧见她那个拈酸吃醋的样子就想笑,“是啊,以前啊,是我太傻了,啥事都包容,没想到养出一窝子白眼狼。以后啊,我可得学聪明点,该告的状就得告!哎哟,没办法啊,谁让我有娘家能依靠呢!” 最后这一句话,就是说给张氏听的,她娘家没有一个能借上力的。 刘氏冷笑一声,回了上房。 张氏狠狠的咬牙,朝着刘氏的背影呸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 第一百七十章 质问 下晌,刘老汉的牛车又回来了。 “爹,你们忙活了半天,不回去歇着,咋又回来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这么忙叨为了啥?还不是想让你们早点搬过去?”刘老汉找了个僻静地方,拉着刘氏小声道:“这一路上,安康把你们家里的事儿都和我说了。老闺女,你爹我是过来人,这一辈子都要走到头了,啥事没见过?” 刘氏就不爱听这话,当下娇嗔着露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爹~~” 刘老汉笑得脸上都是褶子:“好好好,不说这个。爹的意思是,爹把你们家这点事儿看得透透的,二房那个小子,混着呢!安康亲眼看见的东西,错不了!你们啊,赶紧从这个家搬出去,离二房远远的!以后能少走动,就少走动吧!唉,我瞧着亲家母好像也看明白了,死心啦!” 刘氏点了点头,“那,那还看看日子不啊?” “搬家看什么日子?不用来那一套。离了二房,你们家的日子指不定越过越好!不过爹跟你说,河清种了一辈子地,这冷不丁的接手了一个铺子,怕是经营不好!你们可得打算好了做什么,要租,要自己干买卖,都得想明白了。还有啊,二房的那个小畜生干了这么多事儿,我可不能让康家再留他了,万一哪天留出祸来,你爹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刘氏深以为然,“爹,那你打算直接跟掌柜的说?” “这事儿跟二掌柜说就行了!你别操心了啊,我自有打算。”刘老汉说完这句话,便道:“行了,你赶紧再收拾收拾,我们趁天黑之前再跑一趟,把能带的都给你带走。明天我再来,你们就一车走,早安顿,早消停,趁着年前这段时间好挣钱,赶紧研究出一个买卖来。” 刘氏咂吧咂吧嘴,越想越觉得爹的话很有道理。她连忙招呼杜玉娘,让她帮自己收拾东西。 “细软都留在身边,明天咱们到镇上的时候一起带走!”刘氏把刘老汉的话跟杜玉娘简单说了一遍,道:“我觉昨你姥爷说得在理,咱们再住一晚上,明天就搬。” 杜玉娘想了想,点头,“中,反正车也多,比咱们用小车来回拉省事多了。” 娘俩赶紧忙活起来,把家里能搬的东西都搬上了车。 这么算起来,她们在老宅只能再住一晚了,明天应该以运人为主,而且大房有两个病号呢!所以能带的东西,都先带走吧! 杜玉娘去了田氏那屋,让她指挥自己,什么是自己贴身拿着的,什么是无关紧要可以帮上车,先送过去的。 杜玉娘帮着田氏收拾,不大一会儿就收拾出一小堆要带走的东西。 真要说起来,家里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一大家子人分开,东西自然也是要分开的,数量就少了一半。除了粮食,柴火,锅碗瓢盆这些东西占地方以外,其它的东西简直不值一提。 剩下的就是要贴身带着的细软了。 杜玉娘把东西拎到外头,刘家的几个男丁轻轻松松就把东西装上了车,这回,杜家大房的东西,是真的差不多少了。 “行了,你们回去吧!”刘老汉将绳子绑在车辕上,打了一个结,才道:“明天我吃完早饭再过来,你们等着吧!” 刘氏应了一声,又道:“爹,哥,你们慢点啊!” “知道,回吧!” 刘氏和杜玉娘朝他们挥挥手,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点影子,这才转身回了院子。 刘氏拴好大门,对杜玉娘道:“赶紧回屋,这也太冷了。” 今天的天,格外冷些。气温骤降,让人有些受不了。 杜玉娘道:“我晚上陪我嫂子住吧?” “中!” “娘,我姥爷他们到家怕是要天黑了吧?” “差不多吧!” 娘俩一边说,一边回了上房。 屋子里空落落的,到处可见狼藉的痕迹。刘氏是个勤快人,换了往常,东西挪走了,肯定要把里里外外都收拾一遍,清理干净才能休息。 但是今天,她一动没动,明显是要留下这个烂摊子给二房收拾。 杜玉娘去了东屋安慰了李氏几句。 李氏的精神明显已经好了很多了,知道明天他们就要搬到镇上后,老太太的脸上竟然带上了几分笑意,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 杜玉娘什么也没说,默默走到灶间,准备烧火做饭了。 天气凉了,小厨房就封了,在灶间做饭的同时还能烧炕,是一举两得的事。 杜玉娘烧了一锅热水,然后捞了一颗酸菜,准备晚上做炖酸菜。 大概是听到了上房做饭的动静,张氏来了。她走进上房,四处打量着,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房子一样。 “玉娘,你家的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你现在做饭,拿谁家的东西做呢?” 小人得志也没有她这样做恶心人吧? 杜玉娘轻哼一声,“不巧啊,我这是特意留的口粮。” 张氏想了想,也没说啥,反正分家以后,他们家的粮食她都已经收起来了。 “你晚上炖酸菜的时候多放点油啊,别抠搜的。”张氏在灶间站了一会儿,觉是没啥意思,转身就出了上房。 杜玉娘轻哼一声,继续做饭。 刘氏走过来帮忙,她一边挽袖子,一边问杜玉娘,“张氏又说啥了?” “还能说啥,怕咱们用她家的柴火,用她家的粮食呗!”杜玉娘笑,“幸亏我当时就想到了,还留了点粮食和菜。” 刘氏都恨不起来了,这刚分家,二房就恨不得立刻把他们都踢出去。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这二房啊,从老到小都是白眼狼。 张氏过来叫嚣,杜河浦能不知道?他这是怨着大房呢,以为她们非要把脏水往杜安兴的头上泼。 呸! “娘,你可别跟他们至气啊,不值当的。”杜玉娘小声道:“反正啊,我就做了咱们大房的饭。” 刘氏一听这个,心里当下乐开了花。 晚上吃饭的时候,二房人傻眼了。 “杜玉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氏看着灶台上那几个刷得干干净净的碗盆,怒火中烧的质问。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刘氏的苦恼 面对张氏的质问,杜玉娘一脸的茫然,“有什么问题吗?”杜玉娘看了看张氏,又看了看杜河浦,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 “你装什么装,饭呢?晚上我们还没吃呢!” 杜玉娘理所当然地道:“哦,没吃呢?那你们就自己做呗!” 刘氏在一旁,差点没忍住乐出声来。 “放屁!”张氏很生气的样子,“这个家里的饭菜,向来是你们负责的!” “可是我们现在分家了啊?”杜玉娘摊了摊手。 张氏愣了一下,紧接着对杜河浦道:“你瞧瞧,啊,大房的心眼儿多坏啊!刚分家,就开始顾着自个儿了,连饭都不让咱们吃一口,有他们这样的吗?” 杜河浦显然也很不满意杜玉娘的作法。 “玉娘,我知道你们明天就搬了!可是好歹咱们都是姓杜的吧?我还是你二叔呢,也不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这点礼数都不懂?!” 杜玉娘起身,笑意盈盈地道:“二叔,你也别生气,我这都是跟我二婶学的啊!我们要搬家,她说牛已经分给你们二房了,我们没有资格再用了。刚才我做饭呢,我二婶又来了,我问用没用你们的粮食,柴火。她先把事情分得这么清楚,我能不有样学样吗?这做饭用的东西,可都是我们大房的,我们自然是自己做自己吃了!” 她这话,把杜河浦怼得一愣一愣的,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儿。 “再有!”杜玉娘脸上的笑突然退去了,她十分严肃的盯着杜河浦道:“二叔我希望你下次说话的时候,能仔细考虑清楚再说。什么叫不知道我爹娘是怎么教我的?我爹娘把我教得很好,我们兄妹,加上小虎子,每个孩子都很听话,都很守规矩,我们一没出去赌钱,二没有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情让杜家祖先蒙羞,三,更没有做出忤逆不孝的事来,所以,我们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你们。 杜河浦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杜玉娘这是指桑骂槐啊! “你……你……” “老二!”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氏,突然在东屋喊了一嗓子。 李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其实她的病已经好利索了,只不过分家这事儿对她的打击有点大,加上二房的态度让她有些心寒,所以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昏昏沉沉的,一点精神也没有。 杜河浦看到这样的李氏,心里也是一酸。他不是浑人,哪能不知道自己三番五次的伤了老娘的心?可是,娘,您也伤了我的心啊!为什么你那么袒护大房,非要说十一打伤了他大伯呢?十一再不好,也是我的儿子啊,您应该相信我啊! 杜河浦心情复杂地进了东屋,“娘!” 李氏抬头看了一眼杜河浦,“老二,明天娘就跟你大哥回镇上了。娘走了以后,你便是一家之主了!说话办事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在你身边了,你自己心里有点数吧!今儿是娘在家里待的最后一个晚上,消停点吧,啊?”最后一句话,李氏说得格外悲凉,甚至带上了一丝丝企求的味道。 杜河浦心里并不好受,他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儿时的种种,眼窝也酸涩了起来。 “哎,知道了。” 杜河浦一言不发的出了东屋,把张氏给扯走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也落下了帷幕。 当天晚上,李氏彻夜未眠,她想了很多事。自己初嫁到杜家,在这座老宅里孝敬老人,先后生了两个儿子,又给他们娶了媳妇,看着晚辈的孩子们一个个的出生…… 这里有太多太多属于她的回忆,她舍不得。但是这个家一分,她怕是再没有什么机会回到这里来了。 李氏流下了苦涩的,不舍的泪水。 杜玉娘也是一夜没睡,她陪着李氏回忆那些过去,默默的听着李氏长吁短叹,默默的听着李氏掉眼泪,一直到天亮。 祖父,明天我们就要回到镇上去了!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们平平安安的,诸事顺利。 第二天,杜玉娘早早的起来做饭。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一夜没睡,但是她的精神却很好。 “娘,您怎么也起来这么早?” 刘氏笑意盈盈地道:“睡不着。” 说起来,以前大房跟二房没有分家的时候,虽然他们一整年也相处不了多久,但是感觉就是一家人。即便你觉得很多时候,二房都在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是你依然无能为力,因为你是大哥,大嫂,所以小事上面你就得让一让,你就得吃苦耐劳。 刘氏对这些,也不是没有微词,可是过日子嘛,就是这样,总有让你不痛快的人和事,她也习惯了。 但这次,分家了,二房的嘴脸也全都显露了出来。 怎么说呢,刘氏觉得,对面这样的二房,她感觉到恶心!看来以前两家人不经常在一起,所以自己对他们不是很了解啊! 分家的过程中,肯定了是有摩擦的,大房和二房之间,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和平。但是几次暗暗较量之下,大房都险胜二房,这让刘氏有了一种出了恶气的感觉。 但,这也只是第一步罢了。 “我啊,一宿也没睡着。”刘氏舀了些热水,洗了把脸。 “娘,今儿咱们就搬到镇上去了,您是舍不得?” 刘氏摇了摇头,“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这是打啥哑谜呢? 刘氏道:“你姥爷的话,我想了一宿。关于咱们搬到镇上做什么营生的问题!”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啊! 杜玉娘刚要说话,刘氏又道:“谁能想到二房会要乡下的宅子和地呢!你爹啊,一辈子都让着他,到了分家的时候也是让着他。本以为二房在镇上那么多年,肯定已经习惯了镇上的生活,不愿意回来种地的,谁想到他们居然要了老宅和田!唉,虽说咱们还剩下了十亩地,但是那点地打出来的粮食还不一定够咱们自己吃呢!就算加上我陪嫁那五亩地,也不一定够啊!” “而且啊,镇上什么都要钱,一棵葱,一头蒜都得自己花钱买。日积月累下来,花销不少呢!分了家以后,二房还能管咱们?”刘氏摇了摇头,十分苦恼的样子。 第一百七十二章 终于 刘氏摇了摇头,十分苦恼的样子。 杜玉娘刚要说话,刘氏把手一挥:“行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先搬家吧,有什么事儿等安顿下来再说。” 得! 杜玉娘这一肚子话,算是说不出口了。 因为要搬家,全家人起的都很早,早饭呢,也是草草的吃了一口。当然,杜玉娘仍然只做了大房的早饭,至于二房,谁管呢! 早饭吃完以后,刘氏和杜玉娘就忙碌起来,将剩下的碗盘筷子都洗刷干净,用一个小筐装好。再把屋里为数不多的东西清点一遍,以免待会儿走的时候,遗忘掉什么。以二房的秉性,你就是落下了两根针,他们也未必会给你。 一屋子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还有一个大肚子婆,全指着这娘俩当主心骨呢! 最重要的是,杜老爷子的牌位都拿上。 刘氏找了一个暗色的包袱皮,把杜家两任家主的牌位包裹起来。 “一会儿这个就让你爹抱着。” 杜河浦伸手,“现在就给我。” 刘氏没办法,只好将包好的牌位递到了他的手里。 这时,门外传来了停车的动静。 刘氏只道:“他姥爷来了,我去看看。” 小虎子连忙道:“娘,我也去!”这几天发生的事,小虎子都清楚,他对分家这件事,没有什么感觉,倒是觉得能去镇上住,是件不错的事情。 因为要搬家,所以小虎子已经在私塾那边退学了,刘氏和杜玉娘商量着,要在镇上给他找一家学馆,继续上学。 刘氏打开大门,带着小虎子迎了出去。 “爹!” “姥爷!”小虎子一下子扑了过去。 刘老汉瞧见小虎子,脸上像是开了朵花似的,乐得见牙不见眼,“哎哟,外孙子,想没想姥爷啊!”刘老汉抱起小虎子掂了掂,叹道:“又沉了,姥爷都抱不动了。” 刘氏连忙道:“都多大了还让姥爷抱,赶紧下来。” 虎子从刘老汉身上滑下来,拉着刘老汉的手往院子里走。 “爹你们来的挺早啊,早上吃饭没有?” “你还不知道你娘那个人,能让我们爷们饿着肚子出门吗?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 父女俩正说着话,二房那边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杜河浦和杜安兴,还有杜小枝,杜小碗,都走了出来。 “刘大叔!”杜河浦主动跟刘老汉打招呼。 刘老汉笑着道:“哟,河浦,在家呢?” “哎。” “昨天我来也没见着你啊,还以为你出门了呢!”刘老汉说完这话,也不管杜河浦脸上是什么表情,直接扭头往上房去了。 杜河浦脸上讪讪的,但还是跟在他和刘氏身后,往上房去了。 此时的上房,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凡是大房的东西,都已经打包放好了。 田氏在东屋陪着李氏,她身边放了两个小包袱,此时西厢房里,也是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了。 “亲家母,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李氏点了点头,“都收拾好了,亲家,这两天实在是麻烦你了。” 刘老汉把手一挥,“有啥麻烦的,咱们是实在亲戚嘛。车已经停在外头了,要是收拾好了的话,咱们这就走吧,赶早不赶晚啊!” 李氏点了点头,默默的看了看屋子。 这个屋子里,有太多的回忆了,但是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杜玉娘知道她在看啥,连忙过来道:“祖母,我瞧着今天天气挺好的,咱们趁着日头足,赶紧赶路,等到了镇上,少不得还要再收拾一番。” 李氏也知道是这个理。 况且,现在屋里除了他们这些大活人,也没剩下啥了,看哪儿都空落落的,有什么可看的? “走,走吧!”李氏起身,挎起一个小包袱,在杜玉娘的搀扶下,走出了屋子。 刘氏扶着田氏,两个人慢吞吞的跟在李氏身后。 杜河清则是坐着没动,“先搬东西,我再坐一会儿。” “中!”刘老汉往外搬东西,不一会儿,刘家的几个儿子也过来了。 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东西都安排好,装上了车。 杜河清抱着两块牌位,由小虎子和刘氏搀扶着,慢吞吞的坐上了牛车。 杜家大房的痕迹,终于从杜家消失了。 李氏披上一个棉被,坐上牛车,眼泪终于止不住掉了下来。 杜河浦瞧着心里不大好受,连忙上前道:“娘,这里是您的家,您要是想家了,随时可以回来,儿子接您去,您想住多久都行。” 刘老汉在前边听着,心想这还算是句人话。 李氏点了点头,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过了,已经没有必须在这个时候反复去说什么了。她摆了摆手,示意杜河浦带孩子们回去。 杜小碗有些伤感,一些在杜小枝身后掉眼泪。 “大哥。”站在杜河清身边,杜河浦张了几次嘴,啥都没说出来,最后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你保重身体。” 说得像他好不了了似的。 杜河清意有所指地道:“老二,以后可有你操心的了,我跟娘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你的,你自己凡事多长点心吧!” 杜河浦刚要再说什么,杜河清却是摆了摆手,“回吧!爹,咱们走吧!” 刘老汉应了一声,“坐稳了啊!”甩起了鞭子,赶起车来。 自始至终,张氏都没露面。 李氏的双眼,忍不住一直望着杜家老宅,仿佛要将它的模样印在自己的脑子里,直到再也看不见。 终于,杜家老宅消失在了李氏的眼中,她默默垂泪,重重的叹了一声。 杜玉娘拿出小帕子给李氏擦了眼泪,“祖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二叔不是说过,你若是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嘛!” 李氏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牛车缓缓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冷冽的空气让人精神振奋。 杜玉娘特别开心,她终于,甩掉杜安兴这个大包袱了!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不会再像前世那般糊涂。甩开杜安兴,祖母不会被气死,爹也不会被人设计进了大牢,大哥也不会再被打伤了。 一切的一切,正在往好的方向走! 贺元庚,愿你我今天,再不相见。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杜家铺子 牛车晃晃悠悠的进了镇子,停在了杜家铺子门前。 屋里的人听到了动静,连忙迎了出来。 刘氏坐在车上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娘也来了! “娘,您咋也来了?”刘氏下了车,快步走到闵氏面前,拉着她的手道:“这,我爹也没说啊!” 闵氏只道:“有啥话待会再说,我先看看你婆婆。”闵氏三两步来到李氏近前,“亲家母,这路上怪冷的吧!” 李氏见到闵氏,心里感动得都不知道说啥好了,“你看看,咋还把你惊动过来了。” 刘氏连忙扶着李氏进屋,“娘,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对对,赶紧的,坐了一道车,肯定冻坏了。”闵氏一边说,一边朝后面的杜玉娘和田氏招手,“孩子,冻坏了吧!” 田氏摇了摇头,“没事,姥姥我不冷!” “你这个时候可得当心啊!” 杜安康也迎了出来,扶着杜河清道:“爹,你慢点。” “没事!安康你不用扶我,赶紧帮你姥爷和舅舅忙活忙活。” “用不着啊,赶紧的扶你爹进去。” 就这样,一行人边说,边进了铺子,留下刘老汉和几个儿子,帮忙搬东西。 进了铺子以后,明显感觉屋里的温度高了许多,屋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根本看不出来许久没住人的样子。 “这……亲家母,这不会是你过来收拾的吧!哎哟,罪过罪过。” “得了,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啊,走吧,咱们上后院。” 杜河清只道:“对,先回后院吧!” 一行人穿过穿堂,来到后院。 方方正正的小后院,比起杜家老宅来,确实小了不少。这里只有四间正房,两间厢房,外加一个能停放牛车的小后院。前院只能勉强堆放一些杂物,空间小得可怜。 李氏和杜玉娘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怎么样。倒是杜河清和刘氏,每次来铺子里,都觉得这里狭小局促。 虎子瞧哪儿都新鲜,他一年也来不了镇上几次,知道以后要在这里生活后,心情愉快,情绪高涨。 也只有他是无忧无虑的。 众人进了屋。 屋里很暖和,东屋是一溜火炕,西屋是半截火炕,靠里边的位置摆了一张略有些破旧的木床。 杜玉娘对这里,太熟悉了。 熟悉又陌生。 她刚回来的时候,足足躺了很长时间。 杜玉娘恍惚的时候,田氏扶着腰走了过来。 “嫂子,你赶紧躺这儿呆一会儿。”杜玉娘反应过来了,东屋人多,田氏待着肯定不得劲。 杜玉娘手脚利落的将褥子铺好,扶着田氏道:“你躺一会儿,要是困就睡!” 田氏确实有些乏累,到了孕后期,腰酸腿麻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她现在真的是很容易感到累的,哪怕什么都不干,她却有一种自己一个人割了二十亩地麦子的感觉。 “好,我躺会儿。”田氏没有拒绝,她是太累了。躺在炕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杜玉娘给田氏盖了一个被子,转身又翻出了水杯,给田氏晾了一杯水,放到了炕边上。 干完这一切,杜玉娘便开始着手整理安排东西了。 屋子里外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了,想来这两天杜安康和刘家的人都没有闲着。 杜玉娘开始搬运行李,把她和李氏惯常用的东西往外拿。 刘氏走了过来,见儿媳妇睡着了,就小声问杜玉娘,“你干啥呢?” “收拾收拾。”杜玉娘道:“娘,我跟祖母还住这屋,我看小虎子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这屋有张床,我睡床,让他们娘俩住炕。你跟爹住东西,让我哥跟我嫂子住厢房。” 院子里的厢房是后起的,主要是二房人多,几个姑娘没有地方住。李氏就做主,拿钱在空地上起了两间厢房,房子的质量没得说,但就是小了点,但是两间房子给杜安康他们住,还是挺宽敞的。 “别了,虎子越来越大了,跟你们睡一起不像话。”刘氏眉头一直紧皱道:“我看东屋不是有个隔间吗,收拾收拾给小虎子住,实在不行,让你爹再里头重新搭一铺炕。” “也行!”杜玉娘点了点头,“娘,咱们赶紧先把东西归拢归拢,中午得做饭,留我姥姥姥爷,舅舅在家里吃顿饭啊。” 刘氏点了点头,“中,用不着的东西先别管它。” 娘俩把粮食,油坛子,各种锅碗瓢盘都找了出来,然后准备做饭。 闵氏跟李氏聊了一会儿,就过来想跟闺女,外孙女说会话,一看娘俩做饭呢,当下就道:“行了行了,才回来,什么都没收拾呢,做饭干啥。” 闵氏一看娘俩那忙活样,就猜到她们要做什么了。 “娘,你们忙前忙后的跑了两天,这都这个时辰了,总不能让你和我爹饿着肚子回去啊!” “是啊,姥姥,我们简单做一点,不费什么事的。” 闵氏把杜玉娘拉起来,道:“说话我们就走了,来日方长呢!采荷,你们既然把家分了,以后就安心过日子。我跟你爹呢,得空就到镇上看你们,你是我的亲闺女,我还差你这一顿饭上?” 闵氏的话音刚落,刘老汉和刘家的几个儿子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杜河清被杜安康扶着,跟在众人后面挽留:“爹,你和我娘总得吃口饭再走啊!” “唉,不吃了,饭什么时候不能吃,不在于这一时。” 老两口的脾气上来了,说啥也不想留下来给女儿和女婿添麻烦。 “你们赶紧收拾收拾,这一大家子病的病,歪的歪,还做什么饭,饭什么时候不能吃啊!” 刘氏是知道刘老汉的脾气的,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眼圈有些发酸。 这就是爹娘啊!无论你年纪几何,只要爹娘还在,他们都会给你最无私的支持! “行了,别愣着了,送送我们吧!” 刘氏听了刘老汉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才送老两口和几个哥哥出去。 到了铺子门口,大家简单的说了两句话,闵氏就坐上了车。 刘老汉挥手道:“回吧!驾,驾。”他亲自驾着牛车,缓缓的朝镇子的另一头驶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商议 把刘老汉和闵氏送走以后,众人就开始忙碌起来。 杜河清眼神不好,只能躺在炕上,确保自己不给大家添乱。 田氏是个孕妇,搬搬抬抬的活就更不能指着她了。 好在还有杜安康这么个大块头的苦力,可以搬搬抬抬。刘氏和杜玉娘负责指挥,将众人的衣物,用品都整理摆放好。小虎子像个联络员似的,这儿一趟,那儿一趟,来回溜。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杜家铺子里里外外才算是真正收拾完了。 “哎哟,我这老腰啊!”刘氏直了直腰,把手里的抹布一扔,“可算是干完了。” 杜玉娘也累够呛,本来昨天晚上就没休息好,折腾这么一整天,腿都沉得抬不起来了。收拾了一下午,连中午饭也没吃,这会儿肚子都饿扁了。 刘氏摆了摆手,“不行了,我是连做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田氏连忙道:“娘,您歇着,我去做饭!” 李氏也道:“你们都忙一天了,我也帮忙啊!” “哎哟娘,不用您,真不用。你也歇着去,这么大个肚子,做什么饭啊!”刘氏连忙摆手,这两人一个生病刚好,还虚着呢,一个眼瞅着就要生了,万一伸着可怎么办? “实在不行买点吃吧?啊!”刘氏觉得镇上就这点好,卖什么的都有,就弄点大饼子吃,多方便啊! 杜玉娘连忙摆手,“行了娘,我去做吧,做点面条,也费不了什么工夫。我爹能吃,我奶奶脾胃不好也能吃,我嫂子也能吃。”刘氏向来节省,估计就算舍得出去买吃的,也就买两个大饼子对付。 “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您歇着吧!” 刘氏道:“要不我给你打个下手?” “哎呀,真不用。”杜玉娘喊杜安康一声,道:“大哥,你帮我烧火。” 杜安康点了点头,搬个小马扎乖乖烧火去了。 杜玉娘用热水和面,醒面,然后摔面,抻面。动作一气呵成,特别流畅。 杜安康在一旁看呆了,“玉娘,你这面……”这也太厉害了吧! “这多省事啊,不费工夫。”杜玉娘笑了笑,“大哥,你想学不?” 杜安康没太明白,“学啥?” “伸面啊!”杜玉娘拿筷子搅动着锅里的面条,“我看咱娘一直在烦心这铺子干啥的问题呢!我就想啊,要是开个面馆应该不错。” “开面馆?”杜安康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眼睛里全是懵的。 杜玉娘一边搅动面条,一边道:“对啊,我觉得挺好的!你想想,等我嫂子生完,你们俩在厨房里忙活,你伸面,我嫂子帮忙打下手。到时候咱爹帮你们忙活忙活,娘帮你们带孩子,多好!再说了,这做面的事情,你也不用愁,不是还有我呢吗?” 杜安康想了一下,觉得挺有意思,“这事儿也不急吧,等休息两天再说,也来得及。” 杜玉娘道:“也是!”面条煮得差不多了,杜玉娘将洗好的青菜放进锅里去,加了一些盐后,再往里面加了几个鸡蛋。 “哥,把那个罐子递我一下,再给我拿个盆。” “哦!”杜安康胳膊长,不用起身就能够罐子和盆。 “这里头是啥啊,这么沉。” 杜玉娘一边捞面条,一边道:“是肉酱,我来之前就做好了!正好热热,一会儿吃面条的时候每人挖点。” 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 一整天什么活都没干的杜河清闻了这个香味,肚子立马就叫了起来。就连李氏,也忍不住催了催,让刘氏去帮忙。 还好杜玉娘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很快面条就端了上来。 “来来,放桌子吃饭。” 每人一碗热汤面,里头飘着葱花和白菜叶,还卧着一个荷包蛋,外加一大勺自制的肉酱,那味道,别提多香了。 刘氏吃了一口面,不住的点对,一边吃一边道:“我闺女这做面条的手艺,真是绝了,肉酱也特别香。” 杜安康道:“比上次在街角那家饭馆买的面条好吃多了,咱们要是卖面的话,肯定挣钱。”他一边说,一边又喂了杜河清一口面条,自己也是馋得口水直流,但是不管怎么说,也得先把老爹喂饱啊。 “卖面?”杜河清这边摆了摆手,表示先不吃了,“这是你想的?” 杜安康愣了一下,道:“不是我想的,是玉娘说的。” 杜玉娘一看话题说到了这上面,就接过话茬道:“是我说的!分家以后,我娘一直挺发愁的!她觉得以前咱们家就会种地,没做过买卖,怕经营不好这块摊子!要是把铺子租出去吧,咱们这一大家子人住哪儿啊,另找房子住还得花钱,也挺难的。” 刘氏早就把面碗放下了,听杜玉娘这么一说,当时就点头了,“可不是嘛,我这两天就发愁这个事儿了。” 杜玉娘就说,“我倒是没觉得这事儿有啥可值得发愁的,铺子给咱了,咱们就接着干呗!不过我不赞同开茶摊,以前我二叔他们干的时候,我都在一旁看着呢,挣不上什么钱。” 李氏感兴趣的问道:“哦,玉娘,你说说,为啥你二叔他们挣不上啥钱!” 杜玉娘一本正经的道:“这茶啊,讲究多了去了!人家懂茶的人,根本不会在你这小摊上喝茶,人家嫌弃你茶叶不好!我二婶买的茶,都是陈茶,旧茶,糊弄不懂茶的人还凑合。再者,不懂茶的人,谁非得喝茶呢!讲究的人,喝茶要配着茶点,咱们这庙小,也没有啥好点心,做得都是外地人的生意,自然也就挣不着什么钱,只是糊口罢了!” 李氏不由得点头,连从来没有做过生意的杜河清听了,都觉得杜玉娘说得很有道理。 “要是开面馆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杜玉娘道:“咱家铺面这位置,也不算太差,除了流动人口多,本地人也喜欢到这附近转悠。买菜啊,置办年货啊,一到年下的时候,都是人挤人。这面条吧,实惠顶饱,只要味道好,不愁没客人!” 众人都是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点头。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可不是嘛,现在是冬天,要是能吃上一碗汤鲜爽滑的面条,那得多舒坦啊! 杜玉娘乘胜追击,又道:“祖母,爹,娘,你们想一想,东街那么多大酒楼,像咱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敢去吗?” 众人摇头。 刘氏更是直接,当下道:“怎么可能,那里头的东西多贵啊,不要说席面了,就是普普通通的两道菜,都得不少钱。” “就是这个理儿。酒楼挣的是有头有脸富人的钱,咱们要是开面馆,就挣普通人的钱。这一碗面卖出去,最少也有两文钱的收入,一天下来,少说也有几十文入账了,一个月下来,就是二两银子,一年下来呢,差不多也有二十四两了,这还是最坏的情况。” “哦?最坏的情况,听你的意思,咱们要是干好了,还能比这个挣得多?” 杜玉娘十分自信地道:“那当然了!我说的这两文钱的利润,是指最普通的面条,比如咱们吃的这个热汤面。但是,不是所有面条都只能挣两文钱。你比如我们用大骨头熬汤,用黑鱼熬汤,再配上各种浇头,那面的价格肯定是要涨起来的,利润也就多起来了。再有,我们虽然只是面馆,不做什么炒菜,但是我们可以卖酱菜,做卤味和,配着面条一起出售,这利润肯定又不一样了。” 杜家人都听得入了神,谁也没有想到杜玉娘还有这样的生意经。 “玉娘,那一碗面条要卖多少钱啊!我看你说的那些,又是骨汤,又是鱼汤的,很贵吧!”田氏问了这么一句,“卖的太贵的话,会有人买吗?” 杜玉娘笑了笑,“这面条种类很多,价格自然也不一样。我觉得咱们要是开面馆,干脆就多弄一些种类,高中低档什么价格都有。你们想想这走在街上的人,有的人可能连买一个馒头都舍不得,但是有的人呢,却舍得掏银子吃大餐,还有的人呢,好的吃不起,吃一碗面条总不会心疼的。我们就挣舍得掏钱吃面条人的钱!” 杜玉娘这话说得有点绕,可是大家都听明白了。 “这,能行吗?”刘氏的脸上已经带上了笑容,之前一直让她愁眉不展的事情,似乎就要解决了!可是她没有做过生意,不敢说这个事儿能不能成。 杜河清倒是挺支持的,“我看挺好,成不成的,总得试试啊!” 李氏也道:“比开茶馆强啊!” 杜玉娘喝了一口汤,才道:“眼下天气越来越冷了,面条正是卖的季节!而且啊,现在到年底了,做生意,跑买卖的人也多了起来,正是做生意最火的时候。我都想好了,做面条这一块呢,我可以和娘先干着,大哥要多学学,你力气大,伸面啊,削面啊,都有优势,等将来你学会了,可以自己上手。我嫂子生完孩子以后,可以把孩子交给祖母带,她和娘给你打下手,爹呢,就负责外面,上面啊,收拾一下桌子啥的!” 一家人听她说得头头是道,都忍不住放下手里的筷子,细细的听她说。 “谁有空了,就去帮忙洗碗,择菜。咱们家这么多人,短时间内不用雇人,又不用房租,成本就大大减少了!”杜玉娘一边说一边道:“酱菜啊,卤味啊,这些东西,都是头一天做好的,直接卖就行,卖没了就没有了。面条就是当天下,当天卖!” 李氏点头,“我觉得玉娘这个计划可行!” “大姐做的面条最好吃了!不过,大姐,我干啥呀?”小虎子也跟着凑热闹。 “你呀,好好读书就行了!” 田氏看了看杜安康。 杜安康看了看杜河清。 “嗯,想干就干!”杜河清说得干脆,“先把面吃了,具体怎么办,还得听玉娘的!” 她现在可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杜玉娘端起碗来吃了一口汤,笑道:“先吃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吃完饭后,杜家人全都围在一起,连碗都没刷。 杜玉娘哭笑不得,却也理解他们的心情,这毕竟是件大事。虽然他们开的只是一间小小的面馆,但是这对于杜家大房来说,不亚于是一件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 杜安兴为什么会让二房放弃了铺子,改要了地呢? 她现在似乎已经有些明白了! “我是这么想的,在正式开店之前,咱们先把店里面条的品种定一下,再把要做的小菜和卤味的品种定一下,估算一下成本,再定一下卖出的价钱。最重要的是,还要先做出来,我们自家人尝尝味道。” 她说的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不估算好成本,怎么定价呢?自己做的面条,你都不爱吃,别人又怎么可能爱吃呢! 虎子在一旁拿着笔,时不时的记着杜玉娘说的这些话。 “还有,前边铺子里的桌椅板凳能用,但是碗筷,盆,盘子,这些东西都得重新买。” 刘氏忧心:“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呢!” “娘,要开店呢!这就像种地之前买种子,打农具是一样的,这些东西又不是用完一次就不能用了,以后还可以一直用呢!” “也是啊!”刘氏点了点产学研,“你继续说!” “嗯,再定一块招牌,挂一个幌子。” 李氏点头,“对对,得定块招牌,不能像以前似的,就挂个带茶字的幌子,不像样!” “这些事都慢慢研究,我们明天要做的事情呢,是采买,买食材熬骨汤,然后做面条!”杜玉娘笑,未来几天,大家都要吃面条了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吃吐啊! “都早点休息吧!”李氏发话了,众人就连忙散场了。 杜安康小心地扶着田氏,回厢房去了。 “以后这就是咱们的新家了!” 田氏看杜安康这副样子,忍不住吃吃地笑了两声:“傻样,什么新家旧家,咱俩以后要在这儿过一辈子呢!” 杜安康笑,摸了摸田氏的肚子道:“是啊,咱的宝贝得在这儿出生呢!” 此时西屋的杜玉娘正收拾她自己的东西呢。 “玉娘,你是咋想的?”李氏盘腿坐在炕上问道。 杜玉娘觉得奇怪,什么咋想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买东西 “祖母,什么咋想的!?”杜玉娘看了李氏一眼,就转过头去收拾东西去了。 李氏叹了口气,“我还不知道你啊!你看看你,帮着家里张罗着开面馆,做生意,甚至都想好了让你大哥跟你学着做面,让虎子读书。那你呢?你不嫁人了?” 杜玉娘手上动作一僵,“祖母,您说啥呢,我才多大,不着急!” “还不着急,过了这个年,你都十四了!一般人家的姑娘,早就该相看起来了!你要帮着家里做生意,这是好事,我呢,也没有理由拦你,但是你总得想想自己的事吧!”李氏朝杜玉娘招手,“你过来,祖母有话问你。” 杜玉娘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李氏跟前,坐到了炕上。 “你跟祖母说实话,你这孩子是不是被那个梦吓住了,不敢想嫁人的事情了。” 杜玉娘苦笑! 她哪里是被什么梦吓住了,那些惨痛无比的过去,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都是她的经历。 “祖母~”杜玉娘心里满满的都是无奈,她确实已经对未来的生活失去了信心。如果让她选择,她宁愿这辈子都不成亲了,毕竟前世给她留下的阴影太大了。 可是,祖母不会同意,她爹娘也不会同意。 “你这孩子,心里装着事,整天像没事人似的,祖母又没瞎,能看不出来?” 杜玉娘的那个完整的“梦”,只有李氏知道。具体梦里都有些什么,到底事情是怎么回事,连刘氏也不清楚。 “祖母,我没事!” 李氏唉声叹气了一番,才道:“祖母只是希望你不要被那个梦吓破胆,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改变的!你看,你和池秀才的亲事,不就改变了吗?还有,咱们也分家了啊!” 李氏这次态度强硬的分家,主要还是忌惮杜玉娘梦里的事。她觉得,杜玉娘做的那个梦,其实就是老头子(杜恩念)显灵了,在庇佑他的儿孙们。池秀才一死,等同于也验证了杜玉娘梦里的真实性。 李氏也是不敢拿杜家的前程去赌。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种心结,哪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开的! “行了,累了一整天了,你早点休息。” “哎!” 李氏是真累了,好在她对这里比较熟悉,虽然有一年的时间没在这儿住了,但是她回来以后,没有任何的陌生感,很快就睡着了。 杜玉娘本来有很多心事的,但是昨夜她一直没有睡,加上今天忙碌了一天,所以脑袋沾到枕头上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模模糊糊间似乎听到有人叫她。 “谁啊?”杜玉娘睁开眼睛,却突然发现自己坐在一棵大树下。 好奇怪! 我不是在铺子里吗?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哪儿啊? 杜玉娘站起身来,突然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些景物十分熟悉。 这是…… 当~当~ 远处传来撞钟声。 这是…… 杜玉娘大惊,这里难道是庵堂? 可是,她不是重生了吗?怎么会又回到这里来。 杜玉娘急得满头都是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果然是灰青色的僧衣。这种衣裳,只有尼姑才能穿。 杜玉娘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没有摸到狰狞的伤疤,手指摸到的地方,都是光滑的皮肤。她的手也很细滑,根本不像在庵堂吃苦,过了好几年如同仆役般生活的人。 好奇怪啊! 杜玉娘十分迷茫,既然我在庵堂,那么我应该没有重生才对,可为什么我的脸上没有伤痕?如果我重生了,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杜玉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一个梦,还是身在梦中。 “玉娘……”记忆中,有些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杜玉娘猛然回头,却见一个身高七尺,穿着藏青色布衣的男子面对着她…… 杜玉娘看清那人面容时,当下惊呼出声~ 啊~! 杜玉娘猛然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看清眼前的一切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梦。 是梦啊! 杜玉娘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天都亮了呢! “玉娘,你醒了!”李氏走了进来,瞧她的气色,好像比之前好了不少。 杜玉娘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是睡了多久啊?”她一边说,一边穿衣裳。 李氏瞅她一眼,笑道:“年轻人,觉多,不像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天还没亮就醒了。” 杜玉娘穿好了衣裳,下床将床铺收拾好。 刘氏也走了进来。 “玉娘起来了?” 杜玉娘应了一声,“娘,早饭做没做,要不我去做饭吧!” “你甭操心了啊,都做得了,赶紧洗脸吃饭吧!”刘氏现在是心急火燎,恨不能马上就把闺女拉到菜市场去,把做面条要用的东西赶紧全买回来。 她都已经把钱准备好了。 杜玉娘哪儿知道刘氏心急成这样啊,她慢悠悠的打了洗脸水,用青粗盐刷了牙,又梳了头发。 这些动作在刘氏眼里,都成了慢动作。她急得不行! 李氏在一旁看了,居然呵呵笑了两声,她现在的心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心结打开以后,人精神了,病气自然就没了,状态比前几天不知道要好多少。 “赶紧吃饭去!吃完饭,咱们好到市场逛逛,看看都买什么。” 杜玉娘抬头看了外面的天色,“娘,您急什么,现在才什么时辰,不用那么着急的。” “你懂什么啊,我听人家说啊,镇上卖的东西,都是越早越便宜。咱们早点去,抢点便宜东西回来。”刘氏一边说,一边拉着杜玉娘往外走,全家人都等着吃早饭呢! 杜玉娘哭笑不得,“娘,您在哪儿听说的,这么不靠谱啊?” 刘氏把她按到饭桌上,道:“你管呢,赶紧吃。” 李氏也道:“你呀,听你娘一回吧,要不然啊,我看她这一天都安不下心来了。” 杜安康也乐,“你快吃吧,吃完咱们一起去,要买啥都记好,我今儿是豁出去当苦力了。” 杜玉娘没有办法,只好听刘氏的,快点吃饭。 吃完饭后,杜玉娘便和刘氏,杜安康,一起出门了,今天要买的东西,还真不少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逛街 杜玉娘拿着虎子写的纸条,边走边看。 要买煮面用的大锅,装面用的瓦盆,大碗,还要买盘子,筷子,笊篱,煮卤味儿用的锅也得买。 光是买这些东西,就要花费不少钱。 铺子里的桌椅倒是还能用,可是小物件也得添几样。柜台那边,还要做几个招牌面,菜的牌子挂起来,得做得醒目一些,让人一进店就能看到。 再有就是煮面要用到的食材。 这些东西倒是不难买,但是他们开面馆做生意是要长长久久的,所以最好还是找一个固定的摊子买,老板人要实在,货要好,价格也得相对便宜点。 杜玉娘一边想,一边算计着。 刘氏在一旁急得不行,“玉娘,到底先去哪儿买啊?” 刘氏不常来镇上,对这边不太熟悉,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要到哪儿去买。 杜玉娘就跟她解释,“这边前后有三条街。往东去,那是富人老爷们住的地方,一到正街上,全是卖古玩字画,金银玉器的。酒楼特别高档,卖点心的铺子,卖文房四宝的书斋,绣楼,绸缎庄,反正卖的东西都是好的,清一水都是贵的,一般人家,根本消费不起。” 刘氏认真的听着。 “还有就是咱们那条街,平民百姓居多,杂货铺啊,豆腐作坊啊,酒坊啊,客栈啊,成衣铺子啊,反正衣食住行,什么都有!但是呢都是平民百姓能消费得起的,往来人口众多,流动性大,情况也比东边复杂一些。” “再有就是北边了,那边啊,都是下九流的地盘,赌钱的,打架斗殴的,乞丐,反正什么人都有,跟咱们也没有多大关系。” 刘氏连连点头,像那种地方,还是不要轻易去了。 “再往南,都是仓库,铁匠铺子,过了那一片,就该出城了,郊外的山上有书院,还有几个好像是私人的庄园。剩下的就都是农田了。” “西边也能出城,往青河府走,就得从这边走。” 刘氏只道:“那咱们就在这条街买啊?也没看见哪儿有卖锅碗瓢盆的啊?哎,是不是得去杂货铺子里买啊?” “嗯。”杜玉娘点头,“杂货铺子里什么都有,锅碗瓢盆,油盐酱醋。” 刘氏抬头张望两边的铺子,指着一家杂货铺子道:“那不就有一家吗?咱们进去吧!” 杜玉娘连忙拉住她:“娘,咱买这些东西,不能上铺子里买,那多贵啊!” “不是,那不上铺子里买上哪儿买啊!”刘氏一头雾水,看看自己儿子,又看看自己闺女,有点搞不明白了。 杜玉娘笑了笑,“怪我没跟您说,咱们又不是就买三个五个的,去铺子里买不划算。我不是说过,南边都是仓库吗?那边其实还有一个旧货市场,里面卖的都是用过的东西,有的还是全新的,什么东西都有,价格还便宜。像咱们要买这么多盘子,碗啊,干脆就先去那里看看,回来收拾收拾就能用了。” 刘氏一听能省钱,两眼顿时亮了起来,“那行,那就别磨磨蹭蹭的了,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杜玉娘哭笑不得,“我不是想带您在街上逛逛,先熟悉熟悉嘛!” 刘氏心急火燎地道:“哎呀,这街有啥可逛的,我以后就住这儿了,要熟悉什么时候熟悉不行啊!赶紧先把东西买了,做正事要紧。” 杜玉娘没办法,只好带着她往南街去了。 相比于东西两街的热闹,南街显得有些冷清,街上人不多,可以听到铁匠铺子里打铁的声音。大冷的天,铁匠铺子里火星子四溅,打铁的汉子只穿一件皮围裙,赤着上臂挥动着铁锤。 “玉娘,这旧物市场在哪儿呢?” 杜玉娘伸手一指,“呐,在那儿呢!” 一处墙根底下,靠着几个人,他们面前摆着不少东西,大到渍菜用的缸,架子车,小到锅碗瓢盆,针头线脑,都应有尽有。 “还真有啊!”赵氏像发现了新大陆了似的,眼睛不停的在摊位上扫着。 杜玉娘直接到墙根那边找人去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迎了上来,“闺女,你想买点啥啊?” 杜玉娘打量了她一下,问道:“你是姜大嫂吧!” “哟,你认识我啊?” “听说过!我想买点锅啊,盆啊什么的,还有盘子,碗筷。”杜玉娘问她,“有货吗?” “有有有!”姜大嫂忙不迭的点头,“我这儿最全的就是这些东西。姑娘,你们这是要做买卖吗?” 杜玉娘点了点头,“开个不大不小的面馆,大嫂子,我们挑点东西,你算便宜点,以后咱们常来常往!” “行!就冲着你这痛快劲,我也肯定给你算便宜点,你们挑吧!不过我这儿的东西都怕磕碰,拿的时候手稳点啊!” 杜玉娘点头,“你放心。”她带着刘氏和杜安康,到了姜嫂子的摊位前,开始挑捡起来。 你别说,姜嫂子不愧是专门卖二手锅碗家伙什的,她这儿的东西挺全的,东西也新,有很多瞧着都像是没用过的东西。 杜玉娘找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玉娘,你别说啊,这东西瞧着还真都挺新的。” “这姜嫂子啊,以前娘家就是做换碗换盆的买卖,后来他爹娘岁数大了,走不动了,这一摊东西就交给姜嫂子了。姜嫂子脑袋活泛,干脆就做了这个回收再卖的买卖,所以她这的东西,还挺不错的。” 刘氏喜滋滋的挑着东西,“玉娘,你这消息还挺灵通的啊!” 杜玉娘笑笑,“在镇上待的久了,什么消息都能听见,不稀奇!” 到最后,娘俩挑了两口大锅,六个盆,海碗二十多个,浅底的八寸碗也挑了二十多个。盘子,筷子,醋碟若干。 姜嫂子两眼放光,这可是大生意啊! “嫂子,咱们可是事先说好了的,东西你可得给我便宜点,以后我生意好了,肯定还得来。” 姜嫂子不住的点头,“你就放心吧!肯定的啊!” 到最后,这些东西一花了不到四两银子。 刘氏满意得不得了,“你别说,还真是便宜不少!”若是买新的,只怕光那两口锅,就得三两银子。 第八百四十四章 蹊跷 林如红大喊一声,飞了出去。她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麻悠儿借着这个机会跑出去好几步远,可惜她的胳膊受伤了,之前又耗损了不少功夫,所以逃跑的速度受了不少影响,周翼虎两个箭步就追了上去。 周翼虎深知这个女人不简单,她武功平平,可是歪门邪道却不少,特别是她那个挎包里的东西,肯定都是毒物,得防着点。如果两个人离得太近,自己或许会中招,所以应该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周翼虎的谨慎,救了他一命!麻悠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追来的时候,已经把手伸进了挎包里,她以为周翼虎追了上来,所以直接把手里的毒物往身后扔。 周翼虎一直在注意她的动作,见她有所动作后,马上闪身躲避,紧接着一个箭步窜了出去。他抡起夺命刀,一个递进发力,刀刃便向麻悠儿砍去。 麻悠儿手段用尽,毫无办法,只能眼看着那寒刀向自己砍过来。尽管她在后退,可是周翼虎的速度比她要快得多。 她不甘心啊!她还没有替姑母报仇!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早在来找周佳瑶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还有后手!到底,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麻悠儿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可惜她再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血溅出好远,麻悠儿死不瞑目,头和身子几乎要分开了,若是上前仔细看,就会看到她的脖子已经被划开很大一块,血正迅速的流淌出来。更可怕的是,她挎包里的那些东西,都爬了出来,开始啃噬她的尸身。 周翼虎嫌恶的皱了皱眉,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云霆霄赶了过来,红毛蹦蹦跳跳的从树梢下跳下,一见到那些毒物,就吐出一个火球来。 那火球一碰到那些毒物,就迅速燃烧起来,火光冲天,很快就将麻悠儿和她的那些宝贝毒物烧了个精光。 空气里的味道十分难闻,云霆霄和周翼虎都怕烟里会有毒!气,所以连连后退,捂着口鼻。 “大哥,你看到林如红了吗?” “林如红?”周翼虎震惊的看着云霆霄,“方才这个女人拿她挡箭牌,我将她一脚踢了出去,人不在?” 云霆霄摇了摇头,两个人再也懒得什么毒气,转身往回跑。 不过就是几步远的距离,两个人前前后后的找了几遍,都没有看到人。 “是不是被那具叫李浩的给救走了?” 周佳瑶说过,林如红好像提到过一个叫李浩的人,似乎是他们的同伙。 “林如红受了重伤,就算被救走了,也跑不远,咱俩分头找。”以周翼虎的功力,他踢的那一脚,林如红肯定受不住,指不定早就断气了。 “分头追!” 两个人分头在附近找了起来,只可惜,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 “找到没有?” 云霆霄摇头,“这里一共就这么大地方,他们能跑到哪儿去?” 云霆霄不甘心,一双鹰目在附近四处寻找起来,突然,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某一处,像是发现了什么。 周翼虎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也发现了一丝古怪。 就在不远处有那么一个小土包,瞧着不起眼,可是细一看,却发现有一丝不妥。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走过去,周翼虎更是一刀劈过去,直接把那个土包劈成了两半。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露了出来。 “地道!” 周翼虎咬了咬牙,“我进去瞧瞧。”说着往里面一跳,然后猫着腰钻了进去。 云霆霄跟在他后面下了地道,两个人摸索着在地道里前行。地道里很黑,越到后面越狭窄,只能趴在地上往前爬,爬了没几步,前面突然豁然开朗,地道也越来越宽敞。 周翼虎和云霆霄前后脚的爬出了地道。 两个人身上,都有些狼狈不堪,全是土。 “你闻到了吗。” “血腥味儿。”两个人站在开阔地带上,仔细辩认方位。 “这里应该离韩家庄不远!”周翼虎道:“你觉不觉得地道里有些奇怪?” 云霆霄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才道:“你是说,地道一开始很宽阔,后来却变得狭窄了,之后又宽阔起来?” “不合常理。”周翼虎指了指地道的出口,“你看看,这里的土还很湿润,显然是刚挖开没有多久的。” “这地道会不会是救走林如红的人挖的?”云霆霄一边想,一边道:“应该是的,看来他们是早有预谋。” 话音刚落,他又想起地道中的情况,便当下摇头道:“不对,不对,地道不是刚挖的,或者可以说,只有一小部分是刚挖的。” “你什么意思?”周翼虎没听懂。 “你想想地道里的情况,入口处并不像是刚挖开的样子,而且地道越来越窄,这说明了什么?” 云霆霄道:“这里原来因为瘟疫的关系,整个庄子都被封了。会不会当时有人不想死,于是想从这里挖地道逃出去?” “你是说……” “那些人染上了瘟疫,前期并没有觉得怎么样,但是越到后面,力气越小,以至于没有把地道挖完,人就很可能已经死了,” 周翼虎恍然大悟道:“所以地道越来越窄,越来越小,以至于我们要爬行才能通过。” 云霆霄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是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个地道的存在,所以才会约在这儿。把挖了一半的地道打通,所以地道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周翼虎看了看四周,无奈道:“看来人早就跑远了!只不过我们都得爬着过,那个人带着一个要死的人,是怎么离开的?”现在就算过去追,也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追。这里是京郊,已经出了城,荒郊野岭的随便找个地方一猫,你根本都找不到人。 “回去看看吧,把瑶瑶带回去,再派人四处找找。”现在情况已经这样了,要紧的是先把瑶瑶和蓁蓁平安送回去。 周翼虎点了点头,两个人又从地道爬了回去。 有太多蹊跷之处,需要他们一点点推敲。 第一百七十九章 熬骨汤 刘氏好奇的看了杜玉娘一眼,有些好笑地道:“说得你好像见过似的。” 杜玉娘笑笑,她怎么没见过啊! 之前刘氏去的那家摊子,摊主是有名的笑面虎,经常以次充好,还喜欢缺斤少两。别人看他面善,往往会被他的长相欺骗,有时候上当了都不知道。而那个把刘氏吓得够呛的摊主,虽然外表长得凶,其实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前世有一次,杜玉娘无意中撞到他给小乞丐送馒头吃,虽然他的笑容有点吓人,但眼睛里装着的,绝对是最真诚的情感。那时的她已经被贺元庚摧残得身心疲惫,生机凋零了,就是那个大汉的笑容,却突然让她心里的某一处被触动了,觉得这世上还有美好的存在,还有希望。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 这一切,当然不能跟刘氏讲。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看人家虽然长得凶,可是东西卖的便宜啊!” 刘氏居然找不出反驳之词,东西确实便宜,也没问题。 杜安康老老实实的跟在刘氏后头,反正他就是个力工,没必要掺和进去! 娘太强势。小妹嘛!看着不温不火的,可是他惹不起。 紧接着,杜玉娘又带着刘氏去了两家卖调料,香料的杂货铺子,买了一些卤菜用的材料,还买了一些做卤料包用的纱布。 “玉娘,差不多了吧!”前前后后买那些零碎的东西,又花了大概二钱银子,刘氏肉疼啊! “有舍才有得呢!”不过,杜玉娘转念又一想,该买的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家里有鸡,也有蛋,等会可以用整鸡和大骨头熬汤,再用配好的卤料将猪大肠卤出来,再配上两颗卤蛋…… 不错不错。 实验阶段嘛,也不至于要把所有的东西都买全了,等自己做的面打动了娘,到时候买啥没有? 杜玉娘笑道:“差不多了,回吧!” 终于不用买了,刘氏大喜,拉着杜玉娘就往回走。 杜安康哭笑不得的跟在后面。 三人前后脚的回了铺子,刘氏一见屋就道:“可把我累坏了,走了小半天。” “赶紧歇歇。”李氏道:“我把前边这炉子点着了,屋里暖和。” 小虎子拿着一根糖葫芦,啃得正欢。 “又乱花钱!” “祖母买给我的。” 铺子还没开张,到处都透着冷清的味道,可是杜玉娘眼尖,一下子就发现桌子上搁着两个茶杯,刚才应该有人来过。 “祖母,谁来了?” 李氏只道:“就是街坊邻居嘛,看咱们回来,就过来叙叙旧。”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爹呢?” “在后边呢,他眼睛还没好,总得多休息吧,老起来,费眼睛。” 也是啊! 杜玉娘点了点头,“等我熬完骨汤,明天带我爹去复诊,看看秦大夫到底怎么说。” “这事大事,可不能马虎了!”李氏停了一下,才道:“你现在就熬骨汤吗?祖母来帮你。” 杜玉娘笑笑,“不用。这都中午了,先吃点饭,吃完了以后再干也来得及。” 李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张罗着吃中饭。 午饭草草的吃过,杜玉娘便准备熬骨汤了。 刘氏好奇滴道:“闺女,不就是煮面吗,犯得着熬汤吗?” “面好,汤好,才能称为是一碗成功的面!汤是精髓。”杜玉娘一边笑一边道:“这是要卖的面,要挣钱的,能跟咱们在家里吃的面一样嘛?” 刘氏琢磨琢磨,觉得闺女这话也挺有道理的。 杜玉娘把大骨棒拿出来,先是放在大盆里放了一些凉水,然后再把骨棒扔了进去。 “玉娘,用我们帮忙不?” “娘,杀一只老母鸡,再烧点热水过来。” “杀鸡?”刘氏眼睛瞪得老大,分家的时候,她们也就分了五只鸡,其中两只是公鸡,三只是母鸡,老母鸡也才两只。 “啊!做汤啊!” 刘氏翻了一个大号的白眼,“做汤用大骨头不就行了吗?还用老母鸡!” 杜玉娘瞧刘氏那小气样,差点笑出声来,“娘,您能不抠了吗?您这样,真的太好笑了。我跟您说,这汤啊,有很多种,我这种用老母鸡和骨头熬的汤,是最简单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以后等咱们的面馆开起来,我还要熬比这个还好的汤,一碗面,卖三十文!你看行不行?” “一碗面卖三十文,你可拉倒吧!”刘氏摇头,说啥也不肯杀老母鸡。 正好杜河清摸索着走了过来,听到了娘俩的对话。 “哎,我说你赶紧给闺女烧水杀鸡去,一只老母鸡有啥可心疼的,等咱家的面馆开起来,给你买二十只老母鸡!” 刘氏一边叨叨,一边挽起袖子,看样子是屈服了。 杜玉娘笑,连忙过去扶着杜河清,“爹,今天我熬好骨汤,明天带你去秦大夫那复诊。” “中,我呀,现在恨不得早点好,好起来就能帮你忙了。”当初因为池英杰的事情,父女俩闹得很僵,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杜河清的心态也在慢慢的发生着变化,当然,杜玉娘的“变化”也不小。 “把身体养好了,比什么都强!等您眼睛好了,以后的活,少不了您的。” 李氏瞧见他们父女俩相处的这么好,自然也很欣慰。 杜玉娘对杜安康道:“哥,你帮我把咱们新买的大锅刷一刷,多刷两遍,我一会儿要用。” “好嘞!” 杜玉娘把斧子先干净备用,再将泡了半天的大棒骨也洗净捞出来放在案板上。她抡起斧子,将大棒骨砍了几下,她的力道很巧妙,不是直接将棒骨砍成两截,而是将骨头砍裂,微微露出了里面的骨髓。 杜安康将锅刷好,特意拿给杜玉娘看,“我刷了好几遍呢,还用热水烫了。” 杜玉娘瞧了两眼,点头。 “行,放灶上吧,添大半锅水,我一会儿要用。” 杜安康应了一声,就拎着大锅往后面去了。 不多时,刘氏也把鸡杀好了。 杜玉娘将大骨头放进锅里,又把整只鸡也放了进去。 “先用大火将水烧开,等把血沫子撇净了,再改小火。” 杜安康应一声,乖乖的烧火去了。 第一百八十章 杜玉娘嘱咐杜安康看着火,她直接翻出之前买的猪下水,准备将猪下水清洗干净,做卤味儿。 刘氏一看到猪下水,马上皱着眉头道:“玉娘,你别动,那个放下,我去收拾。” “哎哟,娘,不用啊,谁干还不是干。” “那能一样吗?”刘氏把眼睛一瞪,“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嫌弃这东西恶心,我来弄,保准给你收拾干净。” 杜玉娘心里感动得不得了,默默的把猪下水放了回去。 娘俩现在的互动方式非常亲昵,任谁看了也不会想到,在一年前,母女俩还像是陌生一样。两个人见了面以后,一个不搭不理,一个小心翼翼,哪里像是母女呢! 刘氏是个爱干净的人,由她洗猪下水,杜玉娘一点也不担心。 她自己挑挑捡捡,把卤料要用的香料按比例拣好:香料有八角,小茴香、丁香、桂子、甘草、陈皮、桂皮、肉豆蔻等等。这些东西都是有比例的,哪个多了,哪个少了,都不行!而且还要根据原料多的少来添减这些香料,比例不对,做出来的东西味道自然也就不对。 杜玉娘前世做这些事情都是做惯了的,说是得心应手也不为过,她拣这些香料根本不用过秤,直接把所有装进纱布里,然后绑成一个团,在水里过两遍。 除了这些,还要准备盐,酱油,白酒,白糖,葱,姜片。 杜玉娘将这些东西都准备好时,那边刘氏还没有收拾完猪下水。 那是个非常费工夫的活,最不好洗的,就是猪大肠,这个东西要是不洗干净,做完以后会有一股腥骚的味道,根本就难以下咽,别说吃了,就是闻着味都会难受想吐。 这会儿刘氏已经将猪心,猪肺,猪肝和猪腰子都收拾完了。 她正在清理大肠。 要将猪大肠翻过来,清理掉肠肉的秽物,然后用水清大肠洗净。 “这个东西啊,得多洗几遍。”刘氏的脸上罩着一块头巾,把她的口鼻全都挡住了。大肠有味儿啊,她能忍心看着自己姑娘收的这些东西? 还好烧了热水,不置于大冷天的遭罪,不过话说回来啊,这柴火以后也得省着用了,没地方砍柴了,也得花钱买。 镇上就这点不好!什么都要钱。 刘氏一边想,一边洗,动作迅速。她拿着一把草木灰,仔细的揉搓着大肠壁,再用水将草木灰冲掉,然后将大肠泡进了热水里。 “弄好了!” 刘氏端着大盆进屋,“玉娘,你看看我这个大肠收拾的怎么样?” 杜玉娘刚刚撇完汤锅里的血沫子,一看刘氏这个造型,忍不住笑了起来,“娘,洗个大肠而已,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刘氏把盆放到地上,将用上的头巾摘了下来,“这东西多味儿你闻见没?我不堵上点鼻子,还不被熏晕过去!你瞧我还罩了一件衣裳,免得身上也有味儿。” 杜玉娘笑了笑,想起了一些前世的事情。 其实洗大肠的滋味是什么样的,她一清二楚。那时候高氏为了难为她,可没少让她洗大肠,一开始她也是受不了,可是后来,洗着洗着就习惯了。 “娘,你洗的可真干净。” “那是,吃的东西能马虎吗?得干净啊!要不然挣不着钱不说,还得砸了咱们自个儿的招牌。”说到这儿,刘氏愣了一下,“咱们家的招牌还没做呢!你说叫啥好啊?” 杜玉娘道:“你干脆跟我爹和我祖母商量一下,我没意见。” 刘氏觉得也是这个理,定店名这种大事,怎么能由她们女人家定呢,干脆去问问当家的。 刘氏往前去寻杜河清了。 杜玉娘将泡好的猪下水拿出来,放到锅里,将事先包好了卤料,调料都放进去,再添上一些水,没过下水就可以。 等这一锅卤料熬成老卤,可就值钱了。 “哥,你帮我看着火啊!开上来就转小火。” “知道了,放心吧!”杜安康坐在灶台边上守着,一点都不带马虎的。 杜玉娘往前边铺子里去,正好听到杜河清和刘氏,李氏商量店名的事。 “我看还是叫杜家面馆吧!简单明了,来咱们这儿就是吃面的,而且咱们这个面馆就姓杜!多好。” 李氏也觉得这样挺好,不住的点头,“我就得这名字挺好!” 刘氏也乐,觉得新生活就在眼前了。 “中!中!”刘氏正好看到杜玉娘过来,便道:“你爹和你祖母说了,就叫杜家面馆,玉娘你觉得咋样?” 杜玉娘也觉得挺好的。 “不过咱家的招牌啥时候做啊?” 杜河清摇了摇头,“这个事儿我也不懂,要不改天问问我岳父?” 刘氏眼睛一亮,“中啊,我干脆找人给我爹捎个信,让他明天就过来一趟吧!” “不好吧,总麻烦亲家!” “娘,都是亲戚嘛,有啥不好的!就这么定了!” 杜玉妨道:“干脆明天我和大哥带我爹和祖母去复诊,娘你在家等一会儿,等我们回来再找人捎信回去。” “中!” “玉娘,这汤得熬多久啊!” 杜玉娘道:“到后半夜就可以撤火了,汤就在灶上坐着就行!” “后半夜?那得多少柴火啊!”刘氏一张嘴,说得又是钱的事儿。 “要把肉炖烂,滋味都留在汤里才行!那只老母鸡,拿出来肉就脱骨了,几乎看不到什么肉渣,那样才合格呢!” 刘氏和李氏都对看了一眼,“我的乖乖啊,这吃东西也太讲究了吧!” 杜玉娘心想,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坐在一旁的杜河清突然开口道:“玉娘,说来也奇怪,你说你这做饭的手艺是跟谁学的呢?以前也没看过你做饭啊?” 李氏和刘氏对看了一眼,心里都咯噔一声。 玉娘做梦这个事儿,杜河清一直是一知半解的,他只知道杜父给玉娘托梦,告诉她池英杰短命和家有不贤不孝子孙的事,关于玉娘做饭的这个手艺的事,一直没有人告诉他。 “娘,祖母,这事儿有啥可瞒着的,就告诉我爹呗,他是我亲爹,难道还能害我?”早早晚晚,杜家人都得怀疑到,与其瞒着,还不如把这些事儿告诉给杜河清知道,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杜玉娘想得挺开的。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反正这事儿祖母已经知道了,娘也是一知半解的,干脆就统一口径,再说一遍,将来万一遇到点什么事,爹也能帮她挡一挡不是。 铺子里没有旁人。 田氏在厢房里休息,小虎子早就忍不住打起了瞌睡,让李氏哄到屋里睡觉去了。 杜安康在灶间看火,一时半刻也不会到前头来。 杜玉娘的话,让李氏和刘氏沉默了下来。 其实有些事,刘氏也不知道。 “咋的,你们还有事瞒着我?” 杜玉娘清了清喉咙,搬过一个凳子,坐在杜河清身边,拉着他的手道:“爹,你记得我那次撞柱子,然后做梦梦到我祖父的事吗?” 杜河清忙不迭的点头,他眼睛还没好,即便是近距离瞧杜玉娘,也看不清楚,视线无法聚焦。 杜玉娘道:“其实,我那次梦到的东西,远远不止那些。” 杜河清心里一惊,“那,那还有啥?” 杜玉娘瞧了瞧李氏,就道:“我在梦里,仿佛过完了一生一样,非常短暂,而又痛苦的一生。”当年糊弄李氏那套说辞,又被杜玉娘搬了出来,什么她跟池英杰定了亲,结果池英杰挂了,她就被王氏冠上了一个克夫的名头,差点被折磨死。后来没办法,在杜安兴的暗中撮合下,她就嫁给了那个姓贺的,从此过上悲惨生活,再无出头之日。 杜家就此落没,闹了个家破人亡的地步。 而她这一手厨艺,自然也就是在梦里学会的了! 刘氏一边听,一边惊讶,话说有很多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说起来,刘氏还挺嫉妒李氏的,想来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婆婆应该都知道吧!毕竟从头到尾,她的脸上都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之色。 “娘,这些事你早就知道了?”杜河清的声音听着有些飘忽。 李氏点了点头,随后才想起来自己儿子的眼睛还看不见,就道:“是啊,玉娘之前就跟我说了。” 杜河清压着火气道:“你明知道这一切,为啥不早点跟二房分家?那杜安兴就是个蛀虫啊!唉,早知道,把这事儿告诉老二好了!” 李氏哭笑不得,“儿子,十一是他儿子啊!我亲眼看见的事情,他都不相信,你觉得河浦会相信玉娘的梦?指不定他还得说是玉娘编排十一,故意拿你爹托梦的事情做借口呢!” 也是哈!自己一开始,不是一样不相信吗? “再说了,我当初不是也想着,你爹既然给玉娘托梦了,示警了,那就差不多应该能躲过去!”李氏说到这儿,表情僵住,“十一好歹是我看着长大的,若是有办法让他浪子回头,我还能不管?” 杜河清却道:“天意难违!虽然我爹给玉娘托梦,让咱们提前知晓了一些事,适当的避开一些事,但是天意难违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咱们能掌控的,就算是你事先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是还是无法避开。” 是啊,无法避开!杜家最无法避开的那个异数,就是杜安兴!这人天生反骨,好像根本没有人能制服得住他似的。 “行了,老二执迷不悟,反正这个家也分了,不提他了。”杜河清摆了摆手,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嗯!爹,明天我带您去复诊,顺便给我祖母也看看!” “中,你看着办吧!”杜河清这回总算明白闺女为啥那么会做饭,而且还有底气开面馆了!这也算是一个先人庇护的意外收获吧! “那行吧,那我先去烧水,把新买的碗筷都刷出来,爹你要是没事,就上后屋躺着歇着吧!” 杜河清点了点头,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管自己。 刘氏也道:“我帮你一起刷,两个人干活快点。” 杜玉娘没反对,娘俩跑到灶间,烧了一大锅水,开始洗洗涮涮。 好不容易把这些新买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那边卤味儿也该出锅了。 杜玉娘手上拿着一个大盆,将锅盖打开,瞬间,一股诱~人的香味儿扑鼻而来,刘氏在一旁闻到,眼睛也亮了起来,“嗬,这味儿可真香,以后咱家这卤味儿飘出去,保准能吸引来一群吃饭的。” 杜玉娘没说话,而是拿着笊篱,把锅里的东西都捞出来,淋干卤汁后,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大盆里。 “晾一晾,等凉了以后再切,晚上咱们的菜就有了!”猪下水便宜,一副才十文,如果带上猪头,还能再贵点。这东西贱,做起来其实也不费事,贫民百姓们很喜欢吃。 “这东西咱们要卖多少钱啊!”刘氏心里一点底没有。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咱们用中号的盘子装,每样切点,一盘子八文钱咋样?” 八文? 刘氏咂舌,“八文钱,会不会太贵了?咱们买这一副下水才花多少钱啊!要是用中号的盘子装,一副下水怎么着也能切个四五盘出来吧,这,这……” 这里头的利润让刘氏有些发懵,“卖那么贵,有人买吗?” “哪里贵了,下水也是肉啊!咱们这是用秘制卤料做出来的,成本都给这儿摆着呢!您说,香料,柴火,工夫,哪个不要钱,您给他们一副生大肠,倒是便宜,有人吃吗?” 刘氏一听这话,得,闺女这是跟她抬杠呢! “行吧,八文就八文,卖不出去你可别哭鼻子!” 杜玉娘笑,“以后我再弄点猪头肉,猪耳朵卖,价格比这个还得高!您要是给我一头牛,我能从牛头一直卤到牛尾您信不信。” “你就吹吧!” “哥,你不用一直坐在这儿看着,汤够呢!你回屋歇会儿去,我换你。” 杜安康摆手,“不用,这活也不累。” 他那高的个子,坐在小马扎上看了半天火,不累才怪呢。 “行了,你去活动活动,一会儿我做面条,你过来瞧着点!”面馆开起来以后,可是要交到杜安康手上的,抻面这活,他早晚也得学。 “成!”杜安康起身,道:“我回屋看看你嫂子去。” 刘氏摆摆手,“去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抻面 冬天天黑的早,杜玉娘想早点做饭。 晚上决定吃面条,配卤味儿,所以她早早的就准备起来了。 杜玉娘舀白面的时候,刘氏的眼神像小刀子一样。 这才来镇上几天啊!他们家的粮食,不,确切的说,他们家细粮白面的数量,急剧减少! 到镇上以后就不能吃粗粮了?就非得天天粳米白面? 刘氏不乐意了,日子就没有这么过的。 杜玉娘一见,就知道刘氏那小心眼儿的毛病又儿了。 “娘,以后咱们开面馆,卖的就是白面面条!你现在不让我做面条,那咱也不知道味道啥样啊!到底我做的面条能不能卖出去啊!你这抠门儿的毛病啥改啊?要不这样,等以后面馆挣着钱了,我还你二百斤白面还不行吗?” 刘氏被杜玉娘逗笑了,“行了,你舀吧!还我二百斤,这可是你说的,你记住了啊!” 杜安康正好进门来,“还什么还二百斤?” 杜玉娘就笑,“你赶紧过来跟我一起和面吧!” 杜玉娘将面板放好,又准备了一些和面用的水,她摸了摸水温,对洗过手的杜安康道:“你摸摸这个水温,记住这个温度,一般来说,做伸面就要用这个温度的水来和面。” 杜安康试了试水温,觉得这水就比凉水热乎那么一丁点。 “和面呢,也是要有人技巧的,水温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水量和面粉的比例,还有揉面时用到的力度,饧面的时间,都是面条好吃与否的关键。” “还有盐,加多少放到面里,那也是有讲究的。这个东西不用称,就是凭经验。” 杜玉娘一边说,一边上手操作,杜安康在一旁看的认真。 杜玉娘反复揉那个面团,直到面团光滑,她才停手。 杜安康不停地道:“哎哟,这面团比和尚的脑袋都圆!” “起开,你咋说话呢!”杜玉娘拿过来一个大盆,对他道:“你看看这面团的弹性。”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面团一下,面团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小坑,等她把手指拿开,面团上的坑慢慢回弹,看起来特别有意思。 “等面饧好了,弹性会更好。”她一边说,一边将大盆扣在面团上,“一柱香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杜安康在一旁点头如捣蒜,他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原来做面条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里头的学问大着呢。 时间一到,杜玉娘就把扣在面团上的盆拿走,开始揉起了面团。 “哥,你仔细看我的动作。”杜玉娘特意放慢动作,她反复揉搓面团,在放上一些面粉,随后将大面团拆成好几个拳头般大小的小面团。 接下来便是摔条和掺条,这些技艺都比较难的,需要熟能生巧,不是一两天就能够练的。 杜玉娘也没有想过要让杜安康几天之内就学会抻面,这是不可能的事。她现在就希望杜安兴不要排斥做伙夫这件事,毕竟很多人都觉得男人围着锅台转,是件非常没有出息的事情。 杜玉娘一边抻面,一边问他,“大哥,这面馆要是真开起来,你以后可就得天天围着锅台转了。” 杜安康笑了笑,“那有啥?要是以后我能学会你这些本事,把这个家支起来,累点辛苦点我也高兴。” “我说的不是这个!”杜玉娘问他:“你一个大男人,愿意整天在厨房里缩着?” 杜安康只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可是听说过,那大酒楼里头掌勺的,都是男人。男人怎么了?这抻面是费力气的活,还得男人干。” 知道的还不少。 杜玉娘笑笑没说话,成吧,不反感就行! “烧水吧!” “哎!”杜安康连忙去烧水,一边往锅里添水,一边瞧着杜玉娘的动作。 杜玉娘飞快的把面条对折,拉长,再对折。 杜安康看得专注,眼睛都没眨一下。 到最后,当杜玉娘把面条抖散的时候,杜安康眼睛都直了。 “水好没?” “好了好了!” 杜玉娘把面条抖了抖,慢慢的放进锅里。 “动作要轻柔,面条要适当散开一些。”杜玉娘拿筷子搅了搅,“准备一些凉水,待会开上来的时候往里倒一些。” 杜安康连忙点头,那态度,就像是个小学徒似的。 杜玉娘趁着这个功夫,切了一些葱花。随后又把卤好晾凉的下水切了两盘。 “玉娘,水开上来了!”杜安康拿水瓢装了一些凉水,“这些够不够。” “倒里吧,记得搅一搅。” “哦,好!”杜安康连忙照做,小心翼翼的样子,像生怕被师傅教训似的。 杜玉娘去瞧了瞧骨汤,她一揭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味儿就飘了出来。 “还是差很多啊!” 用大骨棒和老母鸡熬出来的高汤,虽然很香,但是味道上还是有局限性的! 食材丰富,汤的味道也会有层次感,当然每样食材放多少,怎么放也是有讲究的。只要恰到好处的安排好食材的比例,食材之间的味道也会形成互补,汤的味道也会有很大的提高。 “先这样吧!”杜玉娘走到灶前,从杜安康手里接过筷子,搅了搅面条。 “可以了,拿碗来!” 杜安康连忙把事先准备好的碗拿过来。 杜玉娘挑面条,分别放进大碗里,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葱花放到面上,又给每碗汤里添了骨汤。 “没有酱牛肉,要不然放两片更好!”杜玉娘道:“不过可以加一点肉酱,味道肯定更好!” 杜安康道:“你炸的肉酱还有多少!” 杜玉娘贼贼地笑,“估计没剩下多少!不过我还做了辣酱,放一小勺就够吃了。” 杜安康就去拿了肉酱坛子,用小碗装了一些,又同样装了一些辣酱。 “吃饭了!” 杜玉娘连忙招呼大伙洗手吃饭。 小虎子从屋里蹦出来,跑到杜玉娘身边道:“姐,我都闻到香味儿了!” “少不了你的。”屋里摆了两张桌子,田氏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己的腰,坐到了炕边上。 “祖母,娘,爹,你们快来尝尝我这面做得咋样。”杜玉娘和杜安康兄妹俩,给杜家的每个人,都端上来一碗面。 第一百八十三章 四千大章 杜河清眼睛看不见以后,嗅觉反倒是越来越灵敏。面刚端上来,他就闻到了一股特别浓郁的香味儿,那味道让人食指大动,原本他还没觉得饿,可是闻到了这面香以后,肚子顿时咕咕叫了起来。 “快尝尝,看我做的面味道如何。” 小虎子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起几根面条,也不管烫不烫嘴,直接就塞到了嘴巴里。 “好烫~”小虎子不停的吐气,尽管面条很烫,但是面条上的汤汁却是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那味道比他吃过的所有菜都要香,以至于小虎子根本舍不得把嘴里的面条吐出去。 李氏也挑起几根面条,只不过她可没有小虎子那么心急,她轻轻的吹了吹面条,等热气散开一些,才把面条放进嘴里。面条爽滑,被汤汁充分包裹以后,口感一流,面条特别的劲道,弹牙。 李氏忍不住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汤汁浓郁,香气扑鼻,鸡汤和骨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滋味叠加,那味道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李氏不住的点头,连刘氏也忍不住朝自己闺女伸出一个大拇指。 田氏有些羞涩地道:“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 杜安康馋啊,他早就闻到面条的香气了,可是没办法,自己老子眼睛不好,他这个当儿子的,总得先把老子给喂饱吧! “爹,你也赶紧尝尝,我吹过了,不热。” 杜河清张嘴把杜安康喂的面条全都吞了下去。 哎哟,还真好吃。 嗯,不错不错。 杜河清忙着吃面条,也没空评价杜玉娘做得到底好不好,不过他那副狼吞虎咽,根本没空说话的吃相,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桌子上有肉酱,辣酱,你们自己选,可以放到面里。” 好不容易把杜河清喂饱了,杜安康连忙拿起筷子,开始享用他面前的那一碗面条。虽然面条放了一会儿,但是碗里的面条还是温热的,面没有坨,味道依旧很好。他加了一勺肉酱,面条的味道又瞬时提了一个档次。 杜安康一边吃,一边不忘竖起一根大拇指称赞杜玉娘。 杜玉娘只道:“你们都别忙着吃面啊,还有我做的卤味儿,也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众人这才想起来,桌子上还放着卤味儿呢!经她这么一提醒,都不约而同的拿起筷子,奔着那盘卤味去了。 “嗯!”小虎子使劲嚼着嘴里的食物,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那模样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田氏吃了一口大肠,由衷滴道:“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下水,一点怪味儿都没有。” 刘氏也道:“可不是,以前咱们家不爱做这个下水,就是因为总觉得洗得再干净,也去不掉那个味儿。可是玉娘做的这个,颜色好看,闻着就香,吃到嘴里一点怪味儿都没有!” 刘氏这几句话,可以说是说到点子上了。 下水不是不好吃,只是有很多人做不好,无法去除这些东西身上带着的那股子气味儿,所以很多人宁可吃不到肉,也不用下水代替。 去除下水的异味,除了要洗得干净以外,最重要的秘密就藏在杜玉娘的那包卤料里。 “所以啊,我的卤科是个秘密,每次用完扔掉的时候,都不要成包的扔掉,必须把东西拆开,然后分开扔!”杜玉娘看着刘氏和杜安康道:“娘,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和大哥了!” 杜安康老实的点了点头,而刘氏则是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还真以为你自己做的东西是香饽饽了?” “那你看,这点自信都没有的话,我开啥面馆啊!” 李氏笑眯眯的,田氏也偷偷的笑。 “唉,打住啊,面馆可是我们开的,你顶多就是个厨子!” 啊? 杜玉娘扁了扁嘴,“厨子不用工钱啊?” 一家人听了这话,全都笑了起来。 杜家的晚饭,被吃得非常干净,卤下水都吃完了不说,连面条也是一根不剩。 刘氏望着一桌子的盘碗杯碟,不住的摇头,“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面袋子就得见底!” “娘,你就别心疼那点面了嘛。” 刘氏眼睛瞪得老大,“那点面?你说说咱们才来镇上几天,这都吃多少顿白面了?往年在乡下,也就抢收,种地的时候能吃几天白面。这不年不节的,吃这么多细粮……” 心疼了! 杜玉娘想了想,觉得刘氏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要知道他们刚分家,手里的钱还有大用处呢!田氏马上生了,虎子还要上学,爹的那个眼睛也不知道还要多少钱。再这么下去,就是娘不心疼,祖母也该心疼了。 面馆得尽快地开起来,家里得用个进项。 还有就是,面也省着点吃。 “要不这样吧,以后我做面,就少做点,做两碗面条意思一下,大家都尝尝,中不?” 刘氏点头,“就这么办吧!尝个味儿就中!不过玉娘,咱们今天吃这面,有啥名头没有,卖多少钱一碗啊?” 杜玉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高汤吧,不用天天加料熬,但是每隔一断时间就得加一些大骨头和老母鸡。” 刘氏听得牙花子都疼了起来。 “这面粉啊,指定不能老吃咱们家的,得去粮店买啊!估计一斤怎么着也得十文吧,还不一定是上好的面粉。就按十文算,一斤面粉大概可以出五到六碗面条,加上骨汤,配料钱,一碗的成本怎么着也在五六文左右了,所以咱们吃的这个骨汤肉酱面,至少要卖十文钱!” 十文钱! 我的老天,这么贵,有人吃吗? “当然,还有便宜的素面,这个就便宜了,也不用骨汤,煮熟了放一点青菜,放一点酱料就可以,卖五文钱,也只挣不赔。” 杜玉娘又道:“咱们刚开业,小本买卖,也不可能每一样东西都挣钱,积少成多嘛!我还会刀削面,麻辣面,龙须面,还可以做炒面,烩面,夏天的时候,还可以做炸酱面,凉面和凉拌面。” 杜安康傻傻的问了一句:“凉面和凉拌面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杜玉娘滔滔不绝的给他们讲起了面条之间的区别,什么样的面,配什么样的浇头,什么样的汤,什么样的菜,这里头说道大了。 杜家众人傻傻的点头听着,话说今儿他们也算开了眼界了。 “这个卤味啊,也分很多种,像这种猪下水呢,是最便宜的一种,我觉得卖八文钱一盘就可以了。如果是做猪头肉,猪脚什么的,价钱再另定!”杜玉娘问杜河清,“爹,你说我这么安排行不?” “中中,做买卖的事儿爹不懂,你跟你大哥商量就行,将来爹的眼睛好了,就给你们打下手。” 杜玉娘点了点头,“那行,这事儿我跟我大哥商量了!” 杜安康有些局促地道:“我也不懂,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杜玉娘连忙道:“哥,你这说得啥话!你是咱们家长子,将来爹娘还指望你顶门立户呢!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做生意的,不会就学呗!我是个闺女,能撑门面?将来铺子里的事儿,还得你自己亲自张罗。” 李氏不住的点头,“可不是,你妹妹还要嫁人呢,能替你干一辈子?” 杜安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中,我肯定学起来,把这个铺子开好!” 刘氏欢喜得心花怒放,“这就对了!你媳妇还有一个月就生了,等孩子过了满月,也该过年了。哎哟,这么一算,最近可都是好事啊!” 杜玉娘见田氏羞红了脸,连忙道:“娘,越说越远,眼前先把面馆开起来再说吧!” “对对!” “姐!”一直没有说话的小虎子着急地道:“那我干啥啊,我能干啥??” “你呀!”杜玉娘笑了笑,“别以为这两个月你不用上学堂,就疯玩,每天给我写几张大字,再把以前夫子教给你的东西多复习几遍。等出了正月,姐就给你找一家新学堂,你得继续读书。” 小虎子是颇爱读书的,一听了这话,当下挥着小拳头像杜玉娘保证,“姐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学。” 杜玉娘满意的点了点对,李氏更是一把搂过小虎子,摸了摸他的头道:“你放心,你只要喜欢读,好好读,咱们家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 一家人说完话后,就准备休息了。 田氏是个孕妇,虽然她什么都没干,但是她月份大了,腿有些水肿,自然是吃不消的。 刘氏跟着杜玉娘忙前忙后,这活没少干,所以也挺累的。 众人简单的收拾一番,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李氏和刘氏早早的就起来了。 刘氏煮了大碴子粥,蒸了一锅的窝头,还炖了一个酸菜汤。 杜玉娘起来时,饭都已经做好了。 “祖母,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啊!” 李氏笑着道:“年纪大了,哪儿有那么多觉啊,睡一觉就不觉得乏了。再说了,这几天我可什么都没干。” 如能什么都没干呢,屋里琐碎的活计多着呢! “娘,您起个大早,不会是怕我惦记你那点细粮,所以自己做的早饭吧?” 刘氏伸手拍了她一下,“净胡说,我就是闲不住,起惯了!” 杜玉娘当然知道了,她这么说,不过是逗逗刘氏罢了。 “娘,你煮鸡蛋了没有?” 刘氏一拍脑门,“你瞧我这记性,还来得急,赶紧的,洗几个扔锅里。” 鸡蛋是给田氏和李氏,小虎子煮的。 田氏两个,小虎子一个,李氏一个。 自家养的母鸡,一到了冬天就不怎么下蛋了,所以这个时候鸡蛋得也省着点吃。 杜玉娘捡了四个鸡蛋,洗好了以后扔进了大锅里煮了一会儿。等她把鸡蛋煮熟了,杜家人也差不多都起来了。 院子里,杜安康劈完了柴,抖了抖身上的尘土,进了屋。 田氏连忙给他倒了一点温水,“赶紧洗洗脸,该吃饭了。” 杜安康洗完了手,擦了擦脸,顺手摸了摸田氏的肚子,“儿子,今天不乖。” 孕后期的胎儿,是非常活跃的,田氏肚子里的孩子像是听到了杜安康的话似的,狠狠地踢了田氏肚子几脚。 田氏早就习已为常,笑着道:“这小家伙还挺配合的呢!” 杜安康突然道:“你娘家那边,咱们也没知会一声,你看我是不是回去一趟,跟你娘说说咱们家分家的事情。” 是该说的,可是田氏一想到自个老娘上次说的那个事儿,心里就没底。 杜安康见她变了脸,当下吓了一跳:“咋了,你别吓我。” 田氏想了想就道:“那个,他爹,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急。” “说啊!”杜安康现在就有点急了。 田氏道:“上次我娘来,见玉娘出落的越来越水灵,就动了想和咱们家亲上加亲的念头。”她怕杜安康误会这里头有她的事儿,连忙表态道:“我当时就跟她说了,玉娘是咱祖母的心头肉,是咱娘的眼珠子,根本不可能跟我们家结亲,让她别做梦了!玉娘连池秀才都看不上,还能看上我那几个弟弟?” 杜安康有点黑脸,可是这事儿确实怪不着媳妇,严格来说,她也是受害者。 “我娘那个性子,你多少也知道一点,我就怕,她听不进去我说的话!” 田氏低下头,“安康,你说咋办啊!要是我娘真的说这个事儿,娘和祖母肯定生气。”田家是什么条件啊?穷得叮当响,儿子多,十里八村都有名。 当初田氏能嫁给杜家,也是撞了大运了!田氏能干啊,又是个闺女,娶过来当儿媳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嫁闺女就不一样了,自古以来,娶媳妇和嫁女儿就不是一回事。 “根本不可能!”杜安康小心的看了自家媳妇一眼,才道:“媳妇,我说句实话你可别生气啊!你那几个弟弟,就是绑一块,也配不上玉娘。” 这话虽然有点难听,但是绝对是真话。 “我知道!”田氏能说啥? “那现在咋办啊!” 杜安康也没了主意,“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娘要是真来,我就把话跟她说明白点,实在不行,我先跟祖母透个底,不管咋说,也不能让你娘太没面子。” 第八百四十五章 平安 周佳瑶带着蓁蓁平安归来的消息,总算让宋氏和林氏松了一口气。 但是没有见到人,两个人是说什么也放不下心,非要王嬷嬷派人一次一次的去打听,非得要亲眼看见两个人没事才行。 王嬷嬷派去的人小跑着回来禀报:“回老夫人,太太,少奶奶,姑奶奶和大小姐回来了,人现在已经进院了!” “好好好。”宋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神态也轻松了不少,这一段时间她这把老骨头可是真正的体验了一回坐如针毡的滋味。 范英娘也是强忍着没有冲出去接,她这几天想蓁蓁都要想疯了,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圆脸都瘦成了瓜子脸,菜也吃不下去,水也不想喝,觉也不想睡。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自个的闺女,此时听到孩子回来了,范英娘没忍住,当下就落了泪。 宋氏和林氏也都是当娘的人,哪里忍心怪她?三个人六只眼睛齐齐地盯着门口,就等着人回来了。 林氏急得不行,恨不得能再让人去催一催。 说话间,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下人人连声问好。 范英娘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旁边的丫鬟连忙伸手扶住她:“大~奶奶,没事吧?” 范英娘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正要说话,却听门外有人道:“姑奶奶回来了。” 范英娘又像前走了两步,却见帘子猛地一挑,紧接着,周佳瑶被丫头搀扶着走了进来,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起来颇有些吃力,可是她的步子很快,几步就走到了范英娘身边。 “嫂子,我把蓁蓁带回来了。”她几乎不敢认眼前的范英娘,但是也敬佩范英娘的慈母之心。 范英娘的眼泪几乎就没断过,因为瘦得太厉害,她的眼睛格外的大,一双略有些呆板无神的眼睛,就往周佳瑶身后瞄。 周佳瑶连忙道:“快,把蓁姐儿抱过来。” 一个婆子轻手轻脚地抱着蓁蓁走到范英娘面前:“给大奶奶请安!” 范英娘连忙看了看那婆子怀里的孩子。 蓁蓁正在睡觉,周佳瑶给她喝了一点灵泉水以后,蓁蓁吐出来一条白色的肉虫子,当时周佳瑶就火大了,知道肯定是姓麻的给她下盅了!蓁姐儿才多大,这么一丁点的孩子,她也下得去手! 周佳瑶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立刻把麻悠儿杀了。只是那虫子出来没多久就死了,后来她才知道,麻悠儿死了,所以她下的蛊虫自然也就死了。 蓁姐儿睡得正香,呼吸均匀,白白嫩嫩的样子跟被抱走前没有两样。 范英娘看着闺女熟睡的小脸,压抑的哭着,大概是怕吵到蓁姐,连忙用帕子捂着嘴,可是身子和肩膀却是抖得不成样子。 响铃已是泪目,连忙扶住范英娘,怕她悲伤过度,体力不支! “嫂子,蓁蓁没事,你别哭了。我让人帮你把蓁蓁抱回去,你放心,孩子一会儿就能醒了。” 范英娘点了点头,力气几乎枯竭,若不是跟在她身边的丫头扶着她,只怕她这会儿都要摔倒了。 “瑶瑶……”范英娘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周佳瑶可是大肚婆,人家插着五个多月的肚子去救人,这得是多大的风险啊! “嫂子,你可别说什么感激之类的话,你要是真说了,我可真就是无地自容了!要不是我,蓁蓁也不会受到这种无妄之灾,你不怪我,我已经很感激你了,难不成还敢厚着脸皮要你的谢意?” 范英娘含泪点了点头,“咱们是一家人……”若是一直再这样说下去,就显得生分了。 周佳瑶像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对那个婆子道:“你把蓁姐儿抱去给老夫人和太太瞧瞧。” “是!”那婆子小心翼翼的上前,把蓁蓁往宋氏和林氏近前抱了抱。 宋氏一看蓁蓁睡得好,小脸白嫩嫩的,没受什么罪的样子,一颗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念了一声佛。 林氏看着蓁蓁,也不由掉下泪来。 “你快回去休息,有什么话,咱们晚一点再说。”周佳瑶只道:“我让人把蓁蓁抱回去,你好好睡一觉,等一会儿蓁蓁醒了,你也好有力气抱她。” 范英娘也是真没力气,她点了点头,示意那个婆子抱着蓁蓁跟她走。 “你去大奶奶的院子吧!” 那婆子连忙曲膝,跟着范英娘出了上房。 范英娘大概也是太激动了,跟长辈们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走了,实在是有些失礼。 只是这个节骨眼上,谁还会跟她计较这个。 等范英娘离开了上房,宋氏就连忙让王嬷嬷扶着周佳瑶过去了。 “祖母,娘。” 周佳瑶刚要行礼,就被宋氏摆手拦了,“都什么身子了,还在乎这些虚礼?” “是了,听你祖母的没有错。”林氏也是担心周佳瑶,担心得不得了。 周佳瑶这才坐下。 “瑶瑶,到底怎么回事啊!” 周佳瑶想了想,才道:“我只知道这两个人都想我死,一个是林如红,还有一个姓麻。” 提起林如红,林氏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啊,那孩子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怎么说,自己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吧?那孩子小时候多朴实?干活麻利,还知道心疼人,拿小米当自己的亲姐妹一样,谁能想到,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那个姓麻的又是怎么回事?” 周佳瑶道:“别提了,马家没出事以前,马家那个老三找来对付我的人,原本是姑侄两个,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老的突然死了,然后剩下的这个人觉得是我害死了她姑姑,就来找我报仇来了。” “扯淡!他们害人还有理了?”林氏气坏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倒是宋氏,挺淡定的,她这一辈子,大风大浪的经历得多了,什么人没见过? 有些人啊,就只能看到别人的错处,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她似的。她要打要杀,别人就得挺着,否则就是天大的过错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喜事一件 田氏自己也没有想到,她居然能怀上双胎,而且听秦大夫的意思,她怀的是两个儿子! 田氏听了这话,心里是非常高兴的。男丁在一个家庭中的地位那是不言而喻,无可取代的。她虽然也喜欢女儿,但是显然儿子更能提升自己在婆家的地位,这是一代一代传承的事,谁也没有办法。 李氏这会儿已经高兴坏了,一个劲儿的谢秦大夫,还满心的拉着田氏的手,就差直接夸她能干了。 杜玉娘忍着笑,清咳一声问道:“那个,秦大夫,嫂子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注意点啥呢,需要不需要给她补一补?” “对对对!”李氏也道:“这孩子太瘦了,吃啥都不长肉,用不用开点补药!” 太夸张了! 秦大夫一边起身,一边道:“不用不用,正常吃饭就好。每个人体质不同,所以有胖的就有瘦的。”秦大夫也怕自己说得太深奥他们会听不懂,就干脆直白的解释了一下:“吃的太多,吃的太补,反而不是件好事!胎儿过大,不易于生产。” 田氏的头都要垂到脚面子上去了,田氏这才应了,“多谢大夫。” “走吧,你们父女俩跟我到后院施针。” 这时,杜安康也抓好了药,“祖母,这是我爹的药,咦,我爹呢!” “你爹跟玉娘去后面施针去了!安康,天大的好事啊!” 杜安康想了想,一头雾水地问道:“我爹的眼睛好了?”好了还施什么针! “哎呀,不是!你爹那边还施针呢,哪儿有这么快啊!” 那是啥事啊? 杜安康看了看李氏,又看了看自己媳妇,“那,那是啥事啊?” 李氏指了指田氏的肚子,道:“秦大夫给你媳妇把过脉了,说你媳妇怀的是双胎,而且还是两个小子。” 杜安康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双,双胎,还是两小子?”他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后才露出狂喜的表情。 这会儿屋里有不少人呢,估计要是就小两在一起的话,就得悄没声说点啥了。 即便这样,杜安康也一个劲儿的往媳妇跟前凑,笑得像个傻子似的,不知矜持为何物。 “行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李氏瞪了杜安康一眼,可也不是真的生气,她也很开心的。 田氏不好意思了,脸上飘来两朵红云,自家男人的眼光太过炙热,当着长辈的面,他怎么敢? 于此同时,在秦家医馆的后院,秦大夫正在为杜河清施针。 现在的杜河清就像是只刺猬似的,脑袋上钱是一根根的银针,秦大夫,更是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 说来也怪,几针扎下去,杜河清便觉得脑袋清楚了不少,虽然他一直闭着眼睛,但是他就是觉在得,自己的眼睛要好了!哪怕这次好不了,肯定也能恢复一些。 杜玉娘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秦大夫的二徒弟蒋寒星一直都在,他就站在杜玉娘的身边,平时秦大夫施针,他都是在一旁打下手,顺便取取经。但是这一次,蒋寒星有点不在状态,视线总是忍不住往杜玉娘那边撇。 杜玉娘一直处于特别紧张的状态,她时刻注视着杜河清的状态,故而根本没有发现蒋寒星的视线。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秦大夫才开始替杜河清拔针。 蒋寒星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上前帮忙收针,顺便给秦大夫递了一条毛巾。 秦大夫将所有的针都拔下以后,拿毛巾擦了擦手,对杜河清道:“睁开眼睛吧!” 杜河清慢慢的睁开眼睛,杜玉娘连忙走上前去,问道:“爹,您觉得咋样?” 杜河清抬头看了看自己闺女,眼前这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可比以前清晰多了! 如果说之前他的视力,只能看到眼前有什么东西在晃动,自己走路的时候还需要搀扶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完全可以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只不过有些模糊罢了,根本不影响走路和活动。 “玉娘,我现在能看清楚了,虽然还没有恢复到之前正常的状态,但是已经好太多了。” 杜河清现在,就好比是个近视眼,度数还不太高的那种。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杜玉娘欢呼一声,连忙转身对秦大夫道:“秦大夫,谢谢您,谢谢您!” 秦大夫摆了摆手,“这是为医者的本分。” 杜河清也一个劲儿的向秦大夫道谢,还道:“您真是神医啊!” “哎哟,可不敢当!”秦大夫笑着道:“要是没有什么事,你们就可以回去了,按时吃药,等药吃完了,再来,我再给你好好看。” 杜氏父女连声道谢,杜玉娘扶着杜河清往外走。 蒋寒星刚要跟出去,却被秦大夫叫住了。 “寒星,杜姑娘好看吗?” 蒋寒星被秦大夫说得脸通红…… 其实他很想说,好看。 “你呀,孟浪了!人家姑娘是没发现,要是发现了,还不得以为你是个登徒子?” “是,师傅!” 等到师徒二人到了前院的时候,杜家人已经走了。 蒋寒星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店里又来了许多看诊的人,他便把这些事儿暂时抛在脑后了。 杜家人欢欢喜喜的回到了杜家铺子,只见门前停了一辆牛车,杜安康只打量了一眼,便认出那牛车是刘家的。 “肯定是姥爷和舅舅们来了。” 几人连忙推门走进去,果真见刘老汉和刘家三儿子刘钊在。 “姥爷,舅舅。” “亲家,真是巧了,昨天采荷还说给你们捎个信呢!亲家母咋没来?” 刘老汉点头跟李氏打招呼,道:“家里忙着呢。” “爹!”杜河清这会儿也不用人扶着了,看着精神不少。 刘老汉一见杜河清,连忙道:“河清,大夫怎么说的?” “今天秦大夫又给施了针,这针施完啊,我就感觉眼睛好了不少,现在走路不用人扶着也行了!” 刘氏大喜,“那可真不错!秦大夫的医术真是了不得啊!” “大夫说让我按时吃药,等把药吃完,估计也就再不多了!” “那赶情好,这可是喜事一件啊!”刘氏乐得合不拢嘴,杜河清的眼睛,都成了她的心病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说完了杜河清眼睛的事情,大伙又说起田氏的胎。田氏是小辈,哪好意思听这些长辈议论这些?所以她连忙找了个借口,回自己屋里去了。 这事儿杜玉娘和小虎子也不好听,杜玉娘就带小虎子去后面了。 “秦大夫说了,这双胎!而且两个都是男娃。”等孩子们都走了,李氏就没啥顾忌了,跟刘氏和刘老汉分享起这个好消息来。 刘氏听了这个消息,简直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扭头看了自儿老爹一眼,只见刘老汉脸上全是喜色,再转头去看李氏和杜安康,只见二人也全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刘氏这才相信,田氏怀了双胎。 结果她刚要说话,却听刘老汉惊呼道,“什么,双胎,还都是男娃,这是秦大夫说的!?” “是啊!”杜安康肯定地点了点头,“娘,你儿子厉害吧!”最后这一句话,说得有点不要脸了。 刘氏哭笑不得的拍了他一下,这孩子,都是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不稳重起来了呢? 刘老汉呵呵大笑两声,道:“这秦大夫我是知道的,医术高超,还有一颗仁心。他这个人,从来不托大,他说的话,肯定没错了。” 刘氏喜不盛收,一个劲儿地道:“爹,中午你跟我三哥在这儿吃饭,让安康陪您好好喝两杯。” 刘老汉点头,“中中,这可是大喜事,就得喝两杯。” 杜安康就道:“姥爷,昨天我娘才说要给你们捎信,让你们过来一趟,你们怎么到的这么早。” 刘老汉又笑道:“傻孩子,我跟你娘是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想着过来看一眼,谁想到你娘正好有事!”他停了一下,才道:“你们这牌匾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用了不几天就能做好。” 李氏连忙道:“亲家,又给你添麻烦了!” 刘老汉摆了摆手,“都不算事,一家人莫要说两家话。” “爹,咱们去后院吧,这前边怎么说也没后院暖和。你跟河清聊聊天,我跟杜娘得做菜呢!” 刘老汉点了点头,“你忙你的,我跟河清唠扯唠扯。” 杜河清一听就知道,刘老汉怕是还有别的事。他当下道:“那行,采荷,你赶紧去吧,我跟爹,我们爷俩聊我们的。” 刘氏,李氏,先走一步。 杜安康要扶着杜河清,可是杜河清直接摆了摆手,“不用,我现在能看清,你走你的。” “能吗?” “没事。”杜河清也不用杜安康扶,迈着大步就向前走去。 刘老汉不住的点头,“看样子是没啥事了!” 杜安康笑,“我煎药去,早点喝早点好。” 杜玉娘和刘氏在灶间准备午饭,刘老汉和他的三儿子,加上杜河清,就在屋里聊上了。 “爹,您今天来是不是有事啊?”杜河清开门见山的问了一句,刘老汉的脾气他是知道的,最烦别人跟自己打马虎眼,他也是个快人快语的脾气,什么话都藏不住,他要是有什么话,就肯定直接说了。 刘老汉点了点头,道:“爹啊,是真有跟你说。” “您说!” “你那个侄子……” 杜河清一听刘老汉的话,一颗心顿时提得老高。杜安兴不成气,不会又惹了什么乱子吧? 刘老汉直接道:“你们家的事,我都知道一些。你那个侄子啊,老实说,我不看好他!” 这个看好是什么意思,杜河清心里明白,因为他也同样不看好杜安兴。这孩子只知道享乐,不知道脚踏实地,还沾上了赌钱的坏毛病,将来只怕也学不了什么好了。 “正因为我不看好他,我才不能眼见着这孩子霍霍别人!河清,爹说这话你也别不乐意听,你那侄子,将来别说成气候了,只怕早早晚晚都得走上歪路。” 杜河清苦笑,“爹,我心里清楚。”他对杜安兴,已经彻彻底底的死心了。就是杜河浦这个弟弟,在他的心里,两个人的关系也已经不复从前了。 “所以啊,我今天来镇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趟康家作坊!我找到掌柜的,直接就把你侄子赌钱,还对长辈动手的事情说了。我跟人家康家掌柜地道歉了,说之前不了解这个孩子的秉性,现在我知道了,不能不告诉人家一声!”刘老汉叹气道:“人家掌柜的深明大义,非说不怨我。” 杜河清连忙道:“爹,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要是没有我们,这事儿也找不着您。” 刘老汉摆了摆手,“咱你的我的,你是我女婿,是我半个儿,我还能跟你计较这个?” “那掌柜的怎么说的?” “肯定是要辞退他的,我过来跟你说这个事儿,也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杜河清心里五味杂陈,不过他也知道,刘老汉这么做,绝对是正确的。不然以后人家铺子里出了什么事,他拿什么交待?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钊突然道:“反正你长点心吧!我总觉得那小子没安好心,说不定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会找你的麻烦。” 杜河清连连点头,那小子连他都敢打,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你们放心,我会多加注意的!” 正在这时,杜玉娘张罗道:“开饭了,姥爷,三舅,爹,赶紧洗洗手,准备吃饭。” 三个人连忙退出来洗水。 “呵,够香的啊!” 刘钊问杜玉娘,“今儿这菜是你做的?” “是我跟我娘一起做的,三舅你快点洗手,要不一会儿好吃的都被他们抢光了。” “哎哎!” 自家人吃饭,做的都是实在饭菜。刘氏做了一个猪肉炖粉条,一个酸菜炖冻豆腐。杜玉娘做了一个大酱炒鸡蛋,一个酸萝卜炒肉渣。 田氏最爱吃酸萝卜炒肉渣,李氏见她吃得欢,心里也是高兴。 酸儿辣女,这话就没错! 刘老汉和刘钊,杜安康,都端起了小酒盅。 杜河清也想喝两口,奈何他现在还是个病号,吃着药呢,根本不能喝酒。他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唉,玉娘,饭呢,给你三舅盛点饭,他酒量不好,一会儿还得赶车,少喝点。” 第一百八十七章 使坏 杜玉娘十分无奈地道:“我没做饭,准备了面条,三舅你要不来点?” 赵钊一听是面条,来了精神,他是最爱吃面条的了。 “来一碗!” 杜玉娘连忙去给赵钊盛面,她做得还是抻面,里面放了一勺肉酱,放了点葱花,几块醉的酸萝卜,再浇一勺骨汤。 面条端上来,赵钊就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好香啊。” “多吃点,尝尝你外甥女做的面,看看咋样,咱们可是要拿这面做生意的。”刘氏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刘钊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吃了一大口,他一边只,一边把大拇指伸了出来,“好吃,实在是太香了。”面条爽滑弹牙,骨汤香浓,那肉酱的味道也是绝好的,再配上酸萝卜,那味道简直让人停不下来。 他那副吃相,把刘老汉也弄馋了。他一口气将酒盅里的酒喝掉,大声道:“玉娘,给姥爷也盛一碗。” “哎!”杜玉娘连忙给刘老汉也盛了一碗。 刘老汉吃得喷香,额头上都出汗了。 “哎呀你别说,大冬天的吃上这么一碗面条,还真是挺舒坦的。”刘老汉一个劲儿地道:“你们这生意啊,错不了。” 李氏道:“那就借亲家吉言了。” “想好什么时候开业没有?” 刘氏道:“还没想好呢!得先把招牌做出来,再把卖什么东西,卖多少钱都定好。” 刘老汉点头,“招牌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到时候我找一个先生来,让他好好给你们算算。” “成,那这事,就劳你多费心了。” 杜家铺子这边欢声笑语,可是有些人心里却是不痛快了。 这个不痛快的人是谁,想必大家已经猜到了! 没错,这个人就是杜安兴。 康家铺子的掌柜直接找他谈话,让他收拾东西,到柜上结了工钱然后走人! 杜安兴不服气啊,我不就是之前请了几天假吗?你至于这么样对我吗? 可是人家掌柜的根本不跟他废话,直接让人把工钱甩给他,然后让人把他和他那铺盖卷都扔了出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杜安兴觉得他自己就是个笑话,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好像就没有一个人不在嘲笑他似的。 杜安兴是谁啊,他怎么可能任,任由自己被赶出来呢!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是不会错的,别人撵他本来就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更何况,连个正当的理由都没有,他怎么能甘心! 于是杜安兴找到他那两个狐朋狗友,住到了张生发家里。 张生发自幼父母双亡,是他奶奶把他带大的。老太太前几年走了,张生发便一个人住,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他觉得没有人管束的生活,实在是清闲自在,平日里根本不想正事,得了钱就往赌场和花楼跑,很快就和钱到财,杜安兴这样的人成了朋友。 此时此刻,张生发正在替朋友抱不平呢~ “真是岂有此理,那康家人的眼睛是不是都是瞎的?像安兴这样能干的人,居然都不用,还撵人!太过分了!” “就是就是!”钱到财也跟着附和着。 “哥几个儿,这个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姓杜的,总得要一个说法。” 钱到财看了看张生发,将手里的瓜子一扔:“没说的,娄兴,你说这事儿你想咋办?” 这个钱到财,也就是出身在高门大户之家,他的父亲是个小地主,家财虽然产能与大财主相比,但是在桃溪镇这个地方来说,还是比较不错的。 可惜这个钱到财是庶出,从小没少受家里正房的欺负,而且那正房太太手段了得,对他从来不打不骂,相反还十分宠爱。久而久之,这小子就被养成了纨绔,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挑担,大字不识几个,就会惹猫逗狗。 他老子一见他这样,也放弃了他这个儿子,干脆撒手不管,对他的事情也不闻不问了。 一个自己的父亲都不待见的人,在家里的地位可想而知。钱到财名义上是个少爷,实则活得还不如在主子面前得脸的奴才!所以这小子有点愤世嫉俗的意思,这几年越发放~~荡无边! 三人臭味相投,很快就打得火热了。 “首先,得弄明白他们不什么要解雇我的事!看看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杜安兴的眼睛里,闪着恶狼一样的眼神,他的这个眼神不但没有让张,钱二人感到害怕,反而让两个人觉得很兴~奋。 他们都是惯常被人欺负的,总觉得杜安兴身上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两个人想着,以后跟着杜安兴混,肯定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们了。 “安兴,你脑子好使,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杜安兴想了想,嘴角突然咧开一个有些残忍的笑,他靠近钱,张二人,低声与他们嘀咕了起来。 没用两天,这事儿就有眉目了。 钱到财到铺子里打酒,三番五次提起杜安兴,还问那些伙计怎么没有看到杜账房。 “一开始他们不说,后来大概看我来的勤,就忍不住跟我说了”钱到财拍了拍大腿,骂了一声娘,才道:“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听说的,说是你品性不好,赌钱还忤逆长辈。” 杜安兴眼眸微闪,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这事儿肯定和杜河清他们脱不得干系,他这个活是刘氏的爹给找的,分家以后,他们自然是见不得自己好的,就跑到铺子里胡说八道了! 这些人,实在是可恨!一定要给他们点教训! 杜安兴握着拳头,恶狠狠地对张,钱二人道:“哥几个,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安兴,你说吧你想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 “对,你说吧!” 杜安兴就道:“我大概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咱们得让他长长记性!而且,只要咱们干得好,指不定还能捞一笔。” 两人一听这话,均是两眼冒光,“你快说说!” 杜安兴冷笑一声,道:“不急,要得先去探探底,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杜安兴说的探底,就是要探杜河清他们的底。 那个铺子,他们到底是要租,还是要干买卖? 杜安兴已经想好了,不管他们要走哪一步,自己都不能让他走成! 第一百八十八章 开业(四千) 杜玉娘忙着研究面馆里的生意,根本不知道杜安兴已经开始对他们使坏了。 刘氏一边擦拭着柜台,一边嘀咕道:“也不知道你弄这些有什么用,根本就是乱花钱!” 杜玉娘嘟囔道:“这没花钱啊!这些都是我姥爷是白给我打的!” 杜玉娘说的这些,指的就现在刘氏擦的那个新柜台,还有柜台后面墙上挂着的那些写着菜名,面名的木牌子。 “小没良心的,你姥爷花的钱不是钱啊?”刘氏瞪了自个姑娘一眼,“你说说,有什么用?” “咋就没用了?”杜玉娘道:“为柜台正对着门口,客人一进门就能看到上面挂着的木牌,就知道咱们家有什么面,有什么菜,也省得开口问了。” 刘氏笑了了笑:“还真以为自己开的是大馆子了?” “那可不?”杜玉娘道:“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反正在桃溪镇,咱家的面馆就是最好的!” 李氏道:“这话听着就提气,不亏是我孙女。” 杜玉娘莞尔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祖母,您就瞧好吧!” 李氏将手里的几个小罐子擦干净,颇有些好奇地问道:“玉娘,你买这几个小罐子干啥啊,这玩意就这么大点,能装啥啊?” 那几个小罐子也就成人拳头大小,跟自己家装调料的罐子差不多少,能有啥用处? “就装点醋和辣椒酱。”杜玉娘道:“这天下有人爱吃酸的,有人爱吃辣的,口味都不一样。到时候把这些小罐子摆在柜台上,吃面的人要是想吃醋了,就到柜上倒点,想吃辣椒酱也可以去柜上舀点!这些东西也不值几个钱,可是却是咱们能为顾客做到的一点心意。” 李氏点了点头,觉得杜玉娘的这个想法挺好的。 一向抠门的刘氏,也觉得杜玉娘的这个想法好,吃面条就得放点辣子,吃的才过瘾。 “我闺女的脑瓜就是好使!你别说啊,这主意我都想不出来。” 杜玉娘惊讶地道:“娘,你不反对啊?” “这是好事,我反对啥!” 杜玉娘先是笑了笑,才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因为你就抠门啊,这调料又是不要钱的,我怕您反对呢!” 刘氏轻哼一声:“小看你娘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娘那是会过日子,不该浪费的就不能浪费,还真把我想成是抠门儿了?” 杜玉娘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笑啥呢?”刘氏产说这话还好,她一说这话,连李氏也忍不住了,笑得都要直不起腰了。 刘氏无可奈何的扔了手里的抹布,我不干了行了吧? 就在这时,杜安康背着篓子进了屋,他手里拎着好几副猪大肠,身后的篓子里装的则是猪骨头,一些零散的猪下水。 “大哥,你这速度够快的啊!”杜玉娘连忙走过去,帮他把篓子卸下来,又把他手里的大肠接过来,“你歇会,我去把这些东西收拾了。” 杜安康道:“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一起吧!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怎么能收拾得过来?” 杜玉娘没拒绝,兄妹俩提着东西往灶间走去。 李氏也没在意,继续收拾前边铺子里的东西。眼看着面馆就要开张了,要收拾的地方太多了。 杜玉娘打开锅盖,又人一旁拿出一个大木盆来,将热水舀出来,放进木盆里。 杜安康收集草木灰,准备帮杜玉娘搓大肠。 那东西太埋汰,他不想让杜玉娘沾手。 “哥,你是不是有啥事啊,咋心事重重的?” 杜安康把大肠扔到木盆里,抱着出了灶间,去了院里。杜玉娘紧随其后,“你有啥心事,说出来咱俩研究研究呗!” 杜安康神色古怪地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对劲。我这几天出去,总觉得铺子附近好像有人在盯着咱们似的,我今天出去,又感觉到了,只不过我回过头去找的时候,却什么也没发现。” 听他这么一说,杜玉娘心里咯噔一声。 杜安康不是特别细腻,敏~感的人,他能察觉到有人在暗处监视着他们,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这些人胆子很大,甚至都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二,这些人也不是什么专业盯稍的,所以漏洞百出,甚至像杜安康这样老实巴交的人,都能察觉出来。 “会是谁呢!” “我也想不透,而且每次我一回都,就啥也看不到。” 杜玉娘心里有了点想法。 “先把这点东西收拾出来,赶紧卤上。” 杜安康点了点头,动作麻利的洗起大肠来。 这件事,却让杜玉娘心里沉甸甸的,她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这辈子她和贺元庚的事还没有开始,可是她却觉得他们好像还会再见面一样。 这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杜玉娘一直想揪出那个在暗处监视他们的人,但是很奇怪的是,杜玉娘和杜安康一样,没有任何发现。 看来这个人很谨慎呢! 不过,也有好消息。 杜河清的眼睛,终于完全恢复了!他的视力越来越好,已经恢复到了受伤之前的水平。而且他又去复诊了一次,秦大夫说他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杜家人自是喜不盛收!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杜家面馆终于准备开业了。 杜玉娘暂时决定卖六种面条:骨汤抻面、刀削面、辣子卤肉面、清汤面、炸酱面、什锦鲜味面。 卖的小菜卤盘有:卤下水八文一盘,卤猪头肉十二文一盘,八宝小菜三文一碟,酸萝卜两文,泡菜三文。 这是全家人一起商量的结果,杜玉娘也觉得为个价格是比较合理。 杜家的牌匾已经挂好了,上面盖着一块红布,铺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得非常干净,鞭炮也已经买好了。 明天,就是黄道吉日。 杜玉娘有些紧张,晚饭以后一直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她心里期待的东西越多,越觉得身上的压力越大。 李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开解她,但是她是非常理解杜玉娘的心情的,所以她能为杜玉娘做的,就是让她好好静一静,不要让别人去打扰她。 杜玉娘想了半天,最后去给杜恩念上了柱香。 杜玉娘捻了三柱香,点燃后默默地道:“祖父,您在天之灵,要保佑我们一家平平安安的。玉娘此生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家人能够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杜玉娘执香扣拜,然后将手里的香插在香炉里。 当天晚上,杜玉娘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还没亮,杜家的人就早早的起来了。 一向早起的杜玉娘,起的竟然比平时晚了一些。全家人都换上了新衣裳,脸上的喜气是掩都掩不住的。 全家人默默的吃完了早饭,便等着吉时的到来。 刘氏还是有些紧张,她问杜玉娘:“卤味儿卤好了是不?面揉好了没?” 杜玉娘啼笑皆非地道:“娘,你都问了我三遍了!放心吧,没事啊!” 小虎子十分乖巧的在一旁看着,小家伙眼睁睁的瞧着那挂鞭,眼馋的很。 刘氏嘎巴嘎巴嘴,没再说话了。 巳时三刻,吉时已到! 杜安康将门口挂着的鞭炮点燃,霹雳啪啦的鞭炮声,很快吸引了街上行人的注意力,有不少人都围在了杜家铺子门前。 杜河清将牌匾上的红布揭掉,抱拳向围在一旁的行人道:“杜家面馆,今天开业,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希望街坊四邻,八方朋友赏光莅临。” 很简单的一句话,还是全家人一起想的。 大家都挺给面子,不停的鼓掌。 杜河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凡是今天进店吃面的顾客,都送一枚卤蛋!多买多送啊!” 这个噱头,是杜玉娘想出来的。人们都是占便宜的心理,一颗蛋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买面就送蛋这样的好事,也不是天天有的。所以她觉得,这个优惠活动可以搞一搞。 当然,他们小本经营,一直送也送不起。 就这,刘氏都已经心疼得够呛了!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正是饭点。 有不少人听说送卤蛋,都挺感兴趣的,就想先进店看一看。 杜河清连忙引着顾客往里走。 杜玉娘则是跟刘氏,杜安康赶紧进屋招呼。 第一个进店的顾客,是个瘦小的中年人,此人穿戴并不讲究,却是个识字的,一进屋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木牌子,上头既写了面的名字,又写了价格,一目了然。 那中年人直接挑了一张桌子坐下,道:“来碗骨汤伸面,一碟八宝菜!” 刘氏没有想到,第一个进门的人居然就做成了生意。 她忙不迭的想要告诉杜玉娘,谁知道杜玉娘已经快步地往灶间去了。 李氏也是十分高兴,她赶紧告诉小虎子,“你去后边玩啊!前边没准就要忙起来了,祖母可顾不上你。”田氏今天根本没露面,人太多了,她挺着个肚子,万一碰着了,也挺危险的。 小虎子连忙点头,回后院了。 不大会儿的功夫,杜玉娘就把面做好了。她将面放在托盘上,又把八宝菜和赠送的卤蛋都放好,让杜安康端了出去。 上面这件事,杜安康已经练了很长时间了,刚开始端的时候,确实有点手不稳,有时候还容易把面汤散出来。不过练了一段时间以后,他的手稳多了,现在举着托盘也能健步如飞。 “客官,您的面好了,请慢用。”杜安康心里还是紧张,不过杜玉娘已经教过他很多遍了,他学的很快。 “前边柜台有醋和辣椒酱,您要是有需要,可以自己过去取。” 那人点了点头,从桌子的筷筒里拿出一双筷子来,仔细的闻了闻眼前的这碗面,这才吃了起来。 一口面下去,他就不住的点头,也顾不上别的,又连着吃了好几口,直呼过瘾。 这可是活招牌啊! 旁人见他听的香,也不走了,当下挑了没有人的桌子坐下,道:“伙计,你给我也来碗他吃的那个面。” “好嘞!骨汤伸面一碗。”杜河清嗓门大,吆喝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刘氏也不敢留下来看热闹了,连忙进了灶间,帮杜玉娘的忙。 李氏则是在柜台后面站着,拿着一个崭新的账本,时不时的写着什么。 杜家面馆,很快就热闹起来。 “呃,好像是新开的面馆,你看地上的红纸屑还没扫呢。” “嗯,瞧着挺干净的,进去瞧瞧?” 杜安康连忙走过来,“两位,我们新店开张,进店吃面就送卤蛋。” “走,进去看看。”两个人是外乡人打扮,身上背着两个不大不小的包裹。 屋里是新收拾的,看着就很干净。桌椅板凳都是以前剩下的,不过杜家人勤快,早就把它们都擦拭出来了,瞧着有七八成新的样子。 杜安康将肩上的白抹布拿下来,擦了擦原本就十分干净的桌子。 “两位,吃点什么?” “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啊?”很多人都不识字的。 杜安康连忙道:“小店是面馆,有骨汤伸面,刀削面,辣子卤肉面……” 那两个人一听辣子卤肉面,都是眼睛一亮,“好,就来两碗这个面,多放辣子!有没有卤菜,切一盘来。” “有有有,有卤下货,卤猪头肉,还有八宝小菜。” “切盘猪头肉来。” “好叻,辣子卤肉面两碗,猪头肉一盘~” 杜玉娘和刘氏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 “真没想到,生意这么好!”刘氏喜滋滋的,要是生意能天天这样火爆,再累她也高兴。 “娘,正是饭点呢,又是新开张的店,肯定生意好!”杜玉娘负责伸面,刘氏负责煮,娘俩配合的还算不错。 “没事的时候,得让我哥多跟我学学伸面,这个店啊,早晚都是要交到他手上的!” 刘氏点了点头,将卤猪头肉装盘,又放了两颗卤蛋,才喊道:“辣子卤肉面好了。” 杜河清掀帘子走了进来,端了面出去。 前边又喊道:“两碗清汤面。” 清汤面比较便宜,也比较省事。 杜玉娘拿出一个发酵好的面团来,摔条,扯面。她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不多时,就将面条拉好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闹事 刘氏将面条下锅,不停的搅动着。 清汤面,就是素面,不用骨汤,也不用肉酱。面条煮熟后,直接从锅里捞出,配上一点葱花,香菜,再加一勺炒过的豆瓣酱,一点青菜,就也成了。 这个季节没有什么青菜,所以也不用放什么菜了,碗里放点切过的酸菜丝,用豆瓣酱拌一拌,那味道也是相当不错的。 刘氏煮好面装碗,又将配料和豆瓣酱都放到碗里,拿起勺子将煮面的汤添上一勺,再配上两个卤蛋,直接送了出去。 刘氏把面送到客人那桌上,就返身回了灶间。 “玉娘,你都没瞧见啊,外面人可多了……” 正说着,就听外面又道:“一碗炸酱面!” 刘氏听了,当下道:“嘿,什么人都有啊?”当初杜玉娘要卖炸酱面,刘氏还觉得这面没有人买,大冷天的,谁不想吃一口热乎的东西?可是没想到,这过水的炸酱面条,还真就有人买。 杜玉娘连忙忙活起来。 炸酱面的面条,要比正常的抻面要粗一些,而且煮面的时候也不能煮得时间太长,面太软烂的话,再投水,就会失去嚼劲。 杜玉娘早就把煮面条的时间跟刘氏说过了,刘氏跟灶台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这点事情一学就会。开业之前她也煮过两回炸酱面面条,知道火候和时间,做这种事,早就驾轻就熟了。 刘氏把面条煮好,连忙捞起来过水,然后放到大碗里。杜玉娘已经将焯好的绿豆芽,萝卜丝放到碗里,又把香葱未放进碗里,紧接着把早就准备出来的肉酱挖出一大勺,淋在面上。 这炸酱面,是有讲究的,配料一般用黄瓜丝和木耳丝,酱料大多用甜面酱和豆瓣酱两种。桃溪镇这边喜欢酱香浓郁的豆瓣酱,所以杜玉娘炸的肉酱都是用豆瓣酱。 “好了,再配上一颗卤蛋,完活。” 刘氏只道:“幸亏这卤蛋也不是天天送,要不然非得亏死了。” 杜玉娘连忙道:“呸呸,娘,什么亏不亏的,今儿可是咱们家面馆头一天开张,您能说点好听的吗?” 刘氏伸手拍了拍嘴:“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杜玉娘忍不住笑了,刘氏这样,还真是带着几分可爱呢!不过说真的,刘氏五官秀美,即便日子过得并不顺心,岁月在她的眉眼上留下了痕迹,但是她底子好,特别是最近生活顺心,瞧着也年轻了不少。 一这笑,竟带出了几分韵味。 前边又来催面,“娘,要两碗什锦鲜味面。再切一盘卤都头肉!” 刘氏一惊,“哟,这面可贵,还真有人吃啊?” 什锦鲜味面是用黑鱼和大骨入汤,里头还放了蘑菇,这样熬出来的汤,煨上一天一夜,鱼骨酥烂,汤汁成奶白色,鲜美无比。将大骨头和鱼骨,蘑菇等材料捞出。 这道面的面条,也不是一般的抻面,而是要原来伸面折数的基础上,再折八次,伸出来的面跟头发丝差不多少,人称龙须面。 煮好的面条,浅上一大勺这样的汤汁,只需要放少许的调味料,就能吃出不一样的鲜味儿。 做好的什锦鲜味面,面条细如发丝,能更好的吸收汤汁中的精~华,一口面吃下去,就会品尝到面的爽滑和汤汁的鲜美,黑鱼与大骨头,再配上蘑菇熬成的汤,是三鲜齐聚,真是鲜得眉毛都要掉下来了。 刘氏看着那碗平平无奇的面条,不由得脱口而出道:“玉娘,就这面卖十二文一碗,不会让人砸了咱们铺子吧!” 杜玉娘皱眉,“娘,您又胡说八道了?这面怎么平平无奇了?你看,要卖相有卖相,要香气有香气,吃到嘴里那是汤鲜味美,怎么就不值钱了?你也不看看我熬汤用的那些东西,点这碗面的人,绝对不会后悔的。” “得,我说不过你!”刘氏把赠送的卤蛋和切好的猪头肉都放好,正要端出去,就见杜安康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面好了,前边催呢!” “好了,好了,端出去吧!”刘氏替杜安康掀了帘子,她到底还是担心这面会不会受欢迎,所以紧跟着杜安康走了出去。 刘氏站在柜台后面,一直盯着那桌点了什锦鲜味面的客人看。 这两个人穿的衣裳虽然不是绫罗绸缎,但也不是一般的家常衣裳,比普通贫民百姓穿的要讲究些。 一个年纪略长的老者,大概五十岁上下,穿了一件八成新的棉布袍子。跟他坐在一起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穿戴也跟那老者差不多。两个人身边没见有包裹,不过吃面的时候,都是一边吃,一边点头,看起来非常满意。 刘氏这才把一颗心放到肚子里,正想转身回灶间,却见门口停了一辆牛车,眼是见着刘老汉和闵氏从牛车上下来了。 “哟!”刘氏连忙迎了上去,“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你这傻姑娘,开张这么大的事儿,我跟你爹能不来瞧瞧?”闵氏握着刘氏的手,走进屋里,四处瞧了两眼,压低声音道:“你别说,还真是不错!” 屋子里的模样,跟当初他们刚来镇上的时候,可是大不一样了。 “亲家,亲家母,你们来了!”李氏脸上喜气洋洋的。 刘老汉只道:“对不住了亲家母,我们临出来的时候,家里有事儿,绊住了脚,来晚了。” “哎哟,亲家客气了,不晚不晚。”李氏连忙让他们到后面去,道:“前边乱,你们去后面说话。” 杜安康和杜河清都忙着呢,不过还是跟二老打了招呼。 刘老汉见杜河清的眼睛好利索了,顿时高兴得什么似的,把手里的酒向前一递,“这酒是我特意买的,一会儿咱爷俩好好喝一杯!” 杜河清应了,连忙把刘老汉和闵氏送到了后面,让刘氏陪着。自己放好了酒,忙不迭的跑到前边来招呼客人。 有两张桌子已经空了出来,杜河清忙不迭的收拾起来,把残羹剩面送到灶间以后,他又赶紧拿出抹布来,将两张桌子收拾干净。 此时刘氏把闵氏和刘老汉安顿在后院,就想让小虎子来陪他们,然后自己去前面帮玉娘忙活。没想到刘老汉一摆手道:“我们来不仅是因为你们今天开张,还有别的事。” 他一脸郑重的模样,让刘氏十分诧异。 “爹,有啥事你就说。” 刘老汉道:“我跟你娘听到风声,好像那个王氏,就是池秀才的娘,要来镇上寻你,跟你们闹!” 刘氏大吃一惊,“王氏要来闹?她疯了吧?她有什么脸来?” 闵氏只道:“人要脸,树要皮!可是这人要是不要脸了呢?” 刘氏竟是无言以对。 “我看啊,她们是知道你家开了面馆,眼红,所以才过来闹!一来呢是寻你们的晦气,二来呢,怕是想讹你们钱。” 刘氏咬着牙,“行,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了!爹娘你们先歇一会儿,等一会儿我给你们送两碗面来,你们先垫垫。” “行了,我们都不饿,你先去前头忙吧,我瞧着铺子里人怪多的。” 刘氏点了点头,去了前边铺子里。 杜玉娘正煮面呢,前边有人点刀削面,还有点什锦鲜味面的,她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娘,您这是咋的了?” 刘氏一边洗手,一边就把刘老汉带来的消息说了。 杜玉娘煮面的手当下微顿。 王氏要来?听这意思好像还要带着杜小叶! 她们怎么知道自己家开面馆了? 难道是头一段时间监视他们的人,去找了王氏? 杜安兴? 除了他,杜玉娘也想不到别人了! 他肯定是记恨他们的,特别是康家铺子辞了他以后,这种记恨肯定堆积到了顶点。 刘氏接过杜玉娘手里的筷子,连忙搅了搅锅里的面。 “你这孩子,傻愣着干啥啊!先把这面煮出来,有啥事晚点再说。” 杜玉娘连忙道:“好!” 娘俩又动手煮起面来。 饭点一过,进店吃饭的人明显少了不少。 刘氏和杜玉娘也能喘口气了。 “你别说,在这铺子里忙活半天,也不轻巧啊!”刘氏想起刘老汉和闵氏还在后院,当下道:“我去看看你姥姥和你姥爷,你先收拾啊,要是一会儿忙不过来再喊我。” 杜玉娘点了点头,开始收的起来。 灶间的碗,都堆得老高了。 杜玉娘开始刷碗,她一边刷,一边想着王氏的事儿。 面馆刚开张,王氏要是来闹,不知细情的人,肯定会觉得她们是寡妇,要不是苦极了又怎么能来闹。 人们都是习惯性的同情弱小,到时候怕是免不了有一场风波。 这个店刚开张,风评就出了问题的话,以后谁还能来? 也许杜河清的目的,就是想搞垮他们,搞臭他们,想让他们刚开起来的店垮掉! 杜玉娘气得真哆嗦,杜安兴和前世一样无耻! 后院,李氏听闻刘老汉带来的消息,特别是听到杜安康说前一段时间有人在监视他们,甚至这个人很可对就是杜安兴的时候,李氏当下没忍住,掉了眼泪。 闵氏也是心疼她,谁家出了这样的子孙,都够憋气的。打吧,打不动了,自己身上掉下去的肉,还能弄死不成? “亲家母,我说句话,你别不乐意听,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这老儿子,耳根子太软,孙子主意又正。唉,眼不见心不烦吧!” “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这个王氏打发走!” 闵氏道:“她是寡妇,她儿媳也是寡妇,这两人要是闹起来,你们这名声可就完了!” 李氏点了点头,擦干了眼泪,“只是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前边忙,杜河清和杜安康连忙说了几名,就去铺子里忙活了。刘氏让李氏歇着,顺便陪陪闵氏,自己就要去帮杜玉娘。 结果闵氏和刘老汉齐齐起身,“我们也不多留了,你们刚开张,正是忙的时候呢!等得了空闲,我们随时都能过来。” 刘氏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就没有留他们,而是把两人送了出去,嘱咐刘老汉慢点赶车,这才心事重重的回了铺子。 “玉娘,你说这事儿可咋办啊!” 刘氏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要是没有铺子,她才不会怕王氏呢,要打要骂撸起袖子就干呗!但是王氏闹,为的就是弄臭他们的名声,是想打击他们的铺子,如果自己这个时候不知轻重的跟王氏闹,只会坐实这个王氏说的那些话! 杜玉娘道:“我看王氏得过几天才来呢,晚上咱们再商量呗!” 刘氏觉得也行,就把这事儿暂时放到一边,忙活自己手里的事情去了。 让杜玉娘措手不及的是,下午快到饭点的时候,王氏带着杜小叶来了! 两个人身穿素衣,披麻戴孝的跑到杜家面馆闹! 当时街上的行人不算太多,但是经她们这么一闹,许多人都围了过来! 杜家面馆门前,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都对王氏婆媳二人指指点点起来! 屋里吃面的客人,也都被人这一幕吓坏了,有人觉得晦气,扔了钱就走,有的人则是心中燃起一把熊熊的八卦之火,想要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王氏带了一个垫子,往杜家面馆一扔,趴在上头就开始嚎了,“我那可怜的儿啊~你死得好冤枉啊!都是这杜玉娘,克死了你,我的儿,你这是要娘的命啊!我不活了!杜玉娘,骚~蹄子,你滚出来,还我儿命来!” 众人围在一起,猛然听王氏说出了人命,当下议论起来。 “这是黑店吧,怎么还出了人命呢!” “看这母女二人也怪可怜的!” “啧啧,不会是这店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把人家儿子害死了吧!” 刘氏等人气得不行,都站到了门口。 此事,杜河清和杜安康都不好出面,他们是两个大男人,如何跟妇人对峙? 刘氏气得直哆嗦,万万想不到啊,王氏的心思,竟然如此歹毒。那么多年,自己真是错看她了。 就在这个时候,杜玉娘端了一锅刷锅水,想都没想,直接波到了王氏和杜小叶的身上。 第一百九十章 出面解决 啊~ 王氏傻眼了! 杜小叶傻眼了! 刘氏傻眼了!李氏傻眼了! 一干看热闹的人,都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人家开店做生意,不都是怕把事情闹大吗?怎么来了个不怕闹事的主,好像还有把事情闹大的意思呢! 杜玉娘泼完了手里的刷锅水,心里这口气才算是出去了一些。她回身将锅子交到杜安康手里,站在铺子门前,对还在目瞪口呆中的王氏大骂道:“王氏,骂你是白眼狼,都是侮辱白眼狼了!” 说完,她也不管周围人的议论和反应,当下道:“各位街坊四邻都在这儿,有话咱们就敞开了说!也让这桃溪镇的老少爷们听听,到底是你王氏做事不地道,忘恩负义,还是我杜玉娘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儿。” 众人一听,哟,有八卦听啊?一个个都把耳朵伸得老长,想要听听她怎么说,也顾不上坐在地上的王氏了。 王氏愣神,不对啊,杜家人怎么能是这个反应,他们不是应该害怕吗?应该想要息事宁人吗?不是应该对自己低三下四吗? 不行,不能让她说! 王氏的脑袋里刚刚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杜玉娘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想当年,我爹和王氏的丈夫池昭文虽不是亲兄弟,但是两个人手足情深,十分要好!后来我池叔叔去世了,他死之前把王氏和儿子池英杰托给我父亲照顾,我爹是守信之人,多年以来,一直拿池叔叔的儿子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照看着。平时池家的大事小情,我们家可没少帮忙,不仅我爹帮忙,连我祖母,我娘,也都当池家是自个的亲戚一样照顾着!而且我爹为了供池叔叔的儿子上学堂,剥夺了我哥哥上学堂的权力,打小让他跟着我爹下田种地!这事儿大伙可以去杏花沟打听打听,村里人都知道这事,你们看我有没有说谎!” 众人一听,当下倒戈,人家说得有名有姓的,还能是假的不成? “哎哟,人家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还跑到人家铺子门前来闹啊?” “没听说过吗?斗米恩,升米愁。” 一个中年大叔似乎颇有经历,感慨地道:“这世道,人心不古啊!”说完,还像模像样的摇了摇头。 “不是……”王氏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被杜玉娘打断了! “不是?事到如今你还敢否认?”杜玉娘恶狠狠地道:“王氏,你敢发誓吗?你敢说你从来没有接受过我们家的恩惠吗?你敢说你儿子上学堂的钱不是我们家出的吗?你敢不敢发誓,你要是说谎话,死后就下地狱,下油锅,永世不能超生!” 王氏的吓白了一张脸,在她看来,死后下地狱,下油锅,是这世界上最可怕,最凄惨的下场。 她不敢发誓,一双眼睛里盛着的,全是怨恨的目光。 “你敢吗?” 杜玉娘居高临下,毫不畏惧的朝她看过去,脸上尽是嘲讽的神情:“忘恩负义之人,还敢到我家来撒野!” “唉,做人得厚道!” “就是,人家对你也是仁至义尽了,还来闹,我要是你啊,就找块豆腐回家撞死得了。” “啧啧,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王氏大喊一声:“是,我承认之前杜家人对我们多有照顾,可是再怎么样,他们也不该咒死我的儿子,克死我的儿子!我儿子可是秀才,才二十岁,就活活被他们咒死了。” 王氏此言一出,场面就又有了变化。 说白了,天大地大,也没有人命大。 人们看杜玉娘的眼神就又变了。 刘氏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骂王氏。 杜玉娘一把拉住她,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她们越强势,王氐就越会装可怜,人们也就越会同情她! 王氏最会做的是啥?装呗! 杜玉娘往前走了两步,冲着周围的人福了一礼,才道:“各位叔伯大爷,婶婶大娘,我们杜家在杏花沟的名声,你们可以打听打听!她说我把她儿子咒死了,证据呢?我又不是巫医,法师,怎么可能咒人呢!而且还那么灵验,一下子就把人咒死了?这不现实好不好。再者,我与她儿子非亲非故,就算他是被克死的,也轮不到我吧!” “她儿子是失足落水而亡,跟我有什么关系?哦,忘了说,他儿子是在娶了新妇大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才失足落水的。”杜玉娘低头看了看杜小叶,才道:“新娘子,你说是吧?” “你……”杜小叶恨得牙痒痒,杜玉娘你好狠! 周围的人一听,人家姑娘说得有道理啊! 人家闺女跟你儿子也没有关系啊!要是真像她说的那样,她儿子是被克死的,那也应该是被新娘子克死的,跟人家姑娘有什么关系呢!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克人这样的话也是能随便说的?” “我看她是眼气人家日子过得好了,就是想要报复人家。” “大嫂子,人要脸,树要皮,赶紧回去吧!” 王氏瑟瑟发抖,一方面她是被气的,另一方面她也是冷。 杜玉娘那一锅刷锅水,可是一滴不剩的泼到了她的身上,大冬天的,小风这么一吹,她不抖才怪呢! “你们知道什么,知道什么?”王氏发狠的喊道:“杜玉娘,我要让你偿命!”有些事,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就算王氏能说得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也一样不占理。 刘氏再也忍不住了,“放屁!王氏,那么多年我们家的粮食,我们家的银子,我们家一颗滚烫的心,那都是喂了狗啊!”说到最后,刘氏真是觉得撕心裂肺,痛断了肝肠。 杜安康连忙道:“娘,别气,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杜玉娘笑道:“对,不值得!”她盯着王氏道:“你口口声声说让我偿命,你凭什么?莫不是你的话,还成了国法?你儿子若真是我害死的,你大可去报官,今天是我家面馆开张的第一天,你来闹事,莫不是想讹诈?” 王氏目瞪口呆,没想到杜玉娘竟然把她们来的目的都看透了。 杜安兴来找她的时候,她很高兴,一方面是想搞臭杜家的名声,让他们的铺子开不下去,另一方面也是想从杜家挖出一些钱来花花! 众人一看王氏的表情,就明白了只怕这个来闹事的女人,是真的另有目的。 “你不报官,我却是要报的!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来我们家闹事了!之前在村子里,里正就给调节过,你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的诬蔑我,甚至还想讹诈,哼!哥,你现在就去报官,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她这么嚣张下去了。” 杜安康眼睛一亮,“我现在就去!” 杜小叶慌了,她一听杜玉娘要去报官,当下拉着王氏的衣袖:“娘,娘,我们回去吧!” 王氏脸上火辣辣的,抡起胳膊狠狠的扇了她一个耳光,“没有的东西,废物。” 杜玉娘没想到她突然动手打人,打的还是自己的媳妇。 刘氏也愣了一下,可是却什么也没说。 李氏摇了摇头,暗想,这都是她自打的啊! 杜小叶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声不敢吭。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哥,你还愣着干啥呢,你现在不去,一会儿她们该跑了。” 杜安康愣愣的点了点头,“我这就去!”他拨开人群往外走,看样子是动真格的了。 王氏咬了咬牙,也顾不上别的,起身恶狠狠的瞪了杜玉娘一眼,转身就走。 杜小叶傻在当地,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垫子,追了上去。 “娘,你等等我!”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 杜玉娘这才道:“各位街坊,今天出了这种事,实在是不好意思。事情已经了解,大家散了吧!” 有人在人群中问道:“姑娘,你才多大,遇到事情怎么不让你父兄出来解决啊?” “就是啊!” 这会儿杜安康已经回来了,听了这话,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窘迫的神情来。 杜玉娘笑笑,道:“父兄都是男子,如何能与一个女人计较扯皮?我也是家中一份子,难不成眼睁睁的瞧着她欺上门来?” 这话也算说得比较隐晦,巧妙了。 “不是还有你母亲呢吗?” “是啊,这种事情,你一个姑娘家,以后还是少出头的好,免得坏了名声。” 杜玉娘摆了摆手,“我父母,兄嫂,都是良善之人,而且特别的念旧情。”她苦笑了一下,才道:“若不是王家婶子欺人太甚,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她早年没了丈夫,中年又没了独子,也是个苦命的。” 杜玉娘这一番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 “老板一家子仁义啊!” “就是!” “我看啊,说不定是那王氏命硬,先克死了她丈夫,又克死了她儿子。” 杜玉娘摆了摆的和,“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再议论这个事情了,散了吧!” 杜安康和杜河清也出来拱手,道:“谢谢各位,散了吧!” 众人这才离去,不过有不少人觉得杜家的人都很善良,有正气,当下决定进屋尝尝杜家人的手艺。 杜家人自然欢迎。 这个意外,居然给杜家人带来了好几份生意,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杜家人忙活了半天,总算是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然后关了店门。 等收拾好铺子以后,都已经是戌时了。 李氏捶了捶自己的胳膊腿,道:“这一天我啥都没干,可是觉得胳膊腿哪儿哪儿都酸!” “您记了一天的账,还帮着招呼客人,怎么能说啥也没干呢!” 李氏轻叹一声,道:“要说以前开茶寮的时候,我也帮过忙,可是那个时候生意跟现在,真是不能比!” 刘氏听了这话,心里头高兴,“娘,今天一共卖了多少碗面?” 全家人听了这话,都把耳朵竖了起来。 李氏笑呵呵的把自己记的账拿出来,“都在这儿呢,你们自己看吧!” 杜安康连忙打开账本,仔细一看,也是吓了一跳。 开张的第一天,他们一共卖了一百八十六碗面。 其中骨汤伸面六十五碗;刀削面三十七碗;什锦鲜味面二十二碗,清汤面卖的最多,一共卖了五十六碗。 另外还卖了五碟泡菜,十碟子八宝菜,五碟子酸萝卜。 卤下水卖了十五份,猪头肉卖了六份。 光是卖面的钱,就有一千三百二十二文。卖小菜,卤肉的钱,也有二百四十二文。 这一天下来,他们共收入一千五百六十四文,但是钱匣子里却有一千五百七十五文。 剩下的钱,多出来的钱都是打赏的钱,虽然不多,但是也是对他们的一种肯定。 同时,他们也送出去一百八十六颗卤蛋, 刨去成本,他们这一天…… 杜安康打着算盘,连着两次,都是同一个数。 “咱们这一天,应该将赚了三百文左右。” 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欣喜的表情,这已经很不错了。 一天就能赚三百文,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去。 虽然辛苦一些,但是值得啊! “这一天真没白忙活,值了。” “要是天天这么卖就好了!” 杜玉娘笑了笑,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 “天天这么卖,怕是有点困难。今儿是咱们第一天开张,还送卤蛋,所以啊,顾客们都觉得新鲜。以后,够呛能卖这么多。” 杜安康连忙表态,“一天能赚一百文,我就很开心了!我说的是净赚啊!” 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一天赚一百文,他们真的能做到吗? “唉,本来吧,今天是个高兴的事儿,可是没想到,王氏那个不要脸的,居然敢给咱们添堵。”提起这个事儿,刘氏的脸色就不太好!他们这么多年,真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啊! “行了,都过去了,还提她做什么?”杜河清提起这个,也是一肚子的气。 刘氏不满意地道:“我可没觉得这事儿过去了。当初在村里,她就闹了这么一出,现在居然还敢到咱们铺子里闹!哼,这事儿啊,没那么简单。” 刘氏,话里有话。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刘氏话里有话,谁都能听得出来,她是意有所指。 指的,是杜安兴。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杜安兴在暗中操作的。 还有,即便杜河浦完全不知情,他也是有责任的。 教子无方! “娘,这么开心的时候,不要提这么扫兴的事情。我估计这次王氏赔了夫人又折兵,一时半会儿不敢再来闹事了。而且,如果这个主意是杜安兴出的,那么王氏也不会放过他。” 刘氏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这话怎么说的?” “您想啊,如果这个主意真是杜安兴出的,依着王氏那个脾气,能不去闹吗?王氏在咱们家门口闹,那可是一分一毫的便宜都没占着,那么多人看着呢,说的那些话您又不是没听见,难听不难听啊??” 刘氏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姑娘这话说得有道理。 “而且王氏是什么性格啊!以前咱们都觉得她胆小,软弱,做事比较顾忌,隐忍。这个女人会扮同情,装可怜来博取大家的怜悯,实际上呢,她是个颇会算计,颇有手段的人。这样的人吃了暗亏,能不找回来吗?” 李氏点头,杜河清也点头。 “可是,那她不是一样也会找咱们麻烦吗?” 杜玉娘想了想,才道:“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儿,至少在她来找咱们麻烦之前,杜安兴那边肯定消停不了。” 李氏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不管怎么说,那是她的亲儿子,亲孙子。 她唉叹一声,轻声道:“十一小时候,不是这样子的。” “人是会变的嘛!” 人是会变的,但是像杜家这样本分的人家,怎么会出生杜安兴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呢! 也许他真的是随了张氏,把人性的劣性根放到了最大。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杜河清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道:“没听说过千日防贼的!”现在这王氏和杜安兴,简直成了压在他心上的一块大石头。 “要不然还能怎么样?把他们都杀了?”刘氏瞄了杜河清一眼,脸上不悦的表情十分明显。 杜河清一下子就哑火了!杀了?杀谁! “杀人犯法,要砍头的!” 刘氏心里不痛快,积累了这么多年的怨气通通暴发出来:“砍头?那杜安兴忤逆不孝,打晕你这个大伯,他也该被砍头!” 此话一出,屋里顿时静悄悄的。 李氏的黑脸,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杜安兴是很混蛋,是有诸多不对的地方,但是他毕竟是姓杜的。在李氏看来,她的孙子,还没到十恶不赦的地步,尽管他做了许多错事,打了他大伯,但是离无可救药,砍头这两个词,还远着呢! 刘氏一看婆婆这副脸色,当下心里更失望起来。 没错,明面上李氏已经对杜安兴非常失望了,甚至为了他伤害杜河清的事情与二房分了家。但是这并不代表,李氏能接受刘氏的话。她心里,或多或少还是非常在乎杜安兴的。哪怕在外人眼中,杜玉娘是非常受宠的,但是刘氏心里清楚,一直以来,李氏都是更看重二房生的杜安兴,也更想帮补杜河浦。 要不是分家的时候,杜河浦的态度伤害到了李氏,说不定她就跟二房了。 杜玉娘一看气氛有些不太好,当下便道:“行了娘,都这个时候了,说气话也没有用。既然当初决定放他一马,那么咱们也不要旧事重提了!他死活不承认,你也没办法不是?不过,此事仅有一次,若是下次他再敢做这种事情,不用您说,我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刘氏的怨气这才散了一些。 “太晚了,咱们敢紧收拾收拾休息吧!啊,明天还得卖面条呢!” 众人这才各自散去,回屋休息了。 半夜的时候,杜玉娘起身,将收拾好的大肠,下水,猪头肉都扔到卤料锅里炖了起来。等到火候差不的时候,她才将灶间的火熄了,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开小面馆的,开店时间可得比大酒楼要早,因为有不少人习惯到面摊,馄饨摊上吃早饭,所以他们得早早的准备起来。 “今天兴许没有昨天那么多人了。”刘氏也是没睡好,她这也是被气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跟二房沾上边,就准没有好事。 杜玉娘劝她:“做生意嘛,总有淡季旺季,现在快过年了,应该也差不哪儿去。” 杜河清只道:“你就别操心这些个了,赶紧准备开店吧!” 早饭还没吃完,就来了吃面的客人。 开张第二天,第一笔生意是三碗骨汤伸面。 杜玉娘连忙把饧好的面条拿出来,准备摔条伸面。 因为客人不多,杜河清一个人就能招呼过来,所以杜安康就跑到灶间看杜玉娘伸面去了。 水早就烧开了,杜玉娘将三份面条扔进锅里,就将这煮面的事情交给了刘氏,而她则是细细的为杜安康讲起伸面的窍门来。 又过了一会儿,客人慢慢多了起来。 杜玉娘忙得不可开交,杜安康也去了前面帮忙。 杜家面馆送卤蛋的活动已经结束了,可是这好像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生意,跟第一天比起来,客人只多不少。 等到了晚上一清点,居然比头一天卖的还要多,一共卖了二百三十二碗面。 “啧啧。”刘氏道:“真是没想到,小小的面馆,生意居然这么好!”钱也没有想象中的难挣嘛! “娘,那是玉娘做的面好吃!”街尾那家小馆子的面条,五文一碗,可是还没有玉娘做的一半好吃呢! 杜玉娘笑笑,对杜安康道:“不是那么回事!咱们才开业,哪儿能有什么回头客啊!是因为临近年下了,做买卖的人,上街的人多了,人一多,什么生意都好做!咱们家这面条,价格实惠,味道好。以后啊,肯定能挣更多的钱。” 刘氏点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杜玉娘笑笑没说话,众人把手里的账本,银钱收好,就各自休息去了。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进入了腊月。 杜家面馆的生意,也是一天比一天红火。别看这铺子门脸不大,里面卖的东西也少,但是味道好,价格实惠,还真就有了一第批粉丝。这镇子附近十里八村的人,来镇上吃饭办事,大多都会选择经济实惠的地方,杜家面馆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冬天的,喝一口热乎乎的汤,吃一碗爽滑的面条,简直就是不二的选择! 进了腊月以后,街上的年味儿也越来越浓,杜家人忙着做生意的同时,也开始张罗安排田氏生产的事。 稳婆已经请好了,他们特意跟秦大夫打听,找了一位据说接生十几年从来都没有出过差子的稳婆! 这位稳婆姓姜,除了接生,还懂一些药理,还会一些医理,擅妇乎,比一般的稳婆厉害好几个档次。 当然,价格也不便宜! 但是杜家人不怕花钱啊!田氏怀的可是双胎,自然要请个最可靠的稳婆来,他们才能放心。 到了腊月初五这一天,田氏早早的就发动了。 杜安康慌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还是杜玉娘催他去请产婆,他这才恍过神来,也不管生意上的事情了,飞快的往姜婆子家跑去。 订金都给了,姜婆子只怕早就在家里等信儿呢! 李氏和刘氏明显心不在焉,有好几次都算错了账,连面条都送错了。 杜玉娘想了想,干脆就关了铺子吧!生孩子是大事,与其这样两头兼顾,还不如先不做生意,等着田氏生产。 刘氏咬了咬牙,同意了。等把屋里的客人送走,就关了铺子。 杜玉娘还让小虎子写了一张东主有事的字条铺在了铺子门板上。 杜安康带着姜婆子急匆匆的往家里赶,姜婆子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只道:“头一胎,没有那么快,折腾一天一夜也是有的!” 杜安康可不管那个,人要是不到家里,他不安心。 杜安康把人带到铺子门前的时候,就见自家的门板都上起来了,只留两块门板没上,想来是给他们留门了。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请姜婆婆进了屋。 “姜婆婆,赶快。” 姜婆子进了后院,吩咐道:“赶紧烧水,准备剪刀,草木灰。” 厢房的偏房被腾出来当产房,席子已经撤了下去,草木灰和热水,剪刀之类的,已经备好了。 田氏在屋里疼得上气不接下去。 姜婆子洗了手,进屋一检查,居然已经开了三指了。 “这么快,不是刚折腾吗?” “这孩子体格好,又是个不娇气的。” 姜婆子什么场面没面过?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道:“听我说,先别喊,忍着点力气,注意呼吸。呼,吸,呼~吸!” 田氏连连点头,双手紧紧的抓着身上的被子,脑门上全是汗。 杜河清和杜安康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小虎子和杜玉娘则是远远的躲在一旁。 刘氏一直在田氏身边,安慰她。 田氏只觉得小肚子坠得厉害,疼痛也越来越密集。 姜婆子一直注视着田氏的情况,该用力的时候告诉她用力,该省力的时候告诉她省力。 当田氏感觉到有一股水流汹涌而出的时候,姜婆子便大声的道:“用力,用力,看到孩子的头了。你的胎位很好,不要怕,使劲儿!” 田氏深呼吸了两下,便咬着牙,拼命憋住一口气,使劲的用起力来。 撕裂的疼痛突然席卷了田氏,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背过气去,紧接着嘹亮的啼哭声响起,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 姜氏剪断脐带,笑呵呵地道:“是个胖小子。” 因为田氏肚子里还有一个,所以给孩子洗澡这种事情,就交给刘氏了。 “好了,暂时休息一下,第二个孩子也马上要露头了。” 田氏虚弱的不行,生孩子之前吃的那点东西,好像都消化得差不多了似的!而且连力气也都要消失了。 就在她大喘气的时候,下腹那股子阵痛感又向她袭来。田氏咬了牙又呼吸起来。 “慢慢的吐气,节省体力,孩子的头已经看到了。” 田氏好困,可是她不敢睡,只好咬着自己的嘴唇,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好,加把劲儿,吸气,吸气,用力!” 姜婆子在一旁指挥着,田氏 田氏连连点头,双手紧紧的抓着身上的被子,脑门上全是汗。 杜河清和杜安康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小虎子和杜玉娘则是远远的躲在一旁。 刘氏一直在田氏身边,安慰她。 田氏只觉得小肚子坠得厉害,疼痛也越来越密集。 姜婆子一直注视着田氏的情况,该用力的时候告诉她用力,该省力的时候告诉她省力。 当田氏感觉到有一股水流汹涌而出的时候,姜婆子便大声的道:“用力,用力,看到孩子的头了。你的胎位很好,不要怕,使劲儿!” 田氏深呼吸了两下,便咬着牙,拼命憋住一口气,使劲的用起力来。 撕裂的疼痛突然席卷了田氏,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背过气去,紧接着嘹亮的啼哭声响起,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 姜氏剪断脐带,笑呵呵地道:“是个胖小子。” 因为田氏肚子里还有一个,所以给孩子洗澡这种事情,就交给刘氏了。 “好了,暂时休息一下,第二个孩子也马上要露头了。” 田氏虚弱的不行,生孩子之前吃的那点东西,好像都消化得差不多了似的!而且连力气也都要消失了。 就在她大喘气的时候,下腹那股子阵痛感又向她袭来。田氏咬了牙又呼吸起来。 “慢慢的吐气,节省体力,孩子的头已经看到了。” 田氏好困,可是她不敢睡,只好咬着自己的嘴唇,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好,加把劲儿,吸气,吸气,用力!” 姜婆子在一旁指挥着,田氏按着先前的感觉,吸气,攒足了力气开始发力。 第二个宝宝的降生,显得格外顺利。氏好困,可是她不敢睡,只好咬着自己的嘴唇,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好,加把劲儿,吸气,吸气,用力!” 姜婆子在一旁指挥着,田氏按着先前的感觉,吸气,攒足了力气开始发力。 第二个宝宝的降生,显得格外顺利。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临盆 田氏还没有醒,刘氏和李氏照看着两个新出生的孩子,既是高兴,又有些发愁。 因为田氏生产,铺子都关了一天,这可得损失不少钱呢! 照顾孩子是个累人的活,更何况还一下来了两个。而且还要侍候田氏坐月子,这娘仨的事情都交到李氏一个人身上,刘氏怕她吃不消。要是她也帮忙照顾孩子,只怕前边铺子里又忙不开。 刘氏想了想,就跟李氏商量,是不是把田氏的娘给接来,让她帮忙侍候一下田氏坐月子。 “反正现在也是农闲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猫冬。等过了小年,再让她回去呗!正好咱们铺子也该歇业了。” 李氏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田氏的老娘袁氏,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人,她来了,只怕也不会安生的侍候月子,到时候指不定要生出多少事来呢! 就连杜安康,都有些不赞同刘氏的这个举动。他丈母娘是啥样的人,他太清楚了,她要是来家里待上十天半个月的,那这个家肯定会非常‘热闹’的。更何况之前招娣已经把袁氏的打算告诉了自己,他又怎么会同意让袁氏过来侍候月子呢! “娘,找别人吧!”杜安康看着两个儿子,心里生出无限喜悦来,他生怕自己说话的声音大了,会吓到两个宝贝,而且田氏还没有醒,自己也不想吵到她。 刘氏犹豫了一下,才道:“不管咋说,她是孩子的姥姥,招娣是她亲闺女,她就算是有不靠谱地的方,但是咋样也不能害她闺女和外孙不是?” 杜安康脸上闪过一抹难为情,可是她要是做事不经过大脑,害了玉娘可咋办?杜玉娘在杜安康心里,就像是块珍宝一样,他的宝贝妹妹,怎么可能嫁到田家去! 就在这时,田氏悠悠转醒了。刘氏见了,马上凑了过去,“招娣啊,感觉怎么样。” 田氏有气无力地道:“娘,我没事,挺好的。” 李氏道:“好孩子,辛苦你了,你为我们杜家一口气生了两个孙儿,是功臣啊!”李氏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脸上的喜气是盖都盖不住的。 田氏也顾不上别的,只问道:“孩子呢?” “对,孩子!”杜安康和刘氏一人抱着一个,把孩子放到田氏的身边,“看看,这两个孩子长得多壮实啊,这个胖点的是老大,生下来五斤六两!这个瘦一点的是弟弟,四斤出头,好东西啊,都让老大吃了。” 田氏欣喜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眼珠子像是要粘在上面似的。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皮肤都是皱巴巴的,还会发红,等到出了月子,才会越长越周正。 田氏是家里的老大,她几个弟弟出生的时候,她都算得上是大姑娘了,没少帮忙侍候袁氏,所以对于孩子这方面的事情,也多少懂一些。 “真好~”做了娘的人,眼里自然会有母性的光辉,这孩子啊,就成了她们的心尖尖,从此再也放不下。 “对了,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田氏道:“铺子呢,谁看着?” 李氏只道:“哎哟,你都这样了,我们还有心开铺子?总得看着你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才行,不然我们在前面做生意也不踏实。” 田氏惊了一下,随后心里涌起浓浓的感动!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爹娘不爱,姥姥舅舅都不疼的人,嫁到了杜家,她才知道原来一家人相亲相爱的在一起,是多么的快乐。如果换成了她的爹娘,会为了她生产而关掉铺子吗?肯定不会。 田氏微微转过头去,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眼睛里的泪光。 “娘,是不是也得给孩子起个名字?”杜安兴有些挠头,起名字这种事情,他还真是一窍不通。 李氏犹豫道:“要不起两个小名先叫着,以后再找个先生给取名字?” 杜玉娘端着鸡汤进屋,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哪儿有那么麻烦?咱们家的孩子,不求他们大富大贵,但求他们能守住做人的本分,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不就行了!” 杜玉娘的话,让李氏陷入了沉思。 是啊!有什么能比这个重要呢!孩子们能平安长大,能踏实做人,这不就是他们最大的心愿了吗? “那你说说,叫啥好?”李氏道:“都是贱名好养活,可是你祖父在的时候,给你爹,你大哥取的名字,都是挺有寓意的。” 杜安康连忙道:“可别像咱乡下老家叫啥铁蛋,狗剩,我可舍不得。” 刘氏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 杜玉娘拿着勺子畏田氏喝鸡汤,对她道:“嫂子,这汤有营养,你多喝点,里头我没放什么盐,可能味道不太好。你多喝点,孩子们才能早点喝到奶!” 田氏有点害羞,可是她刚生完孩子,感觉一肚子的存货都消耗光了,正饿着,所以也就顾不上害羞不害羞了,直接就大口大口喝起鸡汤来。 刚出生的小孩子,不是吃就是睡。两个宝宝还要排胎便,所以李氏就只喂了他们一点水。两个孩子排了几次胎便,不知道是不是肚子空了的关系,便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老大中气十足,老二的声音虽然没有他哥哥那么洪亮,但是气息也不弱。由此可见,两个孩子都是十分健康的。 “孩子这是饿了。” 田氏刚好喝完鸡汤,就道:“我,我试着喂,喂一下。”她自己说完这话,就不好意思的闭上了眼下。 “这孩子,有啥好害羞的。”刘氏让杜安康和杜玉娘出去,“你们两个大活人别在这儿杵着了,耽误我宝贝孙子吃饭,我可跟你们没完啊!” 杜玉娘拿起碗,直接道:“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得,哥,正好咱俩商量一下孩子的名字,再问问咱爹的想法。” 杜安康笑了笑,恋恋不舍的看了孩子们一眼,这才跟着杜玉娘出来了。 两个人一出了厢房的门,就看到杜河清在不远处转圈圈。虎子在一旁陪着他,爷俩大眼瞪小眼的。 “爹?您这是……”杜玉娘十分不解。 杜河清一见他们出来了,连忙上前,不停地问道:“孩子咋样?” 杜安康:“挺好的啊!您没听产婆说吗,两个都是小子,结实着呢!” 杜河清激动的直点头,“好好,呃,你娘也是,怎么不把孩子抱出来给我瞧瞧!” 杜玉娘这才反应过来,敢情爹这是想看孙子了,结果毕竟男女有别,他是当公公的人,哪儿有上儿媳妇那屋的道理。 “爹,孩子才出生,外边多冷啊,咋给你抱啊!” 杜河清愣了一下,才道:“也是啊!” “你着啥急呢!那是你亲孙!” 杜河清被杜玉娘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说闺女两句吧,又怕自己嗓门大,吓到了孩子,想了想,最终没说啥,只是跟虎子道:“走,跟爹劈柴去!” 小虎子看了杜玉娘一眼,做了个鬼脸,转身跟着杜河清去了后院。 杜玉娘则是跟杜安康去了前屋。 “玉娘,谢谢了。”杜安康说得是鸡汤的事。 “都是一家人,谢啥!她是我嫂子,给咱们老杜家生儿育女的,功劳大着呢,我侍候侍候她,还不应该啊?” 杜安康傻笑了两声,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他这么说,好像没当妹妹当自己人似的。 杜玉娘却是叹了一口气,“嫂子要坐月子,两个孩子也得有人照顾,他们娘仨身边不能离人。让祖母一个人带孩子,太累了,只怕她吃不消,爹娘也不会同意的。要是让娘跟祖母一起带孩子,只怕让里的事情就要忙不过来了!” 现在杜安康还不太熟悉厨房里的事,他能给杜玉娘打下手,但是掌握火候方面,肯定不会像刘氏那样得心应手。 而且,店里就留杜河清一个人招呼客人,也不太现实,桌子得有人收拾啊,碗盘还得有人帮忙洗啊! 杜安康有些为难地道:“其实,咱娘有说过,想让你嫂子她娘过来帮忙!” 袁氏?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袁氏那个人,干活也算利索,就是有点爱占便宜。大不了让她在这儿待一个月,等过年的时候再让她走,然后给她一些“辛苦费”,想必袁氏应该会满心欢喜吧? “那不错啊!不管怎么说,她是嫂子的亲娘,总不会害我嫂子。”不亏是母女俩,说出来的话都是差不多少的。 杜安康摆了摆手,“你不知道。”脸上的神色不大好,好像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一样。 杜玉娘心里不免起了几分狐疑,她给杜安康倒了一杯水,“怎么回事?”她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前一世大嫂的娘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们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即便袁氏有些爱占小便宜,但也不是真的坏,都是一个穷字闹的。 “上次你嫂子她爹娘来的时候,我岳母跟你嫂子说了一件事!” “啥事啊!”杜玉娘笑了笑,“哥,你有啥话还不能跟我说?” 杜安康摆了摆手,“不是,我就是怕你知道了,会生气。” “你到底说不说啊,不说我走了啊!” 杜安康见她急了,这才拉住她,叹了一口气,才道:“玉娘,我岳母那个人,你也知道的,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是她说我啥了?” “她……”杜安康一咬牙,才道:“她的意思是想把你说给她家老三。” 她家老三?田家老三? 杜玉娘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这件事前世没有发生过,难道自己重生以后,无形当中改变了这么多的事情吗? “玉娘,你别生气,你嫂子当时就回绝她了,告诉她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嫂子还说,你连秀才都不嫁,怎么可能嫁到田家去!我岳母,唉,那就是个拎不清的,爹娘都心疼你着呢,你放心。” 杜玉娘笑了笑,“就为这,你们才不打算让她来的?” 杜安康点了点头。 “大哥,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杜玉娘只道:“别人怎么想,我们管不了,人家也只是想娶个媳妇而已,本质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如果袁氏只是想想,我不怪她的,不过,她要是敢做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我可不会因为她是大嫂的娘,就对她手下留情。这件事情你要跟大嫂讲清楚,如果她同意让袁氏来,就事先跟袁氏说好,别在我的身上打什么鬼主意,如果她老老实实的,临走的时候,大不了我们给她一些钱,就当是辛苦钱;如果她做不到,那么她也不用来了,免得两家脸上不好看,连亲戚都没得做。” 杜安康没有想到,杜玉娘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玉娘,那干脆就不用她过来,咱们直接请个人不更好?!” “我的傻哥哥。我嫂子生孩子这事儿,能不通知她娘家人吗?你一会儿不得雇车去娘娘庙送信啊?要是袁氏知道咱们分家了,还开了铺子,她能消停的在家里待着?我猜啊,她肯定都不用你说话,直接挎个小包袱就来了。” 杜安康一阵尴尬,可也知道杜玉娘说的是事实。 “行了,你与其在这里苦恼,还不如跟嫂子商量商量,看到底怎么办!”杜玉娘道:“嫂子这边也没啥事,我看你跟爹娘招呼一声,赶紧去送个信。” 杜安康这才反应了过来,“对对,我现在就去!” 初为人父的喜悦和慌张,体现得淋漓尽致。 杜玉娘连忙拉他一把,“你急什么,别忘了姥姥,姥爷那边,也得递个信,两个小家伙洗三的时候,他们必须得来一趟啊!” “对对对!我现在就跟爹说一声!”杜安康火急火燎的往后院跑,去找杜安康去了。 杜玉娘也不想再理会别的事情了,干脆起身去煮鸡蛋,煮粥。 产妇要吃的东西,她都会做,等晚一点她再去买几个猪蹄,好给嫂子下奶用。 让杜玉娘没有想到的是,在买猪蹄的路上,她居然碰到一个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请岳母 “对不起啊。”邱彩蝶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却不想跟一个人撞到了一处,将对方手里的东西都撞掉了,她惊觉过来,连忙帮对方拣东西,连连道歉。 杜玉娘没有想到,她去买猪蹄居然还能碰到熟人。 眼前这个一直蹲在地上帮她捡东西的人,不是邱彩蝶又是谁?只不过她穿着男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半大的小子,所以杜玉娘一时间没能认出来。 “彩蝶!”杜玉娘将手里的东西拿好,拉起了邱彩蝶。 “你是……杜玉娘?”邱彩蝶也把杜玉娘认出来了。 两个人只打过一次照面,又是好长时间没见了,加上邱彩蝶换了男装,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她们都没认出彼此来。 “玉娘,你怎么在这儿,是到镇上买东西的吗?” 杜玉娘只道:“我搬到镇上来了!在北街那边住。” 邱彩蝶点了点头,“恭喜你了!”她落落寡欢的样子,让杜玉娘十分好奇,也很心疼。 “彩蝶,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啊!?”换了别人,杜玉娘是绝对不会多管闲事的,重活一世的的她明白生活有时候是很无奈的,明哲保身才是她最应该做的。 但是面对邱彩蝶,她却没办法无动于衷。 邱彩蝶帮过她! 邱彩蝶听到这话,苦笑了一下,“我没事……” 明明就在撒谎,她可是个活泼的女孩,现在整张脸都要变成苦瓜脸了。 “到底有什么事,需要不需要我的帮忙?” 邱彩蝶摇摇头,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当下道:“对了,我家里还有事儿,我先走了!”说完就头也不回的扎入人群中,转眼就不见了。 杜玉娘喊了她两声,结果邱彩蝶根本就没理她。 杜玉娘没办法,只好先回了铺子。 这个女孩,也有她倔强的一面,就算有困难,怕是也不好跟自己这个‘陌生人’开口。 杜玉娘跟家里人打个招呼,就准备去做猪蹄汤,她听李氏说田氏的奶已经下来了,当下十分高兴。 “只是不怎么够吃啊!” 田氏生的两个孩子,肯定不够吃啊! “没事,祖母你放心吧!我先把这个猪蹄汤炖出来,给嫂子喝,这个能下奶。等明天我再去瞧瞧,看看有没有看卖鲫鱼的,那个炖汤也下奶。” 李氏点头,“好孩子,辛苦你了!” 杜玉娘看了李氏一眼,笑道:“还没恭喜您呢,当曾祖母了。”说完莞尔一笑,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少女的姿态。 李氏心里也松快了两分,她伸手将耳边的头发掖了掖,“你这孩子……”还学会打趣人了。 “行了,我不跟您说了,我去收拾猪蹄!”杜玉娘转身刚要走,又问:“我哥呢?” “刚才他不知道要跟你嫂子说啥,神神秘秘的,现在雇车往他丈母娘家送信儿去了。” 杜玉娘“哦”了一声, 李氏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厢房。她在炉子边上烤了烤手,觉得身上的凉气散了,才去了屋里。 田氏又睡着了,刘氏正在旁边看着两个孩子睡觉呢!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恨不得将一双眼睛粘在孩子们身上。 李氏脱鞋上了炕,也稀罕地看着两个孩子。 “娘,您看这两个孩子,长得像谁?” “像谁,这么小怎么能看得出来?” 刘氏不乐意了,“怎么看不出来,我瞧着两个孩子眉眼都差不多,鼻子像安康。” 你高兴就好啊! 李氏又道:“安康怎么说的,真要把她丈母娘接来侍候他媳妇?” 刘氏小声道:“听意思,是先看看,让她过来参加孩子的洗三,要是中呢,就留下,要是不中,就送回去!” “这也是个办法,家里生意耽误不起啊!” 李氏点了点头,“可不是,一天那么老多钱呢!现在都腊月了,正是挣钱的时候。” “我听玉娘的意思,好像明天就开张了!” “那就好。”刘氏想了想,道:“娘,那你就辛苦点,白天我们在前头忙,你就在后面照看孩子,要是有事儿呢,我们就搭把手,等晚上了你再好好休息,我换你。” 李氏微微皱眉:“你这白天晚上连着转,能吃得消吗?” 刘氏升级当了祖母,正高兴着,哪里地在乎辛苦。 “没事,看到两个孩子啊,我欢喜了!就一个月,挺挺也就过来了!” 李氏想着也是这个道理,就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刘老汉那边收到消息以后,全家都很高兴,刘老汉一想,闺女家里又要做生意,又要照看两个孩子,肯定是吃不消的。不如他跟老婆子带大儿媳妇一起过去,在那儿留两天,帮帮手。 刘老汉这上主意,深得闵氏心意,两人一拍即合,叫上大儿媳妇,拿上一百只鸡蛋,就往镇上去了。 与此同时,杜安康也到了娘娘庙的岳丈家里。 田氏的家,就在娘娘庙后村地势最高的那座山坡上,院子都是用篱笆围成的,几间低矮的茅草屋,似乎在展示着主人的贫穷。 杜安康推开木头门,走了进去。 “爹,娘。”他一边走,一边带着激动的心情喊了两声。 在屋里的田老汉和袁氏听到动静后,就都走了出来。 俩人一见杜安康,反应各不相同。 田老汉是十分欢喜的样子,“安康,你怎么来了?” 袁氏则是一脸不高兴地样子,“上你丈人家里来,你也好意思空手?真是没规矩。” 田老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袁氏这才悻悻的闭上了嘴。 杜安康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到袁氏的话呢!只不过他太清楚袁氏的为人了,所以干脆自动过滤,就当听不见。 就在这个时候,田家的几个小子也走出来了。 “姐夫!” “姐夫你怎么来了?” “爹,招娣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不是他不想拿东西,而是来的太匆忙了,再者,不过年不过节的,他就是来报个信,谁还能想到被丈母娘挑理了? 田老汉愣了一下,接着马上高兴起来,“走走走,进屋说。” 袁氏也咧嘴笑了起来,她虽然偏心家里的几个小子,但田氏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知道她生了儿子,且母子平安,她怎么能不高兴。 平时袁氏的话就多,现在她心里头高兴,话就更多了起来。 “哎哟,安康,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大丫头啊,从小就是个干活的好手,屋里屋外的活计那是一把抓啊!而且啊,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跟我一样,能生男丁……” 当着自己的姑爷说这话,实在是有点过了。 杜安康垂头,清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田老汉则是狠狠地瞪了田氏一眼,“赶紧给安康倒点热水去!” 袁氏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道:“三儿,给你姐夫倒碗水。” 田春景连忙去给杜安康倒了水,还给水里放了点糖。 袁氏耷拉着眼皮,对此意见很大,但是她没有说出来。 杜安康喝了一口水,才道:“我来就是给爹娘报个信。招娣生的挺快的,没咋折腾。” “还有……”杜安康知道分家的事情瞒不住,就道:“头一段时间,家里发生点事儿,我们就分家了。” “分家了?”袁氏眼睛瞪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氏那老太婆最护犊子了,眼不得把两个儿子,几个孙子,孙女都藏到自己嘎吱窝底下。 她能舍得分家? “安康,好好的,怎么就分家了?” 家里的事情,杜安康不愿意多说,特别是他不愿意多跟袁氏多说什么。 “祖母年纪大了,我们兄妹也都大了,分家也是正常的!现在我们在镇子上……” “镇子上?”袁氏惊呼一声,“铺子给你们了?”袁氏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二房在镇子上经营铺子的,现在一听杜安康这话,真是意外之喜啊! “啊!所以我过来,就是跟二老说一声,家里现在在镇上……”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袁氏便又打断了他。 “不是我说你啊,安康,这分家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呢!” 杜安康嘴里发苦,他就知道,只要一到田家来,准保像去衙门里过堂似的,得从头到尾让人扒拉一遍,才算完事。 “你个老娘们,胡咧咧啥?”田老汉总算有几分一家之主的样子,他把眼一瞪,骂袁氏道:“分家是老太太决定的,亲家都不一定能插上手,更何况是安康他们这些晚辈了!跟你说,你算老几啊!” 袁氏脸上挂不住了,扯着嗓子喊道:“我也没说啥啊!他们这家也不是刚分的,我的意思是分完家咋没跟咱们说一声,我这话有错啊?” “你怎么想的,你心里清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田老汉没好气地道。 “我……”田氏心里是发虚的。 杜家有钱啊!她也知道杜家分家跟自己一文钱关系也没有,但是就忍不住去想分了多少银子,分了多少地。 于是袁氏就问杜安康:“你们这家是怎么分的,公平不,除了镇上的铺子,还得着啥了?得多少钱……” 田老汉再也看不下去了,伸出腿来狠狠的踹了袁氏一脚,直接把她从炕上踹到地上去了。 “闭嘴吧,我都替你臊得慌!”田老汉的脸黑得像锅底一样,谁家的丈母娘会像她这样,打听姑爷家里分家的事情?还问得那么详细,连分多少钱,分多少地的话都说出来了。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要是再这样,趁早把闺女接回来,也别让她在杜家过了!” 这话说得就严重了。 袁氏讪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扁扁嘴,坐到炕边,没再说话。 杜安康只道:“爹,我过来就是跟你们说一下,现在我们全家在镇上生活。招娣生孩子是大事,我想着你们是不是要过去瞧一眼,还是等洗三的时候一起过去。” 田老汉没说话,家里头穷得叮当响,老二的亲事也要操办了,去闺女婆家,他们拿啥?洗三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爹,家里啥情况,我们都清楚,您放心吧,我爹娘不会挑理的。” 田老汉讪讪的点了点头。 这时,袁氏却突然问了一句:“安康,那铺子你们做啥生意了?是想租出去吗?要是租出去的话,以后你们全家人住哪儿啊?” 这回田老汉没说话,因为袁氏问的这个事儿,也是正经事。 杜安康也没想瞒着面馆的事情,这事儿根本瞒不住。他想了想,只道:“家里开了个面馆,才开张半个多月,生意还算凑合。” 袁氏听到杜家开了一个面馆的时候,眼睛当下就是一亮!她眼珠转了转,咬牙道:“他爹,要不我去侍候闺女做月子吧?” 此言一出,田老汉和杜安康都面面相觑起来,就连在一旁的杜春景,杜春乔两兄弟,都不知道他娘这是怎么了。 “你想啊,亲家开店,肯定忙不过来啊,我要是去了,帮忙照顾闺女,他们也能腾出手来打理店面不是。咱们可是实在亲戚,我侍候我闺女,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袁氏十分有理的样子,“我闺女生的可是双生子,一个人根本侍候不过来!” 田老汉觉得,这老娘们总算是说对了一回! “那,你去?” 袁氏笑得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中,我去呗!总归是我亲外孙,我还能带差了?家里的老母鸡我拎上一只,再拎上三十个鸡蛋,你看成不成?” 袁氏难道大方一回,田老汉哪儿有拒绝的道理。 “中。” 袁氏高兴坏了,急忙道:“那我收拾收拾,一会儿跟安康一起走。”袁氏看了田春景一眼,道:“老三,你还愣着干啥啊,一会儿跟我一起去。” 啊? 田老三是真愣住了,他去,合适吗? 袁氏背过身子,使劲眨了眨眼睛,“愣着干啥啊?” 田老三这才想起来,之前娘曾经说过,要让自己娶姐姐的小姑子的。他的脸莫名一红,人也不自在起来。 “让他去干啥!”田老汉又生气了。 “他是孩子的舅舅,咋的,不行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袁氏的心思 田老汉根本不知道袁氏的用心,还在纳闷她要侍候闺女的月子,为啥一定要带上老三。 可是杜安康却是知道的。 “娘,春景去,不合适。”杜安康希望袁氏见好就收,不要做得太过分。 袁氏却不管那些,她一见杜安康的脸色,就知道他应该是知道了上次自己跟闺女说的话。袁氏一边骂田氏不知好歹,胳膊肘向外拐,一边又暗暗得意,不管怎么说杜安康为了他妹子的名誉,肯定不敢把实话说出来。 “有什么不合适的?”袁氏耷拉着眼皮,“我这路上,也有个伴儿啊!再者,春景都十五了,身上有一把力气呢!去了也能帮忙!” 田春景有点不好意思了,主要是他心虚啊,生怕自己的这点小心思被杜安康看出来。 “娘,要不算了吧!” 袁氏不乐意了,“算什么算了,你赶紧收拾一下,把院里的老母鸡捉上。” 田春景就了一声,就转身出了屋。 杜安康气不过,可是袁氏毕竟是他的长辈啊,他能说什么,难道把袁氏的打算说出来?他没有证据啊,要是袁氏咬死不承认,他成什么人了?而且这样一来,玉娘的名声也就完了啊! 杜安康没办法,只好跟田春景出去了。一来他们得去借车,实在不行就雇一辆,二来杜安康也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说服田春景,让他别去了。 等杜安康出了屋,田老汉就把屋里其他人都赶了出去,一把拽过袁氏的胳膊,问她:“你打的啥主意!为啥非得让三儿跟你一起去?” 袁氏笑而不语,“你就瞧好吧!” “到底咋回事?”田老汉把眼珠子瞪得溜圆,模样有些吓人,他素来知道袁氏的性子,所以有些担心袁氏会做出格的事情。 “哎呀!”袁氏被田老汉问得不耐烦了,才道:“我就想让三儿到镇上去帮帮亲家的忙,你想啊,人家开店了,又赶上咱们闺女生孩子,屋里屋外的事情肯定不少。三儿能干活,眼力见也有,让他去帮帮忙呗!” 田老汉细细的琢磨袁氏这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别糊弄我,快点说实话,要不然,你今儿就别去了!” 田老汉的牛脾气一上来,袁氏也毫无办法。她知道,要是今天她不说出真正的原因来,肯定就走不了了。 “哎呀,你这个老头子,你怎么这么笨。”袁氏说完这句话后,便悄悄地朝外头探头,看了看外面没有人,才压低声音道:“我是想让三儿去跟招娣的小姑子碰碰头,没准儿两人慢慢就处出感情来了。” 田老汉愣住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才算听明白了袁氏的意思:“你疯了吧?” 杜家的宝贝疙瘩,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能嫁到他们家来? “你懂什么?” “我看你就是疯了!”田老汉急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了,“你是做梦呢吗?还是脑袋让门板夹了!杜家能看上你儿子,疯了?这事儿要是不成,你让招娣以后怎么做人?还怎么在婆家立足?” 袁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才疯了呢!咋地,我三儿哪里不好?高高大大的,多结实!田里的活也是一把好手!咋就配不不上她杜玉娘?他爹,我告诉你,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咋地?我闺女刚给他们老杜家生了两儿子,他们就翻脸啊?不能够,你放心啊!” 田老汉怎么可能放心,他刚要说什么,却又被袁氏打断了。 “再说,老大成亲了,老二马上就要娶媳妇了,老三和他二哥就差一岁,翻过年就十六了,你想没想过,搁啥给老三说媳妇?” 一提起这个,田老汉的气焰马上就弱了下去,“那,普通人家的闺女都娶不来,还能娶到杜家的那只凤凰?” 杜玉娘长得好,田老汉也见过她两次,谁都看得出来,那丫头模样俊,加上在家里一直娇养着,跟个千金小姐似的,咋可能嫁到他们家这样穷的人家来呢!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我告诉你,杜玉娘的嫁妆肯定少不了,咱家三要是娶了她,以后老四,老五,老六的亲事都不用愁了!我都想好了,等她进门以后,就把咱家这些茅草屋都推倒,盖起大瓦房!” “你还想用儿媳妇的嫁妆?”这老太婆,想一出是一出,是真疯了吧! “那咋的?”袁氏把眼睛一立,“她的就是我儿子的,就是我的!你瞧着吧,这次去,我争取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 田老汉坐到炕边上,一言不发。 家里穷,好几个小子,娶不上媳妇这事儿,可是把他愁坏了。如果,如果真能娶到杜玉娘,两家亲上加亲,那可真是解决大问题了。 “能行吗?” “放心吧!”袁氏胸有成竹地道:“不成也得成!” 就这样,杜安康雇了辆驴车,载着袁氏,田春景,还有三个鸡蛋和两只老母鸡,往镇上去了。 等驴车到了镇上的时候,刘老汉和闵氏,还有刘氏的大嫂白氏都已经到了半天了。 刘老汉是外男,再怎么想看看两个孩子,也得避及着点。闵氏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她可是孩子们的太姥姥,稀罕孩子们寻阳天经地义的事情。 闵氏瞧着这两个孩子,那是真稀罕。 要说她也是个有福气的,命中多子多孙,儿子就六个,孙子也多,重孙子也出生三个了。但是人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是喜欢新生命的到来,好像怎么样都喜欢不够似的。 这是血脉的传承。 “你看这两个小家伙,哎哟,亲家母,你瞅瞅,多招人稀罕!”闵氏看着并排躺在一起的小哥俩,眼睛里装着笑,这嘴就一直没有并拢过。 “可不是!亲家母啊,都说人老,你说看着孩子们这一辈一辈的长大,咱们能不老吗?” 其实李氏比闵氏年轻几岁,但是两人是同龄人,是同辈人,所以一提起这个年纪方面的话题,多多少少都有些伤感。 “可不是嘛!” 正说到这儿,那边杜安康也带着袁氏和田春景进了院。 杜河清就一直等着大儿子呢,他听到动静一看,果真是杜安康回来了,心里才算踏实下来。 “爹,我回来了!” “亲家母来了,正好,安康,你带你岳母去看看孩子。”杜河清不太会与袁氏这样的人打交道,所以打个招呼以后,就让杜安康带人过去。 袁氏点了点头,“哎!那个三儿,你留下吧,你姐那儿你去不合适。”她一边说,还一边挤眉弄眼的儿。 田春景点了点头,“知道了。” 袁氏跟着杜安康去了厢房。 李氏和刘氏听到动静,也都迎了出来。 “哟,大娘,恭喜啊!”袁氏又紧接着对刘氏道:“亲家母,恭喜啦,你是当祖母的人了。” 刘氏瞧着袁氏,觉得她比往常顺眼了几分,也道:“同喜同喜!”她连忙对袁氏道:“孩子在这屋呢,招娣在西屋,你是先看看闺女啊,还是先看看外孙啊!” “我先瞧瞧孩子们。”袁氏进了东屋,瞧见两个小宝宝,心里也是格外高兴,到底这是她的后代晚辈,怎么可能不喜欢? “亲家母,咋把孩子们抱这屋来了,这要是吃奶的话,怕是不方便吧?”她边说边往炕上瞧了一眼,就看到了闵氏。 “哟,大娘来了!”都是拐着弯的亲戚,袁氏自然认得闵氏,心里有点生气,为啥闵氏不去接自己,她这是瞧不起谁呢? 闵氏的想法可没有袁氏那么复杂,怎么说她也是刘氏的母亲,是长辈,她不去接袁氏也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但是袁氏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总想把自己摆在一个与众不同的位置上,偏偏在别人眼里,她只是在自以为是。 “外头冷不冷,赶紧到炕上来坐。” 在李氏和闵氏面前,袁氏就是个小辈,她摆了摆手,还算没有糊涂到家,“我去看看我闺女。” 闵氏点了点头,“招娣可是大功臣了!不过这两个小子也算是心疼他娘,没怎么折腾她。” 袁氏似笑非笑地道:“女人生孩子,哪儿有不遭罪的啊!招娣可是头一胎。”说完她就不再看闵氏,转头就出了东屋,往西屋去了。 闵氏气得够呛,伸出手指来在半空中点了好几下,却没说出一个字。 李氏也是十分尴尬,“亲家母,招娣她娘就是这个样子,你可别往心里去!” “招娣那孩子多好,你说,你说她娘怎么这个样子。” 刘氏也是一脸的不赞同,闵氏可是她的娘啊,亲家母就不会照顾一下她的情绪吗? 袁氏进了西屋的时候,田氏也正好醒了过来。她看到袁氏的时候,当下一愣,虚弱地问道:“娘,您怎么来了?”说着就要坐被子里坐起来。 袁氏连忙走过去,“你躺着,起来做啥?你生孩子这么大事,我能不来吗?安康去给我们送信,我们才知道,你不但生了孩子,还分了家。” 田氏刚要说话,袁氏却已经回过头去,对刘氏说:“亲家母,不是我说你,你说分家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来镇子上也有一段时日了吧,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田氏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滚烫滚烫的,分家这种事情,跟他们小辈没啥关系,人家分的是大房和二房的家。 “娘~”田氏的声音是那么的无奈,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刘氏一眼,见婆婆没有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 刘氏怎么能不生气呢!袁氏方才落了闵氏的面子,不咸不淡的样子实在是气人!好歹大家都是亲戚,说话用得着这么阴阳怪气地吗 但是自己能让儿媳妇跟着受过吗?儿媳妇是个好的,勤快,干净,孝顺,还为他们家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她不能让儿媳妇在月子里落了病。 “行了,我去看看饭做得怎么样了。招娣,你跟你娘说会话,要是有啥事你就喊娘啊!” 田氏感激地看了刘氏一眼,应了一声:“唉!” 等刘氏走后,袁氏就迫不及待的问田氏:“咋样,你生了儿子,提气吧,你公婆对你咋样,你吃的啥?有没有油水?他们要是舍不得给你吃,你就告诉娘,娘给你出气去。” 田氏听了这话,当下就不高兴了。 “娘,你到底是想你闺女好好过日子呢,还是想让杜家人休了我呢!” 袁氏吃惊地道:“谁要休你,我看谁敢!”声音有些大了。 田氏气得不轻,数落她道:“我公婆对我啥样,你看不见吗?家里什么活都不用我,我顿顿吃细粮白面,鸡蛋天天不断。为了让我吃的好,玉娘天天换着花样给我做!生完孩子以后,为了让我好好养着,连起身都不让我起,我小解都是我婆婆侍候的!” 说到这儿,田氏有些激动了,她喘了两口气,才:“我公婆对我好着呢!你不用担心。” 袁氏一见这情况,当下也不说别的了。 “我看安康姥姥过来了,老太太打算留在这儿侍候你月子?” “娘,你说啥呢?我能让老太太侍候我?” 其实闵氏还真想侍候田氏月子,在这儿留几天,帮一把。毕竟家里还开着铺子呢,又是两个孩子,怕他们忙不过来。 她和刘老汉商量一下,甚至把大媳妇也带来了。 但是到了杜家一看,这个想法也有点不现实。院子太小了,根本住不开,如果是夏天,还能在前边铺子里搭个床,但是现在是冬天,人要是在前边搭床,非得冻出个好歹来不可。 “对对对,咱可不能给别人添麻烦,让人说你不懂事。”袁氏笑嘻嘻的道:“娘来侍候你,咋样?” 田氏有点懵,“那家里咋整啊!” “家里没事,现在猫冬呢,家里也没有别的活啊!” “那一会儿,你跟我婆婆商量商量吧!你要是能留下来侍候我坐月子,我婆婆应该会感谢你的。” 袁氏得意地道:“感谢我?那倒是不用!”她神神秘秘地靠近田氏,轻声道:“我把三儿带来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挑明了 田氏听了这话,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谁来了?”三儿,他来干嘛! 袁氏得意地道:“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事,你忘了?三儿跟我来,正好让他们接触接触,没准儿就有感情了呢!到时候,说不定连彩礼钱都不用出,就能把人娶回家……” 袁氏还在幻想着,杜玉娘能带多少嫁妆到田家来呢,殊不知她的话音刚落,田氏就气得哆嗦起来。 “你……你是见不得我好是吧?”田氏的眼眶中,迅速充满泪水,是她太天真了,以为袁氏这个当娘的终于知道心疼闺女了,知道替她考虑了。可是呢,她却是打着侍候月子的幌子,想让自己儿子来跟杜玉娘培养感情的! “哎,你这孩子,你怎么说话呢?” 田氏气得直哆嗦,“我怎么说话呢,你看看你办的叫什么事?我之前就跟你说了,玉娘是不可能嫁到咱们家去的,你怎么就是不听!你当我公婆都是摆设不成?还敢把三儿带过来,到时候万一我公婆都知道了你的打算,你还有什么脸跟人家做亲戚?” “啊,你这个臭丫头,胳膊肘向外拐啊!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要是你三弟娶了杜玉娘,以后你几个弟弟娶媳妇就都有着落了!”袁氏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可得帮着你弟弟点啊,多给他们俩制造点机会。” 田氏愣住了,眼神里的绝望是袁氏看不懂的。 “机会?啥机会?”她故意问了这么一句,希望袁氏能看在自己是她亲闺女的份上,别把事情做绝。 袁氏还没发现自己闺女眼里的深意,反而以为她想明白了,还神秘的朝外头看了一眼,见外头没有人,才靠近田氏,轻声道:“最好是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要是这样的话,连聘礼都不用准备了。 田氏这会儿真的是绝望了,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流淌出来。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你赶紧想想办法,这事儿要成了,你弟弟一辈子记着你的好!” 田氏听了这话,突然睁开眼睁,她从被子里坐了起来,指着袁氏道:“你走,你现在就走,赶紧离开我家。” 袁氏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田氏说了什么的时候,脸色简直难看到不行。 “你说什么?你敢撵我?” 田氏瞪着眼睛,“是,你赶紧走,我不用你侍候,你走!我用不起!” 袁氏生怕田氏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连忙道:“你傻啊,那么大声干什么?” 田氏只道:“你也知道这事儿见不得人?你也怕被人听见,那你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你心里只有儿子,就没有我这个当闺女的吗?” “胡说啥呢?”袁氏有些心虚,坐到炕边上不吱声了。 “哈哈,我胡说没胡说,你心里头不清楚吗?你敢把你刚才那话当着我婆婆的面说一遍吗?你敢吗?” 袁氏瞪了她两眼,“你吵吵啥,不同意就不同意呗!好歹我也是你娘!” “你当我是闺女了吗?你做这个事儿的时候,你想没想过,万一出事以后,我婆婆会怎么对我,他们会让安康休了我的!” 袁氏把眼睛一瞪,“不会的,他不敢!你刚给他们家生了两个胖小子。” 田氏彻底绝望了,她知道袁氏还没有放弃那个想法,就算自己不帮忙,她也一定会使其他的手段。袁氏有多固执,田氏一清二楚,与其让她打消那个念头,还不如直接把她撵回去,免得将来大家连亲戚都做不成。 “我的事情,以后不用你管,你走吧!”田氏重新躺了回去,一颗心犹如跌入寒潭之中,半点温度也无。 袁氏又急又气,“你说啥,你个死妮子,你再说一遍!”她要是现在走了,那自己的打算不就落空了吗?再说,以后怕是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不行,她说啥也不能走。 “行了,你也不用气了。大不了,我不让三儿离她远点就是了。” 田氏根本不相信袁氏的保证,她只道:“你走吧,现在就走!” 袁氏可是真生气了,不管不顾的朝着田氏扑了过去,一下子把她从被子里揪了出来,伸手就往她胳膊上掐,“你这死妮子,我是白养你了。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当初我就不该生你,应该把你扔到尿盆里淹死……” 袁氏又打又骂,动静不小,一下子把李氏和刘氏,还有杜安康给招了过来。 其实之前娘俩拌嘴的时候,她们就听到声音了,不过人家毕竟是亲母女,有些事情他们也不好插手。可是袁氏的声音越来越大,说的话也挺不靠谱的,刘氏和杜安康就有点担心了。 等三个人来到西屋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袁氏一手揪着田氏的胳膊,一手不停的往田氏身上招呼,田氏的头发也乱了,脸上还有青红交错的痕迹。 刘氏气坏了,就没见过这么给人家当娘的,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揪着袁氏的后衣领,给她拉了过来。 李氏则是连忙上前去,一把搂住田氏,眼睛不停的往下掉,“好孩子,打哪儿了?快跟祖母说说。” 田氏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行了,别哭,有事儿祖母给你作主啊!你才生完孩子,坐月子呢,千万别哭啊,仔细哭坏了眼睛。”李氏在这边哄着田氏,而刘氏则是气呼呼的质问袁氏。 “亲家母,有啥话不能好好说,招娣刚生完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呢?” 袁氏面对刘氏,还是有几分心虚的,不过她一想到田招娣是从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当下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这丫头短教训,老娘……”袁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刘氏当下炸了起来。 “呸!亲家母,招娣现在是我们杜家的媳妇,正所谓嫁出门的闺女,泼出门的水。真是要孩子办错了什么事,也轮不到你来教训吧!再说了,招娣刚生完孩子,你这是又打又骂的,知道的你是她亲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招娣的后娘呢!” 袁氏目瞪口呆,虽然她也知道刘氏是个挺厉害的人,但是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刘氏这副模样,心里便当下有些发虚,说到底,也是她不对在先,要不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打田氏? 只不过,袁氏可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她认为刘氏再怎么样,也会给自己留几会薄面的,而招娣则是自己的亲闺女,母女俩哪儿有隔夜仇啊! “呵,亲家母说的对,我这也是一时气愤,有点激动了!唉,招娣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靠在李身身上的田氏听了这话,微微愣了一下,脸上随即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她会把所有的坏事都算到自己的头上,家里的几个弟弟要是有摔倒,磕碰了,她二话不说就先骂自己一顿。 为什么,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吗? 难道她不是她亲生的? 连婆婆一家人,都能善待她,甚至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为什么她不行! 她是自己的亲娘啊! 田氏慢慢的坐直,眼睛直直的盯着袁氏,问她:“我到底怎么不让人省心了。” 袁氏一愣,刘氏也是一愣。 本来嘛,两个人都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别撕破脸皮就好!虽说是亲戚,可是毕竟不是天天生活在一起,有什么事只要不出大格含糊过去也就是了!下次再见面,就当作没有发生一样,该怎么走动就还怎么走动。 可是田氏这么一问,就等于把袁氏逼到了悬崖边上,她的想法也很有可能被揭穿,没了遮羞布,杜家会怎么对她? 袁氏手脚有些发冷,她狠狠地盯着田氏,似乎在警告着她什么! “你说呢?我是你娘,还能无缘无故打你?” 田氏点了点头,“你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她从被子里起身,直接就跪在了炕上,给李氏和刘氏磕起了头。 “哎哟!这孩子,快起来!” “你这是咋地了,快起来。” 田氏就那么跪着,声音中包含着无数的凄凉,“娘,祖母,是招娣不孝,你们,你们让安康休了我吧!” 杜安康的脑袋嗡的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氏和刘氏也是大惊失色:“傻孩子,你说啥呢!” 袁氏则是大骂:“你疯了吧?” 田氏只道:“我娘来,可不是为了要侍候我坐月子的。” 袁氏大急,连忙冲了过去,想要阻止田氏,可惜刘氏早就盯着她呢,一下子就把她拦下了,“亲家母,你让孩子把话说完。” “我……”袁氏一点办法没有,只能用喷火的眼睛去瞪田氏,希望她能分得清远近,自己可是她娘! “我娘……”田氏觉得有些话,自己都说不出口,她停顿了一下,才道:“我娘来是另有目的的,她想让玉娘嫁给我三弟,刚才甚至还告诉我,让我给他们制造机会,最好能生米煮成熟饭。”田氏说完,眼泪不自觉的就掉了下来。 屋里的人听了这个话,全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刘氏转头看了袁氏一眼,恨不能吃了她。 此时杜玉娘就站在门外,将田氏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生米煮成熟饭,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娘,您虽然是我婆婆,可是自从我嫁到这个家里来,您就像疼闺女一样的疼我!我,我实在不能忍受我娘算计玉娘,我劝她了,可是她不听,我没脸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您就让安康休了我吧!我只求,以后你们能善待我的儿子,找一个不会虐待他们的后娘。”田氏说完这番话,当下觉得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向自己袭来,整个人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杜安康大惊,“招娣……” 李氏也连忙上前查看田氏的情绪,一边看,一边掉眼泪,“作孽啊!”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不靠谱的娘! 杜玉娘转身就走,直接让刘老汉套车,她还对杜安康道:“爹,我们去娘娘庙一趟,无论如何,在嫂子的爹没来之前,不能让袁氏和田老三走。” 杜河清转回头朝里屋看了一眼,“为啥呀?” “你别管了!”杜玉娘一边说,一边披了一件袄子,还找了一条半成新的大围巾,把自己的头和脸全都围在了一起。 刘老汉套好了车,连忙带着杜玉娘往娘娘庙去了,半路上杜玉娘把屋里发生的事跟刘老汉说了一遍,气得刘老汉直骂娘! 刘老汉把鞭子甩得飞快,往日里慢慢悠悠的牛车,速度快了不少。还好娘娘庙不太远,两个人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田家。 刘老汉陪着杜玉娘进了田家,杜玉娘见了田老汉,二话不说就把家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田老汉的一张老脸,都要缩到裤裆里去了。 有事在暗地里算计是一回事,被人当面揭发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这些事情田老汉本来也是不同意的,现在好了,你的心思被人家知道了一清二楚不说,你一个当娘的人,还动手打了自己刚生完孩子的闺女,要是招娣真的因为这个事被婆家人嫌弃,休回了家,那这个孩子也不用活了。 田老汉哆嗦着道:“这,这,怎么会这样,这个婆娘,太恨人了。” 杜玉娘不相信田老汉一点都不知情,但是不管怎么说,田老汉的为人跟袁氏比起来,好太多了。 “大叔,你现在说这个也没用,赶紧跟我们去一趟,把人接回来了吧!你好好劝劝吧,我看两家以后还是少走动的好。” 田老汉脸上挂不住,只道:“中,我去接。” 就这样,三人坐着牛车,风尘仆仆的赶回了桃溪镇。 杜玉娘到了西屋的时候,田氏已经醒过来了,她眼睛又红又肿,想必又哭过一回了。 刘氏和李氏都是一副十分心疼她的样子,可是对上袁氏的时候,却是咬牙切齿的。 杜安康一双眼睛通红,看样子也是心疼自己媳妇。 众人看到杜玉娘走进去的时候,都是一愣。 第一百九十七章 解决 杜玉娘进了屋,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刘氏不知道想到了啥,脸上闪过一抹心疼万分的目光。她的闺女在她眼里,那就是心肝宝贝,咋可能嫁到田家那样穷的人家去受罪?更何况袁氏的想法太过龌龊,竟然想出了这样恶毒的招数,这让刘氏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也幸亏儿媳妇是个好的,事先揭开了袁氏的阴谋,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李氏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不过她心里想的,跟刘氏也是差不多少!田氏忠厚老实,能干勤快,怎么会有袁氏这样的娘? 杜玉娘走到田氏身边,拿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嫂子,快别哭了!你这刚生完孩子,以后眼睛要是落了疾,那可怎么得了?” 田氏万分羞愧,颤颤巍巍地道:“玉娘……”只说了两个字,田氏就再也说不下去了,这两个字里,包含了太多的羞愧和抱歉,然而这一切,与田氏并无关系。 “行了,我都知道了,这事儿又不是你的错,你哭得什么?还自请下堂,你够本事的啊?”杜玉娘的犀利语气,并没有让杜家人觉得意外,毕竟她们都看过杜玉娘对付王氏的那一幕。 袁氏倒是稀奇的看了杜玉娘两眼,杜家这丫头在她的印象中,一直就是个不怎么说话,鼻孔朝天的人物,只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面。 杜玉娘安慰田氏道:“你嫁到我家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你是什么样的人,爹娘,祖母心里都清楚。错不在你,咱们家还没到事非不分的地步。况且你刚生完孩子,难道就忍心让他们成为没娘的孩子?还想给他们找后娘,你让我说我什么好?” 田氏既是感动,又是羞愧,甚至不敢去看杜玉娘的目光。 “我……” 杜玉娘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听我的,好好养着,别的事情都不重要。” 田氏连连点头,眼泪又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刘氏见媳妇这个样子,心里也是万般的不好受,好好一个孩子,招谁惹谁了?要不是摊上了一个不着调的娘,能受这么大的委屈? 刘氏只道:“你躺下,该吃吃,该睡睡,别的事儿都不用你操心!” 袁氏一见刘氏这般大度,心里顿时不好受了,招娣是自己的闺女,用得着她在这儿装好人吗? “哟,亲家母,你对我们招娣可是真够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招娣的亲娘呢!” 田氏听了这话,心里也是难受的不行,她刚想起身,却被刘氏按了回去。 “嫁进我们杜家的门,就是我们杜家的人,我自然得对她好。怎么,听起来,你这个当娘的,好像不大喜欢我对你闺女好啊!” 袁氏把嘴一撇,“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杜玉娘往前站了站,“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袁氏刚想说什么,却被杜玉娘打断了,“不管你是什么意思,现在请你离开,我们家不欢迎你。” 袁氏一愣,没想到杜玉娘的态度这么强硬! “你算老几啊,连你爹,你娘都不敢撵我呢,你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也敢撵我?” 杜玉娘上前一步,直直的盯着袁氏看,“我为什么不能撵你,这是我家,你那些肮脏的想法,是要拿来对付我的吧?一个对我怀着恶意的人,我凭什么还要留着你?” 袁氏不觉得自己做错,反而道:“我们家三儿有什么不好,哪点配不上你!” 杜玉娘笑了笑,突然指着门口道:“你赶紧给我滚,以后我们家不欢迎你!” “我可是你嫂子的娘!” “是吗?你到底哪里像她娘啊!你做这事的时候,可曾为嫂子考虑过?你要是心疼她,就不会有这种丧心病狂的想法!你给我滚,以后我们没有你这门亲。”杜玉娘气急了,伸手就去推袁氏,所人连推带搡的推到了院子里。 袁氏没站稳,摔了一个大跟头,当下就嚎了起来,“我的老天爷啊!还让不让人活了……”她刚哭嚎了两句,就觉得似乎有一个黑影把她笼罩住了。 袁氏一抬头,就看到了田老汉! “他爹,你怎么,怎么在这儿?”袁氏还是怕田老汉的,这个男人要面子,早年两个人刚成亲的时候,她可没少挨打。 田老汉狠狠地踢了袁氏一脚,“赶紧跟我回家!” 袁氏哎哟一声,仔细一瞧,三儿垂头耷脑的站在他爹身后,看样子也是被训了。 袁氏讪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根本不敢再说话了。 田老汉这个人,看似老实巴交的,其实也有几分驴脾气。他不发火的时候还好,一旦发起火来,那后果还真不是袁氏能够承受的。 “滚回家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田老汉骂了袁氏两句,才转头对杜玉娘道:“大侄女,她脑子有病,你可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这会儿杜河清也是黑着一张脸,不过再怎么说,事情没有发生,没有发生的事情,你能给人家定罪吗? “亲家,真是太对不住了,招娣她娘就是个糊涂的,你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这老娘们就是欠收拾,回去我就收拾她。”尽管田老汉认错态度诚恳,可是杜家人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走也不是不行,得把我那老母鸡和鸡蛋还我!” 袁氏话音刚落,两只被绑到了一起的老母鸡从天而降,差点扔到她脑袋上,紧接着,一篮子鸡蛋也出现在了她的脚边。 “带上你的东西,滚。” 袁氏在田老汉杀人一般的目光中,落荒而逃!三个人一路骂咧咧的出了杜家,往家走了。 杜安康蹲在地上,垂头丧气。他也搞不懂,他丈母娘是不是脑袋有病啊,怎么就能想出这么恶心的事情来呢?你让他以后有啥脸去见玉娘?还有招娣,她一个当媳妇的人,万一因为这个事儿被家人嫌弃了,以后可咋办啊! 正当他万分揪心的时候,突然发现眼前多了一双鞋。 杜安康抬头一看,就见杜玉娘抱着个盆,正用奇怪的眼神瞧他呢! “玉娘!”杜安康连忙站起身来,生怕妹妹会生气,会为了这事儿怪他。 杜玉娘笑了一下,“你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在这儿杵着干啥?” “啊,那个……”杜安康没想到杜玉娘非但没有怪他,居然还打趣他。 “行了,这事儿又不赖你。我也不是事非不分那种人,还能怪到你和嫂子的头上去?” 杜安康笑笑,“那啥,我能帮你干啥活?” 杜玉娘将手里的盆子递过去,道:“呐,明天咱们还要继续卖面,所以今天晚上还得把卤下水做出来。” 杜安康看着那一大盆大肠傻笑,“我现在就去洗。不过娘和祖母要照顾孩子,咱能忙得过来吗?”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先把这个收拾出来吧!” 杜安康点了点头,干活去了。 杜玉娘拍了拍身上的灰,找刘老汉去了。 田老汉一家走后,就到了吃中饭的点,不过大家心情都不太好,所以也没吃几口。别人不说,单是田氏,好不容易下来的奶,这么一闹又没了。两个孩子饿得哇哇哭,杜玉娘急得不行,只好把炖好的猪蹄黄豆汤拿来,硬是逼着田氏喝了两碗,这才解决了问题。 刘老汉正和杜河清喝酒呢,这翁婿二人的感情情同父子,一向是无话不谈。虽然今天出了一些事,闹得挺不愉快,但毕竟田氏产子是大喜事,两个人的辈分都升了一级,还是高兴的。 “姥爷!”杜玉娘走进来问刘老汉,“我做的菜咋样?” 刘老汉不住的点头,“玉娘你这手艺姥爷服气,你姥姥拿了一辈子锅铲子,做出来的饭菜也没有你做的香。” 杜玉娘笑了笑,又道:“对了,我想问问你,那个邱彩蝶你认识吗?” “认识啊!”刘老汉道:“你怎么想起问那个小丫头来了?” 杜玉娘默默地道:“哦,我今天在街上碰到她了,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可是她说什么也不肯说,还走掉了。我就想着,当初人家毕竟帮过我,所以想跟你打听一下她的事!要是能帮忙的话,还是帮一把。” 杜玉娘一边说,一边给刘老汉递眼色。 直白点说,杜安兴犯的事,是他们给挖的坑。这件事杜河清和李氏都不知情,所以杜玉娘的意思也很明确,一瞒到底!反正他们也没有冤枉他,杜安兴要是个好的,他们就算挖一个百坑也没用啊! 杜河清有点迷糊,帮忙,帮啥忙啊? 刘老汉多精明的一个人啊,当下就看明白了。他轻咳一声,才道:“这丫头啊,当初我是先认识她爹的!” 这事儿大约还要从几年前说起。 当年刘老汉赶车回家的时候,那老牛也不知怎么的就发了疯,一路狂奔,拉都没拉住,刘老汉连人带车的就翻到沟里去了。 当时也是大冬天,车把刘老汉的腿压住了,他根本起不来。当时天色已晚,路上根本没有人,刘老汉喊破嗓子也没用,差点就冻死在那儿。 说来也是巧,后来邱彩蝶的父亲打那儿路过,他救了刘老汉,还把车也推了上去,把刘老汉送回家了。 “那天多冷啊,他要是不救我,我就得冻死在那儿。还有我那腿,要是他再晚去一回,非得废掉不可!说起来,这也是救命之恩了。”刘老汉忆起往事,脸上一片唏嘘之色。 杜玉娘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这事儿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她才六七岁,懵懵懂懂的知道姥爷受伤,刘氏哭了很长时间。 “后来呢??” “我好了以后啊,就四处找这个恩人,想要谢谢人家!可惜当时邱山远不肯留下自己的姓名,我费了好大的劲,找了他好久,才找到人!” 杜玉娘眼睛一亮,“后来找到了?” 杜河清也听得津津有味,这事儿他知道一些,当年只知道岳父受了伤,被人救了,却不想后面还有事儿。 刘老汉点了点头,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找到了,可惜啊,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得了重病,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我差点没认出来!” 啊? 杜玉娘连忙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啊!”刘老汉道:“邱山远病死了。不过他死之前,我曾经去看过他一次,当时啊,他跟我说,要我念在他曾经救过我的份上,以后替他照看一下孩子们。不求孩子们衣食无忧,只希望孩子们遇到大事的时候,我这个长者,能帮他们一把!” 刘老汉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感叹道:“我答应了!这几年我都想好好帮帮他们,可是人家不同意啊!” 杜玉娘有些惊讶,“为啥啊?” “邱山远的媳妇,是个非常要强的人!她一个人把扯三个孩子长大,不容易啊!可是她呢,宁愿自己吃苦受累,吃糠咽菜,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刘老汉道:“虽然我常去看他们,但是他们从来不接受我的钱还有东西。而且邓氏是个寡妇,我也不好总去,不过只要他们家有事,我肯定是要帮忙的。” 杜玉娘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来邱彩蝶在康家酒坊做学徒的事情,也是姥爷帮忙的吧。 “姥爷,你知道邱家在哪儿吗,我想过去瞧瞧!” 刘老汉愣了一下,才道:“中,正好,我也算是吃饱喝足了,你跟你娘说一声,咱们这就去!” 杜河清哭笑不得,这老爷子,还真是说风就是雨。杜河清了解自己的老丈人,知道这老头子说话向来说一不二,拦着也没用。 “爹,用我陪你们过去不?” 刘老汉摆了摆手,“不方便!”邓氏一个寡妇,自己这个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头子都要避讳着点,更何况是他了。 杜河清点了点头,“那行,他们家哪儿住啊,远不远啊!你们可得早去早回啊!” 刘老汉穿好袄子,挥手道:“知道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年关将至 杜玉娘也去找了刘氏,跟她说了这事儿。 刘氏也知道邱彩蝶当初帮了他们大忙,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还嘱咐她该带些东西上门,免得失了礼数。 杜玉娘犹豫了一下,便道:“还是算了。我听姥爷说,他们家人都挺要强的,只怕带了也不会收。细水长流,总比把人吓到要好。” 刘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不说什么了。 就这样,刘老汉带着杜玉娘出了杜家铺子,往南街走去。 “他们住南街啊?”杜玉娘好奇地问:“这边人家很少啊!”多是仓库,铁匠铺什么的。 刘老汉道:“他们家以前不是这边的!原来也在乡下,后来邱山远死了以后,他们家的地和房子就被邱山远他娘和他大哥给骗去了,娘几个没有着落,就流落到了镇上。” 还有这种事情?简直骇人听闻啊! “太过份了!”杜玉娘无法想象,自己的儿子刚死,就把媳妇和孙女,孙子给赶了出去,甚至连地和房子都骗走了,这简直是不给他们娘几个活路啊! “这种事情,常见的!哪儿都有,见怪不怪了!当爹娘的,得把一碗水端平喽!你比如说你姥爷我吧,对吧,你有六个舅舅,我都是一样待遇的!” 说是一模一样的待遇,倒是有些夸张了。十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呢,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了,女儿嘛,脾气各不相同,总有亲近些的,疏远些的。但是刘老汉有六个儿子,他在这方面做得是真不错,至少家里一团和气,没有什么太大的摩擦。 爷俩一边说,一边往南街僻静的地方走,眼看着都要出城了,才算是找到了地方。 “她住这儿?”这里很偏僻,而且房屋都是又低又矮的,瞧着好多年都没有修葺了。许多弯弯曲曲的羊肠小路向前延伸着,通向各家各户。 刘老汉道:“城南这一片,住的都是无家可归的人。要说这桃溪镇上的乡绅还是挺仁义的,至少给这些人安家落户,给了他们一块栖身之所。” 杜玉娘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儿,“以前怎么没听说呢?”她还一直以为,城南这附近只有仓库和几个铁匠铺呢。 “你这孩子以前也不关心这些啊!”刘老汉一边说,一边道:“前边就是了,到了。” 杜玉娘也没再问下去,跟着刘老汉来到一座土坯房前。 这房子坐落在最偏僻的位置,房子周围用篱笆圈起一个小小的院子。四周围一片荒芜的景色,大概是冬天的原因,连片枯叶也难见到。 杜玉娘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若不是有刘老汉带路,她决计找不到这里来,也不会想到,在桃溪镇还会有这样的地方。 刘老汉站在篱笆墙外朝院子里喊了一声:“大成,二成在家吗?”他虽是个老汉,但是到邱家来大多都是找邱彩蝶的两个弟弟说话,毕竟邓氏年轻守寡,谨慎些,也省得街坊四邻说闲话。 邱彩蝶有两个弟弟,大弟叫邱大成,二北叫邱二成。 相比起她的两个弟弟来,她的名字秀雅很多,可见其父母对她的疼爱。 就在这时,薄薄的木板门被人推开了,走出来的人不是什么邱大成,邱二成,而是邱彩蝶。 杜玉娘眼睛一亮,忍不住叫道:“彩蝶!”其实她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就是一个不愿意跟人交际接触的人。说好听点她是清高,说难听点,她像是谁都瞧不起似的。 前世高氏常常提醒她,你自己本身就是个服侍的玩意儿,也不见得比青楼里的窑姐清白多少,哪有资格看不起别人呢! 杜玉娘晃了晃脑袋,把前世的阴影从脑海中甩出去。她露出一个笑容来,朝邱彩蝶招了招手。 有些人,一见如故,大概就是如此。 邱彩蝶十分震惊,或许没有想到刘老汉和杜玉娘会一起过来。 “您怎么来了?”邱彩蝶对于刘老汉这位长辈,是非常尊敬的,她知道他是父亲曾经救过的一位故人,父亲故去后,他对这一大家子都颇为照顾。可是当年施恩的父亲已经故去了,而且刘爷爷帮了他们这么多年,早就偿还了以前的恩情了。 邱彩蝶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木栅栏门,请两人进院。 刘老汉就问:“大成二成呢?不在家?” 邱彩蝶点了点头,神色有些不自然,又问:“你怎么过来了?” 杜玉娘便道:“是我同姥爷讲的,说是在街上见到了你,却觉得你与往日不同,有些挂念。” 杜玉娘不是擅长与同龄姑娘打交道的人,前世她拼命的自保,跟高氏斗法,跟贺元庚斗法,但是她一无所有,只能竖起全身的刺。但是到最后,她的刺都被一根根的拨掉了,她一败涂地。 像面在这样能心平气和的跟人说话,真的很好。 邱彩蝶只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搬了两张条凳,请杜玉娘和刘老汉坐下。 “你不是酒坊的伙计吗?怎么不在那里做事了?”杜玉娘知道邱彩蝶自尊心极强,故而问得很隐讳。 邱彩蝶垂了头,“总之我以后都不会去了!” 刘老汉惊了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邱彩蝶只道:“怎么会呢!是我娘病了,弟弟们照顾母亲不是太方便,所以我就回来了。”在作坊里当学徒的差事,是刘爷爷给她找的,她女扮男装在作坊里干杂活,除了掌柜的,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但是现在,那里她待不下去了,她不能把真相说出来,让刘爷爷难做人。 刘老汉活了一大把年纪,哪里会听不出来邱彩蝶的推脱之词?他腾的地下站起身来,颤声问道:“彩蝶,是不是,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当初他就说,彩蝶一个姑娘家,去什么酒坊作坊,那里都是男人,她就算是扮了男装,也不一定会安全。 可这丫头拧的厉害,说什么都非要去康家不可。 刘老汉吓得手都抖了,生怕邱彩蝶受了欺负,那自己可真的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没有,您想哪儿去了,真没有!”邱彩蝶哭笑不得,知道刘老汉是想差了。 “真没有?” “真没有。” 刘老汉见她不像说谎话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了回去。 “我娘是真病了!大成和二成还小,照顾自己勉勉强强,如何能照顾我娘?” 刘老汉连忙道:“家里生计可还好,要是有什么用得着帮忙的地方,你一定跟我说。” 邱彩蝶苦笑不已,家里生计哪里还好,都已经揭不开锅了。只是母亲说过,他们得坚强,不能总是依靠别人的施舍过日子,那样成了什么? 杜玉娘突然问她:“彩蝶,你想不想找份活干?” “找活干?”邱彩蝶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杜玉娘搬到镇上来住了,说不定真能有什么活计,让她挣钱养家也不一定。 这对她来说,是好消息。 邱彩蝶眼睛亮了起来,“是什么活?玉娘,你知道哪里招人?”不过,她不知道杜玉娘要介绍的活计是什么样的,她不擅长缝啊,绣的这些,要是玉娘介绍这样的活计给她,她就去不成了。 这也是为什么邱彩蝶去作坊找活做的原因。 “知道啊!”杜玉娘眼睛亮亮的,“我家招人。” 在一旁的刘老汉,似乎听明白了杜玉娘的话,不住的点头。 “你家招人?”邱彩蝶没听明白,就又问了一句:“你家招人是什么意思?” 杜玉娘道:“我家开了一个面馆,生意还可以。本来人手也是够用的,但是我嫂子刚好临盆,生了两个胖小子,这样一来,我娘和我祖母要侍候我嫂子坐月子,铺子里人手就不够了。” “呀,你当姑姑了,真是恭喜。”邱彩蝶说得诚心诚意,脸上的笑容也璀璨了起来。 杜玉娘便道:“家里事多,铺子刚开起来又不能不做。彩蝶,你能来我们家帮忙吗?” 邱彩蝶愣了一下,“只是,我什么也不会啊?” “没关系的,我只是想找个心细的人帮我带侄子,而且有我祖母在,她会告诉你怎么做的!我嫂子坐月子吃的东西,我会事无准备好,你只要帮忙照顾孩子,做些打杂,洗洗涮涮的事情就好!” 打杂啊! 这个她擅长啊! “是真的吗?”邱彩蝶觉得这简直是她最近听到过的最好的消息了。 “嗯!”杜玉娘确实也想找人手来帮忙,铺子里的事情,离不开刘氏,让外人来做总是有顾虑的。 照顾孩子就不一样了,田氏能亲眼看着,李氏也能亲眼看着,而且她相信邱彩蝶的人品。 “我每个月给你七百文,另外还供一顿午饭,一顿晚饭。你早上吃过早饭来就可以,下午过了饭点再回家。一个月,给你两天假,你看怎么样?” 七百文! 这对于邱彩蝶来说,绝对不是一笔小钱,而且一天还供两顿饭。 邱彩蝶拉着杜玉娘的手,颇有些激动的问:“玉娘,是真的吗?你没骗我?或许,你不是因为同情我,所以才故意帮我这个忙?” “当然是真的了,我又不是钱多得没处使了!”杜玉娘只道:“一样是请人,为什么不请自己人?只是要委屈你了,带孩子并不轻省,洗洗涮涮的也多有劳累。” 邱彩蝶差点笑出声来:“这有什么,当年我娘生我二弟时,里外都是我侍候的,玉娘,你放心!” “那就这以说定了!彩蝶,你明天就来上工吧!我家好找,在北街老巷子口那边,杜家面馆,刚开业的。” 邱彩蝶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了!” 杜玉娘和刘老汉不好多留,就起身告辞了。 回了铺子以后,杜玉娘就把自己找邱彩蝶来家里帮忙的事情说了。 刘氏听了邱彩蝶遭遇,也是彼为同情的,七百文不少,但是邱彩蝶帮过他们,加上这份人情,也就不多了。 “你作主就好!”刘氏相信闺女的眼光,反正钱也是玉娘挣的,她对此事没有什么意见。 倒是杜河清,觉得有些顾虑,对方毕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怕是不方便吧! 杜玉娘就道:“虎子还小,咱们铺子里也忙,您和大哥回后院的时间还是有数的!况且若是论起来,两家也算有旧,她是我姥爷救命恩人的女儿,谁还能说出什么排揎的话来?” 杜河清就放下了心,还嘱咐了儿子两句。 杜安康最是稳妥不过的人,当下全都应了。 田氏知道杜玉娘事事替她着想,心里感激得行。想想几年前那个高傲冷漠的小姑,简直无法把当年的那个杜玉娘和现在的她联系到一起。 当天傍晚,刘老汉驾着车带着闵氏和大媳妇回了家,且说好了等孩子洗三的时候再来。 杜家亲戚少,田氏的娘又惹出了事,所以除了刘家这边,也没有啥好走动的了。 李氏本来还想着洗三的时候通知二房,毕竟是亲戚嘛,孩子洗三是大事,二房应该来的。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也不提了,好像自动略过了这件事情一样。 第二天一早,杜家人刚刚吃过早饭,邱彩蝶就来了。她把头发规规矩矩的梳在脑后,扎了一条八成新的水蓝色头巾,穿着一身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裤,看着十分利落。 杜玉娘拉着她的手道:“我家人都很和善,你不用担心。”遂一一给她介绍家里人。 邱彩蝶叫刘氏婶子,跟杜玉娘一样管田氏叫嫂子,称呼李氏大娘! 邱彩蝶叫杜河清叔,对着杜安康的时候,却叫东家。 这一点让李氏和刘氏非常满意,但不是她们好虚荣,只是邱彩蝶知道避嫌,证明是个好女孩。 杜玉娘带她简单的熟悉了一下铺面和后院的环境,就去前边了。 邱彩蝶虽然有些拘谨,但是眼睛里有活,事事抢着干,让李氏和田氏对她的好感又上升了不少。 杜家面馆再次开张,关注度不小,街坊四邻都来问为什么昨天歇业了。 杜河清忍不住分享了一下家里的喜事,还发了一些红鸡蛋。也收到了不少的祝福。 不一会儿,街上就热闹了起来,出入面馆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年关将至,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就要来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要你好看 邱彩蝶很勤快。 她话不多,眼睛里有活,什么事都抢着做。照顾孩子的时候温柔细心,洗的东西也干净,做事利手利脚的,一看就知道她是个极爽利的人。 李氏对邱彩蝶很满意,连田氏也觉得,这个帮手选对了。 刘氏在铺子里忙碌了一天,空闲的时候回到后院看了几眼,对邱彩蝶的细心和勤快也是赞不绝口。 当天晚上邱彩蝶要回家的时候,刘氏就拉着她的手,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还递给她七个大钱。 邱彩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了,人家是知道她急用钱,这是要预付工钱给她。 “婶子……”邱彩蝶感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觉得手里这七枚大钱似有千斤重。她求助似的看了杜玉娘一眼,却见后者含笑点头。 “好孩子,你的好我们都看着呢!这钱你拿着,家里若是有了急事,你就吱一声,大忙我们也不见得能帮得上,但是小忙还是可以帮的。” 邱彩蝶无助的像个孩子,不知如何是好!她需要这笔钱,但是母亲从来都是告诉她,他们要自力更生,莫要贪恋别人的施舍和好心。 “彩蝶,这是你应得的,只不过是将你的工钱提前付给你,应应急,听你婶子的,拿着吧!” 邱彩蝶确实缺钱,她想了想,就收下了,心里对杜家人更加感激。 杜玉娘怕她一个人带那么多钱回家不安全,就提议杜安康跟自己一起去送她。 邱彩蝶不太好意思,杜玉娘主意已定,说人的安全比什么都要。 刘氏也赞同。 邱彩蝶不好推辞,就谢过了杜家众人,跟着杜玉娘和杜安康往家走。 小姐俩走在前面,杜安康落后一步跟在后面。 快要到邱彩蝶家里的时候,杜玉娘就忍不住跟她说:“彩蝶,人这一生总会是遇到这样那样的坎坷,千难万难。其实只要保持本心,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邱彩蝶总觉得杜玉娘像是知道什么似的,不过随后想了想,又失笑摇头。她老气横秋的样子,像是一个经历过沧桑变故的人,实则呢,她才多大,能见过多少坎坷? “总之多谢你!你看起来,可不是好多管闲事的人,是不是跟我特别投缘,所以处处想要帮我?”邱彩蝶不知道怎么的,心情突然变得好起来了,她笑了笑,脸上带着两个小小的梨涡,瞧着像二人初相见时那样,眼中和脸上都是狡黠之色。 杜玉娘意味深长地道:“或许吧!”投缘这事,她是认可的。而且之前邱彩蝶也帮过自己,相比之下,自己帮她的这点小事,也算不得什么。 邱彩蝶到家了,欢愉的进了院子,跟杜玉娘挥手,“谢谢。” 杜玉娘瞧她进了院子,这才跟着杜安康往回走。 “玉娘,你跟这位邱姑娘是朋友吗?” 朋友吗? “应该算是吧!”杜玉娘也不知道她们算不算是朋友,朋友这个词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杜安康没再问,他是希望杜玉娘多交几个朋友的。撞柱子那件事情以后,玉娘的性情变了很多,她变得很亲近家人,但是一方面又有些不近人情,好像很矛盾似的。 杜安康也说不太好这是什么情况,但总觉得杜玉娘没有她这个年纪应有的快乐和活泼,有时候她安安静静的,像个老太太。 这是个奇怪的想法。 哥俩回了铺子,简单的收拾收拾,就开始料理明天要用的食材。 每天这个时候,都是杜玉娘给杜安康讲课的时候,他们一边将卤味儿弄好,一边讲关于面条的知识,偶尔来了兴致,杜玉娘还会手把手的教杜安兴活面,摔条。 刘氏心疼面粉,却也知道学手艺是件大事,肯定是要用面粉的。 兄妹俩一个教,一个学,每天如此。 第二天是两个孩子洗三的日子,前面面馆照常营业,后面的事情由李氏和刘氏张罗着。这种事情的参与者,都是女性长辈,男人们是不掺和的。 洗三的讲究很多,仪式相当繁琐。 这对新生命来说,是人生中头一件大事。洗涤污秽,消灾解难,祈求祝福,这便是长辈亲朋们送出来的第一份祝福了。 刘老汉,闵氏,还有杜玉娘的几个舅舅,舅母都来了。杜玉娘一直在前边铺子里忙活,刘老汉和几个儿子也都尽量帮忙,不理会后宅的事情。 家里招待客人的席面,是杜家花钱从别的饭馆订的,收生姥姥如同贵宾一样高坐主位,大家把酒言欢,脸上都带着欢喜的微笑。 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收生姥姥将供果,添盆一古脑的收走,也算是得了一笔颇丰的外快。 午饭过后,刘家人便齐齐告辞了,年底的时候家里的事情多,今天有好几份打好的家具要上漆,有的忙呢! 李氏和刘氏也不好多留,就将众人送到了门口。 洗三结束,接下来就是办百天,满月酒。 平常人家的孩子,大多办百天,约上亲朋好友们吃个饭,意思一下。不过双生子的百天,要等年后再办了。 杜家面馆的生意蒸蒸日上,第一阶段的局面似乎已经打开了。 没过几天,店里来了一位大胡子客人。他身材魁梧,穿着棉布袍子,一口外地乡音,腰里挎着刀,看起来特别有辨识度。 这个人说话声音很大,仿佛不是发了脾气,仅仅是天生如此。 杜玉娘在灶间里听他点了一碗辣子卤肉面。 这人乡音极重,很像是蜀地那边的人,杜玉娘做面条的时候,就特意往他这碗面里滴了几滴麻油。 结果那大胡子果真叫好,一边吃一边称赞,十分满意的样子。 杜安康跟杜玉娘说,大胡子临走时还说,下次要把他兄弟带过来一起吃,因为他兄弟也喜辣食。 杜玉娘笑笑,没放在心上。 隔了两天,铺子里来了几个小混混模样的人,他们仿若凶神恶煞,一看就是来找茬的,而非是来吃面的。 这个发现让杜河清心里发紧,但是他照常招呼客人,客气地问他们想吃什么。 结果小混混们一言不发,面是气势汹汹的环顾四周,接着招呼都没打一个便开始动手砸店。 店里的客人都吓跑了,生怕自己惹上这群瘟神,受了无妄之灾。杜河清和杜安康连忙上前阻止,结果差点挨打。 “几位,有话好好说,别砸了!”杜河清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如今这世道虽然太平,但还没到青白天下的地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若是这些人贪图钱财,给他们一些也就是了,生意总还是要做下去的。 杜安康到底是年轻气盛,有点忍不住,差点冲上去和这些人拼命,还是被自己的老子劝了,这才消停。 杜玉娘和刘氏听到动静,都连忙跑了出去,屋里乱成一团,盘子碗碟摔碎了好多,桌椅板凳也都七倒八歪的横在店里。 刘氏吓了一跳,连忙将杜玉娘推回灶间,这些人都不好惹,千万别吓坏了玉娘。 外头好多看热闹的人,谁也不敢进来,都是远远的围观,指指点点。 “这家铺子才开几天啊,怎么总是出事。”前几天不是还有人披麻戴孝的过来找过老板的不痛快吗? “就是,怕是风水不好~”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店里,小混混们脸上全是得意之色。 为首的人长得尖嘴猴腮,朝杜河清招手,“你是老板?” “是!”杜河清丝毫不畏惧,他活得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又没得罪什么人,有什么好怕的。 “这店是谁让你们开的?知道不知道这条街是谁罩着的?” 杜河清只道:“我们规规矩矩的开店,在衙门里备过案,交过税的!” “嘿!”那人嗤笑,好像杜河清说了一件多么好笑的事情似的,“衙门里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但是这条街上的事情,归我们管!” 这些话,杜玉娘躲在灶间里,听得清清楚楚。 这种小铺子,明白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那人连问也不问,直接就认定杜河清是老板,这里头能没有猫腻吗? 杜玉娘不信,她总觉得这些人像是有备而来,目的明确。 “明着跟你说了吧,你想在这儿安安稳稳的开店,可以啊!我们哥几个,可就是保护你们这些商户的,这活辛苦且费力不讨好,你总得孝敬一些茶水钱吧?” 公然敲诈,简直岂有此理。 杜河清到底还是有些见识的,这世上,并非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官府的人和这些混混都有关系,真要闹起来,吃亏的,还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杜河清心里虽然气,可是脸上还是带出了几分讨好的神色来,“原来是这么回事,都是误会。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让小哥们见笑了。” 杜河清将手伸进衣襟里,将方才卖面的钱都掏了出来,放到桌子上,道:“各位,小店是新开张的,买卖还没做熟,你看……” 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看了桌子上的钱以后,大怒,“你他娘~的打发要饭的呢?给你脸你不要脸,兄弟们,给我搜!” 这些人便开始在屋里搞起破坏来。 “你们干什么,还没有没王法了。” 杜河清和杜安康跟他们扭打起来,敌众我寡,爷俩身上都挨了几下子,脸上挂了彩。 刘氏生怕他们冲撞到杜玉娘,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不要出去,她给自己鼓了鼓劲儿,顺手抄起擀面杖就跑了出来,见人就抡。 那些人没有防备,起初还真被她打了两下,只是她到底是个女人,能有多少力气,很快就让人将手里的‘武器’夺了去,被推倒在了地上。 杜玉娘再不能忍了,那些人太蹊跷,她就算躲在灶间,也不一定能躲过去。更何况一家子的老弱妇孺还在后面呢,万一冲撞了,就更不值得了。 杜玉娘掀了帘子冲了出去,看到刘氏倒在地上的时候,更是急红了眼。 结果那些人一见到杜玉娘,当下起了歪心,不由分说的就奔她而来,嘴里还说着不三不四的下~流话,眼神恶心巴拉的粘在杜玉娘的身上。 “哟,店里还藏着小美人儿呢?”尖嘴猴腮的男人不停的吞咽口水,伸手就往杜玉娘的脸上摸来。 “没钱也行,拿人抵债!” 杜玉娘握着手里的剪子,心想他要是敢轻薄自己,她手里的剪子可不认人。 就在那人的手离她的脸还有一寸远的距离时,那男人突然唉哟一声,接着捧着他的爪子怒看四周,问道:“是谁,哪个不要命的敢管大爷的事!” 杜玉娘这才发现,那男人的手背似乎是肿了,上面好像还有一块红色的印子,也不知道是被什么打的。 “他奶奶的,你是谁家的孙子,也敢自称大爷!” 一个略带乡音的声音在人群外面响起,店外看热闹的人不由自主的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一个大胡子,与一个身量颇高的男子并肩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两个人从容不迫的进了店,看也不看那些混混,仿佛他们如同蚂蚁一样弱小似的。 “兄弟,我跟你说的就是这家店,面做的地道,味儿正!奶奶地,说好请我兄弟来这家吃面,你们就来砸店,你们是故意找老子的茬,是也不是!” 大胡子气势很足,他长得很壮,面相有些凶,声如洪钟,正是之前来过面馆,点了辣子卤肉面的那一位。 小混混们瞧他们眼生,但是这二位身材魁梧,都带着兵器,想来也是练家子,怕是不好惹。 他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杜玉娘手里的剪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但此时,已经没有人注意剪子的事了。人们都想看看,是谁的胆子这么大,连这种事情都敢管。 还是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最先反应了过来,“哪里来的外乡人,也敢多管闲事?你们知道不知道,我们可是钱爷的人。” 他口中的钱爷,说的便是钱生锦,桃溪镇的商人,家财颇丰。 大胡子笑,“我管你是谁的人,敢打扰老子吃面,老子便要你好看!” 第二百章 仗义 那尖嘴猴腮的男人,也不是什么有底气的人,他只是一个街头小混混,吓唬一下那些良家百姓,欺负一下老弱妇孺是可以的。你让他跟一个身高七尺,体型是他两倍有余的大汉动手,他根本没胆。 但是输人不输阵,他们人多啊! 尖嘴猴腮男暗想,或许他们只是外强中干,是绣花架子呢!长得壮的人,也不一定都能打。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尖嘴猴腮男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挥手示意小喽啰们围攻这两个好管闲事的家伙。 偏偏喽啰们也不瞎,知道他们两个不是好惹的人,都只是相互看着,谁也不敢上前来比划。 尖嘴猴腮的男人很不甘心,他重重踢了身边的喽啰一脚,骂道:“上,给我上!” 就在这时,跟着大胡子进来的男子突然动了起来,之前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过,仿佛他就是跟着大胡子来看热闹的一样。但是现在他却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桌子,看起来十分坚硬的木头桌子应声裂开,木屑四溅,只晃了两下便变成了一堆废木头。 那些喽啰混混,平时也不过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之辈罢了,如今见了真功夫,一个个都吓傻在了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滚!”那人冷冷的吐出一个字,仿佛寒兵利刃一样,扎在那些喽啰的心上。 尖嘴猴腮的男人吓得腿肚子打颤,他的脑袋可没有桌子硬! 这次他们来捣乱,纯粹是扯虎皮作大旗,跟这两位硬碰硬,死得只能是他们。 “你,你等着。”尖嘴猴腮男放了句毫无意义的狠话,说完便带着人,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连忙让开一条道路,让那些混混离开。 “走吧走吧!”众人一哄而散,不敢多做停留,生怕那些人再转回来。 杜家的人面对一屋子的狼藉既是无奈,又是欣慰,不管怎么说,人没出事,这比什么都重要。 杜河清连忙朝那两个人走过去,“两位,多谢了。”要不是他们,今天这场事情,怕是要闹大了。 人家是路见不平,他们不能当成理所当然。 “这些地痞都不是好惹的人,二位壮士快点离开这事非之地吧!”他们明显是外地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容易受欺负,还不如早点离开。 这是良言忠告。 那大胡子把嘴一咧,“那帮瘪三,老胡还不放在眼里!” 杜河清惊讶的表情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原来大胡子真的姓胡,还有这个人说话很有底气,不像是有勇无谋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多谢两位仗义出手!” 杜玉娘呆呆的立在那里,眼睛里全是泪,毫无预警的,那些泪汹涌而出,落在了她的衣襟上。 刘氏一开始没发现,等发现时,杜玉娘的脸上已经全是泪了。 “玉娘,是不是吓坏了?”刘氏心里也突突着,可是她毕竟是个成熟的大人,有些事情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可玉娘不一样啊,她一直养得那么娇,怕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穷凶极恶的事情。 刘氏俨然已经把杜玉娘梦里的那些经历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或者她本来也不觉得那是杜玉娘经历过的事情。 杜玉娘慌张地擦了擦脸上的泪,见刘氏没有惊动那边,才道:“娘,咱们收拾收拾吧!” 刘氏只当她是吓坏了,没多想,心疼的抱怨:“这么多东西都糟蹋了,真是挨千刀的。”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杏溪镇一向很太平,怎么突然间冒出来这么一伙人? 杜玉娘默默地收拾着铺子里的残局,她支着耳朵,一直在听杜河清与那二人的对话。 大胡子说,“这些都先不要提,老板,能先煮两碗面条来吗?我都快要饿死了!” 这货。 杜河清也懵着呢,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毕竟人家替他们解决了麻烦,两碗面条而已,要求也不高,难道他还能不做给人家吃?只是他们真的要留下来吃面吗?现在跑还来得及啊! “玉娘,你先别忙了,去给两位壮士做两碗面来!”杜河清又悄悄嘱咐她:“别光做面,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准备一些出来。” 杜玉娘扯了扯嘴角,将手里的垃圾扔到篓子里,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去了后厨。 杜河清和杜安康收拾屋里的东西,两个人见了被拍碎的那张桌子,嘴角同时一抽。 这力气,实在是太过骇人了。好好的一张桌子,烂成了这样,只怕修都修不好了,只能当柴烧。 杨峥耳目过人,早就把杜家斧子两的那点不自在神情看在了眼里。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这是桌子的钱!”他的声音很是冷清,里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杜河清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不,壮士帮了我们,没道理我们还要你的钱!如果不是你们,那些混混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不要说桌子,只怕全家老少也要遭殃,哪里能要你的钱!” “拿着吧!终究是我的不是!”口气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思。 杜河清这才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人来。此人二十左右岁的年纪,身高七尺,肩宽体长,手上骨节分明。他有一双相当明亮的眼睛,剑眉星目,脸庞微黑,虽然穿着粗布衣常,但是生得体面,相貌堂堂,气度不凡。 杜河清慌忙摆手,说什么也不肯要。 大胡子显然看不上杜河清这副做派,只道:“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何必推辞?这钱权当我们赔桌子的,还有面钱。” 杜河清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杜玉娘端了小菜出来,放到旁边完好无损的桌子上,大胡子使劲抽了抽鼻子,闻到了香辣的味道。 他口水直流,带着乡音的话不自觉的脱口而出:“哎哟,香死个人!” 杜玉娘不敢看他们,转身又进了灶间。 大胡子见到杜玉娘飞快逃离的身影,不由得问杨峥:“我吓到小姑娘了?” 杨峥不语,坐到一旁椅子上,从筷桶里拿起一双筷子,自顾吃了起来。 第二百零一章 再相遇 杜玉娘在厨房里揉面,她反复揉着手里的面团,神情虔诚又带着几分严肃。她微微垂着头,眼睛盯着面团,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氏想要进来帮她的忙,见到她揉的面,却微微愣了一下。 面团很结实,弹性也很好,柔软度却不够。 “不做伸面吗?”刘氏看出这面团不是做伸面的面团。 杜玉娘像是被惊醒了似的,轻声啊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去,“不做伸面,做手擀面。” “为什么?”刘氏一边问,一边挽起袖子,准备烧水。 为什么! 因为杨峥最喜欢吃手擀面,他说手擀面结实弹牙,有嚼劲,配上炒辣子和骨汤,卤牛肉,是他吃都吃不够的美味。 可惜没有牛肉。 “玉娘,你为啥做手擀面呢?”刘氏一边添火,一边不经意的问,她确实只是觉得比较好奇,并没有往深想。 毕竟是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的人。 杜玉娘只道:“手擀面结实,吃了顶饱。再说,费工夫,也能表达咱们的诚意。”她是诚心诚意想要道谢的。 刘氏点了点头,“也对,今天多亏了他们。”只是做生意太闹心了,还要提防小混混来捣乱。 杜玉娘认真的揉面,一下又一下地揉搓着面团。她完全不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就能把面做好! 杜玉娘脑子里想的,全是前世的事情。 她被贺家人扔到了乱葬岗,奄奄一息的就要死了,她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看到一个人蹲到了自己的面前,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 她病得厉害,终日沉睡,偶尔有了知觉,却也没有清醒,只是恍惚间,听到有个声音在一旁说话,话不多,好像在说她。 她醒来时,也未曾见过杨峥,只知道自己多了一位救命恩人。 她全好了以后,方知自己能活命,能在庵堂里苟延残喘的活着,全是依赖杨峥。 杜玉娘感激他,却不敢面对他。 她无以回报,甚至觉得救命恩人就是那天上的云,而她不过是地上的泥罢了。 云泥之别~ 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都不敢去想杨峥,杜玉娘觉得像杨峥那样好的人,自己即便是想着他,便是对他的不敬。 眼下,他们却是不期而遇了。 杜玉娘手脚利落的将面条擀好,交给刘氏煮。 她自己将葱,姜,蒜切成细碎的末,然后呛锅,再倒入肉丁,辣辣酱,大火翻炒几下后,改小火,然后不停的拿铲子翻炒。 刘氏不经意的抬头,见到了她眼里的水光。 “玉娘,咋了?”刘氏担心小混混来捣乱的事情,给杜玉娘留下心里阴影。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没事,太辣了,呛到了。” 刘氏被辛辣的味道呛得直想打喷嚏,便道:“这卤子也怪辣的,你怎么想起做这个了。” 杜玉娘道:“我对那大胡子印象深刻,他爱吃辣,上次来咱们家,点的就是辣子面。而且他说话有口音,像是蜀中那边的人,所以做这个,他们才会喜欢吃!” 刘氏点了点头,“你有心了,毕竟人家帮了我们。” 杜玉娘很快做好了面,用滚烫的骨汤浇面,往里面滴了两滴麻油,又将炒好的辣子卤浇在面上。 “好了,娘,你端出去吧!” 刘氏不疑有它,端着面碗出去了。 铺子里的狼藉已经清扫干净了,街上人来人往,但是没有人往铺子里来,大概他们都知道,杜家刚刚被人打砸了一通。 但是,铺子里有人吃得正香。 大胡子和杨峥两个人坐在桌子前面,两个人埋头吃面,时不时的拿筷子夹上一块卤味,放在嘴里用力咀嚼,然后吃一大口面条,汤一口汤。面条的卤汤很鲜,面是手擀面,非常弹牙,劲道。最美味儿的是卤子,又麻又辣,吃一口,像火一样烧到喉咙,让人全身都暖和起来。 可惜没有牛肉。 杨峥自小在蜀地长大,他虽是个彻头彻尾的北方人,但是却是极喜欢辣食!今天这面,对了他的胃口,也难怪胡大哥说这家的面对胃口。 北方很少有这样呛口又鲜辣的面吃! 两个人吃得酣畅淋漓,痛快非常! 大冬天里,出了一身的汗,那滋味可是十分舒坦的。 杨峥盯着空面碗,其实他没有吃饭。 胡咸的饭量也是惊人,一碗面同样也打发不了他。但是两个人却是同时放下了筷子,谁也没说别的! 胡咸拿起刀,冲杜河清抱拳,“老板,祝你生意兴隆啊!下次若再路过此地,我们哥俩还会再来的。” 他一副豪气冲天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他是一个江湖人。 杨峥也起身,默默的拿起剑,他向来少言,但是临走前,却有意无意的往灶间看了一眼。 那少女有些不对劲。 他是习武之人,感官异于常人的灵敏。他和胡咸进屋的时候,少女有些失态,手里的剪子掉了。 再后来,她在铺子里清扫,却一直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这面,应该也不是铺子里常有的,至少铺子里没挂水牌。 好奇怪,若非他对那少女实在没有印象,都要以为她认识自己了。 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也许吧! 杨峥毫无负担的离开了杜家面馆。 他不知道,杜玉娘一直在灶间里听着他吃面。 虽然他全程没说一句话,但是杜玉娘能听到他吃面的声音。 收碗的时候,她看到空空的面碗,心里淌过一阵暖流。 他前世对自己的恩情,自己只怕无力偿还。 用这一碗面来报恩,实在是太儿戏了! 但是她能为他做的,也仅仅是这一场面啊,再者,天下之大,也许他们以后再无相见之时了。 这辈子,她能清清白白的见他一面,真好! 杜玉娘收拾心情,让心里翻起来的皮肉重新愈合,哪怕这愈合是假的,她也必须装成是真的。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天还没黑,杜家面馆冷冷清清的。 杜玉娘和杜安康将店铺关上,送邱彩蝶回家。 邱彩蝶很担心,她不明白像杜家这样好的人会得罪谁。 杜玉娘安慰她,“没事的,你放心回家去,明天正常来帮忙就好了。” 第二百零二章 后续 邱彩蝶对杜玉娘的话深信不疑,回家以后,她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杜家的事。邱彩蝶怕家人担心,也只说杜家人很和蔼,待她很好。 当天晚上,杜家人坐在一起商量白天的事情。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桃溪镇民风淳朴,虽然不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方,但是因为镇上有不少乡绅大户,致仕回乡的老爷居住,所以治安方面还算不错。地痞流氓们不敢惹大事,生怕把县里的驻军和捕快招来,平常也只是做一些鱼肉百姓的事情,不会这么嚣张的打砸铺子! 那些人,面生的紧,也不像是常在街上走动的人。 杜家没有什么仇人,做的又是小生意,哪里会才开业两天,就得罪人了? 杜玉娘直言不讳的对杜河清道:“爹,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事儿八成跟杜安兴脱离不了关系。” 杜河清只愣了一下,就问道:“他有那么大的本事?”那些混混瞧着可不是好打发的,他有几个钱? 杜河清对杜安兴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是杜玉娘知道,杜安兴身后是贺家,而且这个时候,他跟贺元庚应该已经有了接触。如果是贺元庚出手,别说几个混混,就是来几个捕快都是有可能的。 “反正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得好好查查。”她当时听其中一个混混说,他们是钱生锦的人。 这一点,十分可疑。 钱生锦是桃溪镇有头有脸的商人,他家世代经商,生意做得很大。镇上的四海赌档和百芳阁这两家偏门生意,都是钱生锦的,此外,他家田地,林园也多,还开着绸缎庄和车脚行的生意。 这样的人,会无缘无帮的为难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杜玉娘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除非…… 她想起上元节时,遇到了高氏。 那个时候,高氏应该与贺元庚刚刚成亲,两个人一同来到桃溪镇上,会不会是来走亲戚的? 难道说钱生锦与贺家有旧?这事儿她前世从未听说过! 只是…… 杜玉娘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亮,不对!祖上出过进士,家中有人在做官的人,分明是赵家! 赵百福可以说是桃溪镇首富,家里良田万倾,而他积攒这些财富的方法,都与他那个做官的亲戚分不开。 这种事情,杜玉娘以前只觉得是传言,商人重利,或许赵家人也是想自抬身价吧!现在想想,赵家的这个亲戚,会不会就是贺家? 贺元庚的父亲,是太平县的县令,而高氏是青河知府的侄女! 这样一来,钱生锦背后的人就不是贺元庚,没有了贺元庚的授意,钱生锦凭什么要把杜安兴放在眼里?凭什么要帮着他对付杜家? 所以那些小混混的话十分可疑,他们到底是不是钱家的人,还有待考证。 李氏为了这件事,茶饭不思,嘴里全是泡。之前田氏生了两个胖小子,她升极当了曾祖母,心中全是大喜的情绪;后来杜玉娘怀疑铺子被砸这件事与杜安兴与关,李氏又气又急,居然吐了血。 李氏这一病,家里就更乱了。 杜河清去秦氏医馆请了大夫,来的人是蒋寒星。 蒋寒星自小学习医术,成就虽然比不过他师傅,但是像李氏这种小病还是难不倒他的。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情绪太不稳定了,加上内火太盛,喜怒相冲,一下子就病倒了。血吐出来也就没事了,我开一剂药,去火养血,老太太吃两副就没事了!” 杜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多谢,我们现在就跟您回去抓药!” 杜家人对秦大夫和他的徒弟都很信任,杜安康起身送蒋寒星,顺便跟他回去去抓药,不想杜玉娘也站起身来,道:“大哥,你等我一下,我也去。” 刘氏有些担心。 杜玉娘摆了摆手,“我很快就回来了!” 就这样,杜安康兄妹跟着蒋寒星一起出了铺子,往秦氏医馆走。 “杜姑娘是有什么事要问吗?”蒋寒星早就发现了,杜玉娘似乎是在衡量什么事情。 “嗯。”街上人影稀疏,天气很冷,行人行色匆匆,将手揣在袖子里低头赶路。 杜玉娘迈着稳稳的步子,走在街上,她身形消瘦,可是脊背挺拔,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骄傲的少年! 蒋寒星的嘴角不由得动了动,“杜姑娘有话不防正说。”他有预感,杜玉娘要问的事情,肯定跟杜家老太太的病没什么关系。 “蒋大哥,我这样称呼你,没有问题吧!” 蒋寒星点了点头,同时又道:“有什么事你直说便是。” 杜安康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说什么。这两个人的默契是什么时候培养起来的,他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啊! “前几天,我们铺子被人砸了!”杜玉娘一张嘴,就把家里的事情说了。 杜安康想说什么,嘴唇动了两动,最终沉默了下来。 “有这回事?”蒋寒星很吃惊,桃溪镇的治安很好,因为这里交通还算发达,过往的商人很多,若是治安不好,很容易出乱子的。 “那些小混混进店就要保护费,我爹把卖面的钱给他们,他们却不要,在屋子里翻来翻去的,砸了不少的东西,还伤了人。” 蒋寒星就停下了步子,转头看她:“谁受伤了,你没事吧?” 杜玉娘摇了摇头。 蒋寒星轻咳了一声,这才继续往医馆走。 很奇怪的是,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沉默着到了走到了药铺。 “大哥,你去抓药,我跟蒋大哥说点事!” 杜安康一向听杜玉娘的,闻言便道:“好的,等我抓完药再来找你。” 蒋寒星大概觉得杜安康对她言听计从这件事挺有意思,脸上带上了几分笑意。他的笑容很温暖,眼里带上了几分玩味的意思。 “蒋大哥,有时间吗?” 这个时间,医馆里的人也不多,蒋寒星将医箱递给店里的小学徒,就把杜玉娘请到后院去了。 他大概也知道这件事不好当人前说,就把杜玉娘带到了后院的诊室。 “杜姑娘有话就问吧!” 第二百零三章 不忍心 “杜姑娘有话就问吧!”蒋寒星将屋内的蜡烛点燃,指了指屋里的椅子,道:“坐!” 杜玉娘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去,然后盯着蒋寒星看。 蒋寒星被她瞧得背后发毛,他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想,却是不敢相信。 他的身份,没有几个人知道。杜家的这位姑娘,一直深居简出,年纪又不大,应该没有听说过他才是。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她这么笃定的来找自己,兴许已经知道了也说不定。 就在蒋寒星暗暗揣测的时候,杜玉娘开口了。 “蒋大哥,我们只有数面之缘,我贸然来找你,实在不太合适!但是这件事,已经把我祖母气吐血了,我不能不重视。”杜玉娘抬头,一双杏眼里波光潋滟,仿佛能折射中彩虹的光芒,让人心头微颤。 “你说!”她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 杜玉娘道:“蒋大哥,那些混混说,他们是钱生锦的人,我觉得不太可能!” 钱生锦是什么样的人,他就算真的想跟杜家过不去,也不会派这么几个不入流的人来。还有一点,杜玉娘不相信杜安兴能左右逢源,他能搭上贺元庚,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难不成还能攀上钱生锦? “我想让蒋大哥帮我查查我堂兄,他那个人不学无术,跟不三不四的人结交,砸店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他指使人做的。” 杜玉娘这话一出口,蒋寒星就明白了,她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杜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蒋寒星内心有了起伏,但是脸上却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我只是个大夫,不是捕快!” 杜玉娘笑笑,知道他这便是变向的拒绝了。 蒋寒星是蒋家庄的人。 蒋家庄是个比较神奇的地方,全庄上下三百多口人,据说人人习武。而这个庄子上的人心特别齐,一旦哪家出了什么事,全庄出动,颇有几分势力庞大的意思。庄子上有个姓蒋的员外,手里有田,听说在江湖上颇有几分脸面,故而全庄上下,以这位员外马首是瞻。 杜玉娘还是前世无间中听人说过这么一嘴,好像蒋家庄的这位员外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很孝顺听话,偏他的老儿子不太懂事,一不肯接手家里的事,二又不肯用心习武,到后来跑去跟人学医。 杜玉娘第一次见蒋寒星的时候,根本没有把他和蒋家庄的那位三少爷联系到一起。只是今天他为李氏看诊的时候,杜玉娘突然就看到了他掌心的老茧。 手上有老茧不稀奇,做工的人,种田的人,就算是常年操持家务的妇人,手上都是有老茧的。但是习武之人长老茧的位置,与这些人都不同,杜玉娘看了以后,就把他和蒋家庄的那位三少爷联系到了一起。 年纪对得上,蒋寒星姓寒,也是学医的!而且他这个人,气度不凡,不太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他不承认,就等同于变相拒绝! 杜玉娘暗暗叹了一口气,是她沉不住气了。就算蒋寒星真是蒋家庄的三少爷又如何,她和他仅仅只是认识而已,凭什么人家要帮她?仔细想了再三,这件事确实是她做得不对,冒失了。 杜玉娘当下笑道:“嗯,可能是我认错人了。”她脸上并没有失望的神色,反而有一种释然的情绪在里面。 蒋寒星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杜安康找来了。 “玉娘,说完了吗?药抓好了。”他担心李氏的病情,想早点回去给李氏煎药。 杜玉娘连忙道:“好了!蒋大哥,我们就先回去了!还有,今天谢谢你。” 蒋寒星想说自己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不用谢,可是鬼使神差的,他却叫住了杜玉娘。 杜玉娘和杜安康同时回头。 “我会帮你打听一下。” 杜玉娘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同意。 “多谢!”杜玉娘当着杜安康的面,不想多说,就朝蒋寒星点了点头,跟杜安康离开了秦氏医馆。 蒋寒星苦笑摇头,他真是疯了。 杜安康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偷偷打量着自家妹子。 “你要问就问,干嘛鬼鬼祟祟的?” 杜安康不自的别过了头,没一会儿又转了过来,“你跟小蒋大夫说什么了?” “大夫就大夫,还小蒋大夫!” “他年纪不大嘛。” 杜玉娘就道:“我也没说什么,就是想让他帮忙打听一下。” 杜安康惊了一下,“打听什么?那些混混吗?玉娘,这件事情跟蒋大夫没有关系,你没必要把他拉下水的!” 那些混混可不是好惹的,蒋大夫是个斯文人,你让他去打听这些有什么用! 杜玉娘可不这么认为。 不过,她去找蒋寒星这事儿,确实有些冲动了!她刚刚发现蒋寒星的身份,就立刻找人家帮忙,确实……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大哥,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蒋大夫,他这个人有些背景的,你以后就知道了。我想让他帮忙查一下,看看来咱们家捣乱的人是不是杜安兴找的,这年事情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人家跟你非亲非帮,为何会帮你?” 杜玉娘摇了摇头,“他刚开始也没说帮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改了主意。” “他,我是说小蒋大夫,他到底是何人,为何你说他有些背景?” 杜玉娘不打算说,“你以后就知道了!再说,我猜蒋大夫应该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事。” 兄妹俩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回了铺子。 杜安兴站在铺子门口,脑筋有些不大清楚。 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事,那他的事情玉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秦大夫也在问蒋寒星这件事,“你是说她知道了你的身份?” 蒋寒星点了点头,“不然的话,怎么解释她让我去查人的事?” 秦大夫点了点头,“她年纪不大,瞧着也不是很有心计的样子,这事儿她到底是听谁说的!” 蒋寒星没言语。 秦大夫就又问:“你为何会答应她?直接拒绝不就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蒋寒星沉默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一刻杜玉娘的背影好像特别孤寂,他有些不忍心。 第二百零四章 狡猾? “你不会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秦大夫问得直白,他这个徒弟,从小到大,除了对医术表现出了痴迷和狂热以外,平时对什么东西都淡淡的。 上次杜家人来瞧病,自己施针的时候,就留意到了他的反常。他总是用余光去打量杜家姑娘,被自己发现以后,还假装若无其事。 “师傅~”蒋寒星微微有些不自在,他是觉得杜姑娘年纪虽小,可是说话办事十分老练,就觉得很有趣。而且不可否认的是,她长得很好,根本不像是乡下人能养出来的孩子。 看上倒是谈不上,好感肯定是有的。 “好了,不说这个事儿了!”秦大夫想了想,问道:“你不会真想插手这件事吧?”秦大夫是蒋寒星的师傅,他自然清楚蒋寒星的身世,知道他是有这个能力的。 但蒋寒星一向不喜欢把自己跟蒋家庄联系到一起,他要帮忙,势必要运用蒋家庄的人脉和势力,这不是坏了他自己定下的规矩嘛!还说不是喜欢人家姑娘! 再者,值不值得这样做呢!万一杜家姑娘惹的是大麻烦怎么办? 蒋寒星就道:“师傅您放心,我心里是有数的!”他不是鲁莽的人,不会轻易行事,但是他是个君子,答应了人家的事情,自然是要做到的。 秦大夫点了点头,这孩子做事一向稳妥,他不必太过操心。再者,蒋员外也不会放任别人害他儿子,估计蒋家应该是安排了人保护他的。 师徒二人又讨论了一些医案,方才各自休息。 此时杜家铺子里,还有微弱的光亮传来。街上幽暗冷清,与白天热闹的样子完全不同。 杜安康在准备明天要用的卤味儿,他按着杜玉娘的吩咐,多准备了一些梅花肉和筒骨出来,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用。 杜安康将收拾好的下水放进卤料里,然后盖好锅盖,十分细心的看着火。 不多时,杜玉娘从后面走过来,挽起袖子道:“肉呢?” 杜安康指了指案板上的木盆,“买这么多肉干嘛?” “要做馅,包些馄饨!”她将肉拿出来,先是将大块的肉切成小块,随后顺着肉的纹理料理它们,将肉切片,再切丝,最后切成小丁。 “祖母怎么样了?”杜安康回来以后就一直忙着,李氏那边有刘氏和杜玉娘照看,故而他不知情。 “好多了,吃了药就休息了,娘劝了好几句,估计没有大事。”不管怎么说,杜河浦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去的,杜安兴也是她疼了十几年的孙子,李氏放不下,也是正常的。 只是二房一次一次的让她伤心失望,李氏的耐心只怕早晚也要磨光的。这次她被气得吐了血,再有下次,还指不定发展到什么地步呢! 本来前几天,她还念着是不是应该回老家过年的,现在对此事,却是只字不提了。 “玉娘,祖母到底还是不相信吧!”不相信砸铺子的事情与杜安兴有关。 杜玉娘换了一把剁肉馅的刀,当当当的在案板上剁了起来。 “她会相信的,我肯定能找到证据。”她和杜安兴,是两世的仇人,今生她本不想跟这个人有什么接触,奈何杜安兴总是想算计她,想害她。 她不会再坐视不理了,她要收拾杜安兴,不能再让这头野兽来伤害他们。还有,她要让祖母死心! 杜玉娘把肉馅当成杜安兴,当当当的剁个不停。她面无表情,脸部线条少了一些柔和,看起来带上了一些硬朗和冷漠。 这样的杜玉娘,是少见的。 杜安康有些不安,小混混来闹事这种事情,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要是解决不好,可能后患无穷。 “你真的让蒋大夫……” “大哥!”杜玉娘皱了皱眉,道:“你与其关心这些事,还不如想想两个侄儿的名字。”总不能一直老大老二的叫着吧! 杜安康一边看着灶膛里的火,一边道:“先大宝小宝的叫着呗,大名不着急。” 杜玉娘摇了摇头,将剁好的肉馅放到盆里,把砧板清洗一遍,又开始清洗白菜。 “你怎么剁这么多肉馅。”杜安康以为杜玉娘做馄饨是自己家里吃的,现在看她这样,却像是要拿馄饨去卖的。 “多做些馄饨,准备在铺子里卖。”猪肉白菜馅的小馄饨算是比较受欢迎的,这个时候没有别的菜,白菜却有都是。 “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了!?” “不会,咱们家的品种本来就有些少,添加一两样也忙得过来。再说现在天气冷,馄饨可以先包出来冻着,有人点的时候再煮。有些人不爱吃面,吃些馄饨也不错,味道又不一样。” 杜安康点了点头,一会儿我帮你包。 杜玉娘不置可否,手上的动作越加快了。 馄饨馅调好以后,杜玉娘又发了面,将面团擀成一张薄厚合适的大面饼,然后再用刀切成大小差不多少的方块。 包馄饨比包饺子难一些,但也不是什么太难学的技术,杜安康看得仔细,包了几次就掌握了要领,基本学会了。 杜玉娘便道:“馄饨要卖六文钱一碗,可以免费续一碗汤。明天如果有人带小孩子进店,又或是年纪大的老人,你可以多多推销这个。” 杜安康点了点头,又去看了看锅里的卤料,他现在已经能熟练掌握这些卤料的制作方法了,但是卤料的方子,他一无所知。 杜玉娘说,这些东西好要交给刘氏,杜安康对此,毫无意见。 “行了,今天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杜玉娘将包好的馄饨用干净的纱布盖起来,然后端到外面冻起来。 杜安康跟她说了一声,就回了厢房。 杜玉娘回了西屋,看李氏似乎睡得很安稳,这才放下心来,回床~上休息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杜家面馆照常营业! 前几天小混混来捣乱的事情似乎已经被人们淡忘了,面馆生意很不错,杜安康照着杜玉娘的嘱咐,大力推荐他们的新品馄饨。 一般人觉得面条量大,更实惠。但是小孩子口娇,老年人则是脾胃弱一些,牙口也不好,所以往往更喜欢吃馄饨。 毫无意外,昨天晚上他们包的几百个馄饨,都卖光了。 杜河浦也是真高兴,家里有了进钱的营生,日子一天比一天有奔头,换了谁都是喜滋滋的!今年虽然分家了,可是日子却比分家之前更好了,应该可以过一个肥年。 杜家人一边做生意,一边商量着过年的事情,买什么年货,置办什么物件,都一一记录起来。 过了两天,蒋寒星来给李氏复诊。 “老太太已经大好了,药可以停了,以后还需静养着,情绪上切勿大喜大悲。” 杜家人连连应诺,再三谢过他。 李氏也是后怕,吐血是大事,如今她全好了,自然是因为蒋大夫医术高超。 “蒋大夫,真是多谢你了!劳烦你亲自跑这么一趟。”李氏只道:“眼下这个时辰,已经过了用饭的时候,蒋大夫你还没吃饭吧?你吃了饭再走吧,也尝尝我们家的手艺。” 蒋寒星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刘氏和杜河浦视他和秦大夫为恩人,见他应承了,自然万分欢喜,连忙将人引到了前面铺子里去。 小小的面馆十分整洁,这会儿不是饭点儿,客人不算很多。虽然环境略有些嘈杂,但是并不惹人烦感。 蒋寒星直接挑了最边上的一张桌子坐下来,杜河清拿着干净的抹布擦了擦桌子,问他:“蒋大夫你吃什么?你若是不着急,我让玉娘炒两个菜来!”玉娘的手艺是顶好的。 蒋寒星连忙摆手,道:“店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好了!你只当我是个普通的客人便好。” 杜河清点了点头,“你稍等一会儿,马上来!”说着便急吼吼的跑到后面,跟玉娘说起了蒋寒星留下用饭的事情。 杜玉娘一想,就明白了。只怕蒋寒星是打听出了什么,借故想要告诉她消息。 “我知道了!”杜玉娘点了点头,连忙下了一碗伸面,放上香香的肉卤子,又切了一盘卤下水,一盘猪头肉,亲自端了出去。 蒋寒星看到杜玉娘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反而觉得这个女孩挺聪明的,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的意图。 “蒋大夫尝尝,看看味道可还过得去?” 蒋寒星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了一口。 面条的味道很好,比医馆里的厨子做得好吃多了,汤也鲜。 “真不错!”原本不是很饿的蒋寒星,尝到面条后,肚子却是咕咕叫了起来,他慢条斯理的吃面,一举一动都很文雅,速度却不慢。 杜玉娘转身对杜河清道:“爹,你去买点肉,咱家的馄饨卖的好,晚上还要多包一些。” 生意上的事情,杜河清从来不含糊,他跟蒋寒星打了个招呼,就转身拿了钱和背篓,买猪肉去了。 杜玉娘又追出去道:“筒骨也买一些,顺便连下水也多买一些。” 杜河清算了算价钱,估计自己带的钱够用,这才道:“知道了!你放心吧!”同时又嘱咐杜玉娘道:“蒋大夫是咱们家的恩人,你可不能收钱。” 杜玉娘点了点头,“知道的!”蒋寒星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会不付钱呢?就算他们不收,他也不会做吃白食这种事情的。 杜河清这才放心的走了。 杜玉娘进屋的时候,蒋寒星已经吃完了面。杜玉娘连忙让杜安康将桌子上的东西撤走,然后直接坐到了他对面,问道:“蒋大夫,是不是事情有眉目了?” 铺子里人不多,杜玉娘的问话声轻轻的,也不知道怎么的,蒋寒星就觉得她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拂过了自己的心头。 “是的!”蒋寒星也放低声音,轻声回道:“来你铺子里捣乱的人,确实是你党指使的!” 杜玉娘当下暗想,果然,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而且那几个人确实跟钱家有关系!” 杜玉娘心中一凛,不由得问道:“你是说,这些人都是钱生锦的人?”不能吧?杜安兴当真有这般本事? 蒋寒星摇头,“倒也不能这么说!这几个人,是由一个叫钱到财的人找来的!钱到财是你堂兄的狐朋狗友之一,他老子和钱生锦是堂兄弟,所以这个钱到财还应该叫钱生锦一声堂叔叔的。” 这下完了! 杜玉娘有些失神,她实在没有想到,杜安兴居然真的这般神通广大,看来自己是小瞧他了! 事情难办了。 她眼里闪过一抹挫败的情绪,被蒋寒星捉个正着。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且不说这个钱到财是他父亲的庶子,平日里在家中不得宠,只会惹他爹生气。只说钱生锦与钱生源,哦,就是钱到财的父亲,两个人的关系也不怎么样。钱到财也不过是扯虎皮作大旗罢了,事情一旦暴露,他自己的下场指不定会有多凄惨。”蒋寒星笑笑,语气里带上了微微的轻蔑之意,“所以上次他们没有得手,反倒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想必以后也不会再明目张胆的找你们的麻烦了。” 杜玉娘听了这话,当真是松了一口气,老实说,他们要是真的跟钱生锦对上了,那绝对是毫无胜算! “蒋大哥,谢谢你!”她说得真心实意,因为这些消息,她是打探不出来的。 “你想怎么谢我?”蒋寒星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脸上全然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呃? 这简直是猝不及防! 杜玉娘微微有些慌乱,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 “蒋大哥有什么条件,不防提出来!”她相信蒋寒星是位正人君子,应该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亮,透彻,看不出来有什么企图。 蒋寒星从怀里摸出两枚大钱放到桌上,缓缓起身,“我先走了,谢我的事情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 他笑了笑,又道:“面很好吃。” 杜玉娘连忙道:“钱我不能收,我爹特意吩咐过,这面是我们家里的一点心意,请你吃的。” 蒋寒星轻声道:“怎么,一碗面就想谢我了?玉娘,你也太狡猾了。” 第二百零五章 杜玉娘的打算 玉娘,你也太狡猾了! 这话说得有些亲昵,杜玉妮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蒋寒星会这般跟她说话。他们并不熟! 可是即便他们不熟,自己不是也求到他头上去了吗? 杜玉娘十分镇定地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情了。”她脸上带着几分无奈,鼻子微微皱着,像个孩子一样。 “你要是有啥要求现在就说吧,太贵的谢礼,我还真准备不起。” 蒋寒星心里突然有五颜六色的颜色闪过,在他心里,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无趣的,除了黄岐之术,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但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这世上还是有很多趣事的,包括有趣的人。 “这事儿不急,我总不会让你倾家荡产来谢我的。”蒋寒星没再说什么,挎着他的药箱离开了面馆。 杜玉娘看着桌上大钱,哭笑不得。 不过她是有收获的。 至少她知道那些混混不敢轻易再来了,而且也确定了主谋是杜安兴。 杜安兴真是阴魂不散啊! 杜玉娘转身进了屋,脸上全是寒霜。 杜安康是知道她找蒋寒星的,故而连忙问了一句,“怎么样?蒋大夫怎么说?” “是他!”杜玉娘拿着手里的菜刀,当当的剁了两下砧板,好像这样,就能发泄掉心中的怨气似的。 “真是他!他竟然能跟钱家扯上关系。”杜安康不是不知道杜安兴坏,可是他不觉得杜安兴有这样的本事,没想到他还真有两分能耐。 “不是钱家的人。”杜玉娘心里恼怒,把蒋寒星打探来的事情跟杜安兴说了。 “原来是这样!”杜安康不甘心的举了举拳头,他就说嘛,杜安兴怎么会这么厉害,原来是借着钱家的名头在闹事。 “小妹,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去找他对峙吧!他肯定不会承认的。”杜安兴根本没有道德底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杜玉娘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想法,但是现在她不想说,她要再想想,好好完善一下自己的这个想法。 “你们俩说什么呢!”杜河清背着篓子走进来,“蒋大夫走了?” “嗯!” 杜玉娘给杜安康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先不要说,杜安康收到信号,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没多久,铺子里又来了许多吃面的客人,杜玉娘也忙碌起来。 刘氏也过来帮忙,家里生意好,她高兴都来不及,只是眉目间带着隐隐忧色,还是怕那些混混会再找来。 这种事情是无穷无尽的,他们若是盯上你了,你就跑不掉。 杜玉娘安慰她,“娘,没事的,那些人不会再来了!” 刘氏又惊又喜,问她:“你怎么知道?” 杜玉娘便道:“我就知道,您放心就是!而且这件事应该与杜安兴脱不开关系,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刘氏就叹了一口气,她心里憋屈,总觉得自己活到这么大岁数,从没有见过像杜安兴这样恶毒的人,全家上下怎么就对不着他了?他先是打伤了自己的大伯,随后又鼓动张氏来闹,现在更过分,居然还找了小混混来店里生事! “他哪儿来这么大的本事?肯定是在赌场认识了不三不四的人。” 杜玉娘只道:“先不说这个了,前面催面呢,娘,咱们得快点。” 刘氏应了,暂时放下心中的事,忙活起来。 到了晚上,杜玉娘要去送邱彩蝶回家,邱彩蝶连忙摆手,“不用,我弟弟来接我了。” 杜玉娘伸头一看,果真见到外面站着一个少年,个子很高,只是有些清瘦。 “我总不能一直麻烦你们送啊!玉娘,以后我会让我弟弟来接我的。” 杜玉娘点头,道:“下次让孩子进屋等,外面多冷啊!” 邱彩蝶感激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其实她有点想笑,玉娘才多大呢,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张口闭口叫别人孩子,其实她也是个孩子呢! 邱彩蝶和她弟弟一起走了,杜玉娘才让杜安康去上门板,关铺子。 杜安康去看了两个孩子,顺便看看田氏,田氏养的很好,生完孩子以后水肿退了,整个人看着白白嫩嫩的,比之前略显丰腴。 杜安康口干舌燥的退了出来,田氏还在坐月子呢,他这个时候有什么想法都不合适。 李氏已经躺下了,不过她还是有点睡不着。刘氏陪着她,一边做针钱,一边开解她:“娘,您也别想太多了,养好身子是要紧事。您没听那小蒋大夫说嘛,您这病不严重,可就怕思虑过重。家里的事情有我们呢,您别想太多。” 刘氏这个儿媳妇是很孝顺的,李氏心里也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但是她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这道坎。 刘氏知道,李氏还是对二房抱有幻想!她不愿意相信杜安兴会干出这些事情来。 但是这种事情,可不是她说得算的。杜安兴是什么好人?拿着家里的银子吃喝嫖~赌,还敢打自己的大伯!不但挑拨王氏来店里闹,还敢雇人到店里砸!要她说,就应该报官才是! 婆婆心疼儿子,孙子。 他们也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才没把事情做绝!依着刘氏看,二房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以后两家就算不走动了,也是好事。 前边杜河清正问杜玉娘呢。 “你这消息是给打听的?”杜玉娘在杜河清眼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是女孩子,平时也没有什么朋友,谁能帮她打听这些消息。 杜玉娘道:“爹,这事儿是蒋大夫帮我打听的。” 杜河清愣了一下,“你怎么能麻烦人家蒋大夫呢,再说,蒋大夫不是,不是个大夫吗,他这消息准确不准确?” 在杜河清眼里,蒋寒星是个文静内敛的人,文文静静的,不像是个会打探消息的人。 “爹,你放心吧!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杜玉娘脸上带上三分狠厉之色,“这次的事,不能再轻易算了。” 杜河清心中一惊:“你要干嘛?” 杜玉娘只道:“我能干嘛?”她还能杀人放火不成,她只不过是想好好教训杜安兴一下,让大家过个好年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杜河清还是提心。 接下来几天,杜玉娘时常四处打探消息,她借着买菜的工夫,也能和别人聊起来,还的得津津有味,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家里的生意。 杜安康跟她出去过两回,察觉出了一些她的意图。 没有人的时候,杜安康悄悄问她,“小妹,你打听钱家做什么?”这几天她问的事情,全是跟钱家有关系的,包括钱家做什么生意,谁在主事等等。 杜安康听得心惊肉跳的。 “没有什么,只不过是在找盟友。”她浅浅笑了一下,道:“这事你别跟爹娘说,等我办成了,再让他们知道也不迟。” 杜安康点头,但是心里始终是有些忐忑的。 杜玉娘把手里的活计停下来,对杜安康道:“大哥,你来练习伸面,家里这些事情总归都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没事的时候,你要多练习。” 杜安康点头,他很勤奋,学得很快。兄妹俩就又把话题转到面条上面去了。 没过两天,大雪纷飞,天地间全是雪花飞舞的影子,整座桃溪镇都被白色覆盖住了。街上行人极少,连商贩们也料定这个天气是做不成生意的,早早的收摊了。 杜玉娘心中颇动,她穿上一件七成新的袄子,认真的将头发扎好,叫上杜安兴,打上油纸伞,说是要出去一趟。 这样大的雪,想要开张都难,店里冷冷清清的,杜河清就让他们去了。 他隐约知道杜玉娘要做一些事,但是却想不到她要做什么。 倒是刘氏问了一嘴,“你干什么去?” “谈生意!” 刘氏惊讶得不行,扭头叫了杜河清一声:“他爹~” 杜玉娘却已经撑伞走了出去,杜安康连忙拿起伞,追了出去。 杜玉娘带着杜安康去了东街,直接往大鸿图酒楼里走。 杜安康隐约明白她是来找钱生锦的,但是钱生锦是什么人,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吗?只怕他们连人都见不到,就要被赶出去了吧! 此时杜玉娘已经进到了酒楼里,他也来不及再多想什么,便也紧跟着杜玉娘进了大鸿图,收了伞。 “两位是吃饭?”小伙计跑上前来,说话还算客气,没有一言不和就撵人。 杜玉娘浅笑,“小哥,不知道掌柜的可在?小女子想与掌柜得谈一笔生意。” 她的话,让杜安康发愣,找掌柜的,不是找钱生锦吗? 小伙计也愣住了,眼前这位姑娘年纪不大,穿戴也十分一般,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有底气的样子。 这样的人,他以前不曾见过。 “掌柜的倒是在,不过姑娘可否说明一下,您要谈什么生意,小的也好回话?” 对方这个态度,让杜玉娘始料未及,她是真没有想到,大鸿图的人这么有包容心,要是换了别处,只怕早就开始撵人了。 “酒楼的生意,不外乎就是吃吃喝喝。” 小伙计有些为难,面露苦色,掌柜的最近心情不大好,自己要是说不明白冒然去禀告,只怕要挨一顿骂吧! 哪知也巧,二楼上突然走出一个人来,倚着栏杆问道:“什么事?” 杜玉娘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男人,穿着杭绸长袄,戴一顶瓜皮帽,留着两撇小胡子,身材微胖。 这人应该就是大鸿图的掌柜冯丙章了。 小伙计忙把杜玉娘要与他谈生意的事情说了。 冯丙章微微皱眉,大鸿图的生意很不好,最近半年被香满楼打压得有些抬不起头来,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他们这边的酒席还没有订出去多少,倒是香满楼那边,听说是供不应求。 他正烦着呢,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黄毛丫头,也想跟自己谈生意? 冯丙章从楼上走下来,走到杜玉娘面前,他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问道:“姑娘要与老朽谈生意?” 态度还算可以。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有一方,可解冯掌柜的燃眉之急。” 冯丙章的眼睛骤然瞪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他微微眯着眼睛,眼神带刺,把杜玉娘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遍。 这姑娘年纪不大,心态倒是老成,面对自己的打量,不卑不亢,丝毫不见怯弱之意。 “跟我来吧!咱们雅间说话。” 杜玉娘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连忙跟了过去。杜安康是不会让杜玉娘一个人去的,所以也快步跟上。 冯丙章根本不在意杜安康,也没制止。 到了雅间,冯丙章很客气的请杜玉娘坐下。 也许是杜玉娘本身的气质,改变了他最初的看法,他现在倒不觉得眼前这姑娘是来胡闹的了。 小伙计上了茶。 杜玉娘拿起来放在鼻下闻了闻,不由得浅笑:“是老君眉,好茶。” 冯丙章听闻此言,更是意外。 杜玉娘轻轻喝了一口茶,才放下茶盏,道:“冯掌柜想来十分意外,小女子冒然前来,失礼了。” “姑娘说要做生意,不知道要做得什么生意?” 杜安康在一旁听着,手心都是汗。 玉娘怎么就不紧张呢,他光是坐在这里,已经紧张万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杜玉娘只道:“大鸿图的生意,不太好吧!” 冯丙章点了点头:“确实,最近大鸿图的生意很冷清。”这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冯掌柜可想到什么解决困境的办法了吗?”杜玉娘问得很随意。 “并没有!”大鸿图被香满楼打压得喘不过气来,原因主要有两点。 第一点,香满楼的厨子厨艺高超,是赵家重金请来的,在厨艺方面,比大鸿图的厨子要好很多。 第二点,香满楼在跟大鸿图打价格战,很多菜品都是低价挣噱头。香满楼可以依靠高利润菜品把这个差价挣回来,大鸿图则是做不到。 杜玉娘想了想,道:“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可以帮大鸿图打个翻身仗,就不知道冯掌柜感不感兴趣了!” 冯丙章一愣,紧接着,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没听错吧? 第二百零六章 打压 冯丙章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眼前这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居然敢说她能帮大鸿图打个翻身仗。 她凭什么? 冯丙章虽然觉得这件事情听起来有些滑稽,但是并不觉得杜玉娘有这个能力。她才多大岁数,自己这个老江湖都是一筹莫展,她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冯丙章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行走江湖有近三十年的时间了,什么人没见过?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是亲眼见过的。 难保这个姑娘不在稀奇古怪的行列之中,万一她真有办法呢!老祖宗不是也说过吗,人不可貌相啊! “姑娘有办法能让大鸿图的生意有起色?”冯丙章很稳,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吃惊,没有惊讶。 他在猜测。 他在猜测眼前这位姑娘能给他出一个什么样的主意。大鸿图生意不好,主要是输在菜品和价格上。 香满楼的厨子是花重金请来的,会做南方菜,也会做几样别人家没有的招牌菜。冯丙章不是没想过解决的办法,可是好厨子不好找,想要把对方的人挖过来就更难。 很简单,很直白的问题,瞎子都能看出来问题到底出现在了哪儿,但是就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我都来了,自然是有办法的!” 冯丙章沉吟片刻,眼中精光大闪:“你想要什么?不防说出来听听!若是你出的主意好,银子少不了你的。” 让他意外的是,杜玉娘摇了摇头,“我要的东西,您给不起,还请钱老板过来说话吧!” 冯丙章大怒,不知天高地黄毛丫头,居然也敢在他面前放肆,他可是这大鸿图的掌柜,经营大鸿图多年,她有什么资格跟自己讨价还价。 杜玉娘知道他误会了,就道:“冯掌柜,我看你是误会了!我确实有办法帮大鸿图解决它眼前的危机,但是我要的东西并非金银俗物,所以这件事情你不能做主,得钱老板亲自来谈才行。” 冯丙章正在想这件事情是否可行之时,突然听到门外有人说话,他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刚要迎出去,就见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来人大概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体态偏瘦。他的穿戴颇为富贵,手指上戴着一枚镶红宝石的戒指,很是显眼。 这人面相不善,给人一种特别精明的感觉,想来应该就是钱生锦了。 “老爷!”冯丙章快步走了过去,“您怎么来了?” 果然,冯丙章的称呼,验证了杜玉娘的猜测。她站起身来,轻轻颔首:“钱老爷好。” 钱生锦的目光就落在了杜玉娘的身上。他的眉毛微微拢起,眼中滑过不甚满意的神色。 还是个孩子,能有什么主意,这不是胡闹吗! 原来今天钱生锦约了人谈生意,哪知突逢大雪,对方又正好有寒症,不宜出门,就让人给他送了信,说是改天再谈。 钱生锦也没有别的事,就顺便让人拐到大鸿图这边,想看看生意怎么样,可否有起色,还想问问冯丙章有没有想出什么办法。哪知他刚进店,就听小伙计说,来了位年纪不大的姑娘,说是要跟掌柜的谈桩生意。 照道理说,大鸿图生意上的事情,都是冯丙章在打理,钱生锦这个幕后老板一般是不跟着掺和的。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了,他鬼使神差的上了楼,想要看看这位姑娘到底能有什么生意可谈。 所以他上来了,也正好听到了杜玉娘说的那句话。 “姑娘要见我,所谓何事?”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只不过在杜玉娘面前装糊涂罢了。想要跟他做生意的人,至少要有些资本,一个姑娘家,若是连话都说不明白,对人对事怯手怯脚的,那这生意不做也罢。 杜玉娘只道:“钱老爷,有些事,我想单独跟你说。” 钱生锦想了想,就挥了挥手。 冯丙章恭敬的点了点头,目光若有所思的在杜玉娘脸上顿了顿,便退了出去。 杜玉娘转身对杜安康道:“大哥,你也出去等我。” 杜安康有些不放心! 钱生锦的年纪,足以做杜玉娘的父亲了,可是毕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不好听。 杜玉娘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杜安康这才极不情愿的出去了。 门一关,杜玉娘就落落大方的坐到了钱生锦的对面。 “钱老爷,我想跟你做笔生意,确切的说,我想与您联盟。” 钱生锦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他先是轻笑,紧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 他笑杜玉娘的自不量力,不知所谓。 联盟,她可知道这两个字的分量?她可知道这两个字的意义? “联盟?姑娘说笑了。”他摆了摆手,似乎觉得两个人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杜玉娘并不介意,在世俗人眼中,她确实没有本钱和资格跟钱生锦联盟,但是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她。 她可是活过两世的人。 “我有办法帮大鸿图翻身,成为桃溪镇上最好的酒楼。” 钱生锦似乎并不意外她会这么说。 “哦?说来听听,你有什么办法帮大鸿图翻身,你要卖方子吗?”钱生锦漫不经心地道:“大鸿图是高档酒楼,别说在楼溪镇,就是在整个青阳县,它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一点,杜玉娘不否认。 大鸿图里里外外都很气派,无论是装潢还是布局,都看得出来主人的用心,造价不菲。 “但是,它还是被香满楼压得死死的。”这也是杜玉娘最近打探出来的消息。 说起这个,钱生锦也是气结。 香满楼和大鸿图的竞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原本它们是平分秋色的,但是自从香满楼换了厨子以后,大鸿图的生意便一天不如一天,如今更是一落千丈。 “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钱生锦对杜玉娘不满,这是迁怒,他认为杜玉娘没有资格置喙大鸿图。 “钱老板,我知道不仅大鸿图深受打压,其实钱老板的很多生意,都被赵家压着!”杜玉娘问:“你可想过这是为什么?” 第二百零七章 有点意思 为什么? 她居然问自己为什么! 钱生锦脸上的不悦之色十分明显,他更加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是来卖弄的。 桃溪镇上下,谁人不知赵家是有靠山的? 他们家有门当官的亲戚做后台,这样的人家,谁敢轻易招惹? 钱家的家业不比赵家差,自己的头脑更不比姓赵的差,而赵家的生意之所以做得大,还不是因为他们有靠山。 “这位姑娘,我看这生意也不用谈了,外头雪大,路上湿滑,一会儿怕是更不好走了,你自便吧!” 杜玉娘没动,她眼中有细碎璀璨的光芒,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钱生锦的脸上,坦坦荡荡的。 钱生锦有些不自在,想骂她两句不知羞耻,不知怎么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声声被他咽了下去。 杜玉娘这才缓缓出声:“赵家是有靠山,不过这不是他全然压了您的所有理由。” 还有别的? 钱生锦稳住心思,把自己这些年对赵家的了解从头到尾的梳理了一遍。 赵胖子那个人,奸诈狡猾,面相上却像个弥勒佛似的,不知道他根底的人,以为他和善好说话,其实他这个人最是奸诈不过了。 相反自己,在面相上就吃了些亏。 赵家的生意有黑有白,除了香满楼以外,还有赌坊和万花楼,都是顶挣钱的买卖。 早些年,两家人因为生意上的事儿,没少明争暗斗,你来我往的较量几回,钱生锦这边是输多赢少! 本来嘛,两家祖上传下来的家业都是相当的,可是到了他和赵百福的这一代,差距就慢慢显现出来了。 钱生锦不服输,总想着自己到底哪里不如赵百福,怎么生意做来做去的都压不倒赵家呢!为了找到这个原因,他可没往少赵家那边安排人,结果,自然是不尽如人意的。 如今杜玉娘这么一提,他心里顿时又不舒服了起来,简单梳理了一下脑子里的事,就向杜玉娘看了过去。 “姑娘有何高见?”钱生锦的态度,有了转变。 杜玉娘想起了前世的事。 她前世,嫁到平安县去了,到了贺府,给贺元庚做了小妾。那时候的她,本来就没心没肺,心里眼里有的,只有贺元庚一人,想着能讨好他,跟他甜甜蜜蜜的到老,就算是做妾她也甘愿了。 大概因为爱得太盲目了,她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包括家里人和外面的事情,都被她自动屏蔽掉了。 但是有些大事,却不是她想能屏蔽就会屏蔽掉的,总有些事儿,会经由别人的口,传到她的耳朵里来。 有这么一件事,她是听过的。 好像桃溪镇上有个富户,家里生意做得很大,但是多年来一直受着同乡富户的打压,两家在生意上是竞争关系。而且后来这个富户被对方打压垮了,听说家财被人尽数夺去,还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这富户的生意之所以会垮掉,完全是因为被别人陷害的,而陷害他的人,还是他一祖同宗的亲戚…… 这些事情都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本来就已经很遥远了,而且当时的杜玉娘对这些事情根本不感兴趣,所以她也只是听了一嘴,随即就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了。她自己的事情尚且是一团乱麻,她还哪里有心情管别人家的闲事? 不过前几天蒋寒星跟她谈过以后,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暗暗把自己前世知道的消息都梳理了一遍,发现跟杜安兴在一起的那个钱到财,很有可能就是前世出卖同宗亲戚的那个人,年纪对得上,而且凡是跟杜安兴在一起的人,有几个是好的? 所以她就下定决心,暗暗的打听了一番关于钱家的事儿,所有的消息都串起来,前世的那些只言片语也就变得更加立体,清晰起来。 杜玉娘十分肯定,最后家破人亡的那个富户,就是钱生锦,故而,她今日找上门来,为的就是跟钱家合作。 杜玉娘很镇定,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开口道:“钱老板,我是诚心诚意的想要跟你合作的!我有办法帮你把大鸿图的生意拉起来,但是我不要你的钱。” 钱生锦听着有些糊涂。 杜玉娘又开口道:“大鸿图这件事,算是试金石吧!我希望您能与我合作,我们一起对付共同的敌人!” 敌人,还共同的? 钱生锦越来越糊涂,“你的意思是赵家?” “你的对手是赵家,我的不是!但是他的本事大着呢,不容小觑,稍微不注意,他就成长起来了。” “你说的是谁?” 杜玉娘就道:“恕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我相信,您应该乐于跟我合作的!一来大鸿图的事情必须马上解决,否则您损失惨重。二来,我相信钱老爷也不愿意让赵家人说,您被他们打败了吧?”这是面子问题,也是声誉问题。 钱生锦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是假的!”看样子,这姑娘似乎知道许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赵家是您的对头,而我要对付的人,也与赵家有着千丝万缕般的联系。眼下如果咱们联手,就占了一丝先机,以后的事情,会顺利很多。相反如果您不信任我,我的损失倒是不大,只不过要费一番工夫罢了,但是您的损失,只怕,不可估量。” 杜玉娘说的是实话。 钱生锦的眼睛骤然眯了起来,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 “其实合作方式很简单!”杜玉娘毫不畏惧,“大鸿图的生意,就是我这番话的最好证明。我给您出一个主意,您照着做,如果大鸿图的生意有了起色,您没不但打了一个翻身仗,以后还多了一位可靠的盟友;反之,您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况且在桃溪镇,你想找到我,轻而易举,我又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样呢?” 钱生锦有些动心了! 杜玉娘垂下眼睑,轻声道:“还是,您连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钱生锦笑了,这姑娘,胆子不小啊! 有点意思! 第二百零九章 计划 杜安康在楼下急得团团转。 玉娘已经在上面待了半个多时辰了,他一点动静也听不到,当真是急死了。若不是理智还残存一丝,杜安康真想不顾一切的冲上楼去。 就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楼上雅间的门突然打开了。 杜安康连忙往上走了几个台阶,迎了过去。 杜玉娘走了出来,她脸上挂着浅笑,似乎在说我没事。 杜安康打量她两眼,见她确实没事,方才松了一口气。他本能的朝杜玉娘身后看了一眼,却见那间雅间的房门已经关上了。 “走吧!”杜玉娘拉了杜安康一把。 没有人送他们,兄妹二人拎上伞,重新走进风雪之中。 外面风雪肆虐,气温很低。好在大鸿图离杜家铺子不远,两个人小跑着回了面馆。 太冷了。 杜玉娘的手都冻红了,刘氏见两个孩子回来了,总算能松口气,一边给他们盛姜汤,一边叨咕道:“这么冷的天还往外头跑,也不瞧瞧街上有几个人。” 雪很大,风也很大,有些招牌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街上不要说行人,连阿猫阿狗也没有一只。 铺子里没有人,生意惨淡,杜家人也难得清闲。 “对了,彩蝶呢!” 刘氏道:“我看铺子里不忙,就给她放假,让她回去了!”邱彩蝶自然十分感激,她娘病了,除了医药费,也需要人照料。 杜玉娘点了点头,捧着姜汤喝了两口。 “对了,刚才着急忙慌的,忘了问你,你们去哪儿了?” 杜玉娘就道:“就是出去谈笔生意。” 杜安康低头不语,谈的什么生意,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 刘氏也没想问他,直接问杜玉娘,“什么生意?谈成了没有?” 杜玉娘就道:“也不是什么大生意,就是想卖两个方子,还不一定能成。” 又卖方子? 刘氏心里就有些疑惑:“卖方子干啥?家里又不缺钱!” 杜玉娘微惊,打趣刘氏:“娘,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可真是稀奇。一文钱在您眼里都是好的,您还不稀罕卖方子的钱?” 刘氏把她手里的碗收走,没好气地道:“我是掉进钱眼里的人?”她过日子仔细,不浪费,不代表她见钱眼开啊! 杜玉娘就忍不住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被她这么打岔,事情就揭过去了,刘氏没有问,杜河清也没有问,杜玉娘也就没说。 因为下大雪,店里也没有生意,所以早早的就关了铺子,一家人倒是难得聚在一起吃了一个团圆的晚饭。 杜玉娘给田氏炖了鸡汤,还煮了红枣小米粥,自己家里人则是吃炖大白菜,酸菜丝炒粉条,主食是二合面的馒头,还配了咸菜。 这样的吃食,算不得丰盛,但是已经比很多人家都要好了。 饭后,田氏早早的休息了。她夜里来要起来给两个孩子喂奶,要早睡。 刘氏洗了两件衣裳,劝杜河清早点歇着,她今天晚上想帮杜玉娘包馄饨。闺女天天熬夜,白天还要在铺子里忙活,她这个当娘的实在是太心疼了。现在刘氏只盼着过了年,田氏出了月子,自己也能腾出手来多帮帮闺女,等将来儿子学会了玉娘的本事,玉娘就可以轻松轻松了。 玉娘转眼也十四岁了,该张罗一门亲事了。 想到这里,刘氏干劲十足。 因为刘氏的加入,杜安康很识相的闭了嘴,什么也没问。 他其实有很多话要问的,问杜玉娘跟钱老板都谈了些什么,她到底要做什么。杜安康隐约觉得,杜玉娘去找钱老板这事儿,与杜安兴脱不开关系。但是刘氏在,他便把这些话都咽了下去。 反正早晚都会知道的。 杜玉娘和面,刘氏和馄饨馅。 杜安康照旧负责卤下水,只不过今天根本没做几单生意,没卖出去多少卤下水,所以不用做太多。 刘氏一边包馄饨一边跟杜玉娘说话。先是说这馄饨好卖,当初也是没有想到的事情,后来就把话题转到李氏身上去了。 李氏的病已经好了八成了,剩下的两成,也是她自己忧心过度造成的,所以迟迟没有康复。 杜玉娘有心劝她两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却忍不住又咽了下去。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是祖母自己想不开。 “要我看啊,二房以后消停不了。”刘氏现在只要一提起二房,就特别生气,对杜安兴的不满已经累积到了一个顶点。还有就是她觉得杜安兴会变成今天这样,与杜河浦,张氏的纵容有关。 正是子不教,父之过。 “娘,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吧!都分家了,只要他们不来招惹咱们,咱们管那么多呢!” 刘氏就道:“也是!” 活干完了,三人便各自回屋休息。 杜玉娘睡不着,她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床帐顶子,心里想着白天跟钱生锦说的那些事。 关于改善大鸿图生意的办法,她已经教给了钱生锦,他是个聪明的生意人,那个办法可行与否,他一下子就能看透,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张罗起来。 这也仅仅是自己卖给钱家的一个人情,等大鸿图的生意重新红火起来时,钱生锦就会来找她谈了。 她不要钱。 杜安兴,这一次,我不会再被动了! 杜安心是个心思歹毒的人,隐忍,退让在他眼里,都是没能力反击而已。他不会感激你,只会觉得你无能。 她要主动出击! 这次,她要杜安兴尝到苦头! 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要徐徐图之。她一个人的力量薄弱,就找个强大的帮手跟自己一起对付他! 杜玉娘隐约觉得,自己要对付的人,不止杜安兴一个。 今世,她还没有跟贺元庚打过照面。 但是,她见过她,还见过高氏,所以杜安兴闹出来的动静,杜玉娘都算到了贺元庚的头上。 或许这些,本来就是贺元庚在后面操纵的。 早晚他们都会再见的! 杜玉娘握了握拳头,贺元庚,我已经不是前世的那个杜玉娘了!她的天真早就葬送在了贺家!这次,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吧! 第二百零九章 各自都有打算 远在平安县城的贺元庚,此时一脸震怒之色。 他额上青筋直蹦,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脸部线条紧绷,一看就是非常生气。一向风度翩翩的贺家大少爷,竟然也有这样动怒的时候。 手下人始料不及。 “公子……”裴苏轻声道:“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再继续下去,怕是没有意义了!” 贺元庚脸色不太好,他眼中酝酿着风暴,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他板着脸沉思,似乎并没有听到裴苏的话。 裴苏跟着贺元庚的时间不短了,对自己这位主子的脾气还是有些了解的,故而见了他这个表情以后,裴苏就不再说话了。 主子心里有了成算,自己多说无异。 况且,他只是个办事的,是主子操控他,而非他操控主子。 贺元庚一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确实是很生气,但是冷静下来以后,他觉得事情也没有那么糟。 虽然杜安兴不是杜老头最喜欢的孙子,但是他这枚棋子也还有用处。 杜玉娘…… 他竟不知道杜老头最看重的人,会是一个丫头。 一想到这个,贺元庚眼中又添了几分怒意,这么重要的消息,轻而易举就能打探到的消息,他们居然才打探到,都是干什么吃的! 裴苏在一旁看得清楚,却是一言不发。 “这件事,容后再追究。我们在那个人身上下了大力气,现在把他扔了,太不划算。”而且谁也不敢保证那个杜玉娘就知道什么,所以那边暂时不能放弃。 裴苏就低声说了一句:“是。” 贺元庚突然笑了,如玉公子的气质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那个杜玉娘的,多大了?” 裴苏连忙道:“说是过了年就十四了!” “十四……”贺元庚眼底闪耀着细碎的光芒,“罢了,暂且让她过个好年吧!”过完了年,一切就又会不一样了。 裴苏不太明白,就看了贺元庚一眼。 “等过完了年,爷亲自走一趟。”贺元庚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微微展颜,少年人的俊朗和风度便展现无疑。 裴苏便突然懂了。 他家公子,有副好皮囊,风度翩翩不说,又是县令的公子,有个让人趋之若鹜的好出身。 那个杜家姑娘,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见识浅薄。依着公子的能耐,只怕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把人勾到手。 人都是他的了,更论提别的! “公子好手段。”裴苏不擅长拍马屁,但是这句话他说得真心实意。 贺元庚似乎很满意,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吩咐下去吧!告诉何胜,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裴苏欠了欠身,“是!” 等贺元庚走远了,裴苏才往前院去了。 偏院的小厅内,何胜急得团团转。 此刻他俨然已经没有了在杜安兴面前的那般淡定和悠闲。在杜安兴面前,何胜是个能人,有挣钱的路子,门路还广,而且还因为何胜而结识了贺元庚。 贺元庚的身份,杜安兴不知道,他只当贺元庚是位富贵公子。 裴苏推门而入,何胜又惊又喜,连忙迎了过来。 “裴总事!”现在裴苏简直成了他的救星。 “怎么样,公子怎么说?” 裴苏这个人话不多,但是这种事情,他自然如实转告:“公子发了脾气。” 只这一句,就让何胜的心凉了半截,差事没办好,他哪里还有前途可言! “那,那公子可说了怪罪的话?” 裴苏点头,“你办事不利,公子自然不满。何胜,关于杜家的事情,你不是说打听得清清楚楚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差池?” 何胜一脸的羞愧,那小子吹嘘的工夫不在他之下,而且他当时确实去打听过,都说杜安兴是杜家最受宠的孙子。他自幼就读书,年纪大了以后又去了清风书院,家里人明知道他天赋不高,也愿意供他读书,可见他在家里的地位。 后来杜家两家分家之后,他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就又去深入的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那小子在家里虽然受宠,可是却不如那个叫杜玉娘的丫头。听说那丫头生下来便救了杜老头一命,故而倍受杜老头的宠爱。 这些事情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不敢瞒着,斟酌了一番,还是如实上报。 公子果然动怒了。 “裴管事,这事儿,说来话长!还请裴管事在公子面前,替小弟美言几句,小弟不胜感激。” “你办事不利,公子虽然震怒,但是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并没有打算处罚你。公子说饶了你这一回。” 何胜大喜,不住的说好话,好像贺元庚不追究他的责任,都是裴苏的功劳一样。 “公子说下不为例。” 何胜连忙表态,“是是,一定的!小弟再不敢这样马虎大意了。只是不知道,公子可有别的吩咐?” 裴苏看了他一眼,才道:“一切照旧,不过,公子的意思是,年前要消停一些,一切等过了年再说。” 何胜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你走吧!年后再来,如果公子有事,我会派人通知你。” 何胜千恩万谢的走了。 出了院子,何胜的一颗心总算是归位了,他后背上都是汗,被冷风这么一吹,才算是清醒了两分。何胜暗暗的啐了一口,这才大步的往街上走去了。 杜玉娘虽然重活了一回,但是也不可能事事知得先机,她对贺元庚的打算完全不知情,但是也起了提防之心。 前世贺元庚算计了她,今生也会如此。只不过今生的杜玉娘,再也不是那个轻易就能被他哄骗住的小姑娘了。 她与钱家联手,固然是要除掉杜安兴,但是也想借力打力,以打击赵家为由,暗中对付贺家。 或许她还没有对付贺家的能力,但是人是会成长的。 “玉娘,玉娘!”杜安康快步的走到灶间,对杜玉娘道:“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杜玉娘见他慌慌张张的,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哪知杜安康说,“大鸿图要办什么美食节,听说请了许多人呢!” 杜玉娘浅笑,原来是这个。 第二百一十章 成功 杜玉娘不动声色的想,看来钱生锦确实很着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办美食节的事情张罗起来,也是不容易的。 他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什么美食节?”刘氏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情,感觉很新鲜。 “就是在大鸿图里举办的美食节,说是请了不少名厨,要大厨们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比个高低出来。还请了不少名人来裁决,都是有威望的乡绅。”杜安康也是听了个大概,具体怎么样的,他不清楚。 刘氏就笑,“是要选厨神吗?” 杜安康也说不清楚,但是他觉得这事儿八成跟杜玉娘脱不得关系,就看了杜玉娘一眼。 “谁知道呢!大鸿图也算得上是镇上最好的酒楼了,人家要钱有钱,要人有要,选个厨神出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刘氏点头,“有钱人真会玩。” 正说着,前边铺子里涌入一拨客人,屋里顿时乱哄哄的。 “老板,两碗馄饨。” “老板,骨汤伸面一碗,再来盘酸萝卜。” 眼看就要过年了,街上都是置办年货的人,刚下完雪,天气冷,吃面的人也多了起来。 刘氏再也顾不得听大鸿图的事了,连忙对杜安康道:“你赶紧出去招呼。” 杜安康看了杜玉娘一眼,转身出去了。 杜玉娘心情平静的揉面。 刘氏转身烧火,准备煮面条。她把美食节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那是有钱人的消遣,跟她们这些平民百姓是无关的,还是挣钱的事更要紧一些。 刘氏煮好了馄饨,让杜安康端了出去,又手脚利落的切了酸萝卜,装在碟子里。 杜玉娘的面也伸好了。 刘氏接过来煮了,一边煮还一边道:“这天可真冷,雪下得也大,听说有些房子都被压塌了。还是乡下好,院子大,柴火能多堆一些,也省得天冷没有烧的。”言下之意,还是对镇上的生活不太满意,连烧柴都要用钱。 刘氏对镇上不是很熟悉,虽然已经在接受镇上的生活,但是相比之下,她更喜欢杏花沟。跟镇上比起来,那里才是她的家。 “娘,别担心,买柴也花不了几个钱。” 刘氏不以为然,“怎么会花不了几个钱呢!一年花不了几个钱,十年八年的花下去,钱就多了。要是真花不了多少钱,以前二房在镇上的时候,为啥柴火,菜,都是咱们捎给他们的?” 现在分家了,刘氏才敢说这话,二房占大房便宜颇多。 杜玉娘知道这事儿一直是刘氏心里的疙瘩,当下就道:“娘,以后咱们会挣更多的钱,柴米油盐这些都是生活必需的花费,计较不得。” 刘氏也知道这个道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就不说话了。 来面馆吃饱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杜玉娘忙得脚不沾地,刘氏也是片刻不得闲,母女二人就再没有说过别的什么。 到了晚上,天黑了下来,杜家面馆也结束了一天的生意。 刘氏算了算账,一脸喜气。 邱彩蝶的弟弟来接她了,杜安康将他带到屋里来,边走边道:“外面雪大,你这么冻着会冻坏的。” 邱彩蝶的大弟弟叫邱大成,过了年就十三岁了,他的个子很高,身形偏瘦,脸上有些稚气。邱大成身上穿的袄子有些旧,看起来应该是大人的袄子改小的,孩子在外面冻坏了,耳朵和手都红通通的。 刘氏给他倒了一碗热水,让他捧着,“你喝口水暖暖身子,你姐姐马上就来了。” 杜家人都是留邱彩蝶吃了晚饭,才让她回去的。邱彩蝶是不太好意思的,杜家伙食好,油水多,她总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 邱彩蝶出来的时候,邱大成刚好喝完了热水,身上也暖和了起来。他一见邱彩蝶,就把手里的碗放下了,连忙站起身来,叫了一声:“大姐!”他怕邱彩蝶说他。 刘氏也明白,邱彩蝶生怕他们姐弟占杜家人的便宜,故而道:“一碗热水有什么,瞧你吓的。” 邱大成有些不好意思,邱彩蝶笑了笑,她现在对杜家人非常感激,只道:“婶子,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过来。” “彩蝶,你等一会儿。”刘氏一边说,一边从灶间拎出一条五花肉来,那肉有五六斤重,用草绳拴着,红白相间,瞧着很馋人。 邱彩蝶愣了一下,连忙摆手,脸上有些惊慌的神情。 她从小就被自己的娘教育着,不要轻易接受别人的恩惠,那样会降低他们的品格。占小便宜让人瞧不起,而且便宜背后往往是陷阱。 邱彩蝶习惯了,觉得别人对她的莫名善意,会有企图。当然,她不曾这样想过杜家人,但是刘氏的善意依旧让她觉得有些无措。 “彩蝶,你拿着吧!回去给你弟弟补补,你瞧孩子都瘦成什么样了。” 邱彩蝶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杜玉娘顺手接过五花肉,递到她手里道:“别说什么见外的话,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拿让我娘拿回去不成?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照顾,我嫂子和两个侄儿才能这般舒坦,否则家里又要做生意,又要照顾他们,真的是要手忙脚乱了。” 邱彩蝶咬着下唇,声如蚊呐:“可是,你们给了工钱的。” 杜玉娘就笑,“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啊!我们是朋友啊! 邱彩蝶心里的一角,突然就崩塌了。 “玉娘~” “好了,你快回去吧!”杜玉娘搬过她的身子,道:“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过来~” 邱彩蝶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跟刘氏道谢,这才同邱大成一起离开了家。 等她走了以后,母女俩忍不住就又说起了关于邱家的事,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唏嘘。 稍晚时,杜玉娘催促刘氏去休息。 刘氏不肯,非要留下来包馄饨。 杜家的馄饨,皮薄,馅大,而且点馄饨还能再添一碗汤,很多人都喜欢吃。 馄饨卖的好,所以要在头一天将馄饨包出来,免得第二天不够卖。 杜玉娘劝她,“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不能不注意休息。等将来嫂子出了月子,这活就交给他们做。” 刘氏没办法,就回去睡了,天天这么熬着,确实伤身体。 杜安康照样卤下水,练习伸面,顺便包馄饨。 “玉娘,大鸿图的那个美食节,是不是你出了主意。” 杜玉娘也没想瞒他,就说了,“是我的主意,我想帮大鸿图把生意搞起来,最重要的是结交钱老板。” “为什么?”杜安康觉得他们和钱家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做自己的小买卖挺好的,没必要去结交那些大人物。 杜玉娘睨了他一眼,道:“与钱家结交,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可以,她宁愿开一辈子面馆,挣些小钱,温饱度日。 但是杜安兴不愿意他们过安生日子,贺元庚更是一只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他们没有与贺家一决胜负的资本,贺元庚想要捏死他们,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如同上一世那般,不费吹灰之力。 她有预感,哪怕这一世她没有爱慕虚荣的心,她和贺元庚还是一样会对上的!他现在已经在对杜家出手了,杜安兴与他结识应该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到底贺元庚,或者是贺家,想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呢? 杜玉娘对此一无所知,前世她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就被贺元庚给害了,乃至整个杜家都被贺元庚牵着鼻子走,这一世,她不要再重蹈覆辙。 所以,钱家是必须要结交的,这是眼下她能想到的,最大的倚仗。钱家一旦参与进来,贺元庚的困难就会变多,他再想像前世那样害人,就变得不大容易了。 “你,什么意思?”杜安康不大明白,他总觉得自己和小妹比起来,脑袋不太灵光。 “杜安兴啊!要不是他作怪,我能去找钱家人吗?”杜玉娘道:“前几天蒋大夫告诉我,来咱们家闹事的小混混是杜安兴找来的!” 杜玉娘还没有说完,杜安康就急吼吼地道:“他哪儿有那么大本事啊!” 他确实没有,这一点杜玉娘也不否认。 “说来也是巧,杜安兴身边有两个混混,就是当初在赌场被你看到的那两个人,其中有一个人也姓钱,跟钱老板有些渊源。”杜玉娘就把钱到财扯狐假虎威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件事,要真是钱老板做的,那咱们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但是钱到财借着他的名声在外头做坏事,钱老板是不会不理的。我给他出主意,是想让他信赖我,将来杜安兴再想打着钱家的旗号出来欺负人,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生意人也是有底线的。 杜玉娘半真半假的跟杜安康说了一些,丝毫没提要帮着钱家对付赵家的事情。眼下时机还不成孰,杜安康要是知道了,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听她这么一说,杜安康就明白了七八分。 “那你给钱家出的那个主意,管用吗?” 杜玉娘一边包馄饨,一边道:“管用不管用的,过两天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过了几天,整个桃溪镇都在说大鸿图办的那个美食节。 与其说是美食节,还不如说是厨神争霸赛。 大鸿图招揽了不少江北一带有名的厨子来参加这个美食节,让大家切磋厨艺,把厨艺分出个三六九等来。来评判的人,都是附近各县,镇的乡绅,有的出身名门,有的是出了名的饕餮老客,还有的人家世代都经营着酒楼,对美食方面有很高深的见解。 这些人的声望,和美食节的噱头,都为大鸿图吸引了不少人气,得到了不小的关注度。当然,大鸿图也有付出,这些人的来往路费,食宿费,车马费等,都是大鸿图出的。不仅如此,听说拔得头筹的人,还会得到一把纯金打造的菜刀,算是彩头,正因如此,那些厨子才会争先恐后的到桃溪镇来,参加这个美食节。 大鸿图也算是下了血本了,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给大鸿图争一份名气。 名气这个东西,有时候比其他的东西都重要,一家铺子一旦有了名气,就会被人们津津乐道,有了谈资以后,生意自然也就会火起来。 杜玉娘明白这点,钱生锦更明白。 果然,这件事很轰动,街头巷尾都在谈论。 就连一向不怎么关注这些事的刘氏,也三番五次的谈起。主要还是那把金菜刀,让刘氏念念不忘。 “实足十的黄金,那得多少钱!”每次都惊呼着,最后还要啧啧两声,借以表示她的惊叹! 大鸿图这一招,可算是十分出彩,听说最后夺得金菜刀那位,还成了大鸿图的主厨。 有人说他是湘派的传人,年纪不大,厨艺超绝。 也有人说,那位主厨都四十多岁了,早年历经大劫,归隐山林,也是被钱老板的诚意打动了,这才出山。 不论怎么样,大家都对大鸿图的这位主厨十分好奇! 美食节结束以后,大鸿图的生意毫不意外的红火了起来。但凡有点身份的人,只要请客,必到大鸿图!有钱人要的是什么?身份,面子啊!现在的大鸿图酒楼,绝对能满足这两样需求,至于菜好不好吃,谁在乎呢! 钱生锦成功了,短短几天大鸿图酒楼的生意就翻了好几个翻,那热闹的场面,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出现过了。香满楼的生意受到了影响,钱生锦打探到,赵胖子气得不行,就差吐血了。 他哈哈大笑,得意之余,不由得想起了杜玉娘! 大鸿图的生意,只是她筹划的第一步。她说过,这是帮他的见面礼! 钱生锦对杜玉娘十分好奇,甚至还调查过她,但是这个姑娘身上并没有传奇故事。 她的年纪小,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心计,本事。事实上,她确实说到做到! 钱生锦此时,已经不太介意她的身份了。只要能给他带来利益,身份什么的,都是狗屁。 钱生锦让人备了礼,稍晚一点的时候,去了杜家面馆。 第二百一十一章 钱老板来了 钱生锦带着两个人来到杜家面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铺子里没有客人,桌椅板凳都已经收拾好了,柜台上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看起来是要打烊了。 杜安康也没看出来人是谁,便道:“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 钱生锦轻声笑道:“小哥儿不认识我了?” 杜安康这才回过头去,一见钱生锦,眼睛不由得睁大了几分。 这个人他是认识的,那天玉娘去大鸿图,本来是与大鸿图的冯掌柜说话的,后来这个人走了进去,玉娘说他就是钱老板! 杜安康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这样厉害的人物,故而印象深刻。 “钱老板?”他愣了一下,下意识觉得钱生锦是来找杜玉娘的。 果然,钱生锦开口问道,“请问杜姑娘在不在?”他的语气很是客气,隐约带上了一点尊重的意思。 杜安康就道:“她在,你稍等。”说完顺手将桌子上的条凳拿下来,请钱生锦坐。 钱生锦也不是矫情的人,当下落座。他趁机打量了一下铺子里的格局,不动声色。 杜玉娘很快就来了。她穿了一件旧袄子,浆洗得十分干净,袖口微微卷起,看得出来这是平常干活时候穿的衣裳。下身穿了一条青色的裤子,腰间扎了一条围裙,也是干干净净的。 杜玉娘在灶间包馄饨呢,突然听到有人进门找她,她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刚洗了手,杜安康就进来了,说钱老板要见她。 刘氏十分惊讶,小声地问杜安康,“哪个钱老板?” 杜安康就道:“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是玉娘的事。娘,我出去看看。”杜安康转身拿了茶叶,又拎了水壶,给钱生锦沏茶。 铺子里的灯又点了一盏,杜安康也不管钱生锦怎么想,就坐到角落里,默默的听他们说话。 杜安康的态度很明显,他不插嘴,只是听着,怕自个儿妹子吃亏。 钱生锦看懂了他的意思,暗自发笑,杜姑娘是个顶精明的人。 “钱老板来是……”杜玉娘一边给钱生锦倒茶,一边询问他的来意。 “你这是明知故问。”钱生锦的声音很轻,带着善意。 杜玉娘就道:“哥,先把门板上上吧!” 杜安康没说话,直接去上门板了。 屋里变得更安静,也温暖了起来。 杜安康坐到一旁去了。 杜玉娘道:“其实也不是明知故问,我是心里没底!”她当时跟钱生锦说,自己不要报酬,只希望钱生锦能跟她合作,两边联手,来对抗赵家。当然,她也是想借钱家的手来收拾杜安兴。 她把这话说得明明白白。杜玉娘是想让钱生锦看到自己的能力,所以根本不会提钱的事。 但是钱生锦带着礼物上门来了,他这个态度,像是要跟自己撇清关系似的,好像只要把这礼物送出去,他们之间就两清了。 不过,钱生锦说她是明知故问,杜玉娘心里就有底了。 看来钱生锦也想跟她合作。 钱生锦微微沉吟片刻,才道:“我仔细想过了,姑娘的提议很不错!!若说在此之前,我对姑娘的建议还有些疑虑的话,那么美食节过后,我对姑娘的建议,便是一百个信服。” 杜玉娘颇谦虚的道:“您过誉了。” 钱生锦摆了摆手,“不,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也是事实。你是有诚意的,别的都不说,单说您给我找来的那个厨子,就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这次美食节上夺魁的那位厨师,是位不出世的隐世,他的身世有些坎坷,生活也十分潦倒。前世杜玉娘也是无意中结识了他,因为知道一些他的事,故而让钱生锦去找他,不但答应帮他完成心愿,还让他做主厨。那人正在窘迫交加之时,几乎没怎么想,就答应了。 不过,他也提出了条件,钱生锦都一一答应。 果然,他不负欲望,夺了魁首。而且他的菜做得确实新奇,味道也一流,救回了大鸿图。 没有杜玉娘,大鸿图不可能起死回生。 钱生锦就让人把他带来的礼物送了过来。 杜玉娘犹豫。 钱生锦就道:“放心,我的承诺有效,礼物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这些东西,不及你为大鸿图做的。钱某愿意结交你这个朋友,合作的事情,你随时可以过来跟我谈。” 杜玉娘的表情就轻松起来,表示礼物她收下了。 钱生锦只道:“今天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改天杜姑娘可以去大鸿图找我详谈,钱某随时恭候。”说完,他便起身,拱了拱手。 杜玉娘连忙起身去送。 一直没动的杜安康连忙起身,卸下了几块门板,把钱生锦和他的两名随从送了出去。 刘氏也从灶间走了出来,问:“这个钱老板,就是大鸿图的钱老板?” 杜玉娘点头。 刘氏有些不安,“那他咋跑咱们家送礼来了?” 钱生锦的话,她听得稀里糊涂的。 杜安康上好了门板,回身道:“大鸿图的那个美食节,是玉娘给出的主意,他们生意好了,自然要谢玉娘。” 刘氏听得瞠目结舌,话都说不利索了,“玉,玉娘出的主意?” “对啊!下雪那天我们出去,其实就是去了大鸿图!”杜安康挺高兴的,玉娘想要结交钱家,就真的结交上了,可见她是有本事的。 刘氏又惊又喜,“我闺女真有本事!如此一来,钱家岂不是欠咱们一个人情?” 杜玉娘摇头,“娘,我可不是想让他们欠咱们人情的。这个事儿啊,你就别管了,啊!” 刘氏把脸板起来,“胡闹,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能抛头露面呢!况且像他们那样的生意人,头脑都精明着呢,你与他们来往,怕是要吃亏的。” 杜玉娘听了,不免觉得啼笑皆非,连杜安康也不赞同。 正在这时,杜河清走了进来,“你们娘仨干什么呢?” 刘氏就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爹,你说说,玉娘这么做,不是让咱们跟着担惊受怕嘛!”刘氏还是觉得,权贵不是那么好结交的,他们是小门小户的,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何必招惹事非呢! 杜河清就道:“你娘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最近这半年多,发生了很多事,杜河清的心态也渐渐了发生了许多的变化,平安是福,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他没有大富大贵的野心。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话既然说到这里了,那我就再多说几句吧!”她转身对杜安康道:“哥,你先回去看看嫂子,一会儿嫂子该睡了。” 杜安康不疑有他,转身回了后院。 杜玉娘在他走后,才跟杜河清和刘氏交底。 梦里害他们的那个坏人,八成已经出现了。但是他不直接露面,反而找了别人来害他们。 “我估计,杜安兴就是受了那人的指使。”杜玉娘平静地道:“杜安兴本来就针对我们,现在有个实力强大的人要害咱们,他高兴不来不及,自然要巴结他,成为他的帮凶。” 刘氏吓了一跳,而杜河清则是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是有点担心,同时也在考虑杜玉娘的话。 玉娘的梦,已经被证实了,池秀才的死和杜安兴的不学无术,都是她在梦里得知的。 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却是真实的发生了,他凭什么不相信自己的闺女!? 杜河清是相信自己闺女的,他把杜玉娘的话听了进去。 “所以,我们斗不过他们的,但是也不能任由他们打压我们,我们需要盟友。” 刘氏哆嗦着道:“这世上,难道没有王法了?” “王法?我们又没有证据,梦里的事情,除了咱们家人,还能有谁相信?” 杜河清点了点头,这事儿难办了。 “而且……”杜玉娘犹豫了一下,“那个人,是平安县县太爷的公子。” 杜河清和刘氏都呆住了,两个人的眼里,全是惊恐。 “是,是县太爷的儿子?”刘氏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自古民不与官斗,县太爷是一方的父母官,在老百姓眼里,他就是天! “这可如何是好!”刘氏对杜玉娘的梦深信不疑,她相信玉娘的梦,就是老爷子托梦回来示警的。 现在看,就是事先知道了,怕是也无大用!那是县太爷的公子啊,他们如何能斗得过。 “玉娘!”杜河清道:“你在梦里梦到了那么多事,有没有梦到他为什么要害我们?” 杜玉娘摇头,前世一直到死,她都不知道贺元庚害杜家的原因。随着那一场大火,一切都变成了灰烬,贺家的秘密,也再无人知晓了。 “爹,娘。我虽然没有梦到原因,他那个人特别狡猾。在梦里,我们被他害得非常惨!所以不能不防。我想着,咱们家太弱小了,总得找个帮手一起对付他,所以我就找到了钱家。” 刘氏有些六神无主,嚅嚅的说不出话来。 杜河清道是还有理智在,就问:“这种事情,谁愿意管啊!那可是县令的公子,得罪不起。钱家,钱家只是普通商人,如何能与他们对抗!再者,玉娘,咱们不能把别人拉下水啊,若是别人因为咱们家破人亡,爹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睛啊!” 杜玉娘眼里有了氤氲的雾气,“爹,钱家,也脱不得干系的!” 杜河清听明白了,忙问:“难道钱家也被那个人害了?” 杜玉娘就点头。 刘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可如何是好?” “娘,还有几年时间呢!咱们掌握先机,事事小心,应该会没事的。”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贺家人得逞! 正说着,杜安康就回来了。屋里的气氛有些怪,十分压抑。 杜安康略有些不安地问:“怎么了?” 杜玉娘‘梦’里的事情是瞒着他的。 “没有事,是爹娘怕欠下钱家的人情。” 杜安康松了一口气,只道:“玉娘帮了他们,这是玉娘该得的。” 说起这个,杜玉娘有了精神,连忙道:“对啊,这是我该得的。哥,快点看看钱老板送了什么。” 钱生锦送了两匹绸缎来,一匹豆绿色的,一匹水秀红 另外还有两个匣子,其中一个匣子里,放着小孩子戴的银项圈,银手镯,都是成对的。想来他也打听到了,杜家刚得了两个孩子的事。 “这太贵重了!” 杜玉娘就笑,和大鸿图的兴旺比起来,这简直不值一提。更何况,她还要帮钱家躲避祸事。 别一个匣子里,装着精美的银锭子,那些银锭子都是带着花样的,一看就是特意打的。杜玉娘用眼睛扫了一下,都不用拿秤称,就知道里头是二百两。 “这……”刘氏不安的看了杜河清一眼,杜河清就看杜玉娘。 杜玉娘就笑,“收下吧!要不然钱老板也不会安心的!”他们是合作关系,若是现在就欠下人情,那这份合作关系也就不平等了。 钱生锦是只老狐狸。 “哥,这项圈就给大宝和二宝了。” 杜安康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你的,我不要。” “胡说,钱老板明明就是送大宝二宝的,你拿着就是了!” 杜安康直摆手,“不行,我不要。” “哎哟,这又不是给你的,这是给我两个侄儿的!你看这做工,多好啊!将来当成物件一代一代的传下去,那才好呢。” 杜安康这才接了过来,“我可得替他们谢谢你。” “谢啥!”杜玉娘把装银子的匣子合上,推给杜河清,“爹,这个给你,你跟娘把这个收好。” “行,爹帮你收着,将来给你当嫁妆。” 杜玉娘只道:“我的嫁妆不着急,也用不了这么多。反正现在也分家了,这个钱你们就留着用吧!将来虎子读书,娶妻,也就够用了。” 刘氏和杜河清说什么都不要。 “让你们拿着你们就拿着!”杜玉娘道:“银子我以后还会挣的!” 刘氏心里既是欣慰又是忐忑。 杜河清就道:“你收下吧,一定收好。” 刘氏想了想,该在柜子底下挖个坑,把这匣子埋起来,才妥当。 一家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各自休息去了。 当天晚上,杜玉娘心不在焉,连馄饨都没包。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堪设想 到了腊月二十六,杜家人也开始张罗买年货的事。 家里的白面充足,白菜,萝卜也不缺,分家时分的老母鸡还剩下几只,要买的吃食也不是很多。 空闲时,刘氏跟杜玉娘叨咕,“肉要多买一些!炸肉丸子,炖肉,都是要用的。再买一些豆腐,冬天没有什么菜,换着花样吃点豆腐也不错。” 杜玉娘就道:“再买两坛好酒,娘,你可别舍不得钱!” 刘氏忙不迭的点头,“知道,知道。鞭炮也要多买一点,今年让虎子高兴高兴。” 鞭炮可不便宜,刘氏主动要多买一些鞭炮,可见她心里是高兴的。 面馆生意不错,家里有了进项,刘氏能不高兴吗? “不过啊,这二房怎么还一点动静没有呢?” 杜玉娘不解,“啥动静啊?” 刘氏就瞪了她一眼,好像在怪她没心没肺。 “分家的时候说好了的,养的猪要平分,等二房杀了猪以后,把肉分给咱们一些!”刘氏一边说一边叹气,“现在看来,二房是不打算把肉分给咱们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 杜玉娘哭笑不得,刚想劝两句,却听有人扬声进了铺子,“哟,这生意不错啊?” 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杜玉娘想了想,就暗道:这耳报神来的也是够快的。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杜河浦。 刘氏也听出来了,一脸见鬼的表情。真是不能背后说人,说曹操,曹操到! 杜河清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见杜河浦了,按理说亲兄弟,就算分家了,感情还在,应该照常走动的!毕竟他们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亲人。 但是,杜河清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兄弟之间的感情已经有了隔阂,老二不相信他的儿子会害人,兄弟俩之间的鸿沟已经无法逾越。 杜河清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把二房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来帮,也不会再把二房的子侄当成自己的亲儿子来看。 他们不在是一体,已经是两家人了。 “你咋来了?”再怎么样,他们还是亲兄弟,没有见了面不说话的道理。 杜河浦四处看了看,挑了一张空桌子坐下,道:“给你们送肉来了,家里杀了猪,说好的分你们一半。” 他在镇上生活了好几年,对这里也是有感情的。 当初分家时,儿子让他选乡下的田和老屋,他不是很理解,但是也听了儿子的话。因为茶寮的生意不是很好,杜河浦觉得在乡下种田起码不会饿肚子,养些猪啊,鸡鸭啊,起码还能有肉吃,能换一些钱。 现在看大房开的这个面馆,生意竟然十分红火,这让杜河浦心里很不是滋味。 杜河清问他:“你赶车来的?” 杜河浦点了点头,又道:“十一跟我一起来的,他在门口看车呢!大哥,你这眼睛是好了?” “好了,吃了不少药,秦大夫医术高超,扎了几次针,就有起色了。”杜河清提起杜安兴,心情也是复杂。 杜安兴丢了差事,杜河浦猜测这件事是大房从中作梗,加上大房的生意好,他心里发酸,故而说出来的话就不怎么好听。 “本来就不重!大哥,你说你当初,何必呢!”他没把话说透,但是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 无非是说杜河清装病,明明没有多大的事,非得要把这个罪过栽到杜安兴的头上。 杜河清气得脸色铁青,刘氏在灶间听了这话,也是一肚子气,她当下从灶间走了出去。 杜河浦见了她,讪讪地打招呼,“大嫂。” 刘氏没接茬,反倒是问他:“老二,你这是来看娘来了?大年下的,不会儿是空着手来的吧?” 杜河浦被她说的脸一红,他确实没给李氏买什么东西,不过,他可是带了猪肉来的,半扇猪肉呢! “大嫂,你说啥话呢,外头车上可是有半扇的猪肉呢!”杜河浦把脖子一横,一副不讲道理的模样,他的声音有些大,屋里吃面的人就忍不住看了他两眼。 “那不是分家时欠我们的吗?” 一句话,把杜河浦堵得哑口无言。 杜河浦就想,媳妇说得对,大房没有一个人是良善的,他们面相上看着良善,实际上都是虎狼之辈。 气氛十分尴尬。 杜玉娘走出来,唤杜河浦道:“二叔!” 杜河浦的脸色很不好,故而也没给杜玉娘才能好脸色。 杜玉娘就与杜安康道:“哥,总不能一直让十一哥在外面站着啊,天怪冷的,你跟十一哥把肉抬进来吧,正好看看祖母去。” 杜安康会意,就出去了。 杜河浦的脸色又暗了两分,他闷头不吭声,食物的香气却一直往鼻子里钻。 杜安康和杜安兴抬了猪肉进来,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样子在外头也争执了。 杜安康把肉放到灶间,要带着杜安兴回前边,谁成想杜安兴却一把拉过他,问他:“生意怎么样?挣了很多钱吧?我在康家的差事,是因为你们才丢的吧?”他的眼里闪着嗜血的光芒,好像下一刻,就要朝着杜安康扑过去了似的。 杜安康咬着牙,“放手。”跟这样的人说话,他觉得恶心。 杜安兴没动,杜安康却是狠狠的甩开他的手,独自往前面去了。 杜安兴的眼里就闪过一抹激动的光亮,他迅速转身,只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杜安兴一转身,就看到杜玉娘站在他身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玉娘!”他故作镇定,反正自己什么也没干。 杜玉娘笑了笑,一边挽袖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他:“十一哥,你干什么呢?” “没事,好久没来了,就仔细看看,这毕竟也是我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 杜玉娘就点了点头,走进来道:“你出去吧,我要做面了。” 杜安兴略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杜玉娘咬着牙想,刚才若是自己再晚来一步,杜安兴指不定要干坏事,这是厨房啊!万一他使坏往锅里扔点什么药,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愿意 二房来送猪肉这件事,让杜玉娘觉得很有危机感,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杜玉娘怎么想也没想明白,到底二房父子俩干什么来了。 依着张氏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同意将猪肉分给大房的,反正家也分了,他们不给,大房还能来要? 大房的人好面子,不会为了半头猪的事情开闹。 可是他们来了!难道说张氏没拦住,又或是杜河浦良心发现? 看到杜安兴站在厨房里的那一刻,杜玉娘才明白过来!这件事,很有可能是杜安心促成的。 杜河浦是个糊涂的人,根本经不住张氏挑拨,只有杜安兴,张氏对他是言听计从的,若是杜安兴要来,张氏是拦不住的。 杜玉娘一边抻面,一边想着方才杜安兴站在厨房里的样子,当时后背上就见了汗。 太吓人了,幸亏自己潜意识里觉得杜安兴是个危险人物,立刻就跟了过来,不然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杜安兴这个人是非常狠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刘氏一进灶间,就见杜玉娘的脸色不太好,“玉娘,你怎么了?” 杜玉娘一边摔面条,一边道:“我就是挺纳闷的,好好的,他们爷俩怎么过来了?” 刘氏不以为然,“谁知道呢!” 杜玉娘就道:“娘,咱们这灶间,是要紧的地方,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随便进灶间来。下次二房的人再来,你得拦着!” 刘氏手上动作一顿,“咋,刚才十一干啥了?” “没干啥,我就是觉得防着点总是对的!您想想,要是他们把咱们的卤料偷了,以后也做出跟咱们一样味道的卤下水可咋办?再有,杜安兴可不是什么好人呢,万一他往咱们这锅里放点泻药,把人吃坏了可怎么整?” 刘氏一听,觉得闺女的话十分有道理,当时保证道:“你放心吧,我记下了!以后干脆给灶间安道门,上了锁才省心。” 杜玉娘就笑,哪能真那样做呢,进出怪不方便的。 杜河清趁着铺子里还不忙,就把杜河浦父子俩带到后院去了。 不管怎么说,总得见自己的亲娘一面吧?而且还得留他们吃一顿饭。 李氏见到二房这父子俩,也是吃惊不小,不过,她还是开心的,毕竟这是她的儿子,孙子。 杜河浦父子俩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大房添丁了,田氏竟生了两个儿子。 说不眼红,那是假话,谁家不喜欢添人进口!一口气生了两个大儿子啊,搁在谁家都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杜河浦也是到了要当祖父的年纪,看了两个晚辈,也是稀罕的不行!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要是他的孙子就好了。 到底不是亲的,他看了两眼就挪开了目光,还道:“来得匆忙,我们也没想到,什么都没带。孩子的见面礼下次再补上吧!” 田氏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见面礼,要是真有心,只怕早就打听孩子什么时候落地了,哪能像现在这样,一句没想到就带过去了。 李氏也无所谓,洗三没给二房信儿,她就想到这天了。 “啥礼不礼的,心意到了就好!”李氏让邱彩蝶把两个孩子抱回田氏那屋去,然后跟杜河浦和杜安兴说话。 “留下吃饭吧,一会儿前边不忙了,我让你大哥陪你喝两杯。” 杜河浦应了一声,才闷声道:“娘,十一不在康家作坊了。” 李氏挑了挑眉,“怎么的,好好的怎么不做工了?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她装作不知道,其实杜安兴是怎么离开康家作坊的,李氏心里门清。 杜河浦十分惊讶,“咋的,您不知道?” “我为什么知道?你们也没跟我说啊!人家康家也不会特意来通知我这个老婆子吧?”李氏装傻。 杜河浦看了杜安兴一眼,这事儿,怎么跟他们猜的不一样呢! 杜安兴被解雇以后,二房的人都猜是大房人人中作梗,才让他丢了工作。所以杜安兴才地挑拨王氏,让她带着杜小叶来这边闹,为的就是让大房人的名声变臭,让他们开张也不得消停。 但是没想到王氏失败了,灰头土脸的回了村子,还跟他们打了一架。 杜安兴没有想到杜玉娘这么不好对付,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 后来他去找何胜,想让他找几个道上的人去解决这个事。因为他知道何胜虽然是个生意人,可是做的生意却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但是没想到何胜拒绝了,说这是他的家事,自己不好插手,让他自己想办法。 杜安兴没办法,只好利用钱到财,让他使几个钱,找了钱家的下人,让他们冒充钱生锦的人,来找杜家麻烦。 这桃溪镇的人,就没有人不知道钱生锦的,若上这么一尊大佛,总会让他们全家上下惶恐一段时日吧!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直接把闹事的钱家下人给打跑了! 这段时间,他真是走了背字,干什么都不顺! 杜安兴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干脆借着送猪肉的名义,来大房看看。 他准备了泄药,很厉害的那种,想要混进厨房去,随便下到食物里。如果有人吃坏了肚子,大房人难逃责难,没准儿还会摊上官司。 他特意跟杜安康一起把猪肉送进灶间,还激怒了他,就是想寻机把药下到锅里。 老实说,杜安康生气离开的那一刻,他非常激动,差点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想要大笑几声! 他忍住了,想要动手的时候,杜玉娘回来了!!! 她简直是自己的克星,就专门为了克他而来! 杜安兴不甘心,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先机已失。 想到这儿,他低下了头,生怕自己眼里的恨意会宣泄出来。但是缩在袖子里的拳头却忍不住攥的死死的。 “行了,别说这个事儿了。”李氏心里紧得慌,就道:“你们留下吃饭,我让玉娘张罗去!”李氏一边说,一边下炕。 杜河浦连忙道:“娘,别忙了,我们一会儿回去!”他不愿意留在这儿,总觉得自己没要铺子,有些失策,他不愿意看到大房红火。 第二百一十四章 雪 李氏微愣,就问:“忙得什么,时间还早呢!” 杜河浦只道:“家里琐碎的事情挺多的,过了年,还要给大丫头相看亲事。” 李氏听了这话,心里微微顿了一下,问道:“可有人选了,是哪个村的?”张氏这个儿媳妇,在李氏心中一无事处!李氏不放心她,怕她胡乱找个人就把杜小枝嫁了,又或是为了聘礼,不顾人品。 杜河浦敷衍着:“还在相看呢,没定下来是哪一家。” 李氏就不多问了,再次挽留他:“天这么冷,你们吃了饭再走吧!” 杜河浦摇头,固执地道:“看一眼也就放心了,娘,我们走了。”杜河浦芒刺在背,一刻也不愿意留。 李氏心里升腾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失望和无力感,她不再说话,点了点头,把杜河浦父子俩送到了前边去。 面馆里十分热闹,几乎没有空位子了,每个人都捧着面碗吃得很满足。屋里热气腾腾,所有人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食物的香气浮动! 这一切,都让杜河浦很不自在。 杜河浦看到杜河清很忙,有人付钱,他顺手接过十几个钱来,往围裙兜里一揣,没有流露出任何高兴,或者惊讶的情绪出来。 看来他时常这样接钱,已经习惯了。 杜河浦觉得屋里有些透不过气,也不顾别人叫他,快步走出了铺子。杜安兴回头跟杜河清说了两句话,也紧跟着杜河浦离开了杜家面馆。 爷俩像是遇见了鬼似的,急吼吼的赶车跑了。 杜安康事后问杜河清:“爹,十一说啥了?” “他能说啥,装好人呗!”杜河清对杜安兴完全没了善意,杜安兴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敢对长辈下手,那么自己这个长辈又何必当他是自家孩子呢! 杜安康没有再深究,反正二房的事,他也不感兴趣,现在忙活生意要紧。 一家人脚不沾地的活忙了一天,直到过了晚饭点,才算是能喘口气。 “哎哟,照这么忙,啥时候才能去买年货哦!”刘氏捶捶胳膊,敲敲腿,觉得在面馆里干一天活,不比下地轻巧。 “家里有肉,鸡,蛋,菜都不缺。要买,就买点酒,买点糖,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杜安康只道:“要不我明天早点起来吧,现在铺子里卖啥的都有!多走两趟什么都买回来了。” “也好!!”刘氏道:“之前玉娘写了个单子,你拿去照着买!” 全家人都乏的很,故而话也没说几句,就早早的休息去了。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大雪纷飞,杜家人起来的时候,地面上都已经落了老厚的一层雪了。 吃过早饭后,雪还没有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街上行人少得可怜,许多人都来去匆匆,很多小商小贩都没来得及摆摊,就收拾东西回去了。 雪太大了。 杜河清坐在铺子门口,乐呵呵的往外看。 瑞雪兆丰年! 在杜河清的意识中,他还是那个看天吃饭,伺候庄稼的庄稼汉。大雪意味着来年的丰收,没有庄稼人会不欢喜。 “街上怕是没人了,我跟我大哥一起去买,一会儿就能回来了。”杜玉娘换了一件厚袄子,道:“娘,您不用担心,这样的天气,估计不会有客人来的。” 刘氏给杜玉娘拿上钱袋子,告诉她不用省着花,今年要好好热闹热闹,东西买多些也不怕。 杜玉娘知道,分了家,刘氏心里痛快。而且田氏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心里高兴。 人一高兴了,就特别大方。 杜玉娘揣好了钱,又拿一块暗色的头巾把自己的头包了起来,然后才喊了杜安康一声。 虎子正磨着杜安康不知道在说什么呢,杜安康应了两声,一边穿皮袄子,一边往前跑。 “说什么呢?”刘氏看了看虎子,又看了看杜安康。 虎子连忙摆手,“没说啥!” 杜安康笑,伸手刮了一下了的鼻子,“我走了!”边说边拎起门口的背篓。 兄妹打伞出了门,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他们先去铺子里挑了两瓶好酒,是杏花白。这酒入口绵长,喝多了也不上头,味道也不寡淡。杜玉娘想了想,干脆又买了两瓶家里常喝的高粮酒,这酒度数高,入口又辣又烧得慌,喝多了上头。 杜安康是负责拎货的,他将酒坛子捆好了,放到背篓里。 杜玉娘付了酒钱,拿起门口的伞,跟杜安康又往下一家铺子走去。走到半路,竟然碰到了邱彩蝶。 “你们干啥去!?” “彩蝶?这大雪天也没啥客人,我们想去买点年货,咋的,你带孩子还带上瘾了!”杜玉娘忍不住打趣她。 “胡说才能呢!我还没做满一个月呢!” 杜玉娘道:“下雪的时候你不用来,不是说了嘛!快回去吧!店里没人,我娘会照顾好孩子的。” 邱彩蝶犹豫。 杜安康就插嘴,说了一句,“没事,你回去吧!还有祖母在旁边帮衬着呢!” 邱彩蝶这才点头,“那行,你们回家的时候跟婶子说一声!” “放心吧!” 邱彩蝶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南城走去。 “走吧,买鞭炮,买糖。” 两个人又去了杂货铺子,买了糖果,炒花生,还买了两样点心。 “鞭炮,对了,临出来的时候,虎子还一直说呢,让我多给了买点。” 杜玉娘呶嘴,“鞭炮多贵!” 嘴上这样说,可是她下手买的时候是一点都没留情,整挂的鞭炮就买了五挂,还买了零散的小鞭炮。 烟花是舍不得买的,比鞭炮贵太多了。 “还缺什么?”杜安康把之前写的纸条拿出来看,“差不多了吧!” “哪儿啊!”杜玉娘道:“差得多呢!”她还要给两个孩子买点东西,还有田氏,娘,反正要买的多了。 女人买起东西来,是绝不会手软的。 杜玉娘又买了两个拨浪鼓,上面画着穿红兜兜的胖娃娃,看着特别喜庆。鼓面的两边拴着两个红色的木珠子,轻轻摇晃起来,就会发出悦耳的声音。 杜安康一看到拨浪鼓,就想到家里的两个胖儿子,嘴也不自觉的咧开了。这两个拔浪鼓的做工很好,细节上处理的也十分细腻,每一处都打磨的特别光滑,连一点毛茬都摸不到。 “买了!”杜安康一想到儿子们喜欢这个,心里就乐得直冒泡。 杜玉娘又带着他去了银楼。 “玉娘,来这儿干啥!” “给嫂子和娘买两样首饰。你看她俩身上多素净!”杜玉娘也不地买太贵的东西,因为就算她买了,刘氏也舍不得戴,肯定还会一直搁在箱子里,当成压箱底的宝贝。 “买两对银丁香吧!”杜玉娘觉得戴在耳朵上的东西,不算太招摇,而且分量又不重,娘也不会舍不得。 杜安康只能说好。 杜玉娘让伙计包了两对银丁香,揣在怀里就打算走。谁知杜安康拦了她,道:“给自己也买一对吧!” 杜玉娘哪儿有心思买这个,当下道:“我不喜欢,外面雪越来越大了,咱们得快点。” 杜安康拿她没办法,只好跟她一起出了银楼。 说来也巧,兄妹俩在街角上碰到卖鱼的了。 卖鱼的是父子俩,两个人面前放了一只篓子,里头的鱼都冻住了。 买鱼的人不多,父子俩冻得脸色发青。 杜玉娘看了一眼,篓子里还有十几条草,有草鱼,有鲤子,还有花鲢。 看得出来,这鱼应该是他们打来的,因为品种比较杂。 “鱼怎么卖的?” 父子俩来了精神,连忙道:“价格不一样,这鱼都是昨天夜里新打的,姑娘,买鱼的人不多,你要是买的多,我们就便宜点。” 最后,杜玉娘竟然把这些鱼都买下了。 杜安康大惊,直说吃不了那么多。 杜玉娘就道:“没事,吃得了。”然后就跟这卖鱼的父子俩讲起了价,最后二百文,将这些鱼都包下了。 鱼有大有小,能一次性卖掉,父子还是十分高兴的。两个人用草绳,把鱼都串到了一起,递给了杜安康。 杜玉娘付了钱,拉着杜安康就走。 “你买这么多干啥?” “嫂子坐月子呢,吃鱼下奶!” 杜安康心里淌过一阵暖流,他知道妹妹是好心,但是他心里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哥,差不多了吧!” 本来杜玉娘还想买点衣裳料子做衣裳来着,后来她想起之前钱老板拿了两匹料子来,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回去的路上,还碰到了卖糖葫芦的,杜玉娘二话不说,又掏钱买了两串。 等兄妹俩大包小包的往家走时时,整个杏溪镇已经被白的雪笼罩住了。灰蒙蒙的天空中,雪花肆虐飞舞,仿佛将整个天地间的生灵都圈在其中。 杜玉娘一边走,一边想着前世的事,心里突然有点酸痛!她的心原本是麻木的,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感觉到痛了,但是这一刻,她突然心疼起来。 想着想着,两个人就到了家。 “怎么买了这么多鱼!”刘氏又惊又喜,“贵不贵?” 杜安康一边将身后的篓子放下,一边道:“是父子俩连夜打了卖的,鱼也有大有小,就都买了。玉娘说给招娣做汤,下奶!” 刘氏点头,又把篓子里的酒,花生,糖,鞭炮都一一拿了出来。 杜玉娘将怀里的银丁香拿出来,捡了一对递到刘氏面前:“娘,这个是给你的,赶紧把你耳朵里的那草棍拿出来,怪丢人的。” 刘氏眼睛发热,一想要过年了,掉眼泪不吉利,就轻轻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好好的买这个做什么,花没用的钱。” “怎么会没用呢!对吧,虎子。” 虎子正在稀罕了的鞭炮呢,他一边吃糖葫芦,一边把鞭炮放在怀里,不住的点头,含糊不清地道:“对对。”其实他也没听见刘氏和杜玉娘在说什么。 杜玉娘就哈哈大笑,把剩下那对银丁香塞到杜安康手里,道:“你快去给你媳妇拿过去。” 杜安康看了刘氏一眼,见自个老娘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揣着东西去了后院。 杜河清馋酒了,眼睛不住的往酒坛子上瞟。 所有人都很高兴,连李氏都忘了之前二房来时的不快。 “娘,我们半路上遇到彩蝶了,她非要来,我让她回去了。” 刘氏点头,“这么大的雪,根本没有人,咱们忙的过来。那孩子,就是太实诚了。” 李氏也点头,深以为然。 杜河清就道:“反正也没人,把铺子关了吧!” 杜玉娘就道:“别,爹,万一有路过的,想吃碗热乎面,结果咱们没开店,那多不好。” 杜河清颇为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杜玉娘就心虚地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杜玉娘的话,杜河清果真没有关店,铺子里没有客人,冷清了一天。 晚上的时候,杜玉娘主张吃面条。 “下雪天太冷了,吃面条暖和。再喝点酒,浑身都舒坦了!” 杜河清十分赞同这话,反正只要经他酒喝,怎么都好了。 刘氏难得没有反对,反正也要过年了,就这么点酒,早喝晚喝都是一样的。 杜玉娘做了伸面,也不知道怎么和的面,竟然多出了一小块面团。 刘氏也没在意。 吃饭的时候,杜河清果然喝上了酒,杜玉娘炒了两个菜,李氏跟儿子,孙子都喝了一点酒,果真觉得全身上下都舒坦了。 三个人喝了大半坛高粮酒,都有些上头。 刘氏在后面侍候这三个人洗漱休息,而杜玉娘则是去了前面铺子里关店。 她坐在桌子前面,好半天都没去上门板。 她在想杨峥。 杨峥是腊月二十七的生辰,有一次他无意中说起,自己有一年回乡过年,正赶上下大雪,好不容易进了城,结果所有的铺子都关张歇业了。他想吃一碗长寿面,都没吃着,就饿着肚子回家了。 杜玉娘一直记着这件事,记到现在。 她在想,今天杨峥会不会从此路过?如果他路过了,会不会进到店里来。 她想为他做一碗长寿面。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冻住 杜玉娘坐在桌子后面,一直想着前世的事。 那个时候她的伤已经好了,有一次杨峥路过回来看她,见她情绪低落,整个人恹恹的,似乎毫无生机,就跟她聊了一些自己的事情。 杨峥说,他从小跟着师傅在蜀地长大,故而饮食习惯也跟蜀地人一样,喜辣食。他跟家里人不怎么亲近,所以他即便是回家了,也吃不到可口的饭菜。还有就是那年生辰,恰逢大雪,没有吃到长寿面的事,他也跟她说了。 前世关于杨峥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浮现在杜玉娘的脑海之中,件件清晰无比。 杜玉娘心里揪得慌,她不敢在深想下去。有些事,长年累月的积压在心里,像结痂的旧伤一样,想不得,碰不得。一旦碰触了,伤口表面的那层痂就会被揭开,伤口会出血,会痛,反反复复,这样永远也好不了。 杜玉娘点到即止,没有再想下去。 后院很安静,街上也很安静。 杜玉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或许她的等待是毫无意义的! 这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事,或许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想到这儿,杜玉娘轻声低笑,笑里一是自嘲和酸楚,她起身,想要关店上门板。哪知道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到了门口。 “你们,打烊了吗?”低醇微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杜玉娘一跳。 这个声音,她最熟悉不过了。 杜玉娘飞快的抬头,果然看到了杨峥。他穿了一件六七成新的皮袄子,头上还戴着一顶皮帽子,腰间佩着他惯长用的剑,身后还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 杜玉娘愣住了,目光定定的落在他的身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这一刻,她怀疑自己正做着梦。 “打烊了吗?”杨峥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的雪花抖落在门口。 杜玉娘骤然回过神来,连忙道:“没,没有。你,想吃什么?”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自己在胡言乱语。 杨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 他挑了一张靠边的位置,道:“来碗面吧。”他以为杜玉娘没认出他来。 事实上,如果有的选,杨峥绝对不会来这一家!上次有小混混在这家面馆闹事,他路见不平,如今又来了,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来占便宜的。 但是整条街上,只有这么一家还没有打烊,能吃到面的馆子了。 “不喝点酒吗?外头很冷,喝点酒可以暖身,也可以炒两个下酒菜。”杜玉娘觉得自己好像病了,只有生病的人,才会胡说八道。 杨峥似乎很意外,他笃定杜玉娘是认出了他,想要报答上次他出手相救的恩情。 “不用了,一碗面即可!” 杜玉娘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但是她马上就清醒过来。 杨峥什么都不知道,那些是前世的事,现在还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陷入回忆里的,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好了,你坐一会儿,马上来。”杜玉娘马上进入厨娘的角色,她又点了一盏灯,放到杨峥那桌,然后去了灶间。 杜玉娘把炉子里的火重新烧旺,然后烧水。 杨峥爱吃手擀面,但是现在做手擀面肯定来不及,还好之前她故意留了一块面,可以做抻面。 杜玉娘洗手摔条,抻面,很快就把面做好了。 她做的这一碗面,比平时卖的分量要多。水开了,杜玉娘将面条下到锅里,拿笊篱搅了搅,然后盯着锅子出神。 想了想,又洗了鸡蛋,扔到锅里一起煮。 刘氏来了,她恍惚看到店里坐了一个男人,吓了一跳。 她对杨峥的印象不太深刻,一时间没能认出他来。不过那个人坐在那里脊背挺得很直,看起来一身正气,规规矩矩的。 刘氏的心这才算归了位,她转头进了里间,轻声问杜玉娘,“还真来了个吃面的客人?” “嗯。” 刘氏微微有些恼怒,道:“你爹和你哥全喝醉了,不然应该由他们来守着店,真是坏事。”闺女到底是个姑娘家,这样不好的。 杜玉娘摇了摇头,“没关系,爹和大哥都是心里有数的,又不经常这样。”今天下雪,根本没有人上门,而且杜玉娘有意让他们喝酒,换自己守店,前后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她也是赌,却不想赌对了。 她回来了,总不能白回来,总是要改变一些事情的。 刘氏转身出去,站在柜台里面,她对杨峥,终是抱着几他防备之心。 杜玉娘把煮好的面条捞出来,利落的浇了骨汤,又淋了满满两大勺的肉卤,还不忘加了一勺辣酱在上头。 鸡蛋剥好,藏在面条底下。 “娘,面好了。” 刘氏把面条端了出去。 杜玉娘待在灶间里没动。她怕刘氏看出端倪,又怕自己忍不住看杨峥,露出什么马脚。 自己为他煮了长寿面,还给他煮了鸡蛋,已经很好了。 刘氏的声音响了起来,“客人,您的面好了。” “多谢。”杨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天色已晚,外面风雪渐歇,铺子里只有三个人,大家都沉默着不说话,杨峥吃面的声音就特别明显。 他的吃相应该很斯文,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前世的杜玉娘,并未与杨峥一起用过饭,故而不知道他吃饭的样子。 上次他和那个大胡子一起来,自己躲在灶间里消化见到他时的震惊,也错过了。 杜玉娘恍惚了一下,杨峥的面就吃完了。 他从怀里掏出两枚大钱放到了桌子上,“打扰了,会账。” 刘氏热情地道:“不打扰,客人慢走。” 杨峥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往灶间看了一眼,转身出了铺子,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刘氏直接关了店门,将门板上好。她将两枚大钱收起来,将桌子上的碗筷拿到灶间,问杜玉娘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杜玉娘是没有底气的,但是她不动声色,刘氏根本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妥来。 刘氏道:“那人吃的面,可比平常咱们卖的面要多二两,而且你还给他加了鸡蛋,是不是?”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问道:“人家可少给你钱了?” 刘氏拿出那两个大钱给她看:“那到没有,还多给了。”就算多了二两面,加了两鸡蛋,那碗面也不值二十文。 杜玉娘就道:“那不就结了!人家大雪天的赶路,担心一碗面吃不饱,让我多煮二两,再加两个鸡蛋,有什么关系。” 杜玉娘之所以这么有底气的说话,是因为她了解杨峥。嗯,说是了解也不准确,但是她确实知道一些杨峥的脾气秉性。 他这个人,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 即便自己多给他煮了面,多加了鸡蛋,他也会把钱加上的。就像上次,明明他替杜家解了围,可是吃完面以后,还是付钱了,甚至还陪了一张桌子钱。 杨峥在杜玉娘心里,就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刘氏不在纠结了,因为杜玉娘的话有道理。 “行了,赶紧收拾收拾睡觉吧!” 杜玉娘说了一声好,默默的道:“我把碗刷了,娘,您先回去睡吧!” 反正铺子已经关了,安全有了保障。 刘氏就说好,然后转身回了后院。 杜玉娘刷完了碗,洗了手,重新回到了前面铺子里。 她没有点灯,只是默默的坐在方才杨峥吃饭的位置上,不知在想什么。 也许,她该对他说一句生辰安康! 杜玉娘起身,回到了后院,悄手悄脚的进了屋。 李氏已经入睡了,她喝了一些酒,睡得要比往日沉一些。 杜玉娘回到了里边,摸黑脱了衣裳,钻进了被了里。 竟是一夜好眠。 很快就到了除夕。 杜家面馆经营到中午就打烊了,邱彩蝶也早早的回了家。杜家是不会让她空手回去的,临走时给她拿了两条鱼,还祝她新年好。 邱彩蝶知道过了年自己就不用过来了,因为那时田氏已经出了月子,她很舍不得,因为杜家都是好人。 杜玉娘还说,等过几天自己去看她。 邱彩蝶虽然不舍,但是她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当下再三谢过杜家的人,这才回家了。 杜家人送走了邱彩蝶,便开始准备晚饭,要在铺子里过一个不一样的新年。 春联已经贴好了,家里的食材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连晚上包饺子用的饺子馅都弄好了。 李氏和田氏负责带孩子。 杜玉娘和刘氏则是负责一家人的吃食,杜安康在旁洗菜,烧火,打下手。 小虎子早就迫不及待的拿着他的鞭炮找小伙伴们玩去了。 院子里香气四溢,煎炒烹炸的声音汇聚到一起,像一曲美妙动听的音乐一样,让人听了不仅浑身舒坦,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 十个菜,取十全十美之意。 李氏感叹,这半年来,家里发生太多的变化了。一开始分了家,她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像缺了点什么似的。但是二房的人,太让她失望了,分了也好。 李氏给亡夫上香,默默的念叨着,让他在天有灵,保佑一家子老小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这大概也是全天下人最朴素的愿望了。 爆竹声声,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天很冷,雪也没化,可是街头巷尾都是小孩子的欢笑声。 虎子小跑着回家,在灶间偷了两个肉丸子吃,才去洗手。 杜安康放了一挂鞭,转身进了屋。 两个孩子吓得哇哇哭,外面的动静实在太大了。 不过,田氏很快就将他们哄好了。 一家人团坐到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个团圆饭。 酒是要喝的,不喝酒就不是过年嘛! 杜玉娘也小酌了一杯。 酒很香,入口微辣,顺着喉咙流到胃里,火烧火燎的。前世的杜玉娘是很能虽然是酒的,她嫁到贺府以后只过了小半年的好日子,剩下的日子都是泡在苦水里一样。她学会了喝酒,一开始也是醉,闷头喝酒不但醉,而且难受。但是后来,她是越喝越清醒,心里也就越苦。 如今的杜玉娘,还未学会喝酒,只一杯,就微醺了。 喝醉了不用守岁,可以睡个好觉,也是不错。 杜玉娘躺在炕上就睡着了,等她再醒来时,刘氏那边都已经包完了饺子。 “娘,您怎么也不叫我!” 刘氏心疼闺女,只道:“包这点饺子还用得着叫你?这些日子你累坏了,好好歇歇是应该的。” 杜玉娘起来喝了点水,虎子喂她吃了一块糖,她心里甜丝丝的。 子时,全家人吃了饺子,各自睡去。 大年初一,要吃饺子,迎财神,拜年。 全家人都换上新衣,祭拜祖先,给李氏磕头。 李氏准备了红包,把铜钱包到红纸里。虎子,杜玉娘,都得了一份,连两个奶娃娃也得了一份。 大家吃了酸菜饱的饺子,李氏和杜玉娘都吃到了钱,心得美得不行。 杜河清带着两个儿子,出门拜访街坊四邻,这种事情不能省,左右不过是说两句吉祥话的事。 初二回娘家,出嫁的女儿带上礼物回娘家探亲,丈夫随同,说明夫妻恩爱,夫唱妇随。 只是今年,不管刘氏和田氏,都不能回娘家。 田氏已经出了月子,但是因为是寒冬产子,又是双胎,故而刘氏要她多坐一段时间月子。虽然难忍,但是这是婆婆的好意,田氏也不会拒绝。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上元节。 镇上很多店铺都已经开始营业了,杜家面馆也不例外,过了初八就已经打开铺子做生意了。 正月里,只有上元节这几天生意最好做。 镇上的夜市非常热闹,许多人都借着这个机会出行。很多平常家教森严的千金小姐,也都要借着上元节的热闹出来散散心。 杜家面馆的生意经过小半年的经营,也算是有了长进,越来越红火了。 为了应景,杜玉娘自己做了元宵在铺子里卖,虽然只有黑芝麻和花生两种馅料,但是卖的却很好。 夜不闭市,这是上元节的特权。 杜玉娘本来挺高兴的,过节嘛!哪知她高兴的心情没维持多久,很快就乐极生悲。 看到走进店里的那人时,杜玉娘全身冰冷,周身血液仿佛被冻住了一样。 第二百二十六章 杜玉娘脸色发白,全身冰冷,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了一样。她难以置信自己会看到那个人。 虽然之前已经看过一次了,但是远远的瞥一眼和现在这样面对面的相见是不同的。 进来的人是贺元庚。 他穿了一件崭新的貂毛鹤氅,头发规规矩矩的梳在发顶,用玉冠束住。穿一身石青色斜纹夹棉长袍,腰扎一条镶了红玛瑙石的腰带,脚下蹬了一双软底鹿皮靴。 人要衣装,贺元庚本来就生得极好,他这一身行头,更是为他添了几分风采。 他一进来,屋里的人就都不由自主的向他看去,好多皆被他吸引了。 杜玉娘往角落里缩了缩,她知道贺元庚很享受瞩目的感觉,他表面上彬彬有礼,实则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虚伪。 只可惜前世自己明白得太迟了。 杜安康上前招呼他:“客官是要吃面吗?”这人生得这样漂亮,穿的又那样贵气,与这间面馆格格不入。 他应该去最好的酒楼,而不是来自己家的小面馆。 这是杜安康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这位客人与他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难不成吃腻了山珍海味,想要换换口味? 贺元庚只带了一个随从来,他坐下后,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他也坐下。 随从便告了声罪,坐到边上去了。 这会儿,杜玉娘已经进了灶间。 贺元庚这个人有些高深莫测,他会些武艺,虽不高超,但是应有的敏锐度还是有的。 她在外头会坏事,因为她恨贺元庚,这种恨意不需要眼神的传递,就能被贺元庚感受到。 杜玉娘前辈子受了那么多的苦,最终学会了一件事,时机比什么都重要。 不管你是爱一个人,还是恨一个,想要报恩亦或是要报仇,时机都非常重要! 现在这个时机非常不好!如果她流露出来的恨意被贺元庚察觉到,那么他对自己就会多加防范和提防。那个人一向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所以杜玉娘不敢马虎大意。 贺元庚无缘无故的找到这里来,肯定不是巧合。 杜安兴已经跟他碰过面了,贺元庚一定是冲着她来的,像前世那样! 杜玉娘想到这里,呼吸急促起来,她手脚冰冷,身体微微打颤,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中。 杜玉娘,你要振作起来,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 贺元庚的皮相,再也无法吸引你一分一毫,那些富贵如今在你眼中,如同烟云。你对贺元庚了如指掌,而他对你一无所知,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杜玉娘有了底气,这才觉得心脏又重新跳动起来,全身的血液也流动起来。 贺元庚是她的敌人,死敌!前世自己被他骗了,才会家破人亡,这一世,她一定不会重蹈覆辙,而且,她要知道贺家的秘密! 贺元庚从来都不爱她,他似乎想要在她身上挖掘什么,没有得到,故而恼羞成怒了,才会任由高氏作贱自己,甚至亲自出手对付她。 这一世,都会不同的。 刘氏进到灶间时,就看到杜玉娘贴着墙根发呆。 “玉娘,你怎么了?”刘氏一边说,一边摸她的额头,又摸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凉?”别是病了吧? 杜玉娘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她变得信心十足。 “娘,我没事!怎么,有客人点面了?” 刘氏点头,“两碗什锦鲜味面,还有八宝菜和泡菜。” 杜玉娘就走到案板前,准备做面了。 刘氏一边打开坛子捞八宝菜装碟,一边道:“有钱人还真是奇怪,不去酒楼里吃山珍海味,偏要来小馆子吃面条。” 她也觉得贺元庚跟自己家的面馆格格不入。 杜玉娘没说话,手里的面条却上下翻飞。她的情绪全都隐藏起来,故而听了刘氏的话,也没有露出什么不自然的表情。 “谁知道呢,也许人家走累了,进来歇歇脚。”她波澜不惊,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刘氏深以为然,把装好的八宝菜和辣白菜端了出去。 杜玉娘抻面,面条很快就抻好了,她将面条下到锅里,静静的等待着。 贺元庚是坐不住的,他今天来,必然还有别的意思。 杜玉娘不着急,她已经占了先机。 没一会儿,前边又来了客人,杜玉娘忙碌起来。 贺元庚这一碗面,吃了很长时间。 屋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拨吃面的客人,可是那位贵气的公子却还在吃。他碗里的面还有大半,他吃得漫不经心,但是碟子里的小菜却是吃完了。 刘氏觉得这个人好奇怪,就和杜玉娘说了几句。 杜玉娘心里明白,贺元庚已经开始布局了。 他要布什么局,杜玉娘并不清楚,但是她想,贺元庚无非就是想要接近自己罢了。 前世他就是那么做的,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了,成了她的救星,恩人。等她不顾一切的扑向他时,他又成了她的噩梦。 杜玉娘等着,她相信贺元庚不会白来一趟的。 果然,不一会儿,刘氏进了灶间,跟杜玉娘道:“外头那位少爷,要见做八宝酱菜的人。我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就说想要见做八宝酱菜的人,玉娘,他不会是个傻的吧?” 原来如此。 杜玉娘明白了,笑了笑,“他怎么可能是傻的呢!也许只是觉得咱家的酱菜好吃罢了。”贺元庚一定早就知道了面馆里的食物是出自她的手,所以才会以这个为切入点,想要认识她。 或者说,想要勾搭她! 杜玉娘不动声色,默默的摘了围裙,道:“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去看看。” 刘氏道:“好。”她低头洗碗,没有看到杜玉娘的表情。 杜玉娘站在灶间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她脸上一片平静,眼底的碎芒也消失了。 她稳步走了出去。 杜安康迎了上来,小声的把事情跟她说了。 杜玉娘能够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颇为炽热。 她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在看她。 杜玉娘摆了摆手,示意杜安康去忙,她已经听明白了。 她走向贺元庚,步子稳健,每一步都很自然。 但是,前世她和贺元庚相处的无数场景,都一一在她眼前闪过。有初遇时的美好,有成亲之后的恩爱,还有反目时的狰狞和决绝! 杜玉娘,前世你虽然被贺元庚害得很惨,但是你到底杀了他!你的一把大火,把那些害你的人都烧了。贺元庚想杀你,没有成功,他是死在了你手里的,所以你不要怕他! “酱菜是我做的。”杜玉娘站到贺元庚的对面,“有什么问题吗?” 贺元庚一直在打量杜玉娘。 眼前这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生得红唇齿白,一双杏眼又大又圆,她眼白少,瞳仁黑如漆墨,让人一望,就陷入其中,似不能自拔。她身上穿的是寻常百姓人家的衣裳,有些肥大,但是仍然能看出身姿曼妙。 是个小美人呢!小小年纪便有了这样的风情,再过几年,还不知道是怎样的颜色。 贺元庚的心情突然好了几分,这也是个意外的收获。 贺元庚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轻声细语地道:“姑娘不用紧张,坐。” 看,他是多么的和蔼可亲啊,好像一点架子也没有,说出来的话也是彬彬有礼的,完全不像高高在上的贵公子。 这是他惯用的迷惑人的手段。 杜玉娘微微一笑,“我还忙着呢,公子若没事,我便回去了。” 她不卑不亢的态度,着实让贺元庚愣了一下。 他微微闪了一下神,随即恢复正常,左手却不由自主的做了一个小动作。 杜玉娘只当没看见,转身要走。 “姑娘留步!”贺元庚好脾气的笑笑,当下也不拖泥带水了,只道:“这八宝酱菜,与我以前吃到的都不同,味道更好,也更下饭!姑娘可有什么秘方吗?” 原来是这样! 杜玉娘知道贺元庚的打算了!他是想借着这个,跟自己拉上关系,让两个人有所交集。 秘方是轻易交付的东西吗?自己不同意告诉他,他势必借机纠缠,一来二去的…… 杜玉娘心中明了,嘴上却道:“公子,您也说了是秘方,怎么可能随便告诉他人,这是小店生存的法宝,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 跟着贺元庚来的人,不屑的撇了撇嘴。 “是在下唐突了,姑娘见谅!不过,你这道酱菜做得实在是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任何酱菜都要好,我家里的厨子不如你。”贺元庚似乎对她做的酱菜十分执着,他态度诚恳,言语温和,甚至暗暗夸赞杜玉娘。 “多谢!”杜玉娘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她不是前世那上天真的小女孩儿了,现在她对贺元庚,只有恨意。 “姑娘留步!”贺元庚见杜玉娘转身要走,当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姑娘,不知道你可否把酱菜的秘方卖与在下?”我跟你买还不成吗? 杜玉娘波澜不惊的打量他一下,见他眼中碎芒微闪,嘴角带笑,一副如玉公子的模样,心里当下就有了计较。 “公子衣着富贵,为何要买这下贱的酱菜方子?” 贺元庚脸上闪过一抹吃惊,当下道:“姑娘此言差矣,这世上,人尚且不分高低贵贱,更何况是一道菜?”他的话掷地有声,让人听了,忍不住替他叫好。 旁边的吃客们,似乎也都站到了他那一边,不住的点头。 “这位公子好涵养。” “就是,就是!” 杜玉娘笑,“是吗?公子高见!”前世杜玉娘刚刚结识贺元庚的时候,非常自卑,她时常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便也说了这样一番甜言蜜语,借以打动自己。 杜玉娘嫁进贺家之后,自卑之心更胜从前,为了能让自己更出众,更加能配得上贺元庚,她学了很多东西。 可惜,贺元庚从来都当她是乡下婆子,一身洗不掉的泥土味儿,更何况,他从来没有爱过自己。 他现在说这番话,不就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力,好获得自己的好感吗? “公子高见。”杜玉娘油盐不进,“若是无事,小女子回去煮面了。” 贺元庚暗暗咬了咬牙,不成想这个杜玉娘这般不好对付。 “玉娘……” 杜玉娘骤然回首:“公子怎么知道我的闺名?” 从始至终,杜家人都没有在外人面前叫过她的名字,贺元庚很可能已经从杜安兴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又或者是派人打听过她。 无论是哪一种,杜玉娘都不愿意接受,觉得恶心。 “啊,方才听到他们唤你,故而有所猜测!” 这根本就是谎话。 “哦,原来是这样。”杜玉娘也不拆穿,反问道:“公子为何非要买这酱菜的方子?你们富贵人家,一时吃了觉得好,时时吃也就腻了。” “不会!”贺元庚觉得胜利在望,“在下很喜欢吃各式酱菜,由其终爱这道八宝。姑娘能否割爱,将这道方子卖与在下!?” 贺元庚料定杜玉娘不会卖的。 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常上门来,点酱菜吃,让她看到自己的执着。时间久了,杜玉娘肯定会对他有好感。他的家世,模样,都比这街上的凡夫俗子强上太多了!只要哄了她去,什么秘密得不到! 杜玉娘听了他这话,当下笑了笑。 贺元庚只觉得眼前闪过一片绚烂的颜色,好似火树银花在眼前绽放。 “公子真的要买?” 贺元庚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妥之处来。 杜玉娘就道:“好,卖给你了,二百两!” 二百两? 贺元庚微愣,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恼怒。 “好!”贺元庚故作欢喜, 贺元庚的随从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二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贺元庚就瞪了他一眼,那人立马不敢吱声了,低头退了下去。 “好!”贺元庚只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杜玉娘点头,“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写方子。” 贺元庚又道:“姑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第二百二十七章 忍不住的怒意 杜玉娘大概知道贺元庚要问什么,她太了解他了。 “你问便是。”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沉稳,不像一位少女应该有的。 贺元庚微微闪了闪神,便道:“姑娘刚开始的时候,对在下的提议颇有微词,为何几息之间,就改变了主意。” 不甘心吗? 杜玉娘就暗地里笑了笑,这笑是嘲讽,而不是别的什么。 “因为公子很执着,看公子的衣着打扮,应该不会拿我这方子去做生意,想必也是让家里的厨子做了,满足你自己的口腹之欲。即便你拿着这方子去做生意,也无防,大酒楼的生意,与我们小铺子里的生意毫不相干!”杜玉娘只道:“我想,应该也没有多大关系,反正卖酱菜也是为了赚钱的,卖方子也使得。” 贺元庚听了她这一番话,真是差点破功,脸上的表情就要绷不住了。 可是他忍住了,还道:“姑娘说笑了,我不会拿这方子去做生意的,只因酱菜味道太好,所以忍不住想要私藏。” 杜玉娘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您稍等,我马上写了方子来。” 店里又进了客人,点了面。 杜玉娘直接把杜安康推进了灶间,吓得杜安康手足无措。 “玉娘,我还不行……” 其实杜安康抻面的手艺已经练成了,他自己没信心,不敢亲自尝试,生怕砸了家里的招牌。 “没事,你抻的很好。我去去就来,你先应付着。” 杜安康没办法,只好洗手摔条。 杜玉娘去了后院,拿了纸笔,让小虎子写方子。 她说一句,小虎子就写一句,很快就写好了。 杜玉娘吹干了墨,拿着那张纸去了前边铺子里。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贺元庚给了她一张银票。 话都已经说了出去,别说是二百两,就是两千两,他也得掏钱买。 杜玉娘拿到了钱,心情很不错。 “您慢走,回家以后让厨子照方子上的方法腌菜,肯定错不了。” 贺元庚知道今天也就这样了,再留下去,就容易让人质疑他的用心了。 “好,多谢姑娘成全,告辞。”贺元庚仍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带着随从离开了杜家面馆。 这时,杜安康的面也抻好了。 刘氏十分惊喜,道:“跟你妹子抻得差不多。” 杜玉娘冷眼旁观,也觉得杜安康这面抻得不错。 面下了锅,几息的工夫就煮好了。 刘氏麻利的配了卤子,将面条端了出去。 杜安康特别紧张。 杜玉娘就安慰他,“没事的,你要是担心,不如出去看看,客人吃面时的表情,总不会作假。” 杜安康就一刻也呆不住了,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 大概前面不忙,杜河清进了灶间。 杜玉娘就道:“爹,您是不是有话问我。” 她与贺元庚交锋的时候,杜河清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看得真真切切。 杜河清的生活经验不少,早就看出了一些不对劲。他闺女身上奇奇怪怪的事情不少,他也已经学会了去接受,但是今天他就是觉得玉娘不太对劲。 “玉娘,你没事吧?” 杜玉娘笑了一下,一边收拾灶台,一边道:“没事啊,我高兴啊!”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心,又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小心地掏出那张银票,道:“爹,这银票你拿着,收起来留着以后用。” 杜河清拿着银票问她:“你认识那个人吗?”闺女现在不得了了,随随便便卖个方子就能赚到二百两,只是这钱,是不是该给孩子自己拿着? “不认识啊!”杜玉娘道:“我也是头一次见他,很奇怪的一个人,对吧!?” “是很奇怪!”杜河清不知道该怎么说。 杜玉娘道:“富家子弟,大概有些怪癖吧!反正他要买方子,我也卖他了,咱们没得罪他。” 杜河清还是觉得很怪,但是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怪,干脆也就不去想了。 “这钱你自己收着吧,将来当你的嫁妆!” 杜玉娘听了咯咯笑,“我的嫁妆也用不了多少钱,这钱还是您留着,将来供虎子上学,还要供孙子上学,说不定还要给孙子娶媳妇,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杜河清就笑,他要是真能活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上元节这三天非常忙碌,街上很热闹,杜家面馆的生意也很好,日子一晃就过去了。 快出正月的时候,田氏的老子和娘又来了。 这次田老三没有跟着来。 杜家能怎么办呢!田家到底是他们正经的亲戚,田氏刚给他们家添了两个小子,总不能让她不认自己的爹娘吧! 杜家人的态度到还好,客客气气的把田老汉和袁氏让进了屋里。 倒是田氏,对她父母的态度不咸不淡的,看见田父,倒是叫了一声爹,看到田氏,连眼皮也没掀一下。 袁氏的所作所为,太让她伤心了。 气氛僵住了。 李氏想了想,就干脆抱着孩子去了隔壁,让刘氏好茶好水的招待一番,也借故躲了出去。 有什么事,就让他们一家人单独聊吧! 等杜家人都离开了,袁氏便一屁股坐到了炕上,她十分不善的盯着田氏,张口便道:“你如今越发能耐了,看到自个儿的老子娘,竟然趾高气扬的,我真真是白生了你,早知道你这样不孝,便该在你出生时将你扔进尿盆里淹死。” 田氏听了这些话,并无异样,好像已经麻木了。 这样的话,她听的太多了,早些年听到的时候,她还会很难过,觉得心如刀绞,可是听得多了,也就觉得无所谓了。 田氏不吭声,她觉得自己跟她的亲娘实在无法交流。那么多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难道都是她的错不成。 她不说话,袁氏便更有气。 “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你在杜家吃香的,喝辣的,早就把我和你爹抛在脑后去了,是不是?” 田氏实在不敢认同袁氏的逻辑。 “什么叫我在杜家吃香的喝辣的?”田氏的怒气,已经要忍不住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孙子? 田氏的质问,让袁氏特别生气。 丫头外向,生了丫头,就像是给别人养的一样! “你这个白眼狼,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伺候大了,供你吃,供你喝又给你挑了一户好人家,你现在过舒坦日子了,就想把我和你爹甩开,我告诉你,没门!” 田氏特别震惊!她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袁氏,也同样看了看田老汉。 田老汉不敢去看女儿的眼神,了耷拉着头,不说话。 田氏问袁氏:“你也别说这些没用的!我从小到大是怎么过来的,别人不清楚我清楚。你就说你想要干什么吧!你要是愿意说,就痛快点,要是再说没用的,就跟我爹回去吧!” 袁氏刚想再骂她两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大概她觉得田氏太硬气了,怕骂多了,真的是一拍两散,得不偿失。 “也没啥!你是掉进福窝里了,可也不能看着自个儿弟弟和爹娘受穷不是?”袁氏盘腿坐到了炕上,道:“你二弟马上就该成亲了,家里能拿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我们以后也得过日子呢!老三,老四,老五,老六,都得娶媳妇呢!” 田氏没说话,就直直的看着袁氏。 袁氏清了清嗓子,又道:“当初要不是我,你能嫁到杜家来吗?丫啊,做人得知道感恩!” 田氏就冷笑。 “当初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杜家人可怜她,娶了她,对她像亲闺女一样。 “我的聘礼都拿去给大弟娶媳妇了,她的嫁妆是两身旧衣裳,这些话你怎么不提?” 袁氏像被针扎了一样,差点从炕上跳起来,“你个白眼狼,谁家不是这样!?我们亏待你了不曾?” “你说呢?”田氏很想哭,但是她一滴眼泪也流不下来,摊上了这样的爹娘,她有什么办法?是她前世做下了孽,所以这辈子得坐牛坐马的偿还他们。 爹娘要是让她还,她认了。可是杜家人从来都不欠他们的! “当初杜家要是不娶我,你不是就要把我卖了吗?”田氏不想提起这个,这个田家尽人皆知的秘密,是她的伤疤,如今她不顾一切的把这个伤疤揭开,就是希望袁氏还有几分良知,别在逼她了。 袁氏吓了一跳,显然没有想到田氏会提起这个,这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当时老大娶不上媳妇,她又着急,又上火,因为聘礼要的太高,也没有人愿意娶招娣,不得以,她就联系了人牙子,想把闺女卖了,换钱给老大说媳妇。 袁氏以为田氏不知道的。 “胡……”她想说田氏在胡咧咧,可是看了田氏的眼睛,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卖了你咋的,我是你娘,我就是卖了你,谁敢说啥?我告诉你,你是从老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就应该报答老娘!”话说到了这份上,也没有啥可掖着藏着的了,袁氏索性把话说开了。 “我告诉你,你几个弟弟娶媳妇的事,还有家里的日子,这都是你的事!”袁氏也不觉得自己过分,当下还道:“我跟你爹养老,你也得帮把手,就算我们不到你家的炕头上来,但是上供的钱一个大子都不能少。” “家里娶完亲媳妇,就没钱过日子了,你先拿几千文来应应急!” 田氏气得直哆嗦,从来都没听说过这样的道理! 闺女嫁出去了,还要管家里兄弟娶媳妇!爹娘还想让她拿钱养老! “娘,你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你要不要脸?”田氏的一颗心,如同坠到冰窟窿里一样,手脚尖都凉得发颤! “你骂谁?”袁氏差点扑过去,“贱丫头,给你脸了是不是?” 听听,这就是她当娘的人说出来的话! “我可是你亲闺女啊!有你这么害我的吗?你这话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你。”田氏又想哭,又想笑,眼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对,你有一样说对了!我生下来你就该掐死我,我不该让我活到这个世界上!你们不是瞧不起丫头,觉得只有儿子才是千般好,万般好吗?那你们还生那么多儿子干什么啊,你让你儿子给你养老就是了,干嘛要来害我!” 袁氏气急了,抄起炕上放着的笤苕就朝田氏打了过来。田氏也不躲,任由她打。 杜玉娘再也听不下去了,猛的掀起帘子进了屋,将田氏一推,然后拉着田氏退后了两步。 田氏的头发散了,额头也肿了起来,一脸的泪痕。 杜安康也进了屋,一双虎目狠狠的盯着田氏,双拳紧握。 刘氏也进了屋,冷哼一声道:“哟,我说这亲家,亲家母怎么这么好心啊,没出正月呢,就来看我们招娣来了!原来啊,是想让我们杜家帮着他们养儿子。” 胡氏翻身坐了起来,十分强硬地道:“亲家母,话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可没这么说!我就是让招娣给我和他爹养老!” 杜玉娘就是看不上袁氏,这人简直比臭水沟里的臭虫还要恶心。 “养老?你是瘫了还是残废了?你不是有儿子吗?” 袁氏气个倒仰,大过年的,这是咒她啊! 不等她说话,杜玉娘又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过呢,看在我嫂子孝顺我爹娘,又给我们家生了两个男丁的份上,你们的要求我们也可以考虑。” 袁氏本来是想骂人的,听了杜玉娘这话,却是喜不盛收,一边暗暗想杜玉娘是个傻子,一边又幻想起日后的美好生活来。 “大侄女,还是你通透,你说我们把闺女养这么多,我们容易吗?”袁氏道:“将来你几个哥哥成了亲,都念着你们家人的好呢!” 刘氏傻眼了,闺女这是咋了,发的什么疯啊。 杜玉娘只道:“你让你没成亲的儿子都到我家来,改姓了杜,以后啊,他们成亲的事情都不用你操心了,如何?” 刘氏满意了,原来玉娘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袁氏却是不干了,双手叉腰道:“呸,老娘生的儿子,凭啥姓杜!?哪儿有这样的好事!” 杜玉娘冷笑,脸上阴森森的,“那你生的儿子,又凭啥让我们杜家给娶媳妇?我们家不缺孙子。” 第二百二十九章 杨峥所求 这话,等同于把袁氏和田老汉都骂了。 袁氏这种人,就是欠收拾的。她倚老卖老,总觉得田氏是她生的,便是欠了她天大恩情的,却不曾想过,她自己是如何对待田氏的! 正如田氏所说,袁氏一方面嫌弃田氏是个丫头,一方面又不停的压榨田氏,恨不能将她全身上下都换成了钱,揣到了自己兜里。 田老汉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袁氏做的这些事,他哪一件不清楚,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想过替女儿说一句公道话,反而说是以家里穷为借口,默许了袁氏的种种举动! 所以田氏恨他们,之前不过是没有暴发罢了,现在,这种恨意才宣泄了出来。 “你怎么说话呢?”袁氏瞪着眼,恨不能朝杜玉娘扑过去。 杜玉娘刚要说话,却听田氏幽幽地道:“我从小,就照顾弟弟,洗衣做饭。大概从四岁起,就开始替大人们干活了。我在家里吃的什么,穿的什么,不必细说,你们心里都有数。” 田氏眼神空洞,想哭,可是她的眼泪流干了,就在方才那一刻。 “我成亲的时候,聘礼都被娘家占了,嫁妆也只是两套旧衣裳。我一个人背着一个破包袱来到杜家,不曾带过来一文钱。是我婆婆,公公待我好,不嫌弃我的出身,即便刚成亲一年多没能怀孩子,他们也不曾说过一句重话。我在杜家,吃的好,穿的好,待得舒心,这些都不是你们给我的。” 屋子里的气氛很紧张,每个人的情绪也都十分复杂。 刘氏听了田氏的话,只觉得百倍心酸,这孩子过得太苦了。 “这几年,杜家没少帮衬你们。” 袁氏刚要说什么,却被田氏伸手打断了。 “你们得了杜家多少好处,你们自己知道的。如今我们分家另过,开了面馆,挣钱了,你们就眼红了,是不是?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也好意思凑到近前来。” 袁氏也正是因为杜家的生意红火,才起了这个心思。她就是觉得杜家的钱都是她女儿的,那她女儿的钱,不就是她的吗! 田氏是了解她的,知道她的心思。 “这面馆,是玉娘一个人张罗起来的,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她张罗的。缺了我们谁,都可以,但是独独不能缺玉娘!所以即便将来公婆要把这面馆给玉娘做陪嫁,我也绝无二话。” 袁氏大急,“你个糊涂的……” 田氏猛然喊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这面馆跟我也没有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我跟你再无关系,以后你再也不用来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娘!你若是想逼死我,也不必这样拐弯抹角的,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倒也干净!”田氏一下子抓住了炕上的针线笸箩,迅速拿起剪子,照着自己的心口窝戳了下去。 刘氏吓得闭上了眼睛,大叫一声。 还好杜玉娘就在田氏身边,她动作不比田氏慢多少,她使劲推了田氏一下,让田氏重心不稳,手里的剪刀失了准头,力量也小了不少。加上冬天穿得厚,那剪子戳到棉袄后就弹开了,只是把衣裳划开了,露出里面的棉絮,总算没闹出什么事情来。 刘氏长出了一口气,连忙过去把田氏扶起来,把人搂在怀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苦命的孩子,你这是何若呢!你还有娘呢,以后我就是你亲娘!你得想想大宝,二宝啊!” 杜玉娘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田氏方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此刻袁氏也吓傻了,她没想逼死田氏的,她再看不上田氏,那也是她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啊! 杜玉娘一看到她这样就有气,装什么装,方才她逼迫嫂子的时候,可没念一点亲情,这会儿装起来了。 杜玉娘气得不行,之前贺元庚已经把她气得不轻了,她也是怕家里人担心,一直在压制着火气。这会儿袁氏这么一闹,当真是把她的火气全都燃起来了,她转身去了外间,从灶台那儿抄起扫地的笤苕,转回身就朝袁氏打去。 “哎哟,你干啥,你疯了!” 杜玉娘发泄心中的不满,这怒气有贺元庚挑起来的,也有袁氏挑起来的。要怪,只能怪袁氏倒霉。 袁氏一时不备,挨了好几下。 “滚,都滚,滚出我家!欺负我嫂子,当我们老杜家没人了?” 杜玉娘使出浑身力气,使劲招呼袁氏,没几下,袁氏就受不了了,连忙从炕上跳下来,急急的往外跑。 田老汉追了出去。杜安康怕杜玉娘吃亏,也追了出去。 结果杜玉娘一直把袁氏打到大街上,一边打一边骂:“让你害人,让你不要脸!差点害死一条人命,你还有理了?那是你亲闺女,你就是看不得她好,还要卖了她,这回她要被你逼死了,你高兴了,满意了?” 袁氏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杜家这姑娘看着瘦不拉叽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街上有不少看热闹的,都指指点点的,听了杜玉娘的话后,基本上都是在说袁氏。 田老汉受不了了,他还算要脸的,自己家的事情再怎么样,也不该这样摊到外人面前。 田老汉到底是个男人,力气大,他猛地抢过杜玉娘手里的笤苕,接着使劲一推。 杜玉娘差点摔倒,还好她身后有个人,扶了她一下子,要不然她非得摔个大马趴,闹出洋相不可。 不过,她好像踩了对方的脚。 杜玉娘也来不及跟身后的人说抱歉,就撸起袖子冲了上去。 看热闹的人,把他们三人围到了中间。田老汉想带着袁氏冲出去,愣是没出去。 “好啊,欺负人上瘾是吧!来,街坊四邻给评评理啊,这两个人,是我嫂子的亲爹娘,他们像吸血虫一样。大伙听听啊,看看这两个老不羞今儿来我家是干什么的!我嫂子生孩子,他们不闻不问,大正月到亲家来窜门,一毛不拔!行,这些都不算事,你空着手来的,我们也好吃好喝的招待了是不是?可是你们让我嫂子拿婆家的钱,给你们儿子娶媳妇,这是啥道理?他们有六个儿子啊,赖上我嫂子了,非要让我嫂子给他们的儿子拿聘礼,还要让我嫂子给他们养老,这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你们说说?把我嫂子逼的啊,刚才都寻了短见,要不是我手快,这两个人就把我嫂子逼死了!”杜玉娘的语速非常快,噼里啪啦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看热闹的人来了精神,这样的事儿也不算新鲜了,谁家还没点糟心的事?不过还没出正月呢,他们也就当乐子听听。 “这可真有意思了,没听说过让出嫁的闺女给儿子娶媳妇的。” “真新鲜啊,啥事都有。” “可不是,这两个老货有手有脚的,咋能干出这事儿来呢!” 有人就道:“你还没看明白呢?这是看人家开了店,生意好了,红眼睛了呗!” “够不要脸的。” “脸能值几个钱啊,讹一文是一文啊!” 有些年纪大的看不过去,就指着田老汉和袁氏骂:“什么东西,还想逼死亲闺女,不要脸!就这样的人家,还想娶媳妇,谁能把闺女嫁过去!?” 田老汉无地自容,低着头,拉起袁氏冲了出去,落荒而逃。 杜玉娘这才觉得出了口恶气。 看热闹的人哄了几声,散了。 杜玉娘这才往店里走,杜安康吓坏了,连忙迎上来道:“没事吧?啊,你说你……”他都吓坏了,头一次看到自家小妹那副模样。 那是他岳父岳母,再怎么混蛋,也轮不到他出手教训。 杜玉娘也正因为如此,才不让杜安康掺和。 “大哥,这回你妹子我的名声算是完了。” 杜安康心里暖暖的,眼睛也湿了起来,“说傻话。” “我怕是成了别人口中的泼妇了。”杜玉娘半真半假地道:“我要是嫁不出去可咋办?” “不会的!”杜玉娘在杜安康心里,是个非常好的姑娘,他妹妹千好万好,怎么会嫁不出去呢! 杜玉娘就没心没肺的笑,问:“我要是真嫁不出可咋办?” “哥养你一辈子。” “说话算数啊!” 兄妹俩往铺子里走,杜玉娘却突然瞥见,店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是杨峥。 她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完了,自己打人的样子怕是被他瞧了个一清二楚。他会怎么想?会不会也觉得她是一个泼妇? “我去看看你嫂子,你先在前边招呼。”杜安康没有看到杜玉娘的异常,急步往后边走去。 杜玉娘心里忐忑,她有心跟杨峥说句话,可是又怕人家不想跟她说话。 杨峥一向是个沉默寡言之人。 杜玉娘蹭到了铺子门口,咬牙进了铺子,哪儿成想,杨峥居然也跟着她进到了铺子里。 杜河清一见杜玉娘回来了,当下道:“玉娘,你看铺子,我回后院看看。” “哎!” 铺子里中有两个熟客在吃饭,人不多。 杨峥坐到一个角落里。 杜玉娘想了想,硬着头皮上前去问:“吃什么面?”她的声音又颤又抖,几乎不成句。 杨峥居然问她:“你方才没事吧?” 方才? 他果然看见了! 可是他为什么问自己有没有事?难道…… 杜玉娘低头,果真见他的脚上有半个鞋印!她的脸突然就红了,原来刚才扶了她一下的人,是杨峥。 “没事,谢谢你。”要不是他扶了自己一下,她非得摔了不可。 她还踩了他的脚,“那个,你的脚没事吧?” 杨峥只道:“给我煮碗面吧,就上次那样的。多加二两面,两个鸡蛋。” 这人…… 杜玉娘心情有些复杂,道:“好!”她转身进灶间去煮面了。 杜玉娘一边抻面,一边想方才的事情。 自己追着袁氏打的样子,一定都被他看到了。 她怅然若失起来,总觉得自己这一面非常糟糕。更让她难过的是,她很在意杨峥的看法。 水开了,面条也抻好了。 杜玉娘一边煮面,一边煮了两个鸡蛋。 她的情绪糟糕透顶,好像自己全身上下的缺点都被杨峥看个正着。 “哎!”她不自觉的叹气,将煮好的面条捞出来放到碗里,浇上骨汤,煮好的鸡蛋扒开放进面条里,放肉卤,辣酱。 杨峥喜欢吃辣酱,故而杜玉娘多给他放了一勺。 杜玉娘把面条端了出去,搁到了杨峥那桌。 “慢用。”她咬了咬唇,想说话,但实在不知从可说起,于是别扭地转身进了灶间。 刘氏过来了,她眼睛有些红,看样子是哭了一场。 “娘,大嫂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你哥陪着她呢!孩子有你祖母呢,放心吧!”刘氏叹了一口气,又道:“我知道你大嫂从小苦,没过过什么顺心日子,不曾想……” 亲生的爹娘把事情做到这份上,也是够绝的了。 “以后不走动就是了!大嫂的娘家人,没一个是靠谱的!再说,就算她没有娘家人,咱们家也不会亏待她。” 刘氏点了点头,颇为欣慰地道:“就是这个理儿。” 店里又来了几位客人,娘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变得忙碌起来。 她忙完了才发现,杨峥还在外面坐着呢,一直没走。 他面前的面已经吃完了。 杜玉娘好奇,到底没忍住,不由得走了过去。 “有什么不对劲吗?”杜玉娘觉得自己已经在他心里留了糟糕的印象,要是自己心不在焉,面的味道出了问题,她就更难过了。 “我在等你!” 杜玉娘的心狂跳起来。 等她?什么意思? 他认出自己了吗? 呃,不对,她是重新活了一回,杨峥不是。 他们的相识,是从那些小混混来闹事开始的。 那他为什么等我。 仅仅几息的时间,杜玉娘想了很多,她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像是自作多情。 “你等我,干啥?”她傻呼呼的问了一句,不太敢去看杨峥的眼睛。 杨峥似乎也不太自在,他把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略微忐忑的问了一句:“那个,我想问问,你们家的辣酱卖吗?” 辣酱? 杜玉娘彻底懵了。 第二百三十章 卖不卖? 杨峥抱着一坛辣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杜玉娘摸着手里的银子,心里颇不是滋味。 杨峥是她的恩人,如果可以,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他爱吃面,爱吃辣的,这些杜玉娘都一清二楚。 杨峥想要辣酱,她能做百坛千坛给他,却不想要他的钱。 但是如今,却是不能不要。 杜玉娘转身就把那银子给了刘氏。 刘氏觉得古怪,心想这两天是怎么了,面馆里来的人都很怪,不是想买酱菜方子,就是想买辣酱。 “玉娘,家里的辣酱不多了吧,要不然再多做一些?” 杜玉娘头也没抬一下,只道:“得做,还要再做一些酱菜!等今年秋天菜下来的时候。” 提起这个,刘氏就唉声叹气起来,“家里没有菜园子,这菜怕是得花钱买了。”每每这个时候,刘氏都不由得感叹几句,还是乡下好。 杜玉娘心里隐约有个想法。 “娘,咱家的地咋办?”刘氏有五亩地,是当年成亲时刘家给的陪嫁,另外。分家时又得了十亩,故而他们现在手里正好有十五亩地! 眼看着就要开春了,种地的事情也该张罗起来,好好的地,总不能荒着,那样是要遭天谴的。 “要不咱把地佃出去?”杜玉娘跟刘氏商量,“您看,要是开春了,得犁地,得耕种,天天得长在地里头。要是我爹跟我哥去种地了,面馆里的生意咋办啊?就咱们两个人,肯定是要忙不过来的。而且他们也没有住的地方,来回奔波,太辛苦了。” 已经分家了,二房人又是那个态度,就肯定不能回老宅住的。 刘氏便愣住了。 “不如劝我爹将地佃出去,找个老实肯干的佃户,只收四成租子,那些粮食也差不多够咱们吃了。” 刘氏一边点头一边想,不用出人工,不用风吹日晒,还不用耽误面馆的生意。种子不用他们出,也不用锄草,施肥,省下了很多力气。 四成租子,也不少了。 刘氏是个良善的人,不会太苛刻佃户的。 “就怕你爹不同意。” 杜玉娘就道:“面馆生意这样好,我爹舍得放弃?地还是咱们家的,不过是少些粮食,少些辛苦。他会想明白的。” 刘氏就点头,当天晚上就把杜玉娘的这番话跟杜河清学了一遍。 杜河清思量再三,觉得闺女的话是有道理的。 店里的生意好,他走不开,而且儿子还未出师,地里的活计他却是早都会了。将来他是要开店生活的。 杜河清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就同意了把地佃出去。 刘氏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杜玉娘就道:“好日子谁不愿意过?开店虽然也忙碌,到底是没有种田辛苦。我爹要是舍不得乡下的日子,以后咱们就买一上小庄子,有二三百亩地即可,养成群的鸡鸭,得闲了就到庄子上去,也找找农家人的乐趣。” 不得了了,二三百亩地,口气大得很! 刘氏被她这话逗得哈哈大笑。 一转眼,就出了正月。 立春这天,要吃春饼。因为是立春,所以家家户户打烊的时间都比较早,杜家面馆也关了门。 杜玉娘将烙好的春饼放到笼屉里,然后开始炒菜,春饼要卷菜,可以卷土豆丝,豆芽粉条,也可以卷肉丝。 现在天气还冷,豆芽发的不好,但是杜玉娘也炒了一些。因为虎子爱吃粉条,故而粉条放了很多。 炒好了豆芽和土豆丝,她又做了一个酱肉丝,放甜面酱,吃起来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田氏还在给孩子喂奶,暂时不能吃太咸的东西,杜玉娘就给她单独炒了一份放盐少的。 上次袁氏和田老汉来闹,属实把田氏气得不轻。后来杜玉娘就劝她,她这才打开了心结,情绪慢慢稳定了。 她亲娘不愿见得她好,她偏要好好过日子,将来生了闺女,一定要如珠如宝的爱护着,把自己缺失的东西,都着补到闺女身上。 这话,田氏可没跟别人说过,只是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跟杜安康说过两回。 杜安康心疼她,自然是依着她的,还道:“自己的闺女,当然得心疼。” 总之田氏把之前的事情都抛到脑后去了,她只告诉自己,嫁进了杜家,便是杜家的人,以后只管好好过日子,孝敬老人,带好孩子,别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杜玉娘炒好了菜,就张罗吃饭。 田氏虽然出了月子,但是汤还是要喝的,杜玉娘煲了排骨山药汤,只放一点点盐,滋味也很好。因为是吃饼,杜玉娘就又做了萝卜汤,放了一点干红辣椒,给大伙喝。 田氏喝着排骨汤,心里暖得不行。全家上下对她都好,小姑子对她也是越来越好了。 一家人难得能坐下来吃春饼,气氛十分温馨。 “姐,过几天你是不是该给我找个学堂了!”虎子着急上学,过完了年,就一直盼着这个事儿呢! 杜玉娘点头,“你放心,我记着这事儿呢!这两天我就抽空去打听打听,看看谁家的学馆适合你。” 虎子开心了,端起碗来喝汤。 杜玉娘又说起别的。 “面馆里的生意不错,我想着是不是再弄些别的卖!就这几种面,指不定熟客都要吃够了。而且啊,过了年,大家都要走动起来了,那些经商的人,都愿意歇脚的时候准备一些干粮。这块咱家做的不好,面条带不走,我想着是不是也做点包子,煎饼卖,这样买东西的人就又多了一些。” 李氏就道:“玉娘这个提议不错,我看行。” 刘氏问道:“会不会太辛苦了?” 杜玉娘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道:“不会的,大哥已经会抻面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弄!我看以后他在灶间里干活吧,爹那边要是忙不过来再说。” 杜河清就点了点头,“我这边还好,实在不行让你娘来帮我吧!学手艺是正经事。”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晚饭过后,杜玉娘就和杜安康研究店里到底要加卖什么样的吃食。 “面的品种也要增加,我看不如加个炒面。肉炒面怎么样,加肉丝,加酱,适合口味重的人,有油水,分量要足,卖十文钱一碗,一点都不费劲。” 杜安康点头,他吃过杜玉娘做的炒面,味道非常好,肯定受欢迎。 “能外带的食物,卖什么呢?”杜玉娘眼前闪过好几样食物的影子,包子,馒头,大饼子,煎饼,每一样都能打包做干粮。 可是天气越来越热了,带馅的食物很容易坏掉。而且凉掉的包子特别难吃。 同样是卖干粮,你的食物如果更好吃,更容易存放的话,那么一定会大受欢迎。 杜安康没啥头绪,这些东西他都不是很懂。 杜玉娘想了好几种,接着突然眼睛一亮。 她想到了! 做肉夹馍。 杜玉娘做肉夹馍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杜安康没听过肉夹馍,因为那是西北的食物。 “大概是什么样的?” “像是烧饼夹着肉一样。” 杜安康想了想就问,“肉也是一样会坏的吧?天气要是热起来,一般的肉不用到晚上就馊掉了。” “所以我要改良,把一般的卤肉馅,换成腊肉。”腊肉不容易坏,切成小片或者碎块放到烧饼里,味道也不错。口感上可能稍微差一点,但是解决了食物容易坏掉的缺点。 不过,腊肉不容易制作。 杜玉娘想起前世她师傅做的那个烟熏炉子来,有了它,做腊肉又快又好。 她迫不及待的拿了纸笔,画起图纸来。 杜安康在一旁看着。 “要先在院里砌一上这样的高台,三面用砖和泥土垒好,里面要隔一段距离,留出几个空隙,然后找铁匠师傅打这们的架子,中间是空的,架在炉子里面。底下是灶眼,用来放柴火,要不停的烧火,确保烟达到一定的深度,熏出来的腊肉才会香。” 杜玉娘跟杜安康讲解一番,他差不多懂了。 “行,幸好咱们院子虽然小,但是也有地方。这活不用找别人,我跟咱爹就能干,到时候你在旁边看着。” 杜玉娘点头应了。 兄妹俩就和面包馄饨,添卤汤,炖卤货,折腾到了子时,才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杜玉娘就让杜安康出去做了个牌子,把肉炒面三个字写上去,挂到了柜台后面。 镇上十发热闹,走动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熟客听说杜家面馆出了肉炒面,都说要尝尝。 十文钱对有些人来说不算少,但是对有些人来说也不算多。 肉炒面卖的不错,油很足,每一根面条都沾满了酱汁,肉丝不少,很实惠。 这一天,光是肉炒面就卖出去近三十份。 刘氏乐得合不拢嘴,这可都是钱啊! 一碗肉炒面的成本,不过五文钱上下,一碗面挣了一倍呢。 下午不忙的时候,杜河清就去买了一些砖,按着杜玉娘的要求,把麦杆剪断了活在泥里,而和泥的水里,则是掺了米汤。 烟熏炉结构不复杂,做起来也简单,杜河清用了小半天的工夫就砌好了。 杜玉娘检查再三,确定是合格的。 她觉得她爹很厉害,连泥瓦匠都会!将来只要世道好,不怕没有饭吃! 第二天,杜河清去了城南,找了个口碑不错的铁匠,把图纸给他看,问他可能做。 挂熏肉的架子,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铁匠看了两眼,就说能做,并且保准能做好。 两人谈好价钱,杜河清付了订金,约定好三天以后来取。 三天后,杜家的烟熏炉子就弄好了。 再晾几天,炉子就能用了。 杜玉娘就让杜安康去买肋条肉,有肥有瘦的,熏晾出来才好吃。 杜安康把肉买回来来的时候,杜玉娘已经把腌制腊肉的酱料弄好了。 “要将这些酱料均匀的抹在肉上,多撒盐,这样腌几天,再挂到炉子里,就可以了。” “那要熏多长时间?” “一天一夜吧!然后就拿出来晾,等水分都抽干了,就可以了!”杜玉娘小声跟李氏嘀咕,“这个方法还是我师傅发明的,她什么都会,而且不管什么季节,熏出来的腊肉都特别好吃。” 李氏不懂这些,桃溪镇和杏花沟一带,都没有做腊肉的习俗。 等肉腌好了,杜玉娘就把它们都挂到炉子里,然后将底下的灶打开,烧上一天一放的柴。等肉的表面变成了深色,杜玉娘拿手指按了按肉的弹性,这才道:“好了,挂出去。” 杜家的院子里,架起很多根杆子,用麻绳拴在杆子两头,中间打着无数个绳结。熏好的肉直接挂上去,又晒又晾的过了一个月,腊肉总算是做好了。 晚上得收到屋里来,不然后有野猫跑来偷吃。 李氏不免叨咕几句:“可真费劲啊!” “可不是!”刘氏也附和着,又问:“这肉费工费料,做成肉夹膜得多少钱一个啊?” 杜玉娘将腊肉切成小块,分给家里人品尝。 味道竟然出奇的好! “真是慢工出细活!”李氏惊叹。 “肉夹馍巴掌大小,也夹不了几块肉,这肉切碎了夹进去,有三四片也就差不多了。”杜安康说出来的这一番话,是仔细研究过的。 杜玉娘点头,十分赞赏,“五文钱就差不多了。”干粮太贵也不好卖。馒头一文一个,包子有二文的,也有三文的。 肉夹馍原本也不值钱,不过里面加的是腊肉,档次又不一样了。 现在杜安康跟着杜玉娘在灶间里做面,打下手。刘氏在外面帮着杜河清张罗生意。 “这里面夹的是腊肉,咱们这边可是难得,而且也不容易坏,天热的时候多放两天,也放得住。” 买肉夹馍的人,都是来往跑生意的人,谁也不差这几个钱,故而也不嫌贵,走的时候都是十个,二十个的带着。 这肉夹馍,杜玉娘每天只做二百个,卖没了就没有了。 很多人慕名而来,结果人家已经卖完了。 一来二去的,杜家面馆肉夹馍的名声就更盛了。 还有人直接问腊肉卖不卖。 杜玉娘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他们家卖的是吃食,是干粮,是肉夹馍,不是腊肉! 结果杨峥竟又出现了,还问她:“你们家的腊肉卖不卖?”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不错的主意 杜玉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杨峥要买腊肉,他是狗鼻子吗?怎么就能闻到味儿呢?他对于吃的方面这么热衷吗?以前她怎么不知道! 杨峥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就解释:“我从别人那里拿到两个肉夹馍,觉得味道好,一问才知道是你们家的。” 杜玉娘就想,杨峥是走镖的人,天南地北的到处走,有时候运气好,能遇到村庄,到镇上吃一口饭。有时候运气不好,就要在荒郊野外休息,吃的只能是干粮,连睡觉都要提防野外的蛇虫鼠蚁,甚至是狼和别的什么野兽。 她的心突然就酸了。 杜玉娘故作镇定,“卖啊,你要多少?” 刘氏在一旁微微惊讶,闺女有点不正常啊,别人买她都不卖的,为何这傻大个儿买,她就又卖了? 杨峥就很高兴,他这个人,情绪从不轻易外露,高兴了,难过了,很难看出来。不过杜玉娘却能看出几分,杨峥的眼睛更亮了几分,他高兴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杜玉娘拿了几条腊肉来,粗略估计得有六七斤重。 “这些够了吗?” 杨峥就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锭子来,搁到了桌上,还道:“辣酱还有吗?” 真是…… 杜玉娘认命的转身去取辣酱,不知为何心里却渗出了丝丝的甜蜜。 杨峥抱着辣酱,提着腊肉走了,刘氏却是坐不住了。 “玉娘,这人是谁啊?”刘氏觉得闺女对这人与旁人不同。 杜玉娘恍惚了一下,才道:“娘,您忘了他,那次小混混来砸店,不就是他和一个大胡子帮了咱们吗?” 刘氏不记得杨峥,却对大胡子印象深刻的! “哦,哦!”刘氏点头,“你别说,还真是他!”她也想起来了,又道:“既是恩人,怎么能要钱?” “我们不收他的钱,他就不会要腊肉和辣酱。”杜玉娘了解杨峥,他是个有原则的人,路见不平就像是刻在了他骨子里的使命,他不觉得那是在施恩。相反,如果你想给他一点回报,他是一定会拒绝的,就好比前世一样。 “他不愿意占咱们家的便宜。”杜玉娘把手里的银锭子给了刘氏,“这钱给多了。” 刘氏掂了掂,心想怕有五两重。 “你记着点,下次他过来吃面,我们不要收钱了。” 杜玉娘说好,就进灶间忙活去了。 她一进灶间,嘴角就不由得翘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到了晚上,吃面的人渐渐少了。 杜玉娘就让杜河清和刘氏先回后院休息,“前面有我和大哥就行了,你们歇着去,若是忙不过来了,会喊你们的。” 两个人也不推辞,就回了后院。 杜河清要去稀罕孙子,而刘氏想先算算今天的收入。 面馆要关门的时候,进来两个人。 杜玉娘抬眼看过去,当下笑了笑,“贵客临门,真是蓬荜生辉。” 钱生锦也不客气,直接挑了一张桌子坐下来,道:“你这是打趣我!” 看起来,他们就像是老朋友,可实际上,这才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杜玉娘把手里的活计暂时搁下,让杜安康给钱生锦沏茶。 “没有什么好茶,您别介意,凑合喝一口吧!” 钱生锦不在意这些的,他来是有事要办,又不是来喝茶的,故而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根本没喝出好坏来。 杜玉娘就知道,他有心事,想必是上次自己告诉他的一些事情,得到了证实。 “钱家,真的有叛徒。”钱生锦不愿意承认,但是到了此时此刻,他又不得不面对。 钱家的基业,也是好不容易才积攒到如今的,他们跟那些称霸一方的巨富不能比,但是在桃溪镇一带,也是赫赫有名。 钱家传到钱生锦这里,有点落寞的意思,当然,钱家在别人眼中,形象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所谓的“落寞”也只有钱家家主钱生锦自己知道罢了。 赵家一直就是钱家的对头,两家实力相当,互看不顺眼,但是谁也动不了谁。小打小闹的,也伤不了筋骨,但是哪个也没有放弃碾压对方的心思。 但是现如今的赵家,有了靠山,实力飞涨,打压得钱家有些喘不过气来。 钱生锦到底不是白给的,在赵家的打压之下生存,十分不易,但是他做到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做得很好!虽然钱家不能与赵家比肩,但是他在夹缝中把钱家的声望和生意都保留了下来,如果换一个人做家主,那个人未必有他做得好。 但是杜玉娘的到来,把他的美梦打破碎了。 又或者,他一直是在自欺欺人吧! 大鸿图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家生意不好,也是有原因的。掌管后厨的人,是钱家的老人,对钱家最是忠心耿耿。 钱生锦做梦也想不到,他会出卖自己,不仅以次充好,将食材掉包,还在宴席中做手脚。 钱家生意不好,有赵家的打压,也有这人的手笔。 钱生锦知道真相后,小病了一场,病好以后,他迫不及待查起了手下的产业,从钱庄到布行,从庄子上,查到赌坊,花楼,都揪出了不少赵家的人。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所以把这些人都处理了以后才过来找杜玉娘。 他把一切都跟杜玉娘说了。 “杜姑娘,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是如何知道钱家人出了叛徒,仅仅是猜测吗?” 杜玉娘笑了一下。 前世钱家的覆灭,就是因为这些叛徒。他们从一丝丝的线,慢慢的结成了一张网,把钱家兜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如今钱生锦能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等到钱家家破人亡时,他可能才会知道真相。 但是杜玉娘不会告诉他的,她无法解释自己知道的那一切。钱生锦并不值得她全盘托出,他们只是合作的关系。 但是这件事,需要有个说法。 “其实,我指的叛徒,跟您说的叛徒,好像并不是一回事!”那是杜玉娘在大鸿图点拨钱生锦的话,说得十分朦胧,隐讳。 钱生锦是只老狐狸,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那小姑娘在提醒自己,家中有变! 他不动声色的等了几天才下手,终于有了收获。借着这个势头,他把钱家产业里里外外都清理了一遍。 可是现在杜玉娘告诉他,他俩说的不是一回事! 钱生锦微微皱起了眉,“那,你指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杜玉娘就提起了钱家的分支,钱生源。 钱生锦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他们是堂兄弟,可是钱生锦连他的名字也不愿意叫,可想而知,这里面又有一番故事。 “对!其实起因还是因为我们家的家事,说起来一言难尽。”杜玉娘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我的堂兄,本质不太好。家里供他读书,他却赌钱,让书院除名了。不读书以后,他变本加厉,由是在种种原因的促使下,我们分家了。分家以后,我们家开了面馆,他或许是嫉妒,或许本来就是个心思歹毒的人,找了我们几次麻烦,都是暗着来的,也失败了。再后来,有小混混跑到店里砸店,幸而当时有路过的好汉拔刀相助,我们才能渡过那一关。” 钱生锦非常认真的听着,好像不觉得杜玉娘说的这些事,是无头紧要的小事一样。 能成大事者,一般都有非凡的魄力,钱生锦定力不俗,也难怪能把家里经营得有声有色。若是换了一个草包来执掌钱家,只怕钱家的厄难要提前十几年。 “小混混来砸店的时候,口口声声说他们是钱家的人!” 钱生锦眼睛精光一闪,心想来了。 “我当时不大相信,觉得我们小门小户的,与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您怎么可能派小混混来砸我们的小店呢?” 这不符合常理。 杜玉娘就接着道:“我把这事联想到我堂兄身上去了,他那个人,总是很荒唐,做事也喜欢下死手。果然,后来我托朋友了解到,我堂兄身边有个叫钱到财的人,像是富家子弟。” 话说到这里,就没有必要再往下说了。 钱到财是谁,钱生锦自然知道。 钱生锦什么都明白了,分了家的兄弟没有管束好自己的儿子,让他打着自己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 他今天敢打着自己的旗号来砸杜玉娘的店,明天说不定要就敢打着自己的旗号去借高利~贷,再然后,兴许还会打着自己的名号去杀人放火。 钱生锦的后背见了汗,正是灯下黑,他从没有想到,钱生源的儿子,居然有这样的胆量! 若不是杜玉娘撞破了这些事情,那他还要被蒙在鼓里。 有些隐患,就像脓疮,想要它自己痊愈,可能性非常小。非要将它挑破了,将脓毒排出去,敷上药才行。 钱家的分支,就像是钱家的脓疮,刚开始的时候,它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小疙瘩,钱生锦并没有在意。他甚至觉得钱生源是依靠他自己这颗大树活着的,不敢生出丝毫别的心思,否则他的地位,他的钱财,他现在的生活,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不保。 可是他忘了,钱财这些东西,别人也可以给他,他甚至可以取而代之。 钱生源那个人,并非看起来那么不中用,若是没有他的首肯,钱到财那个庶子能生出幺蛾子来? 钱生财直到这时,才算是真正服气了。 这姑娘年纪不大,运气却是不错的。 这些,真的只是运气吗? 钱生锦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大概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了。 “这件事,钱某知道了,多谢姑娘相告。钱某欠你一个人情,将来姑娘若有事,钱某定当全力以赴!” 杜玉娘对钱家的恩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看受恩的人如何理解了。 好在钱生锦不是个短视的,他不曾因为杜玉娘的出身而轻视她,这个女孩子子三两下子就把事情梳理得这么清晰,不简单。 杜玉娘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道:“钱老板客气了!” 钱生锦就更高看她一眼,“姑娘若有事,可去大鸿图找我。”他一边说,一边起身。 杜玉娘知道他这是要走了,便起身送他。 杜安康也从灶间走了出来,两个人的对话,他听得不是十分真切,也不是太懂。 等送走了钱生锦,杜安康就问杜玉娘,到底怎么回事。 杜玉娘也没瞒他,就把他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杜安康恍然大悟! “你真是太厉害了!”他一直反复强调杜玉娘厉害,仅凭那些小混混狂妄的口气,就能猜出一些钱家的事情。 这些他都做不到。 杜安康并不知道杜玉娘梦境中的那些事,那些事情太过隐讳,太过匪夷所思。除了李氏,就只有刘氏和杜河清知道。 原本杜玉娘连他们也不想告诉的,但凡事都得有个由头,打从她要跟池秀才退亲那一刻起,她前世的事情就必须半遮半掩的透露出来,没有比做梦,托梦更好用的说辞了。 神明都是值得敬畏的,即便像杜河清那样不怎么相信神明存在的人,如今都动摇了。 杜玉娘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就把这些事情翻过去了。 当天晚上,杜玉娘早早的休息了,铺子里第二天要用的东西是杜安康和刘氏张罗的。 孩子们还太小了,田氏抽不开身。 第二天的生意不太好,街上人影冷清,天气反常,许多人都病了。 倒春寒厉害着呢,一个不备,就中招了。 还好天气冷,病了也只是受了风寒,不是瘟疫。 杜玉娘就跟刘氏道:“我想去看看彩蝶。” 刘氏点头,邱彩蝶勤快又孝顺,是个好孩子,她和杜玉娘年龄相当,脾气相投,她也愿意女儿与她多走动。 “去吧,空着手总是不大好吧!” 杜玉娘想了想,摇头。 邱彩蝶自尊心太强,拿了东西去看她,她未必高兴。 “好像上次她说她母亲得的是喘疾。”杜玉娘想起了自己做的金桔蜜茶。 那东西能润肺,又是用桔子皮和蜂蜜做的,不是什么太精贵的东西。 “我拿一罐子蜜茶送她吧!” 刘氏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第二百三十二章 残废 杜玉娘之前跟邱彩蝶说过,等过完了年去看她。 可是过年以后,杜家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她一直没能抽开身。 趁着店里冷清,杜玉娘想去看看邱彩蝶,跟刘氏招呼一声,她拎上一罐蜜茶便出门了。 街上人很少,风吹在脸上很疼。 杜玉娘带了棉捂子(手套),将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拉,盖住鼻子和嘴巴。 有诗云:二月春风似剪刀。 真的很像剪刀呢!吹在脸上,几乎要把皮肤割破了。 杜玉娘戴着帽子,她低着头飞快的走着,想要尽量躲避这些刺骨的风刀。经过一条小巷口时,杜玉娘突然站住了,因为她听到小巷子里传来了非常奇怪的声音。 杜玉娘重生了一回,对危险信号的预知能力非常高,她是有趋吉避祸的能耐的。要是换了往常,她听见不对劲的声音后,肯定会加速离开,不会停留,但是这次,杜玉娘却是反常的往巷子里走去。 她听到了压抑的呻~吟声,那闷闷的声音,好像在刻意压制着什么。 杜玉娘的心跳得非常快,她放慢步子,缓缓的朝胡同里面走。 狭窄的胡同,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杜玉娘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一样,刻意地屏息,之前的喘息声和呻~吟声,都变轻了不少。 胡同没的尽头,弯弯曲曲的,视线不大好。 杜玉娘知道那个人离她不远,她走了大概十几步,就向左的拐了一下,还没有看清眼前有什么,就被一个黑影笼罩住了,紧接着有人拉了她一把,她便踉跄着向前扑了过去。 杜玉娘扑到了墙上,差点撞到鼻子。还没等她出声,一个凉冰冰的东西贴到了她的脖子上。 方才撕扯中,她的围巾掉了。 杜玉娘不用想也知道架在她脖子上的东西是什么,那利器虽未出鞘,但是她仿佛已经听到了它的嗡鸣之声。 “别动!”那人声音很轻,可是杜玉娘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是杨峥。 他的声音,她太熟悉了。好像那声音已经深入了她的血液之中,即便两个人离得很远,杜玉娘也能听清他的喘~息声。 “杨峥,你受伤了?” 杨峥微微皱眉,他也听出了杜玉娘的声音,手上的力道就松了一些,剑也拿了下来。 杜玉娘感觉到了压力的消失,连忙转过身来,“你受伤了?”她上下打量了杨峥两下,果真见他的肩头上,有一片血迹。 杨峥的脸有些发白,唇色惨淡,精神还好。 杜玉娘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略了杨峥不善的眼神。 她的视线不停的盯着杨峥的伤口看,甚至想伸手摸一摸。 一定很疼。 只可惜还没等她有所动作,杨峥却是一下子就动了,他一只胳膊抵住杜玉娘的脖子,一下子将她抵到墙上,另一只手牢牢的抓着杜玉娘的手腕。 她手里装金桔蜜茶的罐子就掉到了地上。 “说,你怎么知道我叫杨峥?”他的眼神很锐利,甚至有一些凶犯,两个人离得很近,杜玉娘甚至能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杜玉娘这才想起来,他们虽然见过几次,也说过话,但是从来没有提过彼此的姓名。 杨峥要是知道自己的姓名,还有情可原,毕竟他去过面馆几次,指不定听家里人叫过。 可是自己知道他的,就不好解释了。 杜玉娘佯装镇定:“你第一次来我们家吃面,就是出手把小混混吓走的那次,是你那个同伴第二次来。就是那个大胡子。” 杨峥听她提到胡咸,就没动。 “大胡子第一次来的时候,说过他有一个好朋友,就提到了你!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记住了。大胡子说你肯定喜欢我们家的面,下次要带你来吃面。后来你们一起来的那次,我就猜测你叫杨峥……” 她这话,并没有什么漏洞,但也不是完全值得相信。 杨峥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松开了她。 杜玉娘这才松懈下来,“你怎么受伤了,用不用我帮你叫大夫?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杨峥只道:“你走吧,别多管闲事。”他捂着胸口,踉跄着往前走,不知道要去哪儿。 杜玉娘哪里能放心,她也顾不上地上的罐子,急急地跟在杨峥后面。 杨峥转过身,默默的瞧着她,他也不说话,但是身上却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杜玉娘又不傻,自然能够感受得到!他不想让自己跟着,有事情他想自己解决,自己在他眼里,不是帮手,而是坏事的那一个。 只是杜玉娘根本放心不下。 方才她瞧得不够仔细,只是看到他肩上有血迹,可是现在瞧得仔细了,才发现那里有一小截断箭,想必他自己将箭柄削断了,血流出来,又把断箭染上了血色,故而被她忽略了。 他现在这样子,虽不是身受重伤,但也是行动有碍,若是让仇家寻到了,哪里还能有命在! 杜玉娘完全忘了,前世直到她死时,杨峥依然好好的活着呢!所以即便杨峥受了伤,但是根本不会丢掉性命。 关心则乱,杜玉娘哪里还能想到这些。 “天这么冷,你不去投店,又受了伤,怎么受得了。”杜玉娘很执着,她知道杨峥在外走镖,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时间长了,肯定会有仇家!江湖人寻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儿善茬子。 杨峥微微皱眉,不知道是伤口疼,还是觉得杜玉娘太过哆嗦。 “呃,我是说,如果你不方便的话,用不用我帮你找个安全的地方?” 杨峥挑眉,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似乎很怀疑她的话。 况且安全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实在让人沉思。 这姑娘,让人看不透啊。 杜玉娘故作镇定,其实紧张的要命。 “我,我是觉得之前你救了我们,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帮你一次,两不相欠。”说完这句话,杜玉娘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两不相欠,就代表以后再无交集,她也不好再拿杨峥的恩情说事。但是她同样知道,杨峥不喜欢欠人情,只有这个理由,能让他心无芥蒂的接受自己的帮助。 “你能知道什么安全的地方?” 杨峥想了想,还是决定听听她的意见,因为他所料不差的话,那些人很快就会追过来了。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特别隐秘,这镇上知道这个地方的人,特别少。” 杨峥的眼角微微牵动,他现在有点好奇了。 杜玉娘把自己的围巾给杨峥围上,将他的脸和肩上的伤口挡住,又把帽子摘下来给他扣好。 她拎上那个小罐子,趁着街上人少,先去买了几个馒头,又去药铺买了一点刀伤药,这才返回身,把杨峥带去了城南的一个废弃仓库内。 城南人少,只有几个铁匠铺子,一些零散的住户,剩下的大多都是仓库。 这间废弃的仓库面积不小,木头门上挂着一把大锁。 “你能打开这锁吗?”杜玉娘想了想,又道:“把锁砍了也行!” 杨峥就抽出剑来,一下子砍到锁上,那剑是削铁如泥的宝贝,竟一下子把锁砍坏了。 杜玉娘把坏掉的锁捡起来,揣进了怀里。 打开门以后,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尘土,仓库里全是霉味儿。 屋里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几口箱子。 杜玉娘关上仓库的门,将杨峥带到仓库的后面。 仓库的位置很偏,对于普通人来说,这里是荒凉的,甚至让人觉得荒凉的可怕。但是它并不安全,也不够隐秘,那些人若是追来了,一准儿会搜查这种地方。 但是这间仓库里,有地道。 这件事还是前世杜玉娘无意中来的,当时她已经嫁到贺家去了,因为是发生在桃溪镇的事,所以她听得还算仔细。 这仓库是镇上一位富商家的,原来是堆货用的,后来富商不知怎么的就落魄了,全家人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回了老家。这间仓库偏偏没卖掉,原本还有位老家奴在此守着,盼着能换几个钱,谁知后来那老家奴得病死了,这仓库也就成了无主的。 过了几年,这仓库充公,地道才被发现。 这些事情都是杜玉娘前世听说的,现在那位老家奴应该已经不在了,离仓库充公却还有几年时间。 地道口在哪儿,什么时候被人发现的,杜玉娘都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派上用场了。 杜玉娘走到一个角落里,将其中一块地砖掀开,将地砖下的土拨开,里面赫然露出一支铁环一样的东西。她轻轻一拉,左侧墙体处突然裂出一个洞口来,那洞口黑黝黝的,仅能容一人通过。 这个设计比较巧妙,一般人都不会想到地道口会在墙体上。 杜玉娘道:“先等一下再进去!”地道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打开过了,贸然进去,很可能会熏死。 “你懂得的还不少!” 说到底,杨峥还是在质疑杜玉娘。 杜玉娘这会儿已经不紧张了,她道:“你爱进不进。”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约摸一刻钟的时间,杨峥才拿上馒头和伤药,低下身子钻进了地道之中。 杜玉娘将入口关好,又将地砖铺了回去,她怕被人看出痕迹来,特意用一些杂物将那地砖给挡住了。 她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干脆走到门口,将仓库的大门打开了。 杜玉娘心里有事,哪里还顾得上去看邱彩蝶啊!她躲在仓库的边上,时时刻刻注视着仓库附近的情况。 不多时,就有人鬼鬼祟祟的往仓库里来了。 杜玉娘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儿,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那人从仓库里出来了,他一身的土,嘴里骂骂咧咧的。 没过多久,又有人来,这人衣裳褴褛,瞧着竟像是乞丐。 乞丐在仓库里翻找的动静比之前那位还要大,不过显然他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空着手离开了。 杜玉娘这才放下心来。 也不知道杨峥的仇家是谁。 仓库里都是尘土,人走来走去的,肯定会留下痕迹的。旁人或许不会在乎这些事情,但是胆大心细之人就一定会分辨出一二。要想掩盖他们活动的痕迹十分困难,但是要破坏,却是很容易的。 他们来到仓库的时候,肯定有人看见了,或许把他们当成了偷儿。 肯定也想有人进来瞧瞧,这里面是不是藏了宝贝。 那两个人先后进入仓库,到处翻找,帮他们掩盖了痕迹,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放心。 杜玉娘想了想,干脆现身往外走。 她找了个还算偏僻的地方,四处瞧了瞧,发现没有人后,便将手里的罐子使劲往地上一摔。 罐子四分五裂,一地的碎渣。杜玉娘摘了棉捂子,整个人往地上一趴,将眼睛一闭,便将左手按到了那些碎片上。 钻心的疼痛传来,血也涌了出来,她的手掌上多了好几道伤口,深浅不一,里面还有碎陶片。 杜玉娘勉强爬起来,手臂垂着,踉踉跄跄的往回走。 血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淌,滴到地面上。 杜玉娘边走边想,那些人或者会顺着这些血迹找上她,毕竟她今天出现在城南,很多人都看到了,而且她还买了伤药。她应该找个地方,证明一下。 她想到了秦家医馆。 路过一家铁匠铺子时,杜玉娘特意停留了一会儿,那些汉子在打铁,就快开春了,许多人都要提前修补农具,生意正是忙碌的时候,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杜玉娘趁他们不备,将怀里藏着的锁头扔进了溶炉之中。 杜玉娘到了秦家医馆的时候,可把小伙计吓了一跳,她受伤那只手,皮肉翻卷,伤口很深。 小伙计忙去叫秦大夫,不想蒋寒星却是第一个出现的。 他瞧了瞧杜玉娘的手,不由问道:“怎么弄的?” 杜玉娘有气无力:“不小心摔了一跤,把罐子打破了,手就割伤了。” 秦大夫放下手头的事情,来给她看伤。 “还好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万幸!” 杜玉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真的不想变成残废。 第二百三十三章 杜玉娘的手被清理一番,秦大夫用镊子将她掌心中的碎陶片剔除,一边帮她上药,一边道:“也不知道小心点,这手上以后怕是要落疤了。” 杜玉娘疼得厉害。 十指连忙,即便是掌心受伤,那也是钻心的疼痛。而且秦大夫用白酒帮她清理伤口,那滋味,实在是笔墨难以形容的。 她强忍着,才没喊出声来,五官都揪在了一起,眼泪差点掉下来。她额头上,后背上都见了汗,这种治疗,无异于酷刑。 没想到这姑娘倒是挺坚强的。 秦大夫默默的点了点头。 上好了药以后,秦大夫便让蒋寒星帮杜玉娘缠纱布,他自己起身去写了方子,让柜上抓药。 “内服,外敷的药都得拿。三天换一次药,每次换药,伤口要晾半个时辰,不要沾水。这个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两次。纱布不要裹太厚,要忌口,不要吃辛辣之物。”蒋寒星将杜玉娘的药系在一起,给她讲解了一下用法和禁忌。 杜玉娘连连道谢,从怀里掏了钱,付了诊金。 蒋寒星就道:“我送你吧!” 杜玉娘只道:“不用,没几步路,我自己回去。”不是客气话,是真的不想劳烦他。 蒋寒星却慢悠悠的背起药箱,“我出诊,顺路。” 杜玉娘本能的觉得他说的是谎话,但是又找不出理由反驳,只好拎着药往外走。 蒋寒星却将她手里的药拎过来,一言不发的出了医馆。 杜玉娘的面上烧得慌,跟秦大夫道了谢,才追了出去。 秦大夫摇了摇头,小小年纪,装什么高冷,喜欢人家就直说嘛! 杜玉娘和蒋寒星一前一后地走上街,路人行人比较少,加上杜玉娘刻意与蒋寒星保持距离,倒也没有人觉得他们古怪。 天依旧很冷,可是杜玉娘却是浑身冒汗。她怕吹了风,感染风寒,便用没受伤的右手抓着衣裳领子,免得风灌进去。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加快的脚步,很快就到了杜家面馆。杜玉娘跟蒋寒星道谢,顺便请他进来喝点东西。 “蒋大夫,天这么冷,进来喝口热茶吧!” 蒋寒星拒绝了。 “我真的要出诊,再说我也没帮什么忙,医者本分。”说完他一伸手,把手里的药递了过去。 杜玉娘接过药,刚要道谢,哪知蒋寒星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杜玉娘觉得他真是个怪人。她拎着药进了铺子,四处环顾。 铺子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刘氏见她回来了,本来还想问两句邱彩蝶的事,但是却看到了她被包得严实的左手。 “怎么回事?”好好的出门,回来的时候怎么受伤了!!! “别提了。”杜玉娘就近坐了下来,道:“好倒霉啊,我本来要去看彩蝶的,结果摔了一跤,把罐子打烂了不说,手还割伤了。” 她一身的土,瞧着确实狼狈。 刘氏大呼小叫,很快就把杜河清父子俩给招来了。 “玉娘,你这咋地拉?” 杜玉娘就又重复了一遍。 “割在手上,这得多疼啊!”刘氏心疼得不得了。 杜玉娘这会觉得有点头晕,大概是吹了风的关系吧!她把药递给刘氏,交待了一遍煎药,换药的事,随后才道:“娘,我想睡一会儿。” “行行,你赶紧回后院躺着去,前边不用你担心。”现在杜安康抻面的水平也很不错了,就算杜玉娘不在,他也能应付。 况且今天也没有什么客人。 杜玉娘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回到了后院。刘氏紧跟着她,帮她小心翼翼的脱了外前的衣裳,又给她擦了脸,才让她回床上歇着去了。 李氏听到动静,就从厢房走出来,正好碰到刘氏从正房出来。 “咋地了?我咋听你大呼小叫的呢!”她方才一直在屋里,听着动静不太对,她把手里的针线活放下就出来了,正好碰到老大媳妇。 刘氏就把杜玉娘割破了手的事情跟她说了。 李氏吓了一大跳,“没什么事吧?” 刘氏叹了一口气,才道:“秦大夫给看的,说是没有伤到筋,只是皮肉伤。” 李氏颇为心疼,“伤在手上,那得多疼啊!十指连心痛啊!” “谁说不是呢!这段时间不能沾水,也不能让玉娘下厨,得好好养上一段时间。” 李氏就点头,“前面忙得过来吗?” “娘,放心吧,安康现在也算是出师了。在说了,还有我跟河清呢!” 李氏这才算安心,道:“让玉娘好好歇几天,要是忙不过来,我也能帮忙。” 刘氏连忙摆手,“不用,您帮忙带孩子已经挺累的了。”不光是大宝和二宝,还有小虎子呢? 不过虎子一年比一年大了,用人操心的地方也少了。 刘氏道:“外头怪冷的,您回屋歇着吧!我去前头看看。” 婆媳俩转头各自去忙了。 杜玉娘躺在床上,好半天都没睡着。 手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根本睡不着,也不是受了风寒还是怎么的,嗓子也有些疼。 反正也睡不着,她干脆就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后,才放下了一颗心。 随即,她又想起了杨峥。也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自己只是割破了手,就这样疼痛难忍了,他中了箭,流了那么多血,应该会更难受吧! 还有他的那些仇家,也不知道追来没有!那些人是什么人呢? 他藏在地道之中,应该是安全的。 她就这样一直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后面发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当天下午,桃溪镇就来了这么一伙形色奇怪的人,这些人都穿着劲装,身上都有武器。 桃溪镇是个四通八达的镇子,往来人口非常多,所以这些人的出现也没引起什么骚乱。人们只当他们是路过的。 不成想,这些人却把桃溪镇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折腾到后半夜才离去。 他们打探到了不少事,而且杜玉娘也曾经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但是最终,他们认定这里没有那个人的痕迹,而且杜玉娘的形迹都是合情合理的,也应该与那个人没有关系。 他们暗骂了一声那人狡猾。从打东西丢了,他们就一直在追那个人,可惜对方身手好,时刻保持着警惕,他们交过手,也伤了他,却始终不能把他拿下。 现在看来,他们又中了他的圈套,他并没有往桃溪镇来,他们找到的蛛丝马迹很可能是他故布疑阵,干扰了他们的判断。 真是该死~ 那些人想通这一点后,便马不停蹄的往相反的方向追去!当然,这些人做事一向喜欢留后手,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撤走,肯定要留一两个眼线的。 只是眼线也是人,也得吃饭,喝水休息。酒楼,客栈一向是打探消息来源的好地方,所以他们装成投店的,天刚亮的时候就去了一间客栈,开了一间中等房间,准备按照事先的约定,在这个地方停留三天。 与此同时,一辆装着稻草的牛车,缓缓驶出了城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和怀疑。 牛车慢慢悠悠的出了桃溪镇,越走越偏,远离了城镇,走在了乡间的小路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从稻草里钻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峥。 赶车的老汉拉紧缰绳,将牛车停了下来。 “憋坏了吧!”老汉并不老,白胡子胡眉毛都是粘上去的,声音也很年轻。 杨峥从车上下来,坐到路边喘气。 其实车上的稻草看着囤得挺扎实的,实则里面留出一定的空间。杨峥半躺在里头,不会太难受。 他的伤,只是简单包扎了一翻,断箭还没有取出。他的嘴唇又白又干,一看就是失血造成的。 “给。”赶车人递给杨峥一个小葫芦,杨峥打开葫芦上的塞子闻了一口,确认是熟悉的味道,这才仰头灌了一些下去。 这是治伤的药,千金难得。 “还挺谨慎。”赶车人似乎并不介意他的提防,还十分赞赏。 等杨峥吃了药,那赶车人又将一个布包打开,露出里头的馒头和酱牛肉,“吃点东西吧!” 杨峥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昨天杜玉娘给他买的馒头,他早就吃完了,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手脚都软了。 他需要吃东西,这样才能快点好起来。 “你是怎么把那小姑娘骗到手的?”赶车人眼睛亮晶晶的,跟方才的老态龙钟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杨峥一点表示也没有,只当没听见。 赶车人道:“她可真聪明,你不知道吧,她为了让你藏身的地方变安全,引了两个小贼去翻找,将你们之前的痕迹全都破坏掉了。而且,她把自己的手掌划破了,一路往北走,将那锁头也扔到了铁匠铺的溶炉里。一切证据都被她销毁了,偏偏那些人自作聪明,以为一尽都尽在掌握之中,当真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杨峥听到杜玉娘的手受伤时,微微顿了一下,就这一下,就被赶车人捕捉到了。 “呵呵,你小子,艳福不浅啊!那姑娘长得不错,又有智谋,娶回家,真是便宜你了。” 杨峥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觉得嘴里的东西,一点滋味都没有了。 杜玉娘睡到第二天早上才起来。 她很久没有睡过这样安稳又踏实的觉了。 刘氏见她醒了,特别高兴,把早就煎好的药给杜玉娘端了过来,还顺带着拿了毛巾给她擦脸。 “你先把药喝了。” 杜玉娘也不讲究,直接端起碗,把药喝了个精光。 “娘,前边忙不忙?” “还好,时间还早呢!”刘氏道:“你饿不饿,我煮了粥,还给你留了点菜,你放心,可清淡了,娘单独给你炒的。” 杜玉娘饿得前胸贴后背,“行,我先吃饭,然后再去前面帮忙。” 刘氏连忙道:“不用你,这些事你哥都做熟了,也该出徒了!他现在啥都能干。” 杜玉娘点了点头,她大哥这个人,说不上多聪明,但是性子踏实肯吃苦,所以学手艺是最合适不过的。特别像抻面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太高的技术含量,只要肯下功夫,学会是迟早的事情。 杜安康学得很好,他现在完全可以挑大梁了。 杜玉娘就道:“那行,我歇几天。” 刘氏道:“这才对!家里的事儿也不用你忙活,你嫂子出月子了,一般的事儿都能干。”她一边说,一边转身去取了粥和小菜。 杜玉娘就坐到炕上,把刘氏拿来的东西都吃了。她左手受伤,但是用右手吃饭一点问题都没有。 刘氏看了两眼,就放心了。 好饱啊! “娘,你忙去吧。” 刘氏千叮咛万嘱咐,“这些东西你可别动,等我回来收拾。” 杜玉娘犯不着在这点小事上矫情,就应了她。 刘氏走后,杜玉娘就考虑起杨峥的事情了。 依着杨峥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他是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地道里等着自己救他的。 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走了吧? 杜玉娘心里装着事,就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也幸亏李氏不在,要不然见了她这上样子,非得吓一跳不可。 虎子也不知何时来的,站在门口瞧她。 杜玉娘不想吓到孩子,就收敛了情绪问道:“你怎么不进来?” “娘说你受伤了,不让我过来吵你。姐,你怎么不高兴了?” 杜玉娘招手让虎子进来,给他看了看自己包裹严实的手。 “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疼吗?” “傻孩子,这是我不小心弄伤的!已经上过药了,不疼的。”这些小伤跟前世的那些伤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虎子有些心疼她,这孩子长大了,懂事了不少。 杜玉娘就道:“姐没事,你放心吧!”她看着虎子,突然心生一计。 反正她现在也不用在店里帮忙,不如出去转转,打听打听消息,顺便给虎子找个学堂! 杜玉娘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对虎子道:“你在家里乖乖的,姐一会儿出去给你打听打听学堂的事情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那些事儿 杜玉娘的提议让虎子很开心,都过完年这么久了,他早就盼着上学堂了。 “姐,你能行吗?”虎子的目光落在杜玉娘的手上,十分怀疑。 他是很想上学堂没错,可是大姐受伤了,他总不能让她在受伤的时候到处给自己张罗学堂的事情。 “臭小子,我是伤在手上,又不是伤在脚上。”杜玉娘笑了笑,“我出去给你打听事情,只要脚好好的,能说话,还怕打听不到!” 虎子也想到了这茬,咧开嘴露出一口糯米牙。这几天他下牙松动,好像要换牙了。 杜玉娘揉了揉他的发顶,道:“行了,我现在就出去问问,看哪家的夫子教得好。你呢,乖乖在家里,不要调皮,没事就写写大字,嗯?” 虎子乖巧的点了点头,连忙应了。他喜欢现在的这个大姐,会关心他,会对他笑,不像以前,看见自己就只会翻白眼。 杜玉娘真的一点也不清楚虎子心里想的事情,否则的话,她很可能会伸手掐掐虎子的脸,好好的搓磨他一番。 杜玉娘打发了虎子,呲牙咧嘴的穿上了外出时穿的袄子。 她手上的伤还是挺严重的,整只手被包成了粽子一样,穿衣裳的时候会有些困难。特别是将手伸到袖子里的时候,难免会碰到,那钻心的疼痛,根本就不是三言两话能说得清的。 杜玉娘穿完袄子,身上也见了一层的汗。 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出去见了风,非得生病了不可。 杜玉娘耐着性子在屋里等了一会儿,等身上的汗全下去了,这才从正房走了出来。 她先去看了两个孩子,大宝和二宝出了月子,一日比一日更招人喜欢。原本两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都有些瘦小,皮肤有些皱巴巴的。可是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两个小家伙像是一下子长开了似的,胖了,皮肤也撑开了,像两只雪白粉嫩的团子一样。 杜玉娘见到两个孩子,心柔软的不行,她总是忍不住去回想兰姐儿和旭哥儿小时候的样子,想着他们是不是也这样招人疼爱。 只可惜,她拼了命的想,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两个孩子一落地,就被人抱到高氏那里去了,她这个亲生母亲想见自己的孩子一面,简直难如登天! 说来也怪,前世,她生了双生子,是一对龙凤胎。这一世大嫂生了两个儿子,也是很凑巧啊!她以前听人说,双生子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一般都是家里面之前有这样的例子,后面生双生子的机率才更大一些。 他们家情况比较特殊,她祖父是被人捡到后养大的,他对自己的身世不太了解,所以家里是什么情况他完全不知道。姥爷姥姥那边,倒是没的说有生双生子的。 杜玉娘的思绪跑得有点远。 田氏以为她手疼,当下也是心疼的不行,小姑子是金枝玉叶一样的人,何时受过这样的罪! “玉娘,你这手咋样,见好一点没有?” 杜玉娘笑笑,“嫂子,没有这么快呢,就是灵丹妙药,也不能这么快啊!” 田氏点了点头,“你可得当心一些,姑娘家的手是大事,万一……”她想说万一要是留疤了,可后来转念一想,自己把这话说出来,只能让玉娘发愁上火,还不如不说呢! 她就把话又咽了下去。 田氏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她坐月子的时候,多亏了小姑子侍候她,一天三四顿的做饭,都是换着花样的做。田氏觉得,自己奶~水好,一大半的功劳都要给杜玉娘。 李氏小心翼翼的看着杜玉娘那只手,不停的问:“秦大夫咋说的?” 其实她都已经知道了,可是就是不放心,还想再问两遍。 “祖母,没事了,只是皮外伤!”杜玉娘道:“秦大夫的医术你还不相信吗?” 李氏心里有了底,秦大夫的医术自然没得说,他连老大的眼睛都能治好,治玉娘手上的伤肯定也没问题。 就在这时候,两上孩子都哼唧起来。 杜玉娘知道田氏该给孩子们喂奶了,就起身去了铺子里。 早上这个时间段,吃面的人不是很多,只有两三桌客人。 杜玉娘跟刘氏和杜河清打了声招呼,说是要出去一趟。刘氏哪里放心得下,要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玉娘可受着伤呢! 杜玉娘怕她不放心,就道:“娘,我也不远走,就四处打听打听虎子上学的事!这左邻右舍的人,我多少认得几个,打听这点事儿,用不了多长时间。” 刘氏想了想,也就同意了,还嘱咐她早去早回。 杜玉娘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她出门的时候,刘氏还塞了一些钱在她身上。 “玉娘,反正家里也忙得过来,你就在街上转转,遇到啥喜欢的就买,别舍不得!” 刘氏觉得,她亏欠女儿太多。 杜玉娘接受了她的好意,她知道刘氏一直想要补偿她,这钱她要是不拿着,刘氏心里会不舒服的。 她拿了钱,慢悠悠的出了门。 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人们穿的衣裳跟之前相比,也轻薄了许多。 杜玉娘小心翼翼地往人少的地方走,生怕别人会碰到她的手。别人不是故意的,碰了手以后疼的却是她。 杜玉娘把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前,一边在街上走一边张望着。 她想看看街上有没有书局。 前世她嫁进贺府前,认字不多,勉强能写几个字,却也拿不出手,连三岁孩子的字都不如。 嫁进贺家以后,她自惭形秽,总觉得贺元庚对她的冷淡,是因为她配不上贺元庚,是因为她不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识文断字。所以她逼着自己去看书,把那些字记下来,还坚持写大字,练蝇头小楷。到后来,她读了几本书,字也能见人了,可惜却再没有了当时学写字的那种心情。 物是人非。 杜玉娘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西街,一抬头,居然走到了石家豆腐铺子门前。 杜玉娘看着石家豆腐铺子,竟有了一刻的恍惚。 前世今生,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此刻她站在这里,那些记忆却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 石家豆腐铺子的老板叫什么,杜玉娘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整条街上的人,都叫他石豆腐,而他的媳妇则是被叫成豆腐婆。 这夫妻二人,子嗣不多,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石豆腐宝贝孩子,特别是小闺女,当真是捧在手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杜玉娘正想着,却见从铺子里走出一个人来,定睛一瞧,是个年华二八的少女,穿一件掐腰的青色石榴裙,披着桃粉色的敞襟小袄,梳着元宝头,耳朵上戴着一对寻常款式的银丁香。这少女不是一等一的绝色,但是团团的小脸,显得稚气可爱,全身都散发着少女特有的朝气和可爱。 这人不是石青青又是哪个? 石青青,正是石豆腐和豆腐婆的女儿。 石青青见到杜玉娘的时候,明显也是一愣。 两个人以前就认识,只不过一直不太对盘。 石青青在某些方面,和前世的杜玉娘有些像。家里宠着,性格上有些缺陷,心里总是有股子心比天高的劲儿。 只可惜,石青青和杜玉娘一样,都是命比纸薄。 她前世偶然听说,石青青嫁了一个富家子弟,本来以为是良缘,结果对方是个虐待狂,新婚不久就开始动手打她,甚至有一次,直接把她踹小产了,到最后甚至将石青青活活打死了。 石豆腐一家去讨要说法,结果被对方活活打了出去,他们去告状,县衙的人竟然不接状纸。石豆腐气急攻心,没到两个月,就撒手去了,豆腐婆也疯了。 石青青的两个兄长没办法,办好了老爹的后事后,携家带口离开了这块伤心地。 这里,已经没有他们的立椎之地了。 “青青……”再次见到石青青,杜玉娘心情复杂,恍惚间便是一世,再相遇,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杜玉娘了。 石青青站在台阶上,抬着下巴看她,越看,眉毛皱得越紧。 杜玉娘穿了一条灰土土的裤子,上身穿了一件同样灰土土的袄子。她的头发很随意的梳在脑后,全身上下一件首饰都没有。 杜家,穷成这样了? 只不过,即便杜玉娘穿的不怎么样,可是她站在人群里,仍然会吸引走大家的视线。她生得太好了,就像一块闪闪发亮的宝石,衣裳首饰好似只是凡尘俗物,根本掩不住她的光华。 石青青真是要被气死了。 “干嘛?”她的语气不太好,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杜玉娘听到她熟悉的语气,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真好。 “没事,就想着咱们好久没见了。”杜家铺子在北街,石家铺子在西街,离着虽然不远,但没事的话,谁也不会乱逛的。 而且杜玉娘一直都在忙着张罗家里的生意,好久没有出门了。况且,上次见到石青青,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真的是好久没见了。 石青青头一次见到杜玉娘如此和颜悦色的跟她说话,一时心慌,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话了。她不想露怯,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算把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谁,谁要见你啊?” 杜玉娘觉得,这才是少女的样子,喜欢不喜欢的都刻在脸上,不像她,历经沧桑,已经学会了隐藏情绪。 石青青比她大两岁,算起来,十六岁了。 杜玉娘微微思索一下,好像她就是十六岁定下的亲事,翻过年就嫁了。 石青青见她不说话,就皱了皱眉毛,杜玉娘好奇怪,太奇怪了。这个人见到她居然没有冷嘲热讽,居然没有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发脾气,转性子了? 石青青越想越觉得古怪,干脆不理她,想要去办自己的事情。 她要去挑料子,做两身新衣裳。 就在石青青与杜玉娘擦肩而过的时候,杜玉娘突然又出声喊住了她:“青青!” 石青青皱眉,这个人怎么回事,这么怪。 “有话快说,本姑娘忙着呢!”石青青有点不耐烦了。 杜玉娘就道:“能去你家说说吗?” 石青青一脸的狐疑之色,不过,她心高气傲,面对杜玉娘的时候,总想碾压她,同时也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可怕的。 “行啊!”她倒要看看了,杜玉娘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石青青索性连布庄也不去了,折回来带着杜玉娘进了屋。 豆腐铺的生意,一般都是在早上,或者晚上,这个时间面,店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生意。 石家豆腐铺子比较小,前面的装饰也很简单,只有一个长柜台,上面摆着做好的豆腐,还有豆皮,腐乳坛子等物。铺子后面是一大家子人住的地方,还有磨坊,生活空间比较窄小。 生活总有磨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且石家人很知足。 杜玉娘和石青青进屋的时候,豆腐婆正在铺子里挑豆子呢,她以为有人来买豆腐,一抬头,却见女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姑娘。 豆腐婆定睛一瞧,哟,这不是杜家那姑娘吗? 这两个孩子,一见面就像斗眼鸡似的,虽然她们并不在一条街上住着吧,但是好歹也算是乡里乡亲了不是,闹那么僵,可不大好。 石豆腐一家,都是老实厚道的人,故而豆腐婆一见杜玉娘,也是吓了一跳,生怕两个孩子闹起来,不可开交。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杜玉娘竟然跟她打了招呼:“婶婶好!” “呃,玉娘啊,好久没见了。”豆腐婆看了她两眼,又看了自家闺女两眼,“你坐,婶子给你倒水。” 杜玉娘连忙道谢。 方才豆腐婆脸上那如同见鬼一般的表情,她看了个一清二楚。 看来她以前实在是太混蛋了,在别人心里半点好的念想都没留下。 豆腐婆给杜玉娘倒水。 杜玉娘只道:“谢谢。”她坐在石青青对面,有些发怵,有些后悔了。 她该怎么跟石青青说那些事呢? 石家人听了她的话,不会把她当成疯子赶出去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告知 杜玉娘坐如针毡,内心十分忐忑。 她不知道该怎么提起这件事,故而一直沉默。 豆腐婆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干脆把两上儿媳妇叫过来壮壮胆。 石青青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在故弄玄虚,当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气呼呼地道:“杜玉娘,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一段时间没见,你是傻了吗?有话快说,本姑娘忙着呢,没有闲工夫跟你在这儿大眼瞪小眼。” 豆腐婆吓了一跳,这孩子,脾气太火暴了!不过杜家那姑娘也不是好惹的,两个人要是打起来可就糟了。 豆腐婆刚想上前劝劝,却见杜玉娘笑了一下,“青青,我一时走神,你别生气!” 呃~~ 豆腐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杜家这姑姑怎么回事,转性子了?以前她跟青青不对付,用不了三句话两个人肯定吵的不可开奖,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杜姑娘居然还会安抚青青。 石青青也被杜玉娘的态度吓了一跳,“你……”没事吧?这人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杜玉娘嘛? 杜玉娘用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的拉了一下青青的袖子,道:“青青,咱们坐下说话。” 石青青鬼使神差的坐下,这才发现杜玉娘的左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好像受伤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有什么话你就快说。” 杜玉娘看了看豆腐婆,十分谨慎地问道:“婶子,我问这个话,可能有些冒昧,但是,却不能不问。” 石青青皱眉,“有话就快问,我还有事呢!” 杜玉娘便道:“青青,你定亲了吗?” 她也是猜的! 前世她跟石青青,真是见面就掐,两个人从来没有心平气和的好好说过话。杜玉娘只记得她定亲后的第二年就成亲了,但具体她是哪一年定的亲,杜玉娘完全没有印象。 石青青十六岁了,按道理来说,应该到了定亲的年纪了。而且她身上穿的衣裳也比之前讲究了不少,杜玉娘就大胆猜测,她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定亲了。 石青青挑眉:“你什么意思啊?你怎么知道的?” 果真定亲了吗? 豆腐婆也纳闷,不由得问道:“玉娘,你也听说了吗?” 杜玉娘没想到石青青真的定亲了,当下有些紧张地道:“听说了,真定亲了?对方……” 豆腐婆提起女儿的亲事,脸上就止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她走到石青青的身边,十分高兴地道:“要说起来,也是青青命好!这门亲事也是命中注定的。青青的婆家,是十里沟的富家,他们家的独子过了年刚二十。富家条件好,在十里八村都是数得着的富户,家里良田上千倾,青青的婆婆眼光高,也不知道相看了多少人家,都不满意。结果啊,你猜怎么着?就瞧中青青了。两个孩子也是有缘分,八字特别合!” 豆腐婆也是急着炫耀女儿的亲事,就跟杜玉娘毫无保留的说了石青青的亲事。 十里沟的富家!!! 真是那个虐待狂!!! 杜玉娘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婶子!”杜玉娘一下子握住了豆腐婆的手,沉声道:“不能让青青嫁给他,得赶快退亲。” 石青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杜玉娘就开始骂:“好啊,杜玉娘,我还当你转了性子,谁想到你还是那么恶毒!怎么,看我嫁得好,你气不过是不是?非要来参和是不是?” 豆腐婆和她的两个儿媳妇也都傻眼了,没想到杜玉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坏人姻缘,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大事哟! 杜玉娘平静地道:“我从没想过要破坏你的亲事,但是青青,这个人不是良配,你听我一句劝,赶紧退亲,我是为了你好。” 石青青被她气笑了,“不是良配?为我好?杜玉娘,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可笑呢?你知道富家是什么人吗?你去十里沟打听打听,谁不说富家的好话?富家有钱,可是修桥铺路,造福乡里!我未婚夫一不残,二不矬,三不丑,识文断字,他是富家独子,可是性子极好,身边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你说他不是我的良配?” 石青青已经偷偷看过富长河了,他长得很是斯文,秀气,她一眼就瞧中了。对方家世那么好,未来婆婆又好说话,石青青想不到富家有任何的不好。 石青青很生气,不等杜玉娘说话,又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配不上他?那谁能配上他,你吗?你给我说清楚!” 豆腐婆看杜玉娘的脸色也变了,咬了咬牙,恨不能将她打出门去。 杜玉娘缓缓起身,直视石青青。 石青青一脸怒意,眼睛瞪得溜圆。 “青青,人不可貌相!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你爱信不信!”杜玉娘看了看豆腐婆,又与她道:“婶子,我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时常跟青青闹别扭,但是我现在长大了,性子也改了,我是愿意看到她幸福的!” 她突然这么一说,石家人都反应不过来了。杜玉娘飞快的走到铺子门口,将石家铺子的大门拴上了。 她返身回来,才开口道:“我之所以让青青退亲,是因为富长河那个人,是个虐待狂!我也是很久以前,听别人说的。富长河发起怒来,会把身边的人往死里打,他身边的丫鬟已经换了好几拨了,就是小厮也有被打死的。他二十岁还没有成亲的原因,是因为他以前一直在看病,只可惜他这个毛病根本治不好。” 石青青震惊了,豆腐震惊了,连带着石家的两个儿媳妇,也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杜玉娘,你简直丧心病狂~这种鬼话你怎么能说得出口?” 什么虐待狂,听都没听过,她居然说富家大少爷有病!简直胡说八道! 杜玉娘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富家之所以修桥铺路,是因为富长河打死过很多人,他们要用这种办法赎罪。青青,你想想,富长河为什么不娶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而非要娶你这么一个出身平民之家的人呢。” “你什么意思?”石青青当真恼了,恨不能吃人。 “门当户对,这是大户人家择亲的不二选择!你想想富家那么有钱,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为什么会挑中你?” 石青青的脑子也乱了,“因为我们八字合……” “不对!”杜玉娘毫不留情的打断她,道:“因为富家不敢与门当户对的人家结亲。身份,家世相同的人家,不会把女儿送到富家受罪的,就算先前不知道,成亲后富长河把人家的女儿打了,他们可会善罢甘休?对方一定会跟富家拼命的。你就不同了,你爹只是一个卖豆腐的,你们家一无财力,二无势力,家世清白简单,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富长河把你打死了,你也是白死。” 石青青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骂人。她应该骂杜玉娘的,应该把她赶出去的,可是理智又告诉她,杜玉娘说的也许对的,要不然,为才能富长河那么好的一个人,会看上她呢? 石青青咬着嘴唇不说话,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她的心里生了根。 杜玉娘对着豆腐婆道:“婶子,我知道你最疼青青,肯定不愿意把她嫁给一个虐待狂,让她受尽折磨和侮辱吧?” 豆腐婆下意识的点头,这个老闺女可是她的心头宝,谁也伤害她,自己可是要跟他拼命的。 “无风不起浪,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婶子,你要是真疼青青,就赶紧让我叔和青青的大哥去打听打听!你们悄悄的去,总能打听出一二来,现在青青还没嫁过去,一切都还来得及。”杜玉娘说完这话句,就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也不管石家人的反应,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 石青青这才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地坐到了凳子上。 “青青,你别吓唬娘啊!”豆腐婆心疼极了,“你别听杜玉娘胡说八道,她肯定是嫉妒我儿。” 石青青不是傻子,只是她现在的脑袋好乱。 “娘,你别吵了,我想静静。”石青青的心,不能平静了。 杜玉娘走出了石家铺子,一身的轻松。 她尽力了!至于石家人相不信,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了。希望石家人能听进去劝,好好调查一下这个富长河。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暂且把这件事情搁下了。她走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书局,就在一个摊子前,买了一些点心。 不过炉果,槽子糕之类的。 杜玉娘付了钱,拎着点心往南街走。她要去看邱彩蝶,还要顺便打探一下杨峥走没走。 地道口的机关里外都有,杜玉娘不用担心他出不去,而且两个人之间有过约定,杨峥脱困后,会在大门上绑一块布条。 杜玉娘想去看看,她走了没有。 很快,她就来到了南街。杜玉娘漫不经心地在街上走着,时不时的钻小胡同,跟别人打听什么。 她怕被人跟着,所以绕了半天才绕到仓库那里,远远的,她就看到仓库的大门上拴着一根破布条,那破布条灰扑扑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杜玉娘突然有些心酸,她只看了一眼,便加快步子离开了。 当她拎着点心出现在邱彩蝶家门口的时候,那个跟在她身后盯梢的人也终于跟上了她。 这个人就是留下来的眼线,虽然杜玉娘的身上并没有疑点,但是做探子的人,天生都有灵敏的嗅觉。特别是那个领头的,觉得杜玉娘很有问题,所以便留了两个人在桃溪镇,让他们监视三天,如果三天之内,溪桃镇这边没有什么消息的话,那他们就可以撤走,回大部队了。 这人在街上撞见杜玉娘买点心,就想跟过来看看。他会武功,轻功也高超,像杜玉娘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如果她发现了他在盯梢,就证明她这个人不简单。 杜玉娘不知道有人跟踪她,但是她前世被人迫害过,算计过,所以有些防范手段已经溶入了她的血液之中,成了她的本能。 杜玉娘跟很多人问路,然后三拐两拐的往胡同里钻,那人生怕跟丢了,一直在屋顶跟着杜玉娘。 杜玉娘到了仓库那边,只看了一眼就往回走,并没有多作停留。随后她跟两三个人问了路,才七拐八拐的去了邱彩蝶的家。 那探子跟了一路,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当天晚上就与另一名探子汇合,离开了桃溪镇。 这些杜玉娘并不清楚。 邱大成不在,邱家只有邱母,邱彩蝶和邱二成三人。邱家的房子很小,也有些破旧,但是屋里屋外都非常干净。家里能用的家什虽然少,但是布置的却是十分温馨。 屋子里有淡淡的药味儿,除此之外,没有一点难闻的味道。邱二成是个虎头虎脑的孩子,看着应该比虎子大一些,可是身体偏瘦,但是很有礼貌。 听到杜玉娘来了,邱母连忙让邱彩蝶把杜玉娘请进屋里来。 “婶婶好。”杜玉娘把手里的点心递到邱彩蝶手里,道:“彩蝶,这是我路过时买的点炉果,也不是精贵东西,你可不要推辞了。” 邱彩蝶只道:“你来就来嘛,还带东西,太客气了。” 邱母也十分不好意思,“杜姑娘,你太客气了。”邱母是个非常瘦弱的女人,看起来气色不大好。 杜玉娘连忙道:“婶婶,您身体怎么样?” “哎,老毛病了!”邱母也知道杜玉娘很照顾邱彩蝶,故而十分感激,也当她是家里的贵人。 “玉娘,我还没问你呢,你这手是怎么回事?”邱彩蝶道:“包的这么严实,受伤了。” 杜玉娘笑笑,道:“别提了,打碎了东西,割伤了手,没有大事。” 邱彩蝶点了点头,道:“你快坐,我给你倒杯水去。” 几个人就寒暄了一会儿。 邱母体力不支,说了几句话以后就开始大喘气了,看起来摇摇欲坠。 杜玉娘就起身告辞了。 邱彩蝶跟邱母说了一声,就起身去送她。 第二百三十六章 黑影 邱彩蝶要送杜玉娘,嘱咐邱二成照顾邱母,起身送她。 两个人前后脚地来到了灶间。 杜玉娘就道:“伯母是什么病,瞧着气色不大好。”她的声音很轻,生怕问得太大声会显得不礼貌。 邱彩蝶就叹了一口气,道:“我娘这病,可是有年头了。当年我爹走的时候,我奶和我大伯他们,非说是我娘克死了我爹,不但把我们家的田和屋子占为己有,还把我们娘四个给赶了出来。那时候我们都小,特别是二成,才一岁多,要是我娘不认命的话,我大伯他们很有可能就会伤害二成!” 往事浮现在邱彩蝶眼前,她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几分。 杜玉娘听刘老汉说过一次邱家的事,但是他们没有想到,邱家人居然这么丧心病狂,对孤儿寡妇下手,还拿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要挟邱母! “我娘没办法,为了保住我们几个,只得忍气吞声的带着我们出来了。她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孩子,身无分文,可想日子是什么样的。我娘拼了命的挣钱,替人洗衣裳,做苦力,吃的苦比男人都多。”邱彩蝶凄惨一笑,“好不容易把我们都拉扯大了,她这身子,也垮了。” 杜玉娘听了揪心,连忙用右手握了她的手,像是在传递某种力量。 “玉娘,我没事了,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杜玉娘知道,邱彩蝶这是不想示弱,也不想让别人同情,怜悯她。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用不用给婶子换个大夫瞧瞧。” 邱彩蝶一脸愁容,可是她嘴上却道:“玉娘,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杜玉娘知道她不愿意多谈,就转移话题:“大成呢?” 邱彩蝶就道:“他去邻居家帮忙,应该快回来了。” 杜玉娘猜想,邱大成应该是出去做工了,邱彩蝶不好意思说。 她和邱彩蝶的关系也就那样,人家不说,她也没有必要揪着不放,这样只会让人反感。 杜玉娘点了点头,道:“那行,彩蝶,我就先回去了,你要是有事儿,就去铺子里找我。” 邱彩蝶特别感激杜玉娘,就点了点头,“好!” 杜玉娘顺利地回到了家中。这个时辰,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店里很忙,许多客人没地方坐,就跟旁边的人拼桌。 刘氏在灶间帮厨,杜河清忙得团团转,没办法,到后来李氏都过来帮忙了。 “祖母,你咋上前边来了?孩子咋办?” 李氏只道:“这不是忙不过来了吗?乖孙睡着了,招娣看着呢,我就过来了。”说话间,又有人起身结账。 李氏就过去收钱了。 杜玉娘看了看手上的伤,特别无奈,要是她没受伤就好了。 不过还好,杜安康的手艺已经很娴熟了,抻面,刀削面,炒面都不成问题。客人们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两个人的手艺。 杜家人中午忙到傍晚,一直忙到饭点过去了,才算能帮下来歇一口。 而田氏,已经帮杜玉娘熬好了药。 “玉娘,先把这药喝了吧!” 杜玉娘连忙道:“嫂子,你平时照顾孩子就够累的了,这些小事就不用你张罗了。等我回来再煎也是一样的。” 刘氏则是对儿媳妇的作法比较满意,招娣啊,勤快,肯吃苦,还给她生了两个孙子。除了娘家人不靠谱以外,哪哪儿都好! 哎,算了,反正以后远着点她娘家人也就是了。这孩子心里也不傻,知道以后该怎么做的。 “玉娘,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啊!我坐月子的时候,可是你屋里屋外的给我张罗吃的。我就煎副药,你跟我客气啥?” 刘氏看她们姑嫂相处的好,也是从心里往外感到高兴。 杜玉娘没再客套,端着药碗将药喝了。田氏顺手收走药碗,将碗刷好放起来,她擦了擦手,才对刘氏道:“娘,我回去了。” 刘氏点头,“赶紧歇着吧!哦,对了,灶上腾着几个肉包子呢,你晚上要是饿了,就让安康给你端过去。”喂奶的妇人,最容易饿了。 田氏又是感激,又有些不好意思,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 又不是新媳妇了,面皮咋还这么薄? 刘氏笑着摇了摇头,嘱咐杜玉娘:“你今天去打听学堂的事情打听的咋样了,有眉目了没有?” 虎子一听这个事,连忙把耳朵支了起来,认真的听着。 “哪有那么快,总得比较一下!” 刘氏点了点头,“我也不懂,你看着办吧!”她催促虎子睡觉去,又帮杜玉娘拧了毛巾擦脸,让她早点休息。刘氏自己去前面铺子,跟杜河清包馄饨,准备第二天早上要用的东西去了。 杜玉娘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只能辛苦娘和大哥了。 没过几天,杜玉娘的药就吃完了,她手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原来的肿胀都退了,伤口也愈合的十分理想。有些细小伤口的痂都已经脱落了,落出浅浅的新肉,深一点的伤口还在命中结痂中,痒痒麻麻的,暂时还不能沾水,也不能干什么活。 她自己一个人去了秦氏医馆复诊。 秦大夫亲自经她瞧的,“恢复的不错,内服的药可以停了,外伤药要用,但是不用包扎了。”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看来用不了多久,她的手就能恢复如初了。 秦大夫的医术好,所以医馆里找他看诊的人非常多,虽然秦大夫手下的两个徒弟都已经学有所成了,但是他们都还年轻,许多人并不是十分信任他们。秦大夫也觉得他们有许多不足之处,尚要多多磨练,故而很多事情他都是亲力亲为,只有一些不太严重,他认为徒弟们可以应付得了的事情,他才会彻底放手。 杜玉娘的外敷药,秦大夫就不打算管了,直接吩咐蒋寒星开药。 他这是给笨徒弟制造机会呢! 蒋寒星不动声色的提起笔,写起了药方。不管吃的药还是外敷药,药方简单也好,复杂也置,他们都是要留底的。 杜玉娘的这一副外敷药是成药,故而他很快就写完了。 “拿着这个到柜台上拿药吧!” 杜玉娘接了过来,诚心诚意的跟他道谢:“多谢蒋大夫。” 蒋寒星还是一副高冷的模样,轻轻嗯了一声,就开始收拾手边的东西。如果不是上次亲耳听到他要求自己报答他,杜玉娘肯定不会相信,蒋寒星还有那么活泼的一面。 他年纪不大,到是一副沉着模样,大概跟出身有关? 杜玉娘拿着药方,上前面柜台抓药去了。等付了药钱,她一转身,竟见蒋寒星背着药箱在门口等她。 这…… 他这是又要出诊吗? 杜玉娘不是一个单纯的十几岁的小姑娘,蒋寒星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她或多或少能够感觉出来两分。但是她自打重生以来,就没有想过感情方面的事情,虽说她都十四了,也到了要定亲的年纪,可是只要一想到前世的种种,杜玉娘就会有一种如鲠在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再说,也许蒋大夫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自己胡思乱想,只会惹人笑话,让人以为她自不量力。 杜玉娘的心思微微一转,就把这些事情在心里转了一遍。她想等蒋寒星离开以后再走,哪知那人竟然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口不动,好像是在特意等她似的。 杜玉娘有些傻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医馆里已经有小学徒在挤眉弄眼,悄悄说着什么了。 杜玉娘脸皮薄,没有办法,只好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出去。 蒋寒星见她出来了,果然调整了一下肩膀上的医药箱带子,准备跟她一起走。 杜玉娘特别无奈,总不能又不走了吧! 等她出了门,身后医馆里肆无忌惮的哄笑声便响了起来。 “二师兄加油!” “二师兄好样的。” 杜玉娘咬牙切齿~偏偏蒋寒星像没听到一样,还特意放慢步子,等着她,跟她的步调一致。 杜玉娘恼火的很。 她脸上十分平静,眼中半点火星也见不到,“蒋大夫,你这是要出诊吗?” “对啊!”蒋寒星看起来漫不经心,其实他心里也十分紧张。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动了感情,有了喜欢的姑娘。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甚至不确定杜玉娘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所以他打算按兵不动,一点点的拉近自己和杜玉娘之间的距离。 杜玉娘就道:“那我先走了,你忙。”说着她就大步朝家里走去,与方才慢吞吞的样子简直截然相反。 杜玉娘低估了蒋寒星脸皮的厚度,他长得高,腿也长。原先走得慢,是为了和杜玉娘步调一致,现在杜小娘加快了脚步,他便也调整了走路的速度。 杜玉娘哭笑不得,干脆不理他了,爱跟就跟着吧,反正她也快到家了。 很快,杜玉娘就走到了杜家面馆门口。 铺子里已经忙碌起来了。 杜玉娘问道:“蒋大夫进来喝杯茶?” 蒋寒星想了想,就道:“不了,我还要出诊。”说着便大步向前走去。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转身进了铺子。要是蒋寒星真的进来了,她还得费心思招呼他!他拒绝了自己的邀请,也从侧面反应出了一些问题,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呢! 杜玉娘跟杜河清打了招呼,杜河清太忙了,但是还是忍不住问她:“秦大夫怎么说?” “恢复的很好,不用吃药了,按照擦药就好。” 杜河清高兴地点了点头,“你回后面歇着吧!” 刘氏正好出来送面,她把现条送到客人的桌子上,就把杜玉娘拉到一旁,问了问她手上的伤。 “已经没事了。”杜玉娘就又重复了一遍。 刘氏就道:“真是谢天谢地,没事就好!对了,玉娘,我正想问问你呢,咱们家的腊肉没多少了,是不是再买一些肉,赶紧腌起来。” 腊肉是个慢工出细活的事,等没有了再腌,根本来不急。 杜玉娘想了想,就同意了。 “娘,这样,我现在就去肉摊那边看看,要是有肉的话,就直接让他们送过来一批。” “行!”刘氏道:“你跟薛胖子说,肉要好,价格要便宜,让他到家里送货的时候一并取钱。” 杜玉娘就笑,“娘,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当初看到薛叔叔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刘氏口中的薛胖子,就是那个长相凶悍,脾气却很好,很有善心的屠户。当初刘氏跟着杜玉娘上街买肉,被他的长相吓了一跳,说什么也不肯买,还是杜玉娘劝了她,因为杜玉娘知道,薛屠户长得凶,性格却是极善良的。 面馆开起来以后,杜家人也就成了薛屠户的大主顾,特别是做了腊肉以后,猪肉的需求量也非常大。薛屠户实在,价格非常公道。 “行了,赶紧去吧,别添乱了,我这忙着呢!”刘氏也是不好意思了。 杜玉娘没再说别的,就转身又出了门。 很快她就来到了薛屠户的肉摊前。薛屠户正在给客人砍肉,他媳妇耿翠花在旁边帮忙。 “玉娘来啦!”耿翠花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杜玉娘,还问她:“你的手怎么样了?”两家人经常打交道,玉娘手受伤的事情,他们也是知道的。 杜玉娘把左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已经没事了,就是暂时还不能干活。”好多人关心她的手。 “养好了再干活吧!”耿翠花又问:“你是买肉来了?” 杜玉娘就道:“是啊,家里的腊肉要见底了,我娘让我赶紧买过来买肉。婶子,有新鲜的肉吗?” 耿翠花是个爽利的人,当下道:“有,新杀的猪,肋条,五花,臀尖都有,我带你看看。” 杜玉娘笑道:“我来得还挺及时的!” 她刚想跟着耿翠花去后面看猪肉,结果眼前猛的闪过一道黑影,杜玉娘全身的汗毛的竖起来了,她本能的一躲,就躲避开了,让那个黑影扑了个空。 杜玉娘因为重新不稳,倒退了两步,勉强扶着薛家的肉案,才算站稳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又遇杜小叶 杜玉娘的左手有些痛,刚才她没有站稳,情急之下扶着肉案才没有摔倒,但是左手上的伤口却因为撞击又裂开了。 但是杜玉娘现在已经没有心情理会手上的伤口了,她直直的看着前面这个想要偷袭她的人,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这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杜玉娘,你这个下~贱胚子,你不得好死!”杜小叶张牙舞爪的想要扑过来,奈何耿翠花眼明手快,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她,耿翠花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杜小叶今天来镇上是买东西的,当然,她还有一些别的事。家里只靠两个女人维持,日子有些艰难,池秀才死了以后,杜小叶每天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婆婆像只疯狗一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每天对她非打即骂,甚至还把她往水缸里按,差点淹死她。 杜小叶怀疑她是想让自己像池秀才那样淹死。 杜小叶不敢还手,毕竟王氏是她的婆婆啊,如果自己打了她,那就是不孝,王氏说不定会更加虐待她。 杜小叶只能忍气吞生,暗地里却回家求救。王氏平时看得她很紧,根本不让她出门,后来她跑回家两次,无非就是想让爹娘把她接回去。反正他们也分家了,自己回去了,没准儿还能过日好日子,她还年轻,可以再嫁。 不成想,王氏不放人,甚至变本加厉的对付她。而且她娘也不愿意接她回来,嫌她丢人。 杜小叶觉得,自己就像是没有人的野孩子一样!全身上下仿佛都泡到了苦水里一般。她的日子糟透了,见不到一丝的光亮。若不是她大姐隔三差五的看看她,给她一点吃的,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 是谁造成这一切的呢,当然是杜玉娘啊! 杜小叶想,如果当初杜玉娘肯应下池家这门亲事就好了,她嫁给了池秀才,就没自己什么事了,那样成为寡妇的人就是杜玉娘,而不是她了。那么如今受王氏虐待的人也就是杜玉娘了! 杜小叶越想越恨,完全忘了当初她自己是如何看好池英杰,如何相中了他,如何千方百计的跟他有了首尾,才会如愿以偿的嫁到了池家。 她忘了这一切,只觉得自己如今所受的这些苦难和委屈,都是杜玉娘加注在她身上的,这所有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杜玉娘的。 再加上上次她和王氏来到杜家铺子捣乱,不但没有伤到杜玉娘分毫,反而让杜玉娘教训了一顿,旁人的指指点点,让她觉得面皮发烫,简直丢人丢到家了。当然,这一切也都是杜玉娘的错。 这种念头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恨杜玉娘,恨不能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扒她的皮,抽她的筋。随着时间的推移,怨恨在杜小叶心中发酵,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说来也巧,杜小叶来镇上置办东西,哪成想正好看到杜玉娘站在薛家猪肉摊子前有说有笑的,她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凭什么杜玉娘过得这么开心,快乐,还有钱吃猪肉!而她就只能在池家当牛做马,吃糖咽菜! 杜小叶不甘心,于是想趁杜玉娘不备,想想狠狠地揍她几下,出出心里这口恶气!哪知道杜玉娘竟然这样机敏,竟一下子躲了过去,而她又被那个卖猪肉的女人抱住了,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杜玉叶这么一闹,周围卖东西和买东西的人就都围了过来,看起了热闹。 到什么时候,都不会缺乏这种看热闹的人。 “杜玉娘,你不得好死!”杜小叶双眼中闪着恶毒的光芒,她不停的挣扎,还骂耿翠花,“你放开我,你这个死女人,放开我。” 耿翠花是什么人? 她可是这条街上的一霸啊,出了名的爽快,利落之人。她从来不主动招惹别人,但是别人要想招惹她,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那些小混混都不敢轻易招惹她,杜小叶又算是哪根葱? 最重要的是,耿翠花的力气很大,堪比男人,许多人不知道这件事,头一次跟她交手的时候,会吃亏。 耿翠花不等杜玉娘说什么,就狠狠的推了杜小叶一把,直接把她推倒在了地上。 “哪里来的疯婆子,上来就打人,还要死要活的?”别看耿翠花长得十分纤细,她一身的力气可不是白给的,她自己搬七八十斤的猪肉,都不费什么力气,像玩一样。 杜小叶摔到了地上,手上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她往地上一坐,扯开嗓子嚎了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她们这是欺负人啊!” 杜玉娘暗暗摇头,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王氏最擅长的就是撒泼打滚,没想到杜小叶没嫁过去多长时间,竟然也学会了。 薛屠户最看不上杜小叶这样的,加上他们跟杜家走动频繁,自然是要向着杜玉娘说话的,所以他当下板起脸,大喊一声,把剔骨头的刀狠狠的甩到了肉案上。 刀尖没入案板,直~挺挺的立在那里,散发着寒光。 杜小叶吓得缩了缩脖子,薛屠户长得太凶了,加上他故意板着脸,那模样,就像要吃人似的。 “你们都欺负我,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 耿翠花一笑,掐着腰走了过去,“哟,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了呢?要不是你上来就打人,我们能动手吗?你像个疯婆子似的,谁知道你是不是被疯狗咬过,发了疯要咬人呢?” 耿翠花这话说得俏皮,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呸!你才被疯狗咬了,你们全家都被疯狗咬了。”杜小叶叫嚣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眼泪汹涌而出,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杜小叶指着耿翠花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有什么资格护着她!” “因为我看不惯野狗咬人!”耿翠花微微一笑,不动声色。 杜玉娘真的傻眼了,这事儿,貌似是她和杜小叶之间的事情吧,怎么现在这两个人掐起来了呢? 杜小叶跟在王氏身边久了,见惯了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做派。特别是当她看到周围有不少上了年纪的妇人以后,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我的命怎么苦哟!”杜小叶抹起了眼泪,学着王氏的样子道:“各位乡亲父老,大爷大娘,你们来评评理。” 杜玉娘眉心微跳,看来真让自己说中了,杜小叶这是把王氏的那点能耐学了个十足十啊! “我跟这杜玉娘是亲堂姐妹,按道理来说,我们的关系应该是亲密的,可是杜玉娘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是她的姐姐,平时对我大呼小叫不说,还动不动就骂我。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本来就难免有矛盾,我是当姐姐的,让着她点也没有什么,可是她……”杜小叶泫然欲泣,掩面哭嚎!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 已经有很多人开始相信了杜小叶的话,看杜玉娘的眼神不是很友善。 杜玉娘倒是不慌不忙,她倒要看看,杜小叶还能说出什么来,王氏的本事她学去了几成! “大娘,婶子,你们知道吗?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家里就给她订了一门亲事,结果她嫌弃对方生得瘦弱,生得不好,说什么也不肯嫁过去!她既不想嫁人,又不想让自己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于是想出一条毒计来,设计了我,让,让他的未婚夫跟我睡到了一起,毁了我的名节。”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人群就炸了。 “太恶毒了!” “真没看出来啊?长得挺水灵的一个姑娘,心思居然这么歹毒。” “毁人名节,真是作孽啊!” “不仅如此,他们明明订了亲,却背信弃义,当真是猪狗不如啊!” …… 大家交头接耳,也不怕杜玉娘听见,说什么的都有,就差拿烂菜叶子和臭鸡蛋扔她了。 耿翠花冷冷的打量着杜小叶,对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她跟杜家人也接触一段时间了,不敢说太了解他们吧,但是光是从杜家人接人待物方面看,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家的人品都是不错的。 耿翠花在坊市生活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人的性子是真诚是虚伪,是和善还是狡诈的,她也能看透几分。 杜玉娘在耿翠花眼里,就是个孩子,她很漂亮,做事本分,勤快,为人处事大气,沉稳,而且凡事都心中有数。她觉得杜玉娘也就是出身不好,生在了坊市里,她要是生在豪门府地,一定是打理内宅的一把好手。 像杜玉娘这么精明的人,要想对付眼前的这个蠢货,简直不要太容易。还会让人抓到把柄? 耿翠花刚想上前说话,却被杜玉娘拉了一下,“婶子,谢谢了!”杜玉娘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耿翠花对她的维护,她都看在眼里,也会记在心上。 “杜小叶,你还真是长了一副好口条!”杜玉娘十分平静,竟然一点都没生气~ “你……你想干什么?”杜小叶本能的害怕了,因为她说的话,十成十都是假的。但那又能怎么样,这里的人又不认识她们,怎么知道她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只要她咬准了自己说的话,杜玉娘就等着被人扔臭鸡蛋吧! 杜玉娘只道:“你编瞎话的本事很厉害嘛!” “我,这都是真的。我没有说谎。” “敢不敢发誓?”杜玉娘眼中闪过浓浓的轻蔑之色,“你敢发誓说你方才的话都是真的?你发毒誓,如果不是真的,那你就会被王氏虐待至死,如何?” “我……”杜小叶不敢! 而且婆婆王氏虐待她的事,杜玉娘是怎么知道的? 杜小叶既害怕,又心虚,她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落到聪明人眼中,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敢吧,心虚吧?你自己说,你为什么会嫁到池家去的?” 杜小叶不敢正面作答,只道:“那是你的亲事,不是我的!” “我跟池英杰,从来没有订过亲。两家长辈连口头约定也没有!”杜玉娘扬声道:“各位乡亲,当年我父亲和池父情如手足……” 杜玉娘把事情说了一遍,才道:“池英杰是秀才,当初你哭着喊着要嫁他,可惜你婆婆不喜欢你,说什么都不同意你进门,是不是?杜小叶,你成亲前失贞,这事儿村里人都知道,家里是没有办法,才让你嫁了过去。怎么,现在你后悔了?” 杜小叶觉得自己的遮羞布被人撕开了,自己仿佛不着寸缕的站在人群中。 “不,不是这样的,她血口喷人。”她很慌张,脸上流露出了很多情绪,众人见了,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不过也有人不相信。 “这事儿又没有证人,谁能证明,你红口白牙的,怎么说都行啊!我倒是觉得这位大嫂子说得是真话。”说话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生得矮胖,模样也实在是不怎么样。 这妇人的相公,是个风~流~性子,经常出入花街柳相,骂她丑,骂她蠢。所以她最看不过的,就是容貌秀丽的女子。 杜玉娘生得花容月貌,而杜小叶呢,本来就是一般姿色,成了寡妇以后,倍受王氏折磨,瞧着面皮又黄又黑,眼角还有皱纹,像是三十多岁的人似的。两个人一对比,那妇人就相信了杜小叶,而质疑了杜玉娘。 杜玉娘上前,问她:“大婶,你认识她,还是认识我?” “不认识。”那妇人态度不好,瞪了杜玉娘好几眼。 “你既不认识我,也不认识她,凭什么觉得她说的是真话,我说的是假话?” 那妇人把嘴一扁,不想搭理杜玉娘。 其实现场有不少人,跟她的想法一样。 杜玉娘面上不恼,心里其实火得很。 这件事情已经纠缠她很久了,上次王氏就来闹过一回,这杜小叶居然不长记性,还来闹!她已经受够了!池英杰都已经过世那么久了,为什么她们婆媳俩不能消停些,还要拿一个去世的人来反复说这件事情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对峙 杜玉娘真是受够了,当初王氏就反复纠缠,现在杜小叶又来了。这件事还有没完没了了?既然杜小叶放着好日子不过,那么自己不介意送她一程。 “当初的事,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今天说最后一次。杜小叶,你要点脸吧,你丈夫都死了,你还要诬蔑他,你是人吗?”杜玉娘道:“大家若是不信,可以去杏花沟打听,此事村里人尽皆知。” 她说得言之凿凿,有名有姓,不少人都动摇了。 “谁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可都是外人,还能因为别人的事情去打听打听?她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先前挑事的那位妇人,又站了出来。看杜玉娘的样子,就像是仇人一般。 杜玉娘板着脸走过去,指着她道:“你还说你不认识她,你分明就是认识她,两个人串通好了一起胡说八道。” 那妇人急得脸都红了,“你放屁!我才不认识她呢!” “不认识,不能够吧!我看你俩挺亲的啊,要不然你咋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向着她说话呢?” 周围的人都点头,在一旁指指点点的。 那妇人又道:“我瞧大妹子是个实在的,肯定也是穷苦,不会说假话。你再瞧瞧你,啧啧,长得妖得妖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杜玉娘差点被她逗乐了,“大嫂子还会相面,一看面相就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劝你啊,还是离她远点吧,既是不相干的人,又何必跟她这种不祥人搅和在一起呢!” 杜玉娘也知道,那妇人怕是以貌取人了。像她那样的怨妇,前世杜玉娘见了不少,大概生活不易,就把所有的罪过都安到了别人身上,特别是过的好的人,俨然已经成了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仿佛只要是生活顺遂的人,就都成了她们的假想敌。 那妇人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道:“不……不详人?” 杜小叶也听到了杜玉娘,浑身一震。 杜玉娘脸上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杜小叶敢惹她,就得做好心理准备。 “当然了,她嫁过去才多长时间啊,她男人就横死了!”在乡下,除了病死地和老死以外,其他的死亡都是不正常的,统称为横死。横死的人,福气薄,总有点这样那样的原因,才会导致横死。 有老人的话来说,不是报应来了,就是被人克死的。 新媳妇门过没多久,爷们就横死了,这分明就是被克死的啊! 大伙看杜小叶的眼神,都不太好了,克死丈夫的人,在他们眼里,那都是十分晦气的。沾上这样的人,运道都要变坏了。 人们听了这话,都不由得退后了两步。连一开始像着杜小叶说话的那个妇人,都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她男人总骂她蠢,骂她晦气,要是知道她向着一个克夫的女人说话,非得抽她嘴巴不可。 杜玉娘又道:“他丈夫死了没多久,她婆婆就病了,半疯半傻的,实在可怜。”她没有说谎,王氏的精神确实不太正常。 “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杜小叶一边摇头,一边摆手,王氏天天在她耳边叨叨的那些话,全部都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王氏说她是丧门星,说她克死了池秀才。 杜小叶的神经极度紧张,她仿佛又看到了王氏那只狰狞的脸,王氏打她,骂她,不给她饭吃,甚至还会拿针扎往她身上扎。 “杜玉娘!”杜小叶崩溃了,一下子朝着杜玉娘扑了过去,撕心裂肺的喊道:“为什么,为什么嫁给他的人不是你!明明当初是他喜欢的人是你,想要娶的人是你!你为什么不嫁她?如果你嫁给她,我就不会动了心思,也就没有机会了,也就不会受苦了。” 杜小叶不打自招,几近疯狂。她的速度非常快,耿翠花没拉住她,眼睁睁瞧着她揪住了杜玉娘的衣领子。 她呲牙咧嘴的样子,实在有些恐怕,人群中不由得响起阵阵惊呼声。而且现在人们也总算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她是贼喊捉贼啊! 杜玉娘也不怕刺激她,“不是你非要嫁过去的吗?不是你看中池英杰的秀才身份了吗?他就是被你克死的。” 杜小叶气急了,大声道:“你给我闭嘴,闭嘴!我掐死你,你胡说八道。”她这样子,可把大伙吓了一跳,特别是耿翠花两口子,生怕杜小叶把杜玉娘掐出个好歹来,连忙上去拉她。 之前那个妇人,只觉得面上烧得慌,连忙转身出了人群。 杜玉娘可不是吃素的,她的力气虽然比不上耿翠花,但是她身体好,每天吃的东西油水也足,杜小叶连肉都吃不上,哪里是她的对手! 杜玉娘一下子抓住了杜小叶的手腕,顺势抬起脚,狠狠地踢在了杜小叶的膝盖上。 杜小叶弱不禁风的,也没有料到杜玉娘会朝她下手,当下被踢了一个人正着,整个人重心不稳朝后面倒去,手也自然而然的松开了。 耿翠花往旁边一闪,避免了自己被撞的命运,而杜小叶则是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摔得那叫一个结实。 杜小叶觉得自己的腿快断了,而且她倒在地上根本起不来,杜玉娘,你可真够狠的。正当她想爬起来的时候,却听到人群中又爆出惊呼声,杜小叶微微呆了一下,直到眼前有寒光闪过,她才发现杜玉娘拎着砍肉的刀,到了她的近前。 杜小叶吓了一跳,那刀尖离她的鼻子,只有分毫的距离。 周围的人一看杜玉娘把刀都抄起来了,当下四处逃窜,生怕出了人面,只有少数胆子大的,才留了下来。 “你,你要干什么?”杜小叶坐在那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杜下娘蹲下来,低声问她:“你说呢?” “我,我不知道。”杜小叶冷汗直流,趴在地上连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扑到刀尖上,小命就没了。 杜玉娘看她像个三孙子一样,心里多了几丝痛快。 “你不是要掐死我吗,来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干系 杜小叶哪儿敢说话,只能微微摇头。 “你热吗,干嘛流汗?”杜玉娘冷冷地盯着杜小叶的额头,“我也出汗了。” 杜小叶下意识的看了看她的额头,却不见一滴汗,心里有些奇怪,同时一股不好的预感也从心底慢慢升起。 “我手心出汗了。”杜玉娘笑了一下,问她:“你说我要是拿不住刀了怎么办?” 杜小叶都要哭了,“不,不,你一定得拿住了啊!” 杜玉娘轻哼一声:“说吧,你今儿来镇上干什么的?” 杜小叶转了转眼珠,“我,我买东西来了。”她不敢去看杜玉娘的眼睛,生怕被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杜玉娘根本就不相信她这鬼话。 上辈子她只是跟池英杰定亲而已,就被王氏磋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如今杜小叶是确确实实的嫁给了池英杰,王氏能饶了她?光是看她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就知道,王氏的手段肯定都使出来了,杜小叶随意到镇上来,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买东西,我猜你身上根本没有钱吧!?” 杜小叶是没钱,但这个时候她料定杜玉娘不敢搜身,当下就道:“这个你管不着吧!我就算不买东西,还不能随便看看。”她一边说,一边偷瞄杜玉娘手里的菜刀。 饭都吃不上了,还有心情闲逛,她怎么就不信呢! “你不说实话?说,是不是还憋着坏呢?上次跟你婆婆来讹钱,没讹到,这次又想干嘛?” 杜小叶可不敢说实话,她干脆把眼睛一闭,不言语了。反正杜玉娘也不敢杀她,豁出去了。 杜玉娘便道:“你毁我名声也不是第一次了吧?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杜小叶见她不再追问了,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担心吊胆地道:“我,你敢!” “我是不敢杀人!”杜玉娘道:“那我就拿刀在你脸上划几刀,等你变成一个丑八怪,王氏应该会更喜欢折磨你吧?” 杜小叶顿时变了脸色。 她不能被毁容,她还要嫁人的! 杜小叶之所以到镇上来,其实是替杜安兴来办事的。杜安兴答应她,事成之后,把她从池家捞出来,还找个人把她嫁了,并且给她一些嫁妆。她还想着脱离王氏的魔掌,嫁个人,重新活一回呢!所以无论如何,她的脸都不能毁。 “别,别!我以后再也不来了,我再也不破坏你的名声了。” 杜玉娘把刀往前凑了凑,杜小叶吓得魂飞魄散。 “我听不见,大点声!” “我再也不破坏你名声了。”杜小叶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还是小命更要紧一点。 杜玉娘就道:“那你就跟大伙说说吧,这池家的亲事,到底咋回事?你要是敢撒谎,我手里的刀可不认人。” 杜小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杜玉叶,她不吵也不喊,眼睛里的寒气像是能把人冻住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她手里的刀给她壮了胆,她底气十足,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 “我……” 看热闹的人,有好些还围着她们呢。 “我,我胡说八道呢!你跟池英杰从来没有定过亲。是我瞧中了他的秀才身份,想跟着他过好日子,于是,于是就……就跟他有了首尾,嫁给了他。” 菜刀横在她面前,她就是想撒谎也不敢啊!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就炸了。 虽然他们早就从两个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苗头,但是听到杜小叶亲口承认的时候,他们还是吃了一惊。 “这世上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胡大嫂子看走眼喽!”胡大嫂子就是之前一直向着杜小叶说话的那位妇人。 “可不是吗,这是什么人啊!人家姑娘还没嫁人呢,咋啥话都胡咧咧呢?” 大家指指点点的,对杜小叶的行径十分不耻。 杜玉娘慢慢的收了刀,才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杜小叶,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其实杜玉娘特别想知道杜小叶来镇上的原因,所以想暂时放过她。 “好,我以后保证不来了。” 杜玉娘这才收了刀,“滚吧!” 周围的人哄声一片。 杜小叶又羞又恼,在地上蹭了两下,才勉强爬起来,落荒而逃。 杜玉娘望着她消失的地方,沉默了好一会儿。 看热闹的人都撤了。 耿翠花这才走过来,把杜玉娘手里的刀拎走了。 “没看出来啊,玉娘,你这小身板,还敢动刀。” 杜玉娘无奈,“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了吗?” “那人真是你堂姐?” 杜玉娘点了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瞧着可比你老不少啊!?” 杜玉娘哑然,耿翠花这注意力放在哪儿了,她不是应该为自己有这么个极品亲戚感到惊讶吗? 耿翠花只道:“行了,看猪肉啊!” 杜玉娘点了点头,跟她看肉去了。 定好了猪肉,杜玉娘回了铺子。 刘氏有点着急了,见她回来了,才放下了心,“怎么去那么久,薛胖子的生意好?” 杜玉娘摇了摇头,店里吃面的人不多,她干脆就把杜小叶要打她,结果被她踢倒,又拿菜刀吓唬住的事情都说了。 刘氏先是气愤,紧接着吓一跳,听到后面却是叫好了。 这种人,就应该这么治她。 “你的手没事吧?” 杜玉娘这才想起来,她的手确实有点痛,方才挤了一下,有点疼。 刘氏看了看她的手,心疼得不行,“赶紧上药,歇着吧,哪儿也别去了。订个猪肉都能被臭虫盯上,我呸。” 杜河清的脸色也不好看,二房这两个孩子,唉,真是一言难尽。 子不教,父之过。 以后还指不定要捅多大的篓子呢! 杜玉娘却是忧心忡忡,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杜小叶到镇上来这件事,绝对不是偶然,她在王氏手下苟延残喘,哪里还有闲钱来镇上。指不定是谁给了她一条明路,让她做什么。 杜玉娘马上就联想到杜安兴身上去了。 她有预感,这件事,肯定跟杜安兴脱不得干系。 第二百四十章 水痘 杜玉娘的预感还是很准确的。 其实杜安兴一直在着手对付杜家大房,之前他挑唆王氏和杜小叶来镇上闹,后来又让钱到财找了几个钱家的家奴,去冒充钱生锦的人找杜家不自在,就是想好好出手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吃吃苦头。要是能把他们大房的铺子折腾黄了,他才高兴呢! 谁成想他的计划都打了水漂,大房的生意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还越来越好!越来越红火。 真是见了鬼了。 以前他们家开茶寮的时候,家里生意差的离谱,勉强能维持生活。现在他们大房开面馆,生意居然红火到不行!连小混混去捣乱,都没能影响他们的生意。 杜安兴很是眼气,恨不能把杜家面馆的所有东西都抢过来,然后自己开这个面馆。 他很不甘心,于是去找何胜,让他给自己出出主意,看看如何能报复大房等人,特别是如何能报复杜玉娘。 而何胜这时恰巧从贺元庚那边接到指令,知道贺元庚要接近杜玉娘,自己要给他制造一些机会。最好推波助澜的让杜玉娘遇到点难事,过不去的坎,到那时贺元庚再适时的跳出来,来个英雄救美。 像贺爷那样的人才,想要纳个乡下姑娘当妾,还用得着费这么多的心机?那些姑娘见了他的人,听了他的家世,还不得直接扑上去? 何胜不懂贺元庚的心思,觉得贺元庚这么做,有点多此一举。 但是贺元庚心里清楚,之前他见过杜玉娘,知道她不是个好糊弄的,也知道她不会轻易给人做妾,只有自己帮她解决了难事,甚至在她掉进万丈深渊以后,再把她拉出来,她才有可能属于自己。 所以,何胜听说杜安兴的来意以后,倒是觉得眼下有个好机会。 何胜就把杜安兴叫到自己身边,跟他轻声叨咕起来。 杜安兴越听越高兴,脸上也止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就这么办! 杜玉娘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情,她虽然有心提防杜安兴,但无奈的是,自己在明,杜安兴在暗,实在不好掌控他的行踪和意图。 她现在只是一个烧火丫头,没有资格培养心腹啥的,要不然她都想替自己找两个跑腿的包打听了。 唉! 杜玉娘眼下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只好顺其自然了。 没过两天,石青青戴了面纱来找她。 杜玉娘没认出她来,结果石青青把她拉到角落里,掀开了脸上的面纱。 杜玉娘吓了一跳。 “青青?”她差点没认出来。 石青青放下面纱,道:“你有时间吗,去我家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杜玉娘点了点头,估计她要说的事儿就是与富家定亲的事,正好她也想知道这件事情的进展,跟刘氏说了一声就跟着顾青青出门了。 “玉娘干啥去了?” 刘氏道:“好像是石豆腐的闺女,找玉娘有事。” “她俩不是一直不对付吗?不会出啥事吧?”杜河清原本对镇上的关系也不太熟悉,后来还是李氏跟他叨咕了几天,他才记下了。 “不太清楚。玉娘的事儿你别担心了,咱闺女心里有数呢!” 铺子里忙,两口子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杜玉娘一直跟着石青青进了豆腐铺子,才算是有机会喘口气,“青青,这回能说了吧?” 石青青把铺子大门关上,转身坐到杜玉娘对面,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纱。 “你这脸怎么回事?”看着像水痘! 石青青得意地道:“像吧,是不是像水痘!?” 像水痘?那就不是水痘了? “挺像的,怎么回事?”杜玉娘自己也出过水痘,故而觉得她脸上的东西,还真挺像的。 石青青叹了一口气,接着眼圈就红了。 “上次你跟我说完这那事情以后,我们家就重视起来了。我爹和我大哥就四处去打听了!” “果真如你所说,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是做过的事情,肯定会留下痕迹的。他们打听到,富长河有狂躁症,发作起来力大无穷,像野兽一样。他确实打死过几个人,都由富家出面,拿钱抹平了,打伤人的事情,更是常有。最近他在说亲,府里上下口风都很紧,要不是我爹,我大哥机灵,只怕啥也打听不出来。”原来石豆腐和石砚这爷俩,为了能够打听出富长河的底细,特意化装成了走街窜巷的货郎,最终,纸包不住火,他们还是打听出了富长河的事。 “玉娘,真要谢谢你。”石青青握着杜玉娘的手,哽咽道:“要不是你,我这一辈子就毁了。” 正说着,石豆腐一家听到声音,也从后院走了过来。 石豆腐和豆腐婆都被人搀扶着,看起来好像生病了,他们一见到杜玉娘,就要行跪拜大礼,把杜玉娘吓的差点夺门而出。 什么情况! “爹,娘,你们吓到玉娘了。” 石青青的兄嫂这才把二老搀扶起来。 杜玉娘便问:“怎么,老叔和婶子这是病了?” 石青青低下头,眼圈又红了起来,“这还不都是姓富的害的!” 石豆腐回到家里,把打听到的事情跟豆腐婆一说,当下就把豆腐婆吓晕了过去。全家人连忙掐人中,拿药油,总算是把人给救醒了。 富家的事,可是把全家上下愁得够呛。富家有权有势,肯定不会同意退亲的,如果提出富长河有狂躁症,他们肯定不会承认的!豆腐婆为了这个事儿,愁得不吃不喝,就恨自己怎么不先打听打听,把女儿推进了火坑。 以为是天赐良缘,却不想那富长河根本就是个吃人的魔头。 到后来,石家想了个主意,让已经出过水痘的石青青,装成出水痘的样子,再把这件事“不小心”泄露给富家。 富家果真派人来打听了,结果一见石青青脸上的那些水泡,还有她高烧不退的样子,当下拔腿就跑。 富家主动跟石家退了亲,全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才几天的工夫啊,石家居然就不动声色的把事情解决了。看来,石家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弱嘛! 第二百四十一章 都来了 石家人通过这件事,对杜玉娘有印象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观。他们现在拿杜玉娘当石家的恩人看。 杜玉娘道:“亲事退了就好!青青,你是有后福的人。” 石青青感激地道谢,“还是要谢谢你,玉娘,我以前对你……你别放在心上。”说到底,石青青也不是什么坏人,她不过是有些小脾气,跟以前的杜玉娘互看不顺眼罢了。你若是让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也做不出来。 杜玉娘笑着道:“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石青青劫后重生,心里更是百感交集,一夜之间像是长大了许多似的,心性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单纯,任性了。 “谢谢!” “我看老叔和婶子身子骨都不太好,还是回去歇着吧!” 石豆腐和豆腐婆又连连向她道谢,才道:“姑娘,我们没事,就是气急攻心,歇两天也就好了。头几天为了青青这个事儿,我们是着急上火,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好不容易退了亲事,这口气也就泄了,瞧着虚弱了些,并没有大事。” 杜玉娘连连点头,“那就好。” 石豆腐道:“这件事,我们会守口如瓶的,你放心,谁也不会说出去的。” “你们几个!”豆腐婆有气无力的道:“都给我表态!” 性子一向柔和的石豆腐两口子,在这件事情上,态度出奇的一致。 “放心,爹娘,我们谁都不说。” “杜姑娘也请放心,这件事,我们就烂到肚子里,谁都不会说的。” “就是,我们可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你放心就是。” 杜玉娘十分感动,“我相信。” “玉娘,你以后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遇到什么事了,只要我能帮上忙,你一定要跟我说。” 杜玉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的。 石豆腐这才道:“你们在前边说话吧,我们回后边去了。” 一大家子人呼拉拉的离开了。 杜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恩人啥的,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倒是石青青,看她这样,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还怕这个!”她也看出来了,杜玉娘虽然改变了不少,但是实在不是个会与人交往的。 “对了,你这脸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像水痘,其实不是。 石青青颇有些得意地道:“其实我从小就体质弱,吃什么东西稍微不注意,就会起疹子。这回我就特意吃了一些东西,本来是想发些疹子吓唬他们的,谁成想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就成了现在这样。” “这是……你也不怕脸毁了。” 石青青却道:“脸毁了有什么的,若是真心对我好的人,根本不会在乎。再怎么样,也比嫁给富长河强吧!与其被他打死,我宁愿一辈子不嫁。” 杜玉娘点了点头,人啊,还是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成长起来。 “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失去希望,会有好的姻缘等着你的。” 石青青抿嘴微笑,“我相信的。玉娘,我们是好朋友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 只是她没有想到,几天以后,杜安兴居然上门了。 他来干什么? 杜玉娘的眼神很不善,但是杜家虽然分家了,亲戚血脉却没有断。只要李氏还活着,两家人就必然是要有联系的。 “玉娘,你那是什么眼神?”杜安兴一脸友善,好像在开玩笑似的,“我是你堂哥,可不是你的敌人。”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杜玉娘也想看看杜安兴在耍什么花样,于是不动声色。 “堂哥来是有事?” 杜安兴点了点头,道:“你小枝姐年纪也不小了,家里想着给她说一门亲事。本来媒人说得好好的,让两家人相互有个了解以后再见面,谁想到男方那边突然有些变故,要出远门做生意,于是想把见面的日子提前。” 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杜玉娘不太明白,刘氏也是一头雾水。 倒是李氏,直接道:“男方没啥时间,决定在镇上请你二叔和二婶吃饭,再找个僻静的地方,让两个孩子远远的见上一面。” “想来想去,还真没啥合适的地方,你说要是传出去闲话,也不大妥当啊!所以河浦的意思啊,是想让两个孩子在咱们这边见一面,都是自家人,就当他们是来看亲戚的嘛,吃饭不是要紧的事。” 杜玉娘心中一跳,顿时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很多人直到成亲那一天,才会见到自己的妻子(丈夫)到底长什么样。安排杜小枝的亲事,为何要到面馆来,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阴谋? 还有,男方怎么就那么急! 这一切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凡是跟杜安兴沾上边的事,她都免不了要多想一些。 “男方是哪里人,合过八字没有?” 杜安兴淡然一笑:“还没有!要相看以后合八字的。” 杜玉娘就不出声了。 她知道,这件事自己反对也没用。因为杜小枝也是李氏的亲孙女,她年纪大了,李氏自然惦记,好不容易亲事有了着落,肯定不会反对二房的这个要求。 虽然这个要求看起来,有些奇怪。 刘氏也没说话,杜玉娘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只不过一想到自己男人被杜安兴那个畜生打伤过,心里就是千般万般的不舒服。 “你们看这个事儿……” 老太太都同意了,他们反对有用吗?再说,杜小枝那个孩子还是不错的,她的事,刘氏不想参和,也不想搅和。 “那行吧!不影响生意就行。”刘氏接收到了杜河清的目光,点了头。 杜安兴笑着道:“那就谢谢大娘了。不会打扰生意的,放心。” 日子定在了三天以后。 杜玉娘没有吱声,她觉得杜安兴的笑,不怀好意。 反正,事事小心就对了。 杜玉娘晚上把这事儿跟刘氏说了。 刘氏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娘知道了,晚点跟你爹说,让他心里也有个数。” 三天后,杜河浦,张氏,杜安兴以及今天的主角杜小枝都来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紧张 二房的人来的比较早,面馆的门才打开不久,杜河浦便赶着车出现在了铺子门口。他拴好牛车,与张氏等人一起走进了铺子。 杜小枝今天穿得很漂亮,平时不怎么穿裙子的她,今天穿了一套豆绿色的夹袄裙,外头罩了一件米粉色的褙子,脚底下蹬了一双褚色的秀花鞋。她这身行头,应该是新置办的,瞧着倒是为她增色不少。 杜玉娘跟杜小枝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杜小枝一想到自己要借用大房的地方相亲,心里怎么都会有点小别扭,笑容有点僵硬,但是她还是跟大房的人礼貌地问好。 杜安康躲在灶间不出来,根本不屑与二房的人打招呼。特别是杜安兴,在杜安康眼里,就是一个败类。 杜河浦倒是自觉,大概也知道大房的人不待见他,跟兄嫂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往后院去了。 张氏进屋以后,四处乱转,一脸嫌弃的样子。哟,刷了墙,还换了桌椅板凳。 生意也不怎么样嘛!铺子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她一脸的嫌弃模样,让刘氏忍无可忍。 碍于今天这个日子,也算是个重要日子,特别是小枝那孩子,从小懂事,故而刘氏也就没多说什么。 再忍忍吧,左右不过半天的工夫。 可有些人就是这样,给脸不要脸,以为你不说话,就是怕了她! “大嫂,你这铺子生意也不咋地啊,亏得十一把你们这儿好一顿夸,我看赔了不少钱吧!?” 听这语气,巴不得大房把全部身家都赔进去才好呢! 刘氏觉得她这人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直接道:“赶紧到后院去吧,我这边还要做生意呢,没工夫跟你客套。” 杜小枝的脸上顿时通红一片,仿佛能滴出血来,自家亲娘什么性子,她太清楚了,她自己说话不中听,也怪不得大伯娘不给好脸色。 “娘,我们去看看祖母吧,快点。”杜小枝好说歹说,把张氏推到后院去了。 后院晒了很多腊肉,张氏一进来,就被腊肉吸引住了,那么多肉,得多少钱啊?张氏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大房这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嘛!不行,这么多肉,她走的时候得拿一些回去。 就在她暗暗思忖的时候,杜安兴也过来了,他趁人不备,把张氏拉到一旁道:“娘,千万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别因小失大,坏了我的事!” 张氏一听儿子说的话,眼皮当时就跳了一下,“哦,我记下了,儿子,你放心,娘心里有数。” 杜安兴的脸色这才好了几分,几个人去了上房,见李氏。 李氏一瞧见这些人都是空着手来的,心里就不大满意。别的不说,自己这个老人还在呢,老儿子,大孙子来镇上一回,连块饽饽都没给她带,这是心里没有她啊!李氏倒不在乎儿子,孙子的那点孝敬,可是这是最起码的孝顺之心吧? 再者说,大宝二宝还没到百天呢,他这当二爷爷的,也好意思空着手来?哪怕给两孩子抄来一块布头呢,也算他们有心了。 李氏心里老大不痛快,对杜河浦的态度也就不咋地。二房的人呢,从头到尾都没觉得自己空手来有啥不对的,而且也没有想见两个孩子的想法。 在李氏心里,这就是自私,没人性。他们就兄弟两个,在这世上没啥别的亲人,血脉至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老大对二房多翻忍让,老二呢,这是得寸进尺啊! 张氏没有眼力见,根本没看出来老太太的不痛快,还叭叭的在那嘚嘚,说家里这个,那个的。 言外之意,就是大房哪儿哪儿都不如二房。 李氏听着糟心,摆摆手,示意他们坐着,自己去带孩子去了。 二房的人,就扔给杜玉娘招呼了。 谁让她手受伤了呢!干不了活,就只能招呼客人了。 杜玉娘巴不得相看的人快点来,到时候自己好赶紧离开二房这些人。 张氏把眼睛一眨,问杜玉娘,“玉娘,这面馆开了有一阵子了,生意不错吧?挣多少钱啊?” 杜小枝脸上发烫,觉得张氏这样的行为实在太没有素质了,再说玉娘多聪明啊,能跟她说这些事。 “二婶你刚才不也说嘛,家里生意不好,都要赔光了,还挣什么钱。”杜玉娘把原话奉还,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张氏气得直磨牙,“你这丫头,咋跟长辈说话呢?大哥大嫂也真是的,把这丫头惯得没边,将来就是嫁出去了,也得遭婆家白眼儿。” 杜玉娘看也不看她,就当没听见。 杜安兴有点不高兴,警告地看了张氏一眼,张氏接到儿子的眼神,讪讪地闭上了嘴。 儿子不高兴了,万一把事情搞砸了,她可没办法跟儿子交待了。 张氏想到这个,当下就老实了,不仅闭上了嘴,整个人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仿佛全身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杜玉娘一直暗暗观察着这一切,越看越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事。张氏咋突然就消停了,这也不是她性格啊? 杜玉娘想不明白,二房的人给杜小枝张罗亲事,里头能有他们家啥事?可她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杜安兴弄这一出是冲着他们来的。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青天白日的,难不成二房还敢明目张胆的陷害他们不成? 嗯,防人之心不可无,二房这些人,更是要时时刻刻的防着! 杜玉娘打定了主意,一会儿要先跟大哥说一声,得时时刻刻警惕这些人。 正说着,时间就差不多了,对方也该到了。杜玉娘就张罗着,让这一家人往前边去了。 张氏没让杜小枝去,还告诫她,“你稳着些,一会儿娘叫你,我再过去。” 杜小枝也没多想,身为女方,矜持一些总没错吧!话说如此,可是杜小枝到底是有些坐立难安,这亲事可是关乎女人一辈子呢! 杜玉娘看她太紧张了,就给她倒了一杯水,“小枝姐,喝口水吧!” 杜小枝确实有些紧张,连忙接了过来,跟杜玉娘道谢。 第二百四十三章 提亲 杜小枝把水杯拿在手里,却不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跟很多姑娘一样,一提到自己的亲事,既有期待,又有忐忑。 杜玉娘不动声色的打听着,“小枝姐,对方是哪里人啊,是谁给介绍的?” 杜小枝有些羞涩,“是陈大婶介绍的。”她似乎不愿意多提,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害羞,脸一直红红的。 “那,他们家是做什么的啊,哪个村的啊?” “是十里沟的。” 十里沟?这么巧? 杜玉娘不由得想起了石青青原来的亲事,莫非给杜小枝说的亲事是十里沟的富家? 她刚想再问两句,就见张氏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一进屋就朝着杜小枝招手,“枝儿,快点,男方来了。” 杜小枝一听这话,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把手里的手杯往桌子上一放,手指紧紧的抓着衣角,都不知道该咋办好了。 张氏走过来拉她:“你还想啥呢,快点跟我过去啊!” 杜小枝有点紧张,手心里全是汗。 听媒人说,男方条件特别好,家里良田千顷,住的院子都是三进的。不但如此,家里还有下人服侍,可以说是真正的大地~主了。 人家那么有钱,要什么样的妻子没有,就是娶个千金小姐也不过分啊,咋能看上她这么个乡下丫头呢! 杜小枝心里没底,越想越紧张。去吧,怕人家瞧不上她,丢了脸面;不去吧,又怕错过良缘,将来后悔。 杜小枝越想越紧张,脸上都见汗了。 张氏一看闺女这样,就明白了,这妮子是紧张了。 哎哟,傻闺女啊,这里头其实没你啥事,你紧张啥啊? 可惜这话不能跟杜小枝明讲,只能催促她快一点。 “娘,我,我……”杜小枝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氏急得不行,骂道:“你个完蛋玩意!那个,玉娘,你能不能陪你小枝姐去一趟?” 张氏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的飘,不敢去看杜玉娘。 这是冲着她来的?杜玉娘有些看明白了。 “这不太合适吧?” 张氏生怕她不答应,连忙道:“这有啥不合适的,你是小枝的妹子,你也帮着瞧两眼。” 杜小枝也不住的点头,伸手拉了杜玉娘一把,“玉娘,去吧!” “好啊!小枝姐,你不用紧张,我陪你一起过去。”杜玉娘倒是想看看,杜安兴再耍什么花招。 张氏一见杜玉娘答应了,高兴得都不知道怎么好了,“行,快走吧!” 杜玉娘应了,跟在张氏后面,与杜小枝一起往铺子走去。 到了灶间的时候,杜玉娘顺路就拐进去了。 “哎,玉娘你干啥去?”张氏有点紧张,脸上的肉都颤了起来。 “我跟大哥说句话,要不你们先去?” “不用,没事,我们等你。” 杜玉娘听她这么一说,就更加肯定了这里头有事,而且还是冲着她来的。 杜玉娘进了灶间,拉过杜安康跟他说话:“大哥,我瞧着今天这事儿不对劲。” “咋了!不是给小枝相亲吗?” 杜玉娘道:“我也不太清楚,一会儿我跟小枝姐过去看看,你盯着点杜安兴。” 杜安康脸黑如墨,“知道了,你去吧!” 杜玉娘这才走出灶间,对张氏笑了一下,道:“我们过去吧!” 张氏拦着两个人道:“我先出去,你们姐俩偷偷看一眼男方,然后等他走了,你们再出去。” 桃溪镇这边,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男女相亲,都是要请双方长辈掌眼,男女双方一般是不能直接见面的,但是双方可以错开,相互看一眼。 听张氏的意思,是想先让她们偷看男方一眼,再让男方躲起来看她们一眼。 杜小枝的脸更红了。 张氏转身出去的,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了谈话声。 杜玉娘就推了杜小叶一把,姐妹二人把帘子偷偷掀开一角。 现在外面的客人还不错多,她们能够清楚的看到那一桌特别的客人。 媒人陈大婶赫然在列,张氏和一个美妇人寒暄,杜安兴和一个年轻男子正在交谈,看得出,对方条件非常好,穿着打扮上,远非一般人家可比。 杜小枝只看了一眼,就缩了回去。她嘴角含笑,贝齿轻轻的咬着下唇,眼角眉梢都是春意。 杜玉娘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是相中了。那男子相貌堂堂,又十分有气度,看起来就非凡夫俗子,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姓啥。 “玉娘,你瞧见没有?”杜小枝压低声音,生怕对方听到什么。 杜玉娘点了点头,悄声道:“你别急,一会儿二婶就该叫你出去了。” 杜小枝点了点头,十分期待。 果然,没过多久,张氏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小枝,你跟我过去!”张氏冲杜玉娘笑,“玉娘,你也过来。” 杜玉娘摆了摆手,“二婶,不合适,我小枝姐过去就行了。” “没事,一起过来吧,你小枝姐脸皮薄,你要是不陪着她,她怕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杜玉娘暗暗冷笑,她现在更加肯定,张氏和杜安兴一定是不怀好意,想要算计自己呢! “好吧,那我陪着小枝姐一起的。” 张氏脸上乐开了花,“好嘞,咱们这就过去吧!” 张氏带着杜小枝和杜玉娘一起走了出去。 杜玉娘一直在杜小枝的身后,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微微低头,对自己面前的人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杜安康掀起帘子,偷偷的瞧了过去。 此时杜安兴和之前那位男子已经不在铺子里了。 两个人现在正在对面的铺子里,光明正大的往这边瞧呢! “富公子,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我那堂妹,模样最是标志,哪怕荆钗布裙,也挡不住她的国色天香啊!” 杜安兴口中的富公子,不是富长河又是哪个!? 富长河长得文质彬彬,一表人才,任谁见了他,也无法把他和狂躁症联系起来,也无法想象他居然能在盛怒之下,把人活活打死。 “是不错!”富长河盯着杜玉娘的容貌看,眼中闪过贪婪之色,“杜安兴,你既是想把你堂妹嫁给我,又为何打着你妹妹的名头行事呢?你大可直接告诉我,让媒人上你堂妹家提亲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陷阱 富长河的目光,让杜安兴微微有些不舒服。 这个人虽说有狂躁症,但是他不发病的时候,目光如炬,颇有才干。自己不能表现出来知道他病情的事情,否则的话,以富长河的精明,一定会发现他另有所图。 杜安兴也算是个聪明人,稍微转了转眼珠,就想到了一个说辞。 “富少爷,你也看到了,我大伯家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但是家里条件还是可以的。他们家一向重女轻男,特别是我祖母,拿我这位堂妹当成眼珠子一样疼。” 富长河漫不经心地道:“这又如何?难道嫁给我,还能委屈到她不成?” 杜安兴故意轻松的笑了笑,“她若能嫁给富公子,那便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如何能委屈到她?我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 “哦?愿闻其详!”富长河并不是好糊弄的,他觉得这个杜安兴从里到外都带着几分古怪,他甚至怀疑这个杜安兴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我大伯一家都很宠爱我这位堂妹,但是他们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一向没有什么名利之心,也不想把女儿嫁到高门大户的人家去。用他们的话说,我这位堂妹的亲事啊,最好是门当户对,正所谓齐大非偶啊!” 富长河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户人家倒是很合自己的心意。首先呢,家里人口简单,其次呢,平头百姓之家,没啥身份背景。还有最重要的是,那姑娘长得是真不错,给他做妻子,不丢份。 只是可惜了…… 富长河的眼神暗了暗,顺口道:“这么想也没错。” “所以啊!要是直接跟我大伯他们说有这么一门亲事,他们肯定会一口否决,只怕连你的面都不愿意见,就驳回了。但是反过来说,如果先见了面,他们就能看到富家的诚意,也会了解到富公子您是什么样的人!不是我恭维您说话,以您的样貌,身家,气度,学识,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啊,能看上我堂妹,那是她前世修来的。” 好话人人爱听,富长河也不例外。而且杜安兴的说辞,已经成功的打消了他心里的疑虑。 “言之有理。” 杜安兴略微思忖一下,又道:“富公子,有句话问起来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我是真心希望我堂妹嫁得好,所以有此一问,还望富公子莫要计较。” 富长河心里有数,大概知道他要问什么,但表面上却是风平浪静,丝毫不显。 “有话你直说就是,相信不久以后,我们就是亲戚了。” 杜安兴笑着应了两句,才道:“还是那句话,富公子家世好,模样,才学都是一顶一的,为何要找像我们这样的平民之家结亲呢?” 杜安兴装成不知道富长河的狂躁症,他这么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借以打消富长河的疑虑罢了。 富长河微微一笑,轻叹道:“不瞒你说,我不想找家世相当的姑娘,也是有原因的。你知道吗?那些出身富贵人家的小姐,从小被娇惯得厉害,脾气都不好,一个比一个蛮横!我呢,就想娶个贤妻,家里条件如何无所谓。” 这话有些牵强了,家世好,出身好,性情好的姑娘也不是没有,富长河这么说,也不过是转移杜安兴的注意力罢了。 杜安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富公子,高见!” 当然了,两个人都怀揣着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场面话听一听就算了,谁能当真不成? “富公子,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杜安兴张望了两眼,这会儿杜小枝和杜玉娘应该已经回到后边去了。 街上的行人渐渐地多了起来,铺子里也谈得差不多了。 本来嘛,杜家人也是好心,经不起二房人的软磨硬泡,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见面的地方。 但谁成想,这中间还会出现纰漏了呢! 当杜小枝听到,对方没有看上她,反而看上杜玉娘的时候,她整个人如同遭遇五雷轰顶一般,傻傻呆呆的立在了那里。 怎么回事,那人看上杜玉娘了? 杜小枝心里酸的厉害,一双泪眼止不住朝杜玉娘看去!是,玉娘长得比她好,白净,脸盘还好看,可是,这是她的亲事啊,怎么可以这样。 她长这么大,头一次对一个男人动了心思,虽然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但是那个男人长得多好看啊,斯文,秀气,连自己大哥也比不了。 本想着老天爷垂怜,让她嫁个好人家,以后的日子就算不能天天享福,也差不了太多,谁知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 杜小枝咬着嘴唇,捂着脸哭了起来,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张氏心里暗笑,脸上却是一副恨得牙根痒痒模样,“我的命咋这么苦啊!这可是我们家小枝的亲事,咋就成了玉娘的!?” 杜玉娘冷笑,原来他们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不过,这应该也不是他们最后的手段吧,只有杜小枝一个人恨她能起什么作用,这点打击报复,根本不痛不痒。 “呵呵,有意思了!相看的时候,我说我一个外人不去,二婶和小枝姐偏生要拉上我。还说什么小枝姐胆小不好意思,我陪着她,她心里能有些底气!我现在瞧着,怎么那么像你们挖个坑给我跳呢!?” 杜小枝听了杜玉娘的话,也愣住了。她仔细想了想,暗道:对啊,这件事跟玉娘有什么关系呢,从头到尾都是他们拉着杜玉娘一起去的啊! 张氏怪叫一声:“哟,我们还能故意让你掺和进来不成?这么好的亲事,我们捂着还来不及呢,还能特意叫上你?” 刘氏觉得张氏这回说的挺对的,张氏是个极自私的人,有好事的话,肯定不会想着她们的。 可能一切都是个误会吧!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这件事是你们找来的,你们自己想办法摆平!不要跟我扯上什么关系就好。”装吧,看你们能装到什么时候。 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 第二百四十五章 等着她 杜玉娘所料不差,这就是杜安兴专门给她布置的一个陷阱。 杜安兴沉着脸,对杜小枝道:“你也别哭了,这都是命,人家没看上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杜小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悲伤就又被这话勾了起来。 人家没看上她,倒是看上杜玉娘了。 杜小枝越想越不是滋味,一颗心像是泡在了盐水里一样,又苦又涩。 “这可跟我没啥关系!”杜玉娘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你们愿意商量,回家商量去,这里头没有我们大房的事。亲事成与不成,都跟我们没关系。” 杜玉娘说完这句话,就把二房人扔下,去前面铺子里了。她得走,她要是不走,杜安兴和张氏的心思也就不会显露出来。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她从来都不相信。她相信用不了多久,杜安兴就会露出马脚的。 张氏唉声叹气的,杜小枝一直低声的哭。 二房一家人在上房愁眉不展的模样,可把李氏给闹心坏了。 “这亲事成就成,不成就拉倒,你说说,自古强扭的瓜不甜,你们就算再怎么乐意,人家也没看上咱家小枝。结亲不成,你们还想结仇啊?有啥想不开的?”李氏看不上二房的做派,也不想说太多让杜小枝伤心:“小枝啊,你听祖母的,你是个好姑娘,能干还会过日子,将来啊,指定能找到好小伙子。” 杜小枝的眼泪就一直没断过,能干,会过日子有啥用?她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可是人家却没瞧中她!还不如长得漂亮呢! 杜小枝轴起来,也是挺愁人的,她自己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时时刻刻不忘拉上杜玉娘。 只是她做梦也想不到,这原本就是杜安兴设的一个局,张氏也是知情人,目的就是要坑杜玉娘,把她忽悠到富家去。 而她杜小枝,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一个牺牲品而已。 只要杜玉娘和富长河订了亲,杜安兴就会把富长河有狂躁症的事情告诉杜家大房,到时候大房的人肯定忍不住要去跟富家理论,两家实力悬殊,杜家想给杜玉娘退亲,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个时候,贺元庚就可以跳出来了。 富家虽然家财颇丰,但是了不起就是一个小地~主,是商户之家。贺家就不一样了,正所谓民不与官斗啊。贺元庚的父亲是平安县的县令,虽然桃溪镇并不隶属于平安县,但是县令啊!那在老百姓眼里,就是一方父母官,绝对是若不起的。 富家有资本与贺家叫板吗?自然是没有的,所以这件事只有贺元庚出面,才能解决。 一旦杜玉娘和富长河退了亲,那么她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这个时候贺元庚再提出要纳杜玉娘为妾,她还不得感恩戴德的答应下来?两个人凑到一起,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这一切,都是杜安兴自己想出来的。 要是前世的杜玉娘,也用不着他这么费心费力的对付,指不定自己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但是今时今日的杜玉娘,哪里杜安兴能对付得了的?他做梦也想不到,富长河是什么货色,杜玉娘一清二楚。 “祖母,要我说,这事儿错有错着,既然人家没看上小枝,看上玉娘了,干脆就让玉娘跟富家相看相看得了。” 杜小枝听了这话,猛然抬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杜安兴安抚她道:“小枝啊,我也知道富公子家境殷实,长得一表人才,我也想让他做我的妹夫!但是人家没看上你,有才能办法呢,是吧?祖母也说了,强扭的瓜不甜,祖母的话,总是没错的吧?” 李氏点了点头,觉得杜安兴的话还是挺中听的。 “十一,那你说让玉娘跟他相看相看,是啥意思?”张氏就是杜安兴的托,帮着自己儿子打马虎眼呢! 杜安兴只跟张氏说,要把杜玉娘的名声弄臭,要报复大房!张氏一听就来精神了,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娘,祖母,这个富公子,家住十里沟,家里条件特别好!不说别的,家里光是良田就有千顷,住着三进的大宅子,出入都有下人服侍,生活别提多好了。” 李氏一听这话,也挺惊讶。 “条件那么好?” 杜安兴像模像样的拍了拍大腿,道:“可不是嘛!那位富公子,可是位风度翩翩的人,您是没看见,那模样生的得,当真没得挑。而且他才学也很不错,对人彬彬有礼,若不是个好的,小枝能一眼就瞧中他吗?” 杜小枝的心一抽一抽的疼,杜安兴每说一句话,就像是有钝刀子在她心上割肉一样,生疼。 李氏想了想,就问:“条件这么好,你们是咋认识的?”那位保媒的陈婶,她也是认识的,没听说她有这样的能耐啊! “祖母,人家富家那么有钱,想找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啊!可是富公子说了,他是家里独子,不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回来侍候,只想找个能跟他好好过日子的。”杜安兴避重就轻的说道:“再说人家也不是没有条件,最起码姑娘的家世得清白,模样得出挑,最好还能识文断字。” 此话一出,杜小枝的心就更抽抽了。 “唉,要说我也是有私心,想着如果小枝能嫁过去,家里就结了一门好亲事,哪成想人家富公子却是一眼相中玉娘了。小枝,不是当大哥的说你,你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在富公子眼中,就是上不得台面。” 杜小枝低下头,把眼中的恨意和酸涩都隐藏了起来。 “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祖母,你看这门亲事给玉娘咋样?” 杜玉娘也十四了,亲事也该张罗起来了。 只是刚才看玉娘的态度,好像对这件事很烦感。 “容我在想想吧!”李氏的态度,让杜安兴一喜。说来说去,都是富家的条件太好了,太有欺骗性了。 等到了晚上,面馆歇业以后,李氏把这件事当着全家的面提了提。 杜河清皱着眉毛不说话,刘氏也是忧心忡忡。 杜玉娘则是暗暗冷笑,心想原来杜安兴在这儿等着她呢! 第二百四十六章 又上门 说来也是巧。 杜玉娘前脚把石青青从富家这个泥潭里拉了出来,后脚杜安兴就想把她踹进去。 这是不是报应? 坏人姻缘,最后报应到她的身上来了? 杜玉娘相信因果,但是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如果她明明知道富长河会把石青青虐待至死,还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她会寝食难安的。 她不后悔,杜安兴也休想得逞。 “我不同意。”第一个出来反对的人,居然是杜河清。 李氏也知道这事儿未必能成,一来富家的条件太好,二来这事儿跟二房有牵扯,儿子孙女不同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杜玉娘觉得很意外,也不知道她爹是出于哪方面考虑的。 “老大,你为啥不同意?” 杜河清道:“娘,玉娘的亲事,还是门当户对的好。再说,这亲事是二房的,不管咋地我们都不能接,万一将来小枝那孩子怪上我们可咋整?” 杜玉娘暗暗点头,爹的想法挺正确的,就应该离二房远远的。 倒是刘氏,觉得这门亲事非常合她的心意。 “他爹,没那么邪乎吧!”刘氏道:“是人家没看上小枝,跟咱有啥关系?”对方条件那么好,看不上小枝,看上玉娘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要是个人,只要不是瞎的,都能看得出来,小枝跟玉娘就没有可比性。 杜河清态度强硬,“这事儿没得商量,我告诉你,没事别想歪主意。玉娘跟那姓富的不合适。” 刘氏当下就急了,“咋不合适了,你没听见那媒人咋说的,富家有那么多田,就是大地~主啊!家里宅子气派,还有下人侍候,玉娘要是嫁过去,可就享福了。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还不是想让她少受点罪,嫁个好人家啊?”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富家再好,咱玉娘也不嫁!”这一次,杜河清态度坚决,倒是让杜玉娘意外了一下。 刘氏一见杜河清这么激烈的反对,当下就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便问杜玉娘,“玉娘,你是咋想的?”说到底,她还是舍不得富家的条件。觉得自己家闺女嫁到这样的人家去,才算是嫁对了,嫁好了。 杜玉娘淡然一笑,十分赞同杜河清的观点,“娘,我觉得我爹说得对,富长河不适合我。” 刘氏就没见过像杜玉娘这么能拆台的,当下拉下了脸,瞪她一眼道:“咋不适合你?那富公子什么样,我可看得真真的,那孩子长得好,没有架子,家里条件又那么好,你说,这样的你都瞧不上,你的心得有多大。” 杜玉娘心想,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表面上看着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她清了清嗓子,道:“娘,齐大非偶,不管富公子条件多好,都跟我没啥关系。” 杜河清点了点头,觉得闺女挺务实的,跟以前是真不一样了。他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下来了。 “人家不是介绍到这儿来了吗?”刘氏有点着急,“我看这就是你的缘分。” 杜玉娘失笑:“啥缘分啊,我就不信这个。娘,你说富公子长得又好,家世又好,凭啥去乡下挑媳妇?就算这富公子有点特立独行吧!难道他家里没有长辈了?长辈也能同意他这么干?” 杜河清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瞧刘氏,心想活了一把岁数了,看事情还没有闺女通透呢! 刘氏确实没想到这一层,直觉告诉她,杜玉娘话里有话。 “你是啥意思,就明明白白讲出来,这儿又没外人。” 李氏也帮腔:“对,玉娘,你是咋想的,跟祖母说说。” 杜玉娘想了想,便道:“我反正没看上那位富公子,而且啊,我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 刘氏一听这话,当下心里一哆嗦。 你别说,之前她还真没往这上头想,现在想想,闺女这话不无道理。也许富长河真有什么隐疾也说不定啊! “行了,要我说,这事儿就跟咱家没关系!”杜河清道:“人不贪,就不会遭祸事!咱们玉娘还小,我还想多留她两年呢!” 李氏觉得有些可惜,但是儿子说得也有道理。孙女的亲事,她这个做祖母的也不好说太多,就这么着吧! 刘氏也没主意了,只能松了口,“那行吧!” “行了,该干啥干啥去。”杜河清这个一家之主发了话,众人就散了。 杜玉娘披了袄子去了铺子里,杜安康正在包馄饨呢! “玉娘,我听二房那意思,是想把小枝的亲事让给你?”开家庭会议的时候,杜安康和田氏,小虎子,都避了出去,这事儿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是有这意思。”杜玉娘洗了手,挽起袖子,帮忙一起包。 杜安康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家妹子说,但是不说吧,他心里又不好受,生怕杜玉娘上当受骗。 “玉娘,杜十一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他的话,你可千万别相信。” 杜玉娘抬头看他,“大哥,你也觉得富家的亲事不靠谱?” “嗯!”事有反常即为妖,那富家被媒婆吹得天花乱坠,简直天上有,地上无。那样好的人家,为啥偏偏要挑个家世简单的媳妇呢?像杜小枝那样条件的,别说富家了,就是乡下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人家,只怕都看不上她。 “我瞧着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杜玉娘闻听此言,十分意外,“大哥,说说你的看法。”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杜十一就是没安好心,作了一个局。他拿杜小枝说事,是怕你起疑心,什么富家没看上小枝啊,我瞧着,他分明就是想把富长河推给你。” 杜玉娘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大哥,你越来越厉害了!”别看她哥平时话不多,眼睛可亮着呢!就这一点,别人就比不了。 “你俩说啥呢!” 刘氏和杜河清也走了进来。 杜玉娘就把杜安康方才说的话跟他们学了一遍。 刘氏不太相信,还道:“能吗?杜安兴这不是没事闲的嘛!难产说那富公子,真有啥见不得人的隐疾?” “娘,这回您还真说对了,那富长河,真有病。” 杜河清和杜长安听了这话,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咋回事?” 刘氏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杜玉娘就道:“我跟你们说过,西街有个石豆腐,他有个闺女叫石青青,你们记得不?” 杜河清摇头,刘氏和杜安康却是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她呢,比我大一岁,之前我们两个人关系不太要好,见面就掐,没少闹别扭。” 刘氏突然道:“那啥,那天找你那个闺女……” 杜玉娘点了点头,“那天来找我那个,就是石青青。之前她亲了一门亲事,本来呢,对方家世好,人品好,长相也好,全家上下一百个满意。可是后来,谁知道他们家竟打听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跟她定亲的那个男的,有狂躁症,发作起来像疯子一样,见人就打,手上已经有好几条人命了!” 刘氏吓了一跳,差点叫出来,她哆嗦着道:“闺女,跟她订亲的人,不会就是富长河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十里沟的富家,正是那个富长河。” 刘氏倒吸了一口凉气,杜河清则是紧紧的握着拳头,一副要被气炸的模样。 杜安康更是直接把手里的馄饨往案板上一扔,气得大叫:“杜安兴,他简直就是个畜生!我找他去。” 杜玉娘连忙拉住他,“哥,三更半夜的,你上哪儿啊!再说了,这事儿都是传闻,没有证据,你就是找他了,他也不能承认。” 杜安康一听这话,顿时泄了气,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那咋办!咱们家是面团做的,就任由他这么欺负?”上次杜安兴打伤了杜河清的事情,让杜安康一直怀恨在心。 “哥,你放心,这次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氏道:“玉娘,你说十一会不会不知情啊,要不然他也不能把这亲事给小枝啊!” “娘,你咋那么糊涂呢?都说了,这件事,杜小枝就是个幌子,人家从头到尾想坑的,就你闺女一个。”杜安康又气又恼,语气也不太好。 刘氏有点蒙,还问:“那他打死了那么多人,咋就没有人报官抓他呢!” 杜玉娘耐心地跟她解释:“他打死的人,都是富家的下人,卖身到了富家,生死都由他们说了算!出了事,随便安个罪名,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富家有的是银子,拿几十两就能让那些死者的家人闭嘴!” “人命这么不值钱呐?”刘氏喃喃自语,其实有点被吓着了。 杜玉娘抚着刘氏的肩头,安慰她道:“娘,人不可貌相。我爹说得对,齐大非偶,再说,现在凡是跟杜安兴沾边的事情,咱们都得一想再想,千万不能中了他的诡计。其实这事儿,我也是前几天刚知道的,石青青出了水痘,借机跟富家退了亲,好巧不巧他们就上咱家来了,你说我能不多心嘛。” 刘氏慌乱的点了点头,一家人心思各异,谁也没有去想,为何与杜玉娘不对付的石青青,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给她知道。 “那,你刚才在屋里咋不说。” 杜玉娘吧了一口气,“祖母年纪大了,我怕她受不住。” 杜河清也是没有办法,他知道李氏心里放不下二房,纵使二房的人有错,自私,李氏对他们失望至极,但是他们是血肉至亲,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情。 “那,现在咋办?”就任由二房欺负他们了? 杜玉娘道:“我这儿倒是有个主意,这次,咱们好好治一治这个杜安兴。” “啥主意?” 杜河清也忍不住道:“对,玉娘你说出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杜玉娘就道:“要是我猜得没错,杜安兴和那个姓富的,还会再来。” “他们还有脸来!他要是敢来,我非把他打出去不可。” 杜玉娘就道:“大哥,你这样会破坏我的计划。” 杜安康这才不说话了。 “咱们要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等富长河和杜安兴再上门的时候,杜安兴一定会想办法让富长河单独跟我说话,或许那个媒人也会来,不把我嫁到富家去,杜安兴哪里会死心。” 杜玉娘猜测,在杜家,杜安兴还不敢玩生米煮成熟饭那一套,他无非就是让富长河扮演翩翩公子,借由他良好的家世和外貌条件来打动自己。 前世的杜玉娘,自恃过高,是吃这一套的。 可惜的是,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傻乎乎,自以为是的杜玉娘了。 “干脆,到时候我就把话跟富长河挑明,直接说他有隐疾,我是不会对他有好感的。富长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一方面会否认,一方面肯定刨根问底的想知道这事儿是谁告诉我的,到时候我再祸水东引,就说是杜安兴告诉我的,你们想,到时候杜安兴会是什么下场?” 刘氏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冷嗖嗖的,“不会被灭口吧?” 杜安康倒是觉得大快人心,“这样最好不过,也让杜安兴尝尝这种滋味,富家人不要轻易放过他才好。” “爹,你觉得呢?” 杜河清问道:“会不会冒险了一些,毕竟咱们也知道了富长河的事,他会不会也把咱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啊!” 杜安康不满地道:“爹,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管这些。姓富的再怎么样,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打上门吧?” “倒也不怕。到时候我只说他有隐疾,却不说他的隐疾是什么,他未必就会把咱们怎么样。一来富长河会想,我们并不知道他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二来如果他动手,不就正好验证了自己有隐疾的事情吗?所以这件事,他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杜安康连连鼓掌,“妙极!就应该这么做。” 一家人又简单的商量了一会儿,就快手快脚的收拾,洗漱,各自休息去了。 不出杜玉娘所料,三天后,杜安兴果真又上门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下套 杜安兴是一个人来的,这倒是让杜玉娘觉得有些意外。不过她想想也就明白了,杜安兴是怕事情不成,特意跑来套她的话来了,想看看她对富长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杜玉娘暗暗给杜安康使眼色,意思让他别冲动。 杜安康当然知道大局为重的这个道理,他还等着看杜安兴的笑话呢,哪里能破坏杜玉娘的计划。 杜安康同样给杜玉娘一个眼神,意思是他知道轻重。 杜安兴这次没空手来,拎着两斤槽子糕,说是给李氏的。 槽子糕不值钱,但是李氏觉得这是她孙子的一片心意,心里对杜安兴的意见,也就淡了几分。 杜玉娘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人老了,把晚辈看得比啥都重要,尽管杜安兴已经上了大房一家人心中的黑名单,但是他在李氏心中,不是十恶不赦的。李氏依旧希望他能改好,依旧觉得,二房的出头之日,就指着杜安兴了。 也没错,他可是二房唯一的男丁。 杜玉娘就想,如果将来她也老了,会不会也像李氏一样糊涂? 她不愿意看到杜安兴在李氏面前卖乖,转身就出了屋。 前边已经忙起来了,杜玉娘的手也好了近九成,原本她是要去帮忙的,可是刚走到院子里,就被杜安兴叫住了。 杜玉娘微微挑起嘴角,转过身时,眼底却带上了几分不耐烦。 “有事?”她和杜安兴,已经不是第一次正面交锋了,真要是算起来,杜安兴可没少在自己手底下吃亏,他这是想打击报复呢! 杜安兴一见杜玉娘冷冰冰的样子,心里就窜起一股无名火。要不是她,自己现在还在还拿着钱好吃好喝的过日子呢,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辛苦。 当初书院将他除名之事,他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瞒下的。谁知这小娘们,转眼就把他那点事儿都捅了出来,害他丢人不说,生活也变得一团糟。自己现在这样,全是拜杜玉娘所赐,他要是不狠狠地报复杜玉娘一回,都对不起她的“再造之恩”。 “好歹我也是你哥吧?你跟我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杜玉娘转身就走,在她面前装大瓣蒜,你以为你是谁啊! 杜安兴一见她要走,当下又急了,咬着牙拦在杜玉娘前头,好不容易才算把心里这股火气压下去。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等把杜玉娘和富长河的亲事订下来,就有她受的了。 要是按杜安兴的意思,最好让杜玉娘嫁给富长河,富长河可是有狂躁症啊,两个人成亲以后,杜玉娘肯定少不了挨揍。就她这小身板子,被揍几回肯定就一命呜呼了,她死了,自己心里的这口恶气才能出去。 只可惜,想法很好,但是贺元庚不会同意的。也不知道杜玉娘哪儿好,竟值得他那样费劲心思的安排。贺元庚想纳妾没错,但是绝对不会要一个残花败柳,所以杜玉娘只能跟富长河定亲,却无论如何不能嫁给富长河。 算了,光是名节受损这一点,就够她受的了。自己还要在贺元庚手下讨饭吃,把她得罪狠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枕边风可是很厉害的。 杜安兴想到这里,脸上的那股子狠劲儿就如潮水一般迅速的退了下去。 “玉娘,我找你是真有事。” 杜玉娘停下脚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富家的亲事,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一点都不怎么样! 话说这样说,但是杜玉娘不能表现出来。 她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杜安兴,缓缓地道:“我觉得你居心不良。” 杜安兴眉心微跳,继而笑道:“怎么会呢!我是一片好意。” 到底年纪轻,阅历少,不及后来那秀狡诈无耻。 “是吗?”杜玉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富家是不错,可是自古就没有姐妹两跟同一个人说亲的道理。” “你在乎这个?”杜安兴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错愕。 杜玉娘轻笑,“怎么不在乎?富家再好,相看的是小枝姐,我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可是富公子没相中小枝了,他相中你了。”杜安兴道:“你可要想清楚,富家有良田千顷,你若是同意了这门亲事,你以后就是富家的少奶奶了,衣食住行都有人侍候着,呼奴唤婢,锦衣玉食,不比你在这儿下厨卖面强?” 杜玉娘犹豫着,似乎颇为意动。 杜安兴一见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心动了。 别人不知道杜玉娘是什么样的人,他杜安兴可是把她看得透透的。虽然说她现在变了一点,可是老话说得好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杜玉娘就是小姐身子丫鬟命,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总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能放过? 呸~ 杜安兴在心里,把杜玉娘贬得一文不值,脸上却是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反而一副为她好的样子,道:“你可要想好了,错过富公子,你可未必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家了。” 杜玉娘微微扬起下巴,一副骄傲模样,“堂哥,我就不明白了,你为啥非得让我嫁给富公子呢?” 杜安兴眼神微闪,他露出一个颇为自信的表情,才道:“玉娘,实话跟你说吧,要是富长河能相中小枝,这么好的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给你的。但是小枝模样一般,确实不如你长得出挑,富公子没相中她,也是正常的事!你虽然对我有些误会,可是咱俩毕竟都姓杜啊,如果你能嫁到富家去,那么我这个堂哥,也不能白白辛苦一趟是不是?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嫁到富家去,总比别人嫁到富家去强吧!?” 要真是这样,还算说得过去。 杜玉娘眼中的狐疑之色慢慢退去,“真是这样?” 杜安兴笑,“当然了,玉娘,你要是真嫁过去了,可千万别忘了乡下的穷亲戚啊!” 杜玉娘想了想,便道:“若是如此,你改日把媒人和富公子带来吧,行与不行,总得我亲自见过再说。” 第二百四十八章 话里有话 杜安兴以为杜玉娘动心了,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他兴冲冲的离开了杜家铺子,去找富长河商议去了。 杜家人心里头攒着火,就等着下次杜安兴上门,好好收拾他了。 没过两天,杜安兴果然带着富长河登门了。 杜玉娘冷笑连连,心想他可真是够迫不及待的。让她意外的是,这一次,富家的长辈没有出面,媒人也没有来,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估计是想先迷惑他们应下这门亲事,再让媒人登门吧? 杜玉娘一直在铺子后面,前面的事情,暂时交给爹娘来应付,后面的重头戏,才是重中之重,需要她亲自出马。 没过多久,刘氏就到后面来找杜玉娘了。 “玉娘,我跟你说啊,那位富公子,啧啧,可看不出来啊!”刘氏一屁股坐到杜玉娘身旁,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娘,怎么了?” 刘氏煞有其事地道:“要是你说不,谁都看不出来他有病啊,那人往那一站,就像是画里的人似的,一开口说话,真是彬彬有礼,你从头到尾,都挑不出一丁点的毛病来。”太有欺骗性了,若不是玉娘事先跟他们讲过了富长河的事,打死她,她也想不到富长河有病。 “行了娘,前边咋样啊?” 刘氏叹了一声,“我看你祖母啊,上挺上心的。” 李氏不知道真相,自然会受到杜安兴忽悠的影响,这也是正常的事。 “没事,你一会儿回去,让我爹和祖母把杜安兴给看住了,后边有我跟我哥就行。” 她跟富长河,必须要打一个照面。反正有杜安康在,也出不了什么事。 刘氏应了,抬脚就往前面去了。 杜玉娘稳了稳心神,去了院子里。 为了避嫌,他们得在院子里说话,还得有第三人在场。 杜安康正在院子里转圈呢,一见杜玉娘来了,就迎了上来。 “玉娘!” “哥,你别紧张,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棘手。” 杜安康点了点头,其实他是担心富家会不依不饶。 兄妹俩正说着话呢,富长河就走了进来。 看来爹娘是把杜安兴给缠住了,他没跟来。 “富公子,请坐吧!”杜安康板着脸,指着院子里的条登,对富长河说了这么一句。 富长河简单的打量了一下杜家的小后院,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嫌弃。他面上不显,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甚至还对杜玉娘扯出一个笑容来。 “杜姑娘,有礼。” 杜玉娘听了这话,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而与此同时,富长河也有些不太高兴,因为他发现,杜玉娘穿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一身,上身是老豆色的夹袄,下身是石青色的裤子,腰上还扎了一条围裙,一点也没有相亲的觉悟,连身衣裳都没换。 对,她模样长得好没错,可是相亲的时候总得重视起来吧?至少换身衣裳吧?她倒好,还是这副打扮,简直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想到这儿,富长河的眼中就带上了一层隐晦的暗色。 杜玉娘心想这人果真不正然,自己还没说话呢,他就不高兴了,果然是狂躁症,一点都没埋汰他。 “富公子。”杜玉娘微微点头,算是跟他打过招呼了。 富长河的心情微微好了一点,也顾不上嫌弃条凳了,直接坐下。 连杯茶也没有。 正当富长河琢磨着怎么开口呢,那边杜玉娘开口了。 “富公子,你的来意我已经知晓了。” 富长河轻轻挑了挑眉,心想这丫头肯定被自己迷到了,没准明天就让人上门来提亲了。 杜玉娘却道:“多谢富公子厚爱,只是我年纪尚小,不想过早提及亲事,还请公子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富长河皱眉,他怎么也没有料到,杜玉娘会说来出这样的话。像自己这样家世财力都出挑的人她都看不上,她还想找什么样的。 富长河微微眯起眼睛,借以掩饰他心中的怒火,他是富家的独苗,婚事艰难!若不是因为他有那个毛病,像杜玉娘这样的出身,也只配给他做小妾! “姑娘何出此言啊?我听令兄的意思,好像姑娘并没有年龄方面的顾忌啊?”富长河一脸的惊讶之色根本不像装出来的。 杜玉娘才十四岁,确实有点小,至少得等她十五岁的时候才能成亲,这是富长河不太满意的一点。 夜长梦多,赶紧把人娶进来,为富家延续香火才是正经的。 杜玉娘朝杜安康看过去,问道:“大哥,这话是你说的?” 杜安康摇头,“我是第一次见富公子。”言外之意他和富长河不熟!况且昨天富长河来的时候,杜安康一直在灶间没出来,两个人确实没有见过面。 富长河连忙道:“是你堂兄。”也就是杜安兴了。 杜玉娘皱眉,看富长河的眼神不太友好,“不能够吧?” 富长河心里七上八下的,“姑娘是什么意思?” 杜玉娘笑了笑,道:“哦,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这话肯定不是我堂兄说的,富公子是不是记错了?”她那表情,那语气,好像都在指责富长河是个说谎的小人一样。 富长河气得牙根痒痒,这个女人,简直不识好歹,要不是看在她长得还不错,带出去也不丢人的份上,他能娶她这么一个乡下丫头? “杜姑娘,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堂兄跟我很熟悉,对于咱们俩的事,他是乐见其成的。” 杜玉娘脸上嫌弃的表情是藏也藏不住了,“打住,富公子,什么叫咱们俩的事?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可不想跟你沾上什么关系!免得闺誉受损,到时候我就是浑身是嘴,我也说不清楚了。” 富长河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想差了。杜玉娘不是害羞,更不是什么狗屁的欲擒故纵,她是真的害怕跟自己扯上关系,而且怕得要死。 她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富长河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事情可能泄露了出去,心里就有了想要杀人的冲动,他觉得空气稀薄,浑身上下像着火了似的,直冒汗。 “杜姑娘,你是话里有话啊?” 第二百四十九章 阴沟里翻船 “杜姑娘,你这是话里有话啊?”富长河的眸子里,泛起危险的光,他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但还不至于凶相毕露。 杜玉娘心里有谱了,知道富长河这是狂躁症发作前的预兆。 杜安康在一旁也看得清清楚楚,他全身紧绷着,就怕富长河突然发病,会伤害杜玉娘。 杜玉娘朝他悄悄地摆手,好在富长河紧紧盯着杜玉娘的眼睛看,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个小动作。 “我也没有别意思,我堂兄也是不乐意我跟你接触的。富公子,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我堂兄说你有隐疾,具体是什么,他倒是没说。不过他说了,我们两家是打断骨头连着亲的血脉至亲,他是不会坑我们的,让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同意你家的这门亲事。” 富长河瞳孔猛然放大,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他微微的晃着头,问道:“你说什么?” “我堂兄怕得罪你,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你,怕你报复,但是他私底下跟我们说你有隐疾,让我们千万不能答应这门亲事,还要陪你演戏!富公子,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有什么隐疾,你家里条件那么好,你怎么不找大夫看看呢?” 富长河又气又急,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恨不能将眼前这一切都砸了! 但是,他得忍着,这个时候若是露了底,那他有狂躁症的事情就再也瞒不住了。 想到这里,富长河连忙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他哆嗦着把瓷瓶打开,从里头倒出两颗黑不溜秋的药丸来,仰头吞了下去。 杜玉娘和杜安康相视看了一眼,心想这人还随身带着药呢! 富长河刚把药咽下去,就听杜玉娘道:“你真有病啊?” 他抬头一看,只见杜玉娘一脸惊恐的望着他,眼底都是不可思议,看着他的目光像是看着一坨牛粪一样,满满都是厌恶。 富长河刚被控制住的怒火又要窜了起来。 “富公子,我看你这样是不舒服啊,早点回去休息吧。”杜玉娘道:“男女有别,我就不送你了,哥,替我送送富公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富长河要是再留下去,那就是没皮没脸了。一个天天做粗活的丫头,也敢嫌弃起他来了? 不对,这事儿从根儿上说,是杜安兴的不是!如果不是他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说自己有隐疾,杜玉娘怎么能视自己如洪水猛兽? 杜安兴! 富长河眼睛通红,心想你当着我的面拍胸膛保证,说一定促成这门亲事,结果呢,反过来咬他一口,还把他有病的事情告诉给了杜家人知道。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在小河沟里翻了船。 富长河说的大风大浪,当然就是指之前他发狂是打死人的事,死了好几个人,他有病的事情都没透出去一点,结果找个媳妇,却把这事抖落个干净。 他越想越气,也不顾上让杜家人送,急吼吼的往前面去了。 杜安康有些担心,就问:“玉娘,不会出什么事吧?” 第二百五十章 偏袒? 杜玉娘莞尔一笑,道:“事是一定要出的,但不是我们出事。” 杜安康马上反应过来,伸手拍了自己额头一下,“你是说十一……” 兄妹俩心照不宣,心情都好了起来。 再说富长河,他到了面馆前头,也顾不上再装什么斯文形象,招呼也不打一个,闷头就往外走,看起来气冲冲的。 他今天为了图方便,连下人都没带。 此时富长河脑袋里就一个想法:得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要不然他非得气炸了不可。 杜安兴看到富长河疾步离开,心里纳闷极了,他也顾不上跟大房人打招呼,连忙快步追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富公子怎么走了? 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啊?杜玉娘表态没表态啊? 这些话都得问清楚,要不然他不白忙活了吗? 刘氏看着杜安兴火急火燎的模样,心里暗暗啐了他一口,心想让你祸害人,这回怕是有你好受的。 李氏一脸的惊讶之色,“老大,出什么事了?” 杜河清不动声色地道:“娘,我也不知道,我去后面问问,您别急。”好在这个时间铺子里没啥客人,李氏也顾不上许,把手里的抹布一扔,就跟着大儿子往后院去了。 “玉娘,那啥,富公子咋走了?” 杜河清递给她一个眼神,意思是那两人已经走了,让她放心。 杜玉娘心领神会,这才惊慌失措地道:“祖母,方才吓死我了,本来好好的,也不知道富公子怎么回事,居然双眼通红,还乱发脾气。您不知道,他,他刚才像是要吃人似的,幸亏我哥在这儿,要不我就挨打了!” “啊?”李氏吓了一跳,“怎么,怎么还要动手呢?”富长河走的时候,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像是逃难心的,看着确实跟平时彬彬有礼的他不太一样。 杜安康上前一步道:“祖母,您可别提那个富公子了,像要吃人似的不说,还吃药!方才当着我和玉娘的面,慌张地掏出来个瓶,仰头就吞了几粒药丸,看着太吓人了。” “不会是有啥怪病吧?”杜河清适时地出声,一边皱眉,还一边道:“我就说跟二房有关的事情,咱们都不能沾边。什么好心好意思给玉娘介绍亲事啊,分明就是想坑我们玉娘,要把她嫁给一个有病的。” 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一点。 李氏就不赞同地道:“老大,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呢,老二和十一也是好心!” “好心啥啊!娘,你说二房的事儿,为啥非让咱们掺和?我看他们就没安好心。镇上那么大,哪儿不能相看,还非得上咱家铺子里来。我看他们就是没安好心!” 李氏刚要再说什么,就听见有脚步声往后头来了。 刘氏小跑着过来报信,“十一被打了,打他的人就是富公子。” 在场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全都愣住了,“怎么回事?” 刘氏连忙道:“有人来送信,说是十一追着一位公子往南边走了,结果还没走出这条街,两个人就打起来了。有人看热闹,说是那位公子的力气出奇的大,差点把人打死,两三个人上去拉,都没拉住。”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在想,跟杜安兴打起来的那位公子,会不会就是富长河? “不能吧?”李氏心里直哆嗦,只道:“老大,你赶紧去看看,总不能眼瞅着十一被人打死吧?” “打死?打死也是他活该,要不是玉娘机灵,今天挨打的人就是玉娘了!” 李氏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睛也红了。她不是生气杜河清跟自己说话的态度,而是一想杜玉娘可能挨打,心里就后怕的要命,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 杜河清也顾不上再说别的,大步离开了后院,杜安康连忙在后头追:“爹,等等我,一起去。”爷俩也顾不得别的,风风火火的往南街寻人去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杜安兴被打死吧,富长河可是有狂躁症的。 李氏坐立难安,“玉娘,这事儿都怪我,祖母是越老越不中用,被猪油蒙了心哟!” 杜玉娘心疼的厉害,连忙扶着她往后院走:“祖母,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还不是为了我好啊!” 刘氏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地转身去了铺子里。 杜玉娘安抚了李氏一番,怕她多想,就让田氏把两个孩子抱过来,有孩子闹她,她的心思也能放宽些。 杜玉娘去了前面等消息,这会儿的工夫,店里进了几位主顾,都是来吃面的。 杜安康不在,好在杜玉娘的手已经恢复了九成,可以下厨了。 杜玉娘一边抻面,一边想着事情应该怎么解决。 杜安兴上窜下跳样子,实在恶心至极。这次的事情,未必能够一次将他解决,还很有可能招来富家的报复。 家里要帮两手准备,不管是杜安兴还是富长河,都得防着些。 杜玉娘打定了主意,抻面的速度就又加快了一些。 刘氏刚把面端出去,杜安康就进屋了。 刘氏朝他身后看了看,没见到人影,不由得问:“你爹呢!” 杜安康摆了摆手,道:“娘,您,您容我喘口气。”说着跑到后院,回屋灌了几口水,这才算是喘匀气。 刘氏小跑着撵了过来,李氏也迫不及待的往他跟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爹和十一呢?” 杜安康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祖母,那个富长河出门以后,一路狂奔,像疯了一样。有人看到十一去找他,结果被他揍倒在地,两个人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就当街打起来了。” “啊?”李氏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咋,咋打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杜安康又道:“我跟我爹赶过去的时候,十一被打得跟个血葫芦似的,身上都没有好地方了。” 李氏惊叫了一声,“怎么下那么狠的手,十一跟他又没有什么仇怨。” 杜安康冷哼一声,才道:“祖母,打死他也是活该,你知道不知道,那富长河有狂躁症,以前打死过人的!而且这事儿,杜安兴人头到尾一清二楚,他是故意把玉娘介绍给富长河,想让玉娘嫁到富家去受折磨,甚至被姓富的给打死!” 李氏听了这话,全身都抖了起来,嘴唇哆嗦着,想反驳什么,可是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刘氏不忍心,到底二房一家子也都是老太太的血肉至亲,可自己闺女差点栽到火坑里,要说心里头没气,那是假话。但是跟李氏相处了二十多年,刘氏深知自己婆婆的为人。 老太太心善。 “娘!”刘氏轻轻的搂住李氏的肩膀,“别伤心了,玉娘没事,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正说着话呢,杜河清回来了。 “爹?” “前面就玉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安康,你赶紧过去帮忙。” 杜安康知道他是要跟李氏交待杜安兴的事,就点了点头,起身去了外头。 田氏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没事吧?”她的声音非常小,生怕被人听到。 “没事,你回屋看孩子吧!” 田氏应了一声,转向回屋去了。她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带好孩子,别的事情,都轮不到她参和呢! “老大,十一怎么样了?” 杜河清表情复杂,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了,“他受伤了,很严重,折了一条腿,牙也掉了几颗。”其实杜安兴的真实状况,比他说的还要糟糕很多。 “那,那个富公子,当真是有狂躁症?” 杜河清点了点头,“是的。” 李氏抖的更厉害了,“十一,他,不知情吧!”李氏还在幻想,如果可以,她很想让杜安兴保持最后一丝的人性。 “娘,当时十一被富长河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旁边看热闹的人不少,谁也不敢上去拉。杜安兴当时大喊,说打他这个人有狂躁症,若是没有人能制服他,自己就要被打死了。娘,这话是他亲口说的!还能有假?他到了生死关头,总不会说谎话吧?” 李氏往刘氏怀里一到,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一样,软绵绵的,再也起不来了。 杜河清心生不忍,就哄她:“娘呀,十一那小子,唉,您就别惦记他了,中不?他不值当。” 李氏号啕大哭,真是伤心欲绝。 刘氏心里也是酸酸的,她也是做母亲的人,能体会婆婆的心情。 但是那个杜安兴,当真是个白眼狼啊!养不熟的。 杜河清道:“娘,富家来人了,十一的医药费由他们出,老二那头我也让人捎信了,他们很快就会来的。” 李氏像是听不到杜河清的话一样,继续哭着,仿佛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上更伤心的事情了。 杜河清叹了一声,这种事情,只能让老太太自己想开了,旁人劝,怕是没有用。 “你看着娘,我去前边帮忙。”生意得做啊! 刘氏点了点头,心里也是不好受。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杜安兴一个人引起的,他这一条鱼,把整锅汤都弄腥了。 杜河清回到铺子里的时候,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杜玉娘就问他:“爹,我祖母咋样?” “老太太挺伤心,我看又要大病一场。”杜河清咬着牙,极不情愿的隐忍着,如果此时此刻铺子里没有人的话,他恨不能大喊几声,把心里的郁闷发泄出来。 可是他不能,因为事情还没有完,就像玉娘想的那样,后续还有很多问题在等着他们。他得冷静,这个时候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人钻了空子。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的时候,杜河浦和张氏气势汹汹的来到了面馆,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杜小枝。 当时面馆里有不少人在吃饭。 杜河浦一进店就开始嚷嚷,嘴里骂骂咧咧的,说出来的话都极为难听。 杜河清强忍着心里的怒气,要把他拉到后院说话。结果杜河浦抱着屋里的桌子腿不松手,还与屋里吃面的顾客道:“你们瞧瞧啊,瞧瞧他这张伪善的面孔,把自己的侄子害得折了一条腿,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只剩下半条命了。” 杜河清差点被他气乐了,这真是没理辩三分,恶人先告状。 “各位给评评理,他可是我亲哥啊,是我儿子的亲大伯啊,害得我儿子掉了半条命啊!” 张氏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苦命的儿子啊,我的儿啊!” 杜玉娘悄悄的到了后院,找到了李氏和刘氏。 这会儿李氏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人瞧着比之前清明了不少。 杜玉娘实在不忍心往李氏的心上插刀,但是事以至此,长痛不如短痛,早点让李氏看到二房人的真面目,比啥都强。 “祖母,您快到前头看看去吧!我二叔,二婶来了,说是我爹把十一哥害了,说十一哥的腿折了都是我爹作的。” 李氏一愣,刘氏那边却是炸了。 “不要脸的臭货,他们还敢来!”刘氏挽起袖子道:“青天白日的,说起鬼话来了,我看他们是不想好了。”一边说,一边就要往前冲。 “老大媳妇。”李氏当下出声,把刘氏唤住了。 刘氏不敢相信的回头,“娘,您,到这个时候了,您咋还护着二房的人。” 李氏却是坚定地道:“扶着我,咱娘俩一起过去。” “哎。”刘氏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别的,扶着老太太往前边去了。杜玉娘紧紧跟在二人身后,等三人来到前面铺子里的时候,铺子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严严实实。 吃面的人也不吃面了,都看起了热闹。 “……老大家的闺女,抢了我女儿的亲事,如今又把我儿子打了个半死,天啊,这世上还有天理没有了,我可是你亲兄弟啊!” 杜河浦和张氏声泪俱下地控诉杜家大房的恶行。 李氏往屋里一站,把他们的话听个分明,当下气得哆嗦,随即大喝一声,“老二,你要干啥?” 杜河浦一看李氏,目光本能的躲避了一下,道:“娘,娘,你可不能再偏帮他们了,您要替我们说句公道话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抽她! 杜安兴来杜家面馆闹腾这事儿,是杜安兴出的主意。 杜安兴被富长河打了个半死,危急之下,他把富长河有狂躁症的事情说了出去,这样一来,他是彻底把富家给得罪死了。 富家会放过他吗?肯定不会的。 杜安兴怕富家人会找他兴师问罪,干脆想出一条毒计,要把杜家大房拉下水,臭了杜玉娘的名声。 她不是不愿意嫁富长河吗?干脆就把富长河赖给她。反正富长河也相中她了,也不介意她是乡下长大的,他不是缺媳妇吗?若是把他们凑成一对,自己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杜安兴也不是个笨的,他知道富家这种行为,其实就是骗亲,把闺女骗到他家去,是死是活还不是由富家说了算? 像杜玉娘这样没什么靠山,模样出挑,家世清白的姑娘,是富家的首选。既然骗亲不成,干脆就来硬的,让富家人抓到她的把柄,到时候,杜玉娘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杜玉娘有什么把柄能让富家抓住呢? 杜安兴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把宣扬富长河有病这事安到杜玉娘的头上。她坏了富长河的名声,让他娶不到媳妇,那就只能把自己赔给富长河。 杜安兴躺在病床上,眼珠一转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他把自己的想法与爹娘说了,让他们到杜家去闹,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杜玉娘“冤枉”富长河有病的事,还得让她亲口说出这些话,让在场的人听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样富家的怒火就会从他的身上,转移到杜玉娘的身上。 本来杜河浦不太同意儿子的这个主意,两家人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这样陷害大哥家的丫头,保准以后老娘都不认他了。结果杜河浦听说杜安兴这一身伤是替杜玉娘受过,要是没有她,自己儿子根本不可能被打成这样,心里的火就压不住了,也就同意了杜安兴的提议。 就这么着,夫妻俩安顿好杜安兴,连哭带嚎的往杜家铺子来了。 李氏完全不知道二房一家子的心思,但是她并不是个糊涂的人,她看得出来,今天这事儿,二房是不想轻易善了了。 一家子骨肉血亲,有什么误会不能私下里说,非要摆到明面上来弄得这么难看。 李氏的心都哆嗦成了团,什么叫家无宁日,这便是了。 李氏无奈的朝着铺子里的人福了福身子,道:“各位街坊四邻,各位常来常往的食客,家门不幸,让大伙儿看笑话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今儿我们家发生了一点事儿,希望各位能给我这张老脸留几分薄面?” 杜河清也道:“今儿的面前算我请客,给大家赔不是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留下来看热闹,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许多人都是杜家面馆的熟客,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众人起身告辞,有的还要留下面钱。 杜河清不肯要,一一抱拳谢过,把众食客送出门。 杜河浦见了大惊,这些人若是走了,他们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谁来给他们当证人,证明杜玉娘才是散播谣言的那一个? “哎,你们别走啊,留下来给我们做个证人。” “我说你们别走,别走啊!” 二房的人是人精,可别人也不傻。 看客们一看二房这两口子的表现,当下就知道这里头有事,弄不好啊,留下来给他们作证的人,还得惹一身腥。 众人心里明镜似的,拱手告辞,走得飞快。 很快,杜家面馆里的食客们就走干净了。杜河清安好门板,直接看热闹的人给挡在了门外头。 屋里没了外人,说话也就不用太顾忌了。 李氏看着方才装模作样痛哭流涕的小儿子和小儿媳妇,脑仁嗡嗡的疼。这两个人又是哭又是嚎的,实则脸上连半点眼泪都没有,小儿子一副不知访如何是好的模样,儿媳妇呢,眼珠子乱转,一看就没安好心。 “娘……”杜河浦刚要说话,就被李氏一挥手给打断了。 李氏很生气,但是这一交,她出奇的冷静,不知道是已经被他伤透了心,对二房不抱期望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李氏头脑清楚的很,好像把一切都捋顺了,也不用谁提醒,就看透了二房的那点把戏。 “我说你们怎么那么奇怪呢!给小枝相看亲事,居然跑到铺子里来相看,这里就不是相看的地方!”李氏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缓了好半天才开口道:“你们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让玉娘来背这个锅是不是?” 杜河浦连忙摆手,“没有的事,娘,您别胡说。” “就是!这亲事原本是给小枝张罗的。”张氏翻了翻眼皮,心想反正不管你们怎么说,我绝对不会承认的就是了。 “呸!”李氏狠狠的啐了张氏一口,“你们打的什么龌龊心思,当我不知道呢?”老太太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利,来回的在杜河浦和张氏身上扫,未了,还看了杜小枝一眼,吓得后者本能的就是一哆嗦, 这里头没她啥事啊,她事先并不知情,就连大哥跟爹娘说话的时候,都没让她在旁边听着。 杜小枝的心思比较单纯,有啥都写在脸上,李氏一看她那模样,就知道这里头没有她这个大孙女的事。这孩子胆小,心善,跟她爹娘不一样。 “娘,你说啥呢?这都是没边的事,别听旁人胡咧咧。”杜河浦一边说,还一边用眼睛剜杜河清,可想而知他嘴里的旁人到底是哪个了。 杜河清听了这话,禁不住火冒三丈,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想看看二房的人,到底能有多么的不要脸。 “没边的事?哈,杜河浦,你是从老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从小到大什么样,老娘能不清楚?”李氏伸出食指来,指着他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家那个白眼狼设计的,是不是?” 张氏嗷地一声,“娘,你怎么说话呢,说谁是白眼狼?” 杜玉娘冷笑:“谁接话茬就说谁呢,一对白眼狼。” 李氏摆了摆手,劝杜玉娘道:“孩子,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别动气,你听祖母跟他们掰扯。” “十一从打一开始,就知道姓富的有毛病,是不是?他怪玉娘当初揭发了他赌钱的事儿,所以心里一直恨着她呢!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所以他想坑玉娘。什么给小枝相亲,借地方让玉娘作陪,还有姓富的看上了玉娘没看上小枝,这些都是胡说八道,打从一开始,姓富的相看的人,就是玉娘,是不是?” 杜河浦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心里开始想办法把这事儿从他们二房身上择下去。但是想来想去,他也没想出好主意来,反倒把自己急得够呛,身上都见汗了。 李氏冷笑一声,接着便是一声叹息。 “老二啊,你糊涂啊!也不知道十一像谁,小时候我和你爹还说啊,十一聪明,是块读书的料!现在看啊,他聪明是聪明,可是不往正地方用啊!” 杜河浦气坏了,儿子就是他的心头宝,就是他的心尖肉,谁都不能说他一句不好。现在自己儿子躺在医馆里,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娘倒好,问都不问十一一句,张嘴闭嘴就都是他们家十一的不是。 “娘,你知道不知道十一折了腿?要不是杜玉娘,富长河能发疯?把十一打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你这心都偏到天边去了,十一是生是死你都不问一句。”杜河浦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杜河清看不惯他这副模样,两步就窜到杜河浦身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怎么跟娘说话呢?反了你了?” 杜河浦也是四十岁的人了,别人家孩子成婚早的,他这个岁数都当上祖父了。这么大个人,当着几个小辈的面被打了,面子上着实有些过不去。更何况,儿子让他办的事,他没办好,没办成。 杜河浦只要一想到,接下来他们全家都要被富家报复,心里头就十分火大,他既害怕,又不痛快,偏偏这个时候杜河清跟他动了手。多年以来,杜河浦藏在心里的那只凶兽,叫嚣着蹦了出来。 “好啊,你欺负人都没边了,还敢打我。”杜河浦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打过杜河清,挥着拳头就奔着杜河清的面门打来。 李氏的这两个儿子,样貌上有些相像,但是杜河清身材高大,杜河浦则是中等身材,长得还不那么结实。 杜河清常年下田做农活,上山砍柴,偶尔打猎,身体不是一般的结实。 杜河浦呢,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如杜河清,加上平时疏于锻炼,所以无论是力气还是反应能力,都比不过杜河清。 杜河清这一拳,看起来凶猛,实则轻飘飘的,没啥力气。杜河清轻而易举的就躲了过去,顺势抓住杜河浦的手腕子,轻轻一拧,就把杜河浦的一条臂膀拧到了身后。 “哎哟,疼疼疼!”杜河浦的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看起来十分痛快。 张氏急得不行,伸手就往杜河清身上抓去。 刘氏也不是吃素的,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打自己的老爷们?张氏刚刚抬手,她就冲了过去,二话不说就往张氏脸上招呼,几个大嘴巴子扇得又快又狠。张氏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打懵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当下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喊声:“姓刘的,我跟你没完。” 刘氏冷笑,“我还跟你没完呢,跟害我家玉娘,老娘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这两个人,当下扑到一起,打作一团。 刘氏和张氏这边势均力敌,而杜河浦那边,已经被杜河清教训得不成样子,杜河清只打了他两拳,他就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哎哟,娘,大娘,你们别打了。”杜小枝急得团团转,哀求杜玉娘道:“玉娘,算姐求你了,我劝劝,别打了。” 刘氏到底是占便宜些,张氏渐渐落了下风。 杜河清不好上前帮忙,李氏年纪大了,也不敢往前凑,况且她现在心里头有气,也想借着大儿媳妇的手,好好收拾收拾张氏。 刘氏大概也有些累了,她揪着张氏的头狠狠的推了她一下,直接把张氏踢倒在地。 张氏身上,脸上都火辣辣的疼,她的头发被刘氏揪掉好几缕,反观刘氏,只是头发有些乱,脖子上有两条抓痕,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 张氏躺在地上喘气,一看自己当家的那副惨样,当下哭喊了一起来,“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被自己的兄嫂打成这样,偏偏有人连句公道话都不说,我的老天爷啊,你睁睁眼睛吧!” 李氏一口痰啐过去,“不要脸到家了,就你们做的那些事,哪个能经得起人讲究?我看是打得轻。” 杜小枝哭道:“祖母,您看我娘和我爹都啥样了,您老行行好,别说了。” 杜玉娘气坏了,上前问杜小枝,“小枝姐,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明白人,可是你现在说得是啥话?祖母哪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家?” 杜小枝心里也有气,凭啥那个姓富的看不上她,偏偏能看上杜玉娘啊!这不是气人呢?再说,杜玉娘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也没帮忙劝两句。 杜小枝先前对杜玉娘的那点好感都烟消云散了,她记忆中那个掐尖酸脸的杜玉娘形象瞬间又清楚起来。 “你看你爹娘把我爹娘打的,难不成你们家还有理了?”杜小枝眼里冒火,可是她一向都是不争不抢的人,再难听的话,她也说不出来了。 “他们大房,就没有一个好人!”张氏一边哎哟哟的叫唤,一边道:“等我和你爹回去的,非得好好替杜玉娘宣扬宣扬,她克死了池秀才,又勾搭富家的公子,还冤枉人家有病,我看这样的人,以后谁敢娶!” 谎话说多了,不知不觉的就变成了真话,张氏恨杜玉娘,自然巴不得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呢!她打定了主意,回去就大肆宣扬这些事,一定要把杜玉娘的名声弄臭,让她嫁不出去,烂在家里才好。 李氏气得直哆嗦,指着刘氏道:“老大媳妇,你给我狠狠的抽她!” 第二百五十二章 断亲 刘氏听了张氏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就算李氏不说,她也想好好教训一下张氏。 刘氏刚想扑上去,却不想有一个人的速度比她还要快,旋风一样就朝着张氏去了。刘氏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她闺女杜玉娘,而此时杜玉娘的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还没等大伙回过味儿来呢,她手里的这把刀,已经抵在张氏的脖子上了。 屋里响起好几道抽气声,分不清谁是谁的。 张氏吓坏了,只是眨眼之间的工夫,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干净净,生怕杜玉娘哆嗦一下,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玉娘,你,你这是干啥,有啥话好好说。”那菜刀的刀刃紧紧的贴在她的脖子上,只要微微向前一送,她这条命可就没了。 “玉娘,有话好好说啊!你先把刀放下。”李氏这会儿也吓出了一身的汗,她不是想替张氏求情,而是为了张氏这么一个败类,搭上自己孙女的一条命,太不值得了。 “玉娘,听你祖母的,有话好好说,你把刀放下。”刘氏这会儿也没了胆气,就怕闺女一时想不开,冲动之下做了无法挽回的事。张氏和杜安兴都不是啥好人,他们要是真死了,她高兴,世上还少两个祸害呢!但是他们死他们的,不能让玉娘沾了晦气,被他们拉去垫背。 刘氏越想越怕,眼泪就忍不住掉出来了,她说话的声音都是带着颤音的,“玉娘啊,听话啊,别做傻事。她不值得的,不值得的。” 杜河清狠狠地瞪了杜河浦一眼,把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兄弟恨得要死,如果不是他们,能把孩子逼成这样?玉娘是多么乖巧的孩子,要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能拿菜刀跟他们拼命?自打分家开始,二房干了多少事?桩桩件件不要脸,而且都是冲着玉娘去的。 想到这些,杜河清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只是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刺激玉娘,只好想着秋后算账,等玉娘先冷静下来再说。 杜玉娘冷冷的盯着张氏看,一言不发。她越是这样,张氏心里越是没底,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玉娘……”张氏刚一开口,杜玉娘手上就用了一些力气,刀刃抵在张氏的皮肤上,像随时随地能割开似的。 张氏哭丧着脸,一动不敢动,“你……到底要干啥?”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最是不好受。她现在腿软,可是也得强忍着心里的恐惧站着。 杜玉娘幽幽地道:“说,你们上这儿来闹,是不是受了杜安兴的指使?” 张氏不敢答话,眼珠子转了又转,就是不肯说:“啊,这,那个……你说啥呢,我听不懂。” 杜河浦在一旁大叫:“杜玉娘,反了你了,你赶紧放开你二婶,你这是不孝,当心我去衙门里告你。” 杜玉娘一把抓起张氏的衣领子,手上的菜刀紧紧的逼迫在她的脖子上,她大叫道:“来啊,你告啊!我让你见识一下我这刀到底锋利不锋利。等我把她砍了,你再去告,到时候谁都没好,我豁出去了。” “疯了,你是疯了!” 杜河清上去就是一脚,“你是不怕你媳妇死是不是?”都这个时候了,还刺激玉娘干啥。 杜玉娘轻声笑了两声,“他可不是盼着他媳妇死呢!他媳妇死了,他正好再娶,说不定还能娶上黄花大闺女回来呢!” 满屋子人都惊讶得合不拢嘴,杜玉娘以前虽然讨人厌,但是那是因为她有太清高了,甚至有点瞧不起人的样子。但是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么恶毒的话,以前的杜玉娘,是不屑说这种难听话的。 杜河浦瞠目结舌,连反驳的话都忘了说,他愣神的工夫,就听杜玉娘又道:“你看他这副心虚的样子,指不定在外头养了小寡妇,就等着你死了以后把人娶进来呢!” 张氏智商不在线,居然相信了杜玉娘的话,“你个杀千刀的,居然敢在外面养小寡妇!” 杜小枝:…… 杜河浦:…… “她放屁你也信!” 杜玉娘拿菜刀的手抖了抖,张氏只觉得自己的皮肤要被菜刀划破了,吓得哆嗦了两下,就再也不敢动了。 “玉娘,你到底要干啥?”杜河浦费了好大劲才爬起来,他脸上受了伤,表情看起来特别狰狞。 杜玉娘不吃他那一套,她又不是被吓大的,现在两房人已经撕破脸皮了,她也没有必要在顾忌了。 “杜安兴打得什么主意,我心里清清楚楚,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没完,杜安兴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杜玉娘咬着牙道:“大不了一拍两散,一命抵一命。”她手上稍稍用了些力气,刀刃割破了张氏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痛感。 菜刀很锋利,伤口并不深,甚至都没有流血,但是张氏还是被吓得失了魂,她双腿一抖,差点摔在地上,要不是杜玉娘一直挟持着她,只怕这会儿她已经倒在地上了。 “交待,你要什么交待?”杜河浦咬牙切齿地道:“说白了,这就是家里的事儿,你还想闹到公堂上去?” “为什么不行啊?你们三番五次的陷害我,我还真就想到大老爷跟前问一问,看看你儿子先是出手打伤长辈在前,造谣生事在后,诬蔑诽谤,还毁人名节,该是怎么个罪名,怎么个判法!” “你,你血口喷人!” 杜玉娘又把菜刀往张氏的脖子上按了按,张氏吓得大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他爹,你得救我,你不能让我死啊!” 杜河浦没了主意,想了想,才道:“中,你说,你说咋办?你放了你二婶,凡事好商量。” 杜玉娘就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在算计我,你去跟富家人说清楚,此事与我们无关,都是你儿子做下的事。” 杜河浦摇头,“那不成,不行。” “咋不行,行,你放心,我去跟富家说。”张氏为了保命,也是豁出去了,现在就是让她跪下来向杜玉娘道歉,她也能做得出来。 “你说?我信不着你。”杜玉娘下巴微抬,对杜河浦道:“你去,现在去找富家人说清楚。” 杜河浦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我不能去,我可不能害我儿子。” 李氏听了这话,怒火中烧,伸手就朝杜河浦的后脑勺扇过去。 他儿子害人还有理了?只准他害玉娘,还不能说实话了? 杜河浦后脑勺没长眼睛,也没看到是李氏打他,还以为是杜河清替他闺女打抱不平了。杜河浦想都没想,抬手就使劲挥了一下子,结果把李氏推个倒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氏愣了一下,杜河浦回头的时候也愣住了,杜河清反应快,一个箭步冲过去,对着杜河浦抬手就是两巴掌。 “你胆子肥了,跟娘也敢动手,我打死你这个忤逆不孝的。” 杜河清又打了杜河浦几巴掌,掌掌用力,拍得杜河浦全身上下都痛了起来。 “大哥,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杜河浦四得躲闪,奈何屋里就这么大的地方,他能躲到哪儿去? 刘氏连忙走过去,把李氏搀扶起来。 “娘,没事吧?” 李氏这一下摔得不轻,她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硬生生的摔倒了,肯定会伤到。 李氏额头上见了汗,一动就腰部就疼得厉害,她呲牙咧嘴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半天才在刘氏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刘氏连忙扶着她坐到凳子上,李氏半趴在桌子上,哼哧哼哧的喘粗气。 杜玉娘急得不行,手里的菜刀就放下了,她狠狠地把张氏推出去,跑到李氏跟前,“祖母,您咋样?伤哪儿了?” 张氏捡了一条命,哪里还顾得上计较杜玉娘推她的事情?她恨不得脚下生风,赶紧离开这个事非之地才是真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我没事,没事。”话虽是这样说,可是李氏脸上痛苦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 “这样下去不行,哥,你赶紧去一趟秦家医院,把秦大夫请过来给祖母瞧瞧。” 杜安康应了一声,狠狠地瞪了杜河浦一眼,才转身从后院走了。 张氏也想走,奈何杜河清像门神一样堵在门口,他们一家三口根本出不去。 “老二,你长本事了啊!现在敢跟娘动手了?”杜河清红着眼睛,目光中隐隐带着凶色,像要吃人一样。 杜河浦只道:“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是被你打怕了,我能看也不看就还手?我脑袋后面又没长眼睛。” “你还敢说!”杜河清举起拳头,又要抡下去。 “老大!”李氏这会儿腰疼的厉害,因为虚弱的关系,说出来的话声音极小,而且都是带着颤音的。 “娘!”杜河清放下拳头,老娘发了话,他心里有气,也得忍着。 “老二。” 杜河浦不太情愿的往李氏跟前凑,自打分了家以后,母子的情分就淡了。在杜安兴和张氏的挑拨下,杜河浦觉得自个老娘偏心,只顾着大房,对他不闻不问。现在虽说他推了李氏,也知道这事儿自己的不是,但是杜河浦觉得他不是故意的,还被自己大哥打了一顿,已经够晦气的了。 他不想再听自己老娘唠叨,只不过碍于自己大哥那杀人的眼神,不得已,慢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娘,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还想咋着?”杜河浦的口气很不好。 杜玉娘的火腾的一下子就上来了,“你怎么跟我祖母说话呢?良心被狗叼走了?你推老太太还有理了?” 杜河浦现在看杜玉娘是一百个不顺眼,要不是老在他在身边虎视眈眈的看着,他都想揍这丫头一顿出气了。 李氏的心,也彻底冷了一下来。 从被老二推倒那一刻,一直到现在,说起来不过才半刻钟的时辰,可是李氏却把这几年老二家的事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 头几年老二家的偷奸耍滑,躲在镇上享受轻闲,吃的用的,包括十一念书的钱,都是大房土里刨食挣来的。后来玉娘又揭发十一赌钱的事,她这才知道,家里的茶寮不是不挣钱,而是挣下的钱都被张氏昧下了,都被她拿去贴补了杜安兴。而杜安兴不但赌钱,还打伤了自己的大伯,做错事不但不知悔改,甚至还变本加厉地想主意,要害玉娘…… 这些事,像走马灯一样,在李氏的脑袋里过了个遍。李氏越想越伤心,想着如今老头子要是在世的话,怕是会被气死吧?又或者如果老头子在,他就不敢了? 原以为是血脉亲情,是割不断,扯不开的,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啊!这母子情分,也是有寿数的,到头了,强求不得。 “老二啊!”李氏有点想哭,可是不知道为啥,一点眼泪也掉不下来了。她忍着腰上的痛,缓了口气,才道:“你这个岁数也是可以做祖父的人了,以后自己的路该怎么走,心里有点数!人生在世就几十年,莫要到了临了的时候,才后悔。” 杜河浦听了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心里发慌,不由得道:“娘,娘,你这是啥意思?” 李氏道:“你走吧!以后也不用再来了。我福薄,以后就当只有一个儿子。”李氏扭过头去,不愿意再看杜河浦。 杜河浦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张氏在一旁不屑地道:“说什么,你聋了不是,人家不想要你了!要跟你断亲呢!” 杜河浦这下子算是听明白了。 “娘,你,就因为我无意推了你一下,你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杜河浦双眼发红,脸上的肉都抖着,看起来情绪激动。 而此时的李氏心中,已经毫无波澜了。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以后我的事儿,就全由老大一家作主了。”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当家的,你还惦记啥啊,人家从头到尾就没把你这个儿子放在心上。”张氏倒是觉得断亲是件好事。以后她上顶没有婆婆了,这个家想怎么样,还不都是她说了算? 第二百五十三章 去讨人情 断亲这件事,张氏是乐见其成的。断了亲以后,自个儿男人就不用给老太太养老了,以后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她说了算,爷们也都归她一个人指挥,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天大的喜事。 张氏颇为意动,就怕杜河浦念着那点血脉亲情,当下哭哭啼啼的挑拨道:“当家的,你还没看明白呢!人家这是嫌弃咱们呢!我是个外姓人,他们嫌弃我也就算了,咋还能嫌弃你,嫌弃咱们儿子?” 提到儿子,杜河浦眼里的不舍淡化了许多。 张氏见自己的鼓动有了效果,便更加卖力的游说起来,“你瞧瞧你亲娘和你亲哥的态度,哪里像对待一家人,对我们非打即骂,小辈都敢拿着刀来挟持我这个当二婶,他们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张氏也是够可以的,这里没有外人,两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伙心里头门清。她只说别人如何,如何不顾情义,却只字不提杜安兴做的那些腌臜事,好像大家都是傻子,任由她胡说编排似的。 还真有一个傻子,信了她的话。 当然,杜河浦之所以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把张氏的话听进了心里,是因为张氏早就在他耳边叨咕过这些话。什么李氏偏心啊,大房的人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们,根本没把他们当成自己人等等。 一开始杜河浦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是不相信的,还骂张氏是搅家精,见不得大房日子过得好。但是时间久了,坏话听得多了,杜河浦就成功被张氏洗脑了。而且说大房坏话的人,可不只是张氏一个,还有杜安兴呢! 张氏说的话,都是比较直白的,杜安兴的话,就有些拐弯抹角了。起初听着,让人觉得他对大房没啥偏见,可是听得多了,慢慢琢磨一下,就能从他的话里听出别的意思来。 在这对母子俩的双重夹击下,杜河浦的理智和智商也就慢慢的下线了。他这个人,本来耳根子就软,老婆和儿子成天在他耳边这么絮叨,不“叛~变”才怪呢! 假话听多了,自然而然也就成了真话。 杜河浦红着眼睛问李氏:“娘,你说的都是真话?以后你真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李氏没回头,只是道:“老二啊,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想一想,这一年多发生了多少事?桩桩件件,哪个事不是你们二房惹出来的?”之前杜安兴赌钱的事就不提了,他去逛青楼,还打伤了自己的大伯,这已经是罪大恶极的事情了。若不是河清大度,就是去衙门告他忤逆行凶都使得。 更不要说后来王寡妇带着杜小叶来铺子里闹的事,还有小混混冒名砸店的事!这些事李氏都一清二楚,她只是没把这些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罢了。 还有这次富家的事!那富家公子有狂躁症啊,打死过人的,玉娘如果真的嫁过去,搞不好命都要丢掉了。杜安兴打得什么主意,他这是想让玉娘死啊! 老二一家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有脸到这儿来闹!怎么就那么不要脸呢? 李氏不为所动,她也想明白了,杜安兴和张氏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这娘俩一个比一个歹毒,什么主意都想得出来。老二呢,耳根子太软,被自己婆娘几句话就挑拨得没了主意,认定了大房没有一个好人。 都说覆水难收,两兄弟之间已经有了龃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回到以前了。如果不断亲,以后大房指定还要被二房祸害,连累,与其两下不得好,还不如保住一个。 老二的事,她以后都不想管了。她年纪大了,管不了那么多,老二又不是小孩子了,做事心里没谱,出了事也不能怪别人。 李氏心里拔凉拔凉的,仿佛已经看到了二房衰败时的景象。她不忍心,可是却毫无办法,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家都分了,人家不听她这个老婆子的,她有什么办法? 都是命! 李氏咬了咬牙,道:“我以后,就只有一个儿子……” 杜河浦的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犹如遭了雷击一般愣在了那里。连杜安康何时带着两个大活人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娘不要他了,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秦大夫和蒋寒星一起来的。 听说李氏摔伤了腰,秦大夫的手头又正好没事,就背着药箱跟杜安康过来出诊。走到半路,正好遇到了出诊归来的蒋寒星,师徒二人就一起过来了。 “秦大夫,您来的正好,赶紧给我祖母看看,刚才摔了一下,扭到腰了。” 秦大夫见多识广,对屋里的紧张气氛视而不见。跟杜家人点了点头,便去看李氏的腰伤。 而蒋寒星则是冷眼瞧了瞧杜河浦,目光在张氏和杜小枝的身上扫过,就又落在了杜玉娘身上。 她的脸红红的,被气得不轻的样子,头发微微有些乱…… 蒋寒星皱眉,不由自主的上前,轻声道:“你怎么样?伤到没有?”他的眸子里,全是浓浓的担忧,还有一抹心疼。 杜玉娘的心思全在李氏的身上,听到了他的问话,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有去看蒋寒星,自然也就没有看到他眼里的表情。 张氏狐疑的打量着蒋寒星,心想这后生怎么对杜玉娘大献殷勤,莫非也是看上了她?杜玉娘果然是个狐狸精,但凡是年轻后生,就都被她迷住了。池秀才是这样,富长河是这样,眼前这人也是这样。 杜小枝自然也看到了蒋寒星眼里的点点柔情,她连忙低下了头,心里的滋味却是酸涩不已。 杜玉娘可没有感觉到这些微妙的气氛,她现在只想知道李氏的腰伤得如何。 秦大夫已经帮李氏看完了。 “扭伤,问题不大,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得静养了,活血的膏药要贴,每天还要用药油揉腰,汤药便是不必吃,有现成的药丸子,吃几天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大房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秦大夫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在杜河浦,张氏两个人身上徘徊,“年纪大了,走路都要小心,更何况是摔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幸亏老太太身体好,底子不错,若是身体差的,哼,受了这一下子,还指不定能不能起来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杜家大房的人他都认识,不能说太了解吧,但是他自认还有几分识人的本事,这家人都是好性子的,但是每一次出事,好像都跟他的兄弟有关系。 杜河浦这会儿才算清醒过来,他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震惊之色,眼睛里的那点不舍已经完全被狠戾之色取代。 杜玉娘瞧得一清二楚,心里就暗暗的叹了一口气:龙生九子,九子不同。二叔的性子,原先瞧着还好,可是一旦大事临头,他性格上的弊端就都显露了出来。 懦弱,没主意,人也不是那么善良。 “娘,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认我这个儿子了?以后生老病死,都不用我这个儿子在跟前?”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沉闷之色,倒是有一丝决绝的味道。 李氏的情绪已经平静得差不多了,她转过头来,点头道:“自然的。” 杜河浦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来,“口说无评,立字为据!” 张氏又惊又喜,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今天也算是有收获的。 “对,写下字据!找个证人!这老太婆不认我们了,以后也别想让我们养她。我儿子将来是有大出息的人,到时候他们想找上来沾光?没门!!!”张氏仿佛已经看到杜安兴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绫罗绸缎,身后跟着无数仆役,威风凛凛的样子了。 杜玉娘就道:“好。秦大夫,您医术高超,救过我父亲,也救过我祖母,在我们家人心里,您就是救命恩人;在街坊四邻眼中,您也是德高望重的。您看,您能不能做这个证人?” 秦大夫本来就是热心肠,况且他这个人非常有正义感,又对杜家大房的印象极好,所以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杜安康拿了小虎子的笔墨来,直接由秦大夫执笔,写了一份断亲书。大概意思就是杜家两房人,虽属同枝,但是从此以后各不相干,李氏的生老病死,一切都长子作主,以后小儿子一家,与他们则是再无关系。 李氏和杜河浦,杜河清两兄弟分别按了手印,签字画押。秦大夫做为证人,也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按下了一个鲜红的手印。 断亲书一式两份,大房,二房各自保留一份。 杜河浦拿上那份断亲书,头也不回的就走掉了。张氏喜滋滋的跟了上去,杜小枝尴尬的不行,想说几句话,可是到底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低着头跟在张氏身后,离开了杜家。 杜安康一路看着他们,直到三人从杜家铺子后门出去,离开了小巷子,他才关好门走了回来。 前面铺子乱成一团,李氏已经被刘氏搀扶着回去休息了,秦大夫也开好了药方,催促着秦家人快点去拿药。 杜玉娘揣上钱,对杜安康道:“哥,你在家守着,帮着爹收拾收拾,我去拿药。” “还是我去吧,你留在家里。”杜安康担心她,今天这事儿动静不小,他怕富家的人找上来,玉娘一个女孩子会吃亏。 杜玉娘摇了摇头,“没事的,你在家里,我去去就回。”富家人不会在短时间内找上门来,她可以借着拿药的机会,去找找钱生锦,跟他讨讨人情。 杜安兴,不能再留下去了。她不但要杜安兴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还要让二房的人付出代价。 蒋寒星插言道:“你放心,大不了一会儿我送她回来。” 秦大夫暗暗点头,这小子,上道了。 杜安康没再说什么,反而朝着蒋寒星点了点头,“多谢小蒋大夫。” 蒋寒星也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杜玉娘跟着师徒二人回了医馆,拿了李氏的药,付了钱,心事重重的出了门。 没走两步,蒋寒星就追了上来。 “怎么,你还出诊?”杜玉娘心情不好,说出来的话也就硬梆梆的。 蒋寒星并不介意,只道:“我答应了你大哥,要送你回去的。”他没背药箱。 杜玉娘长吁了一口气,道:“谢谢你,不过我还有事,暂时不回铺子里,蒋大夫,你随意吧。” 蒋寒星剑眉微挑,“你跟我这么客气?” 杜玉娘略带几分惊讶地看他:“不应该吗?” 蒋寒星心口微微酸涩,只道:“上次的事,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杜玉娘恍然大悟地道:“那么,你现在是想让我还你这个人情?” …… 蒋寒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他长这么大,头一次对女孩子动了心,却不想对方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似的。他是男人嘛,谈情说爱这种事情,肯定是要自己占据主动的,不成想他笨口拙腮,本来是想哄对方开心的,却变成了讨要人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蒋寒星心里很烦躁,他觉得自己无法走近杜玉娘的生活,不知道是不是他表现得太着急了吓到了她。 “蒋大夫,我今天的心情很不好,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杜玉娘无奈地道:“你这么一直跟着我,容易让别人误会的。” 果然是他太心急了吗? 蒋寒星想了想,便道:“好吧,不过你要早点回家,如果有事需要帮忙,一定去医馆找我。”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多谢。”她就站在那里,大大方方的,好像蒋寒星不走,她就永远不动似的。 蒋寒星能怎么办?当然是让步了。 医馆里还有很多事情呢,如果不能送佳人回去,当然得回去做正经事情。 杜玉娘见他走远了,这才调转方向,向大鸿图走去。 见了冯丙章,杜玉娘开门见山道:“我有事找钱老板,劳烦冯掌柜通禀一声!”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亲戚 再次见到杜玉娘,冯丙章的态度有了很大转变。大鸿图东山再起,全是倚仗杜玉娘的主意,要是没有她,大鸿图只怕早就让赵家挤兑黄了,哪儿能有今天这番成绩? 他身为掌柜,是沾了杜玉娘的光啊! 冯丙章到也乖觉,特别是在见识过钱生锦对杜玉娘的态度后,心里便对杜玉娘有了新的判断。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计手腕都不缺,如今怕是成了钱家的重要合作人之一,他可不得小心的招呼着。 故而杜玉娘这次来,可谓是享受到了贵宾级的待遇,不但被冯丙章亲自接到了楼上雅间里招待,还让人奉上了好茶好点心侍候着。 杜玉娘心明眼亮,却并不在乎这种差别待遇。 之前她在冯丙章眼里,是个来卖方子,卖主意,一穷二白的人,人家对她已经算是礼遇了,要是碰上狗眼看人低的,只怕连门都进不去,就被打出来了。 现在大鸿图重新火起来,她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这些人,包括冯丙章对她热络起来,也是无可厚非,情理之中的事。 这个世上,终究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正想着,钱生锦来了。 杜玉娘起身,笑着道:“钱老板,我来叨扰了。” 钱生锦连忙摆摆手,自己的年纪,可以当杜玉娘的父亲了,两个人在年纪上差着辈分,但是在合作这件事情上,关系却是平等的。 杜玉娘是个有分寸的人,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救了大鸿图而要求过什么过分的事情,相反她好像忘了这件事情一样,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她今天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杜姑娘不必客气,快请坐。” 杜玉娘不卑不亢的坐了回去,思量着这件事情应该从何说起。 钱生锦挥了挥手,把屋里侍候的人都发打了出去,为了避嫌,只留下一个贴身的老仆在一旁。 “杜姑娘,有什么事情你尽可直言不讳。” 聪明人打交道,不必把话说得太透。 杜玉娘的目光淡淡的在那老仆身上扫了一眼,心想这人必是钱生锦的心腹。老仆人大概五十左右岁,体态不胖也不瘦,相貌普通,往那里一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像一尊毫无生命的雕像物件一般。 这老仆也不简单啊! 杜玉娘笑了笑,从善如流地道:“好,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她正襟危坐,斟酌着开了口:“老话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以前我岁数小,不懂这个,现在大了,倒是有几分体会。钱老板,我也是遇到难处了,实在找不着可以相托之人,这才劳烦你。” 杜玉娘一张嘴,钱生锦就差不多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在和杜玉娘合作之前,他调查过杜家。杜家一无背景,二无人脉,家世清白简单,她家里那点事,用不了三页纸就能写完。 钱生锦点了点头,“不管大家,小家,皆是如此。” “我那位叔叔,实在是教子无方,也不怕您笑话,虽然我们分家了,但是事情三天两头找上门。前此日子二房的独子将我父亲打伤,如今更是变本加厉打起了我的主意,今天还闹腾了这么一出……”杜玉娘也不怕别人笑话,就把杜家两房分家之前和分家之后的事儿粗略讲了一讲,特别交待了二房和富家合计的那点事儿,仔细的说了一遍。 钱生锦不动声色的听着,心里也道杜玉娘不容易。他是从富贵之家成长起来的,家里房头多,人多,人心自然就复杂些,免不得争斗,为了家业,你死我活的争斗也是有的。可是钱生锦没有想到,杜玉娘家里总共就那么几口人,竟也能唱这么大一出戏。 十里沟的富家,他倒是略有所闻,只不过在他们这些做生意的人眼里,像富家这种家世,还上不得台面。 赵家,钱家,在桃溪镇都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交际非常广。而富家,不过是十里沟的土财主,乡下人家而已。 “还有这事?”钱生锦吃惊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太不像话了!杜姑娘放心,这件事钱某会为你周旋。” 杜玉娘知道她误会了。 富家有财力,也有些势力,但是他们的报复不敢明目张胆,只要小心一些,还是可以躲过去的。而且她有办法,不让这把火烧到自己的身上来。 “钱老板,富家的事,不急的。” 不急? 这倒是有点出乎钱生锦的意料,杜家只是普通人家,老家在乡下,如何与颇有财力的富家斗呢? 杜玉娘也不瞒他,把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钱生锦听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随即又笑了。 “你这孩子……”语气里满是欣赏,还带着几分小小的无奈。 杜玉娘就半真半假地问道:“您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太不近人情了?又或是,手段太过极端了?” 钱生锦摆了摆手,态度十分真诚地道:“并没有!”他见过的腌臜事,即便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杜玉娘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去惹别人,这些都不过是她自保的手段罢了。 你说她报复也好,说她不近人情也罢,凭什么只能别人欺负她,她不能找回来? 钱生锦反而觉得她这样恩怨分明很好。明明年纪很小,可是方方面面考虑得都很透彻,很难想象这样的姑娘,是从乡下长大的。 “那么,您是答应了?” 钱生锦一边笑一边点头:“答应了,只不过具体怎么安排,还要再拟一个章程,千万别出乱子才好。”这个计策环环相扣,若是其中某个环节出了差错,后面的事可就难办了。 杜玉娘连忙道:“多谢您,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是我这边没有人手可用,要不然的话,我也不想过来给您添麻烦。” “杜姑娘说这话就客气了,咱们这也算是共患难吧?我瞧着你父亲年长我几岁,你若是不介意,不如叫我一声叔叔,以后咱们两家当亲戚走动,如何?” 第二百五十五章 欺软怕硬 还有这种操作? 杜玉娘微微想了一下,就应下了,“好,那我就托大,叫您一声叔叔。”钱生锦的意思,她也明白,两个人如果成了叔侄关系,那么以后走动起来,也算是出师有名,不会惹出什么闲话来。真算起来,这是对她有好处的事。 “哈哈哈,好好好!”钱生锦道:“改天挑个日子,我带上好酒去找你爹,我们俩人好好喝上一杯。” 杜玉娘笑了一下,方才道:“那敢情好,只是我爹酒量不太好,钱叔叔可要手下留情。到时候,我亲自炒两个小菜,您也尝尝我的手艺。” “好好好。”钱生锦看起来非常有兴致,至于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他是一个大忙人,两家又不是真正的亲戚关系,走动太频繁了,好像也不太好。 两个人就不约而同的把这个话题放下,商量起杜玉娘的那个计划来。两个人商量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杜玉娘才起身告辞。 她走后,钱生锦一直坐在雅间里想事情,好半天都没动地方。 “齐叔,你怎么看?”好半晌,钱生锦才出声问了这么一句。 那个让杜玉娘觉得很不一般的老仆,还是那副平淡无奇的模样,可是若是细看,却能看到他眼中的精光。这个人,绝非一般家奴。 “老爷,这位姑娘年纪虽小,可是沉稳大气,瞧着可不简单。她除了根基差一些,其他方面都很出彩。单说这次的事,一般人家的姑娘,绝对想不出这个应对办法。精明,果决,该不留情的时候,半分情面也不讲,很会审时度势。” “哈哈!”钱生锦忍不住大笑,“能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不简单啊!”说完,又忍不住叹气道:“珠儿与她同年,却不及她一半聪慧,被她母亲惯得像个孩子。” 钱生锦的女儿叫钱翠珠,因为钱家就这么一个娇娇女,所以自小被惯坏了,脾气很大。钱翠珠闹起来全家上下都头疼,钱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唯一能震住她的人,也就只有钱生锦本人了。 奈何钱生锦为了生意的事情,每天忙来忙去的,根本没有时间管她。况且她是个姑娘家,理应由她的母亲教导她。 想到钱翠珠,钱生锦不由得头疼,“算了,别提她了。” 齐叔欠了欠身,恭敬的应了。 钱生锦就又道:“齐叔,杜丫头说的事情,你亲自去办,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齐叔点了点头,“老爷放心。” 再说杜玉娘,从大鸿图出来以后,直接回了铺子。 杜家人正担心她呢!见她平安无事的回来了,皆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抓个药,怎么去那么久。”刘氏这心里的火气无处释放,口气就有些冲,毕竟家里刚发生事情,她担心杜玉娘出事啊。 杜玉娘吐了吐舌头,把药递过去,道:“秦大夫家生意太好了,我排了半天。娘,我祖母呢?” 刘氏这会儿也缓过味儿来了,口气好了不话,“疼了半天,就等着你这药呢!我先去给你祖母敷药,有话等会再说。” 杜玉娘点了点头,陪着刘氏一起进了屋。 刘氏用药酒给李氏揉腰,这个活不好干,力度大了病人受不了,力度小了达不到效果。李氏是个要强的人,虽然腰很疼,但是她一直强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就哼哧两声。 好半天,才算把药酒揉透了。 杜玉娘担心地问道:“祖母,您怎么样?” “你别担心,这会儿已经好多了。”李氏觉得腰病微微发热。 刘氏把烤好的膏药拿过来,道:“娘,我先把你把这膏药给你贴上,你先休息一会儿,晚点吃了饭再吃药。”杜玉娘带回来的药丸子,据说是要饭后服用的。 李氏点了点头。 刘氏掀起她的衣裳,按了按,“是这里吗?” 李氏点了点头,“对!” 刘氏将膏药贴上去,小心的按了按,将膏药贴得平平整整的,才道:“好了。娘,您躺一会儿,反正今天咱们也不能开店了,我这就去做饭,让玉娘陪您待会儿。” 刘氏的心情也挺复杂的,本来二房耍无奈这件事,都要把她气吐血了,但是老太太能下这么大的决心跟二房断了,她其实挺高兴的。可是细一想,断亲这事儿也算是丑闻,谁家过日子不希望人丁兴望,和和美美的?老杜家人口本来就少,二房的人又都那么不讲道理,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埋汰他们呢!名声这个东西,她看得不是顶重要,但是玉娘还没成亲呢…… 刘氏做饭去了,杜玉娘陪着李氏说话。 “祖母,您睡一会儿吧!等饭好了,我再叫您。” 李氏腰疼,只能侧身躺着。 “我没事,我哪里睡得着啊!”老太太把眼睛闭得紧紧的,生怕自己一睁眼睛,眼泪就忍不住淌出来。 到底是从她身上掉下去的肉,虽然李氏也知道断亲是个正确的选择,可是伤心还是免不了的。 杜玉娘便不说话了。 大约这个时候,祖母也想一个人静静吧! 杜玉娘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便再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守在一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氏睡着了,屋里响起了鼾声。到底年纪大了,又折腾了这么一通,即便是心里头有事,到底还是睡着了。 杜玉娘又回想了一遍方才与钱生锦商量的事,确认没有什么遗漏,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杜安兴,你也别怪我心狠,这都是你自找的。 再说二房一家人。 杜河浦带着妻子,女儿灰溜溜的出了杜家铺子后,心里突然涌出了几分悔意。可是那断亲书就在自个儿怀里揣着呢,他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啊。 没有办法,杜河浦只好忐忑地回了医馆,去找自己的儿子。 杜安兴腿折了,暂时歇在医馆。 小伙计一见二房的,当下大喜,“你们赶紧收拾收拾,叫个车把人抬走,我们这里还要做生意呢,没地方搁他。” 杜河浦哪敢跟对方吵嘴,忙不迭的应下了,跟着小伙计往后面去看儿子了。 他现在这副样子,与方才在大房时气焰嚣张时的模样,截然是两个人。 当真是有些欺软怕硬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打听 杜安兴睡过去了。 杜河浦见了,却是松了一口气,他生怕儿子质问自己断亲的事,再有,儿子交待的事情,他也没办成。 说起来,他才是老子,怕个鸟? 话说这样说,但是杜河浦心里还是没底,战战兢兢的去见了儿子,见他睡着,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赶牛车来的,所以拿上药以后,直接用门板把杜安兴抬上牛车,给他捂了两层被子,腿底下还特意垫了一个破袄子。 一家子人赶车回了杏花沟,这样折腾了一路,杜安兴都没有醒。 二房人担心了半天,结果到了后半夜,杜安兴果然发起热来。 张氏忙不迭的让杜小枝去熬药,她自己一边掉眼泪一边骂,一会儿骂大房的人无情无义,骂杜玉娘不得好死。一会儿又骂富家的人下手太狠,过河拆桥等等。 杜小枝听着这些话,心里头像被开水烫过一般,疼得厉害。 其实玉娘有什么错?富家的人,还不是他们找去的?要害人家不成,那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难道就因为没害成人,反而成了人家的不是?难道人家要一动不动,任由你打骂才是好的? 杜小枝很伤心,觉得爹娘和大哥都病了,可是她人小力微,能做什么? 杜小枝吧嗒,吧嗒地掉起眼泪来。 药熬好以后,放至不烫嘴,张氏一勺一勺的喂到了杜安兴的嘴里。 人虽然烧着,可总算能吃药,咽了一大半进去。 吃了药,杜安兴的体温总算是降下去不少。二房人折腾了一宿,当真是人困马乏,见他没事了,便各自休息去。 第二天,杜安兴是被疼醒的。他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叫唤,眼睛里的戾气却是挡也挡不住。如果此时杜玉娘就站在他眼前的话,相信他恨不能用眼神将杜玉娘杀死,以泄心头之恨。 对家里人,他也是失望。不过是让他们去诈杜玉娘,让她当着店里客人的面,亲口说出富公子有隐疾的事,就这么点简单的小事,他们都办不好,要他们有何用?他们就只会拖自己的后腿,一点忙都帮不上,要他们有什么用? 杜安兴自从受伤后,天天阴沉个脸,杜河浦和张氏只当他是心情不好,没多想,反而换着花样的给他做生的。 俗话说以形补形嘛,杜安兴伤了腿,张氏就炖大骨头汤给他喝,想让他尽快好起来。张氏心里哪有别人,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好儿子,完全不知道杜小叶在池家,都要被王寡妇给欺负死了。 只不过杜小叶的心肠如今变得又黑又硬,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受气包了,王氏想死死的吃住她,那是不可能的。 杜小叶已经给自己想好了退路,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就算有啥想法,也只能紧紧的将它压在心底,暂时不能露出任何苗头。 王氏那老货,可是精明的很,她整天疑神疑鬼的,万一发现什么就惨了。 所以杜小叶咬牙忍受着,即便王氏三天两头的打骂她,不给她饭吃,但是她为了自己以后生活,都忍了。日子越是艰难,她就越恨杜玉娘,觉得今天这一切,都是拜杜玉娘所赐。 这一切,杜玉娘都不知道。她在家里忙着开导李氏,除了照顾她的腰伤,还想让她看开些,少些郁结的心事。 还好李氏已经想明白了,对于二房不闻不问的态度摆得很明确。杜玉娘把她的态度看得很明白,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祖母若是能想明白,不再为了这个事情伤心伤神,那她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可是放开手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只不过现在杜安兴还伤着,不好下手,在事情没有暴发之前,是应该有一段平静生活,要不然走露了风声,她的计划可就要落空了。 带着这种打算,杜玉娘平静地过着她的小日子,似乎已经将之前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就是杜安康有些不甘心,觉得二房的人就是欠教训,就应该狠狠的打他们一顿,才能老实呢! 杜家的这场闹剧,没有闹两天,就烟消云散了。虽然说当时事情闹得挺大的,但是当事人都没怎么追究,而且到最后事情戛然而止了,根本没有后续,大伙就是想看热闹,都没有热闹可看。 镇上每天都在发生着各种各样的新鲜事,东家又和西家打起来了,谁家一口气生了七个女儿,谁的娘们跟着野汉子跑了等等。杜家的那点风波,和富家少爷有隐疾的事情,像是被风一吹就散了似的,无人问津。 真的是这样吗? 某个郊外,一个大胡子气喘吁吁的跑到一个年轻人面前,他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一头的汗水,人也喘得厉害,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那上年轻人连忙将身边的水壶扔了过去。 大胡子接过羊皮水壶,将壶嘴拧开,仰头灌了好几口水,用袖子擦了擦嘴,这才算是缓过神来了。 “怎么样?” “打听清楚了。”这个说话的大胡子,正是胡咸,而问话的人,不是杨峥又是哪个? 当时杜安兴和富长河打起来的时候,正巧大胡子也在桃溪镇,他本来是想去杜家面馆吃面的,哪成想杜家的铺子歇业呢,门板上得紧紧的。他找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杜家的亲戚来闹事了,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听说有人还挨了打。 大胡子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是他知道这家人救过杨峥的命,所以就特意留心了一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打听了一遍,这才发现里头的事情并不简单。 大胡子回了镖局以后,就把这事儿跟杨峥说了。 杨峥听完,确实有些气闷,表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的,实则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毕竟杜玉娘救了他,算起来也是他的恩人,她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袖手旁观。 他好歹还有些门路,若对方真遇到难事了,他不可能不管的。 于是杨峥便让胡咸去打听杜家二房和富家的动静,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为民除害 郊外,胡咸一脸严肃地对杨峥道:“我都打听清楚了,富家确实憋着坏呢!他们不甘心就这样被人摆了一道,所以很快就会找上杜家了。杜家是做吃食生意的,这主意,恐怕就打到那上面去了。” 杨峥一听这个话,当下眉头紧皱,他就知道要出事。 富家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家,他们家的家业是怎么攒下的?杨峥特意查过!富家的祖辈,可是跟响马有些渊源的,虽然现在的富家已经没有那个背景了,但是骨子里却留下了响马的凶残和贪婪。 外面都传富家有良田千顷,是真正的大地主,可是又有谁知道富家的钱是怎么来的呢?杨峥敢保证,他们家至少六成以上的钱,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说白了,都是当响马时抢来的不义之财。 富长河的祖父,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富家如今名声这么好,有一大半的功劳都要归功于这位富老爷子。 老爷子在世时,时常修桥铺路,到了灾年,还会施粥,所以在附近十里八村的名声非常好。渐渐的,人们只说富家是积德行善的人家,知道他们家底细的人,则是越来越少。 到了富长河父亲富裕这一代,财力更胜从前,几代的休养生息,让富家的财富累积到了一定的厚度。富裕这个人,也是比较有头脑的,他对自己家祖上的事儿,也是一清二楚,为了改换门庭,让富家的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富裕想了很多办法,一方面学着他老子的样子捐钱修路,造福乡里;别一方面,他主要是想培养好自己的儿子,希望他好好读书,以后能考个功名,为富家正名。 但是富长河有狂躁症,这是富裕心里最大的一块心病。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如珠如宝的养大,本来觉得孩子长得好,读书也很有天赋,哪怕就这么一个,也能支应门庭了。却不想,这狂躁症突然就找上门来了,儿子不但被这个病折磨的够呛,而且发作起来不知轻重,还打死了人。 富裕觉得这是报应,没准儿当初祖先做的那些事,杀戮太重,现在报应找上门来了,报应在了他的儿子身上。 他就这一个儿子,除了保住这根独苗,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所以出事以后,知情人都被富裕给处理了,那些死者的家属,都不知道具体人是怎么没的,在得到了一大笔钱以后,也不愿意再去追究富家了。他们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就带着家人离开了十里坡,去了别的地方生活,故而富长河有狂躁症的事情,也被压了下来。 富裕觉得,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给儿子说一门亲事,光明正大的成了亲,多纳几房小妾,赶紧给富家留下香火血脉。只要有了后代,富家才有希望,虽然富裕不想自己的儿子出事,但是他作为一家之长,必须往长远考虑。 可惜的是,富长河有好几个近身侍候的丫头,个个都是细腰大屁~股,十分好生养的长相。可惜啊,好几年了,别说孩子了,蛋都没下一个。 后来有人给富长河算命,说他是克妻之命,子嗣方面艰难,不宜找命格太贵的人为妻。要想子孙兴旺,就得找个贱命格的女子做媳妇,这样才能保证富家的血脉延续下去。 也不知道富裕找来的这个算命的是什么人,反正富家上下都很信任他的话,也按着他说的话去办,专门给富长河找乡下丫头,一来对方出身不高,将来就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会闹得太难看;二来乡下丫头不值钱,命格可不就是贱的吗? 先前富家相看了一户人家,后来女方出水痘,脸上一大片,富长河就闹腾着把这门婚事退掉了。再后来,就有了杜安兴找上门去,富长河和他暗暗商量要设计杜玉娘的事情。 知道这一切后,杨峥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杜安兴可是她的堂兄啊!竟然联合外人,来算计自家人,当真是猪狗不如啊。还有富长河,身上背了多少条人命啊,即便是发病之下伤了人命,那也是人命啊!难产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大哥,有没有具体打听到他们的计策?” 胡咸摇了摇头,“那里对外乡人十分防备,我猜想可能跟富家的出身有关,而且富长河的那个病,始终也是见不得光的,富家有财力,不愁眼线的事。” 杨峥点了点头,“富家倒是有两下子。” 大胡子双眼放光:“怎么,你想管这个事?” 杨峥道:“哥哥,人家救过我的命,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哪里能袖手旁观?” “那倒也是,若真是袖手旁观,反倒不是你了。”大胡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双眼放光,“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杨峥无奈地道:“我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别胡说八道,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胡咸道:“我看那姑娘模样不错,你们年纪也相当,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就不行了?” “那你呢?为什么不成家?”杨峥转移话题是把好手,这一招他常用,可以说屡试不爽。 “你还不知道哥哥我吗?逍遥自在惯了,哪里肯让一个女人绑住我?再说了,我们这种人,刀口舔血的过日子,何必害了别人呢?” 杨峥摊了摊手,意思表达的很明确,他们是同样的。 胡咸笑了一下,“臭小子,又被你带沟里去了。对了,杜家的事,你想怎么帮忙?” 杨峥道:“老规矩!” 为民除害! 月黑风高夜,万物寂静。 人们都已经进入了甜甜的梦香中,酣睡正熟。 两道黑影高高跃起,一前一后跳上房顶,急速奔跑起来。他们的速度很快,但是动作非常轻,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两道影子如同夜间的精灵一般,与夜色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这两道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杨峥和胡咸。 第二百五十八章 滋味 杨峥和胡咸去了富家。 富家虽然住在山沟里,可是房子实在是气派,三进的大院子,足够几十口人居住了。富家人口不多,留在院子里的只有少数几位主子,剩下的都是一些家丁,仆人,护院什么的。 因为之前胡咸已经打探过了,故而这次他们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了富长河的院子里。 夜深人静,整座富宅漆黑一片,只有大门口挂着的两个灯笼,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杨峥趴在屋顶上,悄声问胡咸,“你确定秘道在这儿?” 胡咸把脸上罩着的黑布扯下来,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我是闻着味儿来的!”他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一个行走的动作,还给杨峥递了一个眼色。 杨峥道:“行了,那咱哥俩下去探探?” 胡咸把黑布重新戴好,道:“走。” 两个人飞身跃下,轻巧地落在院子里,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富家的防卫并不是十分森严,村子里的人都很淳朴,那些小偷小摸的人都不敢到富家来偷,所以富家人只有几个守夜的家奴,并没有什么巡逻队伍。 胡咸来过一次,知道富家人都没习武的,而且家里的那些护院也只是空有些力气,都是假把式。 两个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很快就来到了富家的后院。 富家的祠堂设在这里,里面摆着的都是富家先祖的灵位。屋子不大,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还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儿。 胡咸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铁钉来,三两下就打开了锁,两个人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关好门,很快就来到了胡咸所说的那处暗门。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某处墙体中空,胡咸找到机关,轻轻一拧,暗门就出现了。 两个人相视看了一眼,警惕地走了进去。胡咸从怀里掏了一个火折子,小心翼翼的点着。 暗门的那一头,是个不大不小的暗室,里头摆了好几口大箱子,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物品。 杨峥将其中一口箱子打开,发现里面都是一些金银珠宝,瞧着都是不俗之物。 胡咸上前一看,当下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悄声道:“乖乖啊,珠光宝气,这富家的家底也太厚了吧?”他当下把其它几口箱子一一打开,果然,里面装的都是一些值钱的东西,大多都是金银玉器,珠宝首饰,每一样都是身价不菲。 杨峥若有所思。 胡咸就顺手抄起一个锦盒,打开一瞧,里面却是一对杯子。 那杯子不过三寸高,材质像是玉的,通体光滑无暇,还散发着暗暗的莹光,在漆黑的暗室中特别明显。 “夜光杯?这可真是好东西,价值连城啊!” 杨峥拿过来一看,还真是夜光杯,他看了看那盒子,还特意瞧了瞧夜光杯的杯底,心里顿时有了计较,“哥哥,把杯子放回去,咱们走。” “啊?啥意思?”胡咸只道:“你这是心里有主意了?不是,兄弟,咱们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这,这也不是你的做派啊!” “说什么呢!咱们先离开,路上说。” 胡咸见他说得郑重,当下点了点头,兄弟二人动手将箱子都盖好,离开了暗室。 两个人出了祠堂,将门锁好,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了富家。 二人骑马,狂奔在乡间的土路上。 胡咸忍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他勒紧缰绳,把马停了下来,问了杨峥一句:“兄弟,到底怎么回事?” 杨峥也停了下来,一边摸着马脖子,安抚自己的马,一边道:“我若猜的没错,咱们拿的这对杯子,应该是当初番邦进贡的贡品。” “啊?”胡咸愣了一下,接着道:“富家祖上可是马贼出身,有这种不义之财倒也不奇怪,只是贡品……这下子他们家事大了。” 杨峥道:“我们把这对杯子的事情告诉县令,让县令去抄富家,治他们的罪。”这样一来,富家人也算得了报应,杜家那边的危机自然而然的就解除了。 “这……富家不会被满门抄斩吧?”那可就作孽了。 杨峥摇了摇头,“时过境迁,这杯子应该是百年前之物,影响不大。富家顶多是私藏贡品,且不知者不怪,到了最后,大事化小,不会那么严重。除非他们是傻子,非说自己知道这是贡品,否则,不会有大事。” 胡咸想了想,“百年前之物,难道那两个杯子,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江塘劫案’里的东西?” 江塘劫案,发生在大约一百年前左右。当时正逢大雍国国君寿辰,不少番邦小国前来进贡朝贺,却不想,有一支小队,行至江塘途中被劫,一百多人的队伍,让人屠了个干净,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所有贡品都被抢了。 事后暴雨突至,现场也被冲刷了个干净,等雨停以后再想找这伙贼人的踪迹,却是难了。 这案子至今没破!当初因为这个事儿,两国差点打起来!若不是那小国实在太过弱小,实在没能力与大雍国一争长短,只怕战火就要燃起来了。 不想今日竟让他们在富家的暗室里发现了其中的一对夜光杯! 杨峥点了点头,“应该没错的。” 对于杨峥的眼力,胡咸还是相信的。 “只是,这年头,当官的都不干净,你说县令看到那么多金银珠宝,会不会藏私啊!万一富家用钱买命呢,那么咱们不就白做工了?” “哥哥,如果富家真出了事,他们便会自乱阵脚,不管当管的收不收钱,富家一旦乱起来,咱们的目的也就答到了!再说,你知道这青阳县的县令是谁吗?” “谁啊?难道这人是刚正不阿的青天大老爷?” 杨峥讽刺一笑,“高升高大人,平治十三年的进士,在青阳县待了快二十年了。他这个人不是财迷,是官迷!” 胡咸恍然大悟,冲杨峥竖起一根大拇指,道:“服了兄弟!” 二人不约而同的扬起手中的鞭子,策马奔驰,朝着青阳县奔去。 杜玉娘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再次听到富家的消息时,竟会是这样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内容。 “您,您说什么?”杜玉娘一脸的惊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夜色幽暗,杜家面馆已经打烊了。 钱生锦坐在杜玉娘的对面,苦笑道:“我起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跟你的反应一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玉娘啊,你没听错,富家被抄家了,因为私藏贡品,而且还是当初被劫的赃物!所以没收全部家财充公,流放三千里。” 钱生锦就把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青阳县令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接到了一封举报信,写信给他的人,在信中说,十里坡的富家,私藏当初江塘劫案中的贡品,可能与马贼有关。 青阳县令高升,确实是个官迷,但是他也是个有脑子的人。江塘劫案都过去快一百年了,已经成了悬案,若是真的能找到当初的那些东西,这可是大功一件!凭着这个功劳,他一定可以离开青阳县这个破地方! 高升知道,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件事如果成了,他会得到无数的好处,如果不成,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于是高升就带着人手去了富家……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他们果然从富家的暗室里,搜出了当初进贡之物,除了那对夜光杯以外,还找到一尊白玉观音像,几条七彩织锦羽毯,都是当初被劫走的。 只不过,富家人到底逃过一劫,正如杨峥分析的那样,富家人不傻,谁会承认这些东西是祖上传下来的呢?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马贼的后代了吗?所以他们咬死这些都是搜罗来要传家的,根本不知道它们是贡品。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最终富家的东西都归了朝廷,富家人流放三千里,终身做奴役,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这一切,太让人吃惊意外了! 难道真的是天道有轮回? 杜玉娘轻轻地叹了一声,“咱们的难题,算是迎刃而解了。”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钱生锦是高兴的,富家虽不难对付,但是小鬼难缠,指不定他们有多少阴招要使呢!如今他们出了事,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接下来,就该对付杜安兴了。”杜玉娘弯了弯嘴角,老天爷都站在她这边呢! 钱生锦道:“人我都给你找好了,随时可以动手。” 杜玉娘道:“钱叔,不着急,等杜安兴的腿好了吧!” 钱生锦点了点头,也对,如果他的腿不好,这事儿也研究不成。 “行,那我先回去了,有事你就差人去找我。” 杜玉娘连忙起身相送,“好,您要是忙,就不必亲自来了。” 钱生锦连声称是,带着人离开了富家。 跟着钱生锦来的人,是齐叔。两人借着月色,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北街,谁都没有说话。 杜玉娘的心情特别好,正想喊杜安康来上门板,却见两个人信步走了进来。 杜玉娘愣住了,没想到这么晚了他们还会来。 “打烊了吗?”杨峥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脸上惯常没有什么表情。 倒是胡咸,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直接挑一张桌子坐下,还跟杜玉娘讨人情,“姑娘行行好,我老胡都要饿扁了,看在我们上次帮了你的份上,给我们弄点吃的吧,不拘什么?” 其实他想说,这次他们也帮了她。 杜玉娘笑了笑,道:“好,你们坐,我帮你们弄吃的。” 她心里有些打鼓,想问问杨峥上次的事,但碍于大胡子在,就没好意思。 面已经卖没了,馄饨还剩下了一些,肉夹馍还剩下两个。 杜玉娘就给他们煮了两大碗馄饨,又把肉夹馍拿了上来。 “实在是没剩下什么,将就些吧!” 胡咸只道:“馄饨就挺好!还有饼子?” 杜玉娘笑了笑,转身又进了灶间,给他们单独捞了一些卤料,切好以后拌上蒜花,辣子油,点几滴醋,端了过去。 “哎哟,姑娘你可太了解我了,我是无肉不欢啊!多谢多谢。” 杨峥什么也没说,默默的拿起筷子吃饭。 杜玉娘就又回到灶间去收拾去了。 杜安康进来时吃了一惊,钱老爷走了,怎么又有人来吃面?随即他就认出来了,这不是那次帮他们打走了小混混的那两位吗? 他有心上前打上招呼,又怕自己太过唐突。 杜玉娘就道:“哥,正好,我有点累了,你招呼他们吧!对了,别收他们钱。” 杜安康连连点头,“这个自然,不用你吩咐的。” 杜玉娘就悄悄的回了后院,直到杨峥和胡咸离开,她都没有再回前面铺子。 杨峥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嘴里的食物没有往日的好吃,胡咸 杜玉娘连忙起身相送,“好,您要是忙,就不必亲自来了。” 钱生锦连声称是,带着人离开了富家。 跟着钱生锦来的人,是齐叔。两人借着月色,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北街,谁都没有说话。 杜玉娘的心情特别好,正想喊杜安康来上门板,却见两个人信步走了进来。 杜玉娘愣住了,没想到这么晚了他们还会来。 “打烊了吗?”杨峥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脸上惯常没有什么表情。 倒是胡咸,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直接挑一张桌子坐下,还跟杜玉娘讨人情,“姑娘行行好,我老胡都要饿扁了,看在我们上次帮了你的份上,给我们弄点吃的吧,不拘什么?” 其实他想说,这次他们也帮了她。 杜玉娘笑了笑,道:“好,你们坐,我帮你们弄吃的。” 她心里有些打鼓,想问问杨峥上次的事,但碍于大胡子在,就没好意思。 面已经卖没了,馄饨还剩下了一些,肉夹馍还剩下两个。 杜玉娘就给他们煮了两大碗馄饨,又把肉夹馍拿了上来。 “实在是没剩下什么,将就些吧!” 胡咸只道:“馄饨就挺好!还有饼子?” 杜玉娘笑了笑,转身又进了灶间,给他们单独捞了一些卤料,切好以后拌上蒜花,辣子油,点几滴醋,端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杜玉娘的茫然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小心翼翼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一只带着壳生活的蜗牛,拿触角去碰触这个世界,稍有风吹草动,就缩回壳里。 杜玉娘觉得她在面对杨峥的时候,就像蜗牛。 今天晚上杨峥的出现,着实让她很意外。不过他看起来恢复得很好,应该已经没事了。 杜玉娘承认,她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该怎么样去面对杨峥,她觉得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特别尴尬,而且她实在是心虚,在他面前,总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没关系的。 杜玉娘反复跟自己说,你现在已经很好了,前世你们相遇时,你比现在糟糕百倍。 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但杜玉娘的心里,始终扎着一根刺。 她胡思乱想了大半夜,总算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胡思乱想是要付出代价的,后果就是她起晚了,而且眼底发青,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刘氏心疼她,让她先把早饭吃了,再回去睡一会儿。 离铺子开张的时候还早,街上没有什么人。 杜玉娘就又回去睡了一会儿,可是她这个觉睡得一点也不安稳,一会儿梦见自己听到了兰姐儿,旭哥儿的哭声,一会儿梦见她在火光里凄惨的笑,一会儿又梦见有模糊的人影朝她扑过来,向她索命。 杜玉娘大汗淋漓,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呆坐了片刻,起来穿衣服,把心头的不安和惊恐都压了下去。 是杨峥的出现,让她乱了手脚,打乱了她的步伐,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不知不觉地暴露出来,心魔也就找上她来了。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打水洗脸,去了前边。 李氏的腰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现在还不能提什么重物,做什么活,但是行走坐卧已经没有大碍了。她现在帮田氏照看孩子,只要看着小宝贝们别磕了,碰了就好,活不累,还挺开心的。田氏心疼人,从不让李氏抱孩子,生怕再把她的腰伤累犯了。 杜玉娘跟李氏聊了一会儿,感觉李氏现在心情不错,好像已经忘了之前二房家惹她不快的事情了。 杜玉娘放下心来,去铺子里帮忙了。 铺子里只有三两桌客人,刘氏也不忙,见她来了,连忙把她拉到角落里:“你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杜玉娘只道:“娘,我没事,你放心好了。” 刘氏点了点头,随即小心翼翼地问她:“富家的事,真的稳当了,不会出现什么纰漏吧?” 富家一夜之间的变故,家里就没有不知道的。 刘氏一直担心富家人会想什么阴招报复他们,乍一听周家出了事,都有一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怎么好好的,富家说出事就出事了呢!太巧了吧! 刘氏这么一说,杜玉娘心里也没底了,但是她面上不显,安慰刘氏道:“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是假的。钱老爷是什么人物啊?他打听来的消息,不可能有假的。” 刘氏听她这么一多,心里舒服多了,“也是!那就好。看来老天爷有眼啊,恶有恶报。” 杜玉娘心里却打起了鼓。 富家虽然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但是总比平头百姓要有底蕴吧!想必在官府那边,应该也有关系比较好的盟友,事先怎么就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呢! 好好的,怎么就被翻出不该有的东西了?还是那么久之前的东西。 杜玉娘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杨峥,心里微微荡起了一点涟漪。 这件事,会不会跟他有关呢? 前世杜玉娘就知道,杨峥的身份,不仅仅是一个镖师那么简单。但是他到底是谁,是做什么的,她从来没有问过。因为她没有资格过问,那是他的救命恩人,美好的就像是天上的云,而自己不过是地上的烂泥,空留一副皮囊,苟延残喘罢了。 现在想想,前世的他真的可以算得上是神通广大! 杜玉娘觉得,这件事情八成就是他做的。 问他? 怕是不会承认吧!而且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怎么找了呢。 想到这里,杜玉娘又惆怅起来,心里既酸涩,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算了,怎么那么傻? 她自嘲了两句,转身去干活了。 杨峥此时并没有离开桃溪镇,但是他也没有冒头,而是静静地呆在客栈里。 胡咸陪着他。 “我说,你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吧!?”胡咸苦口婆心地道:“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你娘终究是你娘,不会害你的。” 杨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娘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 胡咸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说起来,杨峥的命也是够苦的。 他是遗腹子,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他母亲怀着他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也吃不着什么有营养的东西。杨峥的爹想上山套点野物给他媳妇补身子,结果去了以后失足跌下山崖,就再没回来。 等到村里人把他的尸体回来的时候,他的尸骨已经被野兽啃得七七八八了,杨峥的娘受了刺激,当下晕了过去。 后来,她生下了杨峥,可是却把失去丈夫的苦难都怪到了杨峥的身上,认为是杨峥是个灾星,把他父亲克死了。 为此,杨峥从小就不受他娘亲的待见,跟他大哥比起来,他简直就是捡来的,小小年纪被亲娘折磨得不成样子,吃的最差,干活却是最多的。 杨峥走上镖师这条路,其实也是没办法。当初他要是不经自己找条活路,很可能就死到家里了,为了挣条命,杨峥这才离开了家。 与其说是离开家,倒不如说他是逃出来的。半路上遇到土匪,差点被杀了,若不是他命大,被他师傅救了,只怕现在他都已经经成一坯黄土了。 “兄弟,那你怎么办啊?” 杨峥无奈的叹气,“那是我娘!”再怎么样,她也给了自己生命,他不可能不管她。 “你娘的侄女,应该不会太差吧?要不你就娶了得了!”胡咸觉得,女人嘛,都是一样的。 杨峥摇了摇头,娘不是想给自己找媳妇,是想拿捏他啊! 他一走就是好几年,再回来时成了镖师,钱可没少往家交。或许正是看在钱的份上,娘才会认下他这个儿子吧! 这几年,他对家里越来越冷淡,估计娘也感觉出来了,怕他以后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所以想把她娘家侄女嫁给自己,拴住他。 杨峥叹了一口气,那个女人他是不会娶的,娘天天叨叨这个事儿,实在太烦人了。要不是他机灵,只怕这会儿都要跟那女人生米煮成熟饭了。 太憋屈了! 他有什么错? 爹去世时,他还是个胎儿,他知道什么? 可是,到底心里还是会不安,如果当时娘不是怀着他,爹是不是就不会去山上呢,也就不会出事了吧? 杨峥脑仁疼,干脆不想这个事了。 胡咸也适时的转移了话题,“我说,你昨天怎么不跟她说那件事?” 她?哪件事? 杨峥微微皱眉,“你说谁?” 胡咸神秘一笑,指着他道:“你小子,跟我装糊涂是不是?我说杜家那丫头,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事,为什么不跟她说。” “没必要!”提起这个,杨峥更是心慌,没由来的觉得自己应该不要深想,越想,事情越会不由自主的脱离他的掌控。 “哥哥我可是过来人!”胡咸嘻嘻一笑,“我可看得出来,你对那丫头不一般。” “胡说什么!” 胡咸道:“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没数吗?哥哥知道你的想法,可眼下这不是都赶巧了吗?你说你是愿意娶你娘~的侄女,还是愿意娶杜家的姑娘?” 这有可比性吗? “哥哥,我跟杜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她救过我,你知道的,我不过是报恩罢了。” 胡咸摇了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啊,自欺欺人吧!”说着,他便要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 胡咸没好气地道:“吃饭!”说着,竟真的出了门。 杨峥无奈,又怕他真跑去杜家乱说话,只好跟了出去。 两个人慢慢地走在街上,过着难得的惬意时光,突然,杨峥被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只是一个背影,他就断定,那人必是杜玉娘。 脚步不由得快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 胡咸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只当他是饿了,便跟了上去。 杜玉娘上街买东西,顺便想给小虎子打听学堂的事,哪成想走到半路,居然碰到了蒋寒星。 招呼还是要打的。 杜玉娘的本意,是打完了招呼就各自回家,免得两个人在一起待得时间长了,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没想到,蒋寒星张口就问李氏的腰伤如何了,杜玉娘只说恢复了大半,谢谢他的关心。 “我去给老人家瞧瞧吧,就当复诊了。她年纪大了,必须得小心些,万一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杜玉娘实在想不出来拒绝的理由,就同意了。 两个人就一起往回走,不想被杨峥瞧个正着。 胡咸也发现了杜玉娘,他不由得一笑,心想露馅了吧,还说不是想着人家姑娘,瞧见人家跟个少年在一起,忍不住吃醋了吧? 不然怎么会走那么快。 “唉,跟过去瞧瞧?” 杨峥有些尴尬,“不必!吃饭。” “我想吃那丫头做的面条,反正也顺路,快点。” 杨峥觉得方才眼前那画面实在两眼的很,杜玉娘和那少年站在一起,就如同金童玉女一般,实在般配。 想太多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微微的疼了起来。 大概是饿的。 “我不想吃面,吃腻了。”杨峥转身就往回走,街上铺子有都是,干嘛非要去杜家吃面。 “这人!”胡咸没办法,只好也转身,追了上去。 杜玉娘完全不知道这些,她把蒋寒星带回去给李氏复诊。 李氏真心觉得意外,高兴之余也发现了一丝不寻常,小蒋大夫,似乎太热心了一些。 等蒋寒星给李氏看完腰疾,李氏也基本上想明白了。 原来人家是看上自己孙女了! 不错不错。 小蒋大夫模样生得俊,又学得一身本事,就是不知道家世如何,父母亲可是好相与的? 想到此处,李氏便不由得问道:“小蒋大夫,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呢!” 蒋寒星淡淡的看了杜玉娘一眼,才道:“我是蒋家庄的人。” “哦!家里还有什么人啊?有没有兄弟姐妹?” 杜玉娘就皱眉,轻声叫道:“祖母……”老太太要干啥? 蒋寒星似乎明白了什么,十分耐心地道:“我祖母高寿,如今已经到了耄耋之龄,身体还不错。我家里人口多,父母,还有兄嫂……” 李氏哦了一声,不在问了。 人口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蒋寒星见此,也不好再等下去,特意嘱咐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杜玉娘就去送他。 到了前面,他又不走了,反而挑了一张桌子坐下来,慢条斯理地放下药箱,对杜玉娘道:“我想吃面,你亲手做一碗端来吧!” 杜玉娘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以为他是谁啊?还亲手做一碗!!! 杜玉娘压着火气,道:“我手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现在面都是我大哥做。” 蒋寒星竟然没有多做纠缠,直接道:“那也好!随便来碗面,我不挑的。” 刘氏赶来了,听了他的话,连忙道:“小蒋大夫,你稍坐一会儿,面马上好。”她一边说,一边把杜玉娘拉到了后边去。 “干嘛?”娘那是什么表情? 刘氏挤眉弄眼地道:“闺女啊,你跟小蒋大夫,你们俩……”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今天都怎么了!?祖母这样,娘也是这样。 “哎哟,娘唉,没事啊,您想多了!”杜玉娘把她往灶间推,“面,面,啊,人家等着呢!” 她站在灶间门口,不知所措,一下子就茫然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章 等好久 杜玉娘找不到方向! 她重生归来,为的是能把以前犯下的罪孽和错误都弥补一下,希望家人不再因为她受到连累,她希望自己能够改变杜家的命运,这样也不枉费老天爷让她重活一回。 但是,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成亲的问题。上辈子,她被所谓的“情”字伤得太深了,以至于到后来,她心里除了恨意,再无其他。 可是今天李氏和刘氏的态度,让她有点畏惧,她们是开始考虑自己的亲事了吗?为什么看到蒋寒星,都是一副相看女婿的模样呢!她们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让自己嫁出去吗? 杜玉娘心里有些慌,做事就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没出什么大乱子。铺子里人不多,刘氏就赶她回去休息,还道:“肯定是没歇好,你回去歇着吧,有我跟你爹呢,忙得过来。” 杜玉娘怕自己回去会更加胡思乱想,说什么也不肯。 “去吧,去吧!要是真的忙不过来,我去喊你。” 杜玉娘没办法,只好回后面去了。 铺子里不太忙,杜河清觉得刘氏今天怪怪的,就过来问她:“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刘氏笑着道:“哪里奇怪?” “你看你这个样子!”杜河清指着刘氏道:“笑得奇奇怪怪的,捡到元宝了?” 刘氏把手里的抹布一甩,“一边去,我有那么好的命,还捡元宝。”不过也差不多吧,蒋大夫真不错啊,姑娘要是能嫁给他,可不就跟捡元宝一样嘛! 这样一想,脸上就又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你看你,又笑。”杜河清压着声音道:“神神秘秘的,到底怎么回事?” 刘氏本来不想说,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说了不是让人笑话她嘛!可随后又一想,自个男人又不是外人,这事儿到底可行不可行,正好问问他的意见。 “哎,你说,蒋大夫怎么样?”刘氏特意把杜河清拉到灶间边上,悄声问了这么一句。 “挺好的呀!”杜河清没反应过来,“你笑啥?” “怎么个好法!?”刘氏瞧他一脸呆瓜的模样,就没好气地道:“玉娘十四了,该张罗的事情也该张罗起来。” 杜河清愣了一下,紧接着眼睛,嘴巴都张得老大,一副吃惊至极的模样,“你是说玉娘和蒋大夫?” “你小点声,咋呼什么!”刘氏朝铺子里看了两眼,见客人们都埋头吃面,没有人理会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就是突然觉得,小蒋大夫人不错,对玉娘好像有那么几分心思。” 杜河清便问:“你咋知道的?” “我看出来的呗!这点事儿,还能瞒过我的眼睛?” 杜河清想了想,有些不认同地道:“你可别自作多情啊,人家小蒋大夫那么优秀,万一对玉娘没啥想法,你可就丢人了。” “你这话说的!”刘氏不乐意了,声音也高了不少,“咱家玉娘哪里不好,难不成还配不上他?”最后这一句话,声音却是小了不少。 “我没说玉娘不好!”杜河清道:“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我瞧着小蒋大夫年纪也不小了,万一人家定亲了呢?” 刘氏一听,当下道:“对对对,得打听清楚。”心里的那点想法,也不由得淡了不少。 “玉娘才十四呢,不着急。”杜河清斟酌着道:“咱们好好干两年,给她多攒点嫁妆。” 刘氏点了点头,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但是心里却不免得打鼓,依着蒋寒星的品貌,只怕早就定亲了。 杜玉娘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情。 大概是昨天没睡好的关系,她回了后边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等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到了下午了。 杜玉娘觉得神清气爽,洗了把脸去了前面。 “大哥,我来替你,你回去歇着吧!” 杜安康擦了擦手,道:“一定也不累,不用你替!” 杜玉娘笑了笑,“行啊,你现在也算出师了,怎么样,拜师礼打算啥时候给?” 杜安康神神秘秘地往她近前凑,悄声道:“我听爹娘说,好像相中蒋大夫了,要给你相女婿。” 啊?什么情况啊? 她才睡了一个午觉,怎么事情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你,你别逗我!”杜玉娘心里打鼓,她大哥这个人,从来不打趣别人,也不说谎话。 “我逗你干啥啊!”杜安康有些急,语速快了起来,“我亲耳听到的,咱娘相中小蒋大夫了,爹说先打听打听,看看人家定亲了没有。” 杜玉娘不言语,心里也不知道在想啥。 杜安康就道:“反正我跟你说了,你心里有个数吧!对了,千万别说是我跟你说的啊!”娘要是知道了,非骂他不可。 杜玉娘悄声道:“知道了。” 到了晚上,刚吃完饭,刘氏就迫不及待的把杜玉娘拉到里间说体己话去了。 杜玉娘心里有数,估计娘想问蒋寒星的事。 但是她不能表现来。 “娘,您有事?” 刘氏笑了一下,道:“玉娘啊,你看,你过了年也十四了,在咱们乡下,十三四岁的姑娘,都得开始说亲事了。相看个几回,拖上一年半载的,也该成亲了。” 杜玉娘低了头,心想果然是为这事儿来的。 刘氏以为她害羞,连忙道:“我是你亲娘,你在我面前害羞什么?你有啥想法没有,跟娘说说?” 杜玉娘摇了摇头。 成亲之事,都讲究父女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能轮到她们姑娘家自己说话。 刘氏道:“娘的意思是,是,想问问你,觉得小蒋大夫怎么样?” 杜玉娘嘟囔着,“娘,我不想成亲。” “啥?不想成亲?” 杜玉娘不敢说自己想出家当尼姑,只说:“我年纪还小,急什么?您就不能多留我两年?” “傻丫头,姑娘大了,就该想成亲的事。十四也不小了,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找到合适的人,三书六礼下来,也得一两年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你十六岁,成亲正好,再晚了,就成老姑娘了。” 得,她说一句,娘说了好几句,自己要是告诉娘,她这辈子都不想成亲了,娘还不得晕过去。 “那您问我干嘛!”杜玉娘有些赌气地道:“您瞧着谁好,直接把我嫁了就是了!” 她这别扭的样子,实在是刘氏恨不起来。她就这么一个闺女,以前母女情分淡如水,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待玉娘,就怕自己不小心得罪了闺女,让她离自己更远。现在这样,更好,姑娘能跟她使小性,证明没拿她当外人。 “我又不是卖闺女,我看着好有什么用。”刘氏叹了一口气,道:“小蒋大夫长得不错,人品也好,心细着呢!他是大夫,你要是真能嫁给她,以后的日子肯定错不了。” 杜玉娘一言不发,看情形,还是不乐意。 刘氏怕逼急了她,再把她逼病了,就道:“不过这个事儿,我也就是先跟你说说,还不一定呢!蒋大夫年纪不小了,也许定了亲呢?” 杜玉娘道:“娘,我不喜欢蒋大夫。”她就没有成亲的心思。 “好好好,我跟你爹再打听打听。” 杜玉娘郁闷的不行,但是这个时候她说什么也没有用,说多了,没准儿还会让刘氏误会,以为她心里装了谁。 接下来几天,杜玉娘一直都恹恹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杜河清数落刘氏,“你瞧瞧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非不听。” 刘氏也有些后悔,但是蒋大夫在她眼里真的哪儿哪儿都好,错过这么个如意女婿,她怕就再没有这么好的人能娶自己闺女了。 杜玉娘此时在刘氏眼中,简直就是烫手的山芋。 隔了几天,石青青来找杜玉娘说话。 “玉娘,你听说了吗,富家出事了。” 杜玉娘的消息,可比石青青灵通多了。 她点了点头,“是啊,我也吓了一跳。” 石青青的脸蛋光滑如玉,根本看不到任何痕迹,任谁看了现在的她也不会联想到,之前她还在出“水痘”。 “这叫恶有恶报!”她下巴一扬,骄傲地道:“谁让他们想要害人呢!活该!” 杜玉娘笑笑,“过去了,他们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也就别在念叨了。” 石青青挥着小拳头道:“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他们可以害人,难道就因为他们富家有几个臭钱?” “好了,别气了,事情都过去了。听说了吗,流放三千里呢,带罪之身,这辈子怕是都回不来了。” 石青青点了点头,“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反正他们家跟我们再无一点关系。” 杜玉娘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青青,咱们镇上有没有好一点的学堂啊!” “学堂?有好几家呢,谁要上学?” “我弟弟,以前在乡下的时候跟夫子读过几天书。搬到镇上以后,一直忙着过年的事,就没来得急打听。” 石青青道:“你弟弟几岁,都读了什么书?这事儿我也不懂,不过我可以托人给你问问。” 石青青大嫂家的兄弟,就在镇上读书,读书人的事儿,他应该都清楚几分。 杜玉娘连声跟她道谢,把虎子的情况一一跟她说了。 石青青暗暗记下,道:“你放心,回去我就让我大嫂跟她娘家兄弟说说,一准帮你这个忙!” 杜玉娘双手合十,不住地道:“感激不尽。”此时她眼中笑意连连,当真有了几分少女的活泼。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过多久,石青青就给杜玉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镇上有家小小的私塾,给幼童起蒙,夫子姓丁,学问好,待人温和,他讲课有趣生动,又写得一手好字,很受孩子们欢迎。 这位丁夫子是秀才出身,大学问是不教的,只给幼童起蒙,在镇上颇有声名。 “我大嫂的娘家兄弟,就是这个丁夫子教的,学问扎实,现在在书院也是名列前茅的学生,听说就是底子打得好,学起来才没有那么吃力。” 杜玉娘大喜过望,连忙道:“你可提了虎子?不知丁夫子可收?” “我大嫂说了,让你们听消息,过几天带虎子去,丁夫子要校考他,再看看收不收。” 杜玉娘想,看来这位夫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资质不好的学生,他怕是不要的。 “多谢你,青青。” 石青青挥了挥手,“你我之间还用说这个。”话音刚落,脸便红了起来。 杜玉娘哪敢笑话她,只好装作没看到。 三天后,杜河清,刘氏带着虎子,跟着石青青的大嫂顾氏提了礼,去拜师。 昨走前,杜玉娘再三嘱咐,让他不要紧张,好好发挥。 虎子懂事,也十分珍惜读书的机会,郑重的点了点头,“大姐你放心,夫子一定会收下我的。” 顾氏望着杜玉娘,眼睛亮晶晶的,却是什么也没说。 杜玉娘提心吊胆了半天,结果却是特别出人意料的顺利。 “……夫子拿了书让我读一段,是三字经,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夫子还让我写字,我写了几个字,夫子很高兴,当下就收下我了。”虎子眼睛特别亮,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是嘛,虎子真厉害,你写了什么字?” “尊师重道!” 杜主娘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掐了掐虎子的小脸道:“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去上学了?” “姐你猜得真是太准了!”虎子道:“我要穿娘做的新衣裳,我一定好好学。” 全家人都被他的小模样逗笑了,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李氏坐在炕上想,这种日子,以前真是不敢想啊。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人们已经脱下了夹袄,换上了轻薄的单衣。 虎子上学快两个月了,每天张嘴闭嘴都是夫子说。 杜家的田地也已经租了出去,家里人只等到了上秋收租,不用像过去那样辛苦下田,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面馆上。 于此同时,杜安兴的腿,也终于好了。 杜玉娘接到消息后,漂亮的杏眼微微眯了起来,她等这一天,真是等好久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杜安兴躺了快三个月,终于又变成了一个生龙活虎的人。这三个月的时间对他来说,每天都是煎熬,三个月之前发生的那件事,简单摧毁了他所有的自尊和骄傲,被人当街打折了腿,这种屈辱根本不是想忘就能忘掉的。 罪魁祸首是谁啊!杜玉娘啊! 杜安兴想明白了,杜玉娘就是个丧门星,谁沾上她谁倒霉。后来他听说富家人出了事,就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了。 其实杜安兴的伤并不重,除了一条腿折了之外,身上只有一点皮外伤。他之所以养了这么长时间,一来是张氏要求的,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养好了,不然容易落下病根。二来是他想借着养伤的这段时间,好好想个办法,找找杜玉娘的晦气。 她一个丫头,从小到大处处压自己一头。别人家都是宝贝儿子,孙子,可是他们家倒是稀奇,把一个丫头片子当宝贝,差点宠上天去。 杜安兴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生气,干脆想出一条毒计来,要先把杜玉娘的名声搞臭,把她狠狠地踩在脚底下,让她也尝尝被人当街暴打,被羞辱的滋味。 杜安兴只要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胸口处的浊气都散掉了。千等万等,好不容易养好了伤,他就迫不及待的往镇上来了。 他当然不会直接去找杜玉娘,那样做完全是个下下策。他不能露面,找别人去做这件事,他从中出谋划策,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等杜玉娘当街被人揍了以后,关于她是丧门星的谣言也会被散布出去,到时候,她名声完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等着贺公子来救她了。 杜安兴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相当完美,既出了气,解了恨,又能帮着贺公子娶了杜玉娘,实在是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杜安兴迫不及待的去找了何胜,想让他帮着参谋参谋自己的这个主意。杜安兴也知道,何胜是贺公子的人,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抢了他的风头,要不然的话,跟贺公子的这条钱,可就断了。 就算何胜要抢他的功劳,他也认了,放长线,钓大鱼嘛!以后等自己真的跟了贺公子,还怕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杜安兴越想越开心,以至于他没能找到何胜,心情也没受影响。 何胜就是这样,事情多,到处忙,三五天不冒头都是正常的事。杜安兴没想别的,心情愉悦地去了赌坊。 杜安兴一向喜欢去四海赌坊赌,大概是觉得四海赌坊比较旺他。果然,当天他赢了一些小钱,心情更是美得要飞起来,当下把狐朋狗友叫出来,吃了一顿饭,然后跟到青楼里去快活了。 一夜的逍遥快活,让杜安兴更加坚定了要过人上人的日子,他一边等何胜回来,一边叫上钱到财和张生发二人,继续去赌档赌钱。 当天杜安兴的手气一般,没输没赢。 青楼是不能去了,三个人就找了个小馆子吃饭。 吃饭的过程中,钱到财突然眼睛一亮,双眼直勾勾的钉着一处瞧,那模样,活似看到了大肥肉似的。 杜安兴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们对面坐了三个人,其中两个人穿着打扮像下人,十六七岁的模样,正讨好的围着一位模样清秀,穿金戴银的少年说着什么。 那少年身上的绸缎十分高级的样子,头上戴金簪,腰上挂着荷包和玉佩,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只是这个人,瞧着像暴发户,特别是他脸上那不耐烦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个出来散他老子钱的败家子。 “怎么,认识?” 钱到财点了点头,小声道:“这人有趣得很!他是奉县人,跟他老子出来做生意,开眼界的。我那个堂叔跟他爹是旧识,路过咱们这儿,就顺便过来拜访一下。我远远的见过他两回,这小子挺逗!是个败家子。” “哦?”杜安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来了兴趣,道:“说说。” 钱到财就道:“这小子姓佟,是家里的独苗,被宠坏了,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要星星不给月亮。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他的事儿,我都是听别人说的,是真是假我也不敢肯定,不过太夸张了,让人听了一遍,想忘都忘不了,所以我是印象深刻。” “这里也没有外人,管他真的假的,说说呗!”张生发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道:“说说。” 钱到财这才低声道:“这小子家里有钱,可是他自个脑袋不好使,他爹倒是精明,可惜儿子傻透了。听说以前有人专门扮成算命的,上门来骗他的钱,让他把金子用红布包上,埋到自己房子的后院,三天以后再挖出来,金子就能翻倍。” 杜安兴听了想笑,这么拙劣的手段,也有人信? 连张生发都觉得不可思议,问道:“他信没?” “这祸真信了,把自己手里的金子,首饰,都包到了红布里头,埋到了后院,结果三天以后挖开,却是啥都没有了。” 那算命的明显就是个骗子。 “还有,他上街碰到卖稀世珍宝的,骗子说是夜明珠,他真就信了,花大价钱买回来;去酒楼遇到卖人参的,结果拿回来了一看,根本就是假的。”钱到财摇了摇头,“你说这人怎么就那么傻,原来我觉得我就够笨的了,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比我更笨的人。” 杜安兴倒是觉得,这是个机会。他一声不吭,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那人看,像是盯着一头大肥羊似的。 此时,那桌传来了动静。 那少年发火了,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起身恶狠狠地盯着那两个小厮,道:“小爷爱去哪里去哪里,爱干什么干什么,你们管得着吗?”他怒火中烧的抬起腿,一脚踢在其中一个小厮的身上,将他踹倒以后,抬脚就走了。 那小厮连滚带爬地起身,对同伴道:“愣着干啥,赶紧把小爷追回来吧,要是出事了,你我都得完蛋。” 两个人赶紧追了出去。 杜安兴来了兴致,掏出几个大钱扔在桌子上,道:“走,跟过去瞧瞧。” 张生发也忙不迭的追了出去。 钱到财有些犹豫,可是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他现在别无选择,也只能跟上去。 很快,他们在一个小胡同里,找到了那个少年。只是他身上的玉佩和钱袋子都不见了,头上的金簪也被人拔走了,好像是被抢了。 两个小厮并没有在他身边,他靠在墙根上哼哼,见到杜安兴三人的时候,明显的畏缩了一下。 杜安兴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身上的鞋印,看来是挨了打。 “你们,你们干啥?”他的乡音不重,但是还是可以听得出来,他是带着外地口音的。 “兄弟,你没事吧,我们几个路过而已,见你好像受伤了,就过来看看。” 那少年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显然不太相认他们的话。 这会儿有了防人之心了,早干什么去了? 杜安兴只道:“我们没有恶意,你看你,现在身无长物,我们也根本伤害不了你是不是?你要是个姑娘,兴许还值两个钱。” 那个想了想,竟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刚起了一个头的戒心就又放下了,嘴里还嘟囔着道:“两个小兔崽子,敢让小爷落单,等我回去不扒了你们的皮。” 杜安兴眼里笑意点点,任性好啊,从这上头就可以看出来,这绝对是个被惯坏的孩子,是个败家子。 “敢问小老弟姓什么?家在哪儿,要不我们送你回去吧?你身上有没有伤,用不用报官啊?”杜安兴一副好人的嘴脸,好像十分关心他似的。 那个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掸了掸身上的土,颇有气势地道:“我叫佟辰,你可以叫我佟大少。” 杜安兴:…… 经过这件事后,两个人就算是认识了。 “我听你的口音,你似乎不像是本地人,你往哪儿啊,我送你回去吧?” 佟大少摇了摇头,“不,我不回去!想让小爷回去,没门!” 杜安兴一听,就知道他跟家里人闹别扭了。 “可是你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佟大少扁了扁嘴,“要不是他们抢了我的银子,我就有钱住店了。要不你们先借我点钱,以后我再还你。” 张生发冷笑,“谁知道你还不还啊!”借银子?他们还不知道找谁借银子使呢,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放屁,你当小爷像你一样,是个穷酸?”佟大少似乎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这一句话会得罪多少人,要不是杜安兴有心跟他结交,只怕这会儿就拿板砖拍过去了。 打人不打脸,他这是明目张胆,毫不掩饰地笑话他们穷啊! “你可真行!好心当驴肝肺。兴子,咱们别跟这种人废话,赶紧走吧!去我家住一晚上。” 那佟大少一个箭步走到张生发面前,恬不知耻地道:“小爷也去!” 就这样,三个人把佟大少带回了张生发的家。 结果…… “这院子好小,太破了吧?我家下人住的房子都比这个好。” “这是人吃的东西吗?难吃死了,小爷要喝燕窝!” “这床也太硬了吧,被子什么味儿?” 总之佟大少各种嫌弃,觉得自己虎落平阳被犬欺,那叫一个委屈。 张生发受不了了,大骂了他两句,“不爱住就滚,没有人请你来。” 佟大少长这么大,何时听过这种恶言恶语,当下就想找张生发拼命。不过他还没笨到家,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打过张生发,况且真要是闹僵了,吃亏的是他,因为他根本无处可去啊! 就这样,佟大少在张家过了一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呢,佟家的人就找过来了。 好几个人又是跪,又是求,又是抱大腿的,可算是把这位小爷哄好了,答应回去。 他还算有良心,把下人的钱都搜罗了过来,扔给了杜安兴,这才扬长而去! 那上跋扈又自以为是的背影,让杜安兴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张生发看着平白得来的钱流口水,有了这些钱,他们能在青楼里多住几晚了。 只收留他一晚,就得了差不多七八两银子,这样的好事天天找上门来,他也不嫌多。 杜安兴却是另有打算。 不过他心里的事情,是不会跟张,钱两个人说的。这两个人,只是他的跟班,没有权利知道他的事!他要闷声发大财。 杜安兴又在镇上逗留了三四天,何胜还是没有回来。 他没在意,因为这个时候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佟辰佟大少给吸引了。 那就是个傻子,被养歪了,脑袋里装的都是屎! 可惜他空有才干,却托生到了张氏的肚子里,若他是佟家的…… 杜安兴瞬间觉得自己被爹娘耽误了,心里的怨气蹭蹭往上窜。人没有选择自己父母的权力,但是可以选择自己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杜安兴觉得,上天待他不薄啊!除了贺元庚,又给他送来一个佟辰。 相比之下,他更愿意跟着佟辰。这个人,人傻,钱多,脑筋不好用,自己若是能得了他青睐,那就是平步升云了,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摆弄他,就怎么摆弄他? 到是贺元庚,那人太阴沉了,自己只见过他一面,却有一种瞬间被看透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让杜安兴觉得他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只能是变成任由他驱使的奴才。 杜安兴不甘心,他要的是坐上位者,要是的权力和金钱,这些贺元庚都不会给他。 佟辰还是比较好糊弄的,至于他老子,有机会一定要见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路数的人。 当老子的,总活不过儿子吧?只要他取得了佟辰的信任,早早晚晚都会让佟家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也不知道佟辰娶媳妇了没有,最好直接把她媳妇办了…… 很快,在杜安兴的房间接近下,佟辰又跟他见面了。佟大少虽然嚣张了一点,但是对杜安兴还算是客气,人家也间接救了自己一回嘛,他总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不是! 杜玉娘知道这一切后…… 第二百六十二章 贺元庚的计 杜玉娘知道这一切后,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杜安兴自己作死,那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杜玉娘像往常一样过日子,每天忙着店里的生意,偶尔闲下来的时候做做针线活,心情特别平静。 如果不是怕自己的举动会吓到家里人,她都想抄经书打发日子,这种事情,她前世经常做,几部大经早就熟烂于心了。 也许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吧!她若是个好人,哪怕杜安兴十恶不赦,也轮不到她来做那个刽子手。面对一条生命的时候,应该以慈悲为怀,而不是送他一程。 可是又有谁对她慈悲呢? 前世她到底招惹了谁?为什么王氏,贺元庚,高氏,每一个人都想她死? 当她跪在冰天雪地的庭院中时,高氏何曾想过要放她一马?她的两个孩子又何其无辜,小小年纪就糟了高氏的毒手! 贺元庚明明娶了她,却又不好好待她,夺了她的孩子,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让她体验到了这世间最最绝望的痛楚!他可恨,该死。 杜安兴是始作俑者,难产他就不该死吗? 谁是谁非,也不是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情,但是两辈子的仇怨加在一起,已经不是轻易就能化解的了。 说难听点,杜玉娘刚开始的时候,可没有想过报仇的事,那些都是前世发生的事情,她再怎么恨杜安兴,也没想过在事情还没有发生时去害人,她做不出来那个事。可是杜安兴这货,根本就不想过好日子,换着花样想害她!她要是心慈手软下去,只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杜安兴给害了。 杜玉娘把事情想得通透,现在就看钱生锦那边安排的人唱大戏了。 杜安兴不是好鸟,性子里也带着几分机警,想要坑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要是坑,是骗局,就都有漏洞,根本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她现在也只是利用杜安兴的贪心在布局,事情能够进行到哪一步,尚未可知,她心里实在没底。 杜玉娘想把杜家老宅和杜家的田地拿回来。杜安兴是个赌徒,那些东西早晚会被他挥霍一空,与其让他把家业败了,还不如想个办法把那些东西拿回来。别的也就算了,祖宅是万万不能有闪失的,若是祖母瞧见他把祖宅输了,非被他活活气死不可。 这回杜玉娘筹谋的这一切,她谁都没告诉。除了钱生锦,杜家人根本不知道她的打算。 她也不是第一回给杜安兴挖坑了,这次,她要挖个大坑,让杜安兴再也爬不上来,直接给他埋上。 让杜玉娘没有想到的是,她这边在给杜安兴挖坑,而旁人也在她想不到的地方,给她挖坑。 最近贺元庚很郁闷,原本他老子要竞争一个升迁的名额,按出身,履历,资质来说,这个位置非老爷子莫属。老爷子是同进士出身,为官多年,勤勤恳恳的,政绩十分漂亮。 与他竞争的那几个人,不是年纪太大,就是年纪太小,再不就是毫无建树,述职考评成绩勉勉强强之辈。相比这下,只有他家老爷子的成绩是最出挑的。 可是谁想到,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到最后居然黄了,反而让青阳县的县令得了个便宜,拿下了那个位置。 贺元庚为这事儿奔走了快小半年的时间,四处打点,哪成想到了嘴边的肥肉居然飞了,差点把他气吐血。他心里不服气,暗中调查一番,才发现原来那个高升居然破了一起悬案,找回了当年丢失的贡品。 这可是大功一件啊,也难怪他靠着这个案子顺利的迁升,挤掉了自己的老子。 贺元庚心有不甘,可是这种事情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只好勉强咽下这口恶心。 等他从这件事情中缓过神儿来时,才发现自己好久没有杜玉娘的消息了。 贺元庚思量一番,便让裴苏去找何胜,哪想何胜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裴苏怎么找也没找到,关于何胜的线索竟连一分一毫都没有找到。 贺元庚心里当下发紧,又让裴苏去找杜安兴,杜安兴是他的一颗棋子,只要他还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贺元庚就不会放弃他。 不想,裴苏带来的消息,简直要把他气吐血。那杜安兴果然是只白眼狼,竟想琵琶别抱,另找靠山,当真以为他是死人不成? 贺元庚的脸色青得厉害,裴苏见了,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少爷,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看来他得亲处出马了。 “老爷在后衙吗?” 裴苏点对,“最近公事清闲,老爷此刻应该在某位姨娘那儿。” 贺元庚只道:“去派个人找找,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与老爷商量。” 裴苏连忙抱拳,转身出了屋。 贺元庚一身的汗,天气越来越热,他心情烦躁。 匆匆的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后,贺元庚去了贺父那里。 贺湘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他了。 天大地大,不如儿子的事情大,谁让他们老贺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呢! 贺湘对自己儿子,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他也争气,从小就聪慧不凡,读书很下工夫,才十七岁,已经是秀才了。 只要他好好读书,将来的成就一定会高过自己。更何况儿子身后,还有那样的高人存在,相信用不了多久,贺家就会一跃成为显贵之家,身价倍增。 贺元庚进入书房后,直接把书房的门关死。廊下等着差遣的小厮,都被他赶得远远的。 贺湘见他这般行事,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元庚,可是出什么事了?” “父亲,儿子觉得杜家最近颇为古怪,想亲自去一趟。” “哦?哪里不妥?”贺湘的神色也变得谨慎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那么随意。 “何胜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您是知道他的,这人虽然没有什么大本呈,但是江湖阅历还是可以的,知道轻重,根本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出什么问题!” 贺湘摆了摆手,“也不一定,世事无绝对,到底是碰巧还是意外,查查就知道了。” “您放心,我已经在查了。正是因为何胜失踪的古怪,儿子才觉得有必要去一趟青阳县。”他还没有搞定杜玉娘,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细细的筹谋肯定是来不及了,若是再没有进展,他干脆就来硬的! 贺湘道:“你确定那个杜玉娘知情?万一她也像她的那个堂哥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办?” 贺元庚咬牙切齿地道:“不可能。” 杜安兴对他来说,是一个败笔。 当初她一直以为,杜家最得宠的人是杜安兴,所以想方设法的接近他,想要从他嘴里探听一些当年的事情。哪成想,杜安兴根本就是个棒槌,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杜老头儿活着的时候,并不是十分宠爱他,相反对杜玉娘地个丫头片子,倒是掏心掏肺的好。 “你这次去,打算怎么做?” 贺元庚露出一个彼为自信的笑容,随后才道:“父亲放心,儿子自然有办法的。” 贺湘暗暗叹气,对儿子的想法有些不赞同。 儿子是他生的,他能不知道这小子的路数?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明争不过就巧取豪夺,总之不达目的不罢休,绝不会退让。 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他不会吃亏啊! 贺湘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身在官场,一开始有很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才做下的,到了最后,他已经是泥潭深陷,再难把自己上污泥洗去了。 还是那句话,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在官场上步步为营,求的什么?还不是钱,权? 贺湘出身不好,起点也不高,为官之路走得颇为辛苦。但是他觉得他在为儿子铺路,苦点累点都没有什么,儿子以后,肯定比自己强。 但是现在的贺元庚还是稚嫩了一些,有些事情,贺湘这只老狐狸,看得要比他透彻。 “且不说她知情不知情,你可想过,你若纳她为妾,高氏当如何?” 提起高氏,贺元庚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对自己妻子的评价,并不高。高氏长相平平,为人还有些跋扈,又太过精明。她娘家势强,弄得自己在她面前没有什么体面,这一点让贺元庚尤为恼火。 他以前觉得,这个妻子可以成为他的助力,能够帮助他走很远。现在想想,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父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身为妻子,怎能善妒?况且我们成亲也有两年了,她那肚子一直没动静,我纳妾又怎么了?就算是高家人来了,我这个要求也不过份。” 贺湘听罢,点了点头,“我儿考虑周全,如此最好。只不过为父还是担心,那个杜玉娘要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可算是把高家得罪死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无防。”贺元庚伸手掸了掸袍子前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爹,您想想,如果那人真是玉天龙,他无儿无女,能把东西传给谁?” 不等贺湘答话,贺元庚又道:“自然是传给杜老头了,虽是捡来的,但好歹养了那么多年,听说那杜老头十分孝顺,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贺湘转了转手上的宝石戒指,“没有想到,让人闻风丧胆的玉天龙,竟也有这样的一面。” “到底是老了嘛!不像年轻时那样张扬是对的,而且他当时已经成了过街老鼠,若是不想个法子把自己藏起来,只怕他会死于非命啊!手上沾了那么多的血,又握着那样一笔惊人的财富,东躲西藏的日子过久了,安定下来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贺湘赞同地点了点头,“不管收养杜念恩的人是不是玉天龙,这条线都不能断!一个女人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防透一点风声给高氏知道,女人办事的手段,往往出人意料。高氏那么聪明,肯定会替你着想的。” 贺元庚仔细的琢磨了一番,接着眼睛一亮,朝贺湘竖起一根大拇指,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爷俩相视一笑,又说了一会儿别的闲话,接着便各自忙去了。 贺元庚出了书房以后,便一直心事重重的。裴苏跟着他,连赶路的声音都放轻了几许。 贺元庚突然道:“裴苏,你让人说一声,就说我待会儿去少奶奶那边吃饭,让人准备着。” 裴苏顿道,让人送信去了。 高氏接到消息,欢喜得不得了,连忙让小厨房那边张罗,做几道贺元庚最喜欢吃的菜。紧接着她沐浴更衣,又细细的挑选了衣裳,重新梳妆打扮,就等着贺元庚来了。 两个人成亲有两年的时间了,除了最初的那两个月时间,贺元庚对她一直不咸不淡的。他给了自己一个妻子应有的尊重,却没有给她疼爱,这让高氏十分不舒服。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夫君疼爱自己,对她百依百顺?可惜贺元庚对她,毫无激~情可言,就连夫妻二人行敦伦之礼时,他也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高氏想到这里,心尖不由得疼了起来,她也是父母手中捧着的娇娇女,年少时,也曾幻想过轰轰烈烈的爱情,可是到头来,事与愿违,有什么事情,比自己夫君心里没有她更让人难过呢? 高氏心不在焉,时间过得飞快。 到了饭点,贺元庚果然来了。 高氏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脸上露出了欢喜的表情,平平无奇的五官,居然比平时生动了不少。 夫妻二人说了几句闲话,就开饭了。 高氏亲手拧了毛巾给贺元庚擦手,还帮他布菜,两个人有说有笑,瞧着又回到了刚成亲那会儿的模样。 高氏给贺元庚倒了许多的酒,贺元庚也不知道心情好还是别的缘故,当真都喝了。他喝得有些多,头痛的厉害,干净不走了,在高氏这儿留宿。 高氏自然高兴,等天一黑,就把屋里侍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想要跟贺元庚亲热亲热。 贺元庚不负所望,果然搂着她上下其手,高氏被撩拨得化成了一滩水,哪知却突然听到贺元庚叫了一声:“玉娘……” 第二百六十三章 对策 高氏听到贺元庚在她耳边叫了一声:“玉娘!” 这无疑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他的手还在自己身上游走,温热的唇在她的耳畔流连。此时此刻,明明是极其亲密的两个人,却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名字,瞬间有了一种隔阂。 高氏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跌入冰窖之中,全身都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那寒意顺着她的四肢百骸回流到心脏的位置,将她的心冻成了一个冻坨子。 高氏呆呆的,任由贺元庚把她摆成奇奇怪怪的姿势,他丝毫不知怜惜,大力的探索,根本不管她的感受。 高氏力气小,根本敌不过贺元庚的力气。她是想要个孩子,可是却不想成为别人的替代品。她是他的妻啊,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叫着别人的名字呢? 高氏欲哭无泪,浑浑噩噩的咬牙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贺元庚结束了这种折磨,翻身睡去。 高氏把嘴唇都咬破了,才算没哭出声来,她擦了擦眼泪,叫了水,让丫鬟扶着她去了净房。 高氏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那些痕迹暧~昧,狰狞,有的地方甚至都破了,把丫头吓了一跳。 “少奶奶,这……” “别乱说话,我先洗洗,你去均点药膏来。”高氏欲哭无泪,可是也不想说太多,这件事对她来说,绝对是耻辱,如果可以,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但是这件事,才刚刚开始。那个玉娘到底是谁,她是要调查的。 高氏洗了澡,让丫鬟帮着涂了药,这才回到了内室。 贺元庚睡得很熟,高氏进屋以后轻轻地推了推他,还唤了他两句,结果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高氏默默的躺了回去,流了一夜的眼泪。 第二天贺元庚像没事人一样,好像已经忘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一样,高氏试探着问了两句,结果他全然不记得昨天的事情了。 高氏心里酸的厉害,却什么也没说,贤惠的侍候贺元庚换衣,洗漱,然后让人准备早饭。 两口子相敬如宾,谁任都没看出来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的。 只有高氏自己知道,心酸和妒忌随时可能让她失去理智,她真的是强忍着,才没有把自己面前的这碗馄饨扔到贺元庚的脸上去。 好不容易将贺元庚打发走了,高氏立马放下筷子,找来了她的心腹孙妈妈。把昨天晚上两口子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跟孙妈妈说了。 孙妈妈听了,大惊失色,连忙道:“小姐,姑爷这是有外心了!”行~房的时候,嘴里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这对小姐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何尝不知道!”高氏这会儿,冷静多了,但是心里那股子酸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止不住了。 “孙妈妈,你是我娘身边的老人,我最信任的人,也是就你了。现在,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无论如何,你得帮我把这个女人揪出来。” 孙妈妈连连点头,“小姐放心,这事儿就交给奴婢了,奴婢保证把她给揪出来。” 高氏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稍感安慰,心里的苦闷也去了几分。 “小姐,找到人以后怎么办?用不用老奴亲手去……”孙妈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是杀人灭口。 高氏摇了摇头,道:“相公是个精明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具体怎么做,等找到人的时候再说。” 孙妈妈连忙道:“是!”她欲言又止,看起来似乎有话要说。 高氏也猜到了一些,便道:“妈妈,你有话不防直说。” “小姐,老奴僭越了,但是有句话,老奴不吐不快。姑爷再好,也是个男人,从您嫁到贺家来的那天开始,就应该清楚,姑爷这辈子,不可能只守着您一个人。您防着身边的丫头,是等于把姑爷往外推啊!若是自己家的丫头开了脸,做了姨娘,那还不得跟您一条心啊?她要是敢使狐媚手段,您随时随地可以取她小命。现在姑爷有了外心,您却连那人的底细都不知道,当真是失策啊!” 高氏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孙妈妈又连忙安慰她道:“等老查清楚了那人的底细,您再挑两个丫头开脸给姑爷送过去,如果她们生了一男半女的,您就抱过来养,抬她们做姨娘吧!” 高氏心里早就后悔了,这会儿听孙妈妈一说,更是悔不当初,连忙答应下来。 孙妈妈转过头就去查贺元庚的底,看看他最近到底招惹了谁家的姑娘。贺元庚本来就是故意泄露杜玉娘的事,这会儿见高氏派了人来查,自然要给她留几分线索,好让她直接查到杜玉娘的头上去。 孙妈妈没费什么劲儿,就把杜玉娘的事查得清清楚楚。不但查到了真相,还查到了一些贺元庚房间伪造的事。 在孙妈妈眼里,杜玉娘俨然已经成了嫌贫爱富,抛弃贫穷未婚夫,为了攀龙附凤不择手段的女人。 “这个叫杜玉娘年纪不大,长着一张狐媚子的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家世倒还清白,开了间面馆,是青阳县桃溪镇人。” 高氏抿着嘴唇,心里恨得不行,“她长得,确实很好?”高氏相貌平平,对长得漂亮的女子,皆有敌意。她也知道贺元庚之所以娶她,很大原因是因为她的家世。 “小姐,那人不足为惧!您想想,自古娶妻娶贤,纳妾才看颜色。” 纳妾? 高氏眼睛微眯,心里倒是有了一个主意。 孙妈妈倒是提醒她了,让她给相公做妾,相公应该会很开心吧?自己大度贤良的名声也就有了。 高氏把这个想法跟孙妈妈一说,孙妈妈顿时惊讶地叫出声来:“小姐,您,您这是……”被气糊涂了吧? 谁知高氏居然笑了一下,她的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非常开心。自从知道了杜玉娘的存在后,这还是她头一次笑得这样开心。 “妈妈想,若是她进了府,成了相公的妾,那以后的日子,该是如何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媒婆上门 孙妈妈听了高氏的话,先是一愣,随后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深宅后院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高氏的用意。 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一入深宅,毫无助力可言。她杜玉娘有几分姿色又如何,男人总是贪恋新鲜的,总有一天她会失去姑爷的宠爱和庇佑,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一般,小姐想要如何收拾她,都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您这个主意好!!只不过,行事需得慎重,万一被那小蹄子钻了空子,可就不好了。” 高氏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她十分自信地道:“妈妈放心,她只要进了这座院子,再想出去就难了!给她喝下断子嗣的药,伤了她的根本,只要她怀不上孩子,暂时的退让又有什么关系?等相公厌倦了她,我有都是办法对付她。” 孙妈妈连忙拍马屁,“小姐高明!” 高氏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一抹恶毒的光芒。 “阿嚏~”杜玉娘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心想不会有人在骂她吧! 刘氏问她:“玉娘,你咋了,是不是着凉了?” 杜玉娘无语,道:“这天都多热了,我怎么可能着凉。”家里的两个小宝贝,怕起痱子,都已经穿上非常轻薄透气的葛布罩衫了。 “那是怎么回事?” “就是鼻子有点痒,娘您别担心。” 刘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她:“玉娘,你说要做两种新面,是什么面?” 杜玉娘一边揉面一边问她,“娘,你说最近几天,咱们家用啥面卖的最好?” 刘氏想都没想:“那还用问吗,当然是炸酱面啊!?” “你想没想过为啥?” 刘氏笑道:“你这孩子,当你娘不识数呢?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想,那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天气热了,炸酱面爽口,当然比别的面卖的快。天气越来越热,谁还能吃得下去热汤面,当然是炸酱面好吃一些。” 杜玉娘点了点头,手上没有丝毫的停顿,“所以啊,我想再做两种面,都是爽口的,适合夏天吃。” “那可不错。”刘氏道:“你跟娘说说,是什么要样的面。” “我想做凉拌面和捞面卖。” 杜玉娘道:“凉拌面和炸酱面有些像,不过不是用酱,而是用麻酱汁,配上少量的麻油和辣椒油,再加上花生碎,黄瓜丝,芝麻,拌匀了以后吃,又爽口,又开胃,肯定好卖。” 光是听女儿这样说几句,刘氏就觉得口水要淌出来了。 “那捞面呢?” 杜玉娘道:“捞面就更简单了,直接把面煮了,做点汁,把面放到汁里,煮一个鸡蛋放进去,再放点黄瓜丝,芝麻,就行了。” 刘氏听得有点糊涂,干脆也不问了,等玉娘做的时候看着就行了。 后来刘氏才知道,杜玉娘说的那个捞面,一点也不简单。首先在面条的制作上,要求就很高,而且这个面不是擀出来的,不是抻出来的,而是用一种机器做出来的。 杜玉娘画了图纸,让刘老汉帮她做一个压面条的机器。 这个机器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 其实就是一个木头架子,上面是一个压杆,底下是一个装面的凹槽。凹槽的最前面,是带孔眼的,孔眼的大小都是一样的,用压杆大力捶凹槽里的面,面条就能自动从孔眼里钻出来。压出来的面条长短,粗细都十分均匀,很省力气。 杜玉娘说,只有捞面才能用这个机器。 捞面的面也特别讲究,里头三种面粉,比例都是不一样的,和出来的面特别硬。这样的面根本抻不出来面条,因为弹性很大,只能用机器压。 最讲究的,还是这捞面的汤汁。 捞面捞面,肯定是要把面条从汤里捞出来。 杜玉娘做的这个汁,里面一滴油都没有,除了糖就是醋,还有一些甜菜汁,让刘氏十分不理解。 而且她还把这个汁吊在井里,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配上黄瓜,泡菜,煮蛋,卤肉,味道当真是特别又爽口。炎炎夏日,吃上这样一碗凉爽的面条,那真是全身上下都舒坦了。 最后杜玉娘分别给两种面条定了价。 凉拌面卖七文钱一碗,捞面则是十二文一碗。这个价格可以说一点也不便宜,但是桃溪镇做捞面的他们是头一份,而且面条里头的讲究多,味道好,所以价格定高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两款面条一经推出就很受欢迎,中午的时候,简直人满为患。刘氏和杜河清天天忙的脚不沾地,但是看着腰包一天天鼓起来,夫妻二人干劲十足。 杜安康也很上进,把杜玉娘做面条的手艺学去了九成,剩下的那一成,差别非常细微,不是老饕的话根本尝不出来。而杜玉娘觉得,最后那一成,可能也是受天赋所限,那是一分精髓,不是能轻易就能揣摩明白的。 日子转眼就到了五月,杜安兴此时已经与佟辰称兄道弟了。据钱生锦说,佟辰走到哪儿都带着杜安兴,去跑马,赌场的时候,更是与杜安兴形影不离。现在杜安兴已经失去理智,被有钱人的花花世界迷住了眼睛。 杜玉娘心里有数,知道也不急于一时就把事情做成,她就告诉钱生锦,一定要稳,把杜安兴稳住了,才能让他永远都翻不了身。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某一天,杜家面馆里,突然出现一位穿着打扮有些花枝招展的媒婆。 那媒婆自称是罗三姨,在附近几个镇子上颇有名声,好像这世上的好姻缘都是她促成的似的,把自己的业绩吹得天花乱坠,未了才产道:“恭喜大兄弟,有人相中你闺女了,拜托我来提亲。” 杜河清和刘氏一听这话,当下又惊又喜。 夫妻二人转念一想,杜玉娘也确实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就把罗媒婆让到了后院,好茶好水的招待着。 “请问,来提亲的是什么人家呢?” 罗媒婆自信一笑,“这个人不是你们桃溪镇的,而是平安县的。县城里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拆穿 罗媒婆自信一笑,“这个人不是你们桃溪镇的,而是平安县的。县城里的。我还要恭喜大兄弟,男方可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你马上就要荣升为丈人了,这可是一门绝好的亲事。不是我吹,错过这门亲事,你们再想找这么好的人家,可不容易了。” 她特意强调了一句,对方是县城里的。 刘氏听到这一句的时候,确实也很高兴,县城里的日子,也确实比乡下好过一些,听媒人的族,对方好像还颇有家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更好了。玉娘嫁过去就不用吃苦了,而且玉娘那么聪明,一定可以管好家的。 “先别说什么丈人不丈人的话,为时过早。”刘氏也不是那种没见识的,被人忽悠两句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杜河清不好随意发言,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而杜玉娘,早就被田氏拉走了。 “哪儿有姑娘这么不害羞,要听自己的亲事的?爹娘都在后边,前边忙不过来,你赶紧帮忙去。”孩子们睡觉了,田氏也帮忙到前面铺子里照看,顺便看着点胆子贼肥的小姑子,就怕她冲到里面去听媒婆说话。 杜玉娘没有办法,想了想,左右这件事情得由她点头才能作数,就暂时不想这件事了。 与此同时,后院的谈话还在继续中。 刘氏就问罗媒婆,“不知道男方家里是做什么的?家里还有什么人?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家有未嫁的姑娘的,竟然直接让媒人上门了。” 对方跟他们不是一个镇的,不知根,不知底,得多打听些才好。 罗媒婆道:“人家也是打听到这儿了,据说男方见过你们家闺女一次,就记在心上了。” 见过一次? 刘氏和杜河清都不由自主的对视一眼,难道说男方曾经过来他们面馆?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家,家里还有什么人?做什么的?” 这些信息都很重要,当然也不能只听媒婆一面之词,具体还是要打听的。 “对方是高门大户,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男方是位秀才,生得仪表堂堂,模样英俊,家里财力不俗。”罗媒婆的脸都笑开了花,心里头想着只要把这门亲事促成了,那自己能得到的好处只怕不会少。贺家那是什么人家啊,县太爷的公子啊!虽然说是纳妾吧,但是给的媒人钱可比一般人家娶正头娘子还要多。 刘氏皱了皱眉,秀才身份是不错,可是高门大户这四个字,实在是把她吓着了。 不是说高门大户不好,只是他们家只是平头百姓人家,若真是找了个高门大户做亲家,只怕门不当,户不对。将来玉娘嫁过去,要是受了委屈可怎么办?到时候他们就算想给玉娘出头,只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男方父母是做什么的?”刘氏觉得这个媒人不太实诚,上来只说男方是个秀才,他家里人是做什么的,姓甚名谁却是一个字没提。 罗媒婆想了想,知道这事儿早晚瞒不住,就道:“大妹子,这人啊,福气来了想挡都挡不住。我跟你直说吧,你们家的运道来了,你当男方是谁?可不就是平安县县太爷家的公子?” 啊?县太爷的公子? 刘氏吓得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看了杜河清一眼,她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啊?县太爷家的公子,要娶他家玉娘? 杜河清也有些惊慌,不过惊慌片刻后,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开口问那个媒婆,“会不会搞错了?我们只是一般人家,县太爷的公子,又怎么会和我们这样的人家结亲呢?” “怎么不会啊!这是喜事临门啊!”罗媒婆巧言令色,真是长了一张舌烂莲花的嘴!在她这儿,什么门第偏见,身份差距,那都不是事。 “人家县太爷的公子,对你们家姑娘可是稀罕的很呢!不是我说,这十里八村的姑娘,谁不想嫁到县太爷家去。先不说县太爷是有权有势的,就单说他家公子,长得跟画上的人似的,风度翩翩,学识过人,这样的人你们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还有什么可挑剔的!?这缘分,都是天注定的事情,你们就该欢天喜地的应下了,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好事。” 杜河清听得出来,那个媒人的语气中除了炫耀以外,也有一些酸酸的口气,好像在季嫉妒什么似的。 杜河清这次真相了,这罗媒婆有个闺女,年纪跟杜玉娘差不多,平时也是娇养的。当初知道贺家的少奶奶成亲两年没有怀孩子,想要给贺家少爷纳一房良妾的时候,罗媒婆就动了心思,想把自己女儿嫁过去,甚至还毛遂自荐,想让贺家少爷和贺家少奶奶看看她闺女的模样。 哪知道那少奶奶根本不买账,只说人是贺家少爷相中的,别人根本不行。还承诺只要她能说动杜家人,把杜玉娘嫁过来,那么就给她一百两作为酬谢。 一百两啊! 够她挣上小两年的了。 罗媒婆当下答应了高氏的要求,来杜家说亲,只不过说起这个事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酸酸的,想着要是自己闺女能嫁过去就好了。所以杜河清很容易就从罗媒婆的口中听出了酸味儿。 “门不当,户不对,这门亲事实在是不合适。劳烦大姐走一趟,这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还请你回去给对方带个话,就说我们谢谢他们的厚爱了。” 杜河清一边说,一边让刘氏送过来一串钱,估摸有一百个钱左右。 罗媒婆不为所动,一百个钱跟一百两比起来,傻子都知道选哪个好吧? “你们怎么能这样啊!为什么不让姑娘自己来决定呢?你们家姑娘是个好的,当爹娘的也不能太狠心,直接把这么好的亲事给弄黄了吧?好不好,也不是你们说得算啊!也许姑娘自己乐意呢?” 罗媒婆的话,一字一句的敲在杜河清的心上。他犹豫了一下,心想这事儿根本就不靠谱。那个平安县县令的儿子,怎么会看上玉娘了?难道他来过店里?玉娘可一直都深居简出的,平时都是待在灶间里,很少出去的。 杜河清正犹豫,想着要不要让玉娘过来跟这位罗媒婆见一面的时候,杜玉娘就亲自过来了。主要是那个媒婆在家里待的时间太长了些,杜玉娘担心爹娘会受不住她的蛊惑,上当受骗,所以就急吼吼地赶了过来。 杜玉娘身上穿的衣服就是平时她干活时穿的衣裳,衣裳都是半新不旧的,料子都是耐磨的,也不讲究什么美观,只讲究结实耐穿。她腰间还扎着一条围裙,头发梳成一条大辫子,身上,头上,半点首饰都没有。 罗媒婆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觉得这个小姑娘可真是不得了。 明明穿得很素气,身上一点惹眼儿的东西都没有。可是那张脸,那身段,啧啧,却是让人一见难忘,想入非非啊!更妙的是,明明才十四岁的姑娘,身上却有一股特别沉稳的气质,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居然还带着几分探究的打量,一点也没有少女的羞怯。 罗媒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亲切一些,她上前凑近乎:“哟,这姑娘长得真好,也难怪人家贺公子对她念念不忘,非要我上门来说亲。” 杜玉娘把她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贺公子?不会是贺元庚吧? 她不动声色地道:“你就是受别人委托来提亲的那个媒婆?” 罗媒婆脸上的肉抖了抖,心想这姑娘怎么回事,怎么问得这么直接? “对对对!姑娘,你爹娘呢,觉得这亲事不合适,非让我去回绝人家。可是我觉得吧,这门亲事真的是万里挑一的好,你要是错过了,肯定会后悔的,所以我就想着把你叫过来问一问,想要问问你的意思。”罗媒婆又把之前对杜河清和刘氏说的话说了一遍,为了能打动杜玉娘,还特意说了许多夸张的话。她觉得杜玉娘人小,好糊弄,却不想,杜玉娘才是那个真正做决策的人。 “这位婶子,那人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是县令的儿子?”杜玉娘基本可以肯定了,那人肯定是贺元庚,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人这次居然改变了战略,竟然还让人上门提亲。他都成亲了,提的什么亲,要是不明真相的人答应了这门亲事,只怕就要被抬去给贺元庚做妾了。 “当然了,这还能有假啊!”罗媒婆眉飞色舞,神色飞扬地道:“比真金还金啊!” “那他不是县令的儿子吗,为什么要请个私媒来说亲,想提亲,应该找官媒啊!” 罗媒婆听到这里,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私媒怎么了?她也是正正经经给人说亲事的好不好? 罗媒婆看村珏娘的眼神就变了。 “哟,这姑娘,怎么说话呢?人家是县令公子,都二十多岁了,还能不成亲啊?贺公子让我来,是想纳你为妾的,你可别不知好歹!” 此话一出,刘氏和杜河清的下巴都要惊掉了,啥作妾?这女人说什么话呢,他们家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能嫁去作妾?就算是县令的儿子也不行。 “你,你给我滚出去!”刘氏气坏了,上前推搡罗媒婆,想把她赶走。 “哎哟,你们这是干啥啊?”罗媒婆是吃百家饭的,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了,她一看这三口人的脸色,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哎哟,你们倒是挺有骨气的嘛!”罗媒婆只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贺家让你们女儿嫁过去作妾,是侮辱她了?哈哈,可真是逗死我了,你以为你们家姑娘是什么啊?仙女下凡啊?金子,玉做的?就你们这样的人家,能跟县太爷做亲家,那可是修了几辈子才修来的,怎么,觉得当妾委屈啊?想做正头娘子?别逗了,人家贺公子的正妻可是知府的侄女,你们这些平头百姓可真敢想!能嫁过去作妾就不错了,吃香的喝辣的,也不至于每天这样抛头露面这么辛苦不是?” 杜玉娘越听越气,刘氏更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她走到灶间,顺手把墙角放着的烧火棍拿起来,朝着罗媒婆就打了过去。 罗媒婆被吓了一跳,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一边叫,一边跑,嘴里还嚷着:“什么人家啊,土匪啊?” 刘氏自然不可能真打她,她手上有准头,不会把人打伤,但是吓唬吓唬她还是可以的。 杜玉娘拍手称快,觉得特别解气,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把这个讨人厌的媒婆给打走了。 刘氏怕杜玉娘误会,连忙道:“玉娘,我和你爹可没答应她什么,我们一直都觉得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直接拒绝了,是她不依不饶的。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对方是成了亲的。” 杜玉娘连忙道:“我知道,娘,你别紧张,我知道的。” 杜河清也松了一口气,接着愤怒地道:“早知道她是这种心思,我都不可能让她进门。” 杜玉娘就道:“没事,咱们现在知道了也不迟。爹娘,以后这种自己找上门来的,咱们可一定得警惕了。” 刘氏正后怕呢,听闺女这么一说,忙不迭的点了点头,“知道,知道了。” 杜河清却道:“我觉得这事儿,太奇怪了。你说那个贺公子,咱们也不认识他啊,他怎么就让媒人上门提亲来了呢?” 平安县县令家的公子,怎么做事这么轻浮呢,感觉不像好人啊! 杜玉娘却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也姓贺!” 杜河清和刘氏,都是知道内情的人,听杜玉娘这么一说,汗直接就下来了。 “太可恨了!”刘氏眼睛都红了,一想到姑娘在梦里遭遇的那些事,她就心疼得不得了,恨不能直接扑过去,跟那些人拼命! 杜河清倒是想得更多一些,“按理说,咱爹给玉娘托梦了,这些事咱们都心里有数,避开就行了!可是我有点想不明白,那个姓贺的为啥非得缠着咱们家玉娘呢?他有啥目的啊?难道他娶玉娘回去,就是为了虐待她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上门 杜河清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把自己的困惑跟自己的妻子,女儿说了。 他们没得罪贺家人吧?怎么贺家人就那么狠呢,非要折磨玉娘!以前杜河清对托梦示警这种事情绝对是嗤之以鼻的,他不信那些东西。 但是随着杜玉娘晕迷三天,做了很多稀罕古怪的梦,偏偏这些梦还都一一得到了验证以后,杜河清就改变了之前的看法。他觉得杜玉娘做的那些梦,都是爹在向他们示警,在告诫他们。 现在杜河清对杜玉娘梦中梦到的事,可谓是深信不疑。贺家人没找上门来的时候,杜河清还不怎么紧张,心想等过两年玉娘大一点了,直接给她相看一门合适的亲事,把自己闺女嫁出去,避开那段祸事。 谁成想,贺家人居然找上门来了。于是杜河清就想,到底杜家人怎么招惹贺家人了,为什么他们无缘无故的对杜家人充满敌意呢! 杜玉娘想了想,感叹道:“这也是我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在梦里,贺家人对我,对咱们杜家,一直都是恶意满满,那模样,就像我们家欠了他们多少钱似的。” 除了最开始她刚嫁过去那半年,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以外,以后的所有时间,贺元庚都是对她不闻不问,不管她是被高氏打了,骂了,还是被下人欺负了,贺元庚都像看不见一样,反而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 下人们都是墙头草,两边倒的。谁得势,他们就巴结谁,哪个失宠,他们就恨不能多踩上几脚,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纾解自己心中的不甘和愤恨一样。 前世杜玉娘一直到死,都没有想清楚贺元庚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他主动来撩拨自己,把自己娶到手以后又不知道珍惜,不但任由高氏作贱她,甚至还想把她送给他的上司作贱。到最后她自残,半死不活的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像丢抹布一样,让人把她丢到了乱葬岗去。 要不是杨峥路过救了自己,她哪里还有机会报仇? 就在杜玉娘沉思的时候,杜河清又开口了:“玉娘,你回想一下梦里的事,到底贺家人为啥找上咱们家,又为啥对你那么不好。” 杜玉娘仔细的想了想,想了半天,还是一点头绪没有。 前世她和贺元庚相识,也是杜安兴牵的线。当时她和池英杰已经定亲了,跟池英杰比起来,贺元庚简直就是个金镶玉一样的人,杜玉娘怦然心动,可是却碍于自己已经有了未婚夫,不敢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池英杰掉到河里淹死了,她也被王氏硬生生的安上了一个克夫的名声!那段时间王氏闹腾的厉害,到处说她是害人的妖精,还说要让自己捧着池英杰的牌位进门等等。那个时候的杜玉娘还是很傻的,她心里害怕,不去怪王氏,却把家里人都恨了一遍。那个时候贺元庚时常出现在杜玉娘的面前,她也傻,觉得两个人就是有缘分,是上天注定他们相遇。到后来杜玉娘才想明白,一切都是贺元庚安排好的,他无非就是想接近自己,好趁机让自己对他产生好感。 事实上,杜玉娘也确实上当了,她不顾贺元庚已经有了妻子的事实,义无返顾的嫁给他作妾,觉得只要他对自己好,又何必在乎什么名分呢!只可惜后来现实,狠狠地扇了她一记耳光。 后来杜玉娘虽然明白过来了,但是一切都晚了。她曾想过池英杰的死,或者就是贺元庚一手策划的,因为只有自己背上一个不堪的名声,她才会更感激贺元庚,才会义无反顾的给贺元庚作妾。 刚嫁过去的头半年,杜玉娘确实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可是从什么开始,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呢? 杜玉娘眯起眼睛思索着,前尘往事对她来说有些遥远,她得好好想想。 刘氏和杜河清知道这事儿也急不得,就劝道:“玉娘,你也别急,这也不是两三天就能想明白的事。”再说了,梦里的事情再真,也不一定能记住啊,也是够难为孩子的。 “对对对,听你爹的,别着急,慢慢想。”刘氏拢了拢鬓角两边的头发,才道:“你歇着吧,我跟你爹去铺子里,一会儿到了饭点,你大哥一个人该忙不过来了。” 杜玉娘一想也对,就点了点头。 刘氏和杜河清走了以后,她就回到了自己那屋,躺在床上开始想前世的事。 到底贺元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的态度发生改变的呢? 杜玉娘翻了好几个身,把前世发生的事情又从头想了一遍,才算有了点眉目。 好像是那年夏天的事情,当时她已经怀了身孕,因为当时怕高氏会害了她的孩子,所以之前她一直都想办法瞒着。因这她怀的是双生子,所以还没到了月份大的时候,肚子就挺起来了,根本瞒不住。贺家人这才知道她怀孕了,高氏也因此把她恨上了。 一开始贺元庚知道她怀孕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他与高氏成亲多年,膝下空虚,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很介意的。知道杜玉娘怀孕的时候,他简直高兴坏了,但这种喜悦没维持多久,事情就翻转到了杜玉娘无法掌控的地步。 那年夏天,天气正热,她在屋里歇着,房门却突然被踹开了。她半睡半醒的,被吓了一跳,给她打扇的小丫头,更是被贺元庚一脚踢翻在地,慌忙地爬了出去。 当时贺元庚的脸色特别难看,甚至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 当时贺元庚脸色有些晦暗不明,把杜玉娘吓得脸色又青又白的,但是后来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松开了手,转身离去。好像从那以后,贺元庚对她的态度就变了,大概当初他也是看在自己怀孕了的份上,才会没有下手吧,不然可能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但是,到底贺元庚为什么突然对她有了恨意呢? 杜玉娘想不明白。 前世她曾经想过,高氏的挑拨,没有这么大的分量。她是个守规矩的人,平常连自己的院子都不出,更不存在作风问题。所以惟一的解释就是,贺元庚娶她,本身就是带着目的性的。这一世也是,贺元庚一样先接触了杜安兴,然后又跑到面馆来跟她接触,甚至还找媒人直接上门来了。 而杜家,到底有什么值得贺元庚惦记的,值得他这样大费周章的布局!? 没有答案! 这种感觉实在是糟透了,贺元庚虎视眈眈的在暗处盯着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咬她一口。 她可不愿意重蹈覆辙,再像前世那样被贺家人算计得家破人亡。 杜玉娘想,莫不是杜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祖父是被收养的,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难道问题出在祖父的身上? 杜玉娘眼中精光一闪,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靠谱!除了祖父,杜家人的底她都清楚。 呃~ 不对! 这事儿不对! 也许问题并不出在祖父的身上。 曾祖父!!! 杜玉娘脑中突然闪过这三个字! 曾祖父收养了祖父,留下了不菲的家业!他到底是谁,来自何方?他的身上,是不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毕竟跟祖父比起来,曾祖父更加神秘,家里除了李氏,别人都没有见过曾祖父的样子,对他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杜玉娘觉得这是一个线索,可以问问李氏,看看曾祖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天晚上,等虎子睡着以后,杜玉娘就去父母亲那屋,把这事儿跟杜河清和刘氏说了。 夫妻俩一想,觉得闺女的话十分有道理。 特别是杜河清,他从小就是在杜恩念身边长大的,老爷子虽说有些学识,有些远见,但是他就是一个乡下老头,多念了一些书而已,身上没有啥秘密可言。要说老爷子身上的神秘地方,也就只有他的身世了。 老爷子当年到底是怎么到这边来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恍惚记得好像是跟着一个亲戚过来的,后来怎么跟亲戚分开的,他是一点也不记得。 “我觉得,问题还真不一定出在老爷子身上,你们想啊,老爷子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而且他老人家如今也不在了,要是有什么秘密,也带到地下去了,不值得贺家人这么惦记啊!” 这是杜河清的看法。 刘氏想了想,问道:“会不会是为了报仇啊?兴许跟咱爹的家里有仇呢?” 这倒是个问题。 “我看,曾祖父的事,也要打听,跟祖母打听打听,看看他身上有什么古怪没有!” 杜河清夫妻二人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就决定两边都打听着,看看这问题到底出在谁的身上。 “玉娘,你祖父和你曾祖父的事情,可不是三天两天就能查明白的,现在贺家已经找上来了,咱们得想个办法应付啊!”这都已经成了刘氏的心头病了,毕竟那贺家可是当官的,要是给他们惹急了,明抢可怎么办? 杜玉娘也知道,贺元庚那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简直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及,要是不打消他这个纳妾的念头,只怕以后还会生出不少事来,还要连累家里。 “办法也不是没有。”杜河清想了想,问刘氏,“你说给玉娘挑一门亲事咋样?” 说亲? 刘氏的眼睛亮了亮,道:“这个主意不错,玉娘要是订了亲,他就不好明目张胆了,最多半年,把玉娘嫁过去就好了。大不了等玉娘过了十五岁,再圆~房~” 杜玉娘皱眉,刘氏这真的是被急了,连圆~房的话都说出来了。 “娘,算了,这个主意行不通的,到时候再连累人家,咱们可就罪过了。” 刘氏急坏了,“那可怎么办?” “算了,再从长计议吧!”杜玉娘道:“娘,天也不早了,您早点睡,我回去了。” 刘氏一看杜玉娘这个态度,就知道她不愿意再说下去。刘氏没有办法,给杜河清使了个眼色,夫妻二人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话题。 杜玉娘就回自己那屋了。 李氏问她:“玉娘,你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跟你娘说啥了?” “就说了点生意上的事。”杜玉娘躺进被子里,又道:“我娘还提了我的亲事。祖母,我不想那么早嫁人呢!” 李氏打了一个唉声,道:“姑娘大了,总得嫁人的。你现在也不小了,相看起来还是可以的。等过了两年再嫁过去,就是能当娘的人了!玉娘啊,这女人啊,得珍惜自己的好时候,要不然等年纪大了,就找不着合适的了。” 人上了年纪,就爱唠叨,李氏现在觉少,话也就说得多了点。 杜玉娘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没多大一会儿,她就进入了梦乡。 李氏听见孙女睡了,也闭起眼睛,慢慢睡去。 第二天,杜家面馆照常营业! 杜安康完全不知道家里的事,每天干劲十足,想的就是做好面,把家里的生意搞起来。 刘氏和杜河清几乎一宿没睡,夫妻俩心事重重的,都觉得贺家的事情,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了心上,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让杜玉娘没有想到的是,高氏居然找上门了。 “杜姑娘,我想有些话咱们还是私下说好,你觉得呢?” 杜河清不知道高氏的身份,听到她找杜玉娘的时候,还挺惊讶的。高氏说她想跟杜玉娘谈笔生意,把杜河清骗了过去,成功的见到了杜玉娘。 杜玉娘见到高氏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她必须装作不认识高氏,于是就把她带到了后院。 让杜玉娘不敢相信的是,高氏居然口口声声的说要跟她做姐妹,要共侍一夫! 这个女人,怕是疯了吧?她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杜玉娘装傻,“这位夫人,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你的夫君!” 第二百六十七章 这个时候,杜玉娘除了装傻还能做什么? 高氏似乎并不介意杜玉娘跟她打太极!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关于杜玉娘的事情,基本上也都打听清楚了。 杜玉娘跟贺元庚并无私情,这一点让高氏很意外。最开始的时候,她听贺元庚迷迷糊糊地叫着杜玉娘的名字,心里恨得不行,还以为他们俩早就暗度陈仓,有了首尾呢! 可是后来她找人一查,事情还真不是那么回事,敢情从头到尾,贺元庚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对杜玉娘是念念不忘,可是人家杜玉娘,怕是连他贺元庚是谁都不知道,否则的话,媒人上门时,杜家人也就不会是那个态度了。 高氏隐隐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大意了,太着急了。原本她可以当成什么也不知道的,这样一来,贺元庚就算想纳杜玉娘作妾,只怕也不会太容易,她只需随机应变就好。可现在呢,她装贤惠,装大度,非要把事情挑明了!得,贺元庚倒是称心如意了,可谁能想过她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亲自把丈夫喜欢的女人接进门去,光想想就够郁闷的了。 来之前,高氏已经想好了,不论杜玉娘是什么态度,她都必须要嫁到贺家去。一来自己对相公有了交待,二来这样的狐媚子,只有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搁着,她才能安心。 高氏虽然做了心理建设,可是见到杜玉娘以后,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眼前这姑娘年纪不大,长得像花骨朵一样,真是漂亮。她身量中等,腰枝纤细,脸盘只有巴掌大小,弯眉杏眼,唇红齿白,让人一看便生起了一股保护欲。这姑娘明明是在乡下长大的,却不知怎么养的,脸上连根汗毛孔都看不见,明明粉黛未施,可是皮肤却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又细又滑。 光看模样长相,就能打个八分。 如果单单只是这样,那便也罢了,她顶多算是个小家碧玉,稍稍有些姿色罢了。偏偏这姑娘身上,居然有一股让人不能忽视的沉稳之色,一举一动都落落大方,连对面自己这个满身珠光宝气的少夫人时,都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小子家气的地方,眼神清亮,没有一丁点的畏缩。 这一身的气质,倒像是大家出来的,硬生生把八分的长相提到了十分。 高氏心里的火气腾腾的,这狐媚子长着一副高洁的样子,把自己相公迷得都要找不着北了。想起贺元庚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高氏就想吐血。 “杜姑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就别在这儿跟我装了。” 杜玉娘有点想笑,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世,高氏还能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这位夫人,你这话可有意思了,什么叫我装啊!看你的打扮,应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啊?上来就说些污人耳朵的话,实在可气。看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劝你还是快点走吧,我就当没有这回事,否则的话……”杜玉娘眯了眯眼睛,似乎再酝酿着什么不好的主意一样。 高氏一听见杜玉娘这种威胁的话就乐了,“怎么,你还想报官不成?” 官官相护,这个道理杜玉娘会不知道?高氏的公公是平安县的县令,她的叔叔好像是个知州,反正都是当官的! 就算她报官,这件事情也肯定是不了了之,高氏只要亮出身份,什么事都不叫事了。 不过,她可不想受这个气。 杜玉娘顺手就把炕上放着的扫炕用的苕帚拿起来了,还没等高氏明白过来她的用意呢,杜玉娘手里的苕帚就毫不客气的往高氏的身上招呼。 高氏吓了一跳,一时不备挨了两下,紧接着她身的的丫鬟就跑到高氏身前,来护着她。 只可惜她们主仆二人,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主子面前颇得脸面的大丫头,平时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物,哪里能抵得过杜玉娘的力气。杜玉娘手里的苕帚那是虎虎生风,专门往高氏身边的丫鬟身上打,她也不傻,知道打了高氏事就大了,不过老话讲,打狗也要看主人吗,打了她的丫鬟,跟打高氏也没有什么两样。 这主仆二人连喊带叫的,跑了出去,一路跑着到了铺子里,把吃面的客人都吓了一跳。 杜玉娘在她们身后大喊,“娘,拦住她们。” 刘氏虽然不胖,但是身体结实,特别有力气。一听女儿的话,也不问为什么,马上就把手张开,拦住了高氏主仆二人的去路。 高氏大叫,“你们这是什么人家,土匪窝吗?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当心我报官抓你们!” 这会儿杜玉娘已经追上来了,她举着苕帚冲高氏道:“你这个疯婆子,敢污蔑我的名声,我跟你拼了,大不了同归于尽。”杜玉娘一边说,一边哭,那模样还真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可把屋里的人吓坏了。 高氏自诩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哪里见过这种泼妇级的场面啊,当时就傻眼了。跟着她的丫鬟屁也不敢放一个,实在是杜玉娘的身手太彪悍了,她已经被打了好几下了,根本不敢上前。 杜玉娘痛哭流涕地道:“这个女人,根本就是疯子,她骗我爹说是来找我谈生意的,可是进屋以后二话不说就想让我嫁进他们家当妾。各位乡亲,街坊给评评理,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我们家又不是吃不上,喝不上那种人家,我会自甘堕落去给别人当妾?我呸!这不要脸的,我今天豁出去了,我不活了,我要这个女人给我偿命。”说完,她甚至把手里的苕帚扔到了地上,转身就上灶间拿了把菜刀出来。 高氏一看见明晃晃的菜刀,当下就吓傻了,“你,你别过来!我可是平安县令的儿媳妇!” 杜玉娘暗笑,心想高氏也有失算的时候,她这么一喊,别人可就知道她的身份了,一传十,十传百的,平安县县令的名声可就不一定好听了。 杜玉娘大怒,一边给刘氏使眼色,一边道:“怪不得你胆子这么大,敢情是有靠山啊,县令的儿媳妇就能强抢民女了?” 刘氏松了一口气,知道闺女不是要真的跟那两个女人拼命,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杜玉娘此言一出,铺子里看热闹的人可就炸锅了。 “这人真是县令的儿媳妇?不能够吧?” “有啥不能够的,你看那人穿的戴的,还跟着丫鬟呢!” “呃,你说杜家这姑娘长得是好,可是人家条件也不算差,咋可能去给他们家做妾呢!” 有熟客就问:“姑娘,到底他们为啥非要你去作妾啊?” 杜玉娘很生气的样子,指着高氏道:“这个女人说她不能生孩子,非说我的八子好,进了他们家门能给他们生孩子。你们说,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我凭什么啊我?”杜玉娘想到前世自己被高氏打压的事情,眼泪就不要钱的往下流,她那副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同情她。 “恶毒妇人!” “太不是东西了。” 高氏听杜玉娘的话,却是听得心惊肉跳的,杜玉娘是如何知道自己没有孩子的!只是眼前的事情,轮不到她多想,高氏咬了咬牙,趁刘氏不注意,一猫腰就朝面馆外面冲了出去。高氏的丫鬟也不敢多留,三两下跑了出去。 主要是刘氏也没想真留她们,万一把事情闹大了,这事儿可不好办了。 众人连连安慰杜玉娘,让她不要跟那个疯婆子一般见识。很多人都怀疑,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县令的儿媳妇,不会是蒙人的吧? 杜玉娘与大家一一道歉,直说对不起大家,打扰大家了。 闹剧过后,杜玉娘才把手里的刀放下,她情绪有些激动,跟刘氏说了一声就回后边去了。 杜玉娘心事重重,没有看到靠角落的位置,杨峥的眉毛都已经可以夹死苍蝇了。 没等到打烊的时间,趁着店里没有人,杜河清就让杜安康把门板上上了。刘氏和杜河清拉上杜玉娘,商量这个事情到底怎么办。 杜安康也很担心自己妹妹,但是奈何爹娘不让他参与这里头的事,他帮不上忙。 田氏劝他:“事关重大,没听玉娘说嘛,对方来头不小呢!你就别跟着参合了,要是爹娘需要你帮忙啊,会吩咐你的!” 杜安康心想也是,就老实了,等着爹娘吩咐他办事。 而此时此刻,刘氏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玉娘,这可咋办啊?” “娘,您别担心,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杜河清检讨自己:“这事儿也怪我,没问清楚就把人带过去了。” 杜玉娘连忙安慰他:“爹,你说啥呢!就算你不带她过来,她也会想别的办法的!人家要算计你,就不会顾忌你的感受。” “玉娘,那个人真是贺家畜生的婆娘?”贺家畜生是刘氏给贺元庚取的一个绰号,杜玉娘觉得她娘真是英明神武,一下子就戳中了贺元庚的本质,那人就是个畜生无疑。 “是的!在梦里,就是她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还把我的一双儿女给害死了。” 刘氏张大了嘴巴,心想幸亏这只是一个梦,而不是真事,不然的话,玉娘岂不是要哭死?她哪里知道,这些刻骨铭心的痛,杜玉娘都是亲身经历过的。 “总之,他们一家子都不是好人。” 杜河清半天没说话,刘氏想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三口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待了一会儿,杜河清才缓缓开了口:“玉娘,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咱们得想个办法啊!” “刚说要探探祖母的口风,还没等打听呢,这高氏就找上门了。”谁能想到她的速度那么快啊。 就在这时,李氏掀帘子走了进来。 “老大。” 三人一愣,连忙起身把李氏迎进了屋。 刘氏手脚利落地挑了挑灯芯,屋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李氏盘腿坐到炕上,问道:“我要是不来,你们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我啊!” 三个人都不吱声了。他们也知道,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况且白天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李氏早晚都能听到风声,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败露得这么快。 “娘,我们不是想瞒着您,实在是这个事儿,太重大了,怕您老知道了,会跟着担惊受怕。” “你们不说,我就不担心受怕了?”李氏道:“我又不是老糊涂了!你们三个人嘀嘀咕咕的,我又不瞎,能看不见?” “娘!”杜河清默默地叫了她一声,接下来的话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李氏中气十足地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玉娘的事?” 谁也没敢吱声,可把老太太气坏了。 “老大媳妇,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被点了名的刘氏看了看杜河清,没办法,只好把这几天发生的,让人头疼的事一一讲了一遍。 李氏对于杜玉娘做的那个梦,也是一清二楚,听了刘氏的话以后,整个人当下不太好,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早点说。” “娘,这不是怕你跟着我们上火吗?” 李氏叹了一声,“现在我就不上火了?老大啊,你怎么也这么糊涂啊?”说起来,这件事情她也有责任,要不是受前一段时间,老二一家子的事情把她弄得焦头烂额的,她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你祖母和你曾祖父的事情,我找个时间慢慢告诉你,但是当务之急,是得把眼前的危机解决掉。” 杜河清点了点头,觉得李氏的话非常有道理。 “祖母,你记不记得那年上元节,我发现了杜安兴到镇上赌钱的事?” 李氏讪讪地点头,当时她对杜玉娘的话也是半信半疑的,并没有全相信她的话。 “当时,杜安兴就已经跟贺元庚有接触了,跟梦里梦到的,一模一样。” 李氏惊讶地道:“玉娘,你的意思是,贺家人来找你应该是十一怂恿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全家的商议 杜玉娘想了想,道:“这么说吧,好像也不太准确。我的意思是,贺元庚那个畜生可能原本就是想结交杜安兴的,但是后来也许他发现杜安兴并不知道什么,或许杜安兴那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所以才会转移目标,想要娶我。或许他打听过咱们家的事,知道祖父心疼我,认为有什么东西在我手里也说不定。” 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 可是到底贺元庚在图什么呢? 李氏想了想,就道:“你爹活着的时候,常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也问过他很多次,他对家里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按理说,问题不应该出在你祖父身上!” 理是这么个理儿,可是贺家人揪着他们不放是几个意思? 杜玉娘就问:“祖母,我曾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氏想了半天,才道:“我嫁到杜家的时候,你曾祖父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老爷子枯瘦,看着像大病初愈的人,可是一双眼睛却是亮亮的,好像能看透人心似的。我是新嫁娘,上头没有婆婆,对公公自然也就更畏惧几分,跟公公说话的时候,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老爷子身体不好,平时总咳嗽,看了许多大夫也不见好,我跟你爹成亲半年的光景,老爷子就到了弥留之际,后来他躺在病床上跟你爹说了几句话,就咽气了。我跟你爹就开始操办老爷子的后世,整理家里的家产,可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和特别的东西啊!” “那当时我曾祖父可留下了什么遗言?又或者特别交待了什么事情没有?”杜玉娘急忙问了两句。 事隔多年,对于别的事情,李氏的记忆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了,不过老爷子的遗言她记得很清楚,“老爷子咽气之前,跟你爹说他很后悔,说他这一辈子过得稀里糊涂的。他告诉你爹,做人要记得守本份,要惜福,别的就再没说了。” 杜玉娘听了这几句话,人如同坠入云雾之中一般。这算是什么线索啊? “祖母,曾祖父也没有提外公的身世吗?外公到底是哪里人,又是怎么被他领回来的,他都没说?” “我以前倒是听你祖父说过一回,说他是被老爷子捡回来的。当时老爷子问你祖父,‘你家里大人呢’结果你祖父就知道哭,说是跟家里人走散了,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当时杜恩念还不到三岁,能记得住啥! 李氏说完这一番话,杜玉娘心里就有些眉目了。 看来问题,应该是出在了曾祖父的身上。 祖父的身世之谜,不一定跟贺家人惦记的东西有关。你想啊,祖父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谁,更何况他老人家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就是想利用他的身份,也利用不起来啊! 曾祖父就不一样了。 身世成谜,连祖母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人,而且他无儿无女,又气度不凡…… 可是,到底曾祖父的身上有什么秘密呢? 杜玉娘便问李氏:“家里可有曾祖父留下的东西,我的意思是比较私人的东西,比如他的信件,书啊,之类的东西?” 李氏摇头,“你曾祖父也是孤苦无依的人,没听说他给谁写过信,家里书籍一类的东西都是你祖父留下的,当初你爹和你二叔启蒙的时候都用过,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杜玉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行吧,等有时间咱把那些老物件都翻一翻,看看到底有什么猫腻。”时过境迁,现在着手去调查曾祖父的事情,太难了。不过只要有希望,就得试一试。 也怪她,前世那么傻,被人尽用掉了所有的价值后,都不清楚自己的价值到底在哪里。老天爷让她重活了一回,或许就是想让她解开当年的谜团吧! 李氏本来想说,杜家就是个普通人家,应该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东西。特别像贺家那样的人家,要什么东西没有啊,会惦记乡下人那点家产?可是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贺家人又为何会像疯狗一样,咬着他们不放呢? 李氏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点头同意了。 “玉娘啊,说起来,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曾祖父留下来的东西是少得可怜,想要找出答案来,怕是不容易。更何况,贺家人逼得那么紧,我怕他们还有别的招数,咱们得想个主意应对。” 杜玉娘听到这里,哪里还听不明白李氏的意思。祖母这是想让她快点出嫁,好避开贺元庚呢! 只是,出嫁也不一定能解决得了问题啊!上辈子,她可是跟贺元庚做过夫妻的,到后来他已经不在乎他的真实面目在自己面前展现了,所以他所有的无耻面,憎恶面,杜玉娘通通知晓。那个男人是没有底线的,他自私自利,心狠手辣,简直就是个恶魔。 杜玉娘心想,只怕自己就是嫁了人,也躲不过贺元庚的骚扰,因为他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得不到的,宁可毁了它! 如果把这些说出来,家人会不会更恐慌? “祖母,您的意思是,想我成亲吗?” 李氏点了点头,道:“我看小蒋大夫人不错,年少老成,长得还好,又有一身的本事,关键是那孩子对你也有心思。要是你能嫁给他,将来日子肯定错不了。” 刘氏也颇为赞同。 杜玉娘心里发苦,只道:“祖母,我知道您疼我,处处为我着想。可是您想过没有?蒋大夫也是爹娘生的,人家要是娶了我,以后说不定就会被贺家人恨上了,说不定,贺家人还要对他的家人下手!咱们何苦连累别人呢!” 李氏一听,心里发苦,脸上的表情也不自然起来。是啊,玉娘嫁给了别人,就等同害了人家。姓贺的可是有个当县令的爹啊,到时候他们要是报复起来,小蒋大夫可就惨了。 无故连累别人,这可不是杜家人的做派啊!可是玉娘自私办呢?难不成一辈子不嫁人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去还是不去 杜玉娘看着愁眉苦脸的祖母,一筹莫展的父母,心里也不太好受。他们关心她,她都知道,可是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以后,是真的没有心思再成亲了。 前一世的情殇,已经葬送了她的一切,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迈出那一步。 “这件事也要从长计议,时间不早了,娘,您和玉娘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李氏一听这话,就知道让玉娘成亲这事儿,暂时没戏。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头子在天上保佑他们呢,希望一切都有惊无险吧!县令自私了?县令也不能只手遮天吧?大不了,豁出她这条老命去,跟那个姓贺的拼一拼。 四个人各自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杜家面馆照常营业。 一连几天,贺家都没有什么动静,也没再找上来。 杜河清和刘氏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觉得贺家或许是放弃了。只有杜玉娘的神经崩得紧紧的,因为她已经嗅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 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 杜玉娘觉得,她得做点什么。 去找钱生锦? 不妥! 虽然说她帮了钱生锦不少忙,让大鸿图起死回生了,还帮着钱生锦料理了家里的内鬼,但是这点交情还不足以让钱生锦跟县令对上,这种事情就是人性的试金石,失去钱生锦的助力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除了钱生锦,她却再也没有可以帮衬自己一把的人。 杜玉娘咬了咬牙,心想真是处处都受辖制啊! 跟贺家比起来,他们杜家就是泥腿子,没权没势,也难怪前世会输得那么惨。 不过,她是不是可以在贺元庚老爹的头上动动脑筋呢! 那人可没少干贪赃枉法的事儿,要是能把他头上的乌纱帽摘了,贺元庚就是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了! 杜玉娘眼睛亮亮的,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 前世收集证据这种事情她也干过,只不过那时候的她,脸已经毁了,而且隐姓埋名的,多亏她在贺家那几年的经历,对贺家父子还算了解,这才能抓住他们的把柄。杜玉娘隐约知道,贺家父子俩上头有人,要不然的话,为何到后来证据都递出去了,这父子二人却一点事儿都没有呢?肯定是有人把那些事摆平了,所以他们才能高枕无忧。 到后来,杜玉娘没有办法,这才一把火将贺家烧了。 证据不好找,关键是她在桃溪镇,可是那父子俩却在平安县。 杜玉娘反复琢磨了几日,终于下定决心,她得去一趟平安县,要亲手治治贺元庚那个败类。既然上辈子自己能够找到他们的罪证,这辈子应该也可以。 等她把这事儿跟杜家人商量的时候,却遭到了家里人的一致反对。 “我不同意!” “不行!” “不可以!” 杜玉娘看着同时开口的三个亲人,脸上满满都是无奈之色。虽然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但是当结果来临的,她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 “祖母……”正当杜玉娘打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好好跟李氏说道说道的时候,李氏就打断了她的话。 “玉娘,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这件事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也不想想,你自己都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你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让我跟你爹娘怎么能放心?” 杜玉娘刚要再开口,又被杜河清打断了。 “你祖母说得对,这事儿啊,轮不到你一个女孩子出头。”闺女长得那么出挑,一个人出门在外,即便是做男装打扮,也不一定能平平安安的。 刘氏语重心长地道:“玉娘,听话啊,你爹跟你祖母是不会害你的!平安县离咱们那么远,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杜玉娘别无他法,只好缴械投降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人把她看得紧紧的,生怕她会自己卷包袱跑了一样。杜玉娘哭笑不得,千万次保证,她一定不会去的,这才算是让家里消停了。 让杜玉娘没有想到的是,她又见到了杨峥。 杨峥坐到角落的位置,点了一碗捞面吃,还要求多加辣子。 杜玉娘觉得两人见面有点尴尬,他们好像共同经历过一些什么,应该亲近一些的。特别是杜玉娘有前世经历的记忆,对杨峥更是感激,每每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时,心情都是有些忐忑,又掺杂着一些雀跃在里面。 只是杨峥是个冷面汉,杜玉娘也实在摸不准他的脾气喜好,这会儿看着他板着脸,眼里一丝别的表情也没有,心里就打鼓了,只想快点远离这个事非之地。 杜玉娘是落荒而逃,她的身影落在杨峥的眼里,就读出了几分避之而不及的意思。 刘氏很热情啊,她认识杨峥,不过因为杨峥是面瘫脸,所以她不太敢主动跟杨峥说话。但是刘氏是个感恩的人,对杨峥的谢意还是要表达的。所以每次杨峥来,刘氏都想表达一下谢意,只可惜杨峥一直都不接受,每次该怎么付账,还是一文不少的付账,坚决不占杜家一点全家。 杜河清他们也没有办法,每次只好偷着给他点的东西加点量,用来表达自己的感谢。 这次也不例外。 杨峥像是没有发现自己的面有什么不同似的,他默默的吃面,捞面的味道很是爽口,没吃几口,他身上的热汗就退了下去。 这会正是热的时候人,又到了饭点,所以铺子里的人也多了起来,几乎都坐满了。 杨峥将面吃光后,又喝了几口面汤,这才满意的放下了碗,拿着手帕擦了擦嘴。 杜玉娘正好给别人送面,转身要走的时候,被杨峥叫住了。 “我事有跟你说!” 啥? 有事跟她说? 杜玉娘的眉毛皱成一团,问道:“什么事?”她有点紧张,手指紧紧的握着托盘的边缘,心也提了起来。 “单独说,有时间吗?”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那,那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儿找你去,在,在上次我们见面的那个巷子里见。” 杨峥可是面无表情,伸手掏了钱搁在桌上,转身就走了。 杜玉娘微窘,这是去啊,还是不去啊? 第二百七十章 杜玉娘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好在中午吃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她就算不在面馆里帮忙,家人也忙得开。 杜玉娘把身上的围裙摘下来,随便换了件八成新的豆纱色细棉布的荷叶领罩衫,底下配了条墨绿色的长裙,她把头发从中间分开,干净利落的梳了双桃髻,也不洗脸,直接挎上一个小篮子,跟刘氏招呼一声,就出了门。 杜安康瞧个正着,就问刘氏,“娘,玉娘干什么去了?” 刘氏头也没抬,手下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她出去买点东西!” 杜安康想了想,家里似乎什么也不缺啊!灶间的东西都是刚刚置办的,也没有什么好买的啊! “买什么去了,家里不都现成的吗?” 刘氏这才抬起头,瞪了他一眼道:“问那么多干什么?玉娘就不兴给自己买点东西,回去忙你的去。” 杜安兴一头雾水,不过却是不敢再问了,挠了挠头以后,回去忙自己手里的事情了。 再说杜玉娘,她挎着篮子出了杜家面馆,直奔上次发现杨峥的那条小巷子。她走进去的时候,没有发现杨峥在里面等她,杜玉娘也不敢喊,就又往里面走了两步。 杨峥突然从角落里闪身出来,吓了杜玉娘一跳。 不过还好,杜玉娘算是有些心里准备,总算没叫喊出声来。 “吓到你了。”杨峥双手环抱在胸前,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墙上,他黑眸如墨,一双剑眉入鬓,薄唇微抿,整个人看起来严肃又危险。 杜玉娘下意识地摇子摇头,退后了一小步,“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我来了,你要说什么事?” 杨峥也不客气,直接道:“那天那个女人来闹事的时候,我在面馆里。” 杜玉娘愣了一下,心想说哪个女人?随后她便惊呼一声,想到了高氏。 那天,他在? 完了!自己像个泼妇似的追着高氏打,那样子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以至于隔了几天以后,镇上就有关于她是母老虎的风言风雨传出来。 杨峥居然在现场!那自己撒泼的模样他岂不是全都看到了。 啊?!! 杜玉娘想捂脸,可是当着杨峥的面儿,她实在没有捂脸的勇气。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道:“嗯,原来,那天你在啊!”说完这句话,杜玉娘的脸就忍不住烧了起来,她也不敢去看杨峥,眼睛就乱瞟,希望杨峥能忘记这件事情。 哪知杨峥却道:“嗯,我在!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打起人来却一点也不手软,还敢拿刀威胁人。” 杜玉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这人是在打趣自己吗?他怎么这样! 杜玉娘抬头怒视杨峥,当下道:“怎么,就许她无缘无故地污蔑我的名声,还不许我维护自己的名声了?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里去了,我不揍她,难不成还留她过端午节?” 马上就要过端午节了。 杜玉娘气鼓鼓的,或许天气太热了关系,她的脸红红的,像个大苹果一样。原本就圆溜溜的杏眼,因为生气的关系,瞪得更大了一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好像在宣泄她的不满,好像只要杨峥敢反驳她的话,她立刻就会挥起爪子,朝他扑过来一样。 像只小野猫一样,看着温顺,实则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说不定什么就凶相毕露。 杨峥很平静地道:“我没那个意思。”他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完全不知道他嘴角微微上翘的模样,已经全都落到了杜玉娘的眼里。 杨峥确实算不上是个英俊的人,他是个走镖的镖师,天南地北的走镖,肤色比常人略微暗一些。他生得很高,因为习武的关系,所以身材魁梧,浓眉大眼高鼻梁,衬得他一身正气。 偏偏大雍国以白和纤细为美的,即便是男子,也按此标准,所以杨峥这样长相的人,常常被人冠以莽夫之相,不受欢迎。 可是在这一刻,他剑眉微扬,唇角微翘的样子,却像一阵春风一般,将杜玉娘的心吹乱了。 前世两个人相处过的画面突然闯进杜玉娘的脑海之中,她不自在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窘迫。就那么一瞬间,杜玉娘的心里划过一道紧张无比的电流,她来不及细想什么,质问的话就脱口而出:“那你是什么意思?” “那家人是不是很古怪?”杨峥似乎并不介意她态度恶劣,问道:“你就不想查查他们?” 杜玉娘的表情,像是活见鬼一般。 她是想查啊,可是杨峥是怎么知道的?再说,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查什么,这是我的事,你别管。”她欠他颇多,不想再把这个人牵扯进来了。 杜玉娘转身要走,因为这个谈话已经没有意义了。 杨峥身高臂长,却一下子将她拉了回来。她的手腕很细,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掉似的。杨峥连忙松了手,向她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让你听听我的意见。” 杜玉娘整了整情绪,道:“你说吧!” “我去帮你查查那个姓贺的,你付我酬金,如何?” ? 如何? 杜玉娘问他:“你知道不知道那个姓贺的是谁?”这个人到底是喜欢多管闲事,还是真的缺钱用。 “知道。”杨峥怕她不信,还道:“不就是平安县令的儿子吗?”他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平安县令的儿子跟街边卖烧饼的货郎没有什么两样似的。 “可是,你没有必要这样做,他们不是好惹的,我不想连累你。” 杨峥认真地问她:“你知道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知道一点。” “我们镖师,走镖运镖,大风大浪的事情看得难道还少了?我现在缺钱呢!你若付得起酬金,我就帮你查贺家的事,怎么样?” 杜玉娘又不是傻子,轻信了他的话才怪。 “我没有钱。面馆里钱都是我爹娘收着的!”杜玉娘特别认真的眨了眨眼睛,“你别费心了,这事儿真的不要你帮忙。” 第二百七十一章 谁欠谁的 她欠杨峥的太多了。 杜玉娘不是傻子,难道他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杨峥并不是缺钱的人,当镖师那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活计,收入自然也很高,有的时候还会有特别的回报。 杨峥这个人有些神神秘秘的,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事,他根本不缺钱。 “没钱就先欠着,等你有钱了再还我,嗯?”最后那个字,他说得特别轻,尾音微微上挑,像一片羽毛一样,轻轻搔在杜玉娘的心尖上。 这个男人今儿是怎么回事? 杜玉娘可不是单纯的十四岁小姑娘,杨峥的异常她感觉得出来,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确实是她前世认识的那一个,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冒名项替了! “我,我不喜欢欠别人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心虚,差点咬到舌头。 “那个,这个事,你就不要管了,我自己会处理的。”说完,便要落荒而逃。 杨峥却不想让她轻易逃了。 是逃,没错。 她见了自己,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自己没做过冒犯她的事情吧?之前明明还帮了她的!当然,她也回报了,救了他一命。 要论人情,两个人可以说都欠着对方,他不过出手帮了她两次,但是自己欠她的,可是一条命! “那就当我偿还你的救命之恩可好?我这个人,平日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杨峥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如何能收得回来? 杜玉娘一脸的镇定之色,好像根本没有听懂话里的伤人之处。比这伤人一万倍的话,她也听过,她早就练就了一副厚脸皮,即便是万箭齐发,也刺不穿她的伪装。 伪装得再好,也是伪装。谁能知道,此时她的心尖又麻又痛,好像被含了毒的毒刺刺中一般,几乎不能喘气了。 “当真?”杜玉娘眼睛发亮,一副捡了全家的模样。 杨峥盯着她的脸瞧,却只能瞧到她一副喜不胜收的样子,瞧不出别的。 他也算是在江湖中翻滚了有些日子的人,自认对识人辩色还有几分能耐,她的样子不像作假。再一想,她才十四岁,不一定能听得懂,她一直被家里人如珠如宝的待着长大,难免有些事情看不透。 杨峥松了一口气,连忙道:“真的。” 杜玉娘嘴里发苦,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前世你不但救了我,还给了我容身之处,让我有苟延残喘的机会,我才能大仇得报。但是这一切,他都不记得,不知道。 “那,你会不会有危险啊!”杜玉娘心里苦涩,面上却不显,小心翼翼的问了那么一句。 杨峥想跟她撇清关系,也好!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想看到他受伤,遇到什么危险。 “没事的!你放心吧!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想查什么事,我也好思量一下,从何入手。” 杜玉娘想了想,才道:“关于贺家的事,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贺家的儿子,就是平安县令的独子,好像一直都在打我的主意。” 杜玉娘抬头看了杨峥一眼,见他面色无异,才沉声道:“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不敢妄想那位县令公子青睐于我,只觉得他这样做,肯定别有用心。他之前应该是与我堂兄认识,大有交好之意,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把主意打到我这里来了。” “你是说,他另有所图!?” 杜玉娘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骗人的遮羞布罢了。我都不知道那贺元庚是高是矮,是扁是圆!换句话说,即便他是真的钟情于我,又怎么会让自己的正妻到我家的铺子里来,如此羞辱我?”杜玉娘又说了之前媒婆上门的事。 杨峥问道:“可还有别的事?” “我觉得很奇怪。县令之子,又有秀才的功名,听说长得也不错,要什么样人家的姑娘给他作妾没有,怎么就偏偏看上我了。而且,我也一百个不愿意!”说到这里,杜玉娘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之色,前世她若是能看清楚这些,何苦到头来落得那个下场。 “我祖父是被曾祖父收养的!他老人家那时候还小,所以不记事,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里,是谁。我想着,贺家这么不依不饶的,会不会跟我祖父的身世有关系呢?这个也是要查的!反正我不会嫁去贺家,如今拒绝了他们家的媒婆,又把那个女的骂走了,只怕贺家不会善罢甘休!我怕他们会使出更卑劣的手段,所以想先查查,到底他们为何揪着我们不放!实在不行,我就只能跟他们拼了。” 杨峥只道:“你别那么悲观,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呢!你即是应了,我明个儿就动身,左右最近也没有事,一定帮你把事情办好。” 杜玉娘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又有了波动,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会不会太危险了?我心里没底,总觉得这件事风险太大了。” 杨峥心里暖暖的,他长这么大,关心他安危的人,真的屈指可数。 “没事,我会当心的,你放心!” 杜玉娘抬起头,盯着杨峥的眼睛道:“事情办不成也没什么,需记得要你自己说的话,如果你有了闪失,那咱们这个报救命之恩的说法就不成立了,你还是欠我的。” 杨峥就有一股莫名想笑的感觉:“行,知道了。” 杜玉娘便道:“那我先回去了,你若是回来了,就去店里吧,我请你吃面。” 杨峥点了点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杜玉娘挎着小篮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巷子。 杨峥的上上辈子一定是欠她的,欠的还不少!要不然的话,为何还了一辈子还没还完,如今又来还了? 杨峥见她走远了,这才提气跃上墙头,眨眼之前就消失在了墙的那一头。 杜玉娘去了一趟杂货铺子,买了两样小东西,回了面馆。 刘氏忙得脚不沾地,见她回来了,连忙道:“玉娘,赶紧洗洗手帮忙。”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 杜家人齐心协力上阵,杜安康和杜玉娘基本上就在灶间里忙活,连露头的时间都没有。刘氏和杜河清做的是跑堂的工作,送面,招呼客人,收拾桌子,忙得不亦乐乎。田氏趁孩子睡觉的时候,把李氏换下来,手脚麻利的刷碗筷,等到了晚上的时候,腰都直不起来了。 实在是太累了。 不过,这也从另一方面表现出了面馆生意的火爆。 刘氏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又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老腰,嘟囔道:“哎哟,这一天到晚跑下来,可真不比种地轻闲多少啊!我这腰,都快折了。” 杜玉娘连忙给刘氏打了一盆热水,“娘,你快泡泡脚,也能睡个好觉。” 刘氏哪里是那种用别人侍候她的人,她摆了摆手道:“不用你,你赶紧搁下,回你那屋歇着去吧!” 杜玉娘道:“我是有事儿跟你和爹说。” 刘氏一听这话,连脚也顾不上洗,连忙问道:“什么事儿?” 杜河清也走过来,一脸紧张的盯着杜玉娘,生怕她像前几天那样,提出来要一个人去平安县。 “我是说,咱们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家里人手都不够用了,不如请个人回来。” 刘氏一听这个,当下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她把手一摆,道:“还没到请人那地步呢!我们忙得过来!你看看这四邻做生意的人家,哪个不是全家老少齐上阵,也没看别人请人啊?” “您说的那是少数,家里生意不大的。再说了,生意不好,请人可不是浪费吗?咱家现在这情况能一样吗?要是嫂子得闲也罢了,家里两个奶娃娃呢,她光是照看孩子都忙不过来,更何况还要抽出时间来帮家里洗洗涮涮的。” 刘氏听了这个话,倒也沉默了下来。 “再说,我祖母的腰虽然好了,可是她上了年纪了,您也舍不得看着她一天到晚围着这个家忙活吧?腰伤犯了怎么办?您瞧瞧我爹,再瞧瞧您自己,这几天都累成什么样了?” 刘氏还是不同意请人手,当下道:“累成什么样我都乐意,家里有钱挣,我高兴。” 杜玉娘不赞同她这话,“娘,身体不是铁打的,你怎么高兴,也总有累的时候。日积月累下来,总是要垮的,怎么可能吃得消?” 一直没有说话的杜河清却是不住的点头:“玉娘这话说得对,两个小子越来越大了,等能走会跑了,让人操心的地方更多。再者,娘的岁数在那儿摆着呢,现在还能帮咱们带带孩子,收拾收拾,再过几年怎么办?”身体要是再差点,可能都需要搁人侍候了。 杜玉娘很赞同自己老爹的观点,当下道:“娘,我爹也这样说呢!” 刘氏犹豫着道:“我也不是心疼那两个钱,只是做吃食的地方,都是有讲究的,来了外人,总归是不方便。”还有一点刘氏没有说,她主要是怕自己家做面的手艺被人偷学了去,那样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这回杜玉娘倒是觉得,自己老娘说得没错。挑伙计,挑帮厨,都得挑手脚勤快,干净,干活麻利的人。现在杜家已经被贺元庚盯上了,指不定贺元庚还会借着这个机会,把什么人放进来,又或者干脆收买他们招的伙计,那倒是得不偿失了。 “要不然,我们换个思路?”杜玉娘的话一出口,刘氏和杜河清就都愣住了。 “换个思路?怎么个换法?玉娘你快说说。”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人是一定要请的,不然家里就真的忙不开了。不过娘的话倒是给我提了个醒,与其给店里找伙计,不如找个人来帮嫂子看孩子!” 这话是怎么说的? 刘氏就问杜玉娘,“闺女,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跟我和你爹叨咕叨咕。” 杜玉娘就把自己的想法跟父母说了,“……所以啊,与其请个伙计,还不如请个人帮着带孩子!这样一来,祖母就不用到前边来帮忙了,等孩子们大一点,我嫂子就能到铺子里帮忙了。” 刘氏眼睛一亮,“只是找什么人来合适呢?” “我心里有个人选,爹,娘,你们觉得邱彩蝶怎么样?” “邱彩蝶?”刘氏恍然大悟,“那孩子倒是个好的,干活麻利,细心,要是有她在,家里的活可就不用担心了。你祖母只管顾着孩子就好,你嫂子得了闲也能来前面帮忙了。”等将来玉娘成了家,嫁了人,手头的活计怕是就更忙不过来了,等那个时候,面馆再招伙计,也是使得的。 杜河清点了点头,也觉得这个办法挺好。 刘氏暗暗满意,雇人看孩子,可比雇跑堂要划算多了。 “要是爹娘不反对,明天我就去跟彩蝶说,相信她应该不会拒绝的。” 刘氏点头,“行,他爹,你看呢!” 杜河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杜玉娘很开心,这样一来,家里人不用太累,邱彩蝶家里的状况也能好一些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杜玉娘趁着面馆不忙,就去了邱彩蝶的家。 邱彩蝶在,邱母也在,二成在,但是大成却不在。 邱彩蝶有些尴尬地道:“大成出去找活了,最近外面有不少找零工的。” 杜玉娘忍不住道:“大成真懂事。” 邱母就道:“他是长子,不懂事怎么行。” 杜玉娘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邱彩蝶连忙给她倒了杯水,“玉娘,你喝水。” 杜玉娘接过来,笑着道:“走了一路,正好渴了。”天气热的不行。 杜玉娘喝了两口水,才放下水杯道:“伯母,彩蝶,今天我来是有事的。” 邱母的气色瞧着比往日好了几分,她狐疑地道:“是何事?”按道理说,杜家有事,也不该求到他们头上啊,像他们这样一穷二白的人家,能帮到他们什么? “是这样的。” 杜玉娘想了想,就开口了:“婶子,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生意还过得去,我祖母年纪大了,却是屋里屋外的操劳,我爹娘不忍心,想找个人帮忙。我就想到彩蝶姐的头上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称兄道弟 “我就想到彩蝶姐的头上了!之前多亏了彩蝶姐去我家帮忙,要不然我嫂这个月子也不可能坐的这么舒服。”杜玉娘略微羞涩的笑了笑,“两个孩子越来越大了,身边离不了人,家里生意一般,但是里里外外都需要人打点。铺子的事情,已经够让我们焦头烂额的了,可两个孩子也不能不管不顾啊!” 邱母点了点头,瞧着也是愿意让邱彩蝶去的,对杜家人十分感激,“真是多谢你了,有什么好事都想着我们。彩蝶这孩子,心细,爱干净。不是我自己夸自己的闺女,我家这两个小子,都是她带大的,带孩子这方面,你尽可放心。” 邱彩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也是高兴,家里有了收入,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玉娘,那我什么时候去啊?” 杜玉娘道:“彩蝶,你要是去了,家里怎么办?” “没事,有我呢!我是大孩子了,能帮娘干活了。”二成生怕姐姐的差事黄了,连忙表态。 几个人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邱母叹了一口气,便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二成五岁的时候,就能踩着凳子烧水,帮忙做饭了。如今家里家外的活,他基本上都会了。再说还有大成呢!那孩子有时候能找到活,有时候找不到活,时常在家,你尽管放心就是。” 正说着,大成进院了。 见到杜玉娘的时候,邱大成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跟杜玉娘打了招呼。他强颜欢笑的样子,一看就是没有找到活儿。 邱彩蝶连忙道:“大成,我要去杜家看孩子了,以后家里你要多照看,没事别老往外跑了。” 邱大成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忙问道:“姐,是长工吗?”他大概觉得自己问的这话有些过分,当下脸红了红,不好意思了。 杜玉娘就道:“是长工,我家两个孩子越来越大,身边离不了人,现在才半岁,怎么样,也得看到两三岁吧!婶子,彩蝶,工钱是八百文一个月,加上两顿饭。早上彩蝶姐从家里吃完饭来就行,不用太早,晚上也不会让彩蝶姐太晚回家,实在不行,还得麻烦大成出来接一接。” “这有什么的!”邱大成听了高兴,“我就是做工,也是白天,晚上有时间接大姐。” 杜玉娘点了点头,“那行,我就先回去了,彩蝶姐,你明天过去就来得及。” 全家人都很高兴,邱母连忙让邱彩蝶去送杜玉娘。 “玉娘,可真是多亏了你,有好事就想着我。” 杜玉娘抿唇一笑,“你怎么还跟我客气起来了,当初要不是你帮忙,我们家的事情也不可能进行的那么顺利。要是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也要时不时的谢你?” 邱彩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你精怪!” “好了,你快回去吧!以后我们见面的时间多着呢,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两个小侄子,以后可就拜托你了。” 邱彩蝶点了点头,“你放心吧!” 杜玉娘这才从邱家出来,回面馆去了。 她还没走到门口,就见杜安康站在门口,焦急地张望着。见她回来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她面前,道:“玉娘,快点回家,钱掌柜的人来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免得让旁人听去了。 杜玉娘精神一振,看来杜安康那边有消息了,故而连忙道:“走,赶紧回家。” 兄妹二人快步回了面馆。 来的人是齐叔。 杜玉娘可是见过齐叔的,他虽然是个下人,可是钱生锦却对他恭敬有加,这样的人,杜玉娘不敢小看。 “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杜玉娘连忙道:“前面说话不方便,您跟我来。” 齐叔含笑不语,却跟着杜玉娘往后院走了。 刘氏有点摸不着头脑,问杜安康,“那人不是钱家的下人吗,怎么玉娘待他那么客气?” 杜安康也不太清楚,只道:“宰相门房七品官,玉娘有事求人家办呢,敬着些也是应该的。” “求人家办事?啥事?” 杜安康便道:“我哪知道啊,问你闺女去。”说着就进灶间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嘿~这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刘氏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也清楚,玉娘的事,还真不是他们管得了的,那孩子,心里明白着呢! 后院正房。 杜玉娘给齐叔倒了杯茶:“您喝茶,家里也没有什么好茶叶,您可别嫌弃。” “杜姑娘不用这么客气,您可是我家老爷认下的干侄女,您叫我一声齐叔就好了。” 杜玉娘想了想,就从善如流的应了。 “齐叔!” 齐叔点了点头,“我这次为何而来,想必杜姑娘已经猜到了吧?” 杜玉娘眼中闪过一抹欣喜之色,连忙问道:“可是杜安兴那边有什么眉目了?” “姑娘猜得不错!”齐叔道:“你那位堂兄,现在是完全信了佟辰的身份,两个人整日厮混在一起,不是下馆子,就是去听戏,偶尔还去赌场小打小闹的玩一玩。” 杜玉娘眯着眼睛冷笑,“劳烦齐叔回去跟钱老板说一声,就说放长线,钓大鱼,切不可急躁。杜安兴那个人,还是有些小聪明的,水到渠成最好。” 齐叔点了点头,“杜姑娘,您既然已经认了我家老爷这门干亲,就别一口一个钱老板了,这也太生分了。” 杜玉娘笑着道:“其实也无防,毕竟这事儿还没有过明路,仔细一些好。” 齐叔就没再说什么了,起身告辞:“杜姑娘的话,老奴一定带到。” 杜玉娘笑着说好,起身送了齐叔出去。 刘氏还是没忍住,问杜玉娘:“玉娘,到底什么事啊,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呢?” “哪有啊!不过就是生意上的事?” “真的?” “我还能骗您不成?”杜玉娘摇了摇头,“哦,对了,钱老板说想认我当干侄女呢?” 刘氏傻眼了,“干,干侄女?” 杜玉娘道:“可不是,以后啊,我爹要跟钱老板称兄道弟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花魁 要跟钱老板称兄道弟这件事,让杜河清有些诚惶诚恐。 人家可是大老板啊!整个桃溪镇上能有几位像钱老板这样的人?跟这样的人称兄道弟,这简直就是杜河清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杜河清的忐忑让杜玉娘觉得很心酸,开导了他很久。 “爹,这件事对咱们来说是好事,但是也有一定的风险。别的不说,就说钱家在生意场上,肯定也有仇家,指不定将来这些火都要烧到咱们家身上来。所以说啊,这背靠大树好乘凉是没错,但是也容易引火烧身啊!所以您也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成就成,不成啊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这些道理,杜河清也懂的,他想了想,就道:“都说福祸相依,做人不能太贪心啊!人家钱老板也算是帮过咱们,咱们做人不能忘本啊。” “是,爹说的对,我心里有数,您放心吧!”钱家早晚要跟赵家对上,赵家有贺家做靠山,但是她杜玉娘也并非什么都没有!就凭她比旁人多活一世,许多事情就占了先机,只盼着钱生锦是个通透的,别被一时的利益得失冲昏了头脑,否则的体育运动,他只怕损失惨重。 杜玉娘自认自己不是个善人,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人好,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她早就把世间人性看得透透的。 这件事,就暂时被杜家人抛到脑后去了。 与此同时,钱宅内,齐叔也把自己和杜玉娘之间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讲给了钱生锦听。 “哦,她真是这么说的?” 齐叔点了点头,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神里,居然带了点笑意出来。 “这孩子,真是太精明了,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看得出来,钱生锦的心情,也是十分不错。 “老爷,这个事情,怕是要推迟一二张罗才好。”齐叔道:“毕竟那个杜安兴还没进套呢!”齐叔说的是两家认干亲的事。 钱生锦点了点头,“那就等事情办成了再张罗吧!就算,我送给那丫头的见面礼吧!” 齐叔只道:“那个杜安兴,不过是一个小人物,要收拾他,咱们能拿出一千,一万种方法,不知为何杜姑娘非要选最笨,最耗时的这一种呢!”她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笨人。 “你呀,齐叔啊,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钱生锦笑呵呵地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人家姑娘是想明正言顺呢!这世上,最难的,就是名正言顺了。” 齐叔这才恍然大悟! 做生意赔了,那你是眼光,命数不好,拿家当来抵也是应该的。但是如果一个人心思不正,吃喝嫖赌输光了家业,那就是败家了。 原来是这样啊! 此时的杜安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算计。 他觉得,他的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的。 佟辰是谁?那就是他的财神爷啊! 这人家大业大,偏偏就是个傻子。只要把话说到他的心坎里,他谁的话都信。这佟辰身边,也尽是些巧言令色之人,个个只会溜须拍马,一点真本事也没有。 相比之下,杜安兴倒是真有几分与众不同。他聪明啊,知道佟辰虽然人傻钱多,是个草包,但是不是完全分不清好坏之人。那些以往跟在他身边的人,要么是想让他当冤大头,要么是想占他的全家,得他的好处,总之每个人的嘴脸都不尽相同。 但他杜安兴偏偏不是。 他之前可是救了佟辰一回,加上懂得克制自己,想要放长线,钓大鱼,故而对佟辰倒是颇有几分朋友之间的义气。这一点,让佟辰很感动,总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是佟大少爷的狗腿子,而杜安兴俨然已经成了佟大少的朋友,知己。 两人时常一起出入酒楼,赌档,青楼这样的地方,任谁看了,都得承认,二人相处得特别好,他们确实是朋友。 但是,杜安兴哪里知道佟辰的打算呢! 这一天,天晴气暖,佟大少倍感无聊,约杜安兴去赌场耍耍。 两个人在赌档里待了小半天,不输不赢的,实在丧气。 杜安兴就提议,去青楼里头走一遭。 佟大少犹豫,面色又红又白,看样子不太想去。 杜安兴就挤眉弄眼地揶揄:“堂堂佟大少,不会还是个初哥儿吧?” 佟辰紧张的都结巴了,“胡,胡说八道!怎么可能呢?本少爷都是有丫鬟侍候的人了。”他说的丫鬟,是贴身侍候的那种,收到房里的丫鬟,干的可不是端茶倒水那么简单的活了。 杜安兴就道:“那你还扭捏什么,你又不是大姑娘。” 佟辰就道:“我爹说了,青楼不是什么好地方,让我离那儿远点。”他故作神秘地靠近杜安兴,悄声道:“那里的女人不干净,容易招上病。” 杜安兴一听这话,当时就就怪笑起来,“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佟辰一脸茫然之色。 “家花哪儿有野花香?在说,青楼里的姐儿手段不知几何,滋味儿不同……”杜安兴趴在佟辰耳边,嘀哩咕噜说了好大一段话。 不过就是一些男女妖精之间打架的描述。 佟辰听得眼睛发亮,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就见了汗。 杜安兴见了,暗暗发笑,心想还敢说自己不是初哥,就你这反应,纯纯的一个初哥儿是跑不了了。 到后来,杜安兴软硬兼施,还是把佟辰拉去了青楼。 他们去了百芳阁,那里正是钱家的产业。 杜安兴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一进门,就有龟奴迎上来,给他介绍相熟的姑娘。 “杜爷,这位小爷瞧着面生,是头一次来吧!” 杜安兴笑着道:“你眼睛倒是贼,这是佟小爷,手里不缺银子,你可招待好了,保证佟爷不会亏待了你。” 那龟奴笑得灿烂极了,当下道:“哎,您两位都是我的财神爷啊!” 杜安兴四处瞧了瞧,问他:“最近你们这儿来了什么好货没有?” “真让您说着了!”那龟奴悄声道:“来了一个新雏,模样好,嫩得能掐出水来,老鸨想养着当花魁呢!” 第二百七十五章 魂儿 杜安兴也算是风月场的老手了,他深知这些龟奴,窑~姐,老鸨的嘴里,那是假话多,真话少。十句话里,能有一两句真话,就不错了。 比如现在,那龟奴对他说,他们这儿来了个模样好,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姑娘,还说这姑娘是老鸨想养着当花魁的! 这话是真是假? 自然是假的!老鸨要是真想把那姑娘当养着花魁,能让龟奴把这事儿说出来吗?能当花魁的姑娘,将来都是要挣大钱的,藏都藏不过来,现在抛出来算是怎么回事啊!万一要是被有钱有势的熟客看上,你是卖是不卖? 所以啊,龟奴既然敢说,肯定是老鸨授意的,目的无非是想抬举那姑娘的身价罢了。 “嘿嘿,人长得水灵?怎么个水灵法?”杜安兴顺手掏也一块小银饼子来,估计二两重,扔给了那龟奴。 龟奴喜笑颜开,吉祥话说了好一通,才算说到了正题上。 “那姑娘现在就在二楼住着呢,妈妈拦着不让外人见。不过话说回来,杜爷您可不是外人啊!” 杜安兴一把拉过佟辰,道:“领我们上去瞧瞧未来的花魁,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水灵。” 花楼里人声鼎沸,好像从来没有人注意过他们一样。 龟奴领着杜安兴和佟辰,一路往二楼走,长长的甬道的尽头,有一间比较豪华的房间,四周围非常的安静。 几个人的脚步声,踩在木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显得有些诡异。 龟奴敲门,声音极其谄媚,“雪莹姐姐,您在吗?” 不多时,有人过来开门,一个十三四岁,穿豆青色长褙子,丫鬟模样的人一脸怒意的站在门口:“你们还有完没完,还让不让姐姐休息了?” 杜安兴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要真是花魁,只怕早就让彪形大汉守在门口了,哪里是谁都能见的?听这丫头的话,却像是来过好几拨人了。 “英儿,不得无礼。” 房间内,突然传来一声娇喝之声,门口的丫鬟听了,不悦的撅起嘴巴,连忙让开一条路。 杜安兴只觉得香风阵阵,紧接着眼前便多了一位仪态万千的少女,只见她体态婀娜,鹅蛋脸,丹凤眼,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此女肌肤如玉,眉目间顾盼生辉,让人一见倾心,再见难忘,当真是极水灵标志的人。 杜安兴暗暗吞了吞口水,再一瞧佟辰,那佟大少竟然看得呆了,嘴巴张得老大,脸上有可疑的红晕之色,双眼像是定到了那女子身上似的。 龟奴道:“雪奴姐姐,不是小的非要来打扰,而是这两位是咱们百芳阁的常客,听得姐姐大名,非要一见。小人实在不好得罪……” 名叫雪莹的少女,轻轻福了福身子,只道:“多谢两位抬爱,只是雪莹暂时还不能接客,两位请回吧!” 说完,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屋内。 小丫鬟马上跳出来,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总算是把佟辰的魂儿给叫回来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计上心来 3?w!?~???ba?2?1?hs?t1k/?o?[7ψ???hg''i?n?e??+1?_?p???让龟奴给开了一个小雅间,点了一桌子酒菜,请了两位长相身材还可以的窑姐陪酒。\r 见识过雪莹姑娘的风采以后,再看这两位行为举止大胆,衣着暴露的姑娘,感觉可就不怎么样了。这两个人跟雪莹姑娘一比,简直就是庸脂俗粉,连名字起的都庸俗无比。\r 粉蝶,粉蕊。\r 这都是什么名字啊?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r 杜安兴感叹一声,把手里的酒喝了,他把酒杯放下,一双手不停地在粉蝶的身上游走,占便宜。\r 杜安兴是看得开的,像他这样的人,想跟雪莹姑娘一度春~宵,那简直就是白日做梦。他有自知之名,若不是攀上了佟辰佟大少,日子不可能过得像现在这样滋润。再看佟大少,一脸的失魂落魄,旁边的粉蕊可没少往他身上凑,可是佟大少呢,明显是心不在焉,连粉蕊喂到嘴边的酒都没发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杯酒直接被打翻了,洒了佟大少爷一身。\r “哎哟。”粉蕊吓了一跳,慌忙起身,“爷恕罪,奴家可不是有意的。”\r 佟大少后知后觉,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让她下去。\r 粉蕊扁了扁嘴,扭着身子下去了。\r 粉蝶一看这个情况,就瞧了杜安兴一眼。杜安兴搂着她亲了一口,让她也下去了。\r 等屋里没了别人,杜安兴才给佟大少倒酒,“佟少,何必不开心呢!咱们来这里就是来找姑娘开心的,你这样垂头丧气的,哪里像是来寻乐子的?”\r 佟大少极不情愿地道:“那两个,哪里像姑娘?一身的风尘味儿,脸上的胭脂擦得比城墙都厚,身上味道都呛鼻子。”\r “哈哈哈!”杜安兴很不给面子的笑起来。\r 佟大少恼羞成怒,“笑什么?笑笑笑!”\r 杜安兴似乎笑得肚子都疼了,好半天才止住笑意,“你是见了那位雪莹姑娘以后,才变得怪怪的,我说佟大少,你不会是动了真情了吧?”\r 佟大少低下头,好半天都没有说话。\r “我当你是朋友,才多一句嘴,这种女人,招惹不得的。看似清纯,其实心机阴沉,你就是给她赎身了,又怎么样?你爹能同意你纳她进门吗?”\r 佟大少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我只是觉得她很好,还没有想那么多。”\r 杜安兴若有所思起来。\r 眼下对他来说,似乎是个很好的机会。\r 如果自己能促成这两个人的好事,那么他能得到的好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r 不管怎么说,佟家有实力,有钱。只要付得起钱,就是真的花魁,也是不在话下的。\r 杜安兴越想越兴奋,他拍了拍佟大少的肩膀,安慰地道:“别想那么多,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信我一句,今天敞开了玩,把不开心的事都抛开。一会儿把这身衣裳换下,让下人送去洗,今晚咱们就歇在这儿了。”\r 佟大少闷闷的点了点头,伸手抓起酒杯来,猛地灌了几口酒,还差点呛到了。\r 杜安兴计上心来,又把粉蝶和粉蕊叫进来陪酒。 第二百七十七章 别的事 佟大少这个人,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家里有钱,性格张扬,看着就是个纨绔子弟,他在别人眼里就一个浑不吝,仗着自己老爹有钱,没少干缺德事。但实际上呢,杜安兴觉得他也没有啥本事,别的不说,单说他虽然有一身的毛病,但坏得不彻底,干什么事情都畏首畏尾的,就知道他将来难成大事。即便他老爹留一座金山银山给他,怕是也没有用。 杜安兴决定,自己就跟佟大少死磕了,一定要取得他的信任,把他拿下。等将来熬死了他老子,自己成了他的心腹,没准这佟家的家业,就要更名换姓了。 这个想法猛然出现在杜安兴的脑海里以后,就再也挥之不去了。杜安兴就像着魔了似的,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把佟家的产业据为己有。 他现在也不去想杜家大房的事情了,也把贺元庚这个人抛在了脑后,一门心思想的都是怎么样才能成为佟大少的心腹。 他觉得机会来了。 眼下,如果他能帮佟大少完成心愿,让那呆子跟雪莹成了好事,那么后续的事情,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杜安兴一边给佟大少灌酒,一边起了别样心思,等到佟大少醉倒不起时,他就把粉蝶和粉蕊撵了出去,还不忘让人给他开了一间客房,好好休息。 杜安兴带着一身的酒气,去找了老鸨。 巧得是,老鸨正得闲,大概是迎来送往的太累了,正躲清闲喝茶水呢! 杜安兴讨好的走了过去。 老鸨子,听名字就知道这人是干什么行当的,脑海中也总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年老色衰,身材走样,满脸都是脂粉的过气老妓~女形象。 十个老鸨,有九个年轻时都做过皮~肉生意,年纪大了没有去处,只好操持起了老本行。到了她们这个岁数,基本上都已经是人老珠黄,没有什么看头了。好在皮相不行,一双招子还是够亮的,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百芳阁的老鸨,人称翠妈妈,年轻时,据说也是红极一时的花魁。后来遇人不淑,伤了心,就绝了嫁人的念头,一心一意的接客,存起养老钱来。 后来,听说她与人合作,开了这间百芳阁。 与她合作的人,自然就是钱老板。只是不知道钱老板,是不是这位翠妈妈年轻时的恩客呢? 正当杜安兴脑袋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翠妈妈已经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杜家小哥吗?怎么,听说你带朋友来玩?好些日子没见,你这是发达了?” 能当老鸨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是头脑简单的,她们虽然见钱眼开,有些势力,但是同样知道莫欺少年穷这句话。 像杜安兴这样,年纪不大,颇有些手段,而且并非什么良善之辈的人,她们是不愿意得罪的,至少,不能在明面上得罪人。 “哎哟,翠妈妈,几日不见,你可越来越年轻了啊!” 翠妈妈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拿起帕子扬了扬,颇有风情地道:“妈妈我年纪不小了,又不是那些新来的小姑娘,用不着你这么捧着!说吧,什么事?是不是手里没有银子了,想赊账?” “瞧妈妈这话说的……” 不等杜安兴说完,翠妈妈则又道:“哎哟,你放心,你就是没钱也没关系,别人我不能通融,你就不一样了。” “我什么时候欠过妈妈钱?是我新带来的那个朋友,人家在你们百芳阁,玩的不开心啊!”他顺势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顺手从一旁的果盘里,抓出一把干果吃起来。 翠妈妈思忖片刻,当下扬起一个笑容来,凑过来道:“是不是哪个不开眼的小蹄子,惹了那位小爷不高兴?你跟我说,我去让她给那位小爷赔不是,晚上啊,挑个姑娘,好好陪陪他,就当是我赔罪了,成不?” 杜安兴笑了一下,道:“妈妈,也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位小爷可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家底厚着呢!就是扬州瘦马在那小爷眼里,都不是什么绝色。” 这话却是有些过了。 翠妈妈也不点破,只是面露惊讶之色,“是嘛?那可是不得了。” 杜安兴并不得意,只道:“按道理来说,来妈妈这儿,都是找乐子的,哪有找不自在的?可是这位小爷啊,现在真就不自在了。” “哎哟,我说大兄弟,你能不能不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个明白行不行?”翠妈妈急得不行,眼见着额头上都见了汗。 “你也知道的,我这打开门做生意的,最怕得罪人。你好歹让我知道,我这儿错哪儿了,是不是?” 杜安兴慢悠悠地道:“要说这事儿,也怪不得你,要怪,就怪妈妈藏的人,太水灵,把我们这位小爷的魂都勾走了。” 翠妈妈转念一想,就想明白了,敢情人家这是看上雪莹了! “哎哟,这可真是冤家,他怎么见着雪莹了?”翠妈妈脸上带着笑,安抚杜安兴道:“大兄弟,不是我不通情理,这雪莹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你看看她那长相,再看看她那通身的气派,就应该看得出来,她可不是一般人。” 杜安兴也算有些见识,当下道:“莫非她是罪官之后?” “正是!她可是正经的官家大小姐出身,知书达理,识文断字,要不是家里出了大事,她能流落到这个地方来?”翠妈妈脸上颇有几分得意之色,道:“妈妈我虽不是好人,但是还有几分怜悯之心,我们之间可是有约定的,我要把她培养成花魁,做几年清倌儿,她若是能觅得金龟婿,便让对方花了大价钱来赎她;若是不能遇到那有情人,几年之后,她便全然听我吩咐。这么大一笔买卖,我可不能让它黄了,大兄弟,你说是不是?” 这翠妈妈说的话,于情于理都不算过分。 杜安兴想了想,便道:“那位小爷失魂落魄的,怕是解不开这个疙瘩,要我说,不然你就让那位雪莹姑娘先陪陪他得了,左右不过是喝两杯酒,又出不了别的事。” 第二百七十八章 借 “这个……”翠妈妈犹豫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露为难之色。 “哎哟,妈妈,这件事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想啊,左右你也是要为雪莹姑娘扬名,何不借此机会,帮她留住这个恩客?这位小爷身上,可是能捞到许多好处呢!” 翠妈妈一听这话,也不由得沉吟起来。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杜安兴,问道:“这事儿,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如何这般鞍前马后的张罗?” 杜安兴直言道:“不瞒您说,我有心跟着这小爷混日子呢!难得他不嫌弃。”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翠妈妈就道:“好是好,只不过今天怕是不行。” 佟大少喝了不少酒,也醉得厉害。 杜安兴也道:“好吧,我们就在你这儿将就歇上一晚,明日妈妈可一定要把这事儿安排好。” “一定一定,你放心吧!” 如此,杜安兴就放心地回到了佟大少的屋子,他本意是想看佟辰一眼,就出去喝花酒,搂姑娘。不成想进了屋后,整个人就头昏脑涨的,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杜安兴是被一瓢凉水给泼醒的。 他眼皮沉重,努力睁了半天眼睛,才算是看清楚眼前的情况。 翠妈妈坐在不远处的一张凳子上,脸上怒意未消,手里拿着一根鞭子模样的东西。她身后,站着两个彪形大汉,两个人都是怒气冲天的模样,目光仿佛能吃人一般。 再瞧自己,他坐在地上,竟是被绑住了手脚,身上湿哒哒的。 怎么回事? 杜安兴脑袋沉沉的,他也知道眼前情况不对,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妈妈,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怪怪的。 那翠妈妈听了他的话,却是突然翻了脸,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 “误会?好你个姓杜的,你这是翻脸不认人啊!提上裤子不认账啊!我当你是位爷,恭恭敬敬的把你迎进门,你倒好,居然不声不响的把我们百芳阁的清倌儿给睡了!那可是百芳阁的花魁啊!你知道我培养一个花魁有多么不容易吗?好好的清倌,名声还没打响呢,初~~~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丢了……” “等会!”杜安兴傻眼了,“妈妈你不是开玩笑吧,好好的,什么丢了?”清倌,说的是雪莹姑娘吗? “你跟老娘装糊涂?”翠妈妈眼睛一瞪,恨不能马上扑过来撕了他的样子。她从一旁拿过一物,直接展开递到杜安兴的眼前。 杜安兴仔细一瞧,却是一条白色的里衣,衣襟上有点点的红梅,好似是血迹~ 杜安兴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那是什么了。 “妈妈,你别血口喷人,你这百芳阁里,难不成还有没***的姑娘?你不要以为随便弄几滴血上去,我就被你唬住了。” “放屁!昨天晚上你喝醉了酒,趁乱钻进了雪莹的房间,对她用了强,你还敢狡辩?好好好,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啊,把雪莹姑娘请出来,再把给雪莹姑娘验身的那位婆子找来,今儿我还不信了,还有人敢在我翠妈妈的头上动土!” 有人连忙去请了雪莹姑娘,还有那个婆子。 一股不安的情绪在杜安兴的心中不断扩大,他头昏脑胀,觉得自己好偈忽略了什么似的。 终于,一道灵光在他的脑海里闪过,杜安兴大叫,“等等,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这是误会,只要佟大少站出来,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佟家有钱,佟大少还算义气,不会见死不救的。 “谁?” “佟大少,佟辰!”可算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杜安兴哪儿有不紧紧抓住的道理。 “不认识,昨天可有人看到他和谁一起来了?”旁边的人都摇头,说是没见过。 杜安兴大急,“不可能的,昨天我明明跟佟大少一起来的。” “佟大少,哪个?” “佟辰啊!他家是做生意的,虽然是外地人,可是家大业大……”杜安兴竹桶倒豆子一样,把佟辰的家世一一道来,他爹是谁,家里有什么生意,来桃溪镇干嘛,都说得一清二楚。 幸亏啊,他为了攀附佟辰,把他家那点事儿研究得十分透彻,虽然他并没有真正去过佟家,但是好在见过佟老爷,也能把事情说清楚。 “打听打听去,莫让这小子骗了。” “是!” 有人领命去了。 不多时,有人回来了,站在翠妈妈的面前,恭恭敬敬地道:“妈妈,打听了,没有人看到这小子跟别人一起进来,都说他是一个人来的。” 翠妈妈顿时恼了,手里的鞭子狠狠的朝着杜安兴抽了过来。 疼痛,让杜安兴清醒了几分,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天迎他进门的那个龟奴来。 “是麻四儿,昨天是他迎的我,当时佟大少也在,我还给他介绍了!他一定记得。” 麻四儿很快就来了,只不过,他说出来的话,让杜安兴当下如遭雷劈一般,半晌动弹不得。 他说什么,没瞧见?那么大的一个人,活生生的一个人啊! “还有粉蝶和粉蕊,昨天是她们两个陪酒的。” 翠妈妈却道:“你开什么玩笑,粉蝶早在半个月前就赎身了,而粉蕊则是在三天前染病去了庵堂里养着,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杜安兴的脑袋嗡的一声,要是此时此刻,他还看不出来有问题,那他这颗脑袋也就白长了。不过杜安兴还是抱着一丝幻想的,毕竟佟辰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好兄弟钱到财告诉他的! 难道…… 不,不可能的。 这会儿的杜安兴,脸色苍白,身子打颤,已经没有一丁点的底气了。他整个人犹如坠入了寒潭一般,从心里往外冒着寒气。 此时此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谁要害我? 想也知道,世上根本没有佟辰,佟大少这个人。连他的家世,背景,他老子,他家的生意,所有的一切,都是编造出来的。 杜安兴自以为聪明,却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落到如今这个田地。 怪谁呢! 佟辰的事情,是钱到财告诉他的,后面的事,都是他自己一手调查的。当初他以为自己运气好,碰上了一个冤大头,现在看来,自己才是那个冤大头啊! 百芳阁的人去打听佟辰的事,回来自然说是查无此人!前后事情一串起来,杜安兴就知道,自己这是落到别人手里了。 三堂会审下来,这强迫雪莹的罪名,结结实实的扣到了他的脑袋上。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他狡辩! 只是,是谁想要害他呢? 杜安兴眼珠转了两转,心想难道是贺家少爷? 毕竟自己这也算是一仆侍二主,有点不讲究啊!难保不是贺家少爷听到了什么风声,故意收拾他。 也不对啊,贺家少爷很忙,哪有空理会这些事儿,难道…… 杜安兴来不及细想,身上就狠狠的挨了一下子,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抽过来,密集得像雨点一般。 没挨几下,杜安兴就受不住了,使足了力气大喊一声:“别打了,我认了,认了。”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总得想办法出去,才能报仇。 翠妈妈这才出来,冷笑道:“怎么,肯赔钱了?” 之前翠妈妈就说过,雪莹的身价是五百两,她成了花魁以后,身价必定水涨船高,肯定不止这个数,所以想让杜安兴拿一千两银子来了事! 杜安兴打死不从啊,非说雪莹不值这个数。一千两,都够娶十个黄花大闺女了!更何况现在雪莹虽然失了清白之身,身价减了不少,可是毕竟人还在,以后还能赚钱。所以杜安兴说,他只有二百两,翠妈妈爱要不要。 两个人意见不统一,于是就有了杜安兴挨打那一幕。 翠妈妈甚至还说,要把他扔进大牢里去,让他尝尝牢饭的味道。 杜安兴不抗打,最终还是妥协了! 眼下,还是逃命要紧,等他出去了,再做计较。 最终,二人达成协议,杜安兴赔五百两银子给翠妈妈,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五百两啊!他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去? 无奈之下,杜安兴只得让百芳阁的人回杏花沟,去通知家里人,凑钱把他赎出来。 可想而知,二房的人接到这个消息时,会是怎么的一副表情。 张氏当时就懵了,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气去。对她来说,儿子就是天,现在儿子出了这样的事,无疑就是天塌了。 杜小枝不知所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他难道不知道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五百两,他们怎么可能凑得出来。 杜河浦也是胆小怕事的人,以前在杜河清面前叫嚣的样子,可不敢在那些打手面前露出一丁点。他哆嗦着听打手们训话,那模样就像一个三孙子似的。 “……我告诉你,给你三天时间去凑钱,凑不到钱,就等着给杜安兴收尸吧!”这当然也只是吓唬他们的话,收尸有些夸张,打断他两条腿还是有可能的。 那些打手在杜家耀武扬威了一阵,骂骂咧咧的走了。 这些人一走,张氏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先前不敢哭,不敢嚎,此时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整个人往地上一坐,哭天抢地的嚎起来:“我的老天爷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儿子啊,十一啊!你是不是让人陷害的,是谁要害你啊?不得好死啊!” 杜河浦哆嗦着拿出烟袋锅子,装上烟丝,拿出火石,费了好大的劲才点着。 他嘬了两口,手才算稳下来,不抖了。 逆子啊! 怎么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杜河浦一边想着,一边又抽了一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上了抽烟袋锅子,这个东西好像有魔力似的,能让他的烦恼都消散掉。 可是,五百两啊,他上哪儿弄这么多钱赎人呢! “他爹,你说话啊?”张氏嚎了一通,可是这也解决不了问题啊!不过她是真的心疼杜安兴,生怕那些人会打他,恨不能现在就凑齐五百两,赶紧把人赎出来。 “说啥,卖地吧!”当初分家的时候,家里的地他们是拿了大头的,都是良田,一亩地最少也能卖七八两银子,再加上家里之前存下的银子,应该也够了。实在不行,跟村里人借点,应应急吧。 “啥?卖地?”张氏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行,地咋能卖?卖了地,一家老小吃啥,喝啥?” 杜小枝和杜小碗都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姐俩都想到一块去了,生怕张氏动了坏心眼,将她们姐俩卖了。 “不卖地,上哪儿凑银子去?家里就那么点钱,把粮食都卖了,怕也不够。咋的,儿子不救了?”提起这个,杜河浦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儿子,让一个娘们给宠坏了,他的十一,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像杜河浦这种男人,最是没有担当,最会推卸责任的。没出事的时候,他是不闻不问,等出了事,所有责任都是别人的,他这个当爹的,就置身事外,片叶不沾身了。 “他爹,要不,去大房借点?”张氏眼珠子一转,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 去大房借? 杜小枝低了低头,一手紧紧地拉住了杜小碗的手,他们怎么能张得开嘴。 杜河浦没吱声,也不知道在想啥,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手里的烟袋锅子。 “咋借,都断了亲了。” 看样子,还是动心了,否则他也说不出来这个话。 “哎呀,到底是一家子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老太太还活着呢,难道忍心看着你们爷俩遭难?” 张氏这话,真真是说到杜河浦的心坎上去了。 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爷老太太的命根子。十一跟安康是一年生的,虽然不是老大吧,但是从小他就出息啊!娘咋能眼看着十一出事呢!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五百两引发的事件 二房人当真到镇上来了,这些人也是精怪,知道自己家的丑事不宜宣扬,就在傍晚的时候进了镇子,一直等到杜家面馆快打烊的时候,才找上门。 杜玉娘一看到杜河浦和张氏,就知道了这夫妻二人的打算。之前钱生锦已经派人通知她,说是收网了。 想来,现在二房应该在想办法筹钱了。 见过没要脸的,却没见过像他们这样不要脸的! “你们怎么来了?”杜玉娘装作不知道,故意问了一句。 张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恶狠狠地道:“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没看到我跟你二叔都累了,也不知道端点水过来,赶紧的,我们都饿了,弄两碗面来吃吃。”他们躲在暗处偷看了半天,一边嫉妒大房的生意好,一边又后悔当初稀里糊涂的选了乡下的地,让大房得了铺子,占了便宜。 “呸,你们也配当长辈?赶紧滚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没等杜玉娘发火呢,刘氏就火力全开的朝着张氏骂过来了。一想到上次他们全家害玉娘的事,刘氏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就像只护崽子的母狼一样,恨不能把张氏给嚼了。 这个时候,杜河清父子俩,也闻声赶了过来。爷俩一看到杜河浦和张氏,都愣了一下,脸上表情不太好。 杜河浦就是个窝里横的,总以为自己比别人高一头,他一瞧大房这架式,当下气呼呼地道:“娘呢!我要见娘!” “娘不乐意见你!上次娘把话说得清清楚楚,让你们别再来见她,从此以后她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怎么的,这事儿才过去多久啊,你们就不记得了?莫非,你们是来付医药费的?” “什么医药费,别胡说八道,有我们什么事?”张氏恶狠狠的回道,心里把刘氏骂个半死,心想真是哪壶不开她提哪壶。 刘氏哼了一声,走到墙角拿上扫把,大声道:“你们走不走,不走我动手了!” 杜河浦气呼呼地道:“大哥,你怎么回事,怎么让娘们骑到自己脖子上屙屎了?” 杜河清也不恼,道:“我觉得我媳妇说得字字在理,倒是你,被媳妇骑在脖子上屙了半辈子屎了,莫不是如今硬气了?” 若不是时机不对,杜玉娘真想大笑几声,好好出出这口恶气!爹说得真是太对了,太解气了。 杜河浦听了这话,脸上又红又白,又青又紫的,那表情别提多精彩了。心里再不乐意,为了儿子的事儿,他也得留下来。 “我要见娘,我是他儿子,你没有拦着我的道理!” “放屁,上次娘说的话我都记着呢!老太太可说过,自己以后就一个儿子了!” 杜河浦道:“咋地,你还想拦着我孝顺娘?” “孝顺?”杜河清冷笑,“别不要脸了,就你,都能把娘推倒受伤的人,还有脸跟我提孝顺!” “你……” 哥俩互不相让,就吵吵起来了。 这会儿邱彩蝶已经回家了,两个孩子也已经睡下了,李氏正打算回屋泡泡脚,早点休息呢,就听到了前边的动静。 她出现在前边铺子里的时候,杜家两兄弟吵得脸红脖子粗的,眼看着就要动手了。 “住手!”李氏一见到二房两口子,心里的气就不顺,说出来的话也就自然而然的凉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祖母,您怎么过来了?”杜安康有些担心,上前扶着李氏,不让她往前走。 李氏拿眼睛扫了扫张氏,张氏本能的缩了缩脖子,眼睛不敢去看李氏,四下乱瞟。 李氏一看就知道,这两口子是有事啊! 她暗叹一声,心想真是孽啊! 刘氏紧张地盯着李氏,就怕老太太心软,说出什么让大房下不来台的话来。 “你们干啥来了,我不是说了吗,以后你们都不用来了!”李氏这话一出口,刘氏明显松了一口气,连带着杜河清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二房两口子的表情却是截然相反了。 “娘,母子哪儿有隔夜仇,您这是什么话?” 李氏冷笑,“怎么,上次我说得还不够明白?老二,我是给你留脸呢,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要是还要脸,就赶紧走,别让我废话,我记性好着呢,之前发生的事,件件都记得,用不用我从头给你说一遍?” 刘氏讥笑,心想婆婆真给力,骂起人来也是一把好手啊!二房的人就是欠教训,就应该这样治他们。 杜河浦脸皮厚,反正为了银子,他是豁出去了,也不打算要脸了。那玩意不能吃,不能花的,哪儿有银子实惠啊! “娘,您这心,真是偏到嘎吱窝去了。”杜河浦一脸痛苦的表情,道:“行,你让我走也行,不过,咱们得把账算清楚。” “啥玩意?”李氏震惊了,算账? “什么账?”杜河清上前一步,拦在李氏面前,生怕杜河浦犯了驴脾气,再伤了老太太。 李氏一把将杜河清拉开,“你躲开,我倒是要听听,他想跟我算什么账!你说吧,我听着呢!” 杜河浦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唾沫,准备把心里想好的说辞说出来。 到底,他是理亏的,也知道难为情,酝酿了好几次,都没张开那个嘴! 杜玉娘直道:“哟,咋还不好意思开口了呢?该不会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吧!让我猜猜啊,你们该不会是瞧着面馆挣钱了,想要铺子吧?” 她这话,绝对是在戏弄二房。可是没承想,还真就有人敢应。 “是啊!当初那个家分得就不公平!”张氏早就眼热大房的面馆了,生意那么好,一天得有多少进项啊!最好把面馆要来,这样一来,救儿子的钱就有了。 李氏连破口大骂的心思都没有了,这两个混球,真是混到一块去了,没有一个是明白事的,也难怪日子过不起来。 “你们走吧!当初分家的时候,是有人证在场的,而且要乡下老宅和地的事,也是当初你们自己决定的,你们要是有想法,就告我去吧,我倒是要看看,这件事到底谁对谁错!” 李氏这一番话,讲得特别硬气,杜河浦心里清楚他是理亏的,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拿到明面上来讲。 想要铺子,是不可能的事,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要钱了。 杜河浦坐到凳子上,心里琢磨起要钱的事情来了。 张氏见他好半天没说话,心里急得不行,有心说两句,又怕坏事,只能在一旁干瞪眼。她的表情,被杜家大房人看了个清清楚楚,所有人心里都升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还想啥呢,赶紧走,以后别来往了。”刘氏气吼吼地道:“再不走,我可赶人了!” 杜河浦却道:“不用你赶,该走的时候我会走的。我今天来也不是来找骂的,主要是有事,说完了我就走。” 他这样一说,别人倒是不好赶他了,只得听着他的下文,看看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杜河浦开口道:“我来呢,也是遇着事了,家里缺钱,想跟你们借五百两使使!” 啥?借钱? 一张嘴就是五百两? 刘氏好不容易压制下的火气,就又冒了出来。连李氏也是一副被气坏了的模样,瞪着杜河浦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你们的脸皮也太厚了吧!两家说好不走动的,偏偏又找上门来。把娘推受伤了,也没见你们来看看,我说呢!你们咋好意思来的?闹了半天原来是想借钱啊!一张嘴就是五百两!你也真敢说!”刘氏又想骂人又想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李氏也是失望至极,虽说她早就说了断亲的话,可那毕竟是她的儿子啊,总是希望他能好好过日子的。可是现在你瞧瞧他这副无赖样,这像是要赖上他们了。 “五百两,干什么使啊?”杜玉娘冷笑,“买房子置地,给儿子娶媳妇也花不了这么多。” 张氏张牙舞爪地道:“呸,小娼~妇,跟你有什么关系?” 杜河清怒起,直接将桌子上放着的一个木制的筷笼扔向张氏。 张氏吓了一跳,尖叫着往后退了两步,那自己筷笼差点砸到她脸上。 “你干什么?土匪啊?” “我看你才是土匪,不是告诉你滚了吗,怎么还赖在这儿?还敢骂我女儿,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杜河清想给老二留几分脸面,没把话说太透。 刘氏可不管那些,敢骂她闺女,当她姓刘的不存在吗? “什么东西?骚~货一个!就是个搅家精,当初明明相看的不是她,她自己不知羞耻非要贴上来,养出了跟她一模一样的闺女,如今咋样?报应!”刘氏的话,十分不讲情面,把张氏的老底全都揭开了。 张氏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当着全家老少的面被刘氏撕掉了遮羞布,她不恼羞成怒才怪。 “你这个满嘴喷粪的女人,我跟你拼了。” 刘氏才不怕她呢,比起张氏的虚张声势,她更想实实在在的跟张氏打一架,好出出胸口的恶气。 张氏不敢真的跟刘氏动手,一来吃亏,二来,他们是来借钱的,不是来打架的。 “好了好了。”杜河浦立马站出来,像和事佬似的把张氏往回拉,他悄悄给张氏递了一个眼色,意思让她闭嘴。 张氏极不情愿,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 杜河浦就道:“娘,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眼前确实是缺钱,不是过日子,而是救命的。您就算不待见我,不当我是你儿子,您也不能不管十一啊!” “原来又是他惹出来的事情,怎么?又去赌了?这钱该不会是想给他还赌债的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杜河浦看不上杜玉娘,觉得这个丫头贼精贼精的,两句话就把他的计划打乱了。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们心里清楚啊!要不是杜安兴欠了赌债,你们何苦四处给他借钱?啧啧,这个人还真是死不悔改,怪有本事的,能让自己爹娘拉下脸来出去给他借钱。” 李氏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了,她反正已经想明白了,不管二房出了什么事,她都不会管的。前一阵子她说出的话,可不是什么玩笑话,二房的事,她不想再理会了。 “你们走吧,这钱我是不会借给你的。况且我也没有钱,我只是一个老婆子,以后要靠儿子,孙子养我呢!没钱。”李氏不耐烦的挥挥手,一点口风也不松。 刘氏见此,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看来,上次这两口子,是把老太太的心伤透了。 “娘,您不能这么狠心啊!十一他是你孙子啊,他没有赌钱,他是被人害了,是被人陷害了。” 李氏不为所动,倒是杜玉娘,笑呵呵的道:“真有意思,他被人害了,死了不成?五百两,难不成你们要给他打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 “放屁,我儿子活得好好的呢!”不过要是三天之内不给他们送钱的话,人怕是要有危险了。 张氏想到这里,有些崩溃,就道:“娘,您发发善心吧,借我们五百两使使。” 杜玉娘就道:“祖母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两家已经断亲,平日没有来往,更不应该有金钱上的走动!别说五百两,就是五两银子我们也不会借的。” “娘!!”杜河浦大吼一声,“你就真的这么绝情?” 李氏也不看他,摆摆手道:“人老了,不中用了,更不当家了。” 杜河浦气得牙根痒痒,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老大和他儿子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他能干啥? 杜玉娘轻笑一声,道:“我看你们是真不着急啊!可见杜安兴也没啥事。” “你知道个屁!” “我是不知道啊!你们与其到我家来打秋风,还不如想想怎么救自己儿子吧!家里有房有地,卖了换钱就是了,何必上门借呢!”杜玉娘的话,倒是提醒大房人了。 张氏把眼一翻:“把地卖了,全家老小吃啥?把房子卖了,我们住哪儿?不借就不借,装什么明白人!” 第二百八十章 被打了出去 张氏的理论,简直能把大房的人气死。按她那意思,二房的房子不能卖,地也不能卖,因为卖了房子和地他们就无法生存了!所以就只好来割大房的肉,喝大房的血!让大房来给他们出这笔赎人的银子。 李氏冷笑出声,心想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张氏这脑子里,也就只有占便宜这一件事情了。她敢保证,这银子借出去,保准是有去无还,十成十是要打水漂的。 杜玉娘也笑了,“这人要是不要脸,真是啥话都敢往外说啊!自己家的事,自己家不担着,还想让别人替他出头,当天下人都是傻的不成?以前你们要是不把事情做绝了,如今我们或许还能帮你们一把!只可惜,路都让你们走死了,怨得了谁?” 张氏现在就像疯了一样,恨不能吃杜玉娘的肉,“你们挣那么多钱,咋救不能拿出来救我儿子?非要在这儿看笑话!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我们挣的钱是我们挣的,我们爱怎么使,怎么使!”刘氏咬牙切齿道:“我宁可散了钱给街上的乞丐,人家好歹还能叫我一声善人,说两句好听的吉祥话。哪像有些人,白眼狼一个,处处做那害人的勾当。打从小,他就多比别人长好几个心眼,大了以后,越发心术不正,连自己的大伯都敢打,我看他就是想谋财害命!还有前一段那个姓富的,难不成不是你们找来的?” 张氏哑口无言,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骂起娘来,“我滴~个老天爷啊,我的命咋这么苦啊!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我可怜的儿子啊……” 杜玉娘觉得,杜安兴没被人打死,也要活活被他娘嚎死了。 刘氏二话不说,举起扫把就打,劈头盖脸的往张氏身上招呼。 “滚,滚出我的家。” 张氏又不傻,还能傻坐着让刘氏打,她连滚带爬的跑到杜河浦的身后,杀猪般的嚎叫:“当家的,救命啊!” 杜河浦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婆娘被欺负不伸手。他把手一张,把张氏护在身后,气势汹汹地问刘氏:“大嫂,你有完没完了?咋地,你这心是石头做的?我们都这样了,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落井下石,有你这样的吗?” 刘氏笑,“我可不敢认你这门亲,我婆婆说了,她就一个儿子,你是哪位?” 杜河浦的目光就探询着落到李氏的身上,想从李氏那儿寻得一丝的帮助。只可惜,李氏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们,反而还催促杜安康道:“康子,该关铺子了,无关紧要的人就撵出去吧,明个儿还要做生意呢,别耽误了。” 此话一出,刘氏欢喜异常,看来老太太这回是铁了心要跟二房一刀两断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杜安康听了这话,无异于得了尚方宝剑一般,他二话不说走上前去,拧着杜河浦的胳膊,往外推着他走。 杜河浦哪是他的对手,当下叫唤起来,“疼,疼!” 张氏要挠杜安康,却忘了刘氏就在她边上呢,刘氏眼明手快,抡起扫把打向张氏,母子俩齐心合力,把二房两口子给轰了出去。 不用谁说,杜安康就关了门,上了门板,把张氏的咒骂声隔绝在了外头。 李氏只道:“玉娘啊,扶我回去,泡泡脚。” “唉,泡脚好!舒服。”杜玉娘觉得,李氏心里未必不难过,但是老太太不糊涂,知道二房没救了,不想再搭上大房,否则的话,杜家这两房人,将来只怕都要让杜安兴给祸害了。 等李氏走了,刘氏才道:“老太太这反应,可算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行了,你们爷俩收拾吧!我去看我孙子了。” 刘氏走后,杜河清和杜安康一边收拾,一边讨论起二房的事。 杜河清百思不其解,问儿子:“你说十一干啥了?怎么要那么多钱呢?” 杜安康本能的觉得,这件事与杜玉娘脱不得干系!这段时间她一直神神秘秘的,跟钱老板的人频繁接触,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不过杜安康不想告诉爹娘,他想悄悄的问杜玉娘。 “谁知道呢!没准儿真让玉娘说着了,又赌了呗!” 杜河清额头上青筋直蹦,“这个败家子!” “爹,我警告你啊!你别再管他们的事了,当心让娘知道了,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杜河清道:“放心吧,我又不傻。”爷俩收拾了半天,把第二天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才各自回屋休息。 再说二房两口子,被大房扫地出门以后,张氏一屁股就坐到地上了,“挨千万的,你们就没有一个好人,我呸,老天爷可在天上看着呢!” 杜河浦不耐烦听她说这些,当下道:“行了,也不看看啥时候了,回家。” “回家,当家的,咋的,钱不借了?” “借个屁,你看看人家有借钱给你的意思吗?” 张氏一想到儿子在遭罪,心里就难受起来,“那,那咋办?” “咋办,回家卖地!” “啥?”张氏瞪大了眼睛,“当家的,你疯了?今年的粮食还没下来呢,卖了地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啊?” 杜河浦就道:“那咋办?儿子不救了?还是你回娘家借钱去?” 张氏不说话了,心里把大房的人恨个要死。“我,我听你的吧!” “先把地卖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杜河浦心里也有一个小算盘,他觉得,到什么时候,李氏都不可能太绝情,自己就算卖了地,也有地方吃饭,实在不行,他们就全家老小赖在这里。 张氏并不知道杜河浦的打算。 两个人没借着钱,只能披星戴月的回了家。 第二天开始,就张罗起卖地的事情来。 分家时,二房占了四十亩地,良田占了一半还多。另外他们还有十几亩荒地。要是把手里的田都换成银子,最少也能卖三百五十两,加上之前家里分家时得的银子,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实在不行,跟村里人借一些,慢慢还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 暴露 杜河浦自认为他想得很周全,却没有想到,本应该炙手可热的良田,却突然变得无人问津起来。 “怎么会这样!”杜河浦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结果,他明明都已经托人卖地了,谁知道两天了过去了,一个上门来问的都没有。 眼看着就是要交钱的日子了,可是他们手里就只有百十来两银子,离五百两还差得远呢!如果不能凑够钱,谁知道那些没人性的东西,会怎么对待儿子啊。 杜河浦越想越烦躁,才两天的工夫,嘴里就生出了好几个大泡,别说吃饭了,连喝水都疼。 “他爹,现在咋办啊?”地卖不出去,钱就凑不齐,儿子就回不来。张氏越想越害怕,总觉得要发生大事。她这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明明就是有祸事要发生啊。 杜河浦听了张氏的话,当真是怒火中烧!儿子变成这样,赖谁?慈母多败儿啊!以前他也就是赌几个小钱,至少不会去逛窑子啊!现在倒好,不但去逛窑子,还敢强了人家的花魁! 想到这儿,杜河浦突然激灵一下子,整个人像是傻掉了似的,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某一处瞧。 以前,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个坏的。 大房那边人人说他不好,说他赌钱,自己是不信的。后来十一承认了赌钱的事,但是他说他是被人陷害的,自己以后肯定不会再赌了。 那时候他是什么反应来着? 杜河浦想了想,记起来了。他怕儿子沾上赌瘾,特意把他押去了老爷子的坟前,让他发了毒誓。 后来,老大一家非说十一把老大打伤了,康子还说看到了十一从女支院里走出来,当时他还不信,总觉得自己的儿子品性不坏,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现在看看,他这……他这怕是都是那里的常客了。 杜河浦想,这难道就是现世报?前脚他因为儿子的种种事,跟大房翻脸,分了家,现在大房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倒是他,妥妥地被打脸啊! “他爹,他爹,你咋了?”张氏瞧着杜河浦像傻了似的,以为他哪儿不好了,急忙凑到他跟前来,想要看看他哪里不好了。 不承想,杜河浦回过神来以后,抬腿就给了她一脚。 张氏没有防备,被踹得那叫一个结实,整个人都被踢飞了,重心不稳后直接倒了下去。 杜小枝和杜小碗听到动静以后跑过来,都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 爹一脸的凶神恶煞模样,目光仿佛能吃人似的,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娘呢,倒地不起,躺在那儿直哼哼,瞧着伤得不轻。 杜小枝连忙过去把张氏扶起来,问她:“娘,娘你咋样啊,别吓我啊!”虽然张氏偏心,对女儿不及对儿子好,但是乡下人家都是这样的,比张氏做得更过分的人都有,所以杜小枝并不恨张氏,反而觉得娘要是出事了,这个家怕是真的散了。 张氏的胸口有些疼,杜河浦的力度没掌握好,明明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谁能料道,居然一下子把人踹飞了。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张氏再出了什么差池,家里怕是连瞧病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杜河浦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的时候,整个人也是后悔的不行,他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痛苦地思量着,他怎么把日子过成了这个样子。 杜小碗请了武大夫来给张氏看诊。 武大夫本意不是想来的,杜河浦一家子人不对他的脾气,他看着就烦。可是架不住杜家这两个姑娘是好的,特别是小碗,年纪不大,生得又瘦弱,可怜巴巴的一哭,让人无法不动恻隐之心。 武大夫给张氏瞧了瞧,好在杜河浦那一脚没踹到什么要害上,只是有些瘀伤,看着严重,养几天也就没事了。 “算你运气好,没有伤到筋骨,内脏也没事。”武大夫也懒得给她开药,只道:“养几天就没事了,这几天先不要干活。” 杜小枝千恩万谢,连忙向杜河浦要诊金。 杜河浦极不情愿,可是也没有办法,小气八拉的掏出五个钱来,然后就不吭声了。 武大夫也不嫌少,背着药箱离开了杜家,边走边摇头。 杜小枝一直把人送到大门口,才转身回来。 杜河浦唉声叹气,张氏哼哼唧唧,杜小碗可怜巴巴的站在一旁,想哭又不敢哭。 杜小枝心里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好好的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大哥害的!爹娘从小就只知道一味的捧着他,护着他,如今闯下祸事了,仍是不愿意说他半个不是。 杜安兴的事情有点丢人,所以老两口不好意思直接跟女儿们提这个事儿,只是隐约的说他是闯了祸。这种事情骗骗杜小碗也就算了,可是杜小枝毕竟是大姑娘了,可不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糊弄得了的。她又不傻,早就从爹娘的话里听出了一些苗头。 杜家二房一片惨淡,更惨的是,那些要账的人上门了。 彪形大汉往杜家院子里这么一站,再想瞒着左邻右舍可就瞒不住了。这个时候太阳虽然大,天气虽然热,可是也抵挡不住大伙看热闹的劲头。 “哟,你看老杜家这是摊上啥事了?” “反正不是好事,你瞧瞧那些人,哪像好人。” “嘘!小点声!” 看热闹的人不嫌场面大,可是那也得分是什么热闹。要是搁在平常,人们恨不能跑到杜家的院子里去,近距离看热闹,还得再打趣几句,才会觉得过瘾。可是现如今,杜家院子里站着的那几个人,个个膀大腰圆,看起耿凶神恶煞的模样,十分不好惹。 所以看热闹的人只是远远的围观,并没有太靠近。他们都想知道杜家到底招惹了什么样的人! 就在这时,杜家院子里传来了张氏杀猪一般的嚎叫声:“我的儿啊……” 儿? 张氏就一个儿子,小名叫十一,村里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他怎么了? 紧接着,院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有胆子大的,就爬上了杜家院外的大杨树,向杜家院内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那些人已经砸上了,还把杜家值钱的东西往外搬,看样子是要抄家啊! 那人哧溜一下从树上滑下来,撒丫子就往里正家跑,这可是大事,再怎么着,也不能坐视不理,都是乡里乡亲了,咋地也不能看着外人欺负他们村里人不是! 没过多久,里正果然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二三十号村里的壮丁,看样子是给杜家壮声势来了。 乡下人就是这样,平时你看我不顺眼,我瞧你不舒服,但是一旦同村人受到了外人的欺凌,他们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拉成一个统一战线,一起对抗外敌。 里正来得这么快,那个报信的人当属首功。 本来他们都是好心。 报信的人是想不能让外人欺负同时的乡亲;里正是想他得出来主持公道,又怕对方人多势众,所以就喊上同村的壮劳力,想把人给赶走。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杜家会是这么个情况。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彪形大汉瞧着不好惹,没想到还挺讲道理的,知道里正的来意以后,居然没发火,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跟他讲了讲杜安兴做的那些事。 “他欠我们百花阁五百两银子,说好三天为期,如今期限已到,我们来摧账,有什么不对?” “这……”里正哑口无言,他实在没有想到事情是这么个情况,早知道这样,他就不来丢人现眼了。 “你们商量商量,要吗还钱,要嘛,就准备给姓杜的收尸吧!” 杜河浦一天这话,当时就坐上了。张氏更不中用,除了嚎就是嚎。 里正石三锁想了想,就跟那壮汉商量起来:“他们手里没钱,你们就是把人打死了,也得不着钱。家里已经在张罗卖地了,不如您几位回去跟老板说一说,宽限几天,等凑够了钱,他们一准儿去接人,您看怎么样?” 大汉想了想,觉得这话似乎也有道理,当下冲石三锁抱了抱拳,“行,看在里正的面子上,我们哥儿几个就再跑一趟,三天后,我们再来,若是下次还凑不到钱,可别怪我们哥几个不讲情面了。” 石三锁连连应了下来,“一定一定。” 好不容易把这些人打发走了,看热闹的人也胆子大了起来,都围在杜家门口,议论着刚听来的这些事。 “听说了没有,杜家大小子在外头惹祸了,下了一屁股债啊,五百两啊!” “啧啧!这是干了什么缺德事啊!” “你没听说吗,说是把镇上花楼里的花魁给睡了!” 人群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看不出来啊,这杜家大小子还挺有本事啊,睡了人家花魁!” “你知道个屁啊!真有本事,人家能追上门来要账?” “哎,可不是大小子啊,是老二家的大小子,论起排行,也是第二。” “不都分家了吗?各算各的。” 有人看不过去了,呸了一口才道:“什么事道啊!杜老爷子多好的人啊,怎么二房竟出下三滥啊!” 人们这才想起来,之前杜小叶做下了丑事,成亲之前跟池秀才有了首尾,有不少人都亲眼撞见了。虽说后来她嫁给了池秀才,可是这毕竟是一件失德之事,再一想想杜安兴居然逛青楼,还白白睡了人家的花魁,大伙的眼神可就都不太友善了。 “这一家子……”有人就想起了当初杜河浦和张氏的事,不免又说了两句。 说到最后,杜家二房俨然已经成了村里的臭虫,人们恨不得把这一家子扔出杏花沟,省得带坏了村里的风气。 石三锁也没说别的,走的时候,只对杜河浦说了一句好自为知。 杜河浦一肚子苦水,可是也不知道该跟谁说,他有脾气,还敢朝着里正发不成? 到最后,看热闹的都走了,只剩下杜家人在院子里,看着满院子的狼藉长吁短叹。 因为杜安兴做的不光彩的事情被揭露了出来,以至于杜家的地就没无人问津了。 杜河浦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拿家里的地契上门救子。 翠妈妈看了看杜河浦拿来的百十两银子,还有地契,当下冷笑出声:“就这几十亩地,就想把你儿子赎回去?” 杜河浦有点蒙,连忙道:“那啥,这……这地都是良田,换成钱,再加上这些银子,够,够五百两了。” “你蒙谁啊?这地要是值钱,你们自己卖了拿过来,我要银子,不要地。” 杜河浦愣了愣神,心里想,庄稼人拿地当宝,可是这些人做得都是捞偏门的生意,怕是没有心思料理庄稼! “这个,时间太紧了,要是再宽限几天,没准我们这地就卖出去了。”想起最近发生的事儿,杜河浦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所以说话的时候,难免就带上了几分的怨气。 翠妈妈是什么人啊,像杜河浦这样的人,连到她面前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他还敢在翠妈妈面前发脾气,翠妈妈可会惯着他? “哟,这话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不还钱,还有礼了?” 杜河浦不安地道:“这不,这不都把地契带给你带来了吗?” “不够!”翠妈妈一拍桌子,道:“欠了这么久的钱,难道不用付利息吗?你,要么现在还钱,要么再拿其他的添上,晚了,就给你给子收尸吧!” 张氏一听急坏了,当下道:“别,别动我儿子。当家的,你,你快想想办法啊?” 杜河浦也急了,“我,我实在没钱了。家底全在这儿了,都在这儿了。” 翠妈妈笑了笑,问张氏:“想救你儿子?” 张氏忙不迭的点头。 “有闺女吗?” 张氏又点头。 翠妈妈就道:“把你女儿送过来,我就放了你儿子,怎么样?” 张氏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这翠妈妈可是个老鸨子,她让自己把闺女送过来,是要干什么? “不送,行,行不行啊?” 第二百八十二章 求助 张氏还算有些人性,说什么也不肯把闺女送进火坑里,只是一个劲儿的求翠妈妈,让她多宽限几日。 张氏的做法,让杜河浦觉得挺欣慰,他还以为媳妇是个狼心狗肺的,万一她真的动了心,要把女儿推入火坑,那他可真就失望了。 其实张氏这会儿也有些回过味儿来了,儿子这个样子,将来未必能指望上,要是连闺女都搭进去,她以后指望谁? 张氏是个自私的人,做事必然是要为自己考虑的。不过这次歪打正着,张氏自私的想法,却在无形当中解救了杜小枝姐妹俩。 “大妹子你就行行好,饶了我们一家人吧,这地契加上这点钱,已经够五百两了,你得说话算数啊!不能言而无信啊!我们这一家子老小,都会记得你的好的,大妹子,你行行好吧!”张氏一声接着一声,哭声时大时小,时高时低,听得人脑仁疼。 翠妈妈被她哭得烦了,眉毛一皱,不耐烦地道:“好了,再不闭嘴,我让人把你们打出去。” 张氏被她这么一吓,立刻就闭嘴不敢再出声了。 翠妈妈把手里的地契反复看了两遍,招手让身边的一个打手过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那打手转身下去了。 翠妈妈就道:“念在你一片慈母心的份上,就不要你闺女了。不过你这点地契确实不够,要想把你儿子领回去,就把你家房契也拿来,虽然是乡下地方,但听说是瓦房,估计还能值几个钱!” 张氏连忙摇头,“那可不中,地契都给你了,哪能再给你房子?房子给了你,我们家一人住哪?你这是要我们家破人亡啊!” 翠妈妈笑了,“哟,还跟我讲上道理了,你儿子睡我们百芳阁姑娘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要怪,就怪你自己养了一个好儿子。” 杜河浦和张氏听了这话,真是有苦说不出。 就在这时,翠妈妈手下的人押着杜安兴走了出来。 杜安兴挨了两顿打,身上大大小小的瘀伤有好几处,这伤虽不要命,但是看起来吓人,他的脸肿得如同猪头一般,眼睛肿成一条缝,几乎看不清人。脸上青红交错,身上狼狈不堪,走起路来都是一瘸一拐的。 张氏一见儿子这样,眼泪哗哗地往下淌,话也说不出来了。 杜安兴见了自己爹娘,觉得见到了救星,当下喊道:“救我,爹娘,救我!”他一边挣扎,一边叫唤,声音听起来十分嘶哑。 他身后的大汉,抬起腿来就踹了他一脚,杜安兴闷哼一声,直接摔倒,趴在了地上。 “啊!”张氏吓了一跳,想去扶儿子起来,却被人狠狠地拉住了。 翠妈妈轻轻一笑,“啧啧,还真是母子情深啊!给你们两条路,一是把房契拿回来,连同这些银子,地契,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二是你们现在就去卖了地换钱,拿钱来赎人,过了今天再还钱,可就是六百两了!” 六百两? 张氏吓了一跳,随即就喊了起来,“不是五百两吗?怎么又变六百两了?”这对于他们一家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老娘高兴,你管得着吗?”翠妈妈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展开给杜河浦两口子看了看。 “这是你们儿子签名画押的债条,上面可是写了利息的,白纸黑字,底下还有他的手印,做不了假。”翠妈妈把债条收起来,就道:“眼下天还没黑,你们去筹钱还来得及,等过了子时,哼哼,六百两,少一个子都不行!” 翠妈妈把桌上的东西一挥,就都挥到了杜河浦的脚下。 杜安兴嚎叫着:“快去借钱啊,去大房借,是不是真的想我死在这儿啊?我告诉你们,我要是死了你们可就绝后了,看将来谁给你们养老,谁给你们送终。” 这话可实实在在的不好听,杜河浦两口子心里像刀绞似的疼痛起来,可是他们也无暇想太多,因为翠妈妈已经让人赶他们了。 杜河浦连忙弯腰把地上散落的银子包和地契拿上,他生怕有人混水摸鱼,将这些东西偷走,真要是那样,他们可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杜河浦刚把东西揣到怀里,就被人推搡着推出了门,张氏紧随其后,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跟杜安兴说,就被人推了出去。 张氏和杜河浦孤零零的站在百芳阁后门的小巷子里,夫妻俩欲哭无泪。 “他爹,咋办啊?”百芳阁要钱不要地,他们上哪儿去弄钱去啊!现在都下晌了,过了今天五百两可就变成六百两了。 杜河浦想了想,就道:“去老大那儿。” “去那儿干啥?”张氏蒙了,当家的不是糊涂了吧! 杜河浦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道:“我去老大那儿借,拿地契换银子,总得把十一捞出来。” 张氏六神无主,要是以往,她肯定反对的。她恨不能把大房的钱都抢过来,哪里肯用地契抵押?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明白,大房硬气着呢,不可能让他们拿捏,借不到钱,也就救不了儿子。 他们只有半天的时间,想要卖地,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张氏不再反对。 两个人快步走出巷子,往大房去了。 面馆里刚刚闲下来。 铺子里只有两桌客人再吃饭。杜玉娘和刘氏正在刷碗,杜河清得了清闲,正想着歇一会儿,谁知道一抬头,就看到杜河浦和张氏急忽忽的过来了。 杜河清一瞧这两口子,心里就有一把无名火在烧,他腾的一下起身,怒气冲冲冲了过去,差一点直接挥拳。 要不是因为铺子里还有客人吃面的话,他是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们还来做什么?有完没完了?” 杜河浦却是直接道:“大哥,你救救十一吧!” 刘氏和杜玉娘听到动静,连忙从灶间里跑了出来,连手上的手都顾不上擦。 杜河浦只道:“人家不肯放人,我拿了地契去换也没换出来。”他把怀里的地契掏出来,递到杜河浦面前,道:“大哥,这地契押在你这儿,你借我五百两应应急吧!” 第二百八十三章 侥幸念头 杜河浦的态度,让杜河浦有些看不明白了。如果杜河浦还像之前那样,出言不逊,自以为是的话,那么他肯定会毫不犹豫,挥拳就打,把这不要脸的两口子扔出去。可是现在杜河浦的态度很诚恳,连带着张氏,都收起了张牙舞爪的态度,好像一夕之间,这两口子都懂事了似的。 他们这样的态度,倒是让杜河清不好赶人了。 刘氏也觉得稀奇,这二房两口子一直趾高气昂的,啥时候说过这样的软乎话啊!就是以前两家没生份的时候,他们也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从来没低过头啊。 如今,到底是有求于人,看他们态度强硬,不得不低头吧? 刘氏想到这儿,也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她对二房的事,表示无可奈何!她对这两个人实在是没有好感。瞧着他们现在可怜,可是他们作恶事害人时,也确实是可恨的。 杜玉娘就道:“爹,有啥话到后边说吧!” 杜河清也反应过来了,铺子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想了想,就把两个人领到后院去了。 杜玉娘嘱咐刘氏道:“娘,我得跟过去看看,万一他们再把我爹骗了怎么办。” 刘氏点了点头,“你去你快去,前边有我和你大哥呢!”刘氏自认脑子不灵光,闺女脑袋聪明,这种事情自然是要让闺女去的。 杜玉娘快步跟上杜河清等人,一起进了后院正房。 张氏看见杜玉娘就来气,当下嘟囔道:“大人们说话,你一个孩子往跟前凑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这就是你们家的规矩?” 杜玉娘才不想搭理她呢,所以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倒是杜河清,听不得别人说自己闺女一句不是,当下反驳道:“说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吧,杜家可没有嫖~妓,赌钱的规矩!” 这狠狠的一个巴掌,可算是把张氏打哑巴了,她只觉得这脸上火辣辣的,舌头像是被咬掉了似的,啥也说不出来了。 这两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吧吧地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杜玉娘知道,这两人肯定没有百芳阁讨着便宜。钱生锦是什么人,想要对付杜河浦和张氏,简直不要太容易。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杜河浦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自己老娘连面都没露,可见是伤心了。 “是这么回事……”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再掖着藏着就没有意思了,杜河浦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那个老鸨子说了,要是天黑之前不凑齐五百两,就要涨到六百两了。”杜河浦打了两个唉声,才道:“我也是真没有办法了,要不然,也不会回来求你。” 杜河清有点想不明白,地契怎么就不行了?那些可都是良田,一转手就能卖掉,那些人怎么就不认呢!?再说了,家里的地可肥了,就是同村的人听说了,也能买啊。 杜玉娘就被他纠结这个事儿,所以一见他那思索的表情,就赶忙拉了拉他的袖子。 杜河清抬头一瞧,他闺女正在那儿跟他使眼色呢! 看来闺女是有想法。 杜河清就问杜河浦道:“你想怎么办?” 杜河浦连忙道:“我把地契抵给你,你借我五百两银子,等我日后挣了钱,再把地赎回来。” 杜河浦刚想说话,突然想起方才玉娘向他使眼色的事情了。 “玉娘,这事儿你怎么看?” 杜玉娘心中一喜,上前一步,刚要说话,就听张氏道:“大哥,这事儿你当家作主就行了,问玉娘,她不过是个孩子,懂什么?”话里话外都是十分瞧不起杜玉娘的样子。 杜河清冷笑一声,才道:“玉娘不懂?我们家的铺子,可都是玉娘支应起来的,里里外外的事儿都是她在张罗!在我眼里,玉娘比男娃还出息!同样是孩子,玉娘能帮家里开铺子,挣钱,供她弟弟读书。你生的儿子呢?只会惹祸,败霍家产。懂什么?我家玉娘懂的多着呢!” 张氏是记吃不记打的性子,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就被打脸两次,杜玉娘都替她臊得慌。 当着瘸子面前不说短话,杜河清这么直白的呛声,可把张氏气坏了。不过人家句句说的都是事实,而且现在他们有求于人,她也不敢得罪人,只得把这股怨气往肚子里吞。 杜玉娘心里十分感动,这一世,她和父亲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杜河清的性子,也比前一世缓和了不少。说到底,池英杰的事情,就是一个转折,不同的是,前世他们是向不好的方向转,而这一世,他们则是向好的方向转变了。 “爹,让我跟他们说。” 杜玉娘也不理会张氏,只是问杜河浦:“叔,你是想把地卖给我们家吗?”杜河浦到底是她二叔,两家虽说断了亲了,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她也不能抓着断亲的事情不放,叫他一声叔,也没啥。 杜河浦摇了摇头,“不是,没了地,我们咋生存啊,我是想把地契押在你们这儿,日后想办法挣了钱,再还赎回来。” “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便宜事!”杜玉娘道:“五百两不是小数目,没了地,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挣钱,还钱?” “我……”杜河浦实在想不出来,嘴巴动了两下,到底啥话没说出来。 “再说,分家的事我都知道,那些地,可不值五百两!”杜玉娘给他们算了一笔账,把良田,二等田的市场家都报了报,最后才道:“那些地,满打满算,也就是四百两,我说得对吧?” “是,可是……” 杜玉娘伸手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去卖地,人家知道你家里出了事,不压价就是好的了,哪里还会往上给你抬价!五百两,搁谁家都不是小数目,我们可不做那种打水漂的买卖。你想筹钱可以,但是我们不接受抵押,不过你要是卖地,我倒是可以做主把这些地买下来,四百两,不二价!” 杜玉娘的话,掷地有声,把杜河浦最后的一丝侥幸念头也给打破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假的 杜玉娘的话,掷地有声,把杜河浦最后的一丝侥幸念头也给打破了。 杜河浦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绝望,后悔过。 杜玉娘眼神清亮,就像戏文里喝的照妖镜一样,把他自私,龌龊的那点心思全部剖开,坦白在了阳光下。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把地卖给大房,又或是真的把地抵押给大房。就像杜玉娘说的,他们没有了地,生活就没有了进项,想要挣够五百两,实在太难太难了。 杜河浦原来想着,只要从大房手里把银子借到,其它的事情就都不是事了。反正他没钱,他们总不能把自己杀了吧?就算是断亲了,杜河清也绝对下不去那个手。况且他借的是五百两,把钱给了百芳阁以后,他怀里剩下的一百多两银子就安全了!到时候他用这些钱偷偷置办些地,家里日子也能过下去。 日子久了,大房没准就不记恨他了,到时候他在卖卖惨,说不定还能把地契要回来。就算要不回来了,他也种着,他们还真能把自己庄下去的庄稼都拨了不成? 杜河浦想得好好的,只是没有想到,杜玉娘居然这么精明,把一切都看透了。 杜河清不是个笨人,听了自己女儿的一番话,他也明白过味儿来了。 “怪不得你儿子不学无术,鬼话连篇,哼!瞧瞧你是什么德性!我告诉你,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就是有钱,也不会借给你,你死这条心吧!” 杜玉娘抿唇一笑,就道:“叔!你要是诚心卖地,这地我们买,我们也不压价,就四百两,你看你卖不卖?” 杜河浦咬牙切齿,“你这是假好心,见死不救!” 杜玉娘一点也不生气,还道:“你跟我说这些没用,可不是我让你儿子去赌去嫖的!” 可不是! 杜河清的心情,因为杜玉娘这句话而好了不少! 时间不多了。 张氏生怕杜河浦不卖地!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没有办法了!要想救儿子,就必须卖地!张氏拉着杜河浦的衣服,可怜兮兮的喊了一声:“当家的……”儿子还等着呢!不管怎么说,先把儿子救出来啊! 杜河浦咬了咬牙,道:“行,这地我卖了!四百五十两,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不然,我就不卖了。” 杜玉娘的本意,是要留住杜家的地,这是从祖父手上传下来的,不能让杜安兴那个畜生给败了!至于是四百两还是四百五十两,杜玉娘根本不在乎。 “行,多余那五十两,就当是我买粮食的钱了,毕竟你们也把地种了!一会儿找个中人,咱们把契书写一下吧!” 杜河浦一想到地里的粮食,心里便是一哆嗦,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顾不上别的了,只得咬牙先把钱凑够了再说。 很快,中人就找来了,是镇上一位专门做一手托两家生意的中人,他写了卖地文书,一式两份,两家人各自按下了手印。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杜玉娘也不怕费事,直接让那中人走了一趟,把地契过户,从新在衙门备了案,这才算办完了这件事。 杜河浦两口子勿勿走了,去百芳阁换人。 而杜玉娘则是把到手的地契放到了李氏的手里。 李氏差点掉下眼泪来! “这是你曾祖父传下来的家业,还有你祖父的辛劳在里头,咱家的地才会从四十亩变成了六十亩,成了杏花沟的大户。可是杜安兴这个败家子……” 杜玉娘怕她伤心难过,就道:“祖母,您快别说了,因为他难过,怪不值当的。“ 李氏点了点头,把地契交给了刘氏:“你收着吧,我年纪大了,以后啊,我就带带曾孙们,过快乐日子,别的事情,我都不想管了。” 刘氏这才接了过来。 到了晚上,有个小丫头来找杜玉娘,杜玉娘特意把她带到后院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又把人送走了。 刘氏好奇,就问了她两句,“那是谁啊,以前怎么总也没见过,找你啥事?” 杜玉娘不肯说,只道:“晚点我再告诉你。” 到了晚上,刘氏和杜玉娘在前面料理第二天的东西,因为天气越来越热了,所以除了骨汤,卤货,其他的东西都要第二天早起准备,她们要做的事情也没有多少,可以早点休息。 但是刘氏一直惦记着白天的事儿,她总觉得这里头有事,所以说什么都不肯先去睡,非要等杜玉娘告诉她实情。 杜玉娘就悄悄的把自己做的事儿都跟刘氏讲了一遍。 从最开始找钱生锦合作在布局,到杜安兴上套跟佟辰套近乎,再到后来二人形影不离,杜安兴去百芳阁遇到雪莹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跟刘氏讲了一遍。 刘氏听得瞠目结舌,像是不认识杜玉娘似的,从头到尾的打量了她一遍。 “玉娘,这主意真是你想的!” “当然了。”杜玉娘道:“我可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杜安兴之前找了富家人来祸害我,我自然也得回敬他一次。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把地买回来了,我的最初的想法也就是实现了。” 刘氏撇嘴,“还不是花钱买回来的!”四百五十两呢! 杜玉娘就笑,乐不可支! “你笑什么。” 杜玉娘就压低声音道:“娘,你怎么那么傻啊,这是做戏,欠钱的事情自然也是做戏了。杜安兴……那个女人根本不是花魁,自然也用不着什么钱。钱老板不可能要咱家的钱啊!刚才那个姑娘,就是来给我送钱的,你看。”说完她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了四百五十两的银票,交到了刘氏的手上。 刘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是假的?” “啊,可不是!” 刘氏掐了自己一下,嘶,好痛啊! “娘,你干嘛!”杜玉娘忍不住笑出了声:“难不成您以为是做梦?” “可不是嘛!”刘氏欢喜异常,觉得胸口处的那些郁闷都烟消云散了!跟二房损失的东西比起来,之前受的那点委屈简直不算事啊! 第二百八十五章 残废 杜玉娘一看刘氏那欣喜万分的样子,就打趣她道:“娘,占便宜的感觉不错吧?” 刘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去!”话虽这样说,可是她的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们占了咱们这么多年便宜,可该轮着咱们占一回便宜了。” 娘俩轻声嘀咕起来。 杜玉娘就道:“可是咱们这个便宜占得有点大啊!” 刘氏就道:“这觉得吧,咱这也不是占便宜。你想想你爹,他被杜安兴打成那样,差点成了残废!要不是秦大夫医术高超,他可就是个瞎子了!你爹才多大岁数,眼睛就要真瞎了,有干啥?以后一辈子不就废了。” 杜玉娘点头称是。 刘氏就又道:“还有上次富家的事。”她压低声音道:“多亏你机灵,要不然被坑了,也是一辈子的事。” 杜玉娘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瞧着刘氏。 刘氏叹了一口气,才道:“要说恨,都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恨什么!可要说不恨,他们二房办的这些事,都是缺德的,怎么能不恨!” “娘,别想那么多了,都过去了。” 刘氏道:“这地,我拿的心安理得。” 她这么说,也不过是说服自己罢了,到底是个善良的人,最初的喜悦从心里退去后,不安也随之而来。 杜玉娘见她这个样子,就把接下来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其实,她做的可不仅仅是这些。只不过,告诉了娘以后,她怕是会更加不安,心里没准儿还会生出几分愧疚来,时间一长,心里就算是落下病了。 与其这样,杜玉娘宁愿自己承担所有的罪过,要是死后要下地狱,那个人也该是她。 “行了,早点休息吧!”刘氏将手里的东西揣好,边走边嘱咐杜玉娘:“这事儿,你可别跟你爹和你大哥说啊!咱们娘俩知道就行了。” “哎!”娘是怕爹心里不好受吧! 事实上,杜河清的心里,还真就不太舒服。他虽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杜玉娘做的局,但是一想到白天杜河浦那个样子,他多少还是惦记的。 毕竟是亲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若不是因为二房出了个逆子,只怕他们兄弟如今还好好的呢! 唉! 杜家大房,一夜无话。 再说杜河浦拿上了钱,小跑着回到了百芳阁,找到了翠妈妈,奉上了五百两银子。 钱生锦早就和她打好招呼了,故而翠妈妈也没有再难为他们,直接收了钱,把杜安兴的债条还回去,还让人把杜安兴带了出来。 杜安兴像死狗一样被人推了出来。 翠妈妈风情万种地跟杜河浦道:“老哥,我看你是本分人,挣几个钱不容易。我劝你一句,看好自己的儿子,像这种货,别放出来丢人现眼,坑爹坑娘坑祖宗!我要是你啊,就打折他的腿,看他下次还敢不敢逛窑子。”说完,还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帕子,扭着略粗的腰枝走了。 杜河浦只觉得鼻端香气扑鼻,眼睛也直了两分。 张氏的眼睛像是要喷火一样,心想这不要脸的老货,居然还敢勾搭自己男人,不过她没胆子说出来,只能暗暗地在心里骂翠妈妈几句。张氏脑袋里的污词秽语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蹦,简直不要太丰富,也幸亏她没傻透,都是在心里默默的骂,真要是骂出声的话,估计又有热闹瞧了。 三口人十分狼狈的走出了百芳阁,当然,他们依旧是从后门走出来的。 杜河浦阴森森的对张氏道:“你去找个车来。” 张氏本来就心疼儿子一身伤,听杜河浦这么一说,当下点头,撒丫子就跑出去找车了,生怕杜河浦会反悔一样。 杜安兴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养精神。他现在全身上下疼得厉害,根本没有精神去想事情,等他回去养伤的时候,一定要把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一遍,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谁要算计他。 杜安兴不知道,这个时候杜河浦正四处踅摸趁手的武器呢! 他脑袋里,一直回响着翠妈妈的话:我要是你啊,就打折他的腿,看他下次还敢不敢逛窑子了。 这句话像有魔力一样,一直占据着杜河浦的脑子,支配着他的理智。 杜河浦发现,不远处有一根铁~棍。 他毫不犹豫的走过去,弯腰把铁~棍拿起来。 铁~棍好像是实心的,很沉,不过一尺长,却有四五斤重。 杜河浦拿着铁~棍朝杜安兴走去,每一步,他都用足了力气,好像恨不能用双脚在地上踩出几个窟窿来似的。 张氏还没有回来,杜安兴体力有些不支,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却像是有什么感应似的,突然睁开眼睛。 杜安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亲爹,举着一根铁~棍,朝他打来。 杜安兴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想挣扎着逃跑,奈何他一身的伤痛,又饿了好多天,身上根本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的朝着铁~棍落下来。 “啊~~” “啊~~” 两声尖叫同时响起。 一声是杜安兴的尖叫,那铁~棍落到了他的腿上,生生把他的腿给打折了。他大叫一声后,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另一声是张氏的尖叫,她叫好了车,急急忙忙往回赶,哪知到了胡同口,就看到杜河浦举着什么东西,再走近一看,却是亲眼瞧见了杜河浦将自己儿子的腿给打折了。 张氏眼前一黑,陷入了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杜河浦却是清醒过来。他站在那儿,不知所措,低头一看,却看到自己手里有一根铁~棍,再一瞧,儿子躺在地上,一只腿变了形。 杜河浦惊呆了,手里的铁~棍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那翠妈妈为何会与杜河浦说那番话? 她帕子里,藏着控制人心神的药呢!她甩帕子的时候,杜河浦闻到的那香味儿,便是那药的香味儿。 杜河浦本就不是意志坚定之人,被药控制了以后,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啊!翠妈妈给的暗示,清楚明白,所以毫无自主意识的杜河浦就这样亲手打断了杜安兴的腿。 第二百八十六章 担忧 杜安兴腿折了以后的事,杜玉娘就没有太关注了。 当初她想出这个主意的时候,钱生锦脸上的表情实在是有点兜不住了,或许当时他脑袋里想的是最毒不过妇人心吧!他当时的感受杜玉娘不得而知,就像钱生锦永远也不会了解,杜玉娘的前世有多么痛苦一样!而她的痛苦,不正是源于杜安兴吗? 如果说前世贺元庚是害杜玉娘的罪魁祸首,那么杜安兴就一定是那个帮凶。 如今杜家二房没有了地,杜安兴的腿也折了,想来他们以后的日子会变得艰难起来。杜玉娘希望这一次,他们能明白一些道理,做出一些改变。她没想赶尽杀绝,否则,杜安兴的折的,就不仅仅是腿了。 唯一对不住的,就是小枝姐和小碗。小枝姐那个人,还是明白事理的,只是胆子小,家里的事情她也说不上话。小碗才比虎子大一点,还是个孩子呢! 杜玉娘想,以后想个办法补偿这姐俩吧! 杨峥走了好几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杜玉娘十分担心他,她虽然知道杨峥的本事,但是同样了解贺元庚和贺父的无耻。这父子俩,坏事做尽,偏偏又伪装得很好,身份也非同一般,所以要想抓到他们的把柄,实在不太容易。 杨峥单枪匹马的跑到贺家的地盘上,肯定有很多的不便和风险。 杜玉娘是关心则乱,早就不见了以往的镇定,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做什么事情都是心不在焉。 刘氏看出了不对的苗头,就跟杜河清叨叨这事儿,“你说玉娘心事重重的,到底想啥呢?” 杜河清一个大老爷们,哪里知道女娃的心事!况且玉娘这孩子,从小主意就正,她的心事,谁能猜着啊! “我哪儿知道啊!姑娘心思本来就重,要不你问问?” 刘氏道:“她未必跟我说实话。”刘氏担心,是不是算计完二房一家,姑娘心里受不了了? 杜河清没好气地道:“跟你这个当娘的都不说实话,她跟我这个当爹的能说实话?” 也是这个理啊! 刘氏唉声叹气的想了半天,可是却一点眉目都没有,实在不行,明天她跟玉娘谈谈吧,总得知道这丫头的心结在哪里啊! 刘氏沉沉地睡去了。 夜深人静之时,杜玉娘却毫无睡意。李氏已经睡着了,大概是白天带孩子有些乏了,她打着鼾,听起来睡得极香。杜玉娘的脑袋里闪着乱七八糟的画面,一会儿是贺家两父子狰狞的面孔,一会儿是杨峥受伤时眉头紧皱的样子,反正不管是哪一种,都搅得她心神不宁,无法入眠。 杨峥离开的时间越久,她的心就越凉,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甚至会出什么差错。 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非常轻的响动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到院子里了。 杜玉娘的神经一下子就绷起来了,她支着耳朵听了听,果然又听到了两声。那动静不大不小,好像有人扔了小石子敲窗户似的。 杜玉娘连忙起身穿上衣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她在灶间支起耳朵听着,四处寻找武器,转头就看到了墙角放着的烧火棍。 杜玉娘把烧火棍握在手里,轻轻的推开了门。 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心里甚至有某种预感!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院子里一地光华,杜玉娘握着烧火棍,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情况。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一样。 就在杜玉娘打算转身回去的时候,暗处却突然传来了动静。 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喊人都忘记了,只能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烧火棍,警惕的盯着那一处,颤声问:“谁,出来!” 一个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杜玉娘一瞧,那人不是杨峥是哪个,只见他白着一张脸,双眼无神,身上全都是血。 杜玉娘吓了一跳,手里的烧火棍都握不住了,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杜玉娘连忙走上前去,可是无论她怎么问,杨峥一言不发。杜玉娘想走到他身边去,看看他哪里受伤了,可是无论她怎么走,都走不到杨峥身边去。 “杨峥……”杜玉娘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床~上,眼前都是熟悉的摆设,哪儿有什么杨峥啊! 原来是做了噩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思,她担心杨峥,怕他有危险,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梦到了杨峥。 梦都是反的吧!?她既然梦到了杨峥出事,那么杨峥应该是平安无事的吧? 杜玉娘自我安慰了一番,心里才舒服了一点,她躺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穿好衣裳起来了。 李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杜玉娘起得这么早,还惊讶了一下,“玉娘,天还没亮呢,你这么早起来干啥?” 杜玉娘就道:“祖母,我没事,您再睡会。我先起来准备准备,我娘一个人忙活,怕是忙活不过来。” 夏天天气热,东西头一天晚上做好了放不住,都要第二天早起准备,李氏听了这话也没怀疑什么,就道:“好,知道了。”她翻了个身,眯着眼睛养神。 杜玉娘走出去,打水洗脸,梳好头发,扎上围裙,这才往前边去了。 刘氏还没起。 杜玉娘把要用的食材拿出来,开始料理。 没多久,杜安康和刘氏先后起来了。 杜玉娘已经把捞面和凉拌面要用的蔬菜都切好了。 “玉娘,你咋起来这么早?”刘氏见她眼下一片乌青,当下皱眉道:“昨天是没睡好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杜玉娘笑了笑,道:“我没事,反正也睡不着,就早点起来干活。要是困了,一会儿我再回去睡会儿,娘你别担心。” 刘氏心里的担忧又重了一层,她实在放心不下,就问道:“玉娘,你跟娘说,你是不是有啥心事啊?你这几天吃饭不香,睡的也不好,眼瞧着都瘦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心情 瘦了? 杜玉娘本能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她没有什么感觉啊! “天气热,所以吃不香,睡不好的!”杜玉娘道:“我这叫苦夏,等天气凉了就好了。” 是吗? 刘氏十分狐疑。 不过,镇上是比乡下要热一些。在乡下,有山有水,院子宽敞,房前屋后的窗子都打开,别提多凉爽了。 “真没事?” “真没事!我天天在你和我爹的眼皮子底下,我有什么事你们还能不知道?” 这可难说。 刘氏心想,你那主意多正啊,不声不响的就把二房人坑成那样,你要是真有啥事想瞒着我们,我们还真就不一样能发现。 反正也问不出来,刘氏干脆就不问了,免得闺女想多了,心里不自在。 娘俩分头忙活起来,杜玉娘继续忙店里的事,刘氏则是做起了早饭。 早饭很简单,有白面疙瘩汤,拌了香油的咸疙瘩丝,配上葱油饼,炖南瓜,水灵菜蘸酱,一顿早饭就算做好了。 全家人快速地吃了早饭,小虎子背着挎包,跟小伙伴一起上学去了。 小虎子前脚刚走没多久,邱彩蝶就来了。她跟杜家人打了招呼,就去厢房看两个孩子了。在杜家待的时间长了,她对这两个孩子的感情也是越来越深,没事的时候,总喜欢逗逗他们。小哥俩精力充沛,越长越精神,虎头虎脑的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田氏现在清闲多了,平时就是照看两个孩子,只要看着孩子们,不让两个小的磕了,碰了,就算大功一件。洗洗涮涮的事情,基本上都交给邱彩蝶了。李氏越发清闲,过上了真正的含饴弄孙的生活,屋里屋外的事,就没有用她操心的地方。 街上的店铺都开始营业了,街上的行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杜河清把店里的桌椅板凳摆得整整齐齐,桌面擦得锃亮,像新的一样。 杜家人已经做好了营业的准备,现在的他们,跟一年前完全不同了。做起生意来可以说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没多久,店里便迎来了早上的第一波客人。杜家面馆里的客人,有些是面生的外地客人,口音千奇百怪,进来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吃完了面,放下了钱,匆匆赶向他们的目的地,或许此生再也不见。有些是熟客,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哪里的人,但是生意人来来往往的,经常从桃溪镇改道,赶上饭点,就来杜家面馆吃饭。这好像已经变成了他们的一种习惯,见了杜家人,打一声招呼,吃一碗熟悉味道的面条,心里面就踏实了。 还有些桃溪镇附近的村民,到镇上置换东西,买东西,卖东西累了,也喜欢到店里坐一坐,吃碗面再走,再有就是镇上的居民,偶尔犯了懒,不喜欢做饭的,就到外面吃一口。 现在的杜河清,也算有些眼力了,迎来送往这方面,更有心得。有时候,也许几句很普通的话,就能为他们拉到忠实的顾客,当然,面馆的生意好,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面好吃。 吃面的人不多,杜河清一个人就能照看得过来。 杜玉娘看着店里有条不紊的秩序,还是非常满意的。大哥的手艺已经算是出师了,一般的面条都难不倒他,刘氏本来就是围着锅台转的妇人,洗洗切切这些打下手的活,她早就做惯了,也没有什么要注意的。杜河清能独挡一面照看前面的铺子,做得比她想象中的好多了。 杜玉娘心想,照这样下去,将来就算自己不在家,也放心了。她一边想,一边摘了围裙道:“娘,反正现在还不忙,我先回后院,要是你们忙不过来,再喊我一声。” 刘氏巴不得她能多歇歇,就道:“你快去,这里有我呢!” 杜玉娘转身要往后院走,谁知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老板,一碗捞面,再来两个肉夹膜,一碟泡菜。” 杜玉娘猛然停住脚步,支起耳朵听起来。 是杨峥,他回来了? 杜河清看清了来人后,连忙上前招呼,“原来是杨镖头,你可好久没来了。” 以前杜家人总是恩人前,恩人后的叫他,这让杨峥很不自在,他也没做什么事,让人这样感激涕零,感恩戴德的敬着,实在有些别扭。后来他就跟杜河清沟通,说恩人来恩人去的叫,太生分了,他年纪轻,总不能一直顶着这个头衔过日子,他们若是再这样客气,那自己以后就不来了。 杜河清没有办法,就依着他的意思,叫他杨镖头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杜家人(除了杜玉娘)才知道原来杨峥是位走镖的镖师,也难怪他小小年纪,武艺高强。 “是啊,镖局里事多!” 杜河清就道:“你坐一会儿,面马上好!” 杨峥点了点头,没说别的。 杜河清就去灶间吩咐做面。 杜安康伸面,刘氏准备小菜。 杜玉娘原本是要回后院的,听到杨峥来了,也不着急走了。 听声音,他应该是生龙活虎,没有受伤。 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了。杜玉娘嘴角微翘,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刻,她是多么的开心。 刘氏准备完小菜,杜安康那边的面也下锅了。 “玉娘,你怎么还没走?铺子里不忙,你回去歇着吧!” 杜玉娘就道:“嗯,我也不累,想去青青家里坐一会儿。” 刘氏就道:“行,你去吧!” 店里又进了几拨人,吃面的人多了起来。 “两碗馄饨,两个肉夹馍。” “一份炒面,一份凉拌面,加盘卤下货。” 杨峥的捞面好了。 杜玉娘连忙接过刘氏手里的托盘,道:“您忙,我帮您送过去。” 刘氏就顺手递了过去,忙起了灶间里的事。 杜玉娘将托盘放到桌子上,把面,小菜,一一放到桌子上,趁周围没有人注意她,飞快地对杨峥道:“我去前街等你。” 说完便拿起托盘飞快地逃到灶间,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杨峥慢条斯理的拿起筷子吃面,心情好得简直要飞起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来头 杨峥吃饭的速度非常快。 当镖师的,风里来雨里去,在荒郊野外露营的经历非常多。安安稳稳的吃饭,对他们来说,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所以杨峥也同许多镖师一样,养成了吃饭速度快的习惯。除非他们不押镖,否则的话,镖师们吃饭的场面简直可以用风卷残云这四个字来形容。 这一次,杨峥吃饭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杜河清看得瞠目结舌,眼见着没一会儿的功夫,一碗捞面和两个肉夹馍就进了杨峥的肚子。偏偏他吃相还可以,根本没有狼吞虎咽的表象,他是怎么把那些东西咽下去的?难道不噎得慌? 杨峥将最后一口食物咽下去,掏出几枚大钱来扔到桌子上,他朝杜河清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起身离开了杜家面馆。 杜河清想,杨镖头大概是有急事,要不然能吃那么快嘛!他快速的走到杨峥坐的桌子前,将钱收好,然后打扫起桌子上的碗盘来。 杨峥出了杜家面馆,便快步往人少的地方走,神出鬼没的钻进了一条胡同后,便在曲折的小巷子里奔跑起来。杨峥三拐两拐的出了小巷子,几个跨步就走到了正街上,他站在人群里瞧,一下子就看到了杜玉娘。 她跟一位姑娘站在一起,两个人似乎认识,挺亲近的在一起说话。 这时候杜玉娘也发现杨峥了。 杨峥见状,就转身朝巷子里走去,里面僻静,他可以等她一会儿。 杜玉娘心中明了,就对石青青道:“青青,我得回去了,铺子里一会儿该忙了,等我不忙了,再过来找你说话。” 石青青现在是真的把杜玉娘当朋友,闻言连连点头,“行,那你小心点,有空过来坐。” 两个人告别以后,分头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杜玉娘三步一回头,见石青青没有注意自己,便在一个卖饰品的小摊子前站了片刻。 老板摊子前围着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讨论着那些装饰品。杜玉娘左瞧瞧,又看看,见没有人注意她,便闪身跑进巷子里。 杨峥方才就是在走进了这条巷子。 杜玉娘觉得自己心跳加快,手心里全都是汗,她的步伐不由自主的加快,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生怕被人发现一样。 巷子里算不得安静,坊市上热闹的叫卖声隐隐传来,偶尔还能听到旁边人家屋里传来的声音。即便这样,杜玉娘还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心跳如擂鼓一般,震得她耳朵翁翁响。 没走几步,杜玉娘就见到了杨峥,他靠在墙上,似乎在等她来。 杜玉娘刚想说什么,却被杨峥用一个眼神制止住了,他招了招手,示意杜玉娘跟他走。 杜玉娘一头雾水,不过还是跟了上去。 杨峥带着她三绕两绕的,就转到集市的另一头去了。 杜玉娘在镇上住了好几年,从来没来过这边,这边瞧着特别破败,比邱家住的南城边还要荒凉一些。杨峥熟门熟路的样子,仿佛好像来过这里很多次一般。 杜玉娘跟着他进了一户小院,小院子看着有些荒凉,房子又低又矮,好久没有修葺的样子。四周围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居住似的。 杜玉娘心里有点突突,所以当杨峥推门走进去的时候,杜玉娘犹豫了,不太想进去。 “怎么了?” 杜玉娘僵硬的笑了笑,没说话。 杨峥知道小姑娘想多了,“放心吧,这里是我的一处落脚点。”他把杜玉娘的心思猜得透透的,心想这小姑娘警惕性还挺高。 杜玉娘也暗暗汗颜,杨峥是正人君子,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杜玉娘就跟了进去。 屋里的模样,倒是大不同。地方虽然狭小,但是干干净净的,家什简单,一目了然。 “你在镇上买了房子?” 杨峥坐到椅子上,伸手给杜玉娘倒了一杯水,“这就是个落脚的地方,破旧的房子,不值几个钱。喝水。”这房子,也是最近才买下的,主要看中这里安静。 杜玉娘心中有数,也不问了,她接过水杯,心中微讶,这水居然是温的!难道说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人来打点过了? 杜玉娘一边喝水,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打量四周。 屋里很干净,有烟火气。 杜玉娘把心里的疑惑压下去,坐到杨峥的对面,问他:“你怎么样,去平安县,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吧?” 杨峥摇了摇头,“我又不傻,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的,这次主要是去打探一下情况,不好打草惊蛇。” 杜玉娘不住的点头,“是是是,我就这么想的,还怕自己说的不清楚。你如今平安回来了,倒是比什么都强。” 杨峥心里柔成了一汪水,可是却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生怕自己不经意间把情绪泄露出去,这姑娘心思细腻敏~感,万一发现了他的心思,怕从此就把自己当成洪水猛兽了。 到了那时候,事情怕是就会脱离他的掌握,再不受他的控制了。 “不用担心。”杨峥只道:“我这次也没白去,还是有些收获的。” “打听到什么了?”杜玉娘杏眼微睁,十分期待的样子。 杨峥微微垂下眼睑,道:“这贺氏父子,确实古怪,二人身边有不少江湖人士,看起来,很是不俗。” 江湖人士? 杜玉娘微微思忖一会儿,才道:“贺湘不过一个七品县令,身边居然养江湖人,这……”根本不太正常啊! 前世杜玉娘的心思都在贺元庚身上,她天天想的,都是争宠,跟高氏争个你死我活,对于这些事,她既不关心,也接触不到。 不过后来她出了贺家后,便开始研究贺家的事情,虽然知道了一些内情,但是确实不知道他们身边居然还有江湖人这件事。 “有多少人?” 杨峥道:“初步估计,十几个左右。” 养这些人,只怕要一笔不小的费用,而且听说许多江湖人都是在走投无路之下,才会投靠朝廷。 杜玉娘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不由得问道:“那些江湖人,都是什么来头?” 第二百八十九章 撞到大娘 杨峥摇了摇头,轻声道:“还不太清楚,这些人平时深居简出,非常低调。我只是发现有两三个人经常出入县衙,这几个人相貌平平,若不是从他们的习惯上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当看外表,是根本看不出什么的。我顺着他们,找到了其他人的一些踪迹,只是这些人的警惕心很强,不好靠得太近。” 杜玉娘若有所思。 既是不常出入县衙的人,那就肯定不是随人保护贺家父子的人。也许贺家父子俩,真的是豢养这些江湖人为他们卖命也说不定。 他们要做什么呢?要知道朝廷可是禁止官员与江湖人牵扯的呀!贺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哪有胆子做这种事情!再说了,贺湘能许给那些人什么好处呢?金银珠宝吗?也不对!又或者是许了这些人别的什么好处? 胆子也是够肥的啊! 杜玉娘眯了眯眼睛,猜想着:会不会是有人给他们撑腰? 贺家父子的后台很硬,二人虽然作恶多端,但是根本没有人敢去揭发他们的罪行。前世杜玉娘只知道贺元庚跟高氏的那位叔叔走得非常近,但是一个四品知府,可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护住这父子二人周全? 还有一个人有可疑。 贺元庚后来中了举,捐了官,还曾经想要把她献给他的一位顶头上司。那人又老又丑,肥头大耳的模样,让杜玉娘终身难忘,可是那个人是谁,官至几品?这些杜玉娘通通不知道。 如果她前世能多留意一些这件事,那么现在肯定能顺藤摸瓜知道一些贺家父子的事。只怪她有眼无珠,把贺元康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当成是良人,还做了那么多伤害家人的事情。 杜玉娘越想越难过,眼睛里就浮现了一些雾心。 杨峥心里微微发紧,可是又不好表示什么。 还是杜玉娘,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杨大哥,谢谢你。”杜玉娘想到贺元庚的心狠手辣,心中是后怕连连,万一杨峥真的出了事,她该怎么办?那是她的恩人啊,她不能报恩也就罢了,还害了他,那便是罪大恶极了。 “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杨峥道:“我试图去查一些关于贺家人与你祖父和曾祖父的事情,但是毫无头绪。时日尚短,你也别灰心,那贺家父子,贼心不死,总会再来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轻声道:“此事,就不用杨大哥费心了!我慢慢查,总会查出真相的。” 杨峥听了这话,眉毛不由得微微皱起,眼睛里也装着不赞同的神色。 “你不想我再插手此事?”声音听起来有些冷冽,竟带着丝丝的危险。 杜玉娘却十分坚定地道:“是!此事与你,本无关系,我实在不想让你受此牵连!”杜玉娘一字一句道:“这是我的事。”也是她的命运。 杨峥只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参与进来了! “贺家还没有发现你,这件事就有余地。”杜玉娘极其认真地道:“我是逃不掉的!但是你不同。” 前世,杨峥与贺家人毫无瓜葛,杜玉娘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害他家破人亡。 杨峥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她在跟他划清界线! “你这是过河拆桥?” 杜玉娘觉得不可思议!他这样四平八稳的人,也会生气的吗?虽然他脸上表情没变,但是语气里的不满却是藏不住的。 “并不是!”杜玉娘认真地道:“这本就是与你不相干的事情,是你非要说什么报恩!”这话一说出来,杜玉娘就有些后悔,她的心尖又顿又麻,但是她却别无选择。 杨峥沉默。 杜玉娘有些不忍,可是这个时候她必须得稳住自己的情绪,只要不把杨峥牵扯进来,怎样都好。 天知道她有多后悔答应了他的提议。这些天,她吃不好,睡不好,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闪过他被人害了的画面!明知道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可她就是忍不住害怕,发抖。 杨峥是个好人,前世的自己那么不堪,他却不嫌弃,还救了她。别人知道她的过往,都恨不得离她远远的,看向她的目光永远是满满的鄙夷之色,只有他,似乎永远不受影响,跟她说话时,永远是那副模样,好像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样。 前世,杨峥留住了她心里的最后一丝宁静和美好,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杨峥出事。 “杨大哥,我有亲人。我爹,我娘,我大哥,他们都会帮我的。”杜玉娘的心情很糟,见到杨峥时的喜悦已经烟消云散了。 “贺家或许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但是我也不会轻易屈服。”杜玉娘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道:“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你也是江湖中人呢,不好参与其中。” 杨峥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答应了。 杜玉娘道:“我当你答应了!” 杨峥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挖掉了一般,特别疼。 “那,那我回去了。你,你休息吧!”杜玉娘说完,就急忙起身,然后也不敢去看杨峥的脸色,小跑着推开门跑了出去。 她一直跑啊,一直跑,生怕自己忍不住会掉头跑回去。 她跑出了小院,跑出了小巷子,直到跑到了大街上,她才停住脚步,随后慢慢跟着人潮慢慢走了起来。 杜玉娘满腹心事,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被杜玉娘倒了。 杜玉娘这才清醒过来,连忙上前将那位大娘扶起来,“大娘,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那妇人生得有些瘦,头发花白,颧骨较高,看着凶巴巴的,但是脾气却是很好的。她摆了摆手,对杜玉娘道:“我没事,没事。” 杜玉娘只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前面有医馆,我扶你过去瞧瞧吧!” 老妇只道:“我真没事,你呀,不用介怀!我虽然上了年纪,平时腿脚也不是很好,但是还不至于平白讹你这个小姑娘。” 杜玉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第二百九十章 见鬼 杜玉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大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杜玉娘一边说,一边注意到了地上散落的篮子。 篮子里装着一些蔬菜,被她这么一撞,散落得到处都是。 她连忙弯腰将菜都拾起来,抖了抖菜上的土,然后把它们一一装进篮子里。 “大娘,对不起啊!”杜玉娘诚心诚意的道歉!这位大娘虽然面相上瞧着有些凶,但是性情极好,也不是个贪钱的。否则的话,自己这一撞,非得撞出个惊天动地不可。 那妇人微微一笑,只道:“寻常事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杜玉娘觉得这位大娘真是不简单,虽然她穿着打扮很普通,可是身上却有些寻常人家没有的气质。可是刚才自己将她扶起来的时候,却摸到了她略微粗糙的手,虽不是满手的老茧,但是却纹路横生。 她的气质和她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难道说,她以前曾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家道中落了以后才过起了窘迫的生活? 杜玉娘不得而知,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位陌生人产生了这样浓厚的兴趣。或许是因为这位大娘的面相和她身上的气质有些违和的关系吧! “咝~”那妇人突然倒吸了一口气,一下子把杜玉娘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你没事吧?”杜玉娘连忙扶着她,担忧的问:“是不是扭到腰了?还是去医馆瞧瞧吧!” 妇人只道:“我是年纪大了,不中用,去医馆干什么,平白花那冤枉钱。” 杜玉娘心里颇酸,只道:“是我撞了您,医药费自然该我出。大娘,去瞧瞧吧,我看你伤的不轻!”腰都直不起来了。 老妇人只道:“不用,你若是真有心赔罪,不如就送我回家。我这是老毛病了,与姑娘无关的,家里有膏药,用火烤烤,贴上了就不疼了。” 杜玉娘没办法,只好听她的。 “那行,我送大娘回去。”杜玉娘挎着菜篮子,问清楚了老妇的住址,扶着她慢慢的往家走。 两个人穿过热闹的人群,回到了狭窄而又湿热的胡同之中,七拐八拐的,视野终于开阔起来。老妇指着不远处的一座茅草屋道:“那里便是我的家了。” 杜玉娘瞧了瞧那破旧的房子,脸上半点嫌弃的表情也没有,“我扶你进去,家里可还有人?” 那老妇身体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没有了,就老婆子一个人。” 杜玉娘没再问,她推开木头门,扶着老妇深一脚,浅一脚的进了屋。 屋里的摆设很寒酸,灶台上只有简单的炊具,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只桌腿还短了一截,底下塞了块砖头。桌子上放着一个破旧的茶壶,两个茶杯。最里面是一张木床,四周挂着半新不旧的青色帐子。 地上的地砖很不平整,好些砖头的边边角角都裂开了。 杜玉娘把老妇人扶到椅子上坐好,又将篮子放到灶间放好。 “大娘,膏药在哪里,我帮你贴上。”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只道:“不急,大热的天,你扶着我走了一路,应该也渴了吧,先喝口水吧!”说完,她居然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要给杜玉娘倒水喝。 杜玉娘连忙走过去,扶她坐下:“当心!” “哎哟,人老了,就不中用了!” 杜玉娘扶她坐好,伸手拿起水壶,给她倒了一杯水。 那老妇跟她道谢,接过来喝了。 “姑娘,你别客气,随便坐。家里简陋,你别嫌弃。” 杜玉娘连忙道:“不会。”她坐到老妇身边,问了一句:“大娘,你家里人呢!” 老妇表情复杂,唇抖了两下,才把心里的悲伤压制下去:“都,不在了。” 杜玉娘连忙道:“不好意思啊,大娘!那个,我帮你贴膏药吧!在哪里放着呢?” “不急,你喝口水凉快凉快。”老妇道:“天气这么热,你都出汗了。”说完,她便伸手去够杯子,想要给杜玉娘倒水喝。 杜玉娘连忙将她按住,道:“我自己来。”她拿起另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老妇直直的盯着她看,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 杜玉娘把杯子放到杯边,顿了一下,才道:“大娘,你没事吧?”鼻端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酸味儿,让杜玉娘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恢复如常了。 老妇人并没有看到杜玉娘的闪神,只是道:“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人啊,年纪大了就容易瞎想,你别介意啊!” 杜玉娘摇了摇头,握着那水杯道:“别说年纪大的人喜欢胡思乱想了,就说我吧,这么大点的年纪,也爱胡思乱想。” 老妇人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道:“哦,是吗?” 杜玉娘似乎很激动,不住的点头,把水杯放到了桌上,凑到老妇人面前,一副天真地道:“大娘,你不知道,你别看我年纪小,可是我这个人啊,总是神经兮兮的,有时候我娘都怀疑,说我是不是八字太轻,容易招惹什么……”杜玉娘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嘴,一脸惊恐的朝着老妇人身后看去,她抻出手,指着老妇身后道:“鬼……有鬼。” 她瞪大了眼睛,眼中全是惊恐之色,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老妇的身后,话都说不利索了,“鬼……” 老妇人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是狐疑,这世上哪有鬼嘛,更何况现在可是大白天!但是杜玉娘的表情实在是太骇人了,仿佛真的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她又好奇,又有些害怕,就慢慢的转过头去。 身后空空如也,根本什么也没有。 老妇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之色,不过转过头来的时候,她的怒气已经被疑惑取代。 “你这孩子,大白天怎么说起糊话来了?” 杜玉娘的脸白得厉害,“我,我明明看见了。” 老妇人皱了皱眉毛,“行了,估计你眼花了,太阳那么大,热的吧?喝口水,压压惊。” 杜玉娘失魂落魄的拿起水杯…… 第二百九十一章 杜玉娘失魂落魄地拿起水杯,她的脸色不好,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这一次她却是顺利的喝下了杯子里的水。 老妇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精光,她的唇边不由自主的绽放出一抹冷笑,她怕杜玉娘看到,为了掩饰笑容,连忙拿起放在自己面前的杯子往嘴里送,将杯子里的水喝光了。 喝完了水,老妇的情绪也已经稳定下来。她不动声色的看着杜玉娘,似乎想在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 杜玉娘微微皱眉,接着十分虚弱的伸手揉揉自己的额头,“我,我这是怎么了?”她的视线突然有些模糊,头也好像沉沉的。 杜玉娘有气无力的问那老妇,“你是谁?” “看来你还不傻。”老妇脸上的和善之色消失得干干净净,剩下的,只有怨毒和憎恨。 杜玉娘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之前会觉得这老妇很违和了,她明明憎恨自己,可是却不得不装出一副良善的模样,好让自己放下戒心。正因为她的这种不到位的伪装,才会让杜玉娘觉得她整个人有些不对头,可是当时的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这个人会和自己有仇,所以就没有发现这一点。 现在想想,她们俩会撞到一起,绝不是偶然,没准儿这人早就在那儿等着她了。 “我跟你有仇吗?”杜玉娘十分虚弱的样子,眼睛好似都要睁不开了似的。 “当然,我跟你有血海深仇!”老妇十分激动,猛然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她动作灵敏,身姿挺拔,根本不是行动不便的老妇。 杜玉娘眯着眼睛看她,心想时间也差不多了。 果然,那老妇晃了一些,接着差点趴在桌子上。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情况,一双眼睛先是看了看桌子上的水杯,紧接着用难以置住的目光看着杜玉娘,颤抖着问:“你是怎么发现水有问题的。” 为了迷惑杜玉娘,她特意先喝了水,故意引导杜玉娘,让她认为这水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不成想,她还是发现了水有问题,而且还将两个人喝的水互换了。 现在有问题的水,居然被她自己喝下了。 那老妇人晃了三晃,最终还是跌坐到了椅子上,然后眼前一黑,直接趴到了桌子上。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连忙在屋里搜索起来。 这人对她恶意满满,甚至想杀她。可是她还没有打听到这个人的底细,就这样走了,根本就是纵虎归山,很可能后患无穷! 她不想惹麻烦,但是麻烦总找上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杜玉娘没有找到绳子一类的东西,不过她发现了几条旧床单。她脑中灵光一闪,干脆将床单撕成条,打结以后充当绳子用,将那个被迷翻的老妇人绑了起来。 水里面有迷~药,确切的说,是杯子里有迷~药。 老妇人之前喝了一杯水,但是她并没有事。后来杜玉娘倒的那杯水,就有酸味。 前世杜玉娘有幸结识了几个江湖人,迷~药有酸味的事儿,就是他们告诉她的。杜玉娘猜,老妇应该是把迷~药化成了水,然后涂在了杯子里,等药干了以后,杯子看起来跟正常的杯子没有什么两样。多涂几层,这样就能保证迷~药的效果。所以壶里的水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杜玉娘的水杯。 杜玉娘发现了水有问题,所以装神弄鬼,趁老妇人回头的时候,将她们两个人的水杯给调换了。她故意表现出一副心不在焉,被吓坏的模样,急急的喝了那杯水,目的就是用以麻痹老妇人的警惕心。结果那妇人果然上当了,不但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还将那杯真正有问题的水喝了下去。 杜玉娘将老妇人绑在床腿上,将她嘴里塞上一块破布,这才重新打量起这个破败的小家来。 这里面有生活气息,无疑她就是在这里居住的。只是杜玉娘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个老妇人到底是哪个!她前世今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也不记得得罪过这样的人。 杜玉娘忘着那老妇人愣愣出神,她到底是谁呢!看样子,她像是要杀自己。 杜玉娘心中一凛,想着最好能探探她的底,看看她到底是哪个。如果她是高氏,或者贺元庚派来的人,那可就糟了。 迷~药的分量不轻,这人一时半刻应该不会醒。杜玉娘想了想,就关上门走了出去。 她得回家一趟,跟爹娘说说这事,实在不行,先把这人送到官府去,总不能就这样放过她。 杜玉娘走得飞快,哪知她刚从小巷子里走出来,就碰到了杨峥。 两人一见面,气氛十分尴尬。 杜玉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是杨峥却有些担心地问她:“你没事吧?” 差点有事。 杜玉娘摇了摇头,“杨大哥,我没有时间,我想先回家一趟。” 杨峥叹了一口气,才道:“玉娘,你刚才去哪儿了?”杜玉娘走后没多久,他就后悔了,等他追出来的时候,小妮子已经不见人影了。 他返回杜家面馆,却没有看到杜玉娘,于是就更担心了。 杨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心会因为一个人乱成这样。他很后悔,觉得自己太没有风度了。玉娘只是不想他掺和进来,怕他有危险,他呢,想了许多她想不到的事情。 自己比她年长几岁,竟也像个孩子似的跟她置气。 “玉娘,我担心你。” 杜玉娘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什么?他说他担心她! 她有这个资格吗?她是那么的…… 杜玉娘的心像是被水淹了似的,这一刻她也说不出来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杨大哥,我想先回家一趟。”她的心很乱,也不知道是因为遇到了那老妇人乱的,还是因为杨峥的一句话乱的。 杨峥那句话,一下子戳中了她的软肋。 面对前世的救命恩人,杜玉娘的心无法平静下来。确切的说,她无法面对自己情感。 以前,她大仇未报,身和心都是残破的,所以什么都不敢想! 现在…… 第二百九十三章 怀疑 杜玉娘~的心有些慌乱,前世那些她不敢想的情愫,似乎都被杨峥这一句话给引了出来。杜玉娘现在只想逃离这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方,想把这种不安的情绪暂时压制住。她无法想象,如果放任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她的心里会生出什么样让人遐想连连的景象来。她不敢想,一但美梦破灭,自己要面对怎么样死气沉沉的生活。这对她来说,是一个赌局,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所以当务之急,她得把自己从这种情绪中拉出来,她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杨大哥,我想先回家一趟,我方才差点让人害了,我得赶紧回家跟我爹娘说说。”杜玉娘六神无主的样子,很容易就把杨峥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你说什么?让人害了,怎么回事?” 杜玉娘就把方才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下。 杨峥眼中精光一闪,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冷冷地道:“人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我想回家!” 那个老妇要杀她,这明明是件很吓人的事情。可是老妇带给她的冲击力,远远没有杨峥方才那句话的冲击力大。杜玉娘急于回家,更多的是她想避开杨峥。 杜玉娘像个不讲道理的孩子一样,扭头就想跑。 杨峥的身高臂长,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她捉了回来,也幸亏两个人站比较偏僻的地方,所以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杜玉娘的手腕被杨峥抓着,他似乎没觉得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不妥之处。在抓到她纤细的手腕时,杨峥底心甚至闪过一丝窃喜,仿佛这才是他最正确的决定。 这不仅仅是她的手腕,他仿佛把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抓住了一般。 “玉娘,你冷静点,这种事情,你爹娘解决不了的。” 杜玉娘挣扎了一下,发现徒劳无功之后,也就放弃了,任由他握着:“那怎么办?” “你带我回去看看,有我在,你的安全没有问题,总得知道她的来历,方好处置。” 杜玉娘知道这是大事,而且这个时候杨峥的注意力已经被她转移了,所以她当下同意了。 “你先松开我。” 杨峥这才松开了手,旁若无人地问她:“没抓疼你吧?” 这人声音低沉,如同能让人酣醉的老酒一般,让人听了不由自主的发醉。杜玉娘觉得此处空气稀薄,当下道:“那,那赶紧去,万一她醒了,跑了怎么办?” 她逃避似的扭头就往老妇家里走,落荒而逃的模样落在杨峥眼里,着实带着几分滑稽。 小丫头年纪不大,鬼主意倒是多。 杨峥的唇角微微上扬,紧接着人便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了老妇的住处。 杜玉娘要推门走进去,却被杨峥拦住了,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围,把杜玉娘护在了身后,才推开门。 屋里还是杜玉娘刚走时的那般模样,而老妇却是凭空不见了。 杜玉娘心里咯噔一声,她急忙走过去,看了看扔在床腿旁的床单做成的绳子。 绳子的切口很整齐,像是被利器割断的。杜玉娘绑那老妇的时候,就担心她会突然醒过来,自己磨断绳子跑掉,所以特意把她绑到了光滑的床腿上,却不想,她竟是被人救走了。 “有人来过。”杨峥看了看一旁的破布条,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小丫头年纪不大,懂得倒是不少。 杨峥若有所思,“幸亏你当时害怕跑了,现在看来,若不是你跑得快,很可能就跟这个救人的家伙碰面了。” 救走老妇的人,一定会对她痛下杀手的。 杜玉娘眉头微皱,“会不会是有人路过,顺手救了她?”也许是邻居呢! “不可能的!”杨峥道:“未进院时,我就察看过四周了,左右都是空舍,并无人居住,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邻居。这里荒凉,应该不会有人来,就算有人路过,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进院。” “难不成来的人是贼!”杜玉娘小声嘀咕着,“也不对,哪个蟊贼会那么好心,不偷东西还要救人,难道就不怕招惹上什么事非?” 杨峥点了点头,“你这话是对的!所以救走老妇的那个人,一定是知道她身份的人,说不好,还是主谋。” 真是这样吗? 也有说不通的地方啊! “既是主谋,为何不早早现身,如果他早就埋伏在这里,我哪有本事逃出升天!” 杨峥挑了挑唇角,只道:“这个还要从这老妇的身份说起!”他心中有所怀疑,只是现在没有证据,也不好肯定。 “你知道她是谁?” 杨峥摇了摇头,“还不好说话,毕竟我也没有见过她。” 杜玉娘点了点头,“现在怎么办?” 杨峥道:“你在屋里别动,我四处瞧瞧。” 杜玉娘听他这样一说,心里突然毛毛的。 她胆子不算小,经历了前世那些事情以后,心境上也有了很大的不同。更何况她现在,可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的芯子,青天白日的,又怎么会有这种害怕的感觉呢! “好,你,你快点回来。” 杨峥点头,末了还加了一句:“别怕。” 杜玉娘:…… 杨峥出了门,在院子前后转悠起来。 他看了看低矮的墙头,又瞧了瞧墙头下杂草上的痕迹,目光便向远处挪了几许,心中有了计较。 杨峥转身返回屋内,又在屋子里四处转悠起来。 杜玉娘见他回来了,不知道为何,竟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心里踏实不少。 杨峥四下察看,却是想找些线索,只是这老妇人的家里实在太过寒酸,也没有什么值得翻动的东西,只有一个半人高的破木箱子,连把锁也没上,打开一瞧,里面只有两件破旧的衣裳,别的就再也瞧不见了。 “你找什么?” 杨峥道:“瞧瞧她身边可藏了什么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没有。” “怎么可能呢!就是有,也是要贴身带着的。” 杨峥和杜玉娘说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 杨峥的目光,在残破的地砖上搜索起来。他这边走走,那边踩踩,看样子很是悠闲。 杜玉娘突然想起城南破仓库里的暗道来,心想,莫不是杨峥怀疑那老藏了什么东西在地砖底下? 第二百九十三章 金条 不可能吧? 杜玉娘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荒谬,虽然那老妇看起来有些气质,昔日应该生活得还不错,可是她的生活如此贫困,一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状态,她能藏起来什么精贵东西。 就在杜玉娘觉得杨峥要无功而返的时候,杨峥居然真的有了发现。 他在墙角的位置,发现了一个洞。 地砖下松软的土质,一看就知道底下有猫腻。 杨峥伸手拨开表面的浮土,居然真的发现里面藏了东西。一个紫檀匣子慢慢的出现在二人的视线当中。 杜玉娘愣了一下,这里面居然真的藏了东西! 杨峥则是无声的笑了笑,他伸手把匣子抱了出来,放到地上道:“还挺沉的。”先不说里面装了什么,单是这个紫檀的匣子,就值几个钱。 匣子上没挂锁,杨峥将匣子打开,却见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金条,看样子,得有四五十根的样子。 杜玉娘惊呼出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回事? 那老妇看起来又穷又苦,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家里怎么会藏了这么多金子!这可是一大笔钱! 杨峥道:“这些钱能做很多事了。”他意有所指。 “那,现在怎么办?” “先替他们收着!” 杜玉娘皱眉,想说这不太好吧,不过随后她就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杨峥是镖师,算起来也是个江湖人,行走江湖的人有时候办事就是不拘小节,什么规矩啊,章法啊,在他们眼里,那都不是事。 杨峥是个正直的人,至少在杜玉娘眼里,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杨峥更正直的人了。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自己不应该有意见的。 “你决定了就好。” 杨峥对她的表现感到满意,“他们要杀你,这钱自然就不能留给他们了。”杨峥心里已经多少知道一些那老妇的底了。 “这钱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他们一定会回来拿的。咱们先离开这儿,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杜玉娘点了点头,目光在屋里巡视起来,她发现墙角有只半旧的背篓,就兴冲冲的走过去,把背篓拿起来。 “把匣子放在这里面,上头盖上一些柴,就看不出来了。” 杨峥不置可否,接过背篓,将匣子放进去。杜玉娘去了灶间,将劈好的柴火挑出一些大小合适的,仔细的放在背篓里,直到从外面看不匣子的踪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走吧!”杨峥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一会儿应该会有人来取这个匣子。 “等一下。”杜玉娘重新蹲回墙角处,将那个藏匣子的洞填好,又把地砖盖回去,重新踩了两脚,这才拍拍手上的土,道:“好了!” 杨峥笑了笑,没说话。两个人快步地离开了老妇的家,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走,一路就走回了杜家面铺。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不久后,一个干瘦的男子来到了老妇的家,二话不说,直奔墙角,他小心翼翼的掀开地砖后,就开始挖土,想在里面找东西,可惜他挖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挖到。 “可恶!”难道说奶娘骗他? 不,不会的,谁骗他,奶娘都不会骗他的。 那人又继续挖了一会儿,可惜终究什么都没有找到。 那人呆呆的蹲在土坑旁半天,终于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恶毒之色,随即起身离开了。 杨峥把杜玉娘送回了杜家,到了门口的时候,杜玉娘就打发他走。 “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吧!谢谢杨大哥送我回来。” 杨峥莫名觉得心底发酸,他就那么拿不出手吗? “这篓子你能拿得动吗?我帮你送进去吧!” 杜玉娘连连摆手:“不用了,这个,你拿着吧!”开玩笑,那么多来历不明的黄金,她怎么能拿着。这些钱在杨峥手上,或许还能发挥点作用,放在自己手里,无疑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啊! “我不方便!再说,他们要害你,这些就当是赔偿好了。”说罢,他便不再理会杜玉娘,竟然直接背着背篓走进铺子里去了。 这个时候,铺子里吃面的人寥寥无几。 刘氏看到杨峥跟杜玉娘一起回来的,下巴差点惊掉了。这场面,实在太震撼了!怎么回事! 杜河清也是一脸蒙圈的状态。 最让杜玉娘觉得尴尬的是,杨峥居然跟家里人打起了招呼,还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说好的高冷,沉默寡言呢?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啊! “我帮你把背篓送到后面去吧!” 杜玉娘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里面的东西太沉了,她也未必背得动。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可是 刘氏看着杨峥和女儿的互动,显得目瞪口呆的。 怎么回事,怎么小半天的工夫,女儿和杨镖头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杜河清也很郁闷,总觉得女儿对杨镖头的态度是有些不同的。难道玉娘喜欢杨镖头这样的。 杨峥将背篓放进后院,对杜玉娘道:“放在这儿也不太起眼,就怕有不知情的人来搬动,要不你想个更好的地方,把它藏起来吧!”毕竟他也不好去人家姑娘的屋里,能把东西抬到后院来,已经不容易了。 杜玉娘苦着一张脸道:“能藏到哪儿去!” 杨峥道:“这个就得靠你自己了。我走了,等我查出那老妇人的身份,再来告诉你。这段时间你自己千万要小心,不要一个人往街上去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嘱咐他:“你小心一点!” 杨峥把背篓放到墙根,回头看了杜玉娘一眼,这才走了。 杜玉娘望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心里想起之前的事,还是难以平静。 刘氏急吼吼的往后院走,见杜玉娘傻傻的立在院子里,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玉娘!”刘氏走过去,轻轻的碰了碰闺女的胳膊,“想什么呢!” 杜玉娘回过神来,呆呆的问了一句:“啊,娘,我,没想什么。” 第二百九十四章 母羊 刘氏一见女儿这副样子,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玉娘一向是个稳重的孩子,稳重到有的时候,你不会把她当成一个孩子来看。无论大事小事,她都能应付自如,就算王氏那泼妇打上门来时,她的脸上也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你这孩子!”刘氏瞪了她一眼,伸手把她往屋里拉。 “娘!哎哟,您干啥?” 刘氏急吼吼的把杜玉娘拉到上房,门一关,就开始查问起她来。 “你说说你跟杨镖头是怎么回事!” 杜玉娘这会儿已经镇定下来了,她面色无常,可是却红了眼眶,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刘氏腾地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天地问:“咋地,他欺负你了!”说着竟是调头就往外走,像是要找人拼命一样。 杜玉娘连忙拉住她,“不是,娘,不是杨大哥欺负我,您想哪儿去了。” 刘氏见她不像说假话,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杜玉娘就道:“我方才在街上,遇到坏人了,是杨大哥救了我。”杜玉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本能的就想替杨峥说两句好话。 主要是刚才刘氏的态度刺激到了她!好像刘氏很紧张她跟杨峥在一起似的,刘氏的这个真实反应,让杜玉娘心里很不舒服,所以她下意识的觉得应该给杨峥抬抬身价。 刘氏一听自个儿闺女遇到坏人了,顿时吓得手脚冰冷,她连忙拉过自家闺女,上下打量好几遍,一边看一边问她:“怎么样,怎么样没事吧?” 杜玉娘摇了摇头,“没事,我不是说了嘛,幸亏有杨大哥。” 刘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到底怎么回事啊!”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我跟青青说了会儿话就要回来了,结果走路的时候太着急,跟一个老大娘撞到一起了。我撞伤了人家,总得表示表示吧,那大娘看着挺好说话的,说不严重,不让我送她去医馆,让我扶她回家!” 杜玉娘把事情的经过略微改动一番,这样一来杨峥的重要性就突显出来了。 “……我哪知道那老大娘想要害我啊,迷迷糊糊的喝了那杯水,结果里面是加了药的。” 刘氏听到这里,已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幸亏杨大哥及时出现!要不然指不定那老妇要对我如何了!” 刘氏喃喃地道:“可真得好好谢谢杨镖头!不过,玉娘,杨镖头咋知道你有危险呢?那个要害你的老妇呢,现在在哪里了?” 杜玉娘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当时杨大哥在街上,说是瞧见我一个背影,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哪成想我还真出事了。那老妇啊,当时杨大哥为了救我,就没顾得上她,结果让人跑了!不过您放心,杨大哥已经去查了,他说这种人留着是祸害,绝对不能姑息。” 刘氏不住的点头,脸上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多亏了杨镖头,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之前的疑虑,却是尽消了。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才道:“娘,您先去前边吧,我没事,想休息一下。” 刘氏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件事跟杜河清叨咕叨咕,就道:“行,你躺会儿,有什么话,咱们晚点再说。” 杜玉娘点了点头,把刘氏送出去以后,才算是松了口气。她在屋里四处找能藏东西的地方,柜子里,炕柜上,怎么瞅这些地方都不大安全。 要不把东西藏到仓房里?就那么点地方,已经放了粮食,干菜,酱缸,咸菜坛子,哪儿有地方放那个匣子啊! 要不她也挖个坑,把匣子埋起来? 杜玉娘想起后院放柴火的地方,眼睛不由得一亮。 在柴火垛子底下挖个洞,把匣子放进去,应该能藏住吧! 她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想了想,还是先把那个匣子藏到自己床底下吧,挖洞是需要时间的。 杜玉娘刚出屋子,就看到李氏和田氏一人抱着一个胖娃娃,在院子里晒太阳。 “哟,大宝小宝醒了啊!” 杜玉娘也顾不上藏匣子了,赶紧上前逗逗两个胖娃娃。 要说杜玉娘,可是真稀罕这两个孩子,两个小家伙长得结实,眼睛圆溜溜的,特别可爱。杜玉娘每次见到他们俩,都不由自主的想起兰姐和旭哥。 前世,她也是做过母亲的人!只可惜两个孩子一落地,就被抱到高氏那里去了,她想见一面也难。 杜玉娘抱抱老大,又抱抱老二,心里无限满足。 田氏就道:“玉娘抱孩子还挺像样的。” 李氏笑眯眯地道:“那是,玉娘多聪明,干啥像啥。” 杜玉娘不太好意思,干脆不接话茬。 正在这个时候,邱彩蝶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两个小碗。 “来,大宝,小宝,吃米糊糊了。”孩子们已经七个多月了,田氏的母乳渐渐不够小哥俩吃了,家里就买了一些粳米磨成粉,给两个孩子冲米糊糊吃。 李氏抱着大宝,田氏抱着小宝,杜玉娘和邱彩蝶则是一人拿着一个碗,喂两个小家伙吃米糊糊。 两个小家伙倒是不挑食,这米糊糊里也没啥喂道,他们吃的却是喷香,特别是大宝已经长出了两颗小牙,小嘴一扁一扁的样子,很是可爱。 小宝在这方面不如哥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胎里抢不过大宝的关系,小宝生下来就比大宝小一些,牙也出得晚一些。 杜玉娘就道:“祖母,要不我们买只母羊回来吧!” “买羊?买羊干啥?” “你瞧这两个孩子,天天喝不上奶,光吃米糊糊也不行啊!而且嫂子为了给孩子们喂奶,都瘦成啥样了!干脆买头产奶的母羊回来,给两个小家伙煮羊奶喝!” 田氏有些意动。喂奶的妇人,不能沾盐,吃的东西淡得没味儿不说,油性还大。她一个人喂两个孩子,确实吃力,最近这几天,她明显感觉晚上都不来奶了。为了让孩子们晚上能有奶喝,她只好白天给孩子们喂米糊,把奶攒下来留着孩子们夜里吃。 李氏犹豫了一下,“那玩意儿多膻腥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怎么样? 羊奶有一股膻味儿,不太好闻,即便煮开了喝,那股味道也挥之不去。大人们都觉得难以入口,孩子们怕是更不喜欢了。 杜玉娘道:“其实有一种方法可以去掉羊奶里的膻味,这个羊奶啊,听说特别有营养,小孩子喝了壮壮实实的,不容易生病。” 田氏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不过这种要专门为家里孩子花钱的事情,她也不好表态。 李氏只道:“要是真能去掉那膻味儿,倒还不错。” 其实羊奶的膻味儿,比羊肉还要重,要是真能去掉这个膻味儿,两个小家伙也算有口福了。 杜玉娘道:“要不我先买点羊奶回来试试?要是孩子们肯喝,再买头产奶的母羊。” 李氏点了头,道:“回头我就跟你爹说这个事。” 田氏望向杜玉娘的目光充满感激。 邱彩蝶也暗想着:杜玉娘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当真是不一般啊,她随口说的一句话,就能让家人重视起来。 不过随后一想,倒也释然了,毕竟杜家的生意,都是靠杜玉娘撑起来的,她一个姑娘家,比儿子都能干,搁到谁家不是块宝? 两个小家伙喝完了米糊,就昏昏欲睡了。 田氏抱着小宝拍了两下,小宝就趴在她的肩头睡着了。大宝虽然没睡着,可是眼皮子也沉起来。 邱彩蝶连忙把碗送了回去,特意洗了手,回来抱大宝。两个人把孩子送回去后,杜玉娘便让李氏也赶紧趁机小睡一会儿。 李氏点了点头,往厢房去了。她中午,一向是歇在厢房的。 杜玉娘见院子里四下没人,就趁机把那个背篓搬回了自己屋里。一匣子的黄金,真的特别有分量,杜玉娘差点把吃奶的力气使出来,才勉强把那个背篓搬进了屋,弄得她出了一身的汗。 杜玉娘趁着没有人打扰,就在屋里翻开了,想要找一个特别隐秘的地方。结果找了半天,衣柜,炕柜这种地方都被她否定了,到最后,就只得把匣子用块破旧的包袱皮包上,然后塞到床底下的旧物后面藏好。 家里也没外人,暂时这么搁两天,应该没有问题吧! 下次见到杨峥,赶紧让他把这些东西拿走,放在家里算是怎么回事啊! 杜玉娘想清楚了这些,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便是真觉得乏了。她烧了水,关好门简单擦洗了一下,就躺到床上去歇着了。本来想着小睡一会儿,哪知道一睡就是一个下午,等她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屋里点着蜡烛,刘氏似乎坐在她的床边,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杜玉娘觉得头痛欲裂,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爹,你说咱们玉娘是不是被吓着了。”刘氏已经把杜玉娘遇到的事情跟杜河清讲了,两个人怕惊动李氏,这件事就没同李氏讲,家里暂时就李氏,虎子和田氏三个人不知道。 当然,大宝,小宝还不懂事呢,这两个小家伙不包括在内。 “我看八成是。” 杜玉娘有心起来,可是嗓子又干又痛,话也说不出来,想起来也十分费力。她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 “你回去休息吧,我照顾玉娘。” 杜玉娘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似乎躺着一块手帕。 她病了吗?难怪浑身上下这么难受。 “娘!”杜玉娘使了好大的劲儿,才蹦出这么一个字来,她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来她真的病了啊! 刘氏听到了杜玉娘这边的动静,连忙转过头来,她将蜡烛放到一旁摆好,一脸惊喜地看过来,“玉娘,你醒了?” 杜玉娘哑着嗓子道:“我病了?” 杜河清也凑过来,看着闺女红彤彤的脸蛋忍不住阵阵心疼。 “玉娘,咋样,好点没有?” 杜玉娘实在没有力气,她闭着眼睛缓了半天,才道:“我想喝水。” 刘氏连忙端了一碗水来,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喂着她喝。 杜玉娘喝了水,觉得嗓子舒服多了。 好好的,她怎么会感冒呢? 对了,她想起来了,之前为了藏那个紫檀匣子,她出了一身的汗,后来又擦了澡,也没有注意什么就睡觉去了。可能是受凉了吧! 刘氏摸了摸她的额头,道:“还是有些热呢!他爹,你去把帕子拧湿了。” 杜河清连忙去了。 刘氏道:“玉娘啊,你饿不饿啊,娘给你煮了粥。” 杜玉娘虚弱的摇了摇头。 刘氏叹了一声,才道:“好歹喝两口,还得吃药呢!” 这时杜河清也回来了,刘氏接过投好的湿帕子轻轻放在杜玉娘的额头上,用商量的口气道:“娘去给你端吃的,你好歹吃两口,吃了药再睡。” 杜玉娘不忍心让她失望,就点了点头。 这下,刘氏可高兴坏了,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忙不迭的给杜玉娘端粥去了。 杜玉娘勉强喝了两口粥,又喝了药,便又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 刘氏瞧见她睡了,不免又叹了两声,然后告诉杜河清:“他爹,你去睡吧,玉娘这儿有我呢!” 杜河清忧心忡忡地道:“这几天可别让玉娘上街了,万一再出点事可怎么好。” 刘氏赞同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晓得。”说到这里,刘氏不免又要咒骂那个老妇几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怎么好好的,非要害玉娘呢!但愿杨镖头快点把那个人给挖出来,最好让她去大牢里好好吃吃苦头! 这一夜,杜家也算平静。 但是在离杏溪镇不远的城郊,却在上演着一场不平静的对话。 白天那个出现在老妇屋子里极瘦男子,正怒目瞪着一个一身黑衣,脸上戴着面巾的男子。 他只知道这个人很高大,武功很好,可是却看不清他的长相。 “你到底是谁?我乳娘藏起来的金条,是不是被你拿走了?”那个极瘦的男子几近奔溃,他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筹谋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就化成了泡影,而这一切,全都拜眼前这个男子所赐。 黑衣男子的眼睛里,全是嘲讽之色,“是又怎么样!” 第二百九十六章 害了人家姑娘 是又怎么样? 这话绝对是羞辱! 极瘦的男子眼里闪过一抹怨毒之色,他额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整个人如同一只即将发狂的野兽一般,好像随时随地会扑向那个男人,要将他撕碎一样。 只可惜想法是美好的,但是两个人在实力上的差距,就如同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他这辈子怕是都跨不过去了。 极瘦的男子喘着粗气,可是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身上的伤痛在提醒他,他根本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即使某些时刻,他力大无穷,但是一个那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发狂的匹夫,根本不可能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你到底是谁?” 黑衣男子轻轻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极瘦的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随即又很快消失不见。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想不到,富大少演技如此高超,你不当戏子,还真是可惜了!” 那极瘦的男子听了这话,眼睛猛然一缩,活似见了鬼似的,“你,你是谁?”这个人,竟然知道他的身份! 这个极瘦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前一段时间被抄家的富长河。 因为一件丢失的贡品,牵扯出了富家的祖上是马贼的事实。案件发生在百年前,虽年代久远,但兹事体大,这件事注定不可能一笑置之。 想要高升的青阳县县令,利用这个案子咸鱼翻身,真的高升了。富家却没有那么幸运了,死罪可免,已经是天家开恩,但是活罪,却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富家被抄封家产,全家流放,这突如其来的祸事,不但把富家打回原型,更让许多沉寂多年的案子一一浮出水面。那些年被富长河打死的人可不在少数,也不知是谁起的头,竟是瞅准这个机会,把富长河发狂杀人的事情给捅了出来。 受害人家属居然站了出来,不但状告富长河害人性命,手上更是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富家仗势欺人,草菅人命。 这样一来,更是罪上加罪,案子又要重审。 富长河一家人当时已经在流放的路上了,不得已,押解他的官差只好按原路返回,想要把他们一家人再送回来,收押后再重新审理这个案子。 此案一旦重审,富长河必死无疑。 富长河也是个精怪的,他知道必死无疑,就设计了一出骨肉计,他爹娘为了让他能逃出生天,不惜双双咬舌自尽。犯人死了,这可是大事,官差们头都大了,乱成一团。富长河也就趁着这个机会跑了出来。 官差们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更怕他们的失职会为他们带来杀身之祸,于是就谎报富家人病死在了路上。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件事最后竟然不了了之了。当时杨峥也没有想到富家的事情居然还能另起波澜,于是就没有过多的关注,不想却差点害了杜玉娘。 杨峥早在听了杜玉娘讲老妇的事情时,就多少猜到一些那老妇的身份。因为当时抓捕富家人时,富家全家上下就少了这么一位家奴,谁也不知道那位富大少的奶娘到底去哪儿了,衙门贴了告示四处抓她,结果一点消息也没有。 当时杨峥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而且主犯已经落网,即便富家的一个奴才没有找到,谁又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呢! 这两件看起来最无关紧要的事,串在一起后,却产生了非常严重的后果。 杨峥不敢想象,如果不是杜玉娘机灵,那么今天这件事后发展到哪种地步。一想到杜玉娘可能会受到伤害,甚至会没命,杨峥的心就止不住的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似的。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若有来世,千万不要再做伤天害理之事。” 富长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你要杀我?不,不,你这么做是犯法的。” “犯法?”杨峥轻笑了一声,“你是罪有应得,而我也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富长河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他若回来受审,必死无疑。这种人留在世上,只能是伤天害理,与其如此,还不如早先一步解果了他。 杨峥起身,从身后拿出一根麻绳来。 富长河惊恐地道:“你要干什么?”他边说,边起身想跑,哪知人还没有跑出去,脖子就被绳子套住了,紧接着,他身子一轻,双脚离地,劲间的绳子却是越勒越紧。 富长河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通红,大脑发昏,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了。他的双后不停的挣扎,当空抓着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双无力的垂了下来,头亦是如此。 杨峥站在一旁,久久未动。 一条罪恶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他早已经习惯了眼前的这一切,变得麻木异常,心里没有一分一毫的不适。 突然,有人从高空中跃下,站到了杨峥身边。 这人应该也是个男子,同样一身黑衣,脸上罩着一块面巾。 “五哥!” 杨峥只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道:“义父有些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 “看到了,我很好,你回去吧!” 那人打量了半空中的尸体一眼,道:“我没想到你也会做这种事。” “哪种事?”杨峥眼皮也没抬一下,“以权谋私?” “不!你只是从来不招惹麻烦的!女人尤其麻烦。” 杨峥只道:“我欠她一条命。” “五哥,你骗得了别人,未必能骗得了自己。” 杨峥转过头去,平静的看着那人,问道:“你想怎么样?” 那人哈哈一笑,之前那股认真,严肃的态度全都消失不见了,他只道:“你瞧瞧你,我开玩笑的!我想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怎么样,义父想怎么样。五哥,你说是吧?” 杨峥只道:“你走吧,我心里有数。” 那男子摊了摊手,“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只是兄弟劝你一句,莫要害了人家姑娘。”说完,那人猛然提了一口气,凌空踏步,几个纵身消失在黑夜中,便再也看不见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夜话 杜玉娘这一病,就病了好几天,等到她的病好了,端午节也过去了。 五月十七是李氏的生辰,杜河清跟刘氏商量,想要好好的摆两桌,把亲朋好友都请来,好好热闹热闹。 刘氏轻声的叹了一口气,只道:“咱娘的娘家都没啥人了,剩下的远亲基本上都不走动了。你们家兄弟少,可是现在断了亲,还能来往是咋地?去掉这两边,也就剩下我家了。再有,就是媳妇的娘家。” 说到这里,刘氏不由得冷哼一声,道:“你瞧上回他们办的那叫什么事?丢人现眼啊!我反正不想跟他们走动了。以后啊,我就拿招娣当闺女,可跟那头断干净了吧。”刘氏嘴上这样说,心里也知道,那是媳妇的娘家人, 杜河清一听,不免有些长吁短叹。 杜家本来就是外来户,自己的老爹又是被收养的,家里亲戚真的特别少。别人家都是七大姑,八大姨的,拐弯抹角的挂着亲,你再瞧他们家?亲戚少得可怜,逢年过节能走动的人家特别的少。 “要不,请请街坊邻居?娘的岁数一年比一年大了,她喜欢热闹。” 刘氏摇了摇头,一边纳鞋底,一边道:“你以为镇上跟老家一样呢?以前在老家,乡里乡亲的多亲热?就算平时有什么矛盾,那也都是转过头就忘了。你再瞧瞧这镇上,啧啧,哪儿有一个是没心眼的?人前人后,两副嘴脸,看着就恶心。” 这话倒是不假! 杜家面馆刚开起来的时候,他们可没少听四周围的酸话,那些人话里话外都是嫌弃他们是从乡下来的,等着看他们的热闹呢!恨不能立刻就看到他们干不下去,夹着铺盖卷灰溜溜地回到乡下的样子。可惜后来杜家面馆的生意越来越好,他们在镇上站稳了脚跟!那些人眼红的厉害,说的话就更难听了。 特别是王氏婆媳俩找上门来,还有二房来闹事那段时间,周围传的闲话别提多难听了。其实杜河清心里头清楚,那些话都是从附近的商铺里传出来的,同行是冤家嘛,人家是想借着这样的机会,打击他们的生意呢! “总之啊,就没有一个好人!你是不知道,那个馄饨铺子张家婆子,说话简直太难听了。”刘氏摆了摆手,“我都不好意思跟你学,她啊,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那个张家婆子,就是嫉妒他们生意好,特别是杜家面馆也开始卖馄饨以后,张家的生意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他们就把自己生意不好的事,赖到了杜家头上。 这样不友善的邻居,请过来算是怎么回事?更何况就算你去请人家,人家还不一定来呢!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这种事情她可做不出来。 杜河清道:“要不,咱们就自己家吃顿饭得了?” “正是这话!”刘氏道:“我买料子,给娘做身新衣裳,再把我爹娘请来,在院里摆两桌高兴高兴也就是了。” 杜河清就道:“行,听你的,就这么办吧!” 转回头,夫妻俩又说起杜玉娘这次生病的事。 “我估计啊,还是吓着了!你想想,玉娘才多大啊,平时在咱们面前装强硬,可到底是个姑娘家。遇到了这样大的事,怎么能不害怕呢!” 杜河清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妻子的话,他叹了一口气,才缓缓地道:“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 刘氏拿起针在头上蹭了蹭,飞快的看了杜河清一眼,才道:“胡说什么呢!你可是咱家的顶梁柱呢!” 以前是,现在嘛…… “再说,孩子们有出息,也是咱们教的好!你这样的爹,总比像二房那样好!脚踏实地才重要。” 刘氏这话,可是说到杜河清心里去了,他不由得感慨道:“当初想把玉娘嫁给池家,也是觉得两家人知根知底,那时候玉娘总是眼光高,我生怕她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做下什么错事,就想着把她嫁给池秀才也不错。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后来那个样子。” “那时候玉娘小,她生得那样精致漂亮,眼光高也是正常的。不过现在玉娘可变了不少,到底是大了几岁,想法跟以前不一样了。” 杜河清也赞同她这话,脸上带出几分欣慰之色来:“做人就怕不肯脚踏实地,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才能安稳,长久。像杜安兴那样的,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眼高手低,偏偏一事无成,还跟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 刘氏见他动了气,就道:“说他干什么,以后不来往就是了。你弟弟自己不会教儿子,愿得了谁!?” 杜河清沉默了一下,才道:“不提了,以后都不提了。” “就是可怜了小枝和小碗。”刘氏打了唉声,心里清楚,就算老太太说断亲了,这血脉亲情也不是能断干净的。将来老太太若是走了,两家来往断也就断了,老太太若是在世一天,只怕大房和二房就永远没有断干净的一天。 唉,算了,大半辈子都过来了,孙子都那么大了,凡事看开吧!人在世上走一糟,哪儿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呢! “我现在就是担心玉娘!”刘氏若有所思地道:“我总觉得,她对杨镖头不一般,你没发现?”说到这儿,刘氏把手里的活计也放下了,做了一半的鞋底被她扔到了笸箩里,看也没看一眼。 女儿的婚姻大事,都要成了她的心病了。 “杨镖头救了她,对咱们有恩呢!”杜河清倒是不觉得怎么样,毕竟杨峥帮过他们,玉娘就是对他不同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刘氏摇了摇头,“不是,我总觉得玉娘对他可不仅仅是感激这么简单。” 杜河清急忙问道:“咋的,你发现啥了?” “那倒没有。”这也不过是她作为一个妇人的一种直觉。 “杨镖头……也挺好的啊!”杜河清不了解杨峥,总觉得他这个人太深沉,一眼看不透。 “好啥!”刘氏没好气地道:“他是镖师,走南闯北的,干的可都是玩命的事!让玉娘嫁给这样的人,我哪能放心?”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远处走来一个人 杨峥不是不好,只是在刘氏眼里,他的谋生手段太危险。 作为一个母亲,刘氏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拥有平安喜乐的生活,她不希望女儿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每到夜里都睡不着,要瞪着眼睛到天亮等待丈夫平安的消息。 刘氏把她的顾虑一说,杜河清也沉默了。 他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感情虽然不像刘氏那般细腻,但是他也希望女儿过得好,并不想看到她过着辛苦的日子。自己媳妇考虑的这一点,也是非常重要的。 “算了,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杜河清道:“说不定就是你胡思乱想,也许玉娘根本没有那种心思呢!” 刘氏没吱声,想了半天,一点头绪也没有。 “早点睡吧!晚上不要做活计,当心眼睛。” 刘氏叹息了一声,把笸箩收好,悉悉索索的退了衣裳,吹灯睡觉。 第二天,杜玉娘早早的就起来了,她的病已经好了,不用吃药,人的精神也恢复了。躺了那么多天,杜玉娘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躺酥了,再躺下去,人都要生锈了。 偏偏刘氏紧张她,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干活,看到杜玉娘拿个杯子都要大惊小怪半天!杜玉娘颇为无奈,跟刘氏说了几次了,可是刘氏一直坚持。 后来杜玉娘才知道,刘氏担心她是被吓到了,所以才会生病,因此格外紧张。 “娘,我真的好了,不然你叫大夫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好了。” “是啊,采荷,你就是太紧张了,玉娘不是没事了嘛!” 刘氏想了想,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大惊小怪的了,不过她还是道:“那就找大夫来看看吧,反正我是不放心的。” 没办法,最后还是杜安康跑了一趟,亲自去了秦氏医馆,去请了秦大夫。 最近受节气影响,很多人都患了腹泻症,拉起来没完没了的。秦大夫分身乏术,就打发蒋寒星来看诊。 秦大夫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一来杜玉娘确实已经恢复了,没有大事;二来蒋寒星明明喜欢人家姑娘,却一直别扭的样子,让秦大夫很生气,所以给他们制造机会。 秦大夫这一生无儿无女,大徒弟是他当年捡来的,跟着他姓秦,跟他的儿子一样。小徒弟却是老友的爱子,送到他近前待了这么些年,也跟儿子没有什么两样了。 蒋寒星也乐意去看杜玉娘,二话不说背起药箱就跟着杜安康去了杜家。 两个人刚进店,刘氏就喊杜安康去抻面,客人们已经等一会儿了。 刘氏亲自带着蒋寒星进了后院。 杜玉娘坐在院子里,她面前摆着一张枣木小桌,桌子上摆着一个陶盆,杜玉娘正细心的剥花生。 说来也奇怪,重生以后,她没少干粗活,累活。每天做饭,料理食材,洗衣服,一双手天天沾水,就差下田锄地了。可是她的手却十分光滑,十指纤细如青葱一般,如果旁人光看她这一双手,肯定会误以为这双手的主要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绝对想不到它的主人会是一个厨娘! “玉娘,你看谁来了。”刘氏不敢大声说话,因为两个小孙子才刚刚睡下,她怕吵醒两个小家伙。 杜玉娘抬头一看,无奈的露出一个笑容来,她连忙起身跟蒋寒星打招呼:“蒋大夫。” 蒋寒星微微失神,不过片刻就恢复过来,他道:“我替师傅过来看看你。”话一说完,他就有些后悔。 他不懂如何讨女孩子欢心,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心仪的姑娘,追求起来也是束手束脚。 当然,蒋寒星觉得,他已经在追求杜玉娘了。 刘氏在一旁瞧见了,心中微微一动,之前压在心里的那个念头又蹦了出来。 蒋大夫是个手艺人,虽然现在没有什么成就,但是他年纪小啊,将来总会出徒的。嫁给这样的人,可比嫁给杨峥那样在到处走镖的人要安稳多了。 刘氏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什么情绪,她一边蒋寒星倒茶,一边道:“小蒋大夫,我们家里也没有懂茶的人,随便买了一点,你可不要嫌弃。” “婶子客气了。”蒋寒星喝了两口茶,觉得嗓子舒服了不少。 “你给玉娘看看吧,前一段时间她病得突然,可把我们吓坏了。” “婶子不要着急,我先看一看。”蒋寒星慢条斯理的把药箱打开,拿出脉枕,示意杜玉娘把手腕放上去。 刘氏越看越满意,觉得这小伙子不急不躁的,很不错。 杜玉娘也没有注意刘氏的表情,就把手腕放了上去。 蒋寒星很细心的把脉,过了片刻之后,又看了杜玉娘的舌苔,还看了她的眼底。 “已经没事了,婶子尽管放心。” 刘氏顿时欢天喜地起来。 “听你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这段时间可把我急坏了,真是着急上火啊!” 杜玉娘放下手腕,轻声道:“娘~”一遇到蒋寒星,刘氏的话就变得特别多,杜玉娘想起之前刘氏提的那个想法,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刘氏笑着道:“好了,我不说,是娘大惊小怪了。小蒋大夫,正好到饭点了,你留下来吃口饭再走吧!” 蒋寒星本来是想答应下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不必了,婶子,医馆很忙,我还要帮师傅多看一些病患。” “这样啊!”刘氏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那行,反正咱们离得不远,有都是机会。” 蒋寒星点了点亲耐滴,背上药箱,就要告辞了。 刘氏连忙道:“玉娘,你去送送小蒋大夫,还要把诊费结了,别让人白跑一趟。” 杜玉娘觉得刘氏太刻意了,不过也不好拒绝,连忙送蒋寒星出去。 因为她实在是太尴尬了,她又不是真的懵懂无知的少女,还能看不出来自个儿亲娘的意思? 刘氏打量蒋寒星的目光,分明就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目光! 蒋寒星似乎知道杜玉娘的窘迫之处,他很配合的快步往外走,生怕惹杜玉娘不快。 “蒋大夫走啦?” “爹,我去送送。”杜玉娘将蒋寒星送到门口,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远处走来一个人。 第二百九十九章 嫌弃 街上很热闹,来往行人很多。 杜玉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杨峥。 他身材高大魁梧,年纪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身上有老成沉稳的气质。也许像他这样衣着普通,样貌也算不得精致的人,在人群中并不显眼。相比之下,蒋寒星气质出众,长相肤色也比较符合大众审美,但是杜玉娘的眼里,他就没有杨峥来的耀眼。 杨峥也看到了杜玉娘,他的目光略身在杜玉娘的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直勾勾的盯着蒋寒星看。 蒋寒星只觉得这人目光锐利,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让他非常不自在,他甚至有些头皮发麻。 “借过。” 原来他挡在了店门口。 蒋寒星微微侧了侧身子,杨峥看也没看他一眼,抬脚就进了店里。 蒋寒星不动声色的看着杜玉娘,问道:“他是谁?” 杜玉娘很不高兴,蒋寒星的口气像是在质问她,他有什么资格质问? “店里的老顾客,听说是个镖师。” 听说两个字,让蒋寒星很开心,那个人看起来像个冰块一样,应该很难讨姑娘的欢心。 “蒋大夫慢走!”杜玉娘明显是有赶人了。 蒋寒星也不恼,还道:“我没留下来吃饭,你是不是特别高兴。”这姑娘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说不留下来吃饭时,分明感受到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不,你误会了!”杜玉娘轻轻笑了一下,“秦大夫和小蒋大夫帮过我们家很多次,能请你吃饭,我们全家都很高兴。” 蒋寒星盯着杜玉娘如墨点漆的杏眼看了片刻,就挪开了目光,道:“你忙吧!”说完背着药箱慢悠悠的调头走了。 杜玉娘哪儿有心思去猜测蒋寒星的意图啊,她只知道杨峥来了,她很想问问那个老妇的事情,到底那个要害自己的老妇人到底是谁。 杜玉娘进屋的时候,刘氏和杜河清正围着杨峥问呢! “杨镖头,到底那人是谁啊?” “对啊,人现在在哪儿啊,为什么她会……” 杜玉娘连忙走过去,打断了他们的问话,“爹,娘,杨镖头怕是还没有吃饭呢!你们有什么话,晚点再说。”杜玉娘深深地看了杜河清一眼。 杜河清马上反应了过来,是啊,这种事情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呢,大庭广众之下,被别人听去了不太好啊! “对对,你看这,光顾着说话了,先吃饭,先吃饭。” 就在这个时候,正好又有相熟的食客进门来,杜河清见了,连忙过去招呼。 刘氏生怕杨峥跟自己的女儿太热络了,忙对杜玉娘道:“你病刚好,赶紧回去歇着去,前边有我呢!” 杨峥听闻,却是微微惊讶:“你病了?” “小事一桩!”杜玉娘浅浅一笑,问:“吃什么?还是吃面?” 来面馆不吃面吃什么?刘氏越看越觉得心惊,玉娘看杨镖头的眼神,跟看蒋大夫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啊!看小蒋大夫的时候,眼神就是很疏离,看杨镖头的时候,眼神就是另一种状态,好像有点亲昵,有点崇拜。 刘氏心里再怎么不高兴,脸上也不会表现出来。她可不是张氏那样眼皮子浅的东西。好歹杨镖头救了自己女儿一命呢! “杨镖头不要客气,想吃什么就说,毕竟你可是玉娘的救命恩人呢!”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刘氏特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别人听去了,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杜玉娘微微垂下眼睑,没有说话。娘说的是实话,杨峥确实救过她的命,只不过,那是前世的事情…… 杨峥心里微微有些惊讶,不知道刘氏说的是什么。 转念一想,莫不是她们知道了富家人被流放的事跟自己有关系?不可能啊!这件事自己做的极为隐秘,而且即便是他替杜玉娘解决了麻烦,也绝对谈不上是救命之恩。 杜玉娘心里打着小九九,头微微垂着,略有心虚的模样全然落到了杨峥的眼中。 刘氏看不出来,可并不代表杨峥也看不出来。这两个人,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杨峥只道:“我就是个普通来吃饭的食客,不必如此客套。” 刘氏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杜河清在叫她了。 刘氏只好作罢,应了一声,转身去灶间帮忙了。 杜玉娘这才问杨峥:“想吃什么?” 杨峥却问她:“救命之恩,这是怎么回事?” “嗯,这个稍后再说,你先吃点东西。”她有点逃避的意思。 杨峥自是看出来了,想来这件事还是要私下里谈。 “好吧,先吃东西。” “吃什么?” 杨峥在吃食上,可以说是不挑的,走镖的时候没条件,冷馒头一啃就是好几天,不也照样过来了吗。 “什么都行,你看着办吧。”他又不是真的过来吃饭的。 杜玉娘只道:“你是食客,哪有让店家看着办的道理。” “怎么没有?随便就是了。” 杜玉娘越发觉得这人表面高冷,实际上油嘴滑舌。屋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虽然杨峥坐的位置比较偏,但是杜玉娘若是一直站在他身边,也挺奇怪,挺引人注目的。 杜玉娘就没多说什么,转身进了灶间。 刘氏问她:“杨镖头吃什么?” 杜玉娘:“他没说啊,说是随便!” 刘氏就道:“咱们家的面条,哪里还有他没吃过的,也吃不腻!”话里话外,都是很嫌弃杨峥的意思,好像巴不得他换个地方吃饭似的。 还没等杜玉娘说话,杜安康就在一旁道:“娘,你这话就不对了,谁家做生意不希望客似云来啊?恨不得食客在自己家一天三顿的吃,顿顿离不开才好!您倒好,张嘴闭嘴的还嫌弃上了。” 刘氏微微顿了一下,“我,我哪有。”她转身出了灶间,到外头忙活去了。 杜玉娘瞧着屋里的食材,突然想起家里买的牛肉来了。 “哥,酱牛肉还有吧?” 杜河清头也没回,道:“有啊,在井里吊着呢,坏不了。” 杜玉娘挽起袖子洗手,道:“我来抻面,你去把牛肉帮我提上来。” 第三百章 满意 杜安康没费什么力气,就把牛肉提了上来。 这是前几天刘氏上街买回来的。牛肉平时遇不着,好不容易有牛意外死亡,在衙门登记后拿出来卖,刘氏遇见了,自然要多买一些的。 刘氏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家里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买什么东西都得前思后想。现在呢,刘氏有底气的多,买些吃的,用的,不会像过去那样束手束脚了。所以她看到牛肉后,第一个反应是多买一些,肥肥瘦瘦的肉,一口气买回来三十斤!就这,还是她怕天气太热,东西搁不住的关系手下留情了,否则的话,刘氏怕是一个人就能买回半头牛来。 那些肥瘦相间的肉,都让杜玉娘做成炖菜了,瘦的腱子肉,则是直接做成了酱牛肉,吊在井里四五天都坏不了。 三十斤肉,看着多,但是架不住家里人多啊!几顿吃下来,现在就剩下这么一点酱牛肉了。 杜玉娘做了一碗清汤面,把酱牛肉切了一盘子,又夹了一小碟酱菜,给杨峥端了过去。 杨峥看到有酱牛肉,也是一愣,不由得问了一句:“这是新菜?” 杜玉娘只道:“不是,牛肉可不好买,我上哪儿弄去。这是家里吃的,便宜你了。” 杨峥嘴角微微翘起,忍不住道:“你不问我那件事?” “等你吃完饭再说,吃完再说。”杜玉娘说完这句话,就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杨峥觉得心里暖暖的,大概是天气太热的关系,他觉得心里的暖意多得都要装不下了。杨峥默默的拿起筷子,吃面,又特意吃了杜玉娘切给他的酱牛肉。 酱牛肉成琥珀色,纹理分明,每一片的厚度都是一样的。吃到嘴里后,浓郁的酱香味儿一下子化开,在口齿间留下挥不去香味儿,肉并不柴,却很有嚼劲。 杨峥吃得香,被一旁的食客瞧见了。 “老板,店里有酱牛肉了?来一盘!” 杜河清远远的看了一眼,赔着笑脸道:“对不住,牛肉不好买,这是人家预定的。” 那人没再说什么,默默的吃面了。 刘氏瞧见杨峥吃酱牛肉,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她自然不是心疼那点牛肉,主要还是怕闺女跟杨峥走得太近了。 杜河清见她忧心忡忡的,就把她拉到一旁劝,“你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好歹是救了咱们闺女的。” 刘氏点了点头,问杜河清:“店里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那事要怎么问?” 杜河清思忖了一下,才道:“要不就这样,晚上把店关了以后,让玉娘炒两个菜,把人留下来吃点饭,一边吃饭,一边就把这件事情说了。” 刘氏心里不大情愿,一想到杜玉娘对杨峥有莫名的好感,她心里就突突。 “采荷,你得想明白点,那是咱闺女的救命恩人。”在这种事情上,杜河清要比刘氏想得开。他总觉得,刘氏想得太多了,一码是一码,两个孩子还没到那一步呢,说那么多干什么。 刘氏还算是个听劝的人,就同意了。 随后,刘氏找到杜玉娘,把这事儿跟她说了,还道:“你说杨镖头会不会赏脸,我总觉得他这个人不太好说话,怕他推辞。” 杜玉娘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娘也真是的,明明是想给杨峥上眼药,偏偏说的那么正气凛然。 “娘,我去说,还是让我爹去请?”杜玉娘微微歪着头,打趣刘氏道:“要不你去请?” 刘氏不想跟杨峥打交道,但是一想到杨峥救了女儿,还要靠他才能知道那个害人的老妇的身份,她就气馁的扁了扁嘴,“我让你爹去请。” 说话的工夫,店里走了不少的客人,变得清净下来。 用饭的高峰期过去了。 杨峥也吃完了饭,不过他没有动,因为他知道杜家人肯定是要问一些事情的。 “杨镖头……”杜河清走过来拱了拱手,客气地道:“还要多谢你,救了小女一命啊!”两个人站在僻静的角落里,杜河清又有意低声说话,所以别人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杨峥缓缓起身,这是杜家人第二次说他救了杜玉娘一事了。 到底那丫头胡说了什么? 杨峥心思微微一动,就想到了那老妇对杜玉娘下手的事情。他跟杜玉娘算是闹了别扭,杜玉娘回家的路上撞到了人,那老妇看起来无害,把杜玉娘骗回家里,并在杯子里下了药,想要谋害她。结果杜玉娘偷偷换掉了有问题的水,老妇中招被捆了起来…… 嗯,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一时半刻的,怕也解释不清楚,杜玉娘怕麻烦,所以顺理成章的把自己推出来了? 这丫头…… 杨峥只用了一瞬间,就把这些事想清楚了。 “这算不得什么事,路见不平乃是本分。” “杨镖头高义,这事儿对你来说,或许是举手之劳,但是对我们来说,却是救命的大恩!” 两个人客气了两句,就说到了正题上。 “之前的事都是听玉娘说的,那孩子吓坏了,回来就病了。后续的事,我们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玉娘说,你当时就去追查那老妇的下落了,所我们还是要从你这里打听啊!还要劳烦杨镖头把事情跟我们说一说。” 杨峥点头,“我正有此意,不知道杜老板有没有时间?” 杜河清摆了摆手,“千万别叫我什么杜老板!杨镖头,我的意思是,这件事还是细细说的好,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在家里吃一顿便饭,一来感谢你的救了小女,二来咱们也好静下心来说话。” 杨峥笑了笑,道:“如此,甚好。” 杨峥竟然痛快的答应了,这可是杜河清之前没有想到的。不过,他是诚心邀请杨峥,对方要是不答应,他才该哭了。 “好好好!那,杨镖头就稍坐坐?晚上咱们再聊?” 铺子里又进了一些人。 杨峥想了想,道:“你忙就是,我到街上走走,晚上一定过来叨扰。” 杜河清觉得杨峥真是善解人意,不由得点了点头,对他的满意度又多了一些。 第三百零一章 出门没看黄历 杨峥离开了杜家铺子,也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请杨峥吃饭这件事,杜家上下都很重视,刘氏不是小气的人,当下拿出几两银子交到杜玉娘手上,让她去买菜。 “娘,买什么菜?”杜玉娘一副乖宝宝的模样,站在刘氏身边,一副你指哪儿,我打哪儿的模样。 刘氏瞧见闺女跟她耍心眼子就来气,她看着已经长得跟自己一样高的女儿,暗暗叹气,不耐烦地挥手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杜玉娘正等她这话呢,闻言,就笑逐颜开地走掉了。 家里的酱牛肉还够切两盘,卤的猪头肉,猪下水,也是够吃,另外还有腊肉,都是现成的菜。 请人吃饭,可不能只准备这些菜,青菜要准备一些的,还有准备一些酒,另外就是投其所好。 杨峥是在蜀地长大的,自然是对蜀菜情有独钟。他嗜辣,所以杜玉娘想做两个蜀菜招待他。 如果能买到鱼,就做一道水煮鱼,如果买不到鱼,就做水煮肉片? 杜玉娘的手艺,都是前世跟尼姑庵里的疯姑子学的,虽然师傅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脾气还不好,但是杜玉娘觉得她是少数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所以她真的是拿疯姑子当成是自己亲人一样照顾。 想起这个,杜玉娘不免得又感伤起来,也不知道这一世,师傅过得咋样,她们师徒何时才能再见!她得好好挣钱,将来有能力了,一定要把师傅接到自己的身边来照顾。 杜玉娘换了一套上街的衣服,然后挎着菜篮子去了厢房找田氏。 两个孩子在大炕上并排躺着,一会儿翻身,一会儿蹬腿的,玩得好不热闹。 杜玉娘进屋跟李氏,田氏打了招呼,又跟邱彩蝶笑了笑。 “玉娘,你这是要上街?”杜玉娘挎着个篮子,田氏一眼就看到了。 杜玉娘点头,“去买点菜!” 家里要请客的事,李氏和田氏也都清楚。 “嫂子,你要不要跟我上街转转?我买菜,正好你帮我拿点。” 田氏很少出门,自打生了孩子,心思便全都扑在了两个孩子身上,几乎没出过门,顶多带孩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罢了。 田氏有些心动,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微微犹豫着。 李氏是个开明的大家长,她只道:“大宝小宝刚吃过奶,一时半会儿也饿不着,你去就是了,当散心了。” 邱彩蝶也道:“嫂子,你就去吧,两个孩子有我呢!” 田氏就同意了,换了一身素静的衣裳,用头巾包了头发,挎着篮子跟杜玉娘一起到街上去了。 田氏看着街上热闹的景象,心情舒畅。 谁也不愿意天天憋在家里,围着狭小的地方转来转去!如果可以,偶尔出来买点东西,心情自然是不一样的。可是她是做媳妇的人,得自觉,特别是娘家做了那样的事情以后,她难道还能指望着娘家的帮忙?所以田氏要想在婆家立住,就得靠自己。 好在她争气,一口气给杜家生了两个小子,腰杆子硬了不少,算是弥补了她娘家人拖后腿这一点。但是田氏不想侍宠而骄,因为她心里清楚,现在的杜家,已经不是过去的杜家了。 “嫂子,一会儿咱们看看有没有卖羊奶的,要是有,就买点回去给两个孩子尝尝,他们要是吃得香,咱们可以买两头奶羊回来,养在后院,也不费什么工夫。” 田氏心里高兴,更加感激小姑子了,“行,听你的。不过拿啥装啊?也来的时候太匆忙了,早知道我就带个大碗了。” 杜玉娘连忙道:“没事,我带了。”她把篮子上的盖布揭开,“你瞧瞧。” 田氏松了一口气,玉娘想得真是太周到了。 姑嫂俩一边说话,一边往坊市走,很快就来到了西市。 西市这边,多是小商小贩,有不少各村子的乡亲,把家里的土特产拿来卖。在这里,随处可见活蹦乱跳的家禽,新鲜水灵的蔬菜,山上的野果,山货,甚至还能看到自家做的酱菜,咸蛋。 杜玉娘看到什么都忍不住,跃跃欲试的模样像是要把整个菜市场里的菜都买回去似的。 “来两斤这个菠菜吧,看着挺嫩的,焯了蘸酱吃。” “嫂子你看这个,多新鲜,还挂着露珠呢!” “还有这个!”杜玉娘拿过一把小香葱,道:“多买点,回去烙点薄饼卷着吃,味道不要太好。” 田氏忙着帮杜玉娘挑菜,菜都很新鲜,还便宜,一大把菜,也就三四文钱。杜玉娘挑了两小捆青葱,一斤小菠菜,还买了大叶的水芹菜和瓜菜。 姑嫂二人买好青菜,又去买别的。 杜玉娘眼尖,一下子看到有卖鱼的!不但有草鱼,鲢鱼,居然还有泥鳅! “买条草鱼,再买几斤泥鳅吧?” 田氏有点手足无措,泥鳅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看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这泥鳅是自己家抓的吗?多少钱?” 卖泥鳅的是个半大孩子,看来也不是第一次卖这东西了,不但熟门熟路地说起泥鳅的好处,夸赞起它的味道,还直接道:“你们没带盆,买了泥鳅也拿不回去,我送你们陶罐子,直接就能装回家去了,罐子就当我送的。” 杜玉娘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孩子倒是个机灵的,随即又想,小小年纪就出来讨生活,还这么圆滑,只怕家境不会太好。 杜玉娘就道:“好,那你多给我装一些,我回去养在盆里,能多吃几顿。” 说完,就数了钱送过去,没有讲价。 那少年愣了一下,随后咧嘴笑了起来,麻利的帮杜玉娘捞泥鳅,装到放好水的陶罐里。 姑嫂二人,满载而归。 这本来是件高兴的事,但是谁承想,两个人一转身,却看到了袁氏和另外一个年轻妇人站到了她们对面,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袁氏板着脸,眼神像刀子一样。另外那个年轻的妇人,眼里则是装着满满的算计之色,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 杜玉娘皱了皱眉,心想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啊! 第三百零二章 吃狗 屎了吗 杜玉娘看到站在身前的这两个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心想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啊! 田氏紧紧抱着怀里的陶罐,极不情愿的叫了一声:“娘!” 来人正是袁氏,跟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田氏二弟的新媳妇,闺名郑香草。郑香草刚嫁到田家三个多月,算起来还是个新媳妇。 今天婆媳俩是来卖鸡蛋的,天气热,家里攒的一篮子鸡蛋若是不卖掉,怕就要放坏了。两个人卖了鸡蛋,正想着到这边来买一刀肉回去解解馋,谁知就碰到了田氏和杜玉娘。 看着这两个人花钱不眨眼睛,甚至都不讲价,袁氏嫉妒的红了眼睛。 她生养的闺女嫁到了杜家,还给杜家生了两个孩子,怎么就不能拉拔娘家一把了。吃里扒外的东西,真真是个白眼狼,掉到了福窝里,就忘了自个儿的老子,娘,兄弟还都在火坑里。还有杜玉娘,不就是长得好看点,怎么就不能嫁给老三了?要是她嫁给了老三,家里的光景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了,几个儿子娶媳妇也不用愁了。 当姐姐的不为自己弟弟着想,偏偏事事为小姑子考虑,还真是 袁氏越想越生气,眼珠子也越来越红。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啊?”袁氏声音拔高,抬起手来朝田氏脸上打去。真要是让她打着了,只怕田氏这张脸就不能见人了。 杜玉娘可不管她是谁,这个时候,她必须得护着自家人。 她迅速拉着田氏后退了两步,躲开了袁氏这一巴掌。 田氏浑浑噩噩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做错什么了,娘上来就想打她。 “你干什么?”杜玉娘可不怕袁氏,大声质问道:“上来就打人,疯了吗?” 她们站在比较热闹的地方,争执声一起,四周买东西的,卖东西的,都忍不住停下手里的事情,看起热闹来。 袁氏双手叉腰,泼妇本色尽显:“老娘教训自己闺女,你插什么嘴?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有没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 周围人指指点点的,说什么的都有。 “这姑娘怎么这样啊!” “对待年长的人怎么能是这个态度?一点教养都没有。” 杜玉娘可不在乎那些,前世的时候她就已经饱尝人情冷暖了,这个时候听到的这些话,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这会儿想起我嫂子是你闺女了?当初想把我嫂子卖了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她是你闺女呢?” 周围人一听这话,全都瞪大了眼睛,支起耳朵听着,生怕错过什么。 袁氏向来是个脸皮厚的,杜玉娘的话对她根本不起作用。 “咋地,嫁人了翅膀就硬了?”袁氏看着田氏不言不语的样子,心里头别提多生气了。这丫头从小就不爱吱声,可是心里头主意正着呢! 袁氏一门心思想在田氏这儿捞点好处,还想把杜玉娘和自己的三儿子凑到一处。她转了转眼珠,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拍着大腿嚎道:“这个白眼狼啊,好不容易把她养大了,给她找了一门好亲事,这是翻脸不认人啊。家里都吃不上,喝不上了,你只顾自己在婆家享福,根本不管爹娘的死活啊!不孝啊!” 周围人一听袁氏这话,纷纷议论起来。 许多跟袁氏一样上了年纪的人,看向杜玉娘和田氏的目光都十分不善,把她们当成了袁氏口中不孝顺,只管自己享受的人。 偏偏这个时候,郑香草火上浇油,还像模像样地蹲到袁氏身边劝她:“娘,你快起来吧,地上凉!别人不心疼你,你可不能不心疼自己啊,万一生病了,只怕别人还要看笑话呢。” 杜玉娘也没客气,直接从篮子里抓出一把菜,朝郑香草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郑香草吓了一跳,叫了一声,转头盯着杜玉娘道:“你干什么?”她眼里全是怒火,好像恨不能冲过去,把杜玉娘狠狠揍一顿似的。 郑香草嫁到田家的时候,没少听袁氏和她男人说杜家的事。他们说杜家如何如何有钱,杜家的闺女如何,如何貌美,只可惜不识抬举,不愿意嫁到田家来。 当时郑香草不以为然,如今见了杜玉娘,见她模样标致,穿的戴的也比普通人家强了不少,心里的嫉妒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要是她能嫁到田家去,不就成了自己的妯娌了吗?到时候,自己以二嫂的身份搓砺她,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你说我干什么?”杜玉娘拉着全身僵硬的田氏,转身就要走。 郑香草呼拉一下站起身来,冲着二人的背影道:“你们两个忘恩负义,嫌贫爱富的,杜玉娘,你都跟三弟,你们都……你怎么又反悔了?是不是嫌弃我三弟穷?” 袁氏一听这话,眼睛微转,也是明白过来了。还是二媳妇给力啊,先坏了她的名声,到时候她就是不想嫁过来也不行了。 “对,你说,你不跟我们家老三,以后还想嫁人?” 田氏简直不也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郑氏特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很容易让人误会。 果然,四周响起不少抽气声! “这是,跟人家儿子有了首尾!” “呸,闹了半天是个破鞋。” “啧啧啧,生来就是一副狐媚子模样,呸,果然不是好东西。” 杜玉娘把手里的篮子往地上一放,顺手拿起田氏手里的陶罐子,快步走向袁氏婆媳。还没等这二人反应过来,就一手拎着陶罐子的沿,一手托着陶罐的底,将一罐子的水和泥鳅往二人身上扬去。 二人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的淋了一身。 “啊!” “你干什么?” 夏天穿得少,衣裳湿了以后紧紧贴在在身上,让人尴尬至极。好在袁氏和郑氏穿的,都是粗布料子,即便沾了水,也不会让她们曲线毕露,闹出什么丑事来。 杜玉娘冷着脸道:“吃狗屎了吗?不会说人话,敢坏我的名声,信不信我去衙门告你们。” 第三百零三章 遇袁氏 此时袁氏和郑氏的身上皆是狼狈不堪,那一陶罐的泥鳅威力不小,不但淋湿了她们婆媳二人的衣裳,还把她们的头发也淋湿了。滑溜溜的泥鳅被摔到脸上的感觉十分不美好,以至于二人尖叫了好几声,才算把这突如其来的惊恐给压了下去。 杜玉娘冷着脸道:“吃狗屎了吗?不会说人话,敢坏我的名声,信不信我去衙门告你们。” 听到‘衙门’二字,袁氏和郑氏的目光都是不由自主的闪躲起来,平民百姓之家,谁愿意跟衙门扯上关系?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两个人不说话,间接证明了一些问题,周围人指指点点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田氏上前,怒视着二人。 这是她跟郑氏第二次见面,以前两人也见过一回,不过郑氏成亲的时候,田氏跟娘家已经撕破脸了,所以她没有回去。 “娘,我之所以在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还肯叫你一声娘,就是因为不管怎么样,你生养了我。可是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你偏心儿子,我无话可说,毕竟女儿是要嫁出去的,你这么想也没错。当初你为了给大弟娶媳妇,差点把我卖给老鳏夫,我也没记恨你,毕竟我没有嫁过去!还阴差阳错的嫁到了我婆家。我是你亲闺女,我欠你的生养之恩,这都没什么!可是你不能祸害我小姑子啊!她什么都不欠你的!你为什么理所应当的以为她要像我一样为了你做牛做马?” 田氏说到这儿,声音都颤得不成了样子,“人家要不是看在两家有亲的份上,只怕早就要把你做的那些事宣扬开了!你怎么就不能替我考虑考虑?你算计人家姑娘,我婆婆能容的下我?我若是被婆家休了,你能有什么好处?再者,你惦记我小姑子,还惦记我婆家的产业,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个想法有多不要脸!?人家就是去衙门告你,也是使得的。” 此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无不色变! “原来这老东西在打人家姑娘的主意!” “瞧他们那寒酸样,真是仗着两家是亲戚就无法无天了!” “人心不古啊。” 袁氏脸色变了好几变,指着田氏道:“你,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是要气死我。” 田氏吸了吸鼻子,大概她早就看透了袁氏的嘴脸,所以情绪很快就稳定住了,“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以后就当自己没有娘家人!你卖了我一回,我的聘礼也分文不差的落到你的口袋里!我还记得我当初成亲的时候,就带了两件破衣裳去了婆家,所以,你等同于卖了我两回。” 周围人听了这话,又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这当娘的人,怎么这么狠?虽说重男轻妇女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卖女儿这种事,毕竟是少数的。大多数人家还是要脸面的,就算收了聘礼钱,嫁妆多少还是要准备一点,不然传出去的话,将来家里的闺女只怕都要嫁不出去了,就连小子说亲,只怕都成问题。 “真是不像话,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不要脸的人见多了,这么不要脸的人还是头一次见。” 有个上了年纪的大婶边摇头边说:“难怪闺女不认她,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要不是婆家人通情达理,只怕就要休妻了。” 女人天生爱八卦,现在看热闹的人,也是以女性居多,大多数人都是梳着妇人头,或年轻,或年长,都是嫁人为妇的身份。当媳妇的不易,只有你出嫁以后方能体会到,故而天下才有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样的话,不是所有当婆婆的人,都像刘氏那么开通明礼的。 大婶的话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嫁到夫家,那便是夫家的人了,哪个媳妇若是每天吃里扒外的跟着娘家人一起算计婆家,只怕下场都不会太好。更别提你还想算计人家家产,算计人家姑娘了! 这样一来,看热闹的人便没有人再替袁氏婆媳说话了。 袁氏闹了个大红脸,她做的这些事儿,确实不禁讲究。周围人指指点点的,让新嫁人的小媳妇郑氏很难堪,她偷偷拉了拉袁氏的衣袖,两个人落荒而逃,用极快的速度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直到二人再也看不见踪影,田氏才像被抽光了周身的力气似的,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 “嫂子!”杜玉娘十分心疼田氏,连忙把她扶起来,“地上凉,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再说。” 田氏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她看了看地上扭来扭去的泥鳅,心疼地道:“可惜了这些泥鳅。” 杜玉娘听了这话,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怎样,只道:“泥鳅生命力强,咱们捡回去一样吃。” 旁边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地上的泥鳅也少了不少,看样子是被人浑水摸鱼给捡走了。 田氏一直在心疼,杜玉娘倒是无所谓,把剩下的泥鳅重新捡回陶罐里,才起身道:“还够做一盘菜的,再买点回去吧,给你炖汤。” 田氏连忙道:“可别了,我就是浪费东西,吃多少也就这样了,还不如省下钱来买产奶的母羊。” 杜玉娘没拧过她,也就依了她,挎着篮子回家了。 到家以后,姑嫂二人心照不宣的把这件事给瞒了下来。 刘氏道:“前边忙,我帮不上忙,你一个人做饭成不成?要是不成,就让你嫂子帮你一把!不过,你可不能耽误我大孙子睡觉啊,要是为了请人吃饭把我大孙子给闹着了,我可跟你没完。” 杜玉娘翻了翻眼皮,就当没听到刘氏这话。 她对杨峥的意见,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反正挺奇怪的。杜玉娘干脆不去理会刘氏的莫名其妙,直接着手准备晚上的菜了。 杜玉娘打算做一个水煮鱼,这个菜以前她做的不多,主要是家里人不太喜欢这个吃法,偶尔吃一回还算新鲜,时间长了就觉得,还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吃起来更香。 不过杨峥是蜀地长大的,这水煮鱼他应该会很喜欢才对。 第三百零四章 不说破 水煮鱼是蜀地名菜,最早的时候流行于重,川等地,做法比较原始,但是辣椒能去湿去寒,特殊的烹调方式,能够最大程度上保留鱼肉的质感。鱼肉口感嫩滑,油而不腻,肉也不会变柴,辣椒的颜色也会让人食欲大增,在配上麻椒,既去除了鱼的腥气,又能保留鱼的鲜味儿。 这道菜成型的时间,大概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这一切都发生在后世,杜玉娘可不知道。她之所以会做水煮鱼,并且做的是已经成型的水煮鱼,完全是因为她的师傅,这门手艺,是从她的师傅那里学来的。 杜玉娘手法利落的将鱼杀掉,洗净。剁掉头尾后,将鱼肉片成鱼肉片,再将剩下的鱼排剁成大小均匀的等块。将做水煮鱼要用的调料准备好,再将配料或剁碎,或切丁,分别放入小盘子里备用。 杜玉娘除了要做水煮鱼,还打算做一个辣子鸡,其他的菜,就不打算做辣的了。 很快杜玉娘就忙碌起来,田氏安顿好两个孩子以后,也跟过来帮忙,她能做的事情有限,也就是打打下手。 杜玉娘只道:“嫂子,你帮我去买两块豆腐吧,这些活不急的。” 田氏只好去买了豆腐,回来后又重新洗了手,帮忙做些零碎的活。 厨房里很快就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听起来热闹极了。 姑嫂二人能力配合,没用多长时间,就整治出一大桌子菜来。除子水煮鱼,辣子鸡,酱牛肉,泥鳅豆腐汤之外,杜玉娘还做了菠菜花生米,大叶水芹菜炒粉,瓜菜粉鸡蛋。 数来数去,只有七个菜。 凑双不凑单,七个菜不好看。杜玉娘想了想,就把家里的干菜翻出来,泡好以后配上五花肉,腊肉,做了一个暖暖的干菜肉锅煲。 当然,今天杨峥是主角,作陪的人,是杜河清父子俩。酒是少不得的,杜玉娘原先买了两瓶梨花酿,这也算是好酒了,杜河清没舍得喝,主要是刘氏一直拦着不让喝,今儿也让她翻了出来。 酒菜齐备,就差主角了。 杜河清看了看时辰,就道:“关店吧,今儿也差不多了。” 有人在门口张望,杜安康就道:“对不住,打烊了。” 客人就走了,大概要去别人家。 刘氏就不太高兴,嘟囔道:“都是钱啊!” 杜河清就道:“说什么呢,钱是挣不完的,莫非你没日没夜,天天就立在铺子里了。”其实是警告刘氏,不要胡说八道,万一被杨镖头听见了,实在难看。 刘氏面色讪讪的,但是也不说话了。 铺子里的桌椅都靠边摆放,只在正中间留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碗筷,灯也比平时多点了两盏。 门板上了一半,算是给杨峥留门了。 杨峥进门时,屋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全家人就等他了。 “杨镖头来了。” “杨镖头!” 杜家人笑脸相迎,就连刘氏的脸上,也不见丝毫不满之色。 杨峥抱拳见礼,“叨扰了。”他的话一向不多,众人也习惯了这样子。 “哪里哪里,能请杨镖头吃饭,是我们家人的荣幸。” 两边人相互寒暄了几句,杜河清就邀杨峥落座。 杨峥连忙将手里提着的礼物送到刘氏面前,“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刘氏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杨镖头太客气了。” 她看了看杜河清,杜河清就道:“是杨镖头一片心意,收下吧!”不是杜河清眼皮子浅,看中了这点东西,主要是他也了解杨峥几分,知道依他的性子,送出去的东西,万万是不会收回来的。 刘氏只好收了礼物,让杨峥入席。 杨峥是外男,杜玉娘,田氏自然是要回避的!刘氏本也该回避,但是她心里一直挂着玉娘的事,就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留下来听一听。 想了想,刘氏还是放弃了,毕竟一开始吃饭的时候就步入正题,似乎不太好。她按照事先和杜河清商量好的,站在柜台后面假装对账,他们若有什么事,自己在一旁也听得见。 杜家的菜式很丰富,杨峥看到桌上红彤彤的辣菜,就知道这八成是那个丫头特意做给他的。想到这儿,杨峥心里微暖,这个世上能有人记得你的喜好,是件不容易的事。血脉至亲尚不一定能记住,更何况是他人。 “杨镖头,家常便饭,不要客气,来。” 杜安康给杨峥倒酒,还道:“多亏了杨镖头,我妹妹才能安然无恙,我敬你一杯。”杜安康很敬佩像杨峥这样的真汉子,他觉得杨峥哪儿哪儿都好,真不明白娘对他怎么这么大的意见。 杨峥欣然与杜安康碰了碰杯,喝了这杯酒。 “吃菜,吃菜。” 气氛不错,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有些僵硬。 杜玉娘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事情露馅,但是这个时候,她确实不好出去。 李氏见她坐立难安的样子,心里就不由得想起刘氏的话,心想玉娘莫不是真的对那个杨峥动了心思?又或是,只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玉娘,要不你过去看看去?” 杜玉娘愣了一下,才道:“祖母,不太好!本来我娘就觉得……算了。” 李氏就道:“反正人家救了你,这去敬他一杯酒,表示一下谢意有何不妥?你娘要是不高兴,让她来找我。” 杜玉娘一听这话,当下不再犹豫,穿了鞋,又理了理头发,往前头去了。 刘氏见杜玉娘来,又惊讶又有点生气,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瞪了杜玉妈妈说一眼,利用这个白眼来表示她的不满。 杜玉娘大方地道:“娘,我来给杨镖头敬杯酒就回去了!毕竟人家救了我不是。” 刘氏无话可说。 杜河清打圆场,“对对对,玉娘,你可得好好谢谢杨镖头。” 杜玉娘就拿了一个新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帮杨峥把酒满上,她略有些紧张地道:“杨大哥,多谢你,要不是你跟过来救了我,我只怕就被那老妇害了。” 杨峥听明白了,虽然他不明白杜玉娘为什么把这事儿推到自己头上,但是他不能说破。 第三百零五章 来而不往 当日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杜玉娘和富长河的乳娘清楚,杨峥不在现场,他所知道的内容,都是玉娘告诉他的。现在杜玉娘有心要他帮忙遮掩,分明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内情!白白便宜自己,捡了这么一个救命恩人的头衔。 杨峥不打算拆穿杜玉娘的说法,小丫头怕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一些事,所以只好借他的名,说是自己救了她。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这个时候,杨峥也不想说太多,他微微示意了一下,又道:“酒我喝了,姑娘这杯还是免了吧!听说你前一段时间生了病,这酒就不必喝了。” 刘氏不住的点头,玉娘的身体刚刚恢复,要是不精心养着,万一落了病根可怎么办? “对对对,你沾沾嘴巴就行了。”刘氏头一次觉得,杨峥这人也不错,他这话,可算是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微微抿了一口酒。 杨峥则是把杯里的酒都喝了。 这会儿,桌子上的菜吃了七七八八了,正是说话的好时机。 杜玉娘微微欠了欠身,问道:“杨镖头,那个要害我的老妇到底是什么人?杨镖头可否告知?” “对对对!”刘氏早就想问了,奈何自家男人像看不懂自己的眼神似的,根本不往这上面提。现在玉娘提出来了,却是正好,她也想听听,到底是哪个黑了心肝的人,想要害她闺女。 杨峥只道:“说出来你们也许不信,那老妇,竟是富长河的乳娘!” 啊? 刘氏惊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看了杜河清一眼。杜河清也是眼皮直跳,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杜玉娘轻喃:“难怪那老妇瞧着有些气质,我只当她是落魄了,不曾想,原来是富长河的乳娘!” 刘氏咬牙切齿地道:“富家还真是阴魂不散。” 杜河清想了想,不由得问道:“富家不是获罪了吗?我记得好像全都流放了,怎么又出来一个乳娘?” “富家流放不假,这位乳娘当时不在府里,听说是她家里出了事,富长河便给她放了长假,她便逃过一劫。回来后听到富家出事的前因后果,大概就把这一切都赖到玉娘的头上了。所以才会一直在镇上等待时机,想要找机会对玉娘下手。” “真是可恨!”杜安康气坏了,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更感激杨峥了,“这次多亏了杨镖头,要不然玉娘可真就危险了。” 根本就不是他做的事!杨峥心里苦笑,嘴上却道:“莫在提了!” “对了!”他道:“其实,那个老妇并不是一个人,富长河也在镇上。事后我去调查,发现富长河和这个老妇一直有联系。这件事,是这两个人蓄谋已久做下的。只不过那老妇无意中撞到了杜玉娘,心急,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把以才会贸然下手。” 这个消息更让人震惊了! 特别是杜玉娘,她一直以为那老妇是故意监视她,找机会下手的。现在听杨峥这么一说,原来那天两个人真的是不期而遇。 “富长河……他,他不是应该被流放了吗?” “半路上跑回来的,所以一直偷偷摸摸藏着,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刘氏脸都白了,“娘啊!被流放的人,还能跑回来?” “事情出了点岔头,他爹娘都在半路上死了,是自戕,这小子趁乱跑的。官差怕担责任,就往上报了病死,责任也就没有人追究了。” 怎么会这样! 杜河清觉得这件事小不了了,富家人这是来寻仇来了,他们在明,对方在暗,这事儿不好办啊。 “那怎么办?”刘氏急得团团转! “爹,娘,你们不用担心,大不了以后玉娘不要出门了,实在不行咱们就报官去!” “无凭无据的!官府怕是也不能管!再说了,这事儿本来就是他们的责任,遮掩还遮掩不过来呢,又怎么会管咱们这些事。” 杨峥几次想要说话,都被打断了。 杜玉娘瞧见了,就大声道:“爹,娘,你们先别吵,听听杨镖头怎么说这事儿。” 大家这才齐刷刷的把目光落在杨峥身上。 杨峥轻了轻喉咙,才道:“人已经解决了,你们不担心。” 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杜玉娘也很好奇。 杨峥道:“我把姓富的投监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他和他的奶娘已经下了大牢,以后不会再出来了,你们放心吧!” 杜家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这,这可多谢了!杨镖头,这件事可不容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江湖上有几个朋友,帮了不少忙。”杨峥没说具体的,反正杜家人也不会去大牢里探监,只要没有人来骚扰他们就行了。 杜家人也算是识趣,没往深里问,正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杨峥肯帮忙,顺手把人送进去,就已经是大恩了。 “这可要多谢杨镖头!”杜河清只道:“我们只是平头百姓,这事儿要是没有杨镖头帮忙,只怕就成后患了!来来来,我敬你一杯!谢杨镖头对我们家的大恩啊!” 杨峥欠了欠身,与杜河清碰了碰杯,两个人又喝了一杯酒。 刘氏心里也十分高兴,毕竟解决掉了一个大麻烦。她这会儿瞧杨峥也不难受了,还悄悄跟杜玉娘说:“没想到杨镖头想得还挺周到,这事儿也多亏了他,要不然的话,可够我跟你爹头疼的了。” 千日防贼,那得多累啊!富长河破罐子破摔,发起疯来可不好对付!要不是杨峥解决了这事儿,将来还指不定要出多大的乱子呢! 杜玉娘觉得这事儿不一定像杨峥说的那般容易,到底怎么回事,还得私底下问问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时间也差不多了。 杨峥提出来告辞,杜家人也不好再留,杜玉娘把一早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 杨峥诧异,摆手道:“不必这样。你……你们请我吃饭,已经算是谢过我了。” 杜玉娘就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这都是自家做的东西,不值钱,你就拿着吧!” 第三百零七章 回家 杨峥接过杜玉娘递过来的包裹,道了谢。 杜家人把他送出门,叮嘱他没事就来家里坐坐,千万别客气。 杨峥欣然应允,跟杜家众人一一告别后,牵着马离开了。 刘氏对他的态度转变了不少,关上门以后还感慨了一番,说是真没想到杨峥能把事情办到这个地步。 杨峥不但救了玉娘,还把那么一个大麻烦解决掉了,刘氏再怎么挑理的人,也说不出什么他的不好来了。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人情啊!跟上次杨峥出手解决小混混的恩情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毕竟人家跟你杜家什么关系也没有,遇上了这事儿当没看见也使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但是人家不但伸手管了,还把后续闹心的事儿一并管了! 唉! 刘氏唉声叹气的钻进被窝里,把杜河清吓了一跳。 “他娘,你咋地啦?” 刘氏眨巴眨巴眼睛,不太高兴地道:“事情不好办了啊!” “怎么了?”杜河清听刘氏这么一说,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刘氏睡意全无,就跟杜河清掰扯起杨峥这件事情来。 “以前吧,我觉得玉娘对杨镖头不太寻常,还想着杨镖头见多识广,年纪又比玉娘大了一些,两个人应该看不对眼儿才是。现在一瞧,倒是我想差了!你想想,杨镖头出力不讨好,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什么呀!杜河清呆呆的想了片刻,竟是想不出来。 刘氏恨铁不成钢地道:“哎哟,你这个脑瓜子,怎么这么笨!那富长河家破人亡,非要把这件事赖在咱们身上,这得是多大的事,多大的乱子?别人躲还躲不开呢,他怎么就往前凑了?” 杜河清恍然大悟,低声道:“你的意思是,他这么做全是为了玉娘!?” “哎!你再想想,富长河是个逃犯啊,官差怕这个事追究到他们的头上去,都不打算抓他了,可是杨镖头为啥非要把人抓进大牢里,还特意托了江湖中人办这个事?” 杜河清总算知道刘氏的意思了,“你是说,他是为了玉娘!” “可不是?”刘氏心情复杂,只道:“你又不是没瞧见,玉娘给他敬酒的时候,他是咋说的?说玉娘之前病了,现在不要喝酒。” 杜河清点了点头,这会儿他也想起来了。 “玉娘生病的事,咱们也是随口一说,要不是心里头真挂着咱们闺女,他能记着?” 杜河清长长的叹了一声,“要说这杨镖头,人也不错。”就算是给他们当女婿,也不掉价啊! 刘氏懂杜河清的意思,她翻了个身,道:“我没说杨镖头不好!那孩子生得相貌堂堂,浓眉大眼,看着也不错。论长相他虽然不如那些贵家公子,可是男人生得那么俊俏做什么呢?他比安康也大不了几岁,可是稳重多了。性子不急不躁的,瞧着也是个有本事的!” 杜河清非常赞同这话。 押镖这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身上要有功夫,胆子要大,心要细!像杨峥这个年纪就能当上镖头,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而且他能托人把富长河送进大牢里,这也不正说明他有几分本事,门路广嘛! “既是有本事的人,你还担心啥!他要是真有心,想要娶玉娘,我瞧着倒也不错!” “不错是不错!”刘氏道:“可是你想过没有,当镖头多危险啊!天天打打杀杀的,玉娘要是真嫁过去,岂不是天天跟着他担惊受怕,提心吊胆?” 说来说去,话题又绕了回来,只不过这个时候,刘氏对杨峥少了一些偏见罢了,但是她最担心的问题,还是解决不掉。 刘氏是希望杜玉娘能找个靠得住的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算了,也许啊,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瞎想的,万一人家没有那意思呢!” 刘氏想了想,“这倒也是。”玉娘才十四,可以等两年再说亲,到时候,也许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夫妻俩止住话题,休息不提。 杨峥拎着杜玉娘送的东西,回了家。 他回的这个家,不是在桃溪镇买下的那座小宅子,而是他的老家,石田县五岩镇的三里坡村。 石田县的五岩镇和桃溪镇彼邻而居,两个镇子虽然离得很近,但是却隶属于两个县管辖。 三里坡村离五岩镇不远,故而从桃溪镇到三里坡村,骑马也就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杨峥很少回家,他跟着师傅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对家的印象并不深刻。最重要的是,家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充满不好回忆的地方,他的亲人们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太过苛刻。杨峥无法去寻回那渐渐消失的亲情,只能假装自己毫不在乎,在外面过自己的日子。 其实他每一次回来,心情都是极其复杂的。 杨峥回村时,天还没有黑透,许多吃完晚饭的人都出来纳凉,手里摇着一把大蒲扇,用大肚茶壶泡一些野菊花来喝,清热解暑,别提多自在了。 “哟,这不是老杨家二小子吗?” “是哟!杨峥回来啦?”有人记得杨峥大名,就打起了招呼。 “杨家这二小子这两年可出息了,你瞧瞧人家那大瓦房,多气派!” “就是!” 村民们议论纷纷。 杨峥一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本来就是个内敛的人,话不多,又是好久没回家,故而对村里的人印象不深,有些瞧着面熟,有的则是叫不出名字。 杨峥牵着马回了杨家,站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却是犹豫了。 每次他回来,家里都要闹一次,次次都是不可开交。 以前娘还好一些,就知道朝他要钱,但不管怎么说,这钱都花大了大哥一家子身上,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但是上一次,娘居然提了那么一个要求! 杨峥正犹豫着,杨家的大门却是突然打开了。 杨峥一抬头,就对上了大哥杨峥的眼睛。 “哟,峥子回来了!快快快,傻愣着干啥啊,进屋啊!”杨峰十分热情,自己这个亲弟弟,那可是财神爷,得罪不得。 第三百零七章 母子 就在杨峥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杨峰推开了大门,看样子是要出去,哥俩打了个照面。 杨峰可不敢得罪杨峥这个财神爷!要知道这几年,他的日子之所以会过得这么滋润,全都是因为他这个弟弟不停往家里捎钱的缘故!巴结好了他弟弟,他的小日子才会好过。所以杨峰一见到杨峥就特别热情,热情得有些让人招架不住。 杨峥进了院子,将马儿也牵进去,拴在了牛棚边上。 “娘,娘,你看谁回来了!”杨峰眼睛一直盯着杨峥手里的东西看,他弟弟带回来的东西,那都是他的,不用着急。 杨峰把杨峥带进了屋,杨峰的媳妇郭氏正在堂屋里择菜,看到杨峥回来了,脸上顿时乐开了花:“二弟回来了?” 也不是郭氏对杨峥有多好,只是这个小叔子回来就能给他们家带来好处,而且他在家里待的时间也短,所以郭氏还是很高兴,很欢迎他的。 杨峥对郭氏不太待见,这个女人品性不好,不过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大嫂,而且见面的机会也不多,所以面子上总要过得去一些。 杨峥点了点头,叫她一声:“大嫂。” “来来来,赶紧进屋,娘,二弟回来了。”郭氏笑着挑起了东屋的帘子,对炕头上坐着的齐氏喊了一声:“娘!” 齐氏一抬眼,就看到了郭氏身后的杨峥。 “老二回来了,快坐下!”齐氏看到杨峥手里拿的东西,还是比较满意的,“老大家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看到老二拿着那么多东西呢吗?赶紧接过去,要是累着老二了,我跟你没完!” 郭氏一听这话,乐得都找不着北了,这可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小叔子手里拿的是啥,会不会有银子? “是我的不是,娘,你别生气。二弟,一路辛苦了,这个大嫂帮你收着。” 杨峥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东西往炕边上一放,道:“不过是些路上的干粮,大嫂不用惦记了。” 郭氏听了这话,伸到半空中的手顿时僵了一下,杨峥这话说得也算是打脸了,郭氏虽然爱占小便宜,但是以前大家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像现在这样直接打脸的话,她以前是没听过的。 郭氏咬着牙讪笑,转身出了屋,到了外头,却被郭峰一把拉了过去。 “怎么样,东西到手没有?” “屁,你那个好弟弟,说手里拿是干粮,根本都不让我碰一下!”郭氏气呼呼地问:“你那边呢?” 杨峥每次骑马回来,杨峰总要去搜一搜马身上挂着的长褡裢,里面的东西无非一些随身带着的吃喝,银钱。杨峰经常不问自取,觉得那些东西就是他的。 “啥也没有,没有褡裢。”杨峰的脸色不太好,跟之前见到杨峥时的欢天喜地模样完全相反。 “你说你弟弟是不是起了别的心思?”郭氏小声地道:“上次回来也没给钱,这次回来怕是也不会给钱了。” “不能吧!”杨峰道:“他还不是要听娘的!只要咱娘在一天,他就得老老实实的孝敬咱们。” “咱娘不是想把侄女嫁给他吗,可是他想都不想都拒绝了,你说说……” 杨峰咬着牙道:“莫慌,还有老太太呢!” 郭氏点了点头,夫妻俩一起进了屋。 屋里,齐氏正在跟杨峥话家常:“老二,你瘦了,是不是这段时间太忙了?”齐氏对杨峥这个小儿子,真心喜欢不起来。 “最近是忙了点!”杨峥不动声色地道:“镖局出了点问题,人手不足。” 郭氏在一旁有些着急,还是杨峰拉了她一下,她才忍着没开口。 齐氏打量着杨峥,目光中带着几丝怨恨。 老话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头老太太的命根子。但是到了齐氏这里,这话便不成立了。 杨峥是个遗腹子,他还没出生的时候,他爹因为上山打野物而掉下了山崖,故而齐氏认为,杨峥是个命硬的!他爹就是让他克死的,她之所以会变成寡妇,也全是因为杨峥命太硬。所以齐氏对杨峥从来就没有太多了母子情分,她坐月子的时候,甚至有好几次想亲手杀了这个孩子,但是杨峥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齐氏犹犹豫豫的,最终也没能狠下心。 杨峥慢慢的长大,齐氏虽然没舍得下手杀他,但是她对杨峥的恨意和怪罪是一点都没有减少。在她眼里,这个孩子就是她所有苦难的开始,所以齐氏对杨峥一点也不好,非打即骂,要是不知道杨峥底细的,还会误认为他是杨家捡来的受气包。 杨峥吃的最差,干最累的活,明明都瘦成了皮包骨,可是齐氏还是觉得不解气。上面征人丁税的时候,杨峥才多大?齐氏为了省几个钱,把不到十岁的杨峥推了出去,让他去跟着成年汉子们一起挖河道,修筑河渠。 杨峥也是命大,当年真是凶险万分,后来要不是碰到了他师傅,现在只怕早就死透了。 齐氏做梦也没有想过,杨峥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当镖师押镖可是个辛苦的活,而且这是玩命的差事,随时可能掉脑袋。 所以这几年,齐氏不停的压榨杨峥,恨不能把他所有的钱都挖出来。这几年家里盖房子的钱,买地的钱,还有攒下的那些钱,都是杨峥用命挣回来的。 但是,人心不古,人性贪婪。 齐氏偏偏觉得,还不够!杨峥这几年越来越不好掌握了!她的年纪越来越大,也不知道还能用“孝顺”的名头压榨他几年! 齐氏想让杨峥为老大一家做牛做马,因为只有老大才是她的儿子,只有老大一家才是杨家的后代,才能把香火延续下去。只要她一天不死,杨峥就得把他挣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 “你说的那些,我也不太懂,你只要记得,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别受伤就行了。” 杨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齐氏又问:“你吃饭了没有?我让你大嫂给你做点!” 杨峥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我在镇上吃过了。” 第三百零八章 绿豆汤 母子俩久别重逢,见面之后本该非常欢喜,可是他们之间的谈话就像倒行公事一样,淡薄得听不出一丝亲情味儿。 杨峥心里明白,自己的母亲是不会真心关心他的,因为他现在还有利用的价值,所以家里人不会跟他撕破脸皮!等到他们在自己的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价值的时候,他们就会是另一副嘴脸了。 “在镇上吃过了?”齐氏闻言,心中有些不满,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住一晚上,明天就走!”杨峥道:“镖局那边的事,耽搁不得。” 齐氏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他:“能不能多留两天?” 杨峥知道她这是有事,不动声色地问:“怕是不能,娘,你有事?” 齐氏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后才道:“你都多大岁数了?你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大宝都两岁了。” 说来说去,还是关于杨峥的亲事问题。 上次杨峥回家,就是因为这个亲事问题,与家里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齐氏想让杨峥娶她的侄妇女,说明白点,就是想控制杨峥。在她眼里,她的侄女或许都比自己的这个儿子要亲一些。 杨峥微微皱眉,“亲事的事儿,娘就别操心了。” 齐氏微怒:“你这叫什么话?你爹去的早,我一个人拉扯你们哥俩长大容易吗?大宝如今都六岁了,你再不娶房媳妇,你是想气死我吗?” 杨峰的独子,名叫杨大宝。 杨峥微微思忖片刻,问道:“娘只是想让我成个家?” “当然,你在外面拼命,家里总得留个帮你守家待业的人吧?” “娘是想在我成亲之后分家吗?” 郭氏听了,顿时急得白了脸!分家?分了家以后,老二的钱岂不是都进了他自己腰包,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不过,郭氏转念又一想,又觉得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婆婆还在呢!整个三里坡谁不知道婆婆偏心偏到胳肢窝去了!想要分家,哼!瞧着吧,婆婆第一个不能同意。 果然,齐氏怒气冲冲地道:“分什么家?我还没死呢!” 杨峥也自然知道是这个结果,他坐在那儿纹丝不动,眼皮都没掀一下,等着齐氏的下文。 果然,齐氏微微平复了一下情绪以后,再次开口:“父母在,不分家,这是规矩!!你爹不在了,还有我呢!不看到你成亲,生子,我的眼睛也闭不上。” 杨峥只道:“娘,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从小到大,只要她有一点不顺心的地方,就会拿死啊活的说事。 “你这是逼我呢!”齐氏眼皮耷拉着,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杨峥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娘,我非要成亲不可吗?”他一个人,自由自在,了无牵挂,多好呀!他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废话。” 杨峥沉默了。 齐氏以为他妥协了,道:“你晚回去几天又不会出事,你们镖局的人不也是一直希望你成个家吗?” 杨峥只道:“我要是留下来,娘打算怎么做呢?难不成这两天的工夫,就能成亲了?” 一说起这个,齐氏就来劲了。 “莹莹有啥不好的!你看这十里八村的姑娘,哪个有莹莹那般模样?你安心在家住着,明天我让你大哥套车,把莹莹接过来住几天,你们见一见,处几天!”齐氏眉眼飞扬,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把杨峥紧紧握在手里的画面。 他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这辈子就应该为自己做牛做马,报答她的生身之恩! 杨峥点头,“行吧!那我先回屋了,累了。” 齐氏见他答应下来,高兴坏了,连忙道:“好好,你去休息吧!” 杨峰也连忙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收拾收拾。” 杨峥拿上杜玉娘给他包的东西,率先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杨家盖了四间大瓦房,左右各有一间厢房。 如今正房都被占着,而杨峥回来,也只能住在厢房。 等杨峥走了,郭氏就迫不及待的跑到齐氏身边,“娘,您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齐氏挑眉,“老二可不是一般人!上次你爷们说把他灌倒了,结果呢?这次可不能再有差错了。” 郭氏连忙道:“娘放心,这次肯定没问题了,咱们不是一早儿就准备好了嘛!”郭氏挤眉弄眼地讨好着齐氏,“娘,明天接莹莹的时候,顺道让大宝他爹把大宝也接回来!这臭小子几天没见你,只不定多想你呢!” 前几天,郭氏的娘家娶媳妇,郭氏最小的弟弟如今也成亲了。郭氏回去帮忙张罗,郭氏的娘和老子就把杨大宝留下来待了几天。郭氏一想,反正家里做席,肯定有不少好吃的,就同意了。 齐氏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你们看着办吧!” 郭氏立马道:“娘,我现在就去给二弟那屋添水去。” 齐氏道:“分量重点也没事,别再让他跑了。” 上回是灌酒,这次是下~药,目的就是把杨峥留下来,让他娶了齐莹莹。 “唉,放心!”郭氏靠近齐氏,悄声道:“我弄到很多,迷倒一头牛都不成问题。” 齐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去吧!” 郭氏烧了一壶水,又煮了豆绿汤。 水里,汤里,都下了迷~药。 杨峰迫不及待地把水和汤给杨峥送了过去。 “尝尝你嫂子煮的绿豆汤,里头加了冰糖,可好喝了。”不亲眼看着他把东西喝下去,杨峰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 杨峥像是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似的,伸手接过来,还客气地跟杨峰道谢:“替我谢谢大嫂。” 杨峰摆手,“不用谢,不用谢。天气热,你赶紧喝了好睡个安稳觉。” 杨峥眼睛都没眨一下,将一大碗绿豆汤一滴不剩的喝到了肚子里。 “哦,那个,你休息吧!早点睡。”杨峰乐得什么似的,拿着碗出了门。 这下看他还往哪里跑。 待杨峰走后,杨峥便运气封穴,很快那些绿豆汤就被他吐了出来。 汤里,下~药了。 第三百零九章 奇葩 杨峥早就想到了,为了把他留下来,他的亲人们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上次是灌酒,那这次又是什么呢!?他们不会伤害他,万一他有个好歹,钱从哪儿来呢?他们只不过想限制他的自由,不让他离开罢了。 杨峥早早就想到了他们会下手,所以早有防范。齐氏和郭氏自然也知道他不肯轻易就范,于是便想到了下~药这个招数。 早已经把一切都看透的杨峥,这会儿已经不会再有心痛的感觉了。 杨峥躺到炕上去,闭目养神。 杨峰轻手轻脚的跑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屋里的动静。 杨峥的呼吸声很轻,若是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 杨峰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三里坡人人都说你杨峥有本事,可是如今你不还是一样栽到我手里?一介匹夫莽汉,以为会几招功夫就了不得了! 杨峰背着手,得意洋洋的回了屋里。 齐氏问他:“怎么样?” 杨峰就道:“娘,你放心,准保让他一觉睡到明天下晌。”那豆绿汤里,可是下了十足的料,就是一头牛都能撂倒。 郭氏紧张地问道:“你听见他打呼了?要不进去瞧吧?” 杨峰道:“他从来不打呼!要是打呼才是有假了。” 齐氏想了想,却道:“听你媳妇的,再去瞧瞧!” 杨峰哪敢不应,这家里面可全都是靠老太太才有今天。 “哎,现在就去。”杨峰又去了一趟厢房。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杨峰趴在厢房门口听了一会儿,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他轻轻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很快就来到了床边。 杨峥睡得很沉,杨峰盯着他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他在装睡的迹象。他轻声唤道:“二弟,二弟?” 杨峥一动不动,呼吸还是平稳的。 杨峰的胆子大了,伸手推了杨峥两下。杨峥浑然不觉,仿佛已经失去知觉了似的。 杨峰这才直起腰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杨峥,轻喃道:“你啊你呀,生来就是个可怜人!不过也多亏了你,我才能过这般逍遥快活的日子。”说完,又看了杨峥半晌,这才转身大摇大摆的走了。 杨峰关好门的那一瞬间,躺在炕上昏睡的杨峥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黑耀石一般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光亮! 这就是他的亲人们!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夜色深沉如水。 杨峥再一次睁开眼睛,支着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整座村庄都安静了下来,人们进入了甜甜的梦乡中,除了虫鸣之声,好像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杨峥起身,将自己的包袱带好,轻轻地走到门口。他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然后将门轻轻推开一条缝,确定四周没人后,才闪身出了屋,直奔牛棚。 “嘘!”杨峥拍了拍他的坐骑大黑,安抚的摸了摸它的头,然后才将缰绳解下来。 杨峥打开大门,牵着马来到了院外。他将手里的包袱放到马鞍上,走进院子里将大门拴好,随即飞身翻过院墙,将包袱背在身后,牵着马慢慢的离开了杨家。 等杨峥离开了三里坡,来到了正路上,这才翻身上马,挥鞭而行。 马蹄声渐渐远去,杨峥和大黑把宁静的三里坡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第二天当杨家人发现杨峥不见时,一切都晚了。 杨峰气得破口大骂,“真是不知好歹!活该一辈子打光棍。娘,你是不知道,我刚才去看过了,那小兔崽子根本没喝绿豆汤,他怕是早就发现那汤有问题了,都吐了。” 齐氏盘着腿,一言不发。 “是不是你送汤过去的时候,让他看出什么来了。” “不可能!这个小兔崽子,以为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是不是。这个家他永远别回来了,最好下次押镖的时候就让人砍死!” 郭氏捶了他两下,“胡说八道什么,他要是死了,谁给你送钱?” 杨峰只道:“那可不一定,我听说了,镖局可都是有那个,那个什么安家费的!他要是死了,安家费可不就是咱们的。” 郭氏只道:“胡说!二弟还年轻呢!再干个二三十年都没问题,二三十年他得挣多少钱?还不比安家费多?” 齐氏听到大儿子咒骂杨峥,竟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没听见似的。 如果此时杨峥在这里,看到了刘氏的反应,看到了家里的气氛,想必一定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杨家的血脉。 很不幸,他确实是刘氏十月怀胎生下的亲生骨肉,只不过母子俩的缘分太浅,只有名头,没有感情。 “好了,这件事先这样吧!” 杨峰和郭氏听了齐氏的话,都有些讪讪的。不这样还能怎么样?追出去吗?根本追不上啊! “娘,咱们就这么算了?” 齐氏冷哼一声,“算了?”她抬起头,用三角眼盯着杨峰看了看,随后才道:“他是我儿子,就这事儿,到哪儿去论,我也是占理的!赶明个儿你跟我去他们镖局一趟,我还不信了,治不了他?” 杨峰大喜,连忙道:“娘,您可真厉害,都快赶上那戏文里唱的老封君了!高,高啊!”杨峰的三角眼睛里,全是光芒。 杨峰的相貌,像极了齐氏,身量不太高,皮肤黝黑,三角眼睛。 而杨峥的相貌,则是随了杨父,身材高大结实,浓眉大眼,皮肤虽然不白,但是是那种很健康的古铜色。 杨父在世的时候,跟齐氏还算恩爱,所以每每刘氏看到杨峥,都会觉得自己在他身上,看到了丈夫年轻时的样子。越是这样,她心里的恨意也就越难平复,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可是齐氏心里的伤疤却从来没有愈合过。 齐氏把这些不幸,磨难,都推给了杨峥,要不是他,他爹怎么可能山上呢!他要是不出事,自己又怎么会变成一个寡妇呢? 齐氏的逻辑,也是挺奇葩的,杨父出事时,杨峥还只是一个胎儿,他到底是多倒霉,才会由他来背负这一切? 第三百一十章 多管闲事 这一切,前世的杜玉娘都全然不知情。 前世她自卑的很,杨峥救了她,她万分感激,却也知道自己除了感激,什么也不能做!她已是残~花败~柳之身,毁了容貌,就是给杨峥端茶倒水,只怕也是不配的。 前世的杜玉娘,过得太苦了,她不敢去正视自己内心的想法,只能用仇恨来麻痹自己。那时她想着,杨峥的大恩,今生今世她再难报答,只能等来世,自己做牛做马,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那时杜玉娘千方百计的想要找贺家人拼命,哪里还有工夫去关注杨峥家里的事。 所以当杜玉娘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杨峥当然不会闲着没事干,跑跟到杜玉娘跟前说这些话。 来到杜玉娘跟前诉苦的,是大胡子胡咸。 这话,还要从杨峥离开三里坡说起。 杨峥离开三里坡后,直接回了镖局。威远镖局就五岩镇上,故而杨峥很快就赶了回去。最近一段时间,镖局的生意比较冷清,所以有很多家在附近的镖师都回家探亲了。 胡咸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走镖的时候,镖局就是他的家,走镖的时候,走到哪儿哪里就是家!所以当他看到杨峥的时候,也很意外。 “你咋没多待两天,这么快就回来了?” 杨峥叹了一口气,不说话。 胡咸一见他那副模样,心里就有了些计较! “是不是你那老娘又作了?还是你大嫂又作了?”胡咸对杨峥家里的事儿,可以说是门清!杨峥并不是一个大嘴巴的人,被自己的亲娘嫌弃,又不是什么好事,他怎么可能跟别人说这种事呢!但是好巧不巧的,有一次跟胡咸在外面无意中撞到了齐氏和郭氏,这两个人一见胡咸,就打听杨峥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在外头花天酒地没有等等,还把杨峥说得一无事处,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他不孝顺了。 杨峥救过胡咸的命,胡咸也帮过杨峥许多,两个人可说是患难的兄弟,对彼此的品性可以说非常了解。 胡咸根本不相信齐氏和郭氏的话,后来四下无人之时,他特意问了问杨峥的家里事,杨峥就跟他说了一些。 杨峥的身世,让胡咸唏嘘不已,听得多了,胡咸也算是被齐氏深深折服了!这是亲娘吗?比仇人还仇人啊!还有他大哥大嫂,那简直就是极品不要脸啊! “家里又怎么了?” 杨峥往床上一躺,眼睛望着床顶的帐子道:“还不是那样!” “哪样?”胡咸坐到床边,道:“是不是还是因为上次那件事?” 杨峥点了点头,老太太就是想把他牢牢抓在手里。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行了,你别操心了!” 胡咸就道:“我说兄弟,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也该成个家了!如果你实在不想娶你娘的侄女,干脆自己找个合心意的姑娘,直接成亲不就完了吗?” 胡咸这么一说,杨峥的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纤细的身影来,鹅蛋脸,一双圆圆的杏眼,不是杜玉娘又是哪个! 杨峥一呆,紧接着就闭上了眼睛,把杜玉娘的身影驱逐出了脑海。 他娘再不好,那也是他的亲娘!生了他,给了他一条命!他自己受着罪,也就罢了,没必要拖人家姑娘下水,害了人家一辈子。 杨峥太了解齐氏了,她想要压榨自己,就算自己娶了人家姑娘,怕也是护不住她。 杨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是把胡咸气坏了。 胡咸这个人长得有些胖,外表粗犷,看起来是个十分不拘小节的人。他这个人,粗中有细,有些事就算杨峥不说,他自己也看得出来。 杨峥对待杜家面馆那个姑娘很不一样,人家救了他一回,他不是同样伸手救了她?甚至为了她夜探富家,把百年前的案子都揭出来了。 还有后来富长河死了,他为了那个姑娘,可以说是背负了一条人命啊。 胡咸觉得,他应该去探探杜玉娘的口风,所以他一个人偷偷跑到了桃溪镇,想要探一探杜玉娘的口风。 说来也巧,那一天正好赶上下雨,杜家面馆里的客人并不多。 胡咸到的时候也不是饭点,所以店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两桌客人。 刘氏难得可以歇歇,就回后院带孙子去了!要说她也是够辛苦的,要不是因为家里的活没有人干,她能到店里当跑堂给儿子,闺女打下手吗?带孙子还带不过来呢! 而杜河清呢,因为要去看看老家地里的收成,所以也不在。 现在杜家的地,已经全都到了他们手上,虽然他们自己不种了,但是已经找了种田的老手把地租了出去。杜家只要六成租,四成分给佃户,他们是土地的所有人,是要交税的,这六成租子还要再除去一成用来交税,所以已经很厚道了。 胡咸一见店里人少,加上杜河清和刘氏都不在,就默默地在自己心里念了一句,真是天助我也啊! 杜玉娘一见到大胡子,连忙迎了上来,当初人家可是帮了他们不小忙呢!而且大胡子是杨峥的好朋友,单凭这一点,杜玉娘就不会怠慢他。 “胡大哥,这种天气,你怎么来了?”他们也算是熟人了,杜玉娘这样称呼他,也是没错。 这话听在胡咸的耳朵里,又是别有内情了。杨峥就叫他胡大哥,嘿嘿。 “哦,办点事,路过,顺便来躲躲雨。”胡咸可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特意来八卦的。进门时,他就把蓑衣,斗笠都挂在门口了,所以杜玉娘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谁没事还会预备着蓑衣,斗笠带着呢!怪麻烦的。 事实上,当镖师的人,走南闯北见得多了,对天气的变化也是有些了解的!什么样的天要下雨,什么样的天要刮风,他们都略知一二,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恶劣天气。 “胡大哥,今天吃点什么?” 下雨浇灭了暑气,闷热的天气变得凉快起来,胡咸就点了一份炒面,还要了一盘卤味儿。 面很快就端了上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透露 面很快就端了上来。 胡咸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一副毫无食欲的模样。 他是一个吃货,面前摆着美食,偏偏还要装出一份吃不下的样子,这滋味,可当真不好受。 胡咸唉声叹气,摇头晃脑的模样,果然成功的吸引了杜玉娘的注意力! “胡大哥,怎么了?是不是这面的味道不对?要不然,我重新给你做一份去?”杜玉娘十分疑惑的盯着那盘炒面看,这是大哥的手艺,可是兄妹二人做面的手艺已经不相上下了,只有特别细微的差别。嗅觉,味觉一般的人,根本品不出来这其中的差别! 大哥的手艺已经出师了,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啊!而且这盘面色,香方面都没有问题,难道是味道出了问题? 胡咸摆了摆手,“不用,不是面的问题,这面很好,我吃不下去,是我自己的问题!”天啊,谎言说到这个份上,也真是够拼的了,他的肚子明明已经在咕噜噜的叫唤了好吗! “出什么事了?”杜玉娘道:“莫不是着凉了?要不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胡咸摇了摇头,“我老胡这身体,能打死一头牛,哪里会着凉呢!” 杜玉娘眨巴眨巴眼睛,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话了。 胡咸只道:“唉,杜姑娘,你是不知道啊,我是为了我那个兄弟上火啊!” 兄弟? 杜玉娘何等聪慧,一下子就想到了杨峥身上! “是,是杨镖头?”她小心翼翼的问了这么一句。 有门! 胡咸的眼睛微亮,心想看来杜姑娘对杨峥也有意思,否则的话,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他身上去了! “可不是!唉,你是不知道啊!杨峥的娘,那可是亲娘啊!都要把他给逼死了。” 杜玉娘吓了一跳,她不由自主的坐到了胡咸的对面,略有些着急地问道:“这,这怎么可能呢!胡大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胡咸心里暗暗得意,脸上却是一副凄苦无比的表情,“姑娘啊,这话说起来,可就长喽!真要是从头说啊,得从杨峥那小子还在他娘肚子里时说起……” 胡咸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说话的时候,特意低压了声音,以确保除了杜玉娘以外,别人都听不到二人的谈话。 他絮絮叨叨的,把这些年杨峥受的委屈,都一一讲了一遍。 杜玉娘听过之后,简直就惊呆了,这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娘啊!杨峥可是她亲生的,她怎么能因为杨峥的父亲出了意外,就把一切的一切都推到一个,一个胎儿身上去呢! 简直荒谬! “杜姑娘?杜姑娘?” 杜玉娘这才回过神来,道:“胡大哥,我听着呢!” 胡咸暗暗偷笑,打了个唉声,才道:“唉,你说我这兄弟,命多苦啊!他是被自己的老娘坑怕了,所以啊,说什么都不肯成家!我看他啊,这辈子是要打光棍喽!” 杜玉娘就道:“其实,杨大哥人挺好的。” 胡咸大喜,看来自己猜的没错,这对冤家,是郎有情,妹有意,可就是都是脸皮薄的人。 哎呀,也不太好办啊! 杨峥不想害了人家姑娘,势必不肯向杜姑娘表明心迹。人家姑娘虽然对自己兄弟有意思,可毕竟是女儿家啊,这种事情,也没有让人家女儿家主动的道理吧! “唉!人好有什么用啊!?”胡咸叹了一口气,“他不愿意娶自个儿的表妹,又不愿意娶旁人家的姑娘耽误人家!我这个兄弟,命苦啊!” 胡咸一本正经的揭自己兄弟的老底,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杜玉娘笑了笑,“胡大哥,我看你年纪比杨镖头还年长几岁,想必你现在,孩子都有了吧?” 胡咸的表情顿时像是被定住了似的,他略有些不自在,但是还是如实道:“我老胡还没成家呢,哪儿来的孩子。” 杜玉娘就道:“那你自己都不成家,非要杨镖头成家做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懂不懂?”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胡咸觉得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他这是被鄙视了吗?他老胡可不是找不着媳妇的人!! 胡咸嘿嘿一笑,心想他能跟杨峥一样吗?他从小是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后来二老去世了,他还有个姐姐关心他,管着他。这些年他不愿意成家,是不愿意让正经人家的姑娘跟着自己腥风血雨的过日子,所以他宁愿去青楼找那些风尘女子快活,也不愿意成亲耽误人家姑娘。 杨峥跟他不一样,杨峥没有人疼啊!从小到大,哪里尝受过一丁点被人疼爱的滋味啊!就连他师傅…… 唉,不提也罢! 有些个荤话,可是不能随便说的,胡咸还算是个懂分寸的人,所以当下只道:“老胡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爹娘活着的时候,可疼我了!杨峥不一样啊,这天底下,哪儿有人疼他!我就想着,让他娶个媳妇,好也有一个知疼知热对他好的人。” 杜玉娘眼眶发酸,心里也堵得厉害。 “行,你慢慢吃吧,我忙去了。” 胡咸愣了一下,想不明白杜玉娘怎么突然就这个态度了。之前她好像还很关心杨峥的样子,现在却是完全变了一个态度,不理不睬了。 哎呀,这个女人心海底针,老话说得太对了! 胡咸急得直挠头,可是他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人家姑娘一点表示都没有,他还能怎么办? 呃~ 胡咸突然又有了主意,他三下五除二的摆桌上的东西吃掉,不拘小节的拿袖子擦了擦嘴,然后喊杜玉娘过来结账。 杜玉娘淡淡的扫了一下桌子上的碗盘,才报出了一个价格。 胡咸脸上有些发热,之前还说吃不下去,这会儿却全光了。 哎! 他道:“玉娘,麻烦你再帮我打包几份肉夹膜,我带回去吃。” 杜玉娘点了点头,收了钱,回后厨打包肉夹馍了。 “杜大哥,你的肉夹馍。”杜玉娘把包好的肉夹馍递了过去,道:“里面还有一份八宝菜,是我送的。” 胡咸点了点头,接过纸包,跟她道谢。 “玉娘,你知道富家的事吗?” 第三百一十二章 配不上 雨小了很多,面馆里的店人趁着雨势渐弱的工夫,付钱离开了杜家面馆,赶路去了。此时此刻,杜家面馆里,就剩下胡咸一个食客了。 “玉娘,你知道富家的事吗?” 杜玉娘的杏眸中,闪过一抹讶异之色,富家?富长河家?好好的,大胡子怎么会提起这个? “胡大哥,你说的是富长河家吗?” 胡咸点头,“你可知他家为何会被抄了,又为何会全家流放?” 杜玉娘摇了摇头,紧接着却是小声问道:“不是说富家祖上是马贼,与百年前贡品被劫一案有关吗?” “富家也算是低调行事的人家了,他们家避祸几十年了,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杜玉娘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事儿怕是与自己有干系了。 “胡大哥,有话您直说就是。” 胡咸微微叹了一声,“此事全是杨峥的手笔。” 杜玉娘呆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大胡子不会无缘无故的跟她说富家的事,更不会无缘无故的跟她说杨峥的好与不好。他之所以会这么说,难道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那个对杨峥知疼知热的人? 杜玉娘的脸突然红了起来,这么想,好像也不太对。或许,他是想替杨峥表露心迹? 表露心迹! 杜玉娘暗暗在心中哀嚎,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啊!就算杨峥是揭发了富家的那个人,但是,但是也许他只是为了公道呢!只是为了那些被富长河杀死的无辜百姓呢! 有可能是为了她吗?会吗? 胡咸看她不说话,就知道杜玉娘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又道:“富长河在你家闹了一通,当街打人的事情过后,杨峥就知道富家人没安好心,肯定是要报复你的。他怕夜长梦多,便先下为强,让我去了富家打探,随后我们二人夜探富家,才发现了富家的秘密。” 胡咸说得轻描淡写,可是杜玉娘却听得心惊肉跳! 夜探富家! 杨峥这么做,全是为了她啊! 杜玉娘的心乱了。 “还有,富长河半路跑回来,是要杀你们的,你知道不知道?” 杜玉娘点了点头,富家人若是得以生还,肯定是要报复的!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流放到半路上,居然出了差错,富长河居然还能跑回来!特别是他的乳娘还活着,他有了帮手,又藏在暗处,肯定有诸多的方便。 胡咸就道:“你知道不知道,杨峥这个人,虽然一身的本事,却从来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再恶的人,他也希望那个人能接受律法的审判,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他是江湖人,可是他从来不用江湖人的手段解决问题。” 杜玉娘咬着自己的下唇,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接下来胡咸说的话,却无疑是在她头顶上扔下了一个响雷。 “为了你,他破了规矩,富长河死了!杨峥亲自动的手!他的奶娘本就是身患绝症,等死之人,杨峥虽未杀她,却是把她下了大狱,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得在牢里咽气!” 听到这里,杜玉娘再也忍不住,不由得惊呼出声。 杜玉娘飞快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但是在灶间里忙活的杜安康,还是听到了。 “玉娘,你没事吧?”杜安康看到胡咸,朝他点了点头:“是胡大哥!” 胡咸僵硬地笑了笑。 奇怪啊,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没事!”杜玉娘的心跳得厉害,她回头道:“方才看到一只蟑螂,吓了我一跳。” 杜安康连忙道:“有蟑螂?这可不得了了!得了,趁着店里没有人,我赶紧去买点蟑螂药!”做吃食的生意,最重要的是要干净,要是让食客看到店里有蟑螂,那还了得。 雨已经小了很多,杜安康再也顾不得别的,打了一把伞,快步的离开了面馆。 这下子,说话就更方便了。 胡咸见杜玉娘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心里头有些不忍,他是不是太坏了!这姑娘才多大年纪,让她知道这些,无异于告诉她,杨峥对她有大恩,你该以身相许,这样真的好吗? 杜玉娘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开口道:“胡大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大胡子要是不说,这件事情她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杨峥是不可能告诉她的。 “我……” 杜玉娘摆了摆手,打断胡咸的话,“你放心,我明白的!我不会胡思乱想的,也不会跟杨镖头说。” 呃~ 胡咸挠了挠后脑勺,他好像好心办了件坏事啊! “谢谢胡大哥告诉我这些!”杜玉娘朝窗外看去,道:“雨停了,胡大哥这会儿走方便些。” 胡咸点了点头,拿上油纸包,到门头拎上蓑衣和斗笠,飞快的夺门而出。 要死了,要死了!今天办了件糊涂事! 这件事若是让杨峥那小子知道了,怕是要吃一顿排头啊! 呃,他要不要去姐姐家待两天,避避风声啊? 胡咸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当下便起身往他姐姐家的方向走去。 至于杨峥和杜家那个小姑娘,唉,算了算了,不管了,随他们去吧! 杨峥绝对想不到,他分分钟就被胡咸给卖了,更可气的事,胡咸掀完他的老底,就跑了! 杜玉娘一个人坐在铺子里长吁短叹! 她现在,有点不敢面对杨峥了。 杨峥为什么要帮她?难道真的对她有那么一两分的喜欢吗?胡咸说他从来不用江湖手段解决纷争,可是却为她破了例! 老实说,她刚刚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确实很甜!但是随后,就是忐忑不安了。 她配不上杨峥。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杜玉娘都这样觉得! 前世的她,那样不堪,今生…… 今生…… 杜玉娘胸口发闷,今生她没有嫁人为妾,没有认人不清,她还是个好好的闺女,是不是就有可能…… 上一世的自卑,跟着杜玉娘一起重生了,杨峥就像一颗星星那般耀眼,杜玉娘无法想象自己能站在他身边的画面。 还是算了吧! 杜安康一回来,就见到杜玉娘盯着桌子上的碗盘发呆。 “玉娘,玉娘?” 第三百一十三章 新点子 “玉娘,玉娘?” 杜安康一回来,就见到杜玉娘盯着桌子上的碗盘发呆。 “哦,大哥,你回来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自己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而且脸色也不太好。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就是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大哥,你买的药呢?” 杜安康只道:“没买过,过两天我再去!对了,你刚才到底在想啥呢?我怎么瞧着你今天不对劲呢?” 整个人都怪怪的。 杜玉娘就道:“啊?我就是想点铺子里的事,你别担心。” “铺子里?你要是有心事就说出来,大哥帮你拿主意。”杜安康道:“你是我亲妹子,有事不跟我这个当哥的说,是不是把我当外人?” 杜玉娘知道杜安康这个人有些犟,可是也没想到他能犟到这个地步! 算了,要是他不犟,前世怎么可能那么傻,以为自己死了,自不量力的跟到贺家去闹,还让人打成那样。再说了,做生意这么长时间了,大哥的脑瓜也灵活了不少,这会儿都会拿话激她了。 杜玉娘就指了指一旁的位置,道:“咱们坐下说。” 杜安康就坐了过去。 杜玉娘道:“一场秋雨一场寒,这眼瞅着就立秋了,天气凉得可快呢!” 杜安康点了点头,“时间过得真快。” “我想着,店里再加几个新品种。” 杜安康一听,眼睛就亮了,“玉娘,你想卖什么面?” “不是卖面,是做汤锅。” “汤锅?” 杜玉娘道:“对,汤锅!定制一种小小的锅子,底下放一个小号的炭盆,搁一两块炭,把做好的汤锅搁在上头,准保越吃越热乎。你想想,天气那么凉,要是吃一个这样的汤锅,那得多舒服啊!咱们家的面馆,也适时候多添点别的菜品了。” “咱们家没有热菜,挺多人想喝一口,因为没有下酒菜,都不乐意来。” 杜玉娘道:“那是有条件的,没条件的,酒都喝不上!我想着,跟姥爷说说,让他上康家先给咱们少进点酒,卖着看看,咱们家再添几样炒菜,几样汤锅,这生意肯定越做越红火。” “那是,那是!!”杜安康一副摩拳擦掌,恨不能立马就行动的样子,可把杜玉娘逗坏了,她心里高兴,方才心中的那些忐忑和酸楚,也就消散了许多。 “大哥,学厨可辛苦了,比抻面辛苦,你得有心里准备。” 杜安康把胸膛挺得高高的,“玉娘你放心,我不怕辛苦。我学习抻面的时候,你也瞧见了,大哥可是很有信心能干好的!再说,做菜还能有种地辛苦?以前咱家里那么多田,从犁地到点种、拔草、施肥、透水、割麦子,拔花生,掰玉米,哪个不比这个辛苦?你放心,我肯定行!” 杜玉娘道:“那也好,今天晚上开始,我便教你做菜,先从最基本的开始。” 杜安康郑重的点了点头,“好!” 当天下晌,杜河清就从杏花沟回来了,家里的地都不错,花生用不了多久就能拔了,玉米棒子结得也好,雨水足,庄稼长得就结实,杜河清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不过,堵心的事情也有。 杜河清见到了张氏。张氏那个人,素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原本以前她是有几分怕杜河清的,轻易不会往他面前凑。但是这回,张氏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敢跟杜河清叫板了,不但骂了一通难听的话,还要让杜河清拿钱给他们赔偿。 杜河清哪里会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他也不搭理张氏,大步流星的走开了,张氏哪里追得上他,只能在他身后大声咒骂。 杜河清留了个心眼,转头找了一个村里关系不错的人了解情况。他这才知道,原来杜安兴的腿居然瘸了!杜家二房的人对此事非常忌讳,谁也不说杜安兴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武大夫去他家里给杜安兴看腿,他们也说得支支吾吾的,一副语焉不详的样子。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杜安兴在镇上的青楼里闯祸了,好像是把人家青楼里的清倌给睡了,结果还没钱。为了救他,杜河浦把家里的地都卖了,结果还不够,人家那边的人记仇,就要了他一条腿。 这传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村民们没办法不相信。 事实上,这传言已经接近真相了,除了杜安兴的腿是被他老子打断的以外,其他的都是真的。 杜河清知道这件事后,心情确实复杂了一阵子。那毕竟是他的亲兄弟,亲侄子啊!不过随后他又想起了最近这两年发生的事,特别是杜安兴想要算计玉娘,想让她嫁给富长河的那件事,简直就是杜河清最不能容忍的!一想到因为这件事,还扯出了后续富长河报仇的事,杜河清就是一阵阵的后怕,若是没有杨峥,只怕玉娘这会儿已经遭了毒手了! 想到这,杜河清对二房人的怜悯和心疼就淡了许多!玉娘常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现在想,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他们兄弟缘分浅!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说他自私也好,冷漠也好,他杜河清便是那肚子里能撑船的宰相,也绝不可能原谅伤害他家人,伤害他女儿的人!更何况,这次要不是因为杨镖头,指不定家里要出多大事呢!那富长河都家破人亡了,还能饶得了他们这一大家子? 想通了以后,杜河清的心理负担就瞬间化为乌有了!一身轻松的回了家。 回家之后,杜河清也没打算瞒着,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李氏的脸黑得像锅底似的,她生气,觉得老二一家子给杜家祖先丢脸了! 虽说两家已经断亲了,但是李氏心里,还是把杜河浦当成儿子看的!杜安兴有再多的不好,那也是她的亲孙子啊!但是杜玉娘差点出事以后,李氏的心就已经彻底凉了下来,故而这次听了大儿子话,她只是生气,只是觉得老二一家子的心都烂透了,却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心疼和在乎的感觉。 一家子人像是约定好了似的,谁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和意见。说起二房的事,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一样,好像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说完也就完了。 当天晚上,杜玉娘把自己要在店里弄汤锅的想法跟家里人说了。 李氏现在是不管事的,她的任务就是稀罕两个重孙,养好身体,多享几年福。儿子孝顺,媳妇也是个好的,最重要的是孙子,孙女都有出息,她要是不多活几年,都觉得亏得慌。 李氏现在时常暗自叨叨的一句话就是:老头子,你没福气啊!咱们家现在日子这么红火,儿孙这么孝顺,可惜你都看不到了。 田氏是不反对的,她甚至很支持杜玉娘的这个想法。小姑子做菜好吃,这可是全家都公认的事实。自个男人只要学到小姑子一半的手艺,那家里这个铺子他就能撑起来了!以后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她也要供孩子们读书,不求将来他们高中,只求孩子们多读书,知礼,别像她爹娘那样就行。 杜河清和刘氏自然也是希望家里头能多些进项的!开店虽然辛苦,但是跟种田比起来,简直就不要太清闲! “家里住的地方,紧紧巴巴的,不宽敞。要是以后上了炒菜,多了进项,咱们也能攒钱买个大铺面了。”刘氏一边说,一边笑,好像大铺面已经到手了似的。 杜河清也咧开嘴笑了起来,日子过完成现在这样,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事。反正不管怎么说,日子是越来越有奔头啊! “那行,我估计用不了几天,我姥爷就能来,到时候跟他说说去康家进酒的事!做汤锅用的锅子嘛,砂锅就可以!”杜玉娘问杜河清,“爹,你知道哪个铺子里的砂锅耐用不?砂锅买回来,还要养一段时间呢!” 杜河清就道:“这事儿啊,还得问你姥爷,他老人家门路广,啥都晓得!” 杜玉娘就道:“那行,剩下的就是炭盆的事情了,我想最好是打一个铁的。”杜玉娘去柜台取了纸笔,按照前世她师傅发明的置炭架画了起来。 “汤锅和火锅不一样,汤锅的食材都是加工好的,而火锅则是要自己动手涮着吃。我们做汤锅,为的是让食客吃到好吃又暖身的菜。”杜玉娘指着架子下面中空的位置道:“这里放上炭,砂锅直接坐到上面,因为底下是实心的,所以即便砂锅很重,也能保持平衡。中间放炭,汤锅就不会变凉。两三个人吃一份汤锅,刚刚好。” 杜安康道:“砂锅可以买大小不同的,两人份,五人份,用不同分量的砂锅装菜,卖不同的价钱。” “这个主意好!”刘氏忍不住拍了下巴掌,指着杜玉娘画的图钱道:“这个家伙看起来分量不轻,打造这么一个玩意,怕是要花不少钱吧?” “娘,账可不能这么算!”杜玉娘笑,觉得刘氏抠门儿的毛病又犯了。 “你得想,这个东西它是用几十年都用不坏的,没准儿啊,以后还能传给你孙子呢!” 家里人都笑了起来。 “去!”刘氏佯怒,只道:“我不是怕有手脚不干净的,把这个偷了嘛。” 杜玉娘就道:“这家伙也不算小,还沉,但是能卖几个钱啊,别人要也没用啊!咱们找铁匠打这个的时候,可以让他们在上面给咱们做个记号,写一个杜字嘛!再退一步说,吃饭总是要会账的嘛,结账的时候注意一下不就行了。” “有道理,就按玉娘说的办吧!”杜河清拍板了,让大家分头行动。 第二天,杜河清去找了铁匠铺子,把杜玉娘画的图纸拿给他们,让他们按着上面的样子,先打十个。 这年头,天下太平,铁矿管的不太严,平民百姓家有些私器也是常见之事,就算是刀剑,数量不是很多的情况下,官府也是不管的。 杜河清给铁匠讲了几处关键的地方,确定对方听明白了,能做得出来,便又跟他们讲起了价钱。就这么点东西,得要五两银子,而且还不许还价。 杜河清心疼那五两银子,上次花了四百五十两买下老二家的地,现在家里的余钱真的不多了,得省着用啊! 杜河清一直不知道,那四百五十两银子早就回来了,杜玉娘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老家的地拿了回来。 不过杜河清转念又一想,这些花销都是为了挣更多的钱,心里头的不舍也就淡了几分。他付了三两半的定钱,又与铁匠铺约定好,剩下的钱等取货时一次付清,便拿着铁匠铺写的条子离开了。 没过两天,刘老汉赶着牛车,带着三儿子刘钊来到了杜家。 老爷子身体好,也不用别人帮忙,自己抱着一个大背篓进的院。 他们熟门熟路走的后院,因为正是饭点的时候,怕耽误杜家做生意。 前边忙,刘氏就让杜玉娘帮忙,自己匆匆的过来把人迎了进来。 “爹,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啊!” 刘老汉把背篓放地上一放,道:“也没啥,都是自己家种的菜!现在你们没有菜园子了,吃菜都得上外头买去,还不一定能买到好的。这菜啊,都是自家种的,早上现摘的,个顶个儿水灵。” 刘氏连忙给刘老汉,给刘钊倒了两碗水。 两个人确实渴了,仰起头把水都喝了。 “三儿,帮你姐把这菜送到前边去,正新鲜呢,咋吃都行!” “哎。”刘钊应了一声,搬起背篓就往前面去了。 刘氏连忙喊道:“你慢着点。” 李氏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 “亲家来了!” “亲家母,打扰了!” 李氏只道:“快别说客气话!都是一家人呢!你们爷俩啊稍坐会儿,一会儿不忙的时候,让玉娘炒两个菜,你们爷几个好好喝几杯。” 刘老汉应了下来。 李氏又道:“两个孩子睡觉呢,等他们睡醒了,我让孙媳妇把孩子们抱出来。” 刘老汉嘿嘿一笑,点了点头,“亲家母,你不用招呼我,忙去吧!” 李氏客气了两句,就回屋了! 就算是亲戚,也得顾着点男女大防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 商讨 到了傍晚的时候,铺子里毫不意外的又忙碌了起来。 刘老汉吃得酒足饭饱,又稀罕了两个重外孙,就让刘钊赶车,爷俩要回五石村。 刘氏好说歹说,给刘老汉带了一些腊肉,一个卤好的大猪头,另外还装了一些杜玉娘做的泡菜和八宝菜。 一开始刘老汉是说什么不肯拿的,你让他往闺女家送东西,他一百二十个舍得,但是你要让拿闺女家的东西,他就万般不乐意了。 杜家的日子还算好过,可是刘老汉就是觉得,自己还没到让闺女和女婿孝敬的年纪呢! “爹,你把东西拿上,家里那么多人呢,一人尝几口就没了!再说了,你老往我们这送菜,嫂子们要是有意见了可咋整!” “胡说八道,哪个敢?”刘老汉吹胡子瞪眼的,他这个大家长,在家里还是有威信的,儿子们都不敢造反,更何况是儿媳妇! “你能,知道你能!”刘氏不管不顾地把东西放到车上,“这是我们的一片心,要是别人来,我还不给呢!玉娘念着我娘呢,你可别辜负了她的一片心。” 刘老汉这才算同意了,心里甜滋滋的,比抽了一袋子旱烟还美! 送走了刘老汉一家,刘氏便火急火燎的回屋帮忙去了。 这会儿天气还很热,即便到了傍晚,仍然能够感受到丝丝的暑气,所以来吃饭的食客,大多都点了凉拌面,炸酱面和捞面来吃。也幸亏这宅子里有口井,打井水投面条也方便,要是没有井,只怕存下的水都要用光了,再挑水都来不及。 等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杜家人个个饥肠辘辘。 晚上明明吃饭了,可是为啥还觉得这么饿呢! “这一晚上,大伙都没闲着,忙活饿的呗!”杜安康道:“要不我去下点面吧!” 刘氏摆了摆手,“啥好东西也不能天天吃啊!”以前吧,细面得省着吃,一年到头能吃四五回白面就不错了,她偶尔也会想想,要是啥时候能天天吃白面,就好了!哪承想,日子好过了,天天吃白面了,她却受不了了。 这人啊,就是贱啊! 杜玉娘就笑了笑,随后突然有了主意。 “爹,娘,我看我姥爷拿来不少菜,要不咱们试试汤锅?” 刘氏只道:“唉,这个主意不错,咱们先尝尝味道咋样。” “这么晚了,不麻烦吗?” 杜玉娘说干就干,一边挽袖子,一边道:“麻烦啥呀,就像做炖菜一样,没有砂锅,咱们就用自己家的锅先做着。” 家里人都同意了,也不着急休息了,都等着杜玉娘的汤锅。 杜玉娘瞧了瞧家里的菜,有新鲜的小白菜,有猪耳朵菜,有菠菜和黄瓜,还有长豆。 杜玉娘把小白菜拿了出来,又切了一些五花肉,几片腊肉,泡了一些粉丝,小蘑菇。 热锅冷油,五花肉下去炒到变色,然后放葱花,蒜片,再放一些五香粉炸锅,将小白菜下锅炒,等白菜叶微微发蔫的时候,再把切好的蘑菇丁下去炒,等香味飘出来的时候,添汤,放盐。汤开了以后,杜玉娘又往里面放了些粉丝,顺便把腊肉扔了进去,改小火慢炖。 趁着这个工夫,她又蒸了一些米饭,拌了一个黄瓜菜。 不一会儿,香味儿就传了出来。 杜家人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尝这道汤锅的味道了。 菜端上来的时候,杜玉娘特意强调了两件事。 家里没有砂锅,用砂锅炖的话,味道会更好! 炖大白菜和炖小白菜味道不一样,如果放点豆腐和蛤蜊的话,味道会更加鲜美。 刘氏给大家盛了饭,杜玉娘发了勺子。 杜安康喝了一口汤,眼睛忍不住亮了一下,刘氏和杜河清喝了汤后,也觉得汤的味道非常好。 “这汤里头大概是放了蘑菇的关系,所以喝起来会觉得很鲜。”杜安康道:“要是用砂锅炖的话,味道怕是会更好。” 刘氏很赞同这话,她夹了一片五花肉,又夹了一两块白菜,才道:“白菜很嫩,没有那种没长成,水水的感觉。肉也很软烂,小孩老人吃起来,应该也不费力!” “加了腊肉,汤的味道会更香,白菜和粉丝也沾到了肉的香味,确实很好吃。” 杜安康十分向往地道:“小妹的手艺好,这寻常的菜到了她的手里头,就像换了个味道似的。” 刘氏也点头,“你可把你妹妹的手艺学好了!你要是跟别人学艺,人家大师傅还不得使唤死你?怕是当三年学徒,都摸不着做菜的边。玉娘这手艺你也看见了,要是学不好了,当心我抽死你!” 杜安康缩了缩脖子,“娘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学。”人家都是疼儿子,到了他娘这里可好,儿子就是草啊! “玉娘,你说这么一份汤锅的话,要卖多少钱合适。” 杜玉娘就道:“咱们家的汤锅分量足,这一碗汤锅,两三个人吃绝对没有问题。有菜有肉,还用着炭呢,肯定不能便宜了。” 杜河清也道:“炭还得是好炭,起烟的炭不能买。” “也不至于太好吧?不冒烟就行了。” 杜安康算了算本钱,估摸着炭钱,菜钱,粉丝什么的加一起,成本在六七文左右。这一碗汤锅要是卖十二三文钱,应该就可以了,食客们能接受,他们也有挣头。 杜安康就把他的打算说了出来。 杜玉娘笑着摇了摇头,“大哥,账不是这么算的。” 杜安康就问,“那你的意思是……” 杜玉娘就给他们算了一笔账,“先不说置炭架和砂锅的钱,就说菜钱!夏天,秋天的菜,跟冬天的菜是一个价钱吗?大白菜可以储存,汤锅也可以做成酸菜粉丝汤锅,别的东西呢?成本会比你想的还要贵上两三文。” 杜玉娘又道:“还有,除了白菜,酸菜,萝卜这些以外,我们还得多准备一些干菜,比如长豆,可以做红烧肉炖长豆(豇豆),比如雪里蕻,可以做雪里蕻炖豆腐,再有可以晒些茄干,做土豆茄子肉片汤。”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三人都是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眼睛也止不住地亮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商讨(二) 到了傍晚的时候,铺子里毫不意外的又忙碌了起来。 刘老汉吃得酒足饭饱,又稀罕了两个重外孙,就让刘钊赶车,爷俩要回五石村。 刘氏好说歹说,给刘老汉带了一些腊肉,一个卤好的大猪头,另外还装了一些杜玉娘做的泡菜和八宝菜。 一开始刘老汉是说什么不肯拿的,你让他往闺女家送东西,他一百二十个舍得,但是你要让拿闺女家的东西,他就万般不乐意了。 杜家的日子还算好过,可是刘老汉就是觉得,自己还没到让闺女和女婿孝敬的年纪呢! “爹,你把东西拿上,家里那么多人呢,一人尝几口就没了!再说了,你老往我们这送菜,嫂子们要是有意见了可咋整!” “胡说八道,哪个敢?”刘老汉吹胡子瞪眼的,他这个大家长,在家里还是有威信的,儿子们都不敢造反,更何况是儿媳妇! “你能,知道你能!”刘氏不管不顾地把东西放到车上,“这是我们的一片心,要是别人来,我还不给呢!玉娘念着我娘呢,你可别辜负了她的一片心。” 刘老汉这才算同意了,心里甜滋滋的,比抽了一袋子旱烟还美! 送走了刘老汉一家,刘氏便火急火燎的回屋帮忙去了。 这会儿天气还很热,即便到了傍晚,仍然能够感受到丝丝的暑气,所以来吃饭的食客,大多都点了凉拌面,炸酱面和捞面来吃。也幸亏这宅子里有口井,打井水投面条也方便,要是没有井,只怕存下的水都要用光了,再挑水都来不及。 等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杜家人个个饥肠辘辘。 晚上明明吃饭了,可是为啥还觉得这么饿呢! “这一晚上,大伙都没闲着,忙活饿的呗!”杜安康道:“要不我去下点面吧!” 刘氏摆了摆手,“啥好东西也不能天天吃啊!”以前吧,细面得省着吃,一年到头能吃四五回白面就不错了,她偶尔也会想想,要是啥时候能天天吃白面,就好了!哪承想,日子好过了,天天吃白面了,她却受不了了。 这人啊,就是贱啊! 杜玉娘就笑了笑,随后突然有了主意。 “爹,娘,我看我姥爷拿来不少菜,要不咱们试试汤锅?” 刘氏只道:“唉,这个主意不错,咱们先尝尝味道咋样。” “这么晚了,不麻烦吗?” 杜玉娘说干就干,一边挽袖子,一边道:“麻烦啥呀,就像做炖菜一样,没有砂锅,咱们就用自己家的锅先做着。” 家里人都同意了,也不着急休息了,都等着杜玉娘的汤锅。 杜玉娘瞧了瞧家里的菜,有新鲜的小白菜,有猪耳朵菜,有菠菜和黄瓜,还有长豆。 杜玉娘把小白菜拿了出来,又切了一些五花肉,几片腊肉,泡了一些粉丝,小蘑菇。 热锅冷油,五花肉下去炒到变色,然后放葱花,蒜片,再放一些五香粉炸锅,将小白菜下锅炒,等白菜叶微微发蔫的时候,再把切好的蘑菇丁下去炒,等香味飘出来的时候,添汤,放盐。汤开了以后,杜玉娘又往里面放了些粉丝,顺便把腊肉扔了进去,改小火慢炖。 趁着这个工夫,她又蒸了一些米饭,拌了一个黄瓜菜。 不一会儿,香味儿就传了出来。 杜家人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尝这道汤锅的味道了。 菜端上来的时候,杜玉娘特意强调了两件事。 家里没有砂锅,用砂锅炖的话,味道会更好! 炖大白菜和炖小白菜味道不一样,如果放点豆腐和蛤蜊的话,味道会更加鲜美。 刘氏给大家盛了饭,杜玉娘发了勺子。 杜安康喝了一口汤,眼睛忍不住亮了一下,刘氏和杜河清喝了汤后,也觉得汤的味道非常好。 “这汤里头大概是放了蘑菇的关系,所以喝起来会觉得很鲜。”杜安康道:“要是用砂锅炖的话,味道怕是会更好。” 刘氏很赞同这话,她夹了一片五花肉,又夹了一两块白菜,才道:“白菜很嫩,没有那种没长成,水水的感觉。肉也很软烂,小孩老人吃起来,应该也不费力!” “加了腊肉,汤的味道会更香,白菜和粉丝也沾到了肉的香味,确实很好吃。” 杜安康十分向往地道:“小妹的手艺好,这寻常的菜到了她的手里头,就像换了个味道似的。” 刘氏也点头,“你可把你妹妹的手艺学好了!你要是跟别人学艺,人家大师傅还不得使唤死你?怕是当三年学徒,都摸不着做菜的边。玉娘这手艺你也看见了,要是学不好了,当心我抽死你!” 杜安康缩了缩脖子,“娘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学。”人家都是疼儿子,到了他娘这里可好,儿子就是草啊! “玉娘,你说这么一份汤锅的话,要卖多少钱合适。” 杜玉娘就道:“咱们家的汤锅分量足,这一碗汤锅,两三个人吃绝对没有问题。有菜有肉,还用着炭呢,肯定不能便宜了。” 杜河清也道:“炭还得是好炭,起烟的炭不能买。” “也不至于太好吧?不冒烟就行了。” 杜安康算了算本钱,估摸着炭钱,菜钱,粉丝什么的加一起,成本在六七文左右。这一碗汤锅要是卖十二三文钱,应该就可以了,食客们能接受,他们也有挣头。 杜安康就把他的打算说了出来。 杜玉娘笑着摇了摇头,“大哥,账不是这么算的。” 杜安康就问,“那你的意思是……” 杜玉娘就给他们算了一笔账,“先不说置炭架和砂锅的钱,就说菜钱!夏天,秋天的菜,跟冬天的菜是一个价钱吗?大白菜可以储存,汤锅也可以做成酸菜粉丝汤锅,别的东西呢?成本会比你想的还要贵上两三文。” 杜玉娘又道:“还有,除了白菜,酸菜,萝卜这些以外,我们还得多准备一些干菜,比如长豆,可以做红烧肉炖长豆(豇豆),比如雪里蕻,可以做雪里蕻炖豆腐,再有可以晒些茄干,做土豆茄子肉片汤。”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三人都是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眼睛也止不住地亮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六章 四千大章 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是杜家人都很精神的样子,脸上不见困倦之意。 杜玉娘问道:“爹,娘,你们累不累,要不然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在说?” “不累不累,你接着说。”事关家里挣钱大计,刘氏怎么可能累呢!而且他们只是按照玉娘的意思去做,想出路这样大的事情,才更累人,更头痛呢! 杜玉娘点了点头,就道:“那我就继续说了,我的意思是,菜一定要多存一些,最好是多收一些干菜,留着我们冬天用。” “收干菜?” 刘氏给杜玉娘倒了一杯水,“你喝口水再说,玉娘,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杜玉娘就道:“从现在开始,咱们应该多买点菜存起来。但是,不能到摊子上去买,得去乡下收!摊子上的菜卖价不便宜,应急还可以,做储备的话就太不划算了!我们到乡下去收菜,菜新鲜,价格也便宜,拿回来晒成干菜,应该就够我们一整个冬天了。” 杜安康想了想,便道:“咱家可没地方晒干菜!前院做腊肉,已经够占地方的了,后院的地方,怕也不够!要真是收了那么多菜,晒在哪儿。” “所以啊,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才是重点。”杜玉娘敲了敲桌子,问刘氏:“娘,浩林表哥现在干什么?” 提起这个侄子,刘氏就头疼。 刘老汉的儿子,全都是踏实肯干,脚踏实地的性子。孙子辈的孩子们也都十分乖巧,进学读书的,跟着爹爹学手艺的,哪个孩子拎出来,都可以称得上一个好字。可偏偏她二哥刘锋的独子刘浩林,是个性子脱跳,整天没个正型的。你让他学手艺吧,他说自己不是那块料学不来,你让他种地吧,他又吃不了辛苦,你让他读书,他读了几天就不耐烦了,整天想着做生意挣大钱,这一点让刘老汉和闵氏很上火。 但好在,刘家的孩子都是根正苗红,性子好,很正派。刘浩林虽然有些脱跳性子,但是他本性不坏,跟杜安兴完全就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 在杜玉娘眼中,这样的人身上有优点,也有缺点,但是刘锋本性不坏,你完全可以把他的缺点变成优点。 “还不就是那样!一天到晚也没有正经事情做!倒不是个游手好闲的,好歹家里的事情知道帮忙。要不然啊,你姥姥和姥爷,都得愁死!” 刘老汉在家里是大家长,几个儿子对他无不俯首帖耳,这几年刘浩林被刘老汉看得紧,刘锋也得了令,把这个儿子看得牢牢的,父子俩联手收拾他,确实把刘浩林收拾得够呛,性子倒是稳下了一些。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孩子眼瞅也要成亲了,可是性子还是定不下来。 “我记着,他原来是不是在铺子里当学徒来的?” “可不是!”刘氏道:“他天天嚷嚷着要做生意,好不容易在铺子里呆了半年,又不做了!” “为什么?” 虽然杜玉娘一直在问刘浩林的事,看起来像是在说一些与生意无关的话,但是杜家人本能的相信她,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个。 “还不是没长性!唉,那个孩子,我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四哥这几天,也没少跟他操心啊!” 杜玉娘想了想,“我想让人去乡下收干菜,这个活不如就交给浩林表哥去做,怎么样?” 刘氏直摆手,一边摇头一边道:“不行不行,那孩子太不靠谱了。” “怎么会呢!” 杜玉娘知道前世事,前世她浑浑噩噩的,为了贺元庚那个畜生,跟杜家几乎断了联系,又怎么可能过多的去关注刘家的事情呢! 但是她前世,还真的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知道了一点刘浩林的情况。那时候她已经从贺家跑了出来,流落到了庵堂,无意间听人提起了刘浩林,说是商界新秀,做了很多很多的大生意。 刚开始,她以为只是重名,刘浩林这个名字,谁都能叫啊!但是后来有一次,她听上香的女香客说起这个刘浩林,把他的生平讲得很详细,这才知道原来那位后起之秀,就是她的表哥刘浩林。 杜玉娘目光微闪,没理由前世刘浩林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好,这辈子不行啊! 时间提前一些,或许对他还有好处呢! “我看我表哥是个做生意的料,娘,您想想我表哥那张嘴,只怕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杜安康不厚道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刘氏狠狠地拍了他手背一下,“去!” “娘,我哥这话是直白了一些,但是也没错啊!”杜玉娘道:“我也是看中我了表哥的能力。我觉得吧,收菜这个活交给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他不是乐意做生意吗?咱们就给一个生意做。” 刘氏有些呆呆的,没想到杜玉娘会提出这个来。 “可是,那孩子不稳当啊,你让他去收菜,他一准儿说什么这活连生意都算不上,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杜玉娘就笑,“娘,治他的办法我有都是。您想啊,要是他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以后谈什么做大买卖,大生意?这是最基础的!如果他做好了,你们要相信他的能力,他以后做别的,也会做好!如果他真的做不好,那他可能真的就不是一块做生意的料,打消他心里不切实际的想法,让人早点认清事实,安定下来不是更好吗?” 刘氏听了这番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玉娘这个主意好,当家的,你说呢!” 杜河清只道:“这里有我说话的份吗?你们研究就好,我就打杂!” 他这话一出口,全家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玉娘,菜收回来了,在哪儿晒啊!” 杜玉娘就又道:“爹,娘,关于这个事儿,我心里早就有想法了,但还是想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 “你说!我们都听着呢!” 杜玉娘就道:“我想把晒干菜这个活,交给邱家!” 邱家? “你是说彩蝶家?” 杜玉娘点了点头:“邱家的条件你们也知道,她娘身体不好,两个弟弟都还小,家里负担挺重的。我想着,晒干菜这个活,也不难!就算是小孩子也能帮忙做。咱们没地方,邱家有啊!我去过他们家,位置偏,地方大,晒干菜再合适不过了。” 刘氏道:“你的意思是……” “咱们把菜收回来,送到邱家去,让彩蝶姐的两个弟弟帮忙晾晒,等晒好了,我们再回收干菜,然后给他们手工费,怎么样?” 手工费,这个词挺新鲜的。 刘氏当下同意了,“这个事儿你自己跟她说,看她乐意不乐意!价钱给多少合适?” 杜玉娘思量了一番,才道:“干菜不压称,我估计咱们收一千斤菜,能晒出三百斤左右的干菜就不错了。”去掉水分,去掉破损的,烂的,生虫的,也就这样了。 刘氏点了点头,以前在乡下,她也经常晒干菜,家家户户都指着这菜过冬呢,所以她心里也是有数的。 “咱们的生意也不知道咋样,所以初期我想让表哥先去收三千斤菜来。如果成效好的话,明年咱们再多收一些。这些菜晒成干菜,差不多有九百斤的样子,成本也不会太高,我想一斤给他们两文钱的手工钱,你们觉得怎么样。” 杜河清是没有意见的。 杜安康只道:“这个价钱可不低了。”晒干菜,是个简单的活计,家家户户,老老小小都会做,只要勤快点,菜就不会发霉,晚上落日前收菜,白天太阳出来后再拿去晒,挺简单的。 “也不高啊!我们要是自己买干菜的话,更贵。而且咱们没人手,没地方,也没有时间。” 刘氏点头,“行,玉娘,就按你说的办吧!”彩蝶那孩子,过得也是够辛苦的,她没少帮自家的忙,带两个孩子也是尽心尽力的,是个好孩子。 杜玉娘点了点头,“这事儿先不着急跟彩蝶姐说,先问问表哥乐意不乐意去收菜吧!” 这事儿就暂时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刘氏就找人捎口信回了五石村,没过两天,刘老汉带着四儿子刘锋,还是孙子刘浩林来了杜家。 杜玉娘已经有两年多没见过刘浩林了。 刘浩林和杜安康是同年生人,只是比杜安康大几个月。刘锋成亲五六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打小是真的很稀罕他,眼不能把他当成眼珠子一样的护着。 可是他毕竟是个小子啊,将来是要顶门立户的,养太娇了,只怕以后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被养废了。 刘锋很想让儿子有出息,可是这孩子偏偏不知道随了谁,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在太忍人嫌了! 家里就没有这样的! 刘锋本来是拘着他,不想让他出门的,但是听说刘氏要见他,还说有事要商量,就把他带过来了。 刘浩林进屋以后,挨个跟杜家人打了招呼。 前面的生意扔不开,杜河清父子俩跟老爷子和大舅哥客气了两句,就往前头去了。 刘氏把叫他们来的用意说了一遍,听得刘氏三父子一头雾水! 啥意思,收菜? 刘氏表达能力不强,她也觉得自己说得太过混乱了,头大的很。 “行了,我也说不明白,让玉娘跟你们说吧!” 杜玉娘这才上前来,把自己的主意说了一遍:“……主意是家里做生意,要用很多菜。夏秋两季还好说,但是到了冬天,能吃的东西就真的不多了!我想做汤锅,就必须要有菜,就想把乡下农家院里自己种的菜收上来,量不怕大,但是菜要好,晒干以后存起来,就能用了。”杜玉娘一口气说了好几种能用到干菜的菜品。 “这种事情,与其交给别人做,不如交给自己人做!我就想到了浩林表哥。” 刘浩林果然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收菜,那算什么生意啊!” 刘锋忍不住抬脚要踢他,却被刘浩林轻巧的躲了过去,一看他就是躲出经验来了。 “爹,你好歹在我表妹面前给我留点面子行吗?” 这也是活果一枚!听说都要成亲了,结果还是这么的……孩子气。 “表哥,其实收菜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首先你要学会看菜的质量,好的菜才值得收,其实你要懂得菜的行情,明明是一文钱一斤的菠菜,人家说两文才卖,你买回来是不是亏了?”杜玉娘就道:“表哥,生意分大小,你一没根基,二没人脉,人家凭什么会跟你做生意。收菜只是最简单的一件小生意,难道你没有信心把它做好?” 刘浩林把眼睛瞪得老大:“谁说的!这,这是大材小用!” “你以前可是一事无成!再小的事,只有做成了,才能证明你是材!” 刘老汉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心想这下子总算找到能治他的人了。 杜玉娘也不想太过,毕竟还是要给表哥留点面子嘛。 “表哥,你把这件事做好,就能证明你的能力了,也正好让我姥爷,让我四舅看看你的本事!以后你要想做生意,他们怕是也不会反对了,说不准儿还能给你拿本钱呢!” 刘浩林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感觉。 “但如果你做不好这么一件小事的话,我想你以后都不用想做生意的事情了。老老实实的成亲,以后学一门手艺吧!”杜玉娘看了看刘老汉,微微眨了眨眼睛。 刘老汉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当下道:“嗯,玉娘说得对!你要是做成了,以后你再说做买卖的事,我们不拦着你了,你是做不成……” 刘浩林立马就道:“你放心,我肯定能做好!这事儿我接了,你就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 言语间,竟是一副斗志高昂的模样! 刘锋大感意外,“能行吗?”这虽然是件小事,但是他还是盼着儿子能做好的!他不希望儿子一事无成。 “怎么不行啊!这事啊,我还要跟玉娘好好商量一下,你们就等着瞧吧!” 刘锋摇了摇头,他怎么觉得,这么悬呢!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太好了 刘浩林要帮杜玉娘收菜。 他想好了,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做好,让老爷子和他爹看到自己的实力。做生意对有些人来说,很难,但对他来说,并不难!他有天赋,眼光精准,可是家里人都不相信他,都不愿意拿出钱来给他做生意。 但是玉娘相信他!虽然这个生意很小,甚至听起来有点可笑,都不能称之为是生意,但是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啊!只有把这件事情做好了,他未来才有可能去做其他的事情。 玉娘说得对,这是证明自己的机会。 刘浩林想清楚这一切以后,就立马行动起来。他没有马上去收菜,而是戴了个斗笠,赶着小驴车,悠闲的去各个村子里们闲逛。 在刘老汉眼里,刘浩林主是闲逛。 杜玉娘却觉得未必!前世刘浩林能凭借一己之力,成为商场新秀,那么这辈子,他也一定可以的!做生意吗?总不能头脑一热,想到哪儿做到哪儿,投钱之前,一定是要考察一下的啊! 不出所料,刘浩林果真是去考察去了。他把桃溪镇附近的村子都逛了一遍,现在他可以说对这些村子非常熟悉了,哪个村子里种菜的菜农多,哪些村子里的山货多,他都一清二楚。 刘浩林找到杜玉娘,表示可以开始收菜了。 杜玉娘也不含糊,直接给了他一大包铜钱。 刘浩林掂了掂分量,不由得道:“这是多少钱?” “也不多,六千文!”也就六两银子。 “你先试试水,如果顺利的话,以后可以多带一些钱在身上。” 去乡下收菜,还是铜钱方便一些。 刘浩林朝杜玉娘竖起一根大拇指,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浩林表哥,收菜这活不轻巧,你一个人行吗?” “你放心吧,你表哥我可不是吃素的,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好,不过要注意安全。毕竟你是一个人。” 不成想刘浩林却是神秘一笑,“玉娘,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 杜玉娘愣了一下,“不是吗?” “当然不是!”刘浩林得意地道:“这一点我早就想过了,收菜虽然不是大买卖,可是架不住我们收得多,去得勤啊!身上肯定是要揣钱的,万一被不好的人盯上就完了,所以小心驶得万年船。我有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也都是同村的人,一个叫齐大志,一个叫魏石头,我打算把这两个人叫上,跟我一起收菜。” 杜玉娘刚想说什么,却又听刘浩林道:“玉娘,这事儿事先我也没跟你打招呼,不过你放心,他们俩的工钱,我别算给他们,不需要你再支付了。” 杜玉娘跟刘浩林有协定,刘浩林每天到乡下去收菜,杜玉娘都会给他鞍马费,一天二十个大钱,相当于两百文。 这可价钱可不价了! 所以刘浩林看着像是在做生意,实际上完全是给杜玉娘打工。 “这样一来,你不就少挣了不少钱?” “没关系的!我们都是好兄弟嘛,而且他们的家里都不太宽裕,有好事,总不能忘了兄弟吧!现在我们是收菜,也许以后做大生意也说不定!到那时候,分给他们的就多了。” 杜玉娘突然笑了笑,也难怪刘浩林后来能把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光从这么一件小事上就能看出来,他是个重感情的人,到什么时候也忘不了拉兄弟一把。跟着这样的人做事,就算累也心甘情愿!也难怪刘浩林后来可以做到那种地步! “那些事,我就不管了,表哥你自己高兴就好。” 刘浩林点了点头,又跟杜玉娘说了几句,就走了。从明天开始,他就要正式开始收菜了。 杜玉娘转身去找了邱彩蝶。 两个孩子刚刚睡下,邱彩蝶正在洗尿布。 “彩蝶姐。” “玉娘啊!你不忙?”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有事想跟你说!” 邱彩蝶听了,连忙道:“我马上就好,你等我一下。” 杜玉娘点了点头,“正好,我去泡点茶,不用急。” 邱彩蝶听了杜玉娘的话,心里面却是心事重生的。玉娘想跟她说什么呢?会不会是两个孩子大了,不需要她帮忙了? 邱彩蝶想到这儿,心里不由得急了起来。没了杜家的这份工,她能去哪儿挣钱呢!杜家人待她很好,两个孩子也很招人稀罕,带了这么久,都有感情了。 邱彩蝶一边想,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不管怎么说,杜家人待她是极好的,就算玉娘让她辞工,也是正常的!孩子大了,好带了,哪里还用得着花冤枉钱雇人啊,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邱彩蝶将洗发的尿布芥子晒起来,又重新洗了手,才坐到杜玉娘旁边去。 杜玉娘已经摆好了桌子,沏好了茶,摆上了果盘和点心。 “彩蝶姐,你来尝尝我泡的茶,看看味道咋样。” 邱彩蝶听了这话,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个精怪,我哪里喝得出茶的好坏来。”穷人家能吃饱就不错了,哪里喝得起茶。 杜玉娘佯装恼怒,“哎哟,你就不能配合我一样。” 邱彩蝶笑了笑,随后才一本正经的问她:“玉娘,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彩蝶姐,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挣一点小钱?” 啊? 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邱彩蝶一滞,“玉娘,我不太明白。” “确切的说,你有没有想过,让大成和二成挣点小钱?”杜玉娘道:“是这样,我想在店里卖汤锅,需要要很多的干菜,你也知道咱们家这边,东西能吃的菜也就那么几样!新鲜的菜没有,就只能拿干菜来代替……” 杜玉娘就把自己的打算跟邱彩蝶一一说了。 “……我觉得你们家那个院子虽然不大,但是晒干菜还是不成问题的。这样一来,大成二成既能留在家里照顾婶子,又能有些收入,你觉得怎么样?” 邱彩蝶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能落到她头上,她激动得放下茶杯,一下子握住了杜玉娘的手。 “玉娘,这太好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惊遇 邱彩蝶听了杜玉娘的话后,简直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简单就是给他们家送钱一样。 “玉娘,这太好了!”邱彩蝶道:“太谢谢你了!有什么好事都想着我。”她现在心情格外激动一些,两个弟弟就能做好晒菜这件事,这样一来大成不用四处找活,娘也有人照顾,家里也有了固定的收入,手头就更能宽裕一些。 “彩蝶姐,咱们是朋友啊!这件事,你回去跟婶子好好商量商量!如果你们同意的话,等菜收回来就可以开始了。” 邱彩蝶连忙道:“不用商量,不用商量,这件事,我就能作主。” “那好!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邱彩蝶连连点头,心里对杜玉娘的感激更多了一些。 因为店里要加汤锅的事,杜玉娘变得忙碌起来,也就把胡咸跟她说的事,淡忘了一些。 到底是淡忘了,还是她自己不敢深想,这也就只有杜玉娘自己知道了。 不知道为何,胡咸很长时间没有来,杨峥也没有来,店里还正常运作着。刘浩林收菜的事情进行的也很顺利,虽然他把价钱压得很低,但是他收的量大,而且省去了把菜挑到镇上的环节,所以还是有很多人乐意把菜卖给他的。 邱大成小哥俩也开始了他们的晒菜生涯,这个活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农家孩子从小就帮大人干活,晒菜对他们来说,更是每年夏天都要做的事情,所以做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应为家里条件宽裕了不少,邓氏的身体也有了起色,药能连上了,在饮食方面也有了很大的改善,吃得好了,身体自然也也变好了。 一切的人和事,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日子过得很快,等田氏的生辰过完,天气就渐渐凉了起来。 日子很平静,平静得让杜玉娘觉得有些心惊胆颤。 贺家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人来找杜家的麻烦,贺元庚的人没来,高氏那边也消停的很。 杜玉娘就有些叫不准了,到底事情跟她想的是不是一回事啊!难道她重生以后没有嫁到贺家去,就改变了贺元庚的一些决定和想法吗? 杜玉娘实在猜不透,不过没过多久,就有人给她解惑了。 这事儿,还要从杜家的邻居说起。 杜家铺子的斜对面,原来是一家卖点心的铺子,后来生意惨淡,老板就关张回了乡下。没过多久,有人就接手了这家铺子,简单粉刷一遍之后就开张了,而且居然也开了面馆,还取名关家面馆,隐隐有与杜家打擂台的样子。 杜家人厚道,觉得生意大家做,各凭本事,这没有什么!他们照常做自己的生意,从没有说过对面一句坏话,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对面的新东家好像就是瞧他们不顺眼似的,处处跟杜家人作对。 他们把面的价钱定得很低,一碗加卤肉的面只卖五文钱,小菜不要钱。 他们弄这么一出,确实影响了杜家的生意。出门在外的人,不一定都是有钱人,大多数的人,只求吃一口饱饭,吃一口热乎的,就很满足了,谁还会在乎面好不好吃!况且加了卤肉的面,又能难吃到哪里去? 刘氏说他们丧心病狂,这样哪里是在做生意,明明就是要往里面赔钱嘛! 杜玉娘觉得刘氏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心里对这家人也起了提防之心。 说来也巧,有一天杜玉娘去市场买菜的时候,撞到了让她极为意外的一幕,一个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拉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往胡同里面走。 虽然两个人只是在杜玉娘眼前一闪而过,但是杜玉娘还是将那个女人认了出来。 这个女人没有跟她打过交道,但是前世杜玉娘却是见过她的。 她叫秋十艳,专门做伤天害理的事,听说她手上沾了不少人命!杜玉娘见到她的时候,秋十艳被拉到了菜市口,正准备行刑。她当时害怕的要命,但是也十分好奇,这年头,穷凶极恶之徒都是男人,怎么她一个女人,竟犯了刑法,要被砍头呢! 因为太好奇了,所以杜玉娘就跟人打听起秋十艳的事情来,没想到,这位秋十艳不但是个人贩子,专门拐卖旁人家的小孩儿,而且还做过比贩卖孩子更可耻,更恶毒的事。她把身体瘦弱生病的小孩子重新打扮一下,然后带他们去馆子里吃饭,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秋十艳会悄悄给那个孩子喂下毒~药,让孩子活重生被毒~死,然后讹诈店家的钱。 当时杜玉娘觉得那个女人太恶毒了,所以特意盯着秋十艳看了几眼。当时杜玉娘还觉得她年纪不小了,长得也很面善,实在看不出来是个坏的,真真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曾想,她竟会在这里遇到秋十艳。 杜玉娘想起方才秋十艳拉着的那个小女孩,心里就哆嗦起来,也顾不得买菜,挎着菜篮子狂奔起来。 她要去看一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秋十艳,她要把那个孩子救下来。 杜玉娘转了两圈,追了好几条胡同,可惜都没有看到秋十艳的身影。无奈之下,她只能放弃了。 去报官吗?她一点证据都没有,谁会相信她的话? 为此,杜玉娘郁郁寡欢了好几天,四处打听消息,生怕听到孩子在饭馆出事的消息。 让杜玉娘没有想到的是,她再次见到秋十艳时,居然是在关家面馆的后面的胡同里。当时她只顾着抄近路回家,实在没有想到会撞到这一幕,不过她反应还算快,迅速的把自己藏了起来,才躲过一劫。 那个秋十艳十分狠辣,她和关家的人鬼鬼祟祟的,一看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坏事,真要是被他们撞见,只怕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 杜玉娘当时离他们有些远,故而没有听清他们在讲什么,只是秋十艳身边,并没有那个瘦弱的女孩子,难道说,那孩子已经遭遇毒手了? 正当杜玉娘紧张万分时,突然有人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往胡同里面拖去。 第三百一十九章 秘密 杜玉娘吓坏了,她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使劲挣扎起来。她原以为自己遇上了什么歹徒,又或者是秋十艳的同伙发现了她,不承想那人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玉娘,是我。” 杜玉娘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杨峥!他怎么在这里? 不过,紧接着她的脸便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 他们现在差不多就是抱在一起的样子,尽管杜玉娘看不到杨峥的样子,但是她能听到杨峥轻微的呼吸声。他的手还捂着她的嘴巴,他说话时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两个人挨在一起,靠得特别近。 杜玉娘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前世今生,她从来没有离杨峥这样近过,她甚至能闻到杨峥衣服上淡淡的皂角味儿…… 她溜号的工夫,杨峥就松开了她。 杜玉娘有些尴尬,刚要说什么话,却见杨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竟然上前一步,一下了搂住了杜玉娘的腰肢,然后紧接着,竟是抱着她窜上了房顶。 杜玉娘身体僵硬,简直不相信在这短短片刻之工,两个人就抱了两回。她被杨峥抱在怀里,两个人面对面,杜玉娘甚至能够看到杨峥眼中的自己。 她得这一天过得实在是刺激万分,脸颊上的热度就一直没有减弱过。 两个人轻巧的落在了屋顶,杨峥二话不说就把杜玉娘的身子压低,两个人几乎是趴在屋檐上,借着地势,将自己的身形隐藏起来。 杜玉娘也知道杨峥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这样做的道理。 果然,很快有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站到了方才他们站着的位置。 杜玉娘连忙屏住呼吸,生怕自己被那两个人发现。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秋十艳和关家的人。 “我就说你是多心了。”说话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脸庞黝黑,其貌不扬,穿的衣裳灰扑扑的,看起来就像是在后厨打杂的人一样,再平常不过了。 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瘦,样子普通,可是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却有贼光闪动,看起来有些凶狠。 杜玉娘心里有些害怕,心想这关家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后厨里一个打杂的妇人,看起来都奇奇怪怪的。 秋十艳四处打量了两下,才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也知道干咱们这一行的,树敌颇多,万一被人发现了行踪,可不得了。” “你放心,这一带没人知道你我的名头。” 两个人果真是一伙的。 杜玉娘微微转头,看了杨峥一眼,他幽黑的眸子里,寒意十足,看起来像是认得这两个人似的。 这个时候,她心里纵使有再多的疑问,也不敢开口问,只希望下面的两个人快点离开。 哪知那二人见这处地方僻静,竟是不走了,自顾聊了起来。 “十艳,你这次做完,就收手吧?” 秋十艳笑了一下,颇为不屑地道:“怎么,黑面婆子居然也有心慈手软的一天?” 那人只道:“我也不是心慈手软,只是最近风声太紧,总觉得心神不宁,像是要出什么事一样。” “能出什么事?”秋十艳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生为江湖人,就应该知道,不管等待你的结局是什么,那都是你的命!我早有准备!” “你是什么意思?” 秋十艳轻轻的笑了笑,“黑面婆子大概是有些老了,早就没了当年的胆色!” 那黑脸婆子大怒,不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忍了下来。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还年轻,把命留住了,以后想过什么日子没有?” 秋十艳只是一笑,没表示对这话的认同或反对,只是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却是把杜玉娘吓了一跳。 “别人的事我也不管,先把贺公子交待的事情处理好才是真的。” 贺公子? 难道是贺元庚? 杜玉娘吓了一跳,连忙支起耳朵听着。 那黑脸婆子居然点了点头,一副十分认同的样子,“你要什么时候动手?” “就这两天吧!”秋十艳将额前的一缕碎发掖到耳后去,“真不知道贺公子是怎么回事,费了这么大周章,难道就是为了对付一个小姑娘?他的出身,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值得为了那么一个小家碧玉动这么大的干戈?” 黑脸婆子大怒,压低声音道:“你懂什么,也不怕说多了掉脑袋?” 秋十艳的表情不太自然,看得出来,是有了忌讳,故而没再开口。 两个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默契十足的转身走了。 直到二人走远了,杜玉娘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屋顶太高,她不敢乱动。杨峥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她的腿有点抖,蹲的时间太长了,脚是麻的,冷不丁这么站起来,人就有些站不稳。若是站在平地上,还好一些,可是站在屋顶上,踩着瓦片,人就更容易失去平衡了。 杜玉娘晃了一下,差点摔倒,杨峥连忙扶住了她。 杜玉娘看了他一眼,见他也瞧了过来,连忙飞快的低下头,假装揉腿。 “我,抱你下去。” 杜玉娘点了点头。 杨峥靠过来,道:“得罪了。”他伸手环住她的腰,纵身一跃,便轻飘飘的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两个人平稳的落地,杨峥立刻收回了手。 “玉娘,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她也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杨峥。 二人在巷子里七扭八拐的走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杨峥买下的那座破旧的小院子前。 杜玉娘想,杨峥对这里居然十分熟悉,她在镇上待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这条近路。 杨峥推开门走了进去,杜玉娘一路跟着他,“你这里都不锁门的吗?” 杨峥只道:“这般破败,谁会儿到这里来?” 这里看起来,就像没有人住的样子,院子里的草长得好高,看起来特别荒凉。 杜玉娘小心翼翼的跟着杨峥进了屋。 好些日子没有人住,这屋里落了不少灰,杨峥从墙角提了半桶水,拿抹布将桌子和板凳擦了擦,“玉娘,你将就坐一下,委屈你了。” 杜玉娘哪里会介意这个。 第三百二十章 玉天龙 “杨大哥,你怎么会突然出现?”杜玉娘觉得,杨峥似乎在有意躲着自己似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但是心里就是不由自主的冒出这个念头。 杨峥顿了一下,他不是在躲着杜玉娘,严格来说,他是在逃避。 杨峥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杜玉娘有了男女之情,明明他们相差好几岁,年纪上并不是很合适。而且他这个人,用胡咸的话来说,就是冷心冷肺的人,好像从来不会觉得寂寞,也从来不会对什么人产生什么好的感情似的。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哪知道碰到杜玉娘以后,全乱套了。 明明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杜玉娘就一点点的走进了他的心里。 难道是因为那次的救命之恩吗? 杨峥知道并不是! 事实上,他觉得杜玉娘跟他很像,他们像是同类,有太多相似的地方。杜玉娘有时候精明的不像是个孩子,对人的防备之心特别重,他也是一样的。 可不是知道为什么,他们对彼此却都很信赖。 杜玉娘甚至知道他的喜好,有时候杨峥会产生一种莫名的错觉,好像杜玉娘已经认识他很久了一样。 这怎么可能呢! 正因为不可能,杨峥才更加觉得,他们之间像是有某种关联一样,有些不可思议。 这种莫名的错觉,让他心跳的很快。 杨峥自认是个十分有定力的人,他早就想过自己的事,觉得成亲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是个拖累!他不想成家,但是遇到杜玉娘以后,这种坚持却动摇了。 好比现在,杜玉娘问他,你怎么突然出现了? 杨峥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愧对杜玉娘。之前杜玉娘似乎很想跟他划清界线,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是真的不打算再见她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袋里,却时常浮现杜玉娘的身影,甚至耳边常常会响起杜玉娘说的那些话。 这些事,在杨峥脑海中一闪而过。 “玉娘,胡大哥是不是来找过你。” 杜玉娘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也不算来找过我吧!他只是过来吃面。” 杨峥道:“他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吧!”杨峥太了解胡咸了,同样,那个家伙也了解他。他生怕胡咸跟杜玉娘说了什么,更怕他的大嘴巴会坏事。 “乱七八糟的?怎么会呢!胡大哥人很好!”杜玉娘想了想,就问:“怎么,你最近没有跟胡大哥见过面吗?” 他大概是躲出去了。 “镖局最近有些忙,他出去办事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又问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峥沉默了一下,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的时候,杜玉娘又开口了。 “你是为了秋十艳来的,还是为了那个黑脸婆子来的?” 杨峥眼中精光一闪,“你认识秋十艳?”这丫头到底什么来路,怎么连江湖人都认识。 杜玉娘暗叫了一声:糟糕! 杨峥是多么敏锐的人,自己在他面前,习惯性的放松,居然不打自招了。 “那你出现在这里,就是巧合了,你是为她们来的?” 杜玉娘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却被杨峥打断了,“玉娘,不管你是从哪里知道秋十艳这个人的,我希望你离她远一点,越远越好!” 他竟然没有问! 这一点让杜玉娘倍感意外! “杨大哥,我今天真的是无意中走到这里的!本来我是想抄近路回家的,可是没有想到在这里撞见了她们。” “你认识秋十艳,所以下意识的躲了起来。” 杜玉娘抬起头,目光清亮的看向他,坚定地道:“是!” “秋十艳是江湖人,作恶多端,那个黑脸的婆子,在江湖上有个绰号,黑面婆,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杨峥叹了一口气,“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你遇到她们,只怕诸多凶险。听话,回家去吧,这一段时间不要出门。” 杜玉娘从没有听过黑面婆,但是杨峥的口气十分郑重,让她的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 “杨大哥,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了吗?方才你也听见了,秋十艳提起了姓贺的!还说什么小家碧玉!”杜玉娘有些委屈的咬了咬下唇,方才道:“我猜那个人就是贺元庚,秋十艳也好,黑面婆也好,怕都是为我而来。” 关家面馆,本身就很有问题,他们一副要跟杜家打擂台的模样,暗中指不定是在谋划什么不可见人之事呢! “杨大哥,我听说秋十艳这个女人,专门对小孩子下手,还要给小孩子带到饭馆里去,喂他们吃……吃~毒~药。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杨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他实在没有想到,杜玉娘居然认识秋十艳!而且还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出现在这里。 “你还记得我上次去平安县,查出贺家有不少江湖人出入的事情吗?” 杜玉娘点了点头。 “不仅县衙有江湖人的存在,贺家的私宅也有江湖人上门,而且不在少数!” 杜玉娘就小声问他:“你现在是不是可以肯定,这两个人就是贺家找来的?” 杨峥点了点头,又道:“玉娘,你说得没错,贺元庚怕是要对你下手。依我看,他暂时也不会伤害你,只怕要用些手段,把你逼得走投无路。” 杜玉娘心中一凛,想起前世的事情,恨意就掩饰不住的从眼里宣泄出来。她微微低头,生怕被杨峥看出什么来。 前世,贺元庚正是利用池秀才意外死亡一事,坏了她的名声,让她走投无路之下,如同飞蛾投烛一般,飞向了贺元庚布下的陷阱之中。 “他到底想要什么?难道我就那么重要吗?”杜玉娘失声道:“我弄不明白。” “江湖上,有个叫玉天龙的人,你可听过?” 杜玉娘摇了摇头,“他是做什么的?”难不成这个叫玉天龙的人,还与她有什么关系不成? 第三百二十一章 挑明 杜玉娘从来没有听过玉天龙这号人物,即便是前世,她也没有听过一丝一毫关于这个人的事。所以杨峥一问她,她便照实说了,还猜测这个玉大龙是不是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玉天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飞天大盗。这个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而且为人乖张,行事完全凭自己的心意而定,故而在江湖上有很多仇家!” 杨峥道:“当年玉天龙在江湖上的声名非常不好,他这个人来去无踪,专门喜欢盗取宝物,不管是富绅官宦之家,还是身藏异宝的名门大派,只要是被他盯上的东西,就没有他偷不到的。” 杜玉娘吓了一跳:“这个人,可是穷凶极恶之徒!” 杨峥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江湖纷争,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的时候为了自保,手段就免不得要激励一些。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又怎么能分得那么清楚呢。” 杜玉娘暗暗思忖一番,总觉得杨峥似乎很同情那个玉飞龙。 “那这个人现在还活着吗?你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他了?” 杨峥只道:“他若是还活着,怕是已经是个一百多岁的老人了!不过当年,玉天龙在犯了一起案子之后,就神秘失踪了。江湖上的人都在找他,可是谁也没有找到,有人说他被仇家杀了,已经死了,也有人说他是躲进了深山峻岭之中藏了起来。” “他们为何会对玉天龙这般感兴趣?” “江湖传闻,玉天龙手中,握着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 杜玉娘心尖微颤,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玉天龙真的身怀巨宝,那么他的处境可以说是非常危险了。 “玉天龙是个飞天大盗,江湖中有不少人人觊觎他手中的财富,便打着为武林除害的旗号,想要找到他,并从他手里分些好处。只可惜玉天龙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杜玉娘非常聪明,她听了杨峥的话后,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杨大哥,你的意思是,贺家也在找玉天龙?” 贺家在找玉天龙? 杨峥点了点头,这个猜测并不准确,但是具体怎么回事,他现在还不能告诉杜玉娘。 杜玉娘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杨峥就知道,她差不多应该想到了。 “贺家人要找玉天龙!可是他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接近我们杜家。先前贺元庚想方设法的接近杜安兴,后来又千方百计的想要跟我套近乎……”杜玉娘喃喃自语,越心越是害怕,脸上惨白一片。 难怪! 难怪前世贺元庚百般爱慕她,可是娶了她以后,却只装腔作势的与她恩爱了半年,就翻脸了!当时她还以为贺元庚是个喜新厌旧之人,以为他对自己那般作贱,也只是因为害怕得罪高氏,却不想,一切竟别有原由! 现在想想,她刚嫁到贺家之时,贺元庚天天与她形影不离,每天只要一有空,就会跟她说起小时候的事,向她打探一些祖父和曾祖父的事情!特别是曾祖父的事情,他好像特别的感兴趣,只是她对于曾祖父的事知之甚少,所以这个话题根本聊两遍也就再无新意了。 难怪了! 难道说,自己的曾祖父,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玉天龙?他无儿无女,收养了自己的祖父!贺元庚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娶了她,在她这里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会,他便厌弃了她。甚至到了最后,便把得不到宝藏的怨气撒到了她的身上,开始对她冷漠起来,折磨她,羞辱她。 杜玉娘失魂落魄的看着杨峥,“杨大哥,贺家认为,我曾祖父就是玉天龙?”她的声音很轻,整个人的状态也不太对,看起来就像受了过度的惊吓一般。 “依照我的调查来看,确实如此!” 这句话,就像一记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到了杜玉娘的心上。 原来如此…… 前世的未解之谜,如今终于真相大白了。 前世贺元庚会娶她,竟是为了传说中的宝藏!前世杜家的下场那么凄惨,竟是因为一个传说吗? 凭什么! 贺湘也不过就是个县官,就为了一个道听途说的可能,他们父子俩居然把杜家害得那么惨! 她有什么错?她爹娘,祖母,有什么错?难道就因为她的曾祖父有可能是玉天龙,所以他们就要作贱杜家?他们有什么资格把杜家害得家破人亡?就为了那些也许并不存在的宝藏? 太可笑了,这太可笑了。 杜玉娘又是惊恐,又是不甘,眼泪便毫无预警地夺眶而出。 她这么一哭,可把杨峥吓了一跳。 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束手无策吧?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惊恐万分吧!杜玉娘还没到十五岁,她也只是个半大的姑娘,即便再坚强,又怎么能有勇气面对如此变故。 “玉娘,你没事吧!” 杜玉娘哪里还能听到杨峥的话,她现在就是想哭,就是想发泄情绪!自打再次睁开眼睛那一刻起,她就无数次问自己,到底贺元庚有多厌恶她,把她害成那样也就算了,还要对她的亲人下手,到最后,他竟连两个人的孩子都不肯放过,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切竟只是因为一个传言。 杜玉娘也说不出她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觉得嘴里又酸又涩,恨不哭得脱力过去。 她到底是个冷静的人,前世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所以哭了一会儿的工夫,她倒是想明白了不许事,也渐渐的止住了心里的悲伤,不再哭了。 杨峥默默的递给她一块帕子,杜玉娘十分不好意思,但是还是接了过来。 “谢谢~”她微微抽噎着,把那块藏青色的棉布手帕接了过来。 杜玉娘擦了擦眼泪,终于平静下来。她局促的握着那块手帕,声如蚊呐地对杨峥道:“杨大哥,这帕子我洗过之后再还给你。” 此时的杜玉娘,眼睛,鼻尖都是红红的,被眼泪冲洗过的杏眼更显清澈,杨峥只觉得她这个样子分外可怜,心里不由得纠结成了一团。 “好!”他想说不必还了,可是没由来的觉得这样说不好,只好默认了杜玉娘的做法。 杜玉娘把帕子收起来,问他:“杨大哥,你可曾调查过我曾祖父的身世?他到底是不是玉天龙?” “我查过,但是根本什么都查不出来。你们村子里跟他打过交道的同辈人,几乎都过世了,仅有一两个高寿的,也是稀里糊涂,想不起来什么了。最主要的是,玉天龙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上见过他真实面目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你曾祖父到底是不是玉天龙,根本无从查起。”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你怎么知道,贺家父子要找玉天龙的宝藏呢?这种事情,他们不是要藏得很隐秘吗?” 杨峥好笑的问道:“你莫不是怀疑我也对那宝藏有兴趣?” 杜玉娘连连摇头,“没有,我就是好奇。上次听你说县衙防守严密,就连贺家的私宅,也守得像是铁桶一般模样,我……我是怕你太冒险了。” “贺家的事,我也是找朋友替我查的,没有直接的证据显示他们在找玉天龙的宝藏,不过,贺氏父子百密一疏,他们派出去的密探有信传回,而这些信,我都看过了。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也知道一些玉天龙的事,所以我能从这些信里,分析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杨峥怕她听不明白,还给他举了例子。 “这些传回来的密信,有很多是从苍茫山一带和,玄武岭和京城传回来的。当年有人传,玉天龙去了苍茫山,一呆就是十几年!很多知道玉天龙这件事的人,都在传宝藏就被他藏在了苍茫山。玄武岭,据说是玉天龙当年拜师学艺的地方,很多人都猜测他会不会在最后关头,把财宝藏在了玄武岭。还有一种说法,是说玉天龙进了京,隐藏在龙隐寺里,做了和尚,他的那笔宝藏,也许就被藏在了寺中!只不过龙隐寺是皇家寺庙,寻常人等哪里有本事到那里探听消息!我也就是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分析出了一些事,也做不得准。” 只凭几封信,就能把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这样的杨峥,是杜玉娘记忆中的样子。 杜玉娘十分崇拜地看着杨峥,不由自主地道:“杨大哥,你实在太厉害了!”她说到这里,又问道:“只是,他们又为何觉得,玉天龙就是我的曾祖父呢?这,这不可能吧,我曾祖父只是一个老农啊!” “我也觉得奇怪,可惜我还没有查到。”杨峥就道:“玉娘,你莫要怕,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能查出来。” 杜玉娘摇了摇头,“杨大哥,算了吧!这水太深了,我不想让你参与其中,连累了你。” 前世杨峥直到她死时,还是好好的!如果现在他参与进来,很可能也会被贺家父子害掉。杜玉娘不愿意看到那一幕,前世的恩情尚未报答,今生她又有什么资格让杨峥为了她赴汤蹈火呢!他做得已经够多的了,至少自己知道了贺元庚害她的真正原因。 “你说得那是什么话?玉娘,难道你想以卵击石吗?贺氏父子绝对比你想得还要狠辣,他们不简单,你对上他们,只能是让自己和你们全家陷入险境!” “那是我的事,不劳杨大哥费心了!”杜玉娘的态度,再一次变得冷冰冰的,她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来,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要走,却不想刚走出去两步,就被杨峥而拉了回来。 “你在担心什么?”杨峥没有松开她的手臂,而是哑着嗓子问她:“怕我出事,怕我也被贺家惦记上?” 杜玉娘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你本就是不相干的人,没必要……” 杜玉娘的话还没有说完,杨峥便轻轻一带,将她整个人扯进了自己的怀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杜玉娘目瞪口呆,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杨峥已经把她抱住了。 “玉娘~”杨峥只道:“我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乱过。” 杜玉娘的心跳得异常快速,她和杨峥靠得那样近,他的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腰身,她甚至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他,但是却依然能够感觉到他此时的目光,是炙热的。 杨峥把下巴轻轻的放在她的头顶,喃喃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对一个姑娘家做这样毛手毛脚的事情,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成亲这一回事!可是玉娘,我放不下你。” 杜玉娘的脑袋嗡的一声! 他说他放不下她,那是什么意思? “玉娘,我不想松手了。”杨峥生怕吓坏她,可是有些话一旦说出了口,心境就再难回复到从前那种状态了。 杜玉娘偷偷的伸手掐了自己一下,好痛啊!也就是说她不是在做梦! 可是,为什么呢? 就算现在的她,没有经历前世那样不堪的人生,但是她真的从来没有奢望过,像杨峥这样的人,会有能喜欢上自己的一天。 杨峥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镖师,这件事她前世就有所察觉!即便杨峥只是一个从乡下走出来的人,她是配不上他啊! 他现在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真的吗?不是开玩笑? 就在杜玉娘手足无措的时候,杨峥已经松开了她,双手扶着她的双臂道:“玉娘,我不求你现在就回应我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听听自己的心声!还有,不管你我的结局如何,贺家的事情我都不会置之不理。这不仅仅是你的事情,更是我的事情。” “杨……” “你不用说了!”杨峥吐了一口浊气,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但是他觉得,还不够,他还有更多更多的话,想要说给杜玉娘听!只是,不是现在。 “你先回去!时间太晚了,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杨峥一边说,一边拉着杜玉娘的手,把她送了出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拐子 杨峥带着杜玉娘在小巷子里穿梭,他一边走一边轻声道:“那个秋十艳不是个良善之辈,你一定要多多提防她。我听她那意思,好像是要朝你下手了。这段时间你一定要注意!好在现在我们知道了她的路数。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你如果见到她,一定要装成不认识的样子,免得她起了疑心。” 秋十艳不会武功,她对杜玉娘倒是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谁都知道这个女人是个心狠手辣的,如果让她钻了空子,杜家可能要进入万劫不复之地。 杜玉娘知道,一旦秋十艳得手了,那么贺元庚马上就会介入进来!到时候,只怕前世的悲剧,就又要重演了。 杨峥停下步子,转身去看杜玉娘,“你今天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我在这里等你。” 想什么? 杜玉娘想起之前他说过的话,脸上突然热了起来。 杨峥见她如此,便没再说话。他一直把杜玉娘送到了正街上,远远的看着她进了杜家铺子,才转身离开。 杜玉娘进店的时候,铺子里生意正好,刘氏便喊她过来帮忙。 杜玉娘应了一声,匆忙地道:“我去洗把脸,马上就来。” 刘氏忙着招呼客人,也没顾得上注意杜玉娘的不对劲。 杜玉娘洗了一把脸,特意仔细地对着镜子瞧了瞧自己的眼睛,好像没有那么红了。她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把杨峥的手帕掏出来,盯着瞧了瞧,随后贴身放好了,才去前面帮忙。 “两碗热汤面!” “唉,好了马上就来!”杜玉娘应了一声,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哥,我来煮面,你去抻面。” “哦,好!”杜安康连忙走回案板前,把已经充分发酵的面团拿起来摔打。 杜玉娘一边煮面,一边准备各种配料,动作很是麻利。 “面好了!”杜玉娘喊了一声,把两碗热汤面端到了托盘上。 刘氏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就停住了,“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杜玉娘愣了一下,方才道:“煮面熏的,娘,外面客人催了。” 刘氏这才端着托盘出了灶间,她相信了杜玉娘的说辞。 到了晚上,吃面的人越来越少,刘氏忙着算账,杜安康和杜玉娘则是忙里忙外的收拾。杜河清把桌椅板凳都擦了一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回后院歇着去了。 刘氏算完了账,心满意足的合上账本。 “康子,你说对面这生意是不是越来越差了?”对面关家面馆刚开张的时候,确实影响过他们家的生意,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是没用多久,他们家的生意就慢慢起来了,好像根本没受到关家面馆的影响似的。 有熟客反应,说是有不少人吃了关家的东西拉肚子,耽误事啊!你说赶路的人要是吃了不洁净的东西,没完没了的拉肚子,这得多晦气啊!耽误时间,生意都会受影响的。 “应该是吧!”杜安康道:“反正咱们这边也就清闲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刘氏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可不,还真是。看来这做生意,还得脚踏实地啊!玩那些钻空子的手段,也干不长久。 “行了,你们俩收拾完没有,收拾完赶紧回去歇着。” 杜玉娘擦了擦手,从灶间里走了出来,对刘氏道:“娘,我听说了一件事。” “啥事啊!?”刘氏反装钱的口袋扎紧,抱在怀里道:“有啥事去后院说。” 杜安康连忙检查了一遍,将铺子里的灯吹了,跟在刘氏和杜玉娘的身后回了后面。他刚想回厢房,就听杜玉娘叫他:“哥,你也听听吧,是跟铺子有关的事情。” 杜安康应了一声,跟在杜玉娘身后进了上房。 刘氏进屋的时候,杜河清刚洗完脚。她把钱袋子往炕柜里一塞,就道:“玉娘,安康进来吧!” 杜河清纳闷呢! “这么晚了,你不让孩子们睡觉,折腾啥呢?” “不是我折腾,是玉娘有事!” 正说着呢,杜玉娘和杜安康前后脚的走了近来。 “玉娘啊,你娘说你有事,啥事啊了!” 兄妹俩一人搬了一把椅子,刘氏和杜河清盘腿坐到了炕上。 刘氏挑了挑灯芯,屋里又亮堂了几分,“玉娘,你要说啥事?” 杜玉娘犹豫了一下,才道:“爹,娘,我听说了一件事,挺害怕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们姑且先听听。”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三个人都微微有些紧张起来,面面相觑了一番,不由自主的正襟危坐,想要听听杜玉娘到底要说什么事。 杜玉娘很少这般郑重其事的说什么事,她这个态度,就已经表明了,她要说的事绝对不会是一件小事。 杜玉娘就道:“我听人说,好像有一波拐子来了咱们这儿。” “拐子?”刘氏吓了一跳,“这,玉娘,你听谁说的?” 杜玉娘道:“娘,我这也是今天上街听别人说的一嘴,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有拐子来咱们镇上,好像有男有女,做事隐秘,咱们家可得当心些。” 刘氏的脸色变了变,最后十分镇定地道:“不怕,咱家孩子还好,平时就不咋出门,他们还敢跑到后院来抢人不成?安康,你回去嘱咐你媳妇,这天凉了,孩子尽量不要抱出来。” 杜安康一脸的凝重,郑重的答应了。 杜河清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显然对这个消息很不满意。不过就像自家媳妇说的,孩子们还小,而且天气凉了,也不用出门,正好避一避。 “还有!”杜玉娘接着道:“我听说这些拐子里,还有大恶人。” 杜河清冷哼一声,“拐子已经是大恶人了,难不成比拐子更可恨?” “更可恨!听说有的拐子会把那些身体弱小的孩子带到饭馆去,在吃饭的时候给孩子吃,吃~毒~药!等孩子在饭馆出了问题时,他们就讹诈!” 刘氏听得,气得直哆嗦,“还有这种事?官府不管吗?” “出了事,店家自己就慌了,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拐子们就是为了要钱,只要有钱,他们就不会报官,店家们巴不得这样息事宁人,哪里还会找官府报案。” 刘氏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也太狠了吧,敢情那不是他们自己的孩子。” 杜玉娘只道:“娘,那些人都是没有人性的,你指望他们心慈手软,那是不可能的。” 杜河清的收养皱得更紧了,仿佛能夹死苍蝇似的,“要我说,还是注意着点。遇上带孩子的,都看着点。带着自己家孩子和带着别人家孩子能一样吗?” 杜玉娘点了点头,又道:“娘,明天您赶紧让人往我姥姥家送个信,姥姥家里孩子多,可得放在心上。” 刘氏连忙点头,“你想得周到。” “行了,都回去吧!日子该咋过,还咋过,再说这事儿也不一定是真的,别自己吓唬自己。这事儿要是真让咱们碰上了,就报官。” 众人点了点头,杜玉娘和杜安康就退了出去。 杜安康回了厢房,把这事儿跟田氏说了。 田氏吓了一跳,眼圈都红了,“该死的拐子,该天打雷劈的。”她当了娘以后,哪里能听得了这些。 “好了,都是玉娘听来的事,也不一定都是真的。不过你得搁在心上,这段时间千万警醒着些,别抱孩子出去。反正天也凉了,你就跟孩子们待在屋里头,实在闷了,就在院子里走走,身边别离开人。” 田氏连忙道:“我省得,你放心好了。” 夫妻俩歇下,一夜无话。 再说杜玉娘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李氏还没睡。 “祖母,您咋还没睡啊?” 李氏就道:“年纪大了,觉少得很。玉娘,是不是出啥事了!”她本来是睡下了,可是觉轻,杜玉娘他们悄声说了半天话,她听到了。 杜玉娘也没打算瞒着她,就把之前跟杜河清,刘氏说的话,又对李氏说了一遍。 李氏听了,真是咬牙切齿,义愤填膺,好像恨不能亲手撕了那些拐子一样。 “祖母,气大伤身!何必呢!这种事情,哪里都有,官府抓也抓不完。咱们能做的,也就是四下防着些。” 李氏点了点头,末了叹了一口气,“你祖父当年,怕也是拐子拐了。” 啊? 杜玉娘惊呼一声,“不是说是被亲戚带过来寻亲的吗?” “他那时年纪还小,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住,哪里能记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没准儿就是拐子拐了他,后来又遇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就把他扔了。” 杜玉娘轻声道:“是这样吗?” “你祖父,曾祖父都不在了,这些事还提他做什么呢!不管老头子是谁家的,是你曾祖父救了他,给了他一条命,那他就姓杜。” “是,祖母,我们都知道的。” 李氏点了点头:“你们都是好的,我知道的。行了,睡吧,早点歇着。” “唉!”杜玉娘轻手轻脚的退了衣裳,钻进了被子里。 室内响起李氏轻微的鼾声,可是杜玉娘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又想起了杨峥的那些话,她实在太意外了。 两辈子加起来,她第一次离杨峥这样近!她心里忐忑,总觉得这幸福来得有些太过突然,也太不真实。 杨大哥的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杜玉娘嘴角微翘,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 她这一生,真的没有白活。杨大哥能对她说出这一番话,她便是心满意足了! 只是…… 杜玉娘想到了贺元庚,想到了贺家。 如果贺家真的是为了玉天龙的宝藏而来,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她们一家。他们既然已经认定曾祖父是玉天龙,又哪里会善罢甘休? 贪婪的贺家人,会像前世那样,成为他们杜家的恶梦。她是杜家人,不管家里面临怎么样的凶险,她都不能退缩,必须要迎上去。可是杨大哥呢!他何其无辜,又何必将他拉下水。 杜玉娘想到这儿,眼眶不由得微微湿润起来。贺家势强,但毕竟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想想他们家做的那些事,若不是身后有强大的后盾,贺氏父子又怎么敢!他们背后的势力是个未知数,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杨峥拉下水。 杨大哥,对不起~ 杜玉娘满腹心酸,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杜家人都早早起来了。 杜玉娘起得迟了一些,眼睛还有些肿。 刘氏觉得她奇奇怪怪的,“眼睛怎么肿了?” 杜玉娘浑浑噩噩地道:“大概夜里多喝了些水。”她打了凉水洗脸,这才觉得人清醒了一些。 是啊,杜玉娘,你该清醒了!别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杨大哥是好人,你怎么舍得连累他。 是啊,舍不得~ “玉娘,吃饭了。”刘氏急吼吼的道:“你这孩子,发什么呆?” 杜玉娘应了一声,走到桌子前坐好,端起饭碗来,如同嚼蜡一般嚼着嘴里的食物。 不一会儿,邱彩蝶也到了,她见杜玉娘脸色不是很好,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杜玉娘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她看了邱彩蝶一眼,连忙道:“彩蝶姐,我跟你讲,镇上好像来了拐子,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回家跟大成,二成说,最近千万别到处乱走。” 邱彩蝶心中一慌,“真的,你听谁说的?” “我去市场听两个大娘说的,我也不认识她们。我大概就是被吓到了,所以才没有睡好。” 邱彩蝶觉得事情很严重,前一段时间大成和二成一直在家里晒干菜,所以哪儿也没去。现在干菜都晒好了,两个孩子会不会跑出去啊! 大成还好,十三岁的半大小子,别人不会拐他。可是二成才多大,万一…… “要不你先回家一趟,我去跟娘说,你别着急,安排好了再回来。” 邱彩蝶也是个洒脱性子,当下道:“行,谢谢你,玉娘。” 第三百二十三章 心事 两个人急急忙忙的去找了刘氏,跟她说了一下。 刘氏便道:“这可是大事,彩蝶你赶紧回去,晚点回来不要紧!我看这小哥俩都是听话懂事的,你一说他们指定就明白了,不会乱跑了。” 邱彩蝶连连点头,跟刘氏道:“谢谢婶子,我先回去了,一会儿再过来。” 杜玉娘把邱彩蝶送走后,就一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刘氏找了相熟的人给刘家捎话,回来的时候见她拿着两颗菜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玉娘,玉娘?”刘氏轻轻推了她一下,“你想什么呢?” 杜玉娘回过神来,心虚的笑了笑,“没事,想点事。”她低头择菜,把满腹心事的模样压了下去。 刘氏也没多想,杜玉娘少年老成,时常发呆想事情。母女二人的关系刚刚修复的时候,杜玉娘也是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特别的入神,好像能忘了周围的一切似的。 刘氏一边挽袖子洗菜,一边道:“我已经让人把信捎回去了,下晌你姥姥家就能接到信儿。” 杜玉娘嗯了一声,又道:“我看用不了半个月,咱们这汤锅就可以卖了。”天气渐凉,特别是早上的时候,露水很重。 干菜都收起来了,砂锅和置炭架都已经到位了,连流水牌都写好了,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了。 “行!要不然,晚上咱们也吃汤锅得了,就吃那个红烧肉炖长豆的。” “那行。”杜玉娘道:“我一会儿就把干长豆泡上。” 刘氏甩了甩手上的水,“不用你,我去。”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终于把娘给糊弄过去了。 街上渐渐热闹起来,生意上门,铺子也渐渐忙了起来。 杜玉娘脑袋里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她生怕看到秋十艳带着一个孩子上门来,那样他们就太被动了!她现在还没有找到解决秋十艳的办法,理所当然的不希望对方太快找上门来。借着给刘家传信,让邱彩蝶回家的机会,她也算把镇上来了拐子这件事散播了出去。只要风声一起,秋十艳就得忌讳些,不会那么早出手。 杜玉娘想得确实没错,镇上来了拐子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秋十艳本来是要出手的,结果因为镇上风声四起,也不得不推迟了自己动手的计较。 一个偏僻的农家小院里,黑脸婆子正一脸怒容的质问秋十艳,“是不是你走露了风声?” 秋十艳毫不示弱,“我为何要如此做,这么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黑脸婆子脸色依旧,不过口气却缓和了几分,“真不是你?”她狭长的眼睛里,闪过几丝怀疑的目光,好像只要她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就立刻会动手杀了秋十艳一样。 秋十艳这个女人,虽然不会武功,可是胆色过人!她一个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可是从来没有失过手,单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来,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我拿了贺家的钱,就得为贺家办事,若是连这点江湖道义都没有,我秋十艳如何在江湖上立足?”秋十艳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黑脸婆子的怒气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她甚至还气定神闲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知道就最好了。” “不劳你费心!”秋十艳一句话,就把黑脸婆子气得半死,偏偏她还不能把这个女人怎么样,只好忿忿不平的离开。 再留下来,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掐死她。 黑脸婆子走的,秋十艳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要陷害杜家人的事,得稍晚一些运作了。 也不知道那杜家人有什么好的,堂堂县令之子,竟会为了这一家人绞尽脑汁,直接把他们扔进大牢里不更好!何更费这么大的周章呢! 不过秋十艳深知像她这样的人,拿钱办事,不闻不问才能活得长久。不管顾主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你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 秋十艳的心思微微一转,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动作要延期了,因为现在不是一个动手的最好时机。晚动手,总比强行动手要强!一旦失败,她就会再难在江湖上立足,兴许连命都丢了! 只有等待,才能扭转局面。 “要是让我知道散布谣言的人……”秋十艳目光深沉,好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样。 这一切,杜玉娘全然不知。 杨峥与她约定第二天相见,只是杜玉娘没有去。她既打定主意不连累杨峥,自然不会再见她。 她还会像前世那样,把杨峥当成是她的救命恩人,其他的,就随风而去吧! 杜玉娘虽然明知道这样对杨峥,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起来,没几天的工夫,就瘦了一圈,可把李氏心疼坏了。 “玉娘,你这是咋了,怎么最近吃不好也睡不香的,你看看你,人都瘦了。” 杜玉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吗? 唉! 她确实胃口不佳。 “祖母,您不用担心我,我身体好着呢,瘦了好,正好减肥。” 减肥? 李氏活了这么大岁数,还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女孩子,要有点肉才有福气啊!玉娘本来就是个纤细的身胚子,这一瘦,下巴都尖得都当锥子用了,还有那腰身…… 李氏伸出手来圈了圈,啧啧,入秋的衣裳,现在穿都不合体了,宽出二寸有余。 “玉娘,你跟祖母说说,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祖母啊!” 杜玉娘笑了笑,“祖母,瞧您这话说的,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您啊!我天天都在您眼皮子底下,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杜玉娘伸手比了比自己的身量,“我呀,长个子呢,是贪长了,只长个子不长肉。” 李氏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她望着眼前如花般的少女,突然想起前一阵儿媳妇刘氏跟她叨叨的那些事。 儿大不由娘啊,就是闺女大了,也是一样的。 玉娘心里装着的事,莫非与那个杨镖头有关? 李氏的心思,默默的转开来。 按道理说,杨镖头挺好的,他救了玉娘,于他们家有大恩!可是有一句话,刘氏没说错,当镖头的,风里来,雨里去的,不安全啊! 第三百二十四章 去请小蒋大夫 李氏活了一把年纪,什么风浪没见过的?杜玉娘因何这般惆怅模样,李氏心里也有几分猜测。 多半是因为一个情字啊! 李氏把杜玉娘叫过来,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她。 杜玉娘原本是鹅蛋脸,杏核眼,看起来眉眼弯弯,媚而不俗,只是眼睛里有些锋芒是藏不住的。现在杜玉娘瘦了以后,脸更尖了,面色有些苍白,还带着几分病容,没了往日的锋芒,倒是更惹人怜爱一些。 李氏摸了摸杜玉娘的头,“玉娘啊,你心里是不是装着人了?” 杜玉娘愣了一些,接着便是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实在没有想到,祖母目光如炬,竟是把她看了个透彻。 原先她只当,相思之苦自己也是尝过的。前世她一心一意的想要嫁给贺元庚,为了他不惜与亲人决裂,还未得偿所愿之时,她每天食不下咽,确实过了一段煎熬异常的日子。那时她以为,她快要活不下去了,可是当时的情景跟现在比起来,却是不能相媲美的。 当时她是急于脱脑苦海,拿贺元庚当成救命的稻草,对他的感情也谈不上太深厚。至少杜玉娘在那时候,从来没有体会过锥心之痛。 可是现在呢?杜玉娘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你瞧瞧你这几天,都熬成什么样子了?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白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你这样折腾自己,祖母瞧了心疼啊!”李氏叹了一口气,又道:“杨镖头那个人,我也是见过的,小伙子确实不错,看起来就是个有担当的。你娘反对,也是因为他这个押镖的差事太过危险了。” “祖母,您就,别说了。”杜玉娘现在真的希望自己能忘了杨峥,因为这样对她和杨峥来说,都是极好的事。 李氏瞧见自家宝贝孙女这样,火焰一下子就起来了,“怎么,杨家那小子没看上你?”虽然李氏也嫌弃杨峥的差事,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家宝贝孙女竟还入不得杨峥的眼,李氏肚子里便全是气了。 “他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武夫,还不一定会疼人!竟然瞧不上我的宝贝孙女!你这模样的,他就是提着灯笼也找不到!” 李氏以为杜玉娘单相思,故而气愤至极。 杜玉娘真是哭笑不得,“祖母,不是这么回事!” “你也不用替他开脱,哼!你放心,明天祖母就替你找媒人,相看亲事!咱们一定挑一个比他强十倍的女婿回来。” 杜玉娘本来是想开口解释的,后来又一想,这样也好。如果能让杨峥误以为自己对他没有什么好感,那么他应该就会知难而退了吧!她的亲事,不是一直让娘和祖母有些挂心吗?那就找个老实人嫁了吧!不求他能给她多少呵护,只要这个男人能多少护着她一些,她也就认了。 杜玉娘苦笑道:“好!” 李氏见她并没有反对,心里惊讶得不得了,面上却不显,当下道:“就这么定了,你快去睡,睡到大天亮,明天早上起来,一切就好起来了。” 杜玉娘当下点了点头,回到床~上,悉悉索索地退掉外面的厚罩衫,钻到被子里去了。 大概是最近真的太累了,杜玉娘竟然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而且没有做梦。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前面铺子里都已经热闹起来了。 反正都已经起迟了,杜玉娘就干脆多躺了一会儿。她呆呆的盯着帐子顶看,放空了自己的思绪,让自己尽量不要去想那些跟杨峥有关的事情。 说她逃避也好,说她胆小也罢,日子总是要继续下去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玉娘终于起身了。她穿好了衣裳,给自己打了一盆水洗脸。 天气越来越凉,用凉水洗脸已经会让人感觉到不舒服了。杜玉娘从灶上拎下水壶,况了一些温水,这才算是洗好脸了。 光穿厚的罩衫,已经抵挡不住寒意了。杜玉娘想了想,就去柜子里翻出一件夹棉的坎肩套上了。 一年的时间,过得飞快,这衣裳还是去年做的,不承想今年穿,却是略微短了那么一些,腰身却是宽松了些许。 杜玉娘系好扣子,往脸上擦了一点面脂,又认真的洗好了手,这才去铺子前面帮忙。 刘氏见她气色确实比每天好了不少,心也就放下来了,还若无其事的问她,“你吃饭了没有,先吃饭,吃完饭再干活。” “我不饿呢,饿了再吃。” 刘氏叹了一口气,看来婆婆说得对,这孩子,心思太重,要是一直这样,可不是办法。再想到杨峥,心里就更气了。 刘氏和李氏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只准杜玉娘挑杨峥的不好和不是,却是不允许杨峥瞧不上杜玉娘的。这婆媳俩认准了杜玉娘是单相思,又或者已经被杨峥拒绝了,完全没有想过这里头还有别的事情。 刘氏这股火,一直压到傍晚。 “他爹,你去跑一趟,把小蒋大夫请来呗!” 杜河清吓了一跳:“咋了,你不舒服?”这会儿店里还算清闲,夫妻俩在柜台里面悄声说话,倒也没有人注意他们。 刘氏摇了摇头,“我是怕咱们闺女倒下,你也瞧见了,这才几天的工夫,人都瘦了一大圈了。饭也吃,觉睡得也不好,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玉娘,到底咋回事?”这几天家里气氛不对,娘和媳妇心情都像不好似的。他一问起来,两个女人就把话题扯开,弄得杜河清想关心闺女几句都不敢了。 刘氏扁了扁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只道:“你别管,你只管去请就是了,记住,一定要请小蒋大夫。” 杜河清点了点头,“行吧,那我现在就去,前边你看着啊!” 刘氏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快点去。 杜河清将围在腰上的围裙解下来,往柜台上一扔,就走出了铺子。 刘氏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啊,当家的去了那么时间,怎么还没回来? 秦氏医馆这会儿正忙着呢!杜河清去了也没好意思插队,而是一直等着,排到了他,他才说想请蒋大夫出诊。 第三百二十五章 生气 刘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总算把杜河清和蒋寒星给盼回来了。 “小蒋大夫,快,到后面说话。”刘氏把蒋寒星让到后面去,还给杜河清递了一个眼色。 杜河清连忙跟了过去。 有相熟的食客忍不住问了一句:“老板娘,你家谁生病了,要请大夫?” 刘氏眼珠一转,连忙道:“没有事,只不过我婆婆年纪大了,这天气一会儿凉,一会儿热的,怕她哪里不舒服又不肯跟我们说,就请大夫过来瞧瞧。” 她当着外人的面,哪里肯说自己闺女的事。 那食客笑着点了点头,只道:“老人家好福气啊,儿孙都是孝顺的。” “哪里哪里。”刘氏客套了两句,心里一直像猫抓的一样难受。 把蒋寒星请过来是她的主意,她就是觉得,小蒋大夫哪儿哪儿都比杨峥要好。模样俊秀,又是大夫,不比打打杀杀来得强? 反正刘氏是有意撮合他们俩,跟李氏一说,李氏也正有此意。婆媳俩就商定了一个套路,先把小蒋大夫请来,看看他的态度再说。 之前婆媳二人,都曾在小蒋大夫的眼里,看到过那似是而非的情意,婆媳俩就合计来,合计去,觉得还是撮合小蒋大夫和杜玉娘比较好!两个孩子若是看对眼儿了,就赶紧给他们定亲,过了年,玉娘就十五了,这过礼怎么也得一年半载的时间,等到他们成亲的时候,玉娘正好十六七岁,正是成亲的最佳时间。 杜玉娘被瞒得死死的,她完全不知道李氏和刘氏有这个心思。所以当她看到蒋寒星的时候,确实被吓了一跳,还一头雾水地问:“谁生病了?” 李氏连忙上前打圆场:“没谁,玉娘,小蒋大夫是来看你的。” 呃? 更不对劲了!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看向蒋寒星,“你是来看我的?” “你怎么瘦成这样?”好像来阵风就能吹跑了似的。 李氏连忙道:“小蒋大夫,你给玉娘好好看看,这阵子这孩子吃不好,睡不好的,人瞧着都憔悴了。” 蒋寒星点了点头,把药箱放下,拿出脉诊。 铺子前面,刘氏正在问杜河清,“你怎么这么半天啊!让你请个人,你慢慢吞吞的。我在铺子里,脖子都抻长了。” 杜河清一脸狐疑,“你急什么?玉娘也没事啊?” 刘氏顿时无语,想了想,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我看你这老娘们是一天天闲的!”杜河清毫不在意地道:“这种事你也瞎掺和。” 刘氏刚要再说什么,店里走进来几个客人,杜河清连忙走过去招呼,刘氏就把话咽到了肚子里。 反正她想好了,绝对不能委屈玉娘,无论如何都得给她找个比杨峥好的夫婿。 小蒋大夫就是不错嘛! 此时后院上房,杜玉娘正在和蒋寒星大眼瞪小眼。 一个要诊脉,一个说什么都不让他瞧。 “我真没事!”杜玉娘只道:“前边还忙着呢,蒋大夫您是大忙人,我就不虚留你了。” 李氏把眼睛一瞪,道:“说什么话呢?小蒋大夫可是我让你爹请来的。” 杜玉娘不依不饶地道:“祖母,我好着呢!” 李氏过把她按到椅子上,只道:“你好不好,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小蒋大夫说了才算。” 得!老太太这是不讲理了。 杜玉娘没办法,只好乖乖的把手腕伸出来。 李氏这才满意了,讨好地对蒋寒星道:“小蒋大夫,你给看看。” 蒋寒星细细地给杜玉娘看诊,他将手指轻轻的放在杜玉娘的手腕上,低头沉思。 杜玉娘这会儿也在打量蒋寒星。确实,依照人们的审美观点来说,蒋寒星红唇齿白的模样,好像应该更受欢迎一些。他是大夫,这个职业是很受欢迎的,相比之下,杨峥确实有些吃亏。 杜玉娘微微有些不自在,祖母的想法,她大概知道一些,可是她们这样明目张胆的,真的好吗? 就在这时,蒋寒星也诊完了脉。 “小蒋大夫,怎么样?” “思虑过重,气结于胸,伤脾郁肝,脾属土,土亏则木枯,肝会郁结,气血也会紊乱。日子久了,气伤血竭,终而成劳。”蒋寒星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纸笔来,道:“开个方子,先吃两副吧!” 李氏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严重。 “这么严重?那可怎么办?” 蒋寒星一边思量着药方,一边道:“放宽心思,控制好七情。配合这个药,饮食要清淡。” 李氏连声道是,又问了几句饮食上的事。 蒋寒星一一答了,还道:“杜姑娘应该出去走走,散散心,也许这样,会对病情有什么帮助也说不定。”一边说,一边将药方奉上。 杜玉娘接过来,只道:“让蒋大夫见笑了,家里亲眷甚少,无处走动。” “哦?姑娘若是有心外出,不如去我老家那边瞧瞧,那边风景如画,乡亲们淳朴,一定会让姑娘换一种心情。” 李氏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蒋大夫老家是哪里的。” “蒋家庄,您听过吗?” 李氏点了点头,“倒是听过。只是听说离得不近!” “是有些距离!那里风景不错,您若是有时间,可以带着杜姑娘去散散心,我作东,招待您尝尝我们那边的特色菜。”他一边说,一边还看了杜玉娘一眼。 李氏似乎很是满意,脸上乐开了花,刚要说什么,却被杜玉娘打断了她的话。 “谢谢蒋大夫的美意,只可惜无亲无故的,咱们也不好麻烦你!更何况,这天一天比一天凉了,山野间到处都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说得有点不客气了。 李氏压低声音道:“玉娘!” 杜玉娘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蒋寒星倒是不恼,“姑娘说得也对,是我唐突了!不过在下也是一番好意,姑娘的病可轻可重,若是能散散心,当真是不错的法子。我言尽于此,姑娘尽快抓药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当下道:“我身体不适,就不送蒋大夫了。”说完一扭头,就回了西屋。 三百二十六章 呆住 李氏实在尴尬,觉得杜玉娘不太懂事,这不是待客之道。 蒋寒星却安慰她道:“杜姑娘也不是故意的,我了解她的性子,她是个好姑娘。人生病了,自然是不痛快的,大概是气结于胸的关系,人的脾气也变得莫名其妙了。” 李氏觉得蒋寒星的话实在太贴心了,这样好的一个小伙子,玉娘怎么就看不见呢? 不过,到底古人还是含蓄的,李氏纵然觉得蒋寒星千好万好,也不会再说什么别的过分的话了,只是顺便的接下了蒋寒星的台阶,把人送了出去。 杜玉娘倒是把外面的动静听了个分明,她心里闷闷的,有气无力,也知道自己的反应确实大了一些。但是没办法,她就是很生气啊,觉得不管是李氏也好,还是刘氏也好,都没太顾及她的感受。特别是蒋寒星,有他什么事呢?他难道就看不出来?还非要参合进来,意思吗? 反正杜玉娘这会儿的小脾气上来了,就觉得这事儿没有一点顺心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李氏回来了,见她生闷气,也有点慌了。 “玉娘啊,你怎么样啊?没事吧?” 杜玉娘听了李氏的声音,情绪倒是稳定下来不少,她闷闷地道:“没事,祖母,我自己呆会儿就好了。” 怎么能没事呢!要是真没事,怎么会把自己闷成这样? “玉娘,你快跟祖母说说话。”李氏现在是真觉得有点怕了,觉得自己操之过急了。玉娘本来就是一个心思重的孩子,这要是逼得急了,不会再逼出什么事情来吧! 老太太急得哎哟一声,可是急坏了。 杜玉娘也急坏了,生怕李氏急出个好歹来,她三两个从床上爬起来,跑到李氏身边,关切地道:“祖母,您怎么了,没事吧?” 李氏见杜玉娘如此紧张她,心里舒服了不少,连忙道:“我没事,没事,你别急。” 杜玉娘就道:“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玉娘,还气不气了?” 说不气,那是假话,可是杜玉娘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她了,即便是生气,也很难像前世那样不管不顾的。 “祖母,玉娘也不是真的生你们的气,只是这种事情,哎呀,这种事情急不得的,你们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的就找个人来吧!” 杜玉娘道:“我知道,您和娘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和蒋大夫,真的不合适,您以后能不能不提这件事情了。” 李氏微微惊讶,“你怎么知道蒋大夫不合适啊,我看小伙子挺好的。” 杜玉娘就问她:“您知道蒋家庄是什么地方吗?” 那是蒋大夫的老家啊! 李氏想了想,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道:“还真不太清楚。” 杜玉娘轻声叹了一口气,方才道:“蒋家庄自成一派,那里民风彪悍,人人习武,据说匪气十足。虽然蒋家庄的人并不是土匪,但是他们做事颇为霸道,还曾做出过抗税不捐之事,遭到过官府的镇压!” 李氏吓了一跳,“真有此事?” “我还能骗您不成?此事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少,您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蒋大夫若是寻常蒋家庄人也就罢了!他可是庄主的儿子!” “啊?”李氏眼中盛满惊恐:“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玉娘表情不太自然地道:“我也是无意中之道的。祖母,蒋家庄的人,虽然没做过什么欺男霸女之事,但是亦是特立独行,万万不是什么清净之地!咱们家这种情况,还是不要招惹了,我宁愿找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过一辈子!” 李氏不住地点头,“是这话,是这话。” 说起来,他们也真是够糊涂的呀,可是谁能想到,小蒋大夫家里是那么个情况呢! “再说,小蒋大夫虽好,却也不见得比杨镖头好过多少!他虽也曾帮过咱们,但相比起杨大哥的救命之恩来说,还是有些差距的。祖母,您跟我娘好好说说,以后见了杨镖头,千万不要对人家摆脸色,人家救了我的命呢!再不济,救命的大恩,也总该能换点咱们的好脸色吧。” 李氏又羞又害怕,越想越不是滋味。 枉她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竟不如一个孩子看得通透。 事情可不就是这么一个理儿,救命的大恩,何以为报啊! “玉娘,这事儿是祖母考虑不周到了,你放心,祖母一定跟你娘说。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就是咱们全家的恩人。将来见了杨峥,没有人会说他一个不好的。” 杜玉娘想了想,就又道:“祖母,你知道吗?富家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富长河就要害咱们家了。富家出事,其实也是杨镖头做的。” 她就把杨峥担心富家报复,用计把富家的老底揭开,将一家子流放的事情说了。 “……要是没有杨镖头,只怕咱们家早就出事了。” 李氏惊讶万分:“竟有此事?” 杜玉娘点了点头。 老太太吃惊不小,这回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杨峥那孩子,到底为他们做了多少事啊!先前她还以为杜玉娘是单相思,大概是杨峥拒绝她,她才会这般失落,憔悴、现在想想,不能够啊!若是杨峥真的对玉娘无意,如何能几次三番救她,甚至为了不惜如此大动干戈,与人结怨,这一切的一切,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玉娘,你跟祖母说句实话,你跟杨镖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杜玉娘犹豫不决,她实在不知道,贺家的事情到底能不能跟李氏说。 想来想去,她最终选择跟李氏透露一些,毕竟不能让杨峥背锅啊!那样做,她岂不成了小人。 “祖母,我梦里那些事,您还记得吧!” 李氏点了点头,心又提起来了。 关于杜玉娘的这个梦,全家人虽然三缄其口,但是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悬着一把利刃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下来。 “梦里,我受贺贼所害,之后被人救了,流落异乡。那个救我的人,就是杨峥。” 李氏啊了一声,彻底呆住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找错人 李氏“啊”了一声,彻底呆住了。她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杨峥居然就是杜玉娘梦中的贵人! 杜玉娘见李氏反应这么大,心里顿时有点内疚了,祖母会不会接受不了,会不会觉得自己说的这个有点不靠谱啊! “玉娘,在你梦里,真的是杨峥救了你?” 杜玉娘点了点头,梦境一说,本来就是经过了加工的,但是前世确实是杨峥将她救回来的,没有错。 李氏心情极为复杂,“玉娘,你跟祖母说句实话,到底你是不是因为那个梦,才喜欢上杨峥的?” 这回轮到杜玉娘感到为难了。 “祖母,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杨峥跟我,没有可能。”杜玉娘低头,十分失望地道:“我不想连累他。” “连累他,这话怎么说的?”李氏大惊失色,“玉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祖母,本来这件事我不想说的,主要是怕给家里增加负担,怕爹娘担惊受怕。但是后来我想了想,如果我不把事情说出来,咱们家万一遇到点事,只怕都反应不过来!还有就是杨峥,不是,不是杨大哥的错,是我,是我怕连累他,才不想接受她的。” 这话的信息量好大。 李氏琢磨了一下,才道:“你的意思是,杨峥没有嫌弃你?” 杜玉娘的脸有点红,她摇了摇头,“祖母,杨峥是我梦里的贵人,但也确实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上次富家的事,要是没有他,您现在还能不能看到我?谁能保证富长河不对我下手?” 没有人能保证,富长河就是个疯子啊!他就是为了报仇来的。 李氏明白了,玉娘对杨峥,怕是早就有了模糊的感情,而且杨峥对玉娘也有些不同。只不过因为那个梦,玉娘担心会连累杨峥,所以才会说出之前那番话。 李氏有些着急,“玉娘,到底是什么事?你说给祖母听听,家里不能什么事都让你一个人扛着!你这是要急死祖母啊!” 杜玉娘就道:“之前我做的那个梦,只知道贺家一直在打我们的主意,甚至不惜害我,害咱们杜家!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梦里没有任何的提示。但是这次,因为富长河的事情,杨大哥又顺藤摸瓜查到一些别的事情。” “什么事?”李氏徒然就紧张起来,因为她已经意识到,杜玉娘要说的是一件大事。 “您可能不知道,早年江湖上,有这么一段传说,江湖上有个赫赫有名的飞天大盗,这个人行事乖张,亦正亦邪,听说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他就一定要得到。这个人攒了不少的财富,传说是极大的一笔宝藏。人人都想得到这笔宝藏,便四处寻找这个大盗的下落,但是这个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一点踪影也没有!” 李氏倒是听明白了,只是不明白这件事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 杜玉娘便又道:“杨峥查到,贺家人怀疑,我曾祖父便是那个江湖大盗玉天龙!” 李氏的眼睛猛然缩了一下,失声问道:“谁?” 杜玉娘觉得她这个态度奇怪极了,便道:“玉天龙啊!杨大哥是这样说的,那个大盗就是玉天龙!祖母,您听过他的名字?” 李氏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她只道:“当年很多事,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你曾祖父的身体就已经不是很好了。他整天待在屋子里,偶尔出来晒晒太阳,也是坐在椅子上闭眼养神。那个时候他瘦得厉害,饭吃得也不多,话说得也少。” 李氏对自己的公公,既是敬佩,又有些敬畏。她一早就知道,杜恩念不是杜家老爷子的亲生儿子,她挺佩服老爷子的,觉得他能无私的收养杜恩念的行为,简直就像是活菩萨一样。但是她自己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每次见到自己的公公,都会觉得很紧张,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敬畏感,会不自觉的浮上心头。 老爷子在世的时候,跟她这个儿媳妇总共没说过几话句,不过临终的时候,却是嘱咐了她几句。无非就是让她好好跟杜恩念过日子之类的。 还有就是…… “祖母,您怎么了?” 李氏这才发现,原来她陷入了沉思,半天没说话了。 “哦!玉天龙这个名字……我觉得有点熟悉。” “是曾祖父的名字吗?”杜玉娘紧张极了,没想到李氏居然会对玉天龙这个名字有熟悉的感觉。 “确实好像听过,在哪儿听过呢!” 杜玉娘连忙道:“祖母,这个名字不常见的,姓玉的本来就少,叫天龙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这绝不是普通人的名字,您再好好想想。” 李氏摇了摇头,“时间太长了,或许这名字让我觉得熟悉,但是我真是想不起来了。” 杜玉娘有些失望,但是她也没说什么,而是握了握李氏的手,安抚老太太道:“祖母,您也别想了,要是真的听过,总会想起来的,别为难自己了。” 李氏觉得挺遗憾的,但是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好,听你的,不想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又接着之前的话题讲了下去,“贺家父子可能也在找玉天龙留下的宝藏,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大概认定了我曾祖父就是玉天龙,所以怀疑那笔宝藏应该是传到咱们手上了。我祖父不在了,可是我爹和我二叔还在啊!姓贺的之前接近杜安兴,怕就是想打宝藏的主意,后来发现杜安兴什么都不知道,就把主意打到咱们头上来了。” 李氏担心极了,连忙问:“这可如何是好?你祖父活着时,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宝藏的事情啊!要是咱们家真有宝藏的事,你祖父去世的时候,就算不跟别人说,也肯定会跟我说的!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提过这些事!” “我猜想,也许贺家父子弄错了,我曾祖父根本不是玉天龙!” 李氏松了一口气,“要是这样就好了,咱们干脆跟他们说清楚,他们找错人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热闹 杜玉娘摇了摇头,“这个方法行不通!” 李氏便问道:“为何?”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久久没有说话。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贺氏父子的无耻了!这二人贪心不足,认准的事情,别人是根本劝不动的。说句不好听的,这两个人就是那种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愿意放过一个的主。即便他们真的认错人了,杜家真的没有什么宝藏,但是杜家人知道了宝藏这件事,就已经是他们眼中的必死之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可能允许外人参合,知情人自然是要一一解决掉的。 杜玉娘犹豫了一下,才道:“虽说梦里示警之事,不一定全是准的,但是我觉得,很多时候这个梦都给了我对的提示。在梦里,贺氏父子性子多疑,易猜忌,一旦他们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宝藏的事情,恐怕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他们为官,咱们是民,要是真的斗起来,咱们半点好处也讨不到!” 李氏恨得牙根痒痒,却也知道杜玉娘说的是实话。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为所欲为?” 杜玉娘苦笑,“祖母,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啊!”正是因为解决不掉贺家的事,她才会拒绝杨峥,贺家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块又硬又大的石头,而她们这种平民百姓,就像是枚鸡蛋一般脆弱。 李氏轻叹一声,心中暗想,可惜了! 玉娘这么好的孩子,如今弄到这副田地,怕是谁都不会嫁了。杨峥……之前他们都误会他了啊!那人是顶好的孩子,明知道贺家父子俩不是好东西,权势滔天,可是为了玉娘还是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杜玉娘便与李氏道:“祖母,太晚了,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好了。这种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李氏点了点头,这个消息带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她一时消化不了。 办法不是一天想出来的,找个机会把这事儿跟家里人说清楚,大家一起想办法,才好解决。 娘俩收拾了一下,就各自歇息了。 杜玉娘躺回被子里,觉得周身上下都是寒意。最冰冷的,却是她的一颗心。 因为就在刚才,她无意中找到了一个复仇的好办法。 杜玉娘将双手放到自己腹部重叠,她想起了旭哥和兰姐。 那是她的孩子,可是她没有护住他们。是她这个当娘的没有用,让他们枉死了。 她要报仇,可是杜家和贺家,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上的。她没有人脉,也没有金钱,根本无法自保,更别提报仇了。 但是,如果她像前世那样,嫁到贺家去作妾呢? 高氏的弱点,她都知道。 贺府里的一切,她至少了解两分。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杜玉娘了,她若是再进贺家,一定会找到贺家父子的破绽。哪怕不能让他们身败名裂,也一定可以杀了高氏为两个孩子报仇。 而贺元庚嘛,他为了套取宝藏的下落,刚开始的时候对自己一定会十分温柔体贴,她也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杀了他。 杜玉娘眼中迸发出仇恨的光芒,她对贺元庚的恨意,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这种深入骨髓的恨意,怎么可能轻易消失呢!什么泯恩仇的话,都是孩子话罢了。 杜玉娘又是不甘,又是委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第二天,毫无意外的,她的眼睛又肿成了两个核桃。 刘氏打了冷水浸湿帕子,给她敷眼睛。 “瞧瞧你这点出息,不就是一个男人嘛!小蒋大夫到底哪里不好,你怎么就看不上她?” 杜玉娘没说话,她其实知道刘氏是为了她好,但是她就是不愿意听到别人诋毁杨峥。别人再好又如何?那些小恩小惠跟杨峥的救命之恩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再有,那个把她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人,是杨峥啊!不嫌弃她满脸伤疤的人,是杨峥啊!从来都只是杨峥。 刘氏见杜玉娘低头不说话,突然就想起来之前母女二人关系不好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心里顿时有些慌了。 “玉娘,娘不是说杨峥不好。他挺好的,救了你,是咱们全家的恩人。可是你知道他做的那个行档,太危险了,而且他还对你不上心,伤了你心的人,娘怎么可能同意你的事。” 杜玉娘抬起头,一把抢过刘氏手里的凉帕子道:“我们没什么的,娘,您别乱说。杨大哥这个人很好,您别乱说。” 刘氏愣了一下,紧接着心里一喜,以为杜玉娘想明白了,当下便道:“好好好,娘以后都不说了。” 她本来想说一下蒋寒星的事,可是又怕说多了惹起杜玉娘的不快,就把这话压了下去。 一整天,杜玉娘都魂不守舍的,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如果真的再次嫁给贺元庚,她怕是一天都忍受不了,直接动手杀了他。就算她能杀得了贺元庚,她能杀得了贺湘吗?如果贺家的根基不倒,就算是她死了,贺家人也会报复的。 这报复她看不到了,自然就会落到杜家人的身上。杜玉娘不愿意看到这副场景,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她到底要怎么做? 她心里一点主意也没有。 刘氏见她闷闷不乐,就劝她道:“你出去走走吧,到街上逛逛,心情或许会好一些。” 杜玉娘犹豫了,她怕见到杨峥,不过随后想想,杨峥那么忙,又好几天没有见到自己,应该离开了才是。 杜玉娘说话了一声好,就换了身衣裳,披了一件新做的夹袄子,揣了点钱出了门。 刘氏颇为担心的看了一眼自家闺女的背影,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就招呼客人去了。 杜玉娘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往日在她眼中鲜活有趣的街景,如今都变得灰扑扑的,没有半点可爱之处。最近她的心情十分沉重,所以看什么都是兴趣缺缺的模样。 走着走着,杜玉娘突然发现自己走不动了,她抬头一看,却见前面围了好多的人,大家兴致高昂,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 第三百二十九章 争抢 好像出事了! 杜玉娘性子冷清,本来就对这些事情不是很好奇,更何况她最近心情不好,哪儿有什么心情看热闹啊!她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前面太堵了,好像所有人都围在这里,一下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周围乱糟糟的,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杜玉娘听了只觉得心中更加不耐烦了,不得已,只好绕路。就在她准备绕开的时候,却是一下子透过人群中的缝细,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 一个看不清年纪的女人,蓬头垢面的坐在地上,她脸上全是污秽,根本看不出模样,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很是单薄。那个女人一脸惊恐的坐在那儿,任由周围的人打量她,她不知所措的模样,那么熟悉,那么熟悉。 杜玉娘只看了一眼,当下便是一震,她急急忙忙的往里面挤,一边挤一边道:“让一下,让一下。” 只是杜玉娘没多少力气,故而她挤了半天,也没挤进去。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一声尖叫,紧接着,好像有什么人冲到了人群中间,大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姐姐呀,你的命怎么这么苦?” 那哭泣声先是压抑的,随后是嚎啕大哭,让人听着只觉得无比揪心。 “看来是亲人找来了。” “这是亲姐妹二人?” 旁边有人不住的点头,“应该是了,要不然的话,谁会管这种闲事呢!” 杜玉娘越听越着急,使出九牛二虎的力气,冲算是挤了进去。 杜玉娘站在圈子的最里面,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秋十艳半跪在地上,她抱着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哭得情真意切,连周围的人都被她给敢动了。 杜玉娘只觉得天雷滚滚,这算不算是孽缘啊!这姓秋的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姑娘,这是你什么人啊!?”旁边有位大嫂子,跟着抹了好一会儿眼泪了,这会儿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旁边的人也都附和着,“对啊,这是你什么人啊!” 秋十艳只道:“这是家姐!我们家是南边的,原本她嫁人了,后来得了病,不知怎么的就糊涂起来。她婆家嫌弃她,就把她丢了,我们找了她好久,都没有找到她。我找了她好几年,不承想她竟留落到了这里!也幸亏我找来了。”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顿时就炸开了,现在哗然一片,有人指责那女人的夫家不负责任,抛弃病妻;也有人说这女人命苦,好在家人没有放弃等等。 甚至有人多管闲事,还道:“姑娘,瞧你姐姐这种状态不大好,你赶紧带她回去收拾一下,找个大夫瞧瞧吧!” 秋十艳不是本地人,她说话带着几分江南人的口音,为她的话增添了几分可信度。再者,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女人身无长物,疯疯颠颠的,这样的人,别人躲她还来不及,难不成还能对她有所图谋不成? 也正因为这两点原因,所以根本没有人怀疑秋十艳的话。 秋十艳听了旁人的话,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她还跟人家道谢:“多谢您的提醒,我见到家姐真是太激动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秋十艳想拉着那个女人起来,结果那个女人却是一动不动,依然就那么坐在地上。 杜玉娘连忙走过去,她盯着那个邋遢的女人看了两眼,眼睛猛然瞪大,心里跳得极快。 “姐姐……”秋十艳轻声慢语的哄着那个妇女人,似乎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一副非常有耐心的样子。 但是杜玉娘却直接大声道:“她不是你姐姐,你不能带她走!” 秋十艳没有想到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看到杜玉娘后,更是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她这个人,演技十分高超,故而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姑娘你说什么呢?我听不太懂,这就是我姐姐啊!”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人家不都说了吗,这女人是她姐姐,得病了。” “就是啊,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小姑娘啊!” 周围人觉得又有热闹可看了,倒是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杜玉娘只道:“她不愿意跟你走,她不认识你。” 秋十艳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小妹妹,我不说了吗,家姐生病了,这里不太好。”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脑袋。 杜玉娘轻笑一声,“别,别套近乎。你一会儿管别人叫姐,一会儿管我叫妹妹的,谁知道哪个是真的。” “这真是我姐姐,只是她患病以后有些疯疯颠颠的,不认人了。” 杜玉娘看了那女人一眼,眼中突然有些酸涩:“是吗?我确不那么认为。” 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这个事儿,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有听说为了争房子争地大动干戈的,也听说过为了争抢妇女人大打出手的,却从来没有听说为了争个乞丐婆闹出事的。 稀奇,真是太稀奇了。 杜玉娘上前道:“你知道她叫什么吗?你知道她爱吃什么吗?还有……”杜玉娘的眼神似是不经意的扫过那乞丐婆的手,“你知道她哪里受过伤吗?” 秋十艳心里是有些慌乱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她不拿出一个说法来,只怕不能服众。万一有人揭发了她,她的下场就会很惨。 镇定,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难道还能在这个小姑娘手里翻了船不成? 秋十艳只道:“小姑娘,就算我说出我姐姐叫什么名字,说出她喜欢吃什么,别人也不知道真假啊!我随口胡说,她们怕是也无法分辨。不过,我却能告诉过你,我姐姐的手受过伤……” 她也是看到了杜玉娘的眼神一直盯着那女人的手看,才会急中生智,想到这么一个办法的。 秋十艳心里清楚,杜玉娘肯定认识这个人,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今天自己必须把人带走,否则的话,事情怕是不能善了了。 杜玉娘听了这话,微微勾起唇角,冷笑一声,“哦,是吗?” 第三百三十章 师傅? 杜玉娘听了这话,微微勾起唇角,冷笑一声,“哦,是吗?” 秋十艳是骑虎难下,这个时候就算杜玉娘给她下套,她也得往里头钻了。 杜玉娘问秋十艳:“不知道你姐姐伤在哪只手,伤在哪根手指?怎么伤的?” 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换了一般小贼,早就心虚的不行了。可是秋十艳行走江湖多年,行骗的技艺十分高超,她心里虽然发虚,可是脸上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心虚来。 只见秋十艳微微低着头,双眉紧蹙,似乎在极力思考着什么。 “我跟家姐年纪差的比较多,她出嫁的时候,我不过六七岁,记忆有些模糊,恍惚记得是伤在手上,但是具体怎么伤的,伤在哪里,有些记不太清楚了。” 多好的借口啊! 旁边就有人道:“分别的年头太久了,就算记不得也正常吧!” “就是就是,年纪那么小,谁能记得那么真切!” 杜玉娘抬手压了压,大伙不自觉得停止了交谈,把注意力都放到了杜玉娘身上。 “这位大嫂不是一直说,他们的家人都在找她吗?找人的时候,我们除了要告诉别人这个人的姓名,长相,最重要的不就是说一说这个人的特征吗?” 大空面面相觑,总觉得杜玉娘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如这位大嫂所说,她姐姐手上有伤,那么她们找人的时候,一定会提及这件事,多年下来,这手上的伤被提及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又怎么会记不住呢!” “哎,这姑娘说得也有点道理啊!” “嗯嗯,可不是。” 杜玉娘又道:“除非这些事,根本就是你编造的。” 秋十艳微微皱眉,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 “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假如这人不是我的姐姐,难不成她是你的姐姐?她若不是我的姐姐,我认她做什么?我便是心善之人,也不至于这样慈悲到了这种地步。” 旁边又有人道:“也是啊,一个乞丐婆,就是亲戚,只怕躲还来不及,哪有胡乱认亲的道理。” “是啊,是啊!” 周围的人又附和起来,看热闹的人都是墙头草,觉得哪边有道理,就往哪边倒。 杜玉娘就道:“你之前分明说她手上有伤的,就算记不清位置了,记不清怎么伤的,但总得有伤吧?她手上有没有伤,在场的人都能看清楚,你应该不介意让人看一看的哦?” 秋十艳松了一口气,道:“不介意的。” 杜玉娘之前的眼神,给了秋十艳很大的信心,她相信,无缘无故的,杜玉娘不会去看那个乞丐婆的双手。再说,乞丐嘛,身上哪儿有没伤的,手上留下点细微的伤痕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大家都来看一看吧!” 旁边有几位妇人上前来看了看。 那个乞丐婆目光有些迷离,似乎很害怕,她缩了缩肩膀,在秋十艳的劝说下,慢慢的张开了双手。 她的手很粗糙,但是上面一个伤痕也没有。 秋十艳心里暗叫了一声糟,方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原来杜玉娘方才那几眼,是特意瞧给自己看的?她这是挖了一个坑,要把她埋了啊! 秋十艳这会儿有些后悔了。当初她带到镇上的那个小姑娘病死了,她这才想着再找个人来代替那个小姑娘,碰到这个乞丐婆的时候,她一眼就看中了,本以为乞丐婆无亲无故,贱命一条,不会惹事生非,哪会想到牵扯出这么多的事。 “怎么样?” “没有,一点伤痕都没有!” “会不会时间太长了,所以看不出来了。” “难不成割个小口子也叫伤过伤,也能拿出来说?” 众人看秋十艳的眼神就变了不少!这人是干什么的,不会是人贩子吧?哎哟,最近镇上可是听到了很多这样的风声啊! 杜玉娘又道:“这人是我师傅,我不会认错的。” 看热闹的人大惊,师傅?怎么回事? 这回轮到秋十艳幸灾乐祸了,“小姑娘,你说她是你师傅,她教你学什么,要饭吗?” 杜玉娘目光沉静如水,脸上不见半点慌乱,气恼之色。 秋十艳见了,十分诧异,心中竟然涌现出几分‘我不如她’的想法来。 “她不是你的姐姐吗?你为何突然开口羞辱于她?” 一针见血! 任谁都不会恶言中伤自己寻找了多年的亲人,哪怕这个人很可能不是她要找的人。秋十艳一方面说这个乞丐婆是她的姐姐,一方面又讥讽她只是一个要饭的,前后矛盾! “我……”秋十艳没有想到,她竟会被一个少女逼到如此境地。 “几年前我们偶遇时,她的头脑还是很清楚的,当时她的穿戴谈吐都是非常正常的。我师傅虽然没有收我为徒,但是当年她确实跟我讲过许多烹饪食材的小技巧。我受益非浅,一直当她是我的师傅。正所谓一日为身,终身为父,哪怕她现在神志不清,但是她依然是我师傅。” 周围人听了,纷纷鼓掌,还有给杜玉娘叫好的,认为她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口说无凭!”秋十艳问她:“她现在不认得人,你说她是你师傅,她便是了?” 杜玉娘微微一笑,当下对着方才上来验伤的几位妇人道:“麻烦几位婶子上前瞧瞧,我师傅左耳后面,是否有一块圆形胎记,是红色的。” 几个人连忙上前查看,果真见那乞丐婆左耳后有一块红色的圆形胎记! “真有啊!” “是啊,真有。生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若不是至亲,只怕都不知道吧!” “对对对,看来这位姑娘说的才是对的。” 秋十艳这才道:“想来是我看错了,既然她是你师傅,姑娘就把人领回家去吧!” “不劳费心。”杜玉娘看都不看秋十艳一眼,缓缓地蹲到了乞丐婆的面前,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红红的。 杜玉娘怕吓到她,小声道:“师傅,我来接你了。” 乞丐婆看了她两眼,有些好奇,不过并不害怕,反而冲她笑了笑。 杜玉娘的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轻喃道:“小娃娃,想回家,回到家里揪花花……”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我饿,吃饭 杜玉娘小声的哼唱着不知名的童谣,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乞丐婆看着。那乞丐婆似乎是听懂了她唱的,慢慢的跟着她的节奏哼了起来。 一开始,她只是哼调子,发出来的声音非常的小,后来哼得熟练了,便唤起了心底的乡愁,开口就接着杜玉娘哼的童谣唱起来:“一枝给娘戴,一枝给爹戴,编个小花环,只给宝宝戴。” 杜玉娘热泪盈眶,终是忍不住,抱着她唤了一句,“师傅。” 看热闹的人纷纷鼓掌叫好,有人忍不住道:“看来这乞丐婆应该就是这位姑娘的师傅了。” “对,你看人家那个默契,哼的曲子都是一样的。” “那是童谣,你懂不懂啊!” 那人一脸的不屑,翻了一个白眼道:“就你懂,反正我就知道,这位姑娘没有认错人。” “姑娘人不错啊,要是换了旁人,只怕躲来来不及呢!” 秋十艳站在一旁尴尬的要命,杜玉娘朝她看过去,她只能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看来是我认错人了。” “也是个苦命的人呢!” “可不是,估计她姐姐也许不在世了。” “不要瞎说。”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还以为秋十艳真的认错人了呢! 杜玉娘收回目光,没有再过多的打量秋十艳。这个女人不好惹,提防之心也很重,这个时候过多分辨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扶起乞丐婆,朝众人点头示意:“多谢大家,我现在要把师傅带回去,找大夫给她看看,麻烦大家让让。” 也许是童谣拉近了两个的距离,乞丐婆并没有做出什么抗拒的举动来,反而很亲近杜玉娘,很顺从的跟着她。 众人自动让开一条路,目送杜玉娘扶着乞丐婆离去。秋十艳也趁乱离开了! 杜玉娘把乞丐婆扶到后街小巷里,带着她往家走。 乞丐婆好像很怕小巷子,站在巷子口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杜玉娘好生安抚她一会儿,才算是说通了,把人带到了杜家后院。 这个时候铺子里正忙着,食客们都在吃饭,她扶着一身狼藉的师傅走进去也不太好。杜玉娘敲了敲后院的门,好半天才听到有人应门。 来开门的是李氏。 “来了,谁啊?” “祖母,是我,开门啊!”杜玉娘一边说,一边悄声安慰着乞丐婆。 “玉娘?你怎么从后面回来了。”李氏打开了门,她抬头一看,只见杜玉娘扶着一个乞丐站在门口。 李氏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这,这人是谁啊?” 乞丐婆分明有些怕李氏,拉着杜玉娘的胳膊躲到她身后去了。 “别怕别怕,我祖母是好人。”杜玉娘只道:“祖母,咱们先进去,有话进去说。” 李氏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那,那先进来吧!” 杜玉娘拍了拍乞丐婆的手,把她带进了院子里。 李氏拴好大门,连忙追了过去。 “玉娘,她到底是谁啊?” 杜玉娘央求李氏:“祖母,您能先帮我烧点水来吗?再找一身旧衣裳给她。” 李氏瞠目结舌:“玉娘,你认识她吗?怎么就给领家来了。” 这种惊慌,也是人之常情。 杜玉娘就道:“祖母,您先去烧水,有什么话咱们晚点再说。” 李氏没办法,只好先去烧水了。 邱彩蝶出来的时候,李氏正在搬大木桶,“祖母,你搬木桶干啥?”她连忙抻手帮忙,两个人合力将木桶搬了出来。 李氏掸了掸了身上的灰,心不在焉地道:“玉娘带回来一个乞丐婆,说是要给她洗洗。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啊!” “啊?”邱彩蝶也是吓了一跳,把无亲无故的人带到家里来了? 她是个外人,这种事情不好发言的。 “祖母,我去烧水。”邱彩蝶不由分说,把上房的大灶点着,开始烧水。 李氏走进来道:“多烧一些,我看那乞丐婆身上脏的厉害,也不知道一锅水能不能洗干净。” 邱彩蝶应了一声,暗想,她知道杜玉娘是个热心肠的人,可是心再善,也不能把乞丐带到家里吧?街上那么多乞丐,救得过来吗? 邱彩蝶一边想,一边拉风箱,添柴。 李氏将水舀到水桶里,喊了一声:“玉娘,玉娘,这水拎屋里去?” 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乞丐婆激灵了一下,杜玉娘连忙安抚她:“师傅,你不要怕,我先出去给你拎水,一会儿咱们先洗个澡,换身衣裳,然后吃饭好不好?” “吃,饭?”乞丐婆眼睛亮了一下,然后不住的点头。 这是饿了很久了,杜玉娘甚至听到了她肚子里发出的叫声。 “得先洗澡,才能吃饭,知道吗?”杜玉娘耐心的跟她讲,洗澡才有饭吃,要是不听话,就没有饭吃。 前世她师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更多的时候,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杜玉娘与她相处多年,早就掌握了一套与她沟通的方法。 乞丐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好半天才把杜玉娘松开。 杜玉娘到了灶间,将清洗好的木桶搬到屋里去,又亲自拎了热水进去。 李氏不解,可是也没办法,只好先去翻找旧衣裳。 乞丐婆身上脏兮兮的,她那一身衣裳脱下来,杜玉娘直接就给扔到灶里烧了。 乞丐婆身上有虱子,杜玉娘又让李氏去买了杀虱子的药,里里外外的给她洗了三遍,换了三次水,才算把人洗干净了。 杜玉娘见到乞丐婆的真容时,也是愣了一下。 前一世,她跟乞丐婆相遇时,她已经二十岁了!那时候的乞丐婆也远没有现在这般年轻。而且他们相遇的地点是外县的一座庵堂之中,当时她已经毁容,乞丐婆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折磨,苍老的如同五十岁的妇人一般。 现在的乞丐婆,看起来才三十多岁的样子,皮肤有些黑,但是五官端正,很耐看。特别是她的眼睛,如同孩童一般纯真,看不到任何的杂质和欲念。 这样的师傅,真好!也许她的噩梦还没有开始,也许自己可以拯救她。 乞丐婆拉着杜玉娘的手,眼巴巴地道:“我饿,吃饭。” 第三百三十二章 来历 桌子上摆着好多种吃食。 主食有白粥,馒头,菜有炒鸡蛋,酱牛肉,炖大白菜。 杜玉娘非常耐心,一点一点喂乞丐婆吃。久饿的人,不能一下子吃太多,最好先从流食开始。杜玉娘也不知道乞丐婆饿了多久了,所以就先喂了她半碗粥,见她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才喂她菜吃。 乞丐婆全程都很听话,一直眼巴巴的盯着杜玉娘的勺子看,特别乖的样子,不管你喂她吃什么,她都不挑,哪怕是一勺白粥,她也吃的特别香。 刘氏和李氏紧紧的皱着眉头,婆媳俩几次想问一问这个乞丐婆的身世来历,杜玉娘都闭口不谈。 两个人干脆跟杜玉娘耗上了。 刘氏刚开始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简直被吓了一跳,她连铺子也不看了,急忙忙的跑过来,想要一探究竟。 可是杜玉娘太稳了,不管别人怎么问她,她都说要等晚上,要等乞丐婆睡了以后再说。 这可把刘氏给急坏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前面铺子都打烊了,乞丐婆也进入了梦乡,杜玉娘这才把李氏,刘氏叫到一起,说起了乞丐婆的事。 杜河清毕竟是个男子,不好参与这个事。 “祖母,娘,这个人是我师傅。” 刘氏大惊,“你师傅?哪儿来的师傅啊?” 李氏也道:“玉娘,你没事吧,好好的,怎么带回来一个师傅啊?” 这事来的太突然了,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像是笑谈一样。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她是我梦里的师傅!在梦里教我做菜的那个人,就是她!” “啊?” 这下子,李氏和刘氏可算是彻底呆住了。 “玉娘,会不会弄错了,她,她只是一个脑袋不太灵光的乞丐啊!”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认识她,不会错的!娘,祖母,我做的那个梦很真实,真实得就像是发生过似的。我总觉得,我做的那个梦,就是我的前世,每一件事都是我经历过的。” 听她这么一说,李氏和刘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婆媳二人对鬼神之说是相信的,她们都是信佛之人,相信轮回之说。而且杜玉娘做的那个梦,已经应验很多事,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们质疑。 “你说她是你师傅?在梦里?”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有些荒唐,但是你们一定要相信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师傅提前出现了,但是我知道她就是我师傅。我是学了她手艺的,我得报答她。” “玉娘,你刚刚说你师傅提前出现了,这是什么意思?” 杜玉娘缓了一口气,才道:“之前我不是说过,我被贺家害了以后,差点死了的事情吗?” 李氏和刘氏纷纷点头,表示这件事她们都还记得。 “当初我只剩下一口气了,贺家人把我扔进了乱葬岗,要不是杨峥救了我……” “打住!”刘氏伸手做了一个拦劫的动作,才道:“你刚刚说什么,杨峥救了你?在梦里吗?玉娘,你到底都梦到过什么,还有多少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这件事我知道,你听玉娘先说完。” 刘氏狐疑的打量了李氏一下,“娘,您知道?玉娘跟您说了?” “玉娘之前不是说过,她在梦里被贵人所救,才得安身,后来才有机会报仇的嘛!那个贵人,就是杨峥啊!” 刘氏听了之后,一脸的震惊之色,“原来是这样。” “好了,先别说这件事,听玉娘把话说完。”李氏微微抬了一下下巴,对杜玉娘道:“你接着说。” 杜玉娘苦笑道:“其实也没啥好说的,梦里我都要死在乱葬岗了,是杨峥把我救了,找大夫医好了我,还把我送到了外县的一处庵堂养伤。当时我容貌已毁,在庵堂里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着,所有的人看我都像是看洪水猛兽一样,若不是杨峥留了一大笔钱,只怕没有人愿意我留在那里。当时只有我师傅一个人不怕我,还偷偷的给我拿吃的。她那时心智也像现在一样,如同孩子一般。” 刘氏沉默着,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听到女儿说起梦里的事,她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心里又酸又苦,好像她的女儿真的承受过那些折磨似的。 “那她如何能教你手艺?” 杜玉娘长叹一声,这一点,她也想不通。 “说起来,也很奇怪。我师傅这里,好像受过伤。”杜玉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道:“她时而清醒,而时糊涂,糊涂的时候,就像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一样;清醒的时候,气场很足,做菜的本事十分高超。我也弄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杨峥也找大夫给她看过,可惜却看不出来什么。有大夫说,这病像是离魂症,也有大夫说,我师傅的头部也许受到过重击,糊涂的时候应该就是失忆了,而清醒的时候应该就是记忆回笼的时候。” 刘氏和李氏面面相觑,这种事情,她们听都没有听说过,所以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着梦里的轨迹走,我们应该还有五年多才见面。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也许,因为祖父的托梦,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吧!”杜玉娘道:“祖母,娘,我不能不管她!” 李氏点了点头,“玉娘啊,你的意思祖母明白,咱们家有今天,也多亏了你这身本事。既然你的本事是她教的,那么她就是你的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她是清醒,还是糊涂,都改变不了她授艺给你的事实!你做梦梦到的一切,千万不能对旁人说起,至于她的身份嘛!干脆就说她是咱们家的亲戚,怎么样?也省得将来传出什么闲话。” 刘氏微讶,心想婆婆这是同意人留下来了?这,这也太儿戏了吧?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带她回来的时候,很多人都瞧见了!而且我当时已经失声叫了她师傅,只怕不好再说她是亲戚了。” 李氏傻眼了,“那怎么办?”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可怜人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我当时说过,年幼时受过她在厨艺上的指点。她并没有真正收我为徒,谁知几年不见,她竟会变成了这般模样。那些看热闹的人倒也信了,只是此事经不起深究,略微推敲一下,也就知道并非事实了。” 秋十艳不是个笨人,她之所以当时没有发现杜玉娘的谎言,就是因为她太紧张了。如果当时她能镇定点,只怕当场就会揭穿杜玉的把戏。 几年前她不过八九岁,从未走出过桃溪镇的她,又是在哪里与师傅相遇的呢?而且教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烹饪之道,明显就是假话嘛! 不过想必没有人会那么无聊,去研究这种事情。 “也只好这样了。”李氏叹了一口气,“你可知道你师傅的名字?” 杜玉娘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道:“她清醒的时候我曾经问过她,她说她叫如锦,至于她的身世,她从来不肯说。” 如锦! 听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名字。 “姓呢,她姓什么,也没说?” 杜玉娘摇了摇头。 “那以后,我们怎么称呼她啊!”家里毕竟多了一个人,以后的生活上肯定会有诸多的不适应!好在李氏和刘氏都是心善的人,她们同情如锦的遭遇,更感激她把手艺传授给了杜玉娘,善待她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我看,干脆你们就叫她小锦好了。”杜玉娘道:“她的真名,尽量不要提及。” 李氏知晓厉害,连忙点头,“好,就叫她小锦。” 杜玉娘道:“娘,以后铺子里的事情,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了。我师傅刚来,只怕还不太能适应。我打算多陪陪她,等她适应了家里,再去帮忙。” 刘氏对干活这件事,倒没有什么意见。她倒是希望杜玉娘能多歇歇,不要每天都粘在铺子里。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嘛,将来是要嫁人的,抛头露面的做生意,总是件不太好的事情。 “行,只是汤锅的事情你要多上心,得把你哥教会。”天气越来越凉了,汤锅的生意马上就要张罗起来了。 “您放心吧!之前我哥又不是没做过,那味道比起我的手艺来,也不差什么!” 刘氏不由得点了点头,“这倒是!”她的长子并不是个聪明的人,但是踏实肯吃苦,学什么都特别认真。 之前杜玉娘做了四种汤锅,都一一教给了杜安康,他学得很快,刀功也有了很大进步,做出来的汤锅与杜玉娘做的,已经有八分像了。 “那行吧!就这样吧,我回去休息了。玉娘,你今天晚上跟你祖母睡一起吧。”杜玉娘把她的床让给了如锦。 杜玉娘点了点头,“娘,不用担心。” 刘氏挥了挥手,转身出了西屋,回到了自己那屋。 虎子已经在隔间睡下了,大概读书读累了,已经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杜河清还没睡,显然是在等刘氏回来。 “怎么样?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心里揣着事情,怎么可能睡得着。 刘氏叹了一口气,方才把如锦的来历讲了一遍。 杜河清听得目瞪口呆,这件事简直就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只要是个正常人,恐怕都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只是玉娘的那个“梦”非常灵验,他不得不信。 “那咋办?以后这人就留下了?” 刘氏盘腿坐到炕上,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不留下咋办?她是玉娘的师傅。”哪怕一切都是发生在梦里的事情,但是杜家人都已经认同了杜玉娘的梦,所以她梦里的事情,对杜家人来说,都不是小事。 杜河清打了个唉声,“家里多了个人,感觉怪别扭的。” “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情。” 杜河清不认同的摇了摇头,“我可不这么想!那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你给口吃的养着她就行了!哪怕她脑筋不清楚,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思想啊!而且她这个年纪,在咱们家,确实也挺不合适的。” “那你说咋办?”刘氏钻进被子里,一副头疼的模样。 他们倒不差这一双筷子,可是家里莫名其妙多出这么一个人来,确实不太好办!要是个孩子也就罢了,大不了就当成自己家的孩子养着。可是如锦瞧着有三十岁左右了,这就难办了。 杜河清翻了一个身,“你说,要不让咱娘认她当干闺女咋样?” 认干亲? “这个主意好啊!”刘氏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靠谱,“娘也没有闺女,小锦看着比你小几岁,正好,正好。” “小锦?” “就是玉娘的师傅嘛!认了干亲以后,她就是你妹子了,玉娘叫她一声姑姑,她也不亏,反正师傅也好,姑姑也罢,都是长辈嘛!”刘氏显得很兴奋的样子,“这样一来,别人就是想说嫌话,也说不出什么了!将来玉娘要是嫁人了,小锦就留下来陪着娘,也挺好的!不过我觉得,她的病要是能看,还是看看的好,谁愿意一天到晚浑浑噩噩不清不楚的过日子。” 杜河清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当家的,你说句话啊!”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啥?”杜河清又翻了一个身,道:“睡觉。” 刘氏只好从被窝里爬起来,吹了灯,又重新躺了回去。 第二天,刘氏便把认干亲的事情跟李氏和杜玉娘说了。 杜玉娘眼睛一亮,当下道:“这个主意好,这样一来,我师傅就能名正言顺的留下来了!别人说算说闲话,也说不出什么。” 李氏也点头,如今家里的条件,养几个闲人都没有问题。况且如锦是杜家的大恩人呢! “我看行,那孩子不吵不闹的,让人心疼啊!” 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朝如锦看了过去。 如锦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她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某一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若不是她还有呼吸,偶尔会眨眨眼睛,只怕都会让人误以为她是个假人了。 刘氏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也真是个可怜人啊!” 第三百三十四章 出去 就这样,如锦就在杜家住了下来。 关于认亲这件事,如锦自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她的智商只相当于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而且还是一个有自闭倾向的孩子,你能指望她有什么反应? 不过杜家人却都接受了这个事实,觉得家里多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虽然杜安康,田氏这小两口,并不知道如锦的真正来历,但是他们却一致认下了这个小姑姑,只因为她是长辈认可的人。 如锦比较胆小,平常根本不怎么与人交流,除了杜玉娘,旁人无法与她沟通,更不知道她的想法。好在她是个比较安静的人,一天大多的时间里都在发呆,肚子饿了知道找饭吃,喝了也知道喝水,想方便的时候也知道让杜玉娘陪着她,除了不怎么说话以外,简直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如锦在杜家住了几天后,脸上渐渐有肉了,肤色也比之前白了不少。她如今穿着干干净净的衣裳,打结的头发也剪掉了不少,只留下相对柔顺的,梳一个小小的发髻在脑后,看起来竟毫无违和感。 总之她就是一个很安静得人,安静得,有时候你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一样。 杜玉娘这几天都没到铺子里去,她一直陪着如锦,或者说她是期望着如锦能够清醒过来吧!但是杜玉娘也知道,这是一个奢望!前世她和师傅相处那么多年,她糊涂的时间远远要比她清醒的时间多,她们才刚刚重逢,难不成她就清醒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 杜玉娘轻轻叹了一声,盯着如锦没有说话。如锦亦是没有说话,她就那么安静的坐着,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一样。 杜玉娘突然就羡慕起她来。 旁人看到如锦,只会觉得她可怜,又何曾想过,像她这样自由自在,没有牵挂的活着,也是极好的一件事。至少她不会有爱恨情仇,不知道什么是痛苦。 不像她。 杜玉娘的嘴角微微上翘,越发觉得能像如锦这样生活也不错。 只是她毕竟不是如锦啊!有些该考虑的事情,还是要考虑的。 比如秋十艳。 她来到桃溪镇,八成就是受了贺家的差遣,是来对付她的。 可是她为何迟迟没有动手呢?难道说因为如锦的事,她怕自己将她认出来?还有,那天跟着她的小女孩儿去哪儿了,秋十艳会不会故技重施,想要用那个来害他们? 这些都是未知数! 她要看着师傅,根本出不去。 就算她出去了又如何,难道她就能找到秋十艳的下落?更何况,对面关家面馆里,还藏着一个狠心的黑面婆子呢!谁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窜出来啊! 杜玉娘正想着,却见如锦朝她望了过来,她惊讶了一下,连忙问她:“你饿了吗?” 如锦摇了摇头,却伸手指了指窗外,说了两个字:“出去。” 杜玉娘惊讶万分,没有想到如锦竟会主动开口说话:“你想到院子里面走走吗?” 如锦摇了摇头,还是指着外面,“出去!” “你要到街上去?” 如锦竟然点了点头,“到,街上去。”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随后笑了笑,道:“好,不过外头很冷呢,我们要穿暖和一点再出去,好不好?” 如锦点了点头。 杜玉娘一边翻箱子给如锦找厚衣衫,一边想,总把如锦圈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她要是想出去,自己就带她出去走走好了。兴许时间长了,对她的病有好处呢? 杜玉娘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她给如锦找了一件夹棉的袄子穿好,又给自己找了一件厚实的褙子穿上,还特意跟李氏交待了一声。 李氏也很意外:“她这是要出去?” 杜玉娘点了点头,“她要出去,我也觉得带她出去透透气不错,总不能一直憋在家里吧!” 李氏脸上也有了笑模样,“行,去吧,外头冷,别待太长时间。” 杜玉娘这才带着如锦出去了。 她怕如锦不喜欢生人,因此带着她从后门走的,两个人出了胡同一直走,很快就来到了正街上。 大概因为天冷的缘故,街上的行人不是很多,但是小商小贩的叫卖声却不少,四周的环境比较嘈杂。 杜玉娘一直紧紧的拉着如锦的袖子,生怕她会害怕,再闹了什么事来。 哪知如锦就像听不见那些声音似的,整个人如同在家里时一般模样,好像什么都无法引起她的兴趣一样,她一直走着,一直走,根本没有目的性。 杜玉娘小声问她:“你想买什么?还是想到哪里去瞧瞧?” 如锦走的很慢,对杜玉娘的话充耳不闻。 杜玉娘紧紧地拉着她,道:“不如我带你去吃东西?你饿不饿?” 如锦像是听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 杜玉娘大喜,带着如锦去茶楼吃点心。 她师傅喜欢吃甜食,喜欢喝绿茶。 到了茶楼以后,杜玉娘点了一壶绿茶,并要了马蹄糕,杏仁酥,这两样,是她师傅最喜欢吃的。 哪知如锦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她眉头微皱,似乎不太喜欢,还有些嫌弃的模样。 杜玉娘见了她这模样,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好不会是弄错了吧,这两样可是师傅最喜欢的啊! “怎么了?” 如锦只道:“不好吃。” 杜玉娘心里咯噔一声。 她师傅最爱马蹄糕和杏仁酥,不管清醒着,还是糊涂着,只要吃到这两样,她就会很高兴,很开心。 现在她居然说不好吃! “那我们吃别的吧?” 如锦摇头,指外面,“出去!” 她似乎不想在屋里待着,总是要出去。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她师傅就是这样,不喜欢在屋里闷着,哪怕是下雪天,也喜欢到外面去,好像只有外面的空间,才会让她有安全感一样。 “好!”杜玉娘道:“我们把点心包起来,带回家里吃好不好?” 如锦没动,算是同意了。 杜玉娘连忙找了店小二,付了钱,将点心包起来,带着如锦出了茶楼。 如锦一出茶楼,便快步地往旁边的小胡同走。 杜玉娘险些没有拉住她! 第三百三十五章 如锦快速的往旁边的小胡同里面走,杜玉娘险些没能拉住她。好在进了胡同以后,如锦的速度慢了下来,杜玉娘这才重新拉住她的手。 “姑姑,您怎么了?”没有别人的时候,杜玉娘还是喜欢叫她师傅,但是现在她们在外面,凡事还是应该注意一些才是。 毕竟如锦已经是李氏认下的干女儿了,她若是再叫师傅,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如锦没说话,只是在胡同里不紧不慢的走着,杜玉娘觉得她好像很紧张,整条手臂都很僵硬。 “为什么要到里面去?”杜玉娘见如锦越走越偏,心里就更好奇了,她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这里非常偏僻,有一些房子都已经倒了,还有些院子里,长满了齐腰高的野草。 如锦突然站住,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立在了那里。 杜玉娘觉得好生奇怪,正想再问她一句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很沉重的脚步声,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 杜玉娘刚想回头去看看,谁知如锦突然拉了她一下,杜玉娘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前扑去。她惊呼一声,好不容易站住了,却见如锦挡在了她身前,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而她的对面,则是站着一个人。 杜玉娘一愣,连忙回到如锦身边。 那个人她认识,正是跟秋十艳相识的那个黑脸婆子。此时黑脸婆子身上穿的是半新不旧的袄子,腰间扎着旧围裙,看起来不过就是个穷苦的妇人,可是杜玉娘没有忽略她脸上阴鸷的神情。 此时这个婆子,看起来可怕极了。 “你是谁呀!”杜玉娘自然知道她是谁,可是这个时候,杜玉娘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认识她的意思,否则的话,事情将更难办。 黑脸婆子阴沉沉地盯着杜玉娘,问她:“是不是你装神弄鬼,把秋十艳给抓走了?” 秋十艳被抓了? 杜玉娘一头雾水,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这件事。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杜玉娘的心跳的很快,她知道这个黑脸婆子不简单,很可能是个杀手。贺元庚要找玉天龙留下来的宝藏,所以未必会下手杀她,可是如锦就危险了。 黑脸婆子却道:“红颜祸水,你听不懂不要紧,等见了贺公子,他自然会给我一个交待。”说完,她竟然是伸手朝着杜玉娘抓过来。 杜玉娘吓傻了,那黑脸婆子的速度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动的如锦突然出手了,她一只手按在杜玉娘的肩膀上,用力把杜玉娘往后边带,别一只手却是化掌向黑脸婆子打去。 杜玉娘大惊失色:“不要!” 在她心中,如锦就是她的亲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绝对不比家人差,她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愿意看到如锦受伤。 让杜玉娘没有想到的是,如锦这一掌竟然很有气势,原本黑脸婆子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还只当如锦只是花拳绣腿,根本伤不了她。哪知道黑脸婆子太大意了,居然被如锦这一掌打中了肩膀,紧接着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黑脸婆子躺在地上的时候,杜玉娘简直以为自己眼花了。 怎么回事,如锦竟然把黑脸婆子打倒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了。 如锦也不知道怎么了,拍飞了黑脸婆子以后,她整个人好像十分痛苦的样子,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杜玉娘担心坏了,想上前扶起如锦,将她送到医馆去,不承想如锦竟是喷出一口鲜血来,接着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姑姑,姑姑。”杜玉娘正要将如锦扶起来,却听到前边传来了声响,她抬头一看,却见黑脸婆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好像受了伤,行动有些迟缓,但是她毕竟是个练家子,真要是拼起命来,杜玉娘也不是她的对手。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何必以性命相搏。”杜玉娘希望黑脸婆子是个惜命的人,眼前局势对她无利,只有把黑脸婆子劝开,她和如锦才有一线生机。 那黑脸婆子显然受伤了,可是听了杜玉娘的话后,却是不为所动。 “丫头,你虽比凡人多长了两个心眼子,但是在我面前,还是嫩了一点!你这同伴内力浑厚,若不是她自己气息不稳,受了反噬,老身只怕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杜玉娘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什么内力浑厚,什么受了反噬,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糊涂,秋十艳就是太大意轻敌了,才会中了你们的圈套。话不必多说,等我把你交给贺公子,有什么话,你问他就是了。”说着,那黑脸婆子竟是上前来抓了杜玉娘的手臂,想要把她给拖走。 “救命啊!”杜玉娘不顾一切的挣扎起来,她使劲想要挣扎黑脸婆子的束缚,但是两人力气相差悬殊,她根本就挣脱不开。 就在这时,那黑脸婆子竟突然闷哼一声,紧接着瞪大双眼,当着杜玉娘的面倒了下去。 杜玉娘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这才发现那边跑过来一个人,正是杨峥。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不由得喊了一声:“杨大哥。”接着眼前一黑,一头栽到了地上。 杨峥冲到杜玉娘面前,将她半抱起来,“玉娘,玉娘!”他掐了掐杜玉娘的人中,又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打开后放到杜玉娘的鼻子底下晃了晃。 杜玉娘呛了一下,这才悠悠转醒。 “杨大哥。”杜玉娘有气无力地道:“你怎么来了?” 杨峥见她醒了,方才入下一颗悬着的心,“我一直暗中盯着这个婆子,不成想才走开一会儿,她就来找你了。”也幸亏杜玉娘没出事,否则的话,他只怕要恨死自己了。 杜玉娘清醒了几分,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躺在他的怀里,她连忙坐起来,去查看如锦的情况:“姑姑,姑姑。杨大哥,你快来帮我看看我姑姑,她到底怎么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到底是谁 怎么冒出来一个姑姑?从来没听说她有姑姑啊! 眼前情况紧急,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杨峥先是踹了黑脸婆子一脚,发现她死透了之后,连忙走过去,将如锦的一只手腕抬起来,他伸出手按到如锦的脉门上,眉头皱得死死的。 杜玉娘从来不知道杨峥会诊脉。 她略微有些吃惊,实在不知道杨峥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杨峥只道:“她经脉受损,好在她内力浑厚,受损并不严重,应该没有大事。”杨峥暗想这人到底是谁,她年纪明明不大,怎么内力却这般浓厚?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好在人没事。她虽面无表情,实则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师傅不会武功,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前世她师傅糊涂的时候,受尽庵堂里的人欺负,别说还手了,没被打死都是祖上积德了。 清醒的时候呢! 杜玉娘回忆着,她师傅清醒的时候,真的像只老狐狸,好像什么都逃不出她的算计一样。不过她除了做饭厉害,为人精明以外,真的没有任何武力值。师傅的身体不大好,有时候颠勺都颠不动,专门指使她干力气活,怎么可能会武功呢! 杜玉娘的心很乱,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这人明明是师傅没错,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呢!她不喜欢甜食了,还有雄厚的内力,到底怎么回事? 杜玉娘只道:“杨大哥,那个婆子怎么样了?” “死了。” “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毕竟是一条人命啊!”杜玉娘道:“还有,她说秋十艳不见了……” 杨峥摇了摇头,视线落在黑脸婆子的尸体上,道:“这个人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死了也是白死。你不用担心,都是小事情,我会找人来处理这件事情。”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先把我姑姑送回去。” “你一个人怕是抬不动她,我去叫辆车来,直接把人送回去。” 杜玉娘木然的应了一声,她这会儿实在有些六神无主,干脆就听了杨峥的意见。 杨峥先是把黑脸婆子的尸体藏进一旁的草丛中,将她身上的飞刀取下,又找了些破破烂烂的东西将她的尸体盖住,这才走了出来。 “你别急,我很快就回来。” 杨峥很快就叫了辆轿子进来,胡同有些过于狭窄,车子进不来。 杜玉娘连忙扶起如锦,将她搀扶进了轿子里。 轿厢还是很宽敞的,杨峥便让杜玉娘一同坐进去,也好有个照应。 轿子晃晃悠悠的出了胡同,一路往杜家后院去了,杨峥一路跟着轿子走,很快就把杜玉娘和如锦送回了杜家。 在他们走后没多久,两条黑影窜进了胡同之中,顺利的找到黑脸婆子的尸体…… 轿子停在了杜家后门,杜玉娘下轿拍门,不多时,就听到了邱彩蝶的声音:“是谁?” “彩蝶姐,是我,快开门!” 邱彩蝶听到了杜玉娘的声音,连忙走过去打开大门,却见门外还有旁人,甚至还有两个抬轿子的,当下便是愣住了。她不由得往轿子里看了看,问道:“玉娘,出什么事了?” “先别问了,来帮忙把姑姑扶进去。” 邱彩蝶应了一声,连忙上前帮忙,将如锦扶了出来。如锦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看起来十分虚弱的样子。 杨峥付了轿子钱,跟着进了杜家,他转身拴好了大门,陪着杜玉娘往前向去了。 杜玉娘和邱彩蝶把如锦扶进屋里,把她放到床上躺好。 李氏听到动静从厢房走了出来,却见杨峥站在院子里。 “你,杨镖头怎么在这儿?”李氏见他规规矩矩的站在院子里,心里倒是舒服了几分,这个人还算是规矩守礼。 杨峥见过李氏,连忙道:“玉娘她们碰上点事,我正好赶上了,就送她们回来了。” 李氏一听,也顾不上别的,连忙道:“多谢,招待不周,你去前边坐会儿,我进去瞧瞧。” 杨峥站在那儿没动,李氏却是飞快的走进屋里,见杜玉娘不像有事的样子,方才松了口气。再一打量如锦,当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怎么了,才出去这么一会儿,怎么就弄成这样?” 如锦白面如纸,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李氏年纪大了,生老病死的事情见得多了,她觉得如锦这样,分明就是不大好了。 好歹是她认下的干闺女,又是杜玉娘授艺的师傅,她不可能不着急。 “到底怎么回事?” 杜玉娘是真着急,“祖母,这事儿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您能帮我把杨大哥叫进来吗?” 李氏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出去叫了杨峥。邱彩蝶跟在她身后默默的出了上房,转身回厢房照顾两个孩子去了。 她到底是个外人,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杨大哥,现在怎么办?我姑姑这种情况,一般的大夫看得好吗?”杜玉娘虽然不清楚如锦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但是杨峥说过她没事,她便是相信的。 杨峥只道:“怕是没有多大用处。”他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杜玉娘道:“这个药是我师傅留下的,对内伤有奇效,你先给她喂一丸试试,人醒了就没事了。习武之人受伤是常事,这药比寻常大夫开的药有用的多。” 杜玉娘如获至宝,连忙接了过来。 李氏找来了温水,将药丸化开。 药丸带着一股奇物的药香,闻起来十分与众不同,杜玉娘猜测这是难寻的好药,心里当下生出几许期盼来。 费了好大费,总算把药给如锦喂了下去。 如锦吃了药,面色渐渐恢复了起来,好歹红润了几分,不再惨白得吓人。她的呼吸也更平衡了,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连忙将手里的瓶子还给杨峥:“杨大哥,谢谢你的药!这个你拿回去吧!”这药一定很珍贵,杨峥在江湖上行走,难免也会受伤,这是他保命的手段呢。 杨峥摆了摆手,“你留下吧,我身上还有!每天给她服用一丸,她很快会好起来的。” 杜玉娘实在没办法拒绝,她害怕如锦出事,说起来,如锦也是被她连累了。 李氏在一旁问道:“玉娘,到底出了什么事!?小锦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杜玉娘就道:“祖母,贺家派人来抓我了。那个人很厉害,我姑姑是被她打伤的。” 李氏惊得倒吸了一口气,“简直无法无天!这世界还有没有王法了!?” 杨峥一听,就知道杜玉娘大概是把玉天龙的事情与家里人说了。 这样也好,此事太过重大,她想瞒也未必能瞒得住。贺家人现在竟毫不遮掩的出手了,可见他们对杜玉娘势在必得,这件事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杜玉娘深觉自己连累了家人,她心中,再一次萌生了想要进贺府的念头。 这无疑是一个愚蠢的决定,但是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 “杨大哥,今天谢谢你了。”杜玉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才道:“会给你惹麻烦吗?”她还是担心那个黑脸婆子的事情,万一尸体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你放心,已经有人在处理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又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实在没有心情应酬,杨大哥,改天有时间,我再让我爹请你喝酒。” 这是要送客了。 杨峥本来有很多话要问她的,他想问她那天为什么没有去找他,想问她考虑得如何了,可是看到杜玉娘这个样子,他却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了。这丫头明显在逃避着什么,他现在问了,也于事无补。 “好,别担心,如果有事,记得联系我。” 杜玉娘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不送你了。” 李氏连忙道:“杨镖头,我送你。” 杨峥点了点头,跟着李氏出了上房。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到后院,李氏犹豫了好一路,到底还是没忍住,向杨峥问起了今天的事。 杨峥想了想,便道:“我跟着玉娘,叫您一声祖母吧!” 李氏摆手,觉得这般叫法实在不妥当,可杨峥却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当下道:“贺家人的意图十分明显,他们觉得那笔钱就在杜家,所以才会百般接近玉娘,想要纳她过门。前后的事,您都知道一些,我就不一一赘述了。祖母,贺氏父子作恶多端,背景强大,玉娘想凭一己之力与二人抗衡,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之举。她性子执拗,我怕是劝不住她,您是长辈,不如劝她一劝,此事不如交由我处理,我必定保她周全,保杜家周全。” 杨峥这一番话,可是把李氏吓得够呛。 贺家父子的事,就像一把剑一样悬在杜家人的心上!这是一个烂摊子,讲不清,道不明,却又躲不掉!一个不小心,就是灭门之祸! 杜家只是寻常百姓,贺氏父子却是朝廷命官,他们跟贺家碰上,根本就是死路一条。任谁知道了这件事,只怕都得绕着他们杜家走吧,这是有多久就躲多远的事情,谁爱沾上? 现在杨峥说,他要处理这件事,他,他这是傻了? 李氏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心里明白杨峥这做么,应该是为了玉娘。她确实有些感动,杨峥能为玉娘做到这个地步,属实不易。 “好,我会的。今天的事,还要多谢你了。” 杨峥只道:“您太客气了,如果有事,就让玉娘联系我,她知道方法。” 李氏点了点头,把杨峥送出了杜家。她拴好门,迫不及待的去找了杜玉娘。 “小锦醒了没有?” 杜玉娘摇了摇头,“不过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李氏坐到杜玉娘身边,问道:“玉娘,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好好的,你们怎么碰到了贺家的人?” 杜玉娘只道:“贺家派来的人,在镇上已经有一阵子了。不过之前他们一直没有动手,所以咱们都不知道罢了。今天我跟师傅上街的时候,就被人跟上了,我们也不知道,要不是碰到杨大哥,可能今天我就要被抓走了。” 李氏听得心惊胆战,忍不住抓着杜玉娘的手道:“玉娘,不然咱们报官吧!” 杜玉娘头:“官官相护,这话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贺家有背景,又当官多年,咱们就是报官又有什么用?更何况,我们一点证据也没有,怎么告!?” 李氏哑口无言。 杜玉娘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想的那个办法比较靠谱。 当年她是如何报得大仇?还不是隐姓埋名的混进了贺家,用一手好厨艺得到了贺家人的认可,才找到机会一把火将贺家烧了! 如今她若是以妾之名回了贺家,利用贺元庚那少得可怜的耐心与他周旋一番,也未必会输。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 一来她有先见之明,已经知道了贺家人所图,大可说些真真假假的话来迷惑贺氏父子,跟他们周旋。 二来只要她离开,家人就会相对平安许多。她前世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这辈子却再也不会犯那样愚蠢的错误了。 爹不会再被人冤枉杀人,祖母也不会被气死,大哥也就不会再为了她的事而挨打了。 杜玉娘心里有了计较,思路有了方向,心里松快了几分。 “祖母,这里没事了,您休息去吧!我师傅有我守着呢!” 李氏狐疑的打量杜玉娘两眼,觉得这丫头有些怪。明明之前还是一筹莫展的模样,突然就下定了决心似的,好像有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 李氏忧心忡忡,出了上房想对策去了。 杜玉娘一直守着如锦,直到晚上,如锦才醒过来。 杜玉娘欢喜万分,“姑姑,你认不认得我?” 如锦转头看了她一眼,竟然道:“我饿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很是陌生。 杜玉娘愣了一下,才道:“哦好,姑姑你想吃什么?” 如锦想了想,才道:“面条吧!” 杜玉娘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心里却不住的打颤。 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不必 杜玉娘端着水杯站到如锦旁边,问她:“先喝水,我马上去做面条。” 如锦自己坐起身来,接过水碗喝了两口。 杜玉娘把水碗拿过来,问她:“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痛不能?” 如锦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杜玉娘道:“那你躺着,多休息,一会儿我做好面条给你送过来。” 如锦那边,像是没听见似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杜玉娘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转身出了西屋。 杜玉娘点着了小灶,烧水煮面。 刘氏蹑手蹑脚的走出东屋,到灶间找到了杜玉娘。 “玉娘,小锦醒了?” “嗯,醒了!” 刘氏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命也是够苦的,我去瞧瞧她去吧!” “娘。”杜玉娘叫住她,“你还是别去了,我师傅本来就胆小,你去了她也不会跟你说话。再说,今天她吓坏了。” “也是啊!”刘氏道:“行了,我帮你看火。” 刘氏一边添柴,一边道:“玉娘啊,你说贺家人怎么就那么不是东西!他可是父母官啊,不应该是为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做主的吗?” 杜玉娘沉默了! 这世上有好人,有坏人,自然也有好~官,坏~官。 那些人也曾经寒窗苦读,或者也曾发誓要做一个为民谋福祉的好官,可是贪婪却让很多人迷失了本性,渐渐的失去了善良,慢慢的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样子。 刘氏的脸,被灶堂里的火映得通红。在镇上养了两年,刘氏原本有些发黑的皮肤,被养得白嫩了不少,没了二房那些琐碎事情来烦她,她的生活过得十分滋润,整个人都像是焕发了青春似的,有越活越年轻的意思。 杜玉娘默默的把手中的面条下到锅中,拿筷子搅了搅。 生活本该这样美好,平凡,可惜有太多的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好了,根本不是她能左右的。 面很快就煮好了,杜玉娘利落的添的骨汤,浇头,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干脆切了点葱花和姜丝放进去,又往碗里滴了两滴醋。 “娘,您回去歇着吧!” 刘氏点了点头,嘱咐她道:“你也早点歇着,你祖母今晚上就在厢房歇了,你要是有事,喊我一声。” 杜玉娘点了点头,“您放心。”说完转身进了西屋。 刘氏这才回了东屋。 杜河清早就等着她呢!一见她进屋,连忙问道:“怎么样?” 刘氏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我可没看出来有啥不对劲的地方,你说娘是不是想多了啊?” 杜河清摇了摇头,“不好说啊!玉娘毕竟是咱娘带大的。” 刘氏就道:“那就别想了,等玉娘睡了,咱们再走。” 杜河清答应下来。 再说杜玉娘,她端着面条进了西屋,却见如锦坐了起来,正靠在床头不知道想些什么。杜玉娘心中一紧,暗想她师傅也喜欢以呆,清醒的时候,她总是很惆怅,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糊涂的时候,她的眼神空洞,好像真的只是在对着空气发呆似的。 但是此时此刻的如锦,眼睛里却有东西,跟印象中的师傅完全不同。 “面好了,我来喂你吧!”杜玉娘想当然的搬过来一把凳子,想要喂如锦吃饭。 如锦清醒的时候,生活处理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她糊涂起来,智力如同四五岁的小孩子,有时候还不如小孩子呢!所以吃饭的时候,需要别人照顾。 “不用!”如锦道:“我没事,你摆桌子吧!”她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语气是不容质疑的。 杜玉娘就放了炕桌,将面条,筷子一一摆好。 如锦从床上走了下来,还顺手将搭在椅背有的袄子取下,利落的穿好。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画面十分陌生,也十分好看。 如锦坐到炕上,拿起筷子吃面。 杜玉娘给她倒了一杯水,见她吃得欢畅,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 这个人,绝对不是她师傅。 师傅的嘴不挑剔,但是绝对不会吃姜!不管是清醒的师傅,还是糊涂的师傅,都不喜欢吃姜。就算受凉冻着了,她宁可喝苦苦的汤药,也不愿意喝姜汤驱寒。 方才她特意往碗里放了许多的姜丝,就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 杜玉娘悲从中来,暗想莫非自己认错人了? 不会的! 她左耳后有胎记,跟师傅一模一样,而且她们初相遇时,她身上分明处处都有师傅的影子啊!她粘人时的眼神,睡觉前的小习惯,都跟师傅一模一样,到底哪里出错了,为什么现在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杜玉娘盯着如锦发呆的时候,如锦已经吃完面了。 “很好吃!” “你是谁?”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如锦微微勾了勾唇角,伸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她将水杯放下,若有所思的向杜玉娘看去,眼中竟然全是凌厉的光芒。 这绝不会是师傅的眼神。 杜玉娘的心怦怦乱跳,她觉得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 她认识如锦时,如锦就是个疯尼姑,在庵堂里待了好几年。她那个样子,却活得好好的,当真是老天爷开恩。可是不久以后,如锦摔了一跤,从后山滚了下去,晕迷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从那以后,她就像患了离魂症似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人们都说,也许如锦原本是个正常的人,只不过后来兴许遇到了什么变故,受了刺激成了痴傻的人。但是摔的那一下,把她摔好了,却又没有完全好,所以她才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据说以前也有这样的例子,时间越久,恢复的才能越好。 可是这一次,师傅分明跟前世不一样了! 她吃姜,眼里有目光凌厉异常,还会武功。 如锦勾了勾嘴角,“你是怕我?” 杜玉娘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怕什么!只是她怕自己带了个祸害回家,万一这个如锦想要伤害她的家人,她应该怎么办? 如锦却道:“你不必怕我,你救了我,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害你的亲人。” 第三百三十八章 讨说法 如锦语气淡然,听起来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 杜玉娘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蓄在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就是再傻,再糊涂,此时也明白了,眼前这人真的不是她的师傅了。 她心里难受。 不过杜玉娘哭了一会,也就把眼泪收起来了。这个时候,悲伤一点用都没有,她只是不明白,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事情会变了个模样。 如锦面色如常,眼神里却有两分不耐烦之色。 “我师傅,是不是不在了?” 如锦听了这句话,倒是有些意外,她上下打量了杜玉娘两眼,方才道:“你这小姑娘,倒是有趣。”这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她居然不害怕,也不好奇。 杜玉娘本身就是重生人士,对这种奇异的事情还是有接受能力的。虽然发生在如锦身上的事情,好像比她重生一事更加离奇,但是杜玉娘能消化。这世上,无奇不有,谁能保证没有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呢! 唯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她师傅不在了。 “你说呢!”如锦对她的明知故问很不满意。 杜玉娘暗暗叹了一口气,“你,你的伤好了吗?” 如锦似笑非笑,“怎么,你要赶我走?” 杜玉娘自然不愿意留下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在家里,现在的如锦,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杜家已经是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精力应付她。 “我本来以为自己找到了师傅,终于有机会好好侍奉她,哪知道她却不在了。”杜玉娘抬眼看了看如锦,“你不是我师傅,我自然不用侍奉你。” 如锦唇角上扬,眼中闪过一抹滟潋的波光。 杜玉娘看呆了。 她师傅生得极为普通,容貌一般,加上过了几年非常辛苦的日子,故而十分显老,比普通还要差上一两分,谈不上有什么姿色。 可是现在的如锦,却让杜玉娘有了一丝惊艳的感觉。明明模样没有变,但是气质好像已经变了,特别是方才她嘴角上扬那一幕,杜玉娘有了一种仿佛看到绝世美女的错觉。 “终究不是原来的我了,现在随便一个小丫头都敢跟我呛声。” 杜玉娘无语,她说什么了,什么叫随便一个小丫头? “丫头,你当街认人,说我是你师傅,把我带回来了,是吧?”如锦也是很无奈,她哪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被嫌弃的一天, 杜玉娘垂了垂眼睑,道:“我救的是我师傅。”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拧巴?”如锦道:“不是还认干亲了吗?你先叫一声姑姑来听听。” 杜玉娘不吭声,一副你很无聊的样子。 很奇怪的感觉,她明明不信任如锦,甚至觉得这个人来历太邪门,但是这一刻,她却像是找到了一个盟友一样,因为如锦跟她一样,都是有秘密的人。 “我还不能走!”如锦只道:“我的伤还没好!等我伤好了,自然会离开的。” 杜玉娘突然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突然不敞亮起来了。 “好,一言为定!”杜玉娘倒不怕这人反悔,像她那般骄傲的人,想必是言出必行的。 如锦好像有些乏了,她只道:“我要休息了。” 杜玉娘哦了一声,“你睡床没问题吧!” 如锦点了点头,下炕穿鞋慢悠悠地走回床边,放下床帐,钻回被子里去了。 杜玉娘简单收拾了一下,也躺进了被窝里。 不多时,如锦的声音传了过来,“药不错,还有吗?” 杜玉娘一滞,那药是杨峥留给她师傅的,可是谁能想到便宜了她! “有!那是杨镖头留下的药,很珍贵的,一天只能吃一次,明天拿给你。”杜玉娘现在也顾不得小气了,她巴不得如锦快点养好伤,赶紧走人。 如锦没说话,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就在杜玉娘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如锦幽幽地问了一句:“不是杨大哥吗?” 杜玉娘听了以后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就清醒了,她脸上发烫,心里对如锦更不满意了几分。 她是什么时候听到的!? 难道说这人一直醒着? 杜玉娘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天,可是如锦那边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恼了半天,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如锦却是一夜难眠。 她到现在为止,都无法相信重生夺舍这种事情,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如锦心中也是久久不能平静,但是她毕竟有伤在身,所以没过多久,她也睡着了。 刘氏和杜河清却是一直没睡,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半天杜玉娘的事。 “当家的,玉娘该睡了吧,要不咱们过去得了。” 杜河清想了想,就同意了。 夫妻俩轻手轻脚的起身穿衣裳,蹑手蹑脚的出了上房,去了厢房。 李氏和杜安康一直等着呢! 田氏和两个孩子已经睡下了,李氏披着袄子在炕上坐着,而杜安康则是一直坐在炕边上,焦急的等着父母的到来。 他知道家里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以前家里有事,从来不让他过多的参与,现在爹娘和祖母竟然要背着玉娘商量事,还拉上了他! 杜安康觉得,事情小不了。 果然,李氏不开口则己,一开口,就把杜安康吓了一跳。她从杜玉娘撞柱子以后做梦的事开始讲起,简单的交待了一些事情,就把话题引到贺家人头上去了。 贺元庚是怎么接近二房的,又是怎么算计杜玉娘的,再到后来又提到了玉天龙和宝藏的事,还特意提到了今天杜玉娘遇险之事。 杜安康强忍着听完这些事,眼珠子都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 真是欺人太甚。 “康子,这些事家里就你和你媳妇不知道。”虎子是小孩子,李氏直接把他忽略了。 “这事儿,事关重大,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莫要跟你媳妇说。” 杜安康点了点头,脸上一副凝重之色。 “那个姓贺的,算计咱们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的意思是,咱们得要个说法。”李氏 第三百三十九章 找到他 李氏的话说完以后,屋里突然静了下来,一点声音也没有。 气氛有些沉重。 李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浮现出几分怒意来。 刘氏抬头看到李氏的怒容,心里突然明白过来,婆婆这是误会了。 “娘,您别生气,我们不是不想要个说法,只是这个说法要怎么讨要,咱们可得好好商量商量!毕竟人家是官身,咱们是白丁,头脑一热冲上去,只怕讨不得半点好处!”刘氏这话说得非常到位,李氏一听,气就消了。 杜河清也是愁眉不展的模样,“说起来,什么宝藏,都是无稽之谈。要是家里真有宝藏,头些年家里能过得那么苦?”他打小就是在老爷子身边长大的,老爷子虽然继承了祖父的家业,但是一直勤勤恳恳的劳作,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大手大脚的事情。家里若是真有宝藏,怎么可能会这样过日子?特别是闹灾那几年,完全可以把宝贝卖了买粮食啊!何必吃糠咽菜嚼树皮过日子? 李氏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关键是贺家人不相信啊!他们觉昨宝藏就在咱们手里,要不然也不可能咬着咱们不松嘴。” 提起这件事,刘氏可气得够呛,自从杜玉娘梦里的事情一一应验之后,刘氏就就对贺家多了些许恨意。她总觉得女儿梦里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玉娘每次提起贺家人,都是苦大仇深的样子。或许她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但事实上,有好几次,刘氏都听见自家闺女磨牙的声音了。 “娘,咱们都知道贺家人不讲道理,可是咱们还真就拿人家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事儿,我们听您的,您说咋办,咱们就咋办!”刘氏说完这句话,还强调了一句:“反正不能让玉娘这么不明不白的受委屈。” 杜河清就道:“你懂什么!受委屈倒是其次,现在咱们全家老小可是都要赔进去了。” 刘氏知道杜河清说的是实话,贺家两父子跟疯子一样,简直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现在委屈不委屈的先不说了,得想解决的办法。 “那你说,怎么办?”刘氏只道:“斗也斗不过,讲道理也讲不清楚,难不成咱们就一直这么忍着?” 李氏想了想,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才道:“我觉得玉娘这孩子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 刘氏没想明白,“我瞧着她挺好的,把小锦救回来以后,心思都放在小锦身上,没瞧见哪里不妥当啊!” 李氏摇了摇头,“我总觉得玉娘怪怪的,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我看了心里不舒服,怕那孩子做什么傻事。” 刘氏和杜河清面面相觑,他们俩谁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啊! “你们啊!”李氏颇为头疼地道:“天天就忙着挣钱了。” “不是,娘,那孩子心思太重了!您要是发现了什么,您就跟我们说。” 杜河清也道:“是啊,娘,您就直说吧!” 李氏伸手指了指杜河清,又点了点刘氏,叹了一口气,这才道:“我怕那孩子想不开,真去跟贺家人拼命,那可怎么办?再说,玉娘万一犯了糊涂,应了那贺元庚的提亲该怎么办?” “不会吧?”刘氏不太相信,“不可能的,娘,您又不是不知道,玉娘知道他不是好人。” 李氏轻叹一声,“我就是怕她知道的太多了,非要拿鸡蛋跟石头硬碰硬!万一玉娘想跟姓贺的拼命呢?她要是非要嫁到贺家去,你们能拦得住?” 刘氏一听,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那,那咋办!?” 李氏便道:“这事儿,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就是不知道你们觉得如何!” “娘,您说吧,都这个时候了。” 杜安康也有点坐不住了,眼睛直直的盯着李氏,想听听她的主意。 李氏吸了吸鼻子,就道:“玉娘也不小了,过了这个年,她就十五了。按我的意思,给她选一门亲事,把她嫁出去。” 其他三人全都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李氏会提出这个办法来。 “玉娘嫁出去,贺家人就不会盯着她了。”李氏道:“如果玉娘嫁到了对的人,也许还能在这件事情上帮我们一把。” 刘氏听糊涂了,不明白李氏说的嫁对了人是什么意思。 李氏就道:“玉娘喜欢杨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杨峥救了她的命!” 刘氏和杜河清相视看了一眼,谁也没有想到,李氏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杨峥来。 “娘,您以前不是也觉得杨镖头的营生不太好吗?现在怎么突然,突然……” 李氏只道:“以前是以前,玉娘自己喜欢,难道咱们还拦着?况且杨峥确实救了她的命,不止一次吧?她就算是想去报恩,也不为过。” 刘氏彻底傻眼了,“可是,我瞧着这几天,玉娘对杨峥的心思似乎已经收了啊!” “玉娘不是对杨峥的心思收了!”杜河清突然道:“她是怕连累杨峥,所以干脆装成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娘说得对,玉娘怕是想跟贺家来个鱼死网破!” “那,那咋办?” 李氏只道:“那孩子倔,你就说问了,她也不会承认的。” 杜安康点了点头,很同意李氏的说法。 “祖母,要不然,咱们把杨大哥请过来,跟他谈谈这事!” “你疯了?”刘氏不太乐意,“哪儿有女方上赶着跟男方谈这种事情的?” 刘氏的口气不太好,但是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口风已经有了转变。 杜安康就耐心的劝她:“娘,咱们也不说别的,只说为了谢谢杨大哥救了玉娘。咱们摆一桌请他过来吃饭,他要真是有心人,不等咱们开口,他自己就提了。” 刘氏眼睛亮了亮,觉得这个主意挺好。 “可是杨峥行踪不定,咱们咋找他啊?” 李氏微微一笑,道:“这件事儿就交给我了,我让玉娘去请他,肯定能把人请来。” 杨峥临走的时候可是说了,玉娘知道如何能找到他! 第三百四十章 很重要 刘氏点了点头,“那行吧!”她虽然不太看好杨峥,但是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杨峥对他们家确实有恩,人家三番五次的救了玉娘,他们确实应该待杨峥为上宾的。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到了第二天,李氏就主动跟杜玉娘提了提要请杨峥吃饭这件事。 杜玉娘一开始并不乐意,她觉得自己跟杨峥已经“撕破脸”了,哪里还好意思再去请杨峥过来吃饭?再说,她总觉得这顿饭不会吃的那么简单,就像是有人要给她摆一门鸿门宴似的。 “祖母,不用了吧?杨大哥应该会很忙,我们去打扰人家,好像不太好。” 杜玉娘本来以为,李氏会考虑一下她的话,不成想李氏却板着脸训她,“杨峥救了你的命,而且不止一次!就连小锦也是人家救回来的吧?玉娘,做人要知道感恩!我们杜家的欠杨峥颇多,只请人家过来吃一顿饭,已经是失神了!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小气了。” 杜玉娘无语,竟然找不到一句能反驳的话,只好点头听训。 “你去请杨峥,好好谢谢人家。郑重一些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好事先安排一下。现在就去。 李氏态度坚决,杜玉娘只得答应下来。 李氏一刻也等不及的样子,让她立刻动身。 杜玉娘只好慢慢悠悠的换衣裳。 如锦想了想,竟是走到杜玉娘身边,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杜玉娘看了她一眼,就道:“你不能去。” 如锦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好像杜玉娘去哪儿她就去哪儿似的。 李氏跟如锦不亲,名义上她们是认得干亲,实则如锦性子很冷,在家里除了杜玉娘,她谁都不搭理。 李氏不想让如锦去,就尝试着跟她沟通:“小锦啊,你留在家里啊,不要跟玉娘去。” 如锦不为所动,还是一步一步地跟着杜玉娘。 杜玉娘也觉得她一个人去有些尴尬,要是带上如锦,应该会好一些。只不过眼前的如锦,可不是她那个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师傅,她为什么非得要跟着自己出去。 “你还在留在家里吧!”杜玉娘道:“我很快就回来,带着你不方便。” 李氏也点头,还拿出一盘点心来招着如锦招手:“小锦,你来陪干娘好不好。” 如锦见杜玉娘态度坚决,想了想,就坐到李氏身边去了。 李氏确实惊讶了一下,不过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欢喜。她这一辈子没有女儿,如今认下了如锦,也算是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如锦肯亲近她,她自然也是高兴的。虽然如锦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但是她从来不吵不闹,很让人省心,有一个人这样的闺女留在身边,也是不错的。 杜玉娘挺意外的,她没想到如锦竟会是这种反应。不过这几天如锦依旧是像以前那样不声不响的,也没做出什么让人担心的事,杜玉娘也就由她去了。至少在外人眼里,这个如锦还是那个被她救回来的乞丐婆。 “祖母,那我去了啊!” 杜玉娘有些不情愿的出了门。天气虽然有些冷,但是没什么风,杜玉娘在街上转了几圈,转进了小巷子里,往杨峥买的那个小破院走去。 到了那个小院,杜玉娘却愣了一下。原本破旧的小院,已经焕然一新了,院墙似乎重新垒过了,加高了不少。院子里的杂草被除得干干净净,连大门都重新换了一个。 杜玉娘心想:莫非这处地方又被杨峥卖了?屋主住进去,这才把院子重新收拾了? 杜玉娘上前敲了敲大门,不多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来开门的,正是杨峥。 他见到杜玉娘的时候,似乎一点也没觉得意外,还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外面冷,有什么事屋里说吧!”杨峥闪身让出一条路来。 杜玉娘点了点头,进了院子。 院子里干干净净的,当初的荒凉已经不复存在,地上的杂草已经清除干净了,院子的正中间用石板修了一条甬道,平平整整的,看起来已经铺就了一些时日。 杨峥关好大门,带着杜玉娘进了屋。 屋里也跟之前有所不同了,添了不少家什,多了一些烟火气,看来杨峥在这里已经住了一断时间了。 “喝水。”杨峥给杜玉娘倒了一杯水。 杜玉娘看着崭新的茶具,不由得道:“杨大哥,你这是打算在这里常住了?” 杨峥点了点头,“总是个落脚的地方,客栈不方便。” 杜玉娘心想,杨峥的家不是桃溪镇的,镖局也不在桃溪镇,他在这里长住是什么意思呢!?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才道:“我祖母让我过来找你,想要谢谢你,想请你去家里吃一顿便饭,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杨峥眼里装上了几分笑意:“我自然有时间,镖局现在不忙,我闲得很。” 杜玉娘觉得他的笑意颇有些得逞的意思,心情就有点复杂了,她觉得,杨峥去了杜家后,有些话不好开口,还不如趁着眼前这个机会,把事情跟他说清楚。 “杨大哥……”杜玉娘犹豫了一下,便开口道:“我觉得你还是别去了。”她说完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微微低了低头,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微微颤了颤,看起来就像振翅欲飞的蝴蝶一样。 杨峥微微一想,也就明白了杜玉娘的顾虑。 “玉娘,你跟我说话,不必这般隐讳,想说什么便说。”杨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早已经把一切都看透了似的。 杜玉娘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是祖母要自己来请杨峥的!若是杨峥不说,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能够找到他!也就是说,杨峥早就算计到了这一步,祖母为何要请他吃饭,他心里一清二楚。 杜玉娘突然就觉得自己来这一趟是错误的! 这里头根本没有自己什么事! “不管杨大哥是怎么想的,我希望你能好好听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这很重要。”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不好使 杜玉娘十分郑重的模样,让杨峥有点想笑,有点感动。 杨峥几乎能猜到这丫头要说什么,但是他还是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听着呢,你说吧!” 杜玉娘这才道:“杨大哥,你是个好人,我这话是真心的,并没有虚捧你的意思。”杜玉娘停了一下,才又道:“我觉得,我祖母请你过去,只怕不单单是为了请你吃饭这么简单。杨大哥,贺氏父子心狠手辣,我不希望你掺和进来。” 杨峥定定的看着杜玉娘,目光里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柔意。她瘦了一些,下巴比以前尖了不少,明明穿了很厚的袄子,可是身姿看起来依旧纤细。 明明还是一个小姑娘,可是身上却有让人无法忽视的,镇定自若的气质。灵动的眼睛里,总是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往往让人忽视了她的年纪。 “玉娘,这是你拒绝我的原因吗?” 杜玉娘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听杨峥这样直白的问出来,她还是有些慌乱。 不过,杜玉娘只是慌乱了一下,很快就镇定下来。 “杨大哥,我还小呢!现在说这些,太早了!贺家的事,一日不解决,我便一日不能考虑终身大事。”杜玉娘道:“这原本就是我们的事,没必要将你牵扯进来。” 杨峥不希望面对一个永远这么冷静的杜玉娘,但是这个时候她一副我心意已决的样子,想必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话。 杨峥想,说不如做,说得再动听,也不如实际做出点什么来,让她瞧瞧自己的决心。还有,她这个决定,也是为了自己着想,与其跟她据理力争,还不如先依着她,至于后面怎么办,那就不是她说得算的了。 杨峥问她:“你那天没来,就是怕我掺和进去?” 杜玉娘轻轻的摇了摇头,“是我不想去的。” 杨峥就道:“好吧,先不说这个!来说说请客吃饭这件事情吧!你们哪天请客,我最近都不是很忙,有时间。” 杜玉娘皱眉,“你要去?” 杨峥喝了一口水,才道:“自然是要去的!毕竟你祖母的意思是要感谢我的义举,如果我不去,未免有点太托大了。她是长辈,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吧?” 杜玉娘竟然觉得他说的话好有道理的样子! “那,后天吧,我们好准备一下。” 杨峥点了点头,“好的,后天晚上吧,省得耽误你们做生意。” 杜玉娘应了一声,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杨峥很自然地起身道:“我送送你!” 杜玉娘率先往屋外走去,杨峥跟在她身后。 “杨大哥,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杜玉娘说完这句话后,转身走出院子,快步朝着巷子外面走去。 杨峥一直目送她离去,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才转身进了院子。 这丫头,是不放心他呢! 杨峥关好大门,站在院子里道:“出来吧!” 墙角那边,露出一个脑袋。 胡咸直起身子,讨好的笑了笑,“我早就知道瞒不过你!” 杨峥冷哼一声,往屋里走去。 胡咸不拿自己当外人,跟着他进了屋。 “哟,几天没来,这屋里大变样啊!”胡咸坐到椅子上,笑呵呵地道:“老实交待,杜家小姑娘干什么来了?” 杨峥只道:“你不是全听见了吗?还问我?” 胡咸来了有一会儿了,确实听到了不少东西。 “请你吃饭啊?能不能带上我?”胡咸道:“都是熟人嘛,对不对,想必杜家人也不会反对的。” 杨峥问他:“我问你,这些天你跑到哪儿去了?” 胡咸苦着一张脸道:“没去哪儿,就是想我姐了,去她那边待几天。” “是吗?不是为了躲我?” “我躲你做什么?” 杨峥轻哼,“自然是因为你做了亏心事!” 胡咸面上一僵,随后道:“老胡不是好心办坏事嘛!我是着急啊!明明你和杜家姑娘是双双看对眼儿了,但是你们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啊!我老胡要是不帮忙推一把,你们也不知道要僵持到哪年去。” 杨峥不语,嘴里却是微微泛起了苦味儿。 “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哪点都好,就是在感情这方面,太过优柔寡断!你说你要是能早点下手,呃,我是说你要是能早点对人家姑娘表明心意的话,不就没有后面这些事情了吗?” 杨峥摇了摇头,“早点,晚点都一样!” “咋啦,人家姑娘不同意?” “她是想跟我保持距离呢!” 胡咸琢磨了片刻,方才明白过来,“她是怕连累你?真是个好姑娘啊!不过,你大可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啊!” 杨峥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件事情好解决,相比之下,我倒是想问问你,如果杜家姑娘真的嫁给你,你该怎么对人家姑娘!” 杨峥不解,脸上带着几分困惑之意。 胡咸就伸出手来虚点了他两下,“你啊你,你娘那边,你该怎么交待?你要是娶了杜家姑娘,只怕她以后有的闹了!” 杨峥愣了一下,才道:“这件事情我早有打算!” “哦!”胡咸来了兴趣,“你说来听听!” 胡咸不是外人,又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杨峥就没瞒他:“我想好了,如果杜家真的肯把玉娘嫁给我,那么我成婚之后便分家!” 胡咸眼睛一亮,“好小子,你终于想通了,早该这么办才是!这么多年了,你为那个家做的已经够多了,没必要把自己这一百多斤都炸成渣子供养他们!” 这话说得狠了点,但是也是实情。 杨峥默默地道:“以前我是一个人,无所谓。但是我不能让玉娘跟着我受苦,受委屈。” “正是这话!”胡咸大笑两声,“今儿我高兴,一会儿出去买酒,咱们哥俩好好喝两杯。” 杨峥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再说杜玉娘回了杜家后,李氏便迫不及待的问她:“如何,杨峥来不来?” 杜玉娘点头,“约在后天晚上。” 李氏十分满意,点点头道:“那就约在后天晚上吧!玉娘,那天你辛苦辛苦,亲自下厨做些好吃的!到底是你的救命恩人。” 杜玉娘点头,“我知道,您放心吧!” 李氏心满意足地道:“行了,你回来了,小锦就交给你了,我去瞧瞧我那两个宝贝重孙。” 李氏下了炕,抚了抚身上的衣裳,出门往厢房去了。 原本在床上装睡的如锦,却在李氏走后突然睁开了眼睛,“怎么,他们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给你找个男人,把你嫁出去?” 杜玉娘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才道:“别胡说八道!” “怎么就是我胡说八道了?明明就是这个意思嘛!”如锦道:“你才多大年纪,着什么急?这世上啊,没有一个男人是好东西。” 一副饱受沧桑,深受伤害的模样。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了如锦两下,才道:“你懂什么!”有些话,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清楚,李氏的想法,她大概能猜到一些。 杜玉娘想,或许那天杨峥离开的时候,跟李氏说了些什么也不一定。否则的话,李氏怎么会想起请杨峥吃饭呢!还特意嘱咐她去找杨峥。 祖母大概是怕家里的事情会波及到她吧!如果她嫁了出去,那么她就是外嫁女,即便杜家真有什么宝藏,也不关她的事了。 李氏这么做,是保全了她,却把整个杜家暴露在贺氏父子的眼中。 她绝不会同意的! 这件事情不完,不论她嫁给谁都是连累对方,贺元庚的心狠手辣,她早就领教过,记忆深刻。 杜玉娘恍神的工夫,如锦下床坐到了桌子面前,她抻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才道:“今天我还没有吃药。” 杜玉娘这才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给如锦倒了一颗。 里面的丹药已经不多了,只余四五枚。 如锦将丹药服下,道了一声:“小气!” “杨大哥说了,这药丸只能一天吃一次!什么小气啊!” “瞧瞧,你这是护上了?”如锦摇了摇头,“还说自己没有心思,我看你是恨嫁了。” 杜玉娘老脸红了红,气得直想跺脚。 “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吧?”杜玉娘道:“就算你没有地方去,也不能一直留在我们家啊!” 如锦笑了笑,“真是够小心眼儿的,这就报复上了。行了,我不说话了还不成吗?”她慢悠悠的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养神去了。 杜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紧地握着那个小瓷瓶,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三天,杜玉娘早早就起来了。 晚上要请杨峥吃饭,她得早做准备。 家里有肉,有菜,但是还缺鱼。 这可是重头菜,家里请客吃饭的话,一定要有鱼的。 杜玉娘挎上小篮子,准备出去买菜,结果如锦拉着她的胳膊不松手,任凭李氏如何哄她,她就是不肯松手。 杜玉娘也不明白她闹哪样,难不成是闷了,想跟她上街逛逛? “你要跟我去?” 如锦点了点头,她一个正常人,愣要装成傻子,也是挺辛苦的。 杜玉娘就同意了,“行,走吧!” 李氏不放心,嘱咐了好几句,只是家里生意忙,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别人也实在腾不出时间来陪她一起去。 杜玉娘便道:“祖母放心,我师傅听我的话,我们买完菜就回来。” 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出了门。 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如锦看什么都稀奇,眼里冒光。 杜玉娘紧紧的拉着她,“你可不许乱走啊!” 如锦不说话,也没乱走,还算规矩。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老马识途地带着她往西街菜市走。 小贩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这里是最热闹的地方,也是最乱的地方。 “你跟紧点,不要乱走。” 如锦好想翻白眼啊,她不傻好不好。 杜玉娘见她不服气,就数落道:“上次啊,要不是你乱跑,也许咱们就不会遇到那人了。” 如锦瞪了杜玉娘一眼,没说话,心里却忍不住想道:上次若不是她机灵,醒得及时,只怕她的小命就要不保了。那个婆子身上煞气很重,手上是见过血的,人家早早就跟着她了,她居然还以为这事儿是自己惹出来的?真是没有天理了。 杜玉娘干脆也不理她,在街上仔细寻找起她要买的食材来。 卖鱼的小贩不多,但是杜玉娘的运气很不错,很快她就找到了卖鱼的小贩,买了一条三斤多重的草鱼。 家里的母鸡已经杀得差不多了,杜玉娘想了想,干脆又抓了一只鸡。 山货是不必买的,家里备货充足,都是当初刘浩林收来的山货,质量没得说。 杜玉娘东挑西选,买了不少好东西。她估算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就要打道回府。 说来也巧,她转身刚要走,突然听到了羊叫声,她转回头往远处一瞧,果真看到不远处有人牵了羊来卖。 杜玉娘眼睛一亮,二话不说,拉着如锦耳语了几句。 如锦的眉头皱在一起,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她怎么敢让怎么扮演傻子,她怎么敢。 杜玉娘也不怕她不就犯,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如锦看,大有你不按我的话去做,我就把你赶出家门的意思。 如锦读懂了她眼中的威胁,认栽了。 “羊……”如锦拉着杜玉娘往卖羊人那里走,指着趴在地上的小羊就不动地方了。 杜玉娘暗笑,脸上却带出几分不奈烦之色:“姑姑,咱们不养羊,买羊回去,娘该骂了。”她一边说,一边拉着如锦往回走。 如锦不动,倔强地指着小羊道:“羊,要。” 真是够了!!! 杜玉娘愁眉苦脸地问:“大叔,您这小羊怎么卖?” 卖羊的汉子早就打量过二人了,他只道:“小羊不卖,我卖的是母羊,看到没有,买母羊,这两只小羊就一并送给你们了。” 杜玉娘连忙摇头,“母羊太贵,我们买不起,您把小羊卖我一只吧!我姑姑这儿不好使,犯了佐性,这羊要是不买一只给她,她就要闹了!” 如锦咬牙切齿,谁脑袋不好使!! 第三百四十二章 买羊 如锦咬牙切齿,谁脑袋不好使!!敢情她这口气就出不去了是吗? 如锦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了两分,凶相毕露,可把卖羊的汉子吓坏了。 “我姑姑这儿不好使,但是她不打人!”杜玉娘伸手指了指脑袋,无视如锦的白眼,她略有些犹豫地道:“大叔,我姑就想买头小羊,要不你便宜点卖给我们算了。” 卖羊的汉子道:“这小羊离了母羊也难活,要买就都买走。不要的话,就别拦在这儿,挡着我做生意。” 杜玉娘拉着如锦,“姑姑,我们走吧,人家不卖。” 如锦一句话也不说,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两只小羊看。 天气很凉,小羊瑟瑟发抖,使劲往母羊的身子底下钻。 杜玉娘的目光在母羊腹部转了一圈,犹豫不决的问道:“那,那多少钱?” 那人伸出一个巴掌来,“五两银子!” 杜玉娘惊呼一声:“太贵了!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就想骗我!羊不好养,你瞧你这羊瘦的,杀了也没多少肉,能卖几个钱!太贵了,我们不买。”杜玉娘一边伸手去拉如锦,一边转身就要走。 如锦纹丝不动地站在地上,就是不跟杜玉娘走。那卖羊的汉子也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当下道:“再商量商量嘛,这母羊刚生完崽子,是瘦了些,不过养几天就壮实了!” 杜玉娘把脑袋摇晃得跟波浪鼓一样,“不行不行,我们家没地方养,不买了,姑姑,咱们快走。” 那汉子不知道想到什么,咬牙道:“三两,三两总行了吧?这羊还产奶呢!你看它一胎生两只小羊,这可不多见。” 杜玉娘还是摇头,“羊奶太膻了,谁喝啊!你喝吗?” 那卖羊的汉子一愣,接着露出一张苦反应脸,恶狠狠地道:“二两,二两牵走吧!” 杜玉娘牵着母羊回家的时候,可把李氏,田氏给喜坏了。 之前杜玉娘就说,要买奶羊回来,煮羊奶给两个孩子喝,可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产奶的羊,这件事就被耽搁了下来。没想到,杜玉娘上街买菜,居然把羊直接牵回来了。一听说她才花了二两银子,更是大吃一惊。 “怎么这么便宜,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李氏担心母羊不健康。 杜玉娘笑笑,“羊倒是没有问题,不过卖羊的捡了个大便宜倒是真的。” 李氏一边帮忙把羊牵到后院,一边问道:“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他偷的羊吧?” 杜玉娘指了指羊蹄子,“祖母,你看这不是家养的羊,应该是山上的野山羊,被他给捡到了。” 李氏看了看羊蹄,又瞧了瞧母羊,不由得点头,“这野羊脾气不好,他能捡回来,倒也本事。” “估计是先抓到了小羊。”母羊刚生完小羊,力气不足,那人捡了个便宜,把羊带回家去后,发现母羊不好养,怕养不活折在自己手里,就带出来卖了。 李氏点了点头,“不是贼赃就好。” 杜玉娘将装柴火的棚子清理出一块空地来,把苞米杆铺到地上,用脚踩了踩,她把羊拴到柱子上道:“有空得让我爹修个羊圈,暂时就先这么糊弄一下。” 李氏就道:“咱家哪儿有地方。”她一边说一边把两只小羊抱过来,放到苞米杆上,两只小羊本能的站起来,钻到母羊腹下,跪着吃起奶来。 李氏心疼得直抽抽,“那是我乖重孙要喝的奶。” 杜玉娘就道:“祖母,你让它们先喝两顿,等它们长壮实点了,就把它们和母羊分开。以后挤奶这活就交给我了。” 李氏掸了掸身上的土,跟杜玉娘并肩往前院走。 “小锦还听话吧!” 杜玉娘嗯了一声,“帮我拎菜呢!也没乱跑。” “瞧着回来的时候好像不大高兴!” 杜玉娘暗笑,却一本正经地道:“她不就是那样吗?您想多了。” 李氏纳闷,难不成真是自己想多了? 这么会儿的工夫,杜玉娘已经洗好了手,她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去找了田氏。 “大嫂,羊我是买回来了,可是这羊是野山羊,母羊不吃东西,身体弱,小羊也要吃奶才能活。我想先养几天,等母山羊熟悉一下家里的环境,小羊也壮实些了,再给大宝,小宝煮奶喝。你觉得呢?” 田氏连忙道:“我没意见,玉娘,这事儿还多亏你一直惦记,我听你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那我先去看看有没有卖草料的,买一些回来。” 田氏连忙拉住她:“你别去了,不是还要做饭招待杨镖头吗?你去准备吧,晚点让你大哥去。” 杜玉娘想了想,就同意了。 她转身回了上房,开始准备晚上请客的菜。李氏也换好了衣裳,洗过了手,又重新梳了头发。 “做菜的事急不得,你放心,祖母来帮你。” 杜玉娘点了点头。 杨峥是主角,请他吃饭,当然要做他爱吃的。 杜玉娘准备做一个水煮鱼,这道菜她不是第一次做了,上次杨峥就很喜欢吃。这个季节已经没有什么新鲜的蔬菜了,所以家里准备的山货,干菜就派上了用场。可以发泡木耳,做鸡蛋炒木耳,蘑菇可以用来炒菜,也可以用来与整鸡一起炖,做一道小鸡炖蘑菇,这是非常有名的一道菜,这道菜香味浓郁,汤汁鲜美,很多人都喜欢。 杜玉娘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小鸡炖蘑菇,打算做一个香酥鸡,另外再做一个山珍汇。香酥鸡这道菜的特点是,鸡肉外焦里嫩,因为要用到的配料比较多,所以鸡肉的味道很有层次,吃起来既有微微的麻辣口感,又有浓郁的咸香口感,是一道非常好的下酒菜。 山珍指的就是蘑菇,把几种不同的蘑菇放在一起煸炒,注意火候,只需要一点盐,就可以让这道菜变得鲜美异常。有时候,食物本身的味道,可以碾压一切调料,它最真实的味道,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除了香酥鸡,水煮鱼,鸡蛋炒木耳,山珍汇这四道菜以外,杜玉娘打算再做一道酒鬼花生,一道回锅肉,加上大骨头炖酸菜和酸辣土豆丝。 第三百四十四章 家常便饭 杜玉娘打定了主意做八个菜,便让李氏帮忙杀鸡。 李氏却道:“八个菜少了,该做十个,十全十美嘛!”颇为看重杨峥的意思。 杜玉娘一边切土豆丝,一边道:“这个时节,上哪儿找那么多菜啊?” “不是有腊肉嘛!还有卤下水呢,不也是菜。” 杜玉娘把切好的土豆丝放到水里泡着,甩了甩手上的水,道:“那就再做一个腊肉炒红椒,切一盘卤下水。” 李氏满意了,一边点头一边道:“就该这样。” 祖孙二人通力合作,没用多久,便将要料理的食材收拾得差不多了。 杜玉娘把切好的食材分盘装好,将卤菜捞出来切成小块,兑了一些蘸料,用小碟子装起来。 切好的鸡肉块已经淋好了水,杜玉娘将鸡肉腌起来,热锅烧油,准备炸鸡肉。 李氏则是坐在灶边拉风箱,帮杜玉娘控制火候。 天色渐晚,虎子已经下学回家了,厨房里飘出了饭菜的香气。 虎子忍不住跑过来瞧,看杜玉娘都做了什么好吃的。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学堂念了一天书,这会儿已经饥肠辘辘了,闻到食物的香气,肚子更是咕咕叫,直接抗议起来。 “姐,你做了什么,好香啊!” 杜玉娘顺手把炸好的鸡肉捞出来两块,又捡了几块腊肉一起放进碟子里,递给虎子道:“你先垫垫肚子,还有一会儿就吃饭了。” 虎子连忙接过来,一边捡了肉往嘴里放,一边嘟囔道:“知道了!” 李氏笑着摇了摇头,道:“贪吃的小子。” “正长个子呢,自然饿得快。您没瞧见虎子那裤子,短得多快。” 娘俩一边聊一边做菜,时间过得倒也快。 没一会儿,虎子又跑了回来。 “你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 小虎子摇了摇头,“姐,我看到羊了!母羊可凶了,不让我靠前。还好大哥买了草料,我拿草料贿赂它,它才允许我看小羊。” 下午,杜安康抽空出去一趟,买了草料回来,母山羊的倔脾气好像收敛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羊的关系,它开始吃东西了。全家人都围着这三只羊看了个稀罕,没想到虎子回来以后,也对小羊爱不释手的模样。原本就很局促的后院,因为这三只羊的到来,显得更拥挤了一些。可是杜家人却都觉得很高兴。 只有如锦一个人,对这三只羊非常不感冒,因为它们,她可是受尽了白眼,装了半天傻子。更可气的是,她在别人眼里,本来就是傻子,买羊这事儿,成了杜玉娘一个人的功劳。 “行了,你去做功课,晚上家里还有客人呢!” 小虎子应了一声,跑回屋里做功课去了。 面馆的生意渐渐冷清起来。 当店里只剩下最后两桌客人,马上就要打烊时,杨峥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大胡子胡咸。 两个人带了礼物来,一见到杜河清,都略显得有些热情。 大胡子就不用说了,他这个人性格外向,自来熟,又觉得以后杜河清没准做了自己兄弟的丈人,客气点总是应该的。 杨峥也有差不多的想法,所以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热络表情。 杜河清连忙迎接二人,挑了一张桌子请二人坐了下来。 杜安康泡了茶来。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杨峥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杜河清见他们送的东西都很寻常,不过点心匣子,两瓶酒,还有一包糖,就接了过来。 “杨镖头实在是太客气了,快请坐。”杜河清两父子陪席,坐到了杨峥和胡咸的对面。 杜安康把杨峥带来的东西送到了柜台里面,这时客人们已经吃完了面,放下面钱,招呼一声就走了。杜安康又连忙将钱收了,把桌子收拾了,把碗盘端到了厨房去。 等他忙完这一切回到前边的时候,杜河清已经把门板上好了。两张桌子拼成了一张,碗筷也已经摆好了。 刘氏跑到后面道:“杨峥来了,还一同来了个大胡子。”她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准备端菜了。 “来者是客!”李氏大概也知道那个大胡子是谁了,“况且人家也帮过咱们。” “我知道的。”刘氏没多说什么,把菜端了出去。 十个菜,有荤有素,有冷有热还有汤,看得胡咸眼花缭乱。特别是水煮鱼端上来的时候,胡咸的眼睛都直了。 这杜家姑娘的手艺,当真是没话说,他不是第一次吃杜玉娘做的菜,每次吃都觉得她的手艺堪比大厨。 “哎呀,太丰盛了!老胡不请自来,打搅了。” “客气了!以前您还帮助过我们,一顿家常便饭,不要客气。”杜河清拿起筷子,示意大家都动筷子。 主人已经开动了,其他人也就自然而然的拿起了筷子。 鸡肉外焦里嫩,水煮鱼麻辣味儿十足,酒鬼花生下酒正好,山珍汇香鲜爽滑,连最普通的大骨汤炖酸菜,也与旁人家做的不一样,汤水呈奶白色,有了酸菜的中和,一定也不油腻,喝起来让人觉得十分舒坦。 “来来,我敬你一杯,感谢你救了玉娘,救了我们全家。”杜河清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以前他跟杨峥说话的时候特别客气,还用敬语,现在呢,他不自觉的把这个习惯给改了。 杨峥听着也舒服了许多,他连忙端起酒杯,“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 两个人轻轻的碰了碰杯,又分别与旁边的人示意了一下,才喝掉杯中酒。 “吃菜,吃菜。”气氛很好,大概大家都心知肚明地猜测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没有人多说什么。 “杜姑娘这手艺,真是绝了。”胡咸是来活跃气氛的,赞美的话也很有分寸,不会让人反感。 一顿饭吃下来,可谓是宾主尽欢。只有杨峥,略微有些心不在焉。 饭后,碗盘撤去,换上清茶。 屋里搁置了好几个炭盆,众人酒足饭饱,身上也不觉得冷。 李氏掀了帘子走了出来,杨峥一见,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迎了过去。 胡咸在一旁看得分明,心中藏了两分看笑话的心思。 李氏压了压手,道:“都坐,都坐。” 第三百四十五章 李氏一出场,杨峥就知道,重头戏来了。 果然,杜安康跟杨峥和胡咸打了个招呼就退场了,不管怎么说,他是晚辈,这里有李氏在,有杜河清在,他回避一下也是应该的。 杜安康走后,胡咸当下打起了哈欠,挑了一张距离李氏等人较远的一张桌子,趴在桌子上假睡起来。 李氏也不介意,直接在杨峥对面坐了下来。 杨峥连忙拿起一旁的新茶杯,给李氏倒了一杯茶,完全是一副小辈做派。 李氏默默的打量杨峥一眼,才问道:“杨镖头……” 杨峥只道:“您叫我杨峥就好。” “好吧。”李氏又重新叫了他的名字,接着才道:“请你来家里吃饭,主要是想感谢你对我们杜家的恩情!” 杨峥连忙道:“您严重了!” 李氏摇了摇头,“你就不要推脱了,你救了玉娘,而且富家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了。” 杨峥没说话,等待着李氏的下文。 李氏轻叹一口气,才道:“前一段时间,玉娘不大好,吃什么都不香,晚上整宿的睡不着。我们一开始以为她是生病了,后来才知道她那是心病。” 李氏的语气突然放缓,“你救了她,我们很感激,可是……” 杨峥听到这儿,心猛地一下提了起来。 果然,李氏接着又道:“可是即便你是玉娘的恩人,也不应该伤玉娘的心啊!”李氏这话,说得有些锥心了,杜玉娘的心病,从来都是她自己思虑过多造成的,她对杨峥的爱慕是藏不住的,连李氏,刘氏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她自己了。 她为什么暴瘦?还不是可惜跟杨峥的这段缘分! 李氏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试探一下杨峥,看看他的态度。 杨峥摇了摇头,“我并没有,玉娘是个好姑娘,我从来不想伤害她。” 李氏听到这里,是十分满意的,看来玉娘没有撒谎,问题真的不在杨峥身上。 “这样便好!”李氏点头,“看来是我误会你了!杨峥,真是对不住你了。” 杨峥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今天请你来家里,主要是谢谢你对玉娘的救命之恩,不光是玉娘,我们全家都要感谢你。特别是富家的事,如果不是你,只怕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李氏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郑重地给杨峥施了一礼。 杨峥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把李氏扶了起来,“您这样,真是折煞我了。” 李氏近距离打量杨峥几眼,不由得道:“说起来,杨镖头也是一表人才,可惜我们玉娘跟你没有缘分。” 杨峥想了想,就对李氏道:“您先坐,有话慢慢说。” 李氏就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杨峥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竟然听到了嘈杂之声,杨峥仔细一声,却是听到了杜安康的安抚声和杜玉娘的激辩声。 争执声越来越大,李氏,杜河清也听见了,连忙转头看过来。 杜玉娘已经掀了帘子进了屋,杜安康跟在她后面,脸上有些淡淡的无奈之色。 “玉娘,你怎么过来了。” 杜玉娘进屋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平复自己情绪。 祖母和父亲都是非常疼爱她的人,特别是祖母,对她几乎是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所以她一定不能让他们伤心,无论心里有什么样的气,也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杜玉娘深吸一口气,才对李氏道:“祖母,我过来瞧瞧!” 李氏只道:“你来了,正好,杨镖头就在这儿,你得亲自谢谢他。”出人意料的,李氏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反而十分真诚的,让杜玉娘向杨峥道谢。 杜玉娘也松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杨峥,“说起来,我还真没有正式向杨大哥道谢过。杨大哥,真是多谢你了!你三番五次救了我,可惜我能力微薄,除了做一桌子菜感谢你以外,也没别的什么方法报答你。” 装睡的胡咸想,你可以以身相许嘛。 杨峥只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报答的事,真说起来,当初你不是也救了我一命吗?我该如何报答你!” 在场的人听了,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来,这件事,他们确实是第一次听说。玉娘什么时候救了杨峥,他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杜玉娘倒是很平静,似乎已经猜到了杨峥会这么说一样。 她莞尔一笑,故作轻松地道:“若如此,咱们岂不是可以两两相抵了?” 杜玉娘也知道她这话说得有些没良心!她是救了杨峥,且不论杨峥需要不需要她救吧,她算是占了一回便宜。杨峥救她,可不止一次。 两两相抵,也是真真不公平。 杨峥一笑,“玉娘,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跟我划清界线吗?你的事,我差不多都知道一些,你不就是怕贺家父子报复,不想我掺和进来吗!” 李氏顿时紧张得不行,当下道:“玉娘,有什么话好好说,杨峥说你救过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玉娘有些无奈地道:“这不重要好不好!祖母,我大概也知道您今天请杨大哥的意思,我只说一句话,他是我的恩人,不是我的仇人,咱们不能这样。”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杜河清突然怒声道:“玉娘!” 杜玉娘深深的看了杨峥一眼,也顾不得别的,只道:“杨大哥,这是我的心里话!你真的犯不着这样!贺家的事,咱们都心知肚明,绝对非同一般,我是杜家人,天生命中有此劫,却不能万万把你拉下水。” 李氏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玉娘,事情远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难不成为了这个,你以后都不嫁人了?你马上就十五了。” 到底,她找杨峥来的目的,就是想撮合他和杜玉娘,也是想验证一下上次他离开前说的那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嫁人又有什么关系,我嫁给谁都是连累人家,与其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爹,祖母,你们别再拉上杨大哥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李氏和杜河清听了杜玉娘的话,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是滋味。 女生外向,这话说得真是没错啊! 杜玉娘的话,也算是说得明明白白了,她不想拉杨峥下水,也不需要杨峥的助力。 可是,单凭他们这平民之家,该如何与贺氏父子对抗!? “玉娘,你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胡说八道!” 之前杨峥说的话,让李氏颇为动心,如果他真的有能力与贺家抗衡,又是真心想对玉娘好,把玉娘嫁给他就是一件极妥当的事情。更何况,杜玉娘心里装着杨峥,这事儿谁都看得出来! 不承想,杜玉娘竟然一下子否决了这个提议,还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让人有些面皮发烫,接受不了。 李氏也陷入了两难之中,她觉得这门亲事极好,退一万步说,就算杨峥不能与贺家相抗衡,但是杜玉娘嫁人后,便是外姓旁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要杜玉娘嫁了人,贺家应该不会再盯着她了。 李氏的这个想法,杜家人不一定猜不到,只是或许他们觉得这样挺好的。 特别是杜安康,他觉得杜家的责任应该由他来担着,而非担在妹妹身上。所以李氏的这个决定,等同于他们都默认了。 谁能想到,杜玉娘却是不干了。 “大家都冷静一下。”杨峥摆了摆手,看向李氏和杜河清,用商量的口气道:“能不能让我和玉娘单独谈谈?” 李氏看了杜河清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同意了。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离开了前面的铺子,回到了上房。 刘氏还没有睡,她一直在等消息,见到三个人都回来了,杜玉娘却不见踪影,顿时有点不安。 “玉娘呢?” 杜玉娘有些别扭。 以前她和杨峥是心照不宣,很多事情都是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讲,即便上次杨峥已经明确的向杜玉娘表明过心迹,但是杜玉娘还是觉得,他们之间隔了一层东西。 尽管这一世,她还是冰清玉洁的姑娘家,可是心里到底有了一根刺。她是重生之人,清楚的知道许多事情,她都无法直面曾经的自己,又怎么可能有勇气去让别人接受这样的她。 重生一事,是大秘密,她会死守的。只是再面对杨峥时,心里到底是无法坦荡,终究是觉得愧对他。 与其这样,还不是断个干净,绝了她的念想吧! 杜玉娘想到这里,心口处就疼得厉害,那种又疼又酸的感觉,也让她整个人更清醒了几分。 “玉娘……” “杨大哥,该说的话,我都说了,我想咱们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杜玉娘想要快刀斩乱麻,绝了杨峥的念头,于是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她想,杨峥总不至于追过来才是,他是那种比较含蓄的人,应该不会冲动。 哪知道,杨峥却是上前一步,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就把杜玉娘带进了他的怀里。 杜玉娘哪里能够想到,杨峥竟然敢在杜家的地盘上对她动手动脚的!她惊呼一声,整个人一下子跌到了杨峥的怀里。 杨峥的轻笑声在杜玉娘的头顶面上响起,他忍着想要去揉揉她发顶的冲动,重新回复到了之前一本正经的样子。 “玉娘,咱们好好谈谈,你这样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杜玉娘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同意了。 两个人重新坐了下来。 杨峥落座后,就一直盯着杜玉娘看,小姑娘明明长了一副柔弱的模样,可是目光却那么沉稳,脊背挺得直直的,好像在向人们证明什么。 杜玉娘被杨峥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目光太过炙热,让她很不自在。一开始,杜玉娘还能假装没发现,可是时间久了,她就真的有些坐不住了。 “不是要谈吗?你这样子我们怎么谈。” 杨峥摊了摊手,“我怎么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赖!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杨峥吗? 杜玉娘微微挑眉,下巴也扬了起来,“怎么样,到底谈不谈?!” “谈啊!”杨峥笑了笑,说道:“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对你还是有几分防备之心的。” 杜玉娘没说话,放在身侧的手却是攥了起来,她有些紧张。 这是她头一次知道,自己在杨峥心里,到底是什么印象。 “我还记得那天我和胡咸来吃面,有小混混捣乱,我一进屋,你手里的剪子就掉到了地上。” 杜玉娘心里一惊,不由得回想起当日的情景,人也有些紧张起来。 那日,她的举动确实有些反常,只是当时店里乱哄哄的,谁会注意到她呢! 杨峥却是注意到了!还记得那么清楚! “有吗?” 杨峥点了点头,“我当时看到了,也没觉得哪里奇怪。后来你做了手擀面端上来,还放了很多辣子,这让我觉得很疑惑,我敢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但是你却清楚我的喜欢,这让我很不解,也对你起了提防之心。” 杜玉娘心中暗自苦笑,他一向如此的。 “后来我问过胡咸,是不是提了我的事,他大大咧咧的,说是记不清了。”杨峥微微扯了扯嘴角,“后来,来面馆吃面的次数多了,我也就越来越喜欢你们铺子里的食物,有一次我穿州过省的押镖,走了很久没有回来。那段时间我特别想念你做的面,还想念你做的辣子。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店里多了肉夹馍,还有腊肉。” 这是什么情况!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实在不明白杨峥为什么会提起这个,什么手擀面,辣子,肉夹馍,这跟今天他们要说的事情有关系吗? 重点呢? “再后来,你救了我!”杨峥道:“其实那次你就是不来,我也能走掉。” 杜玉娘心想,果然如此。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知道你要救我的时候,我还是很感动!心里特别热乎,就像喝了一碗面汤一样暖暖的。” 这人是不是傻了?他到底要说什么啊! 杨峥叹了一口气,才道:“玉娘,你其实并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的事,是不是?胡大哥跟你说的那些话,也只是我的一部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吐露 杨峥又问她:“其实你有所猜测,对不对?” 杜玉娘没有说话。 杨峥微微叹了一口气,才道:“玉娘,我希望咱们能好好谈一谈。” 杜玉娘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但是这个时候,她就是不想说话,因为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说出什么顺应自己心意的话来。 “玉娘,我自小的事,胡大哥与你说得清清楚楚,我就没有再重复的必要了。但是我遇到我师傅以后的事,他却没有跟你讲,是不是。” 杜玉娘本能的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你别讲!我不听。”她的心已经在动摇了,若是放任杨峥讲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她就会缴械投降。 “玉娘,你当真那么讨厌我?”杨峥眼睛里装上了几分受伤的神色,他眉目微敛,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杜玉娘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里难受起来。 “不是!”她摇了摇头,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杜玉娘慌忙扭过头,把眼泪憋了回去。她怎么会讨厌他,怎么会。 “既然不是,你可以不可听一听我的话?” 杨峥小心翼翼的口气,让杜玉娘有些心酸。 她认识的杨峥是个很内敛,且略有些骄傲的人。前世杜玉娘见到的杨峥,神情总是淡淡的,给人一种十分不好相处,略有些高傲的感觉。可是现在的杨峥,在她面前,有些伏低做小了。 她看不得他这般模样。 “好,你说吧!”杜玉娘这会儿,也有些想通了,反正就是说几句话,若是杨峥真的能用几句话就说服她,那也说明了贺家远没有那么可怕。反之,她则坚定自己的心不会动摇,听听他说话,不是很好吗? 杨峥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之前那些细小的激动神色,也通通不见了。 “我是遗腹子,我娘觉得要不是我,我爹也不会死,所以,从小到大,我娘对我都很冷漠。” 杜玉娘知道一些杨峥的家事,胡咸虽然说得不太详尽,但是杜玉娘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十四岁的少女,她可以想象,杨峥年幼时的生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只怕冷漠二字,远远不能概括杨峥母亲的种种行径。 那老太太,年轻丧夫,只怕心性已经有了变化。她对亲生儿子百般苛待,甚至不顾他的死活,简直不配为人!虎毒尚不食子,可她做的那些事,又有哪一件是为人母者能做得出来的? 听到这里,杜玉娘不由得心疼起杨峥来。她从来没有想过,杨峥会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长大的,甚至几次险些丧命,而要他死的人,竟然会是他的亲生母亲。难怪杨峥总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他这副样子,只怕就是看透世事的表情了,被自己的亲人无休止的伤害,他心里还能有什么温情! “想必你也听胡大哥说了,当年修水渠,我差点被土匪杀了,是我师傅救了我,我才捡回一条小命。” 杜玉娘点了点头,这些事胡咸都是简单交待了一下,她只知道结果,过程是怎么样的,她并不太清楚。 “我师傅救了我以后,就把我带走了,我跟着他在蜀地待了七八年之久。这七八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可以说非常难熬,每天我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练功。”杨峥跟着他师傅习武时,已经快十岁了,虽然他天赋不错,但是已经错过了最佳习武的时机。杨峥不愿放弃,凭着一股韧劲儿,硬生生的花了比旁人多几倍的工夫,把自己的实力一点点提升上来。 勤能补拙,这是最浅显不过的道理,人人都知道,但是能够真正做到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师傅很严厉,师娘待我却是不错的。我跟在他们身边,学功夫,学做人,过了几年好时光。虽然练功辛苦,但是我觉得每一天都很充实,我流过的第一滴汗,都很值得。尽管学功夫很辛苦,但是我咬牙撑了下来。”杨峥一边说着,脸上一边露出了几分温情,虽说师傅那个人非常严厉,但是他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表面上很凶,实则还挺关心他的。可以说以前杨峥生命中中最温暖的记忆,全是来自他的师傅和师娘。 杨峥的这份坚持,让他收获颇多,习武之路枯燥乏味,却也将他的性子打磨得越发沉稳干练。经过十余年的教导,杨峥已经今非昔比,往日那个在母亲,兄长手下讨生活,艰难挣扎的男孩已经蜕变成了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也正因为如此,杨峥才不愿被齐氏左右,对她说的那门亲事,则是更加不感冒。 “我从蜀地回来之后,直接在镖局找了一份差事,这几年走南闯北,也算有了一点见识!”杨铮想了想,到底还是无法隐瞒杜玉娘什么,便道:“我在镖局站稳脚跟以后,就回老家了。本来我娘以为我死了,却不想我从天而降,当真是吓了一跳呢!” 杨峥略带嘲讽的口气,“头两年我把在镖局挣来的钱都交到了家里,我娘大概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倒也没有为难我,反而时不时的上演一出慈母的戏码,我们也算是‘母慈子孝’倒也过了几年相安无事的日子。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两年我大哥的儿子长大了,我母亲的心思也越来越重了,恨不能把我盘剥的干干净净,然后再把我从这个家里踢出去!我大哥大嫂的秉性,与我母亲如出一辙,就连我的侄子也是被养歪了,一点教养都没有。” 杜玉娘能够想象到,那是怎样一个家庭。 “玉娘,我对那个家,早就失望透顶,我对那个家里的人,也没有什么感情。若不是念在我娘到底生养了我一回,我也不会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只当是用钱财这样的身外物尽孝道了。” “玉娘,我不想骗你,我娘那个人不好相处,所以我觉得,咱们成亲以后,最好直接分家,从那个家里脱离出去,你觉得怎么样?” 杜玉娘听得目瞪口呆,成亲? 第三百四十八章 冰冷 杜玉娘听得目瞪口呆,成亲? 是杨峥说错了,还是她的耳朵出了毛病? 杜玉娘实在无法想象,之前他们不是说好好谈谈吗?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自己不过是听他唠了几句家常,怎么就把话题转到成亲这上面去了! “不是……那个,杨大哥,你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杜玉娘想说咱们跑题了,不该讨论这个的,可是她说了好半天,也没能表述清楚自己的意思。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干脆放弃了。 杨峥一见,不由得有些失望,不过他马上打起精神来,又说起了别的! “这些事暂时先不提,我们来说说正事。” 杜玉娘这才是松了一口气,静静的听着。 “我师傅出身神秘,武功高强,我小时侯只知道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但是却不知道他的身份。后来我跟着师傅师娘离开了蜀地,师傅便嘱咐我回老家来,而他则是带着我师娘往京城去了!” 杜玉娘听到这里,不由得直了直脊背,她越听越觉得,杨峥师傅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当时我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不带我走,为什么要我回老家!而且我们师徒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可我师傅却告诉我,说他和我缘分不浅,早晚会有再相见的时候,让我好生过一段平常人的日子。” 杜玉娘瞪大了眼睛,好生过一段平常人的日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杨峥还有什么别的身份不成?难不成他不是杨家亲生的孩子? 呃,不对! 杨峥应该是杨家亲生的无疑,只是平常人三个字又是如何说起啊? 杜玉娘微微沉思,想起了不少事。 杨峥见她这样,也没有出声打扰。 杜玉娘想起了前世的事。 杨峥救她的时候,身边跟了不少随从,当时她昏迷不醒,只迷迷糊糊的看到了杨峥的轮廓,后来她的病都要养好了,才算是第一次见到杨峥的尊容。 当时她就觉得杨峥的身份很不一般,隐隐有上位者的气势,只不过她那时已经死过一回了,性子也变了不少,对杨峥除了感激,更多的则是敬畏,不敢想别的。 一开始,杨峥似乎忘了有她这么号人,可是半年以后,杜玉娘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杨峥带人去了尼姑庵。 杜玉娘想去拜谢杨峥的救命之恩,但是当时她容貌已毁,生怕自己会冲撞了恩人,所以一直犹豫。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杨峥居然先一步来看她了,好在她脸上总罩着一块面纱,虽然觉得非常意外,但是并没有失礼。 杜玉娘起前世种种,眼神不由得暗淡了几分。 她扬起头,看着眼前的杨峥,突然觉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怎么了!?” 杜玉娘摇了摇头,“没事啊!你接着说。” 杨峥见她真的没什么问题,才又接着道:“我当时不太懂我师傅的意思,只想着,脚踏实地的过日子似乎也不错。只是当镖师那几年,我过的日子却并不平凡,每天刀风剑雨的过日子。说句难听的话,那段时间,我确实是把脑袋挂在了裤腰带上了。” 杜玉娘好奇地问道:“你师傅不是让你回去过平凡日子吗?你怎么跑去当镖师了?” 镖师的生活,充满惊险和刺激,跟平凡的日子,完全是不沾边的。 杨峥自嘲的笑了一下,“镖师来钱快啊!我没有一技之长,回家以后总不能白吃白喝吧?若不是有一身武艺傍身,还能混口饭吃,只怕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看来,问题还是出现在杨峥母亲身上,只怕杨峥回家以后,她没少刁难杨峥,杨峥也是迫不得已,才走上险路,去做了镖师。 “我在镖局摸爬滚打了几年,危险遇到不少,但好在都化险为夷了。有一次我押镖的时候,顺手救了一个人!” 杜玉娘精神一振,看来这个人,大有来头。 “当时我救他,完全是出于道义!那人瞧着是个富商,身边的随从都遇害了,只有一个武功高强,却又受了伤的护卫护着他。好歹一条人命,我也不能眼看着他就这样让人害了不是。” 杜玉娘这才开口:“那人是谁啊!?” 杨峥眼底有挣扎之色。 杜玉娘又不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哪里会看不懂杨峥的意思。她连忙道:“杨大哥,你别为难,我不问了。” 杨峥连忙道:“玉娘,你误会了!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人身份比较特殊,牵扯甚大,我只怕你知道了以后,你我之间的关系,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玉娘……” 杜玉娘一听,当下就明白了,杨峥身上有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还不会小。 虽然他只是一个镖师,可是他身上的江湖习气有多少?况且那次杨峥过生辰时,明明都已经到了宵禁之时,他又是怎么离开的。 杜玉娘脑袋一片混沌,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杨峥的话了。 “我不愿意勉强你。”杨峥眼中,一片坦荡之色,“我心悦你,想聘你为妻,但是却不愿勉强你,用捆绑的方式留住你。我之前说不惧怕贺氏父子,并不是一句空话,也非自不量力。你不会连累我的,玉娘,你相信我一次好吗?”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差点掉下眼泪来,杨峥在她面前,竟然如此伏低作小!她到底何得何能,才会收获如此真心。 杜玉娘想到这里,脸上不由得飞来两抹红霞。 人就是这样,容易患得患失,每当遇到重大决定的时候,总是前怕狼后怕虎,思虑再三。可是设想得再多,也未必有用,因为当真正的感情来的时候,是挡也挡不住的。 “杨大哥,我,我……”杜玉娘咬了咬嘴唇,就是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说,她不是个扭捏的人,可是面对终身大事的时候,还是胆怯了。 杨峥不免有些失望,原来真的是他的错觉,是他的一厢情愿。他觉得胸口处像针扎一样疼了起来,心脏处的温度也一点点的退去,整个人都变得冰冷起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二合一章 杨峥这会儿有些失神,或许,用暗自伤神这四个字来形容他此时的心境,是最贴切不过的。也正因为他沉浸在自己想象的悲情之中,所以他根本没有看到杜玉娘脸上那略有些羞涩的表情。 杜玉娘也完全没有想到,杨峥这个人也会胡思乱想。她这会儿根本不敢去看杨峥的眼睛,但有些话,却是不能不问的。 “杨大哥,你到底……到底觉得我,哪里好。”杜玉娘说完这句话,脸更红了,不过万事开头难,一旦迈过这道坎,别的话也就很自然的说出口了。 “我,我以前差点跟村子里的人定亲,虽然亲事没结成,但是后来又发生很多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杜玉娘鼓起勇气直视杨峥,却发现杨峥一脸的发懵模样,整个人好像没有睡醒似的。 “玉娘,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以前差点定亲,还曾经有人说我克夫,甚至搬到镇上以后,这些事非也没有全断干净。我,我名声不太好,当街打过人,别人在背后说我凶,嫁不出去。”杜玉娘说完这些,心里一阵轻松,思路也清晰起来,“你到底觉得我哪里好?” 杨峥定定的瞧着杜玉娘,好不容易才将她的话消化了。 她是那个意思吗? 杨峥的眼睛里突然多了一抹神采,一向镇定沉稳的他,也因为杜玉娘的话激动起来。杨峥觉得自己的心跳得特别快,但又怕一切皆是自己的错觉,故而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玉娘,你说什么?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杜玉娘又羞又恼,不由得嗔道:“平常挺聪明的人,怎么此时竟像是个呆瓜一般。” 杨峥愣了一下,紧接着整个人被狂喜的情绪淹没,他眼睛里闪着如同星光一般的点点碎芒,人也显得很振奋,“玉娘,你是答应了?” “什么我就答应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杨峥连忙坐好,他正襟危坐的样子让杜玉娘有些忍俊不禁。 “玉娘,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杨峥停顿了一下,“其实早在你救了我以后,我就查过你的事。” 杜玉娘实在想象不到,杨峥竟然会这么做! “你,你怕我和那些坏人是一伙的?” 杨峥摸了摸鼻子,讨饶道:“玉娘,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熟悉。我的身份,让我必须对周围的一切人物都保持高度警惕。你也体谅体谅我!” “那,你查过以后,怎么想的?” 杨峥看得出,杜玉娘是有些紧张的,“傻姑娘,我是那种事非不分的人吗?你家的事,我也算是一清二楚。”说到这里,杨峥有些不好意思,他清了清嗓子,才又道:“人善被人欺,池家做事不地道,你做得对!你二叔一家的事,也不怪你,只是,你有些冒险激进了。” 杜玉娘听他这样一说,心里便是一沉,看来她设计杜安兴的事情,杨峥已经知道了。 杨峥点了点头,“玉娘,我不是怪你,相反你很聪明,懂得利用杜安兴的弱点打击他,你保护了祖产,还让二房没有能力跟你们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相争,杜绝了以后他们再来闹腾的可能性。” “这很好,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通过别人的手来办,到底不妥当,万一对方以后拿这件事来要挟你,你该怎么办?” 杜玉娘微微愣了一下,难道说钱家有什么动作?她想了想,发现钱生锦确实很久没有没有联系她了。之前钱生锦还说过要与爹一起喝酒的事,还说以后两家要当亲戚走…… “我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时事情已经到了那个地步,我要是不做些什么的话,我们杜家就完了!”杜安兴屡教不改,早晚把杜家拖进泥潭之中。 杨峥见她似乎急了,连忙伸手安抚她:“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十四岁的少女,能有这份急智,能说服像钱生锦那样的老狐狸,真的很让人刮目相看。杨峥只是习惯了把事情做到最好,用他的标准去衡量杜玉娘,是不合理的。 “你才多大?而且你身边也没有助力。玉娘,以后我会替你挡下那些风雨的。” 杜玉娘的脸红了一下,心想这话到底算是甜言蜜语呢,还是算承诺呢? 不过,他们说着说着,好像又跑题了。 杜玉娘就道:“杨大哥,你还没说呢!” “说什么?” 杜玉娘欲言又止,脸上带了几分焦急神色。 杨峥见她真急了,连忙道:“好了,说正经事!玉娘,除了我师傅,师娘,从来没有人能够让我感觉到温暖。我总觉得,你和我之间,是早就注定好的缘分。如果不是你,那天我不会跟着你去仓库,让你救我;如果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插手富家的事;如果不是你,我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有娶妻的想法。所以玉娘,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杜玉娘这会儿,已经感动得稀里哗啦了,她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很坚强了,她明明觉得,重生以后自己的心已经如同一潭死水一样了,可是为什么此刻,它跳得那么快,那么跳。 杜玉娘眼睛红红的,但是她忍着没哭。 “杨大哥,我,我其实有点担心。” 杨峥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你担心什么?玉娘,你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一定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的。就算你出嫁了,你的家就是我的家,你的父母亲人就是我的父母亲人,我一定会好好待他们的。“ 杜玉娘忍不住笑了一下,才道:“可是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杨峥真是快急死了,额头上也见了汗。 “我是说,关于你身份的事。我这样,算不算是嫌贫爱富啊!”毕竟杨峥的身份,可能真的不简单。 “傻丫头,胡说什么呢!”杨峥心里一松,只道:“我其实宁愿守着你过小日子,你说好不好。” 胡咸有些听不下去了,他趴在这儿半天了,他是死人不成? “我说你们俩……” 胡咸这一出声不要紧,可是怕杜玉娘吓了一跳!因为胡咸离得有点远,又躲在比较暗的角落里,所以杜玉娘从头到尾都没有想到,屋里还有别人。 这真是…… “胡大哥,你怎么在这儿?”杜玉娘脸上都要烧起来了,这……太尴尬了。 胡咸清了清嗓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个,我喝多了,睡着了,趴这儿睡了一会儿,不是有意的啊!” 杜玉娘杏目圆睁,她要是真相信了,那才是傻了呢! 不对,杨峥肯定早就知道这事儿的。 杜玉娘瞪了杨峥一眼,一下子站了起来,“那个,你们聊吧,我回去了。”说完转头就走了。 杨峥急得不行,他狠狠地瞪了胡咸一眼,“你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个时候醒?” 胡咸一开始是装睡,到后来他迷迷糊糊的,是真睡着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发他跟杜玉娘说话的时候,没有避着胡咸。哪知道这人偏偏这会儿醒了。 “怪我?” 杨峥举手就要打。 胡咸夸张地道:“哎呀,你也是个傻的,你是木头不成?人家姑娘都答应你了,你急什么?” 杨峥的手举在半空,“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胡咸翻了个白眼,“杜姑娘问你她这样算不算是嫌贫爱富,你当这是什么意思?” 杨峥愣了一下,紧接手握拳,举到半空中使劲挥了两下。、 看得出来,他是特别的高兴,特别的兴奋。 一个内敛,寡言的人,能说出那样一大番话,能做出这样孩子气的动作,可见他对杜玉娘,是真心的喜爱了。 胡咸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好兄弟能够成家立业,他比谁都开心。最重要的是,弟妹手艺不错,将来他可有口福了。 就在这时,李氏和杜河清等人,也回到了前面。 杨峥和胡咸都微微收敛了一下。 李氏脸上似有喜色。 李氏是非常疼爱杜玉娘的,之前跟自己谈话的时候,她是忧心忡忡的,但是现在呢,这种神色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很轻松,喜悦的样子,看来玉娘应该是同意了。 杨峥的观察力是非常敏锐的,一下子就发现了李氏的情绪转变。 “杨峥,坐吧!” 杨峥点了点头,连忙坐了下来。 胡咸只道:“那个,我出去透透气。”说完,他也不管杜家人反应如何,转身就往后院走了。 杜河清连忙追过去,刚到院子里,却见胡咸一下子窜上房顶,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杜河清呆了呆,心想这人真是好功夫。他确实有点被吓到,心有余悸的缓了缓,才重新回了前面铺子。 “杨峥,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杜河清进屋时,正好听到这一句。 按道理来说,这有点不合规矩。相亲嘛,都是要媒人上门的,将双方的情况交待一下,再进行一步的沟通。 李氏这么做,太迫不及待了。 “我父亲早亡,我还有一个母亲,一位兄长,我兄长已经成亲,有一个儿子。”杨峥说到这儿,还是有些没有底气,毕竟齐氏什么样,他一清二楚,要是杜玉娘嫁过去跟齐氏一起生活的话,肯定是要受委屈的。 李氏听到这里,就有些不大满意。 亡父,这可不太好。年轻守寡的女人,性情可都不大好的。 李氏想着,应该打听一下杨家的住址,差人暗中打听才好。 “哦,认识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呢!” 杨峥也不瞒着,心里虽然苦笑,但是还是一五一十的说了,“我家是石田县五岩镇三里坡的。” 李氏点了点头,没有对杨峥的家世发表意见,不过,她随后就道:“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家得罪了贺家!那贺父可是当官的!玉娘之前说怕连累你,所以不希望我们把你拉进来,但是我始终都记得你之前说过的那句话,所以借着请你吃饭的空档,就想问问你,你到底有何倚仗,能摆平贺氏父子?”这个…… 杨峥犹豫了,他真实身份如何,连玉娘都不知道。 “你要知道,虽然你搬倒了富家,但富家只是地主,全家都是白丁之身,而且他们也算是有罪之身,你借势打力搬倒了他们,也不是什么本事。贺家却不一样!贺父可是县令!” 杨峥只道:“祖母,这件事,恕我暂时不能告诉您。“ 李氏就道:“那我换个问法吧!”她停了一下,才道:“你也知道,我特别疼爱玉娘,就是她祖父活着的时候,也把她看得比孙子还重要一些。现在贺家已经盯上我们了,确切的说,他们是盯上了玉娘!我不想玉娘出事!” “如果你娶了玉娘,我希望你能护她周全,只要你善待玉娘,我也就别无所求了。最好,你们能远走高飞!” 杨峥只道:“祖母,没有您想得那么严重!不过您放心,我答应您,一定护玉娘周全。” 李氏点了点头,“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也就不留你了!一切等我跟玉娘谈过之后再定!” 杨峥知道,杜家人现在还在考查他,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托付,另外,只怕也要打听他家里的事。 “好,如此,我就先回去了。”杨峥起身,冲李氏和杜河清抱了抱拳,大步走了出去。 杜河清反应过来,连忙赶过去将门板卸了,送杨峥出去了。 李氏坐到凳子上,半天都没动地方。 “娘,想什么呢!这么晚了,您回去休息吧!” 李氏只道:“我哪里睡得着啊!” “您别说风就是雨啊!玉娘才十四,您急什么呢?我看杨峥这小伙子不错,赶明儿你跟玉娘好好说说,说不定啊,就能问出点什么来。”杜河清举着灯走过来道:“再说了,杨家的事情,咱们还要好好打听打听呢!急不来。” 李氏点了点头,“对,越急越容易出错,急不来!”她一边说,一边起身。 杜河清伸手扶着李氏,“这就对了!您放宽心,事情啊,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呢!”母子俩并肩往后院去了。 第三百五十章 眼不见心不烦 杜玉娘这会儿,已经钻到了被子里了。 她睡不着,一点也不困,隐隐还有些兴奋。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杨峥会跟她说的那些话,她仿佛一个发现了新游戏的孩子一般,发现了杨峥身上居然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两情相悦…… 这种感情对杜玉娘来说,多么的陌生啊。前世她对贺元庚,只有一味的讨好,把自己贬的尘埃里,却也换不回他的一丁点温情。那时候她多傻啊,以为贺元庚是爱慕她的,只是迫于她的身份,不能给她太多的爱和包容。后来她经历了那么多事,总算看清楚了贺元庚的真面目,可惜,也来不及了。 杨峥…… 说起来,前世他们,不过数面之缘罢了。杨峥救了她,她才会一直把他放在心里,或许这种情绪,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所以直到今生再见到杨峥时,这种情绪才都暴发出来。 这到底是爱情呢,还是报恩呢! 杜玉娘说不清楚。 她以前去戏楼听过戏,白蛇传,里面讲的就是白娘子报恩的故事!她和许仙到底是爱情,还是恩情呢?谁能说得清楚。 想到这儿,杜玉娘心里的那点小别扭也消散无踪了!反正她的的心结也打开了,与其错过,不如勇敢点,向前迈一步!至于贺元庚和高氏,她是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想通这一切后,杜玉娘便是长出了一口气,安然睡去。 杜玉娘是睡着了,可是刘氏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每天这个时间,她都有些困意了,简单收拾收拾也就睡了,但是今天,她心里装着事,真的是半点困意也没有。 玉娘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羞涩和笑意,她是过来人,怎么可能不明白那表情背后的意思呢! 刘氏曾经私底下偷偷问过杜玉娘,问到底她是怎么想的。那时候杜玉娘含糊其辞,只说自己年纪小,不想考虑嫁人的事情。 全家都当杨峥心高气傲看不上杜玉娘,哪知道他们太想当然了。要是杜玉娘自己不说,谁能想到平时连话都说过几句的两个人,竟然相互看对眼了。 刘氏心里,五味杂陈,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苦还是酸。 姑娘大了,她就是想留,又能留几天? 杨峥是婆婆看重的人,也不知道他家里条件咋样,爹娘是干啥的,好不好相处。 刘氏想这些事想了半天,总算是把杜河清给等回来了。 杜河清一进屋,就看到刘氏朝他扑了过来,把他吓了一跳,“他娘,你这是干啥啊?” “我这不是等你呢吗?你跟娘咋在前边待那么久啊!杨峥走没?你们都说啥了?” 杜河清听到是这些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你给我打点水,我先烫烫脚。” 刘氏应了,不由分说的去灶上打了热水回来。 夫妻俩一个坐在凳子上泡脚,一个坐在炕上问话。 “娘都问啥了,杨峥咋说的?” 杜河清就道:“还能问啥,就问问杨峥家里的情况呗!要说咱玉娘这情况也挺特殊的,中间也没有媒人,有些话就得娘来问了。” 刘氏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要是有媒人在中间,话就好说多了。 “他家里情况怎么样?” 刘氏不问这个还好,她一问这个,杜河清就不免有些短吁长叹起来。 刘氏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咋的,不会吧?我瞧着杨峥应该过得还可以啊,也不像是落魄的!每次来咱家买东西,出手也算大方!镖师不是都挺能挣的吗?他应该也不会太差吧?莫不是他有隐疾,又或是有什么不好的毛病?”一瞬间,刘氏简直把能想到的不好的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个遍。 杜河清瞧她一个人在那自说自话的模样,有点上火。 “他娘,你冷静点,说啥呢?” “哎哟,他爹,到底咋回事,你跟我好好说说,我这心里没底啊!”娶媳妇和嫁闺女,到底是两种心情的。 杜河清就把杨峥的情况简单的交待了一下。 “年幼丧父!”刘氏的心情平静了不少,不管咋说,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父母双全固然是好,但是有时候命数就该如此,也没啥办法。 “不是年幼丧父。杨峥是遗腹子!” 刘氏听了这话,又炸毛了,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两分:“啊?那,那他八字会不会重啊。”变相说杨峥克父。 “别胡说八道。”杜河清擦了脚,“这事儿还得慢慢研究,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定下来的。该打听的咱们好好打听打听,总不会让玉娘吃亏的。我跟你说啊,这两孩子可是真有缘分,听杨峥的意思,咱们玉娘还救过他呢。” 刘氏吃惊不小,“咋回事,没听玉娘说过啊!难不成以前他们俩私底下见过面?” 杜河清就道:“不管咋说,杨峥那孩子,我瞧着不错。你想想,他救了玉娘几次?就冲这个,咱们也欠着人家的呢!若是玉娘真的救过他,那他还会对玉娘不好?我说啊,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凡事有我和娘呢!玉娘啊,吃不了亏。” 刘氏暗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点了点头。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歇吧!” 杜河清把洗脚水倒了出去,转回头进了屋,便钻进了被子里。 十月的天,已经很冷了。 刘氏将油灯吹灭,悉悉索索的脱了袄子,也钻进了被子里。 一夜无话。 第二天,刘氏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干活,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杜玉娘在灶间帮忙准备暖锅要用的材料,就见刘氏不停打哈欠,人也没有精神的样子,有好几次差点切到手。 杜玉娘瞧得心惊肉跳,连忙把刘氏手里的菜刀给抢了下来,“娘,您这是怎么了,困成这样?” 刘氏看了杜玉娘一眼,心想我能说吗?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丫头! “啊,没事,就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那您回去睡会儿吧,我在这儿看着,下午您再来换我。” 刘氏确实困得厉害,就点了点头,把手放在围裙上蹭了蹭,准备回后院了。 不过,她走到门口又回来了,“玉娘……” “咋了!” 刘氏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问了,“没啥,我回去了。”她顺手把围裙解下来,“我躺会儿,你们要是忙不过来,就喊我。” 杜玉娘点了点头,继续忙手里的事情了。 她把干菜放在水里泡好,过水洗上三遍再捞出来,攥干水份,分成几个等份放在盘子里。 杜安康就道:“娘是担心你呢!”他一边说,一边将大段的葱切成细丝,手法娴熟,刀功进步不小。 杜玉娘嗯了一声,“知道的。” 杨峥的事,是家里的头等大事了,瞧祖母和爹娘那态度,就怕杨峥会骗了她,把她拿去卖了换钱似的。 杜玉娘想到这儿,不由得一笑,她有什么好骗的。 “你还笑,你没瞧见咱娘那样儿,像是一宿都没睡。” 杜玉娘点了点头,“行了,我知道了。大哥,忙活你自己的事情吧,一会儿食客上门了,你的活还没干完,看爹不踢你。” 杜河清刚好抱着柴火进屋,听了这话当时就表态了,“对喽,你要是不把活干完,耽误家里生意,看我不踢你!” 杜安康也没放在心上,不过却不说话了,手上的动作也更麻利了起来。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食客们陆陆续续的上门了。 铺子堂厅里的炉子早就升起来了,门口也换上了厚厚的棉门帘子,屋里的窗户缝也都抹得紧紧的,一进屋,热气扑面而来。屋外冷风嗖嗖,屋内却春意盎然。 “老板,两碗热汤面,一盘花生米。”两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人,挑了离炉子比较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杜河清连忙招呼二人,给他们倒了两杯热茶。茶不算好,但是一杯热茶对于大冷天还要在外谋生的人来说,是非常温暖的。 热汤面很快就做好端了上来。 食客陆陆续续的进门,有点面条的,有点馄饨的。 杜河清一个人忙得手忙脚乱,但是心里却乐开了花。 到了中午,点汤锅的人多了起来。 红烧肉在锅里炖着,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肥瘦相间的红烧肉上,裹着琥珀色的酱汁,干豆角已经发泡起来了,吸收了肉汤以后,变得更有滋味了。这样一锅肉,配上两大碗米饭,要六十几文钱,可是往来顾客,依旧很捧场。 中午饭点一过,杜家爷仨都是累得直喘气,不过却是满心满眼的欢喜。家里生意好,日子才能越来越好,就是累点也值得。 “玉娘,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赶紧给爹下碗面条。” 杜玉娘应了一声,道:“干脆多做几碗,我娘和我祖母她们怕是也没吃呢!”自打开了这个面馆,杜家人的午饭就吃的不应时,以前不吃午饭,是为了省粮食,现在日子好过了,没有道理还饿着自己,亏着家里人不是。 “对,那就多下几碗。” 杜玉娘卷了卷袖子,揉起面来。 杜河清到外头招呼客人,给炉子添柴火。 李氏从后面走了进来,对杜河清道:“采荷是不是病了啊,我瞧着她睡得可沉了。” 最近天气凉,没准儿真冻着了也说不定。 杜河清就道:“那我去请大夫给她瞧瞧?” 李氏便道:“吃了饭再去,不差这么一会儿。” 没多时,面条就做好了。 李氏和杜河清在前面吃饭,杜玉娘亲手端了一碗面条给刘氏送过去了。 刘氏睡眼惺忪,不知道何时醒的,她觉得自己身子有些沉,心想莫不是昨天晚上睡晚了,着凉了。 杜玉娘把面条放在炕边上,伸手摸了摸刘氏的额头:“不热啊,娘,你这是咋了?” 刘氏摇了摇头,不愿意说话。她头发沉,身上无力。 杜玉娘把面条端了过去,“您赶紧吃点东西,热乎一下。实在不行啊,一会儿让我哥给您请大夫去。” 刘氏端起饭碗,拿筷子吃起面条来。 前几口吃的还挺香,那面条一进到胃里,就特别暖和,吃到一半的时候,刘氏突然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似的,紧接着,便是把刚吃到肚子里的东西一古脑的全吐了出来。 杜玉娘吓坏了,也顾不得别的,赶紧拿过一条汗巾给刘氏擦嘴,又拿了温水和痰盂过来,让她漱口。 “娘,您先歇着,躺好,我去叫我爹。” 杜玉娘飞快的跑到前头,跟杜河清说刘氏吐了的事。 杜河清把手里的筷子放下,撒丫子就往秦氏医馆跑。 说来也巧,他跑到半路上,正好碰到了秦大夫。 两家人也算熟悉,他也就没有客套。 “秦大夫,您看能不能过去帮内人看一下。”杜河清把事情一说,秦大夫当即就跟着他往杜家来了。 二人飞快的来到后院上房。 这时,杜玉娘已经把屋里的污秽清理掉了,她开了一会儿窗户换气,又把樟木香点了半截。 屋里也闻不出什么怪味儿来。 秦大夫一进屋,杜玉娘就道:“秦大夫,您快过来给我娘瞧瞧,她是不是昨天冻着了,早上起来就困乏的厉害,这会儿吃点东西全吐了。” 刘氏躺在炕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眉头拧得紧紧的。 秦大夫摆了摆手,示意他把过脉以后再说。 杜河清和杜玉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刘氏有个好歹。 谁知秦大夫把完脉以后,脸上居然带着浅浅笑意。 “秦大夫,内人这是……” 秦大夫起身,缓缓朝杜河清拱了拱手,道:“恭喜恭喜啊!尊夫人是有喜了。” 啊! 啊? 杜河清有点发懵,他这是又要当爹了。 杜玉娘也挺意外的,前世,她就虎子一个弟弟啊! 刘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老脸臊得厉害。 她之前没在意这事儿,玉娘去前面找人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快两个月没来月信了。之前还以为是生意忙,累到了,现在想想…… 所以,秦大夫来的时候,刘氏已经猜到自己可能是怀孕了,但是她都是做了祖母的人,怎么好意思面对大家呢! 于是,刘氏干脆装睡,眼不见,心不烦吧~ 第三百五十一章 招工 刘氏有喜,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这对杜家用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李氏听了,简直乐得合不拢嘴,人丁兴望,她能不高兴吗?她自己这一辈子,也就生了两个儿子,一直觉得在血脉子嗣方面有些单薄。特别是和二房那边断亲以后,李氏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愧对杜家的。 现在好了,大孙子生了两个重孙,老大媳妇又怀上了,真是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情了。 刘氏一开始也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儿,总觉得老蚌怀珠,怪丢人的!可是后来她见全家人都很高兴,自己也就把那点顾虑给抛开了,欢欢喜喜的准备养胎了。 她年纪大了,这个年纪生孩子有些不太稳妥。不过秦大夫说她身体很好,应该没有太大问题,这个诊断无疑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可刘氏到底是四十岁的人了,身体状态跟年轻的妇人比不得,所以李氏下了命令,铺子里的事情,刘氏就不要管了。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身体,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 这样一来,铺子里帮忙的人手就有些不够用了。 杜玉娘就跟李氏商量,“祖母,你看要不要雇一个跑堂的。” 李氏微微皱眉,显然觉得雇伙计这件事情,跟自己家不挨边。只有大铺子,做大生意的人,才会雇伙计。 这种思想根深蒂固,杜玉娘也没想她能一下子就转变过来,于是慢慢的跟她分析。 “您看看,现在我嫂子跟彩蝶姐两个人忙活两个孩子,这就已经挺累的了,洗洗涮涮,什么地方都要用人手。虽说您平常也能帮把手,但是现在我娘又怀孕了,大事小情也要有人照料啊!你们都在后院,前边就我跟我哥,还有我爹,显然是忙活不开的。” 杜家面馆的生意,可以说是非常好,赶上饭点的时候,三个人还真就有点忙活不开。 “就算我们能暂时将就,但是时间久了,还不得把我们仨给累坏了啊?我想先雇个伙计,然后让我爹管账,管钱,这样一来,虽然要付点钱出去,可是我们这边的压力就减轻了,钱到啥时候都没有人重要,祖母您说呢!” 李氏还真就被杜玉娘的三言两语给打动了,她想了想,问杜玉娘:“你说雇伙计是不是得找忠厚老实的?咱们要是写个招工告示的话,招来的人也不一定靠谱啊!” “我倒是觉得,忠厚老实在其次,人得勤快一些,麻利一些。还有,跑堂的嘴得甜,得有眼力见。” 李氏点了点头,又陷入了沉思,仿佛招伙计这件事真的是一件大事一般。 杜玉娘笑了笑,道:“祖母,我这儿有个现成的人选,你要不要听听?” “谁啊?”李氏颇为惊奇,没想到杜玉娘心里竟然已经有人选了。 杜玉娘提示道:“这个人您也认识啊,还时常能够见到呢!” 李氏想了想,突然道:“莫非你是说邱大成?” “对啊!就是他!您想想,大成跟我是同年,过了这个年就十五了。他家那个条件是什么样您也知道,要是能帮一把,咱们就帮一把呗,反正都要是雇人的,雇别人不如雇大成,知根知底的。” 李氏深以为然。邱大成那孩子,时常会过来接邱彩蝶回家,小小年纪,十分稳重。大概是因为生活过得不太好的关系,他眼里特别有活,一进屋就帮忙收拾这儿,收拾那儿的,拦也拦不住。 李氏对邱大成的印象极好,故而就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件事。 “玉娘,咱家也没雇过伙计,这跑堂的一个月得多少钱啊?” 杜玉娘就道:“这个我都打听过了,一般的跑堂都是八百文一个月,每天管两顿饭,有的还提供住宿。大成的情况比较特殊,而且他得天天送彩蝶姐回家,我的意思,就给一两得了,饭照供。那孩子是个知恩的,你对他的好,他都记着呢!” 李氏呵呵笑了起来,“你跟人家同年,还说人家是孩子!不过我觉得你这么安排挺好,多点就多点吧!也不是外人。” 杜玉娘尴尬了一下,她这是习惯了啊! 李氏想得比较长远,邱彩蝶那孩子做事利落,她弟弟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等儿媳妇生了,她有心还让邱彩蝶在家里帮忙带孩子。只是邱彩蝶比玉娘还要大一岁呢,也不知道那时候她能不能嫁人。 这都是后话了。 “行,就按你说的办吧!” 杜玉娘又把这件事跟刘氏和杜河清商量了一下,两口子对此事表示赞同,事情也就算了下来。 杜玉娘一直忍着没说,当天晚上,果真又是邱大成来接邱彩蝶回家。 杜玉娘把这姐俩叫到近前,郑重其事的道:“彩蝶姐,我有事跟你们商量,你们先坐。” 姐弟俩一头雾水,不过都按着杜玉娘的意思坐了下来。 杜玉娘就把自己想法说了。 “当然了,最后这事儿还得你们自己做决定!当跑堂毕竟辛苦,差事你们要不要……” 杜玉娘的话还没说完,邱大成就打断了她的话,一个劲的点头,“我要这差事,我要啊!” 邱彩蝶也很激动,看向杜玉娘的目光也是充满感激:“玉娘,真是谢谢你,有什么好事都想着我们。”当初她不过是做了一件小事,哪知道就结了杜玉娘的善缘,以至于到后面,都是杜玉娘在帮她,这让她很过意不去! 杜玉娘一眼就看出了邱彩蝶的想法,她拍了拍邱彩蝶的手,道:“你可是帮了我大忙的,带孩子这种事,交给别人我们还真不放心呢!还有大成,他也是个稳重的,我祖母提起他也是赞不绝口。要是大成来帮忙,家里的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邱彩蝶笑了笑,没说话。她心里明白,玉娘这话不过是安慰她,不想让她太内疚罢了。 “工钱方面……”杜玉娘看向邱大成:“你有什么想法吗?” 邱大成摇了摇头,“能有一份事情做,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我相信你们不会亏待我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 邱彩蝶也道:“对对对!玉娘,以前大成四处找零活干,也没干过跑堂伙计,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就说他。工钱不用给的太高!” 邱彩蝶这话,可是真心实意的,一点水分也没有。 杜玉娘笑了笑,“别,咱们公事公办,该是他得的,一分钱也不能少。”她停了一下,才道:“伙计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咱们家人手少,所以大成你早上得早点来,帮忙擦桌子,砍柴,反正能者多劳,能干啥活你就干啥活。” 邱大成一本正经的点头,“你放心,我有都是力气,这些活我都包了。” 杜玉娘赞许的点了点头,“你一开始来的时候,可以看看我爹是怎么招呼客人的,还有就是要将铺子里所有菜品,面品的名字,价格记熟!咱们家是小面馆,跟大酒楼里不一样,面品菜品的种类不多,应该很好记的。” 邱大成认真的听着,“我记下了。” “好,现在咱们说说工钱。我们提供两顿饭,伙食也没有多好,跟我们吃的一样,我们家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 杜家的伙食是很好的,开了面馆以后,几乎顿顿白面细粮,顿顿有肉。 “还有,第一个月上工的时候,是八百文钱,从第二个月开始,每个月一两银子。” 邱彩蝶瞪大了眼睛,邱大成也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气。 姐弟俩相互看了一眼,都是吃惊不小的样子。 “玉娘,这,太多了。” “亲是亲,财是财,咱们虽然是朋友,但是工钱这种事情,我也不会照顾你。这价钱是我跟家里人一起商量的,是大成应该得的。” 姐弟俩听了这话,脸上都是喜气满满。有了这笔收入,娘的药就不会断了,以后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你们先别高兴,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大成干的不好,我可是会撵人的。”杜玉娘本来是想开个玩笑,毕竟这姐俩太严重,也太郑重了。 “玉娘你放心,我向你保证,大成一定会好好干的。他要是偷懒,不用你说,连我都不会饶了他。”邱彩蝶一本正经地向杜玉娘保证。 邱大成也道:“玉娘你放心,我会好好干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杜玉娘笑了笑,“那就这么说定了。大成,你明天就过来上工吧,跟彩蝶姐一起过来就行!” 邱大成郑重的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给杜玉娘鞠躬道谢:“谢谢。” 杜玉娘连忙闪开,摆手道:“别别别,咱们可是同辈人,你这样,我是要折寿的。” 三个人又说了几句话,邱家姐弟俩便告辞,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两个人走在街上,踩在青石板的路上,都有些像是踩到了棉花上的感觉。 “姐,我咋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邱彩蝶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杜家都是好人。” “嗯!” 把邱家姐弟俩送走以后,杜安康就去上了门板。 杜河清打算盘记账,折腾好一会儿才弄完。 他喜滋滋的清点了一下钱数,自言自语道:“嫁闺女的嫁妆钱,可是要多攒点啊!” 杜玉娘听了暗自无语,只能翻个白眼,“爹,你赶紧收拾收拾,去陪陪我娘,这会儿有我和我哥呢!” 杜河清觉得这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行,行,我走了。” 杜玉娘和杜安康相视一笑,都忙活起手里的事情来。 杜安康一边干活,一边看杜玉娘,你是有话要说似的。 杜玉娘早就有了察觉,就问他:“哥,你想问啥就问呗!” 被抓了个现行,杜安康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现在他和以前可不一样了,以前杜安康也惦记杜玉娘,但是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事让妹妹不高兴,在杜玉娘面前总是谨小慎微的。现在呢,他这种负担已经没有了,思想也越来越成熟了,自己亲妹妹,他当哥的问两句,也是正常的。 “玉娘,你和杨峥到底咋回事?他说之前你救了他,啥时候的事?你们私底下见过?” 杜玉娘似笑非笑的瞧了杜安康一眼,“咋的,娘让你来套我的口风?” 杜安康腼腆的笑了笑,“你就说说嘛!” “那次啊,反正也是巧了!”杜玉娘含笑不语,却没有打算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给杜安康知道。有些事他们知道就好,别人要是也知道了,却是不好办了。 地道的事情,怎么说? 当时她的手受伤了,她为了圆过去,可是撒了谎的。 “说说呗!” 杜玉娘摇了摇头,“这有啥好说的。” 杜河清只当他是害羞,想了想,也就不问了。 “我听祖母说,杨峥是遗腹子!玉娘,我怕你未来的婆婆不好相处。”毕竟是年轻时守寡,性子扭曲些也是正常的!看王氏就知道了,她在人前伏低作小,事事不争不抢,把祖母,父母亲都骗过了,后来他们家不想把玉娘嫁过去,王氏的嘴脸就都暴露出来了。 “现在说这些还早呢!哥,我跟你说,过两天咱爹一准得派人打听去,你信不信?” 杜安康道:“我自然信了,爹怕你嫁过去受委屈。” “可不是吗!这天底下,像你这样的男人可是少得很呢!我嫂子,命好。” 杜安康只道:“你嫂子之前过得苦,要是我再不心疼她一些,她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不知不觉的,他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兄妹俩说了半天的话,没一句砸到点子上。 直到二人忙完了所有事,各自回去休息,杜安康才惊觉,自己什么都没打探出来。 田氏知道以后,可算是把他笑话够呛:“你啊,脑子哪有玉娘好使!” 在田氏心里,杜玉娘可是丝毫不弱于男子的,甚至许多男子也未必有她那么聪明。家里这一摊子事,要是没有玉娘,能支得起来? “我倒是觉得,那杨镖头,不像是能让玉娘受委屈的人。” 杜安康点了点头,“他那个人,瞧着像大丈夫。”他一边说,一边伸手碰了碰两个孩子的脸颊:“咱儿子也该办抓周宴了,也该有大名了。” 田氏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只道:“爹娘心里都有数,你就心吧!” 第三百五十三章 赵老板 小俩口又说了几句话,就歇下了。 与此同时,上房的东屋,杜河清和刘氏也在说杨峥的事。 “他爹,我总觉得杨镖头这件事,不太省心!”刘氏躺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小声说着。 杜河清累了一天了,困乏的厉害,但是听媳妇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自己精神了不少似的。 “怎么?你发现啥了?” 刘氏只道:“没有,我就是觉得啊,杨峥的身世挺奇怪的,你说上次你们也不好好问问,反正人都来了,问明白了多好。” “他娘,到底咋回事!?”杜河清是男人,男人的心总是要粗一些,有些小事在他们眼里,根本不是事,别人要是不提,他们都想不起来。 刘氏就道:“我总觉得,杨峥在家里,肯定不受他娘待见。你想想,他是遗腹子,他落地的时候,没准儿就是家里正艰难的时候。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咋可能那么顺当呢!杨峥是老小,他娘要是心疼他,能让他自小离了家去学武?当什么镖师,这行当多危险?一不小心就可能丢了命啊!咱家俩儿子,你说,换了你,你是舍得让大的去,还是舍得让小的去?” 杜河清不吱声了,他的亲儿子,他能舍得吗?当然一个都舍不得啊! 刘氏没听见杜河清言语,就知道他是想明白了。 “看着吧,没准儿他娘就是个偏心眼儿的。” 刘氏正在怀孕初期,虽然没干什么活,但是这会儿已经出现了嗜睡的症状,她是强打着精神把这点事儿跟杜河清说了,随后就睡着了。 刘氏是睡着了,可是杜河清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了,他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心里也暗暗想着,自己要做两手准备。 一呢,是找人去三里坡打听打听杨峥家的情况。 二呢,是要当面问问杨峥,看看他到底怎么说。如果杨峥要是能实话实说,他这个就还算不错,至少是个实诚的。但是他要是掖着藏着的,哼,想要娶玉娘,可就难了。 杜河清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邱彩蝶和邱大成早早的就来上工了。 杜玉娘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惊讶道:“怎么这么早?”比每天足足早了半个多时辰。 邱大成道:“昨天我们回去把这事儿跟我娘说了,我娘高兴坏了,一个劲的让我好好干,让我早点过来。那个,东,东家……”邱大成一张脸红得像块大红布似的,对着一个跟自己同年的姑娘家叫东家,他心里怎么这么不得劲呢! 杜玉娘瞧他这个别扭的样子,实在没忍住,乐出声来。 连邱彩蝶也强忍着笑,一副看乐子的样子。 邱大成有些尴尬,“那个……” “行了行了,叫什么东家!直接跟着你姐一样,喊叔,喊婶子,喊我玉娘就行了。” “哎!”邱大成松了一口气,昨天娘说了一晚上啊,非要让他管玉娘叫东家,他咋能开得了这个口嘛! “玉娘,我现在就能干活,你说有啥活。” 他恨不得立马就上手干活的模样,可把杜玉娘逗够呛,以前怎么没发现,大成还有这样一面啊!她还一直以为这孩子是个闷头葫芦呢! “你先熟悉熟悉铺子里的情况,熟悉熟悉菜品和种类和价钱,别的先不着急。” 邱大成虚心受教,跑到铺子里研究去了。 邱彩蝶这才拉着杜玉娘的手道:“玉娘,真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我们家的日子会过成啥样。” “行了,你跟我还客套。”杜玉娘就道:“咱们是朋友嘛,有好事不想着你,难不成还想着别人?” 邱彩蝶笑了笑,感激的话她就不说了,若是以后自己有能力了,好好报答杜家人也就是了。 忙碌的早晨很快就过去了,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有熟客早早的来到杜家面馆,想要吃一碗热乎的面条再赶路。一进铺子,却是瞧见一个眼生的小伙计上来招呼,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很有条理的样子。 “哟,老杜,雇伙计了?” 杜河清笑着道:“啥伙计啊,自己家的后辈,过来帮忙。” 那人点了点头,点了一碗骨汤面,又要了一碟八宝菜,一碟卤猪头肉。 这生意就算是开张了。 邱大成显得有些激动,这可是自己卖出去的第一碗面啊!他一定要努力好好干,不然的话,可对不起杜家。 邱大成忙前忙后的干起活来,他虽没有做过跑堂这个差事,可是到底是穷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什么活没做过?什么苦没吃过,所以这些端盘端碗的活计,当真一点也难不倒他。 杜河清在一旁看着呢,这孩子手脚麻利,做事却不急躁,做起事情来有板有眼,像个老手。杜河清暗自点头,对邱大成表情是十分的满意。 渐渐的,铺子里客人多了起来。 邱大成忙得团团转,片刻也不得歇。 杜河清也没闲着,一会儿收钱,一会儿帮忙收拾桌子,两个人各司其职,一点差错都没出。 要是没有邱大成,只怕今天还真忙不过来。 杜河清越发觉得,这人是请对了。 “大成啊,你歇歇喝口水。”趁着人少的空档,杜河清给邱大成倒了一碗水,让他歇会。 哪知邱大成却道:“叔,我不累!” “你这孩子,面又不是一天能卖完的,赶紧喝一口。” 邱大成笑了笑,走过去把水喝了。 正在这时,门口又进来了一个人。邱大成连忙把水碗放下,上前招呼:“客官里面请,一位吗?” 那人笑了笑,指指杜河清道:“我找你们老板。” “哟,老赵!”杜河清迎了出来,给邱大成介绍道:“这是隔壁的赵老板!”隔壁是个成衣铺子,开了有些年了,一开始杜河浦在这儿开茶馆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 “啥老板不老板的!老杜,你这是雇伙计了,生意越做越大啊!” “行了行了,赶紧坐。”杜河浦挑了一张角落位置,对邱大成道:“大成啊,给赵老板沏茶!” 邱大成应了一声,连忙沏茶去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早安心 “老赵,你那边铺子不忙啊,咋有空来找我呢?”杜河浦亲自给赵老板倒了一杯茶,两人就着一盘花生米,唠了起来。 老赵喝了一口清茶,才道:“忙啥啊,我那边生意啥样,你还不清楚吗?” 要说赵老板跟杜河清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早在杜河浦开茶寮的时候,他就已经认识杜河清了。那时候杜河清偶尔过来送菜,碰见他了,就会跟他打声招呼。当时他就看出来了,这哥俩,一个好吃懒做,好高骛远;一个脚踏实地,勤勤恳恳,不是一路人。 果真,老二在镇子上开了几年茶寮,也没挣多少钱,养的儿子眼高手低,跟个废材也没啥两样。再看看老大,才来镇子上几年啊,小买卖做的风声水起,儿子,闺女,个个都是本份人。 杜河清笑了笑,“要不你干点别的得了,我看成衣铺子不老少,竞争也大!” 赵家祖传的制衣手艺,只是到了赵老板这一辈,天赋不高,祖师爷不赏饭吃。他这铺子坚持了十几年,也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干啥啊?要不我也开面馆?”这就是玩笑话了。 杜河清喝了两口茶,道:“我看行,就怕你没有这手艺。” 赵老板苦笑道:“你还嫌跟你打擂抬的人少啊!”他下巴微扬,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杜河清知道他说的是关家! “关家生意就那么地吧,影响不了我们。”东西便宜,但质量不行,注定走不长远。有的人不知底细,去了一回还能去第二回?要是图便宜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话说得多有底气啊,要是他的生意也能像杜家这样,那该多好啊! “老弟,我跟你说句实话,铺子干不下去了,我打算回老家。” 杜河清当下惊了惊,“你这是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我这也是真没办法了!祖传的家业,要是真能干下去,我能不干?跟你不说假话,我就不是吃这碗饭的料。” 杜河清点了点头,却不好再说什么了。 赵老板吃了两粒花生,才又道:“我想带着一家子老小回老家。老家还有房子呢,虽然没有地了,但是把铺子卖了以后,应该还能置办一些田。” 杜河清也不知道该说啥了,想了一会儿,才道:“种地也挺好的,自己手里有粮食,有菜,能省下不少钱呢!” 赵家人口多,负担重,全家老小就指着这个成衣铺子过活,实在有些艰难。头几年赵老板也想过回家去,只是那是他的老爹还健在,脾气倔的很,说什么也不肯放弃这份产业。去年老赵头死了,赵老板便把他送到老家安葬,如今老太太惦记自个的老头子,时常也叨叨要回家,因此回乡的事儿便是这样定了下来。 “就是说啊!我打算先让我二弟把老娘和全家老小送回去,我自己在这儿等着,把铺子卖了再走。” 杜玉娘出来送面,听到这话心思便是一动。 “赵伯伯。”杜玉娘上前打了招呼。 赵老板只道:“玉娘啊!几天没见,又出息了。”回乡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赵老板虽是下定了决心,但是脸色还是不太好。 更何况,他现在着急卖铺子。 杜玉娘就道:“赵伯伯,我刚才听说您要卖铺子回乡?” “啊!”赵老板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杜河清却是打量了杜玉娘几眼,心想闺女不是想买这个铺子吧! 果真,杜玉娘惊喜地问道:“我想问问,您这个铺子想卖多少钱啊?” 赵老板看了看杜玉娘,又看了看杜河清,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杜家生意越来越好,每天都有很多食客光临,这铺子确实有些小了。再说杜家人口也不少,去年才添了两个孩子,只怕将来地方不够住。 赵老板心里有数,就道:“你们要买?” 杜玉娘点了点头,还道:“您放心,家里的事情我说了算,我能作主。” 杜河清无奈的摇头,这闺女,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啊! 倒是赵老板,被他这样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糟糕的心情似乎也得到了缓解。 “老杜啊,我是真羡慕你有一个好女儿啊!”赵老板说完这话,喝了一口茶,似乎在衡量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杜玉娘也没有催他,应在一旁默默的等着。 还没到吃饭的点,铺子里的食客不是很多,邱大成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倒也应付自如。 赵老板思量再三,才压了压手,示意杜玉娘坐下来谈。 从他和杜河清这儿论,杜玉娘是小辈,站着也是应该的。但是现在他们要谈的是卖铺子,买铺子的事,两个人就是合作关系,是平等的。 杜玉娘懂他的意思,就坐到杜河清的边上去了。 赵老板这才道:“玉娘啊!我家的铺子跟你家是挨着的,格局也是差不多少的,后面也带着一个后院,正房后面有个小空地,只不过我们家没开后门,是围的墙。” 这些杜玉娘都知道,她点了点头。 “这房子呢,是我祖父在的时候买下来的,虽然年头不短了,但是养护的一直挺好!你有空可以去我家转转。” 这个杜玉娘也是信的。 “伯伯呢,是想卖了铺子回老家买田的,所以这价钱嘛,就不能给你让太多了。这镇上的铺面是什么价,你心知肚明,咱们北街这块虽然和东街比不了,但是地段也算不错了。所以,你要想拿这铺子,三百两,不二价!” 这个价格,杜家是能承受的。 而且杜玉娘心里清楚,赵老板若是把铺子卖给别人,还能多得二十两左右,这个价钱,已经很公道了。 她欢喜万分,只道:“行!要是赵伯伯这会没事,咱们现在就去衙门过户吧!” 赵老板瞧了瞧杜河清,惊奇地道:“你们家,还真是姑娘当家啊!?” 杜河清虚笑了两声,问道:“老赵,你现在方便不,要不咱现在就动身往县衙去?”雇个车,用不了三个时辰就能回到家,早买早安心啊! 第三百五十五章 讨好 杜玉娘和杜河清都是比较有主意的人,这事儿发生的突然,之前父女俩也没有沟通过,杜玉娘说要买,杜河清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不得不说,这父女俩,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而杜河清对杜玉娘,也是十足的信任。 父女俩一拍即合,也没跟家人说,直接就定下来要买隔壁赵老板的房子。 赵老板也没有想到,这爷俩这么有魅力,买一个铺面,居然都不用再商量商量,直接提出来要去县里办理过户。 赵老板当下就答应下来,他以为自己这铺子,怕是一时半会儿卖不出去呢,谁承想无心栽柳柳成荫啊!他也想早点卖了铺子,回乡下置办田地也需要时间,总不能一直拖着啊!等过了年,就该春耕了,到那时候再买地,却是不大容易了。 赵老板回去取了房契,与取了钱的杜河清碰头,二人叫了一辆马车,急急忙忙的往镇上赶。 刘氏瞧见杜玉娘取钱了,心里头担忧着是不是出啥事了,就抽空过前边来问了问。 铺子里食客不少,吵吵闹闹的。 杜玉娘连忙把她拉到院子里,把赵老板要卖铺子还乡,自己打算把铺子买下来的事情说了。 刘氏吓了一跳,只道:“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你不是胡闹嘛!你爹也是惯你,咋都不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呢!” 杜玉娘就道:“娘,您别大惊小怪的,再吓着肚子里这个小的可咋办!买铺子是有道理的,我还能白花这个钱啊?” 刘氏连忙问:“卖多少钱?” “三百八十两!” 刘氏听闻,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这孩子,花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要是搁过去,他们得攒多少年,才能攒出三百八十两来啊! 杜玉娘就道:“娘,你看咱家这院子,多紧巴啊!过年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就落地了,一家子挤在一起也不像话啊!虎子也不小了,该分出去自己住一个屋了!再说了,我嫂子还年轻了,过两年没准还能再给您添两个孙子,孙女,这一大家子人就住这么一个小院子里,也搁不下不是。” 刘氏闻听此言,神情有些松动。 “赵伯伯家的院子,跟咱们家是一样的,等房子买下来以后,前面的铺子也能扩大,后边就在墙上掏个月亮门,两边走动起来,不跟一家子一样?” 刘氏叹了一口气,又觉得闺女这话也有些道理。 算了吧,买都买了,她还能把人追回来咋的。 即便如此,刘氏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瞪了杜玉娘一眼。 杜玉娘喜滋滋的笑,“您回去躺着,好好养着,等我爹回来了,咱们好好说道说道这事。” 刘氏唉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扶着腰回上房去了。 李氏推开厢房的门走了出来,问杜玉娘:“玉娘,你娘这是咋了,没事吧?”她方才好像听见这娘俩吵吵来的。儿媳妇到底岁数大了,李氏生怕她情绪激动,养不好胎。 “没事,祖母,您放心好了!我爹出去了,等他办完事回来,我再跟您细说。” 李氏知道杜玉娘是个有主意的,当下没说啥,开门回了厢房。 杜玉娘转身要回铺子,却见如锦搬了个小凳子,正坐在墙根底下晒太阳呢!她闭着眼睛,好像很享受阳光的样子,也不知道之前的对话,她听到多少。 真是个怪人呢! 这人现在几乎不会开口说话,家里人都已经习惯了,可是杜玉娘确觉得很奇怪。 前面铺子忙不过来,邱大成喊了杜玉娘几声。 杜玉娘应了一声:“来了!”也没时间再研究如锦,转身进了铺子。 而此时,如锦却是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铺子里忙得脚打后脑勺,杜玉娘一会儿在灶间里帮忙抻面,一会儿充当跑堂的帮忙上菜,忙得不亦乐乎。 让她吃惊的是,邱大成的记忆很好,才第一天上工,居然就把家里所有菜品的名称,价钱都记了。面对客人的提问,他也回答得游刃有余,一点也不像是新手。 中午饭点持续了两个时辰,铺子里才算是闲了下来。 杜玉娘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顾不上别的,顺手拿起一个肉夹膜吃起来。 杜安康只道:“哎哟,我给你弄个汤,你慢点。” 杜玉娘又给邱大成拿了两个,“你先垫垫,一会儿再吃好的。” 邱大成也没客气,拿起肉夹膜大口的吃了起来,他实在是太饿了,这跑堂的活计,其实一点也不轻松啊! 杜安康的汤很快就做好了。 杜玉娘喝了两碗汤,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她最近在长个子,所以吃的比较多,却没怎么长肉,她的身量明显又高了一些,以前的裤子穿起来,短了不少,裙子也有些不太合身了。而且胸前也会有涨痛的感觉,之前已经有了轮廓的某个地方,似乎又要长大了。 杜玉娘对这种事情并不苦恼,也不期待,毕竟前一世她已经经历过这些了。 下午饭点还没到的时候,杜河清和赵老板就回来了。 杜玉娘没想到他们速度这么快,连忙给二人倒了茶。 杜河清把盖着大红印章的地房契交给杜玉娘,拿起茶杯灌了好几口茶水。他们片刻也没停歇,办完事情就立刻回来了,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杜玉娘欣喜反看了看房契,仔细检查没有发现问题,这才把它小心的揣起来。 赵老板喝了茶,道:“玉娘啊,三天后我把钥匙给你送过来!” 杜玉娘点了点头,“好,我不急的,赵伯伯您慢慢收拾,多住些日子也无妨。” 这话让人听着心里头舒服。 赵老板招呼一声,就回自己家去了。或许现在那里,应该算是杜家的了。 “爹,你还没吃饭吧?我这马上给你掂对着做点,你想吃啥?”杜玉娘这是高兴呢,着急要拍老爷子的马屁。 杜河清还真饿了,就道:“我要吃炒面,放点肉丝和辣子。”这东西,抗饿还顶饱。 杜玉娘应了一声,乐呵呵的往灶间去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你高兴不 杜玉娘做饭麻利,好像这像技能已经深入她的骨髓了,她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做出一桌香喷喷的美味佳肴来。 炒个面什么的,更不在话下。 没多大会儿工夫,杜玉娘就做了一盘肉丝炒面,按着杜河清的意思,放了一些辣子,还做了一个蛋光汤,切了一盘辣萝卜丝,麻利地端了过去。 杜河清是真饿坏了,为了闺女心心念念的契约书,他是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更别提吃饭了。 杜河清拿起筷子吃炒面,一边吃一边点头,闺女手艺就是好,这面条好吃! 没一会儿的工夫,杜河清就吃完了面,喝完了汤,酒足饭饱了。 杜玉娘让邱大成把碗盘收走,自己坐到杜河清对面,笑呵呵的看着杜河清。 她决定跟杜河清坦白一件事情。 杜河清瞧了闺女一眼,就道:“笑得像个狐狸似的,到底啥事!房子都买了,你还有啥鬼主意。” 杜玉娘呵呵笑了两声,才道:“爹,我娘对买铺子这事儿不太理解,到了晚上指定发难,您得帮我兜着点啊!” “你还怕你娘?”这闺女,胆子大着呢! 杜玉娘假笑一声:“她现在可是大肚婆,我哪里敢惹她。”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啥话都往外说。”什么大肚婆,多难听。 “爹,我跟你说个事儿!” 还有事? 杜河清惊讶了一下,“啥事?”他眼皮咋直跳呢! 杜玉娘瞧了瞧跟前没人,就压低声间道:“上回,二房不是把地卖给咱们,救急了吗?” 杜河清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眼睛直直的盯着杜玉娘,没说话。 杜玉娘心里有底,当下道:“其实,杜安兴出事的事,是我安排的。杜安兴犯的事,也是我一手安排的。虽然咱们掏钱买下了他们的田,但是那钱,随后就给送回来了。” 杜河清听了这话,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原本放在桌子上的双手一下子攥成了拳,一脸的无法想象,难以置信。 他本来也不是个脾气好的人,要是换了以前,没准就跟杜玉娘动手了。但是这两年,杜河清的性格多少改变了一些,父女俩的关系,也修复了很多。最重要的是,杜玉娘变了很多,她的性子不再像以前那般不讨喜,为家里做了很多贡献,杜河清都记在心里呢! 几息的工夫,杜河清的眼睛就红了。 “爹……”杜玉娘心里突然就没底了。 杜河清伸手打断了她,问道:“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我娘!还有,杨峥。” 杜河清心里苦笑,没想到女儿居然这么信任杨峥,这样大的事情都跟杨峥说了,却对自己只字不提。 杜河清哪里知道,这事儿根本是杨峥自己查出来的,而非是杜玉娘告诉他的。 “你找谁做的局?” 杜玉娘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杜河清的意思。她小声地道:“是钱老板。” 杜河清叹了一口气,才道:“这事儿也不一定把握,钱老板,毕竟是外人。” 杜玉娘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愣住了。 “爹,您不怪我?”她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总觉得这处事风格,不像她爹。 “怪你干啥!”杜河清道:“说起来,就算你不这么做,那小子,迟早也得惹了大祸。家里那点东西,怕是一分一毫也剩不下。” 杜玉娘没想到杜河清能把这件事分析得这么透彻,“爹,那这事儿……” “别跟你祖母说了,咱们就烂在肚子里吧!”杜河清看了杜玉娘一眼,道:“那小子的腿……” 杜玉娘不敢说实话,只道:“跟我没关系,我哪有那个胆子!” 杜河清点了点头,“这件事,应该不会传出去吧,我瞧着那钱老板人还是不错的。” 杜玉娘沉默了一下,道:“应该不会,这件事,他也参与了,人也是他找的,他家大业大,不会这么想不开的。” 杜河清觉得很有道理。 父女俩又说了两句话,就各自去忙了。没过多久,店里又来了一批食客,等把这些人都送走,天都黑了。 邱大成忙活了一天,午饭对付的,晚饭也没顾上吃。 杜玉娘给他揣了几个肉夹馍,告诉他:“明天别这么实惠,要是饿了就说,下碗面条也不是费工夫的事。” 邱大成十感激,怀里的肉夹馍,像是在千斤重似的。 杜玉娘又把事先准备好的两件厚袄子找了出来,一件是八成新的女款,一件是六七成新的男款。 “彩蝶姐,这袄子是我和我哥的!我哥做了新袄子,旧袄子不穿了,我这件袄子是去年做的,但是我现在穿,袖子短了,你比我矮一些,穿着应该正好。要是不嫌弃,你就拿上,都洗干净了。” 嫌弃? 邱彩蝶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玉娘,这怎么好意思呢!”棉花多贵啊,做件袄子,里外的布加起来就不少钱。 杜玉娘手上这两件袄子,一看就厚实,外面的料子也是非常好,是那种抗磨的料子! 他们姐弟俩的棉袄,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实在是不暖和了。 “你要是不要,我也是放着,彩蝶姐,你是不是嫌弃?” 邱彩蝶慌了,连忙摇了摇头,她想了想,便道:“那,那我就拿上了,玉娘,谢谢你。” 邱大成在一旁抿着嘴,一声不吭。 家里穷,还谈什么骨气?更何况他知道杜家人是真心对他们好,不是怜悯。 “好了,我听你这句谢谢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杜玉娘道:“外面黑,风大,你们赶紧回吧!注意点。” 姐弟俩点了点头,这才出了杜家铺子。 杜安康去上了门板,转回头做了一个大白菜五花肉的汤锅,里头加了不少粉丝,三个人在前边吃了一个肚圆。 吃完了饭,三个人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回了后院。 小虎子已经睡下了,田氏带着两个孩子早早就歇下了。 只有刘氏和李氏等着呢,她们想听听买铺子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个过程。 杜玉娘一进屋,就凑到李氏身边去了,“祖母,咱家又置办产业了,你高兴不?” 第三百五十七章 独立 李氏一听杜玉娘这话,当下就笑了,伸手在杜玉娘的额头上点了一下,道:“你这是先发制人?” 杜玉娘讨好的挽着李氏的胳膊,“祖母,买铺子是有原因的。” 刘氏在一旁翻了翻眼皮,“啥原因?花钱痛快是不是?” 没等杜玉娘说话,杜河清就道:“咱闺女可不是那样的人啊!你看她啥时候大手大脚过。我闺女,会过日子呢!” 刘氏听见自个男人维护杜玉娘,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哟哟,行了,我是恶人中了吧?你闺女手脚不大,你瞧瞧刚搬到镇上那段日子,顿顿是白面,连二合面的馒头都咽不下去了!” “娘,我做面条是为了尝口感,是要拿来卖的好吧!再说了,又不是没有条件,能吃白面,谁吃二合面啊!您也不瞧瞧,从打咱们家生活好了以后,全家人都是大变样啊!你看看我嫂子,要是不吃好点,怎么能一下子能您添两个孙子啊!还有虎子,以前在乡下,瘦得跟猴似的,小脸黄扑扑的,您再看他现在,个子长了多少?” 刘氏被她这么一顿抢白,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顿了一下,才道:“那,那赵家的铺子呢,怎么说买就买了,招呼也不打一个!”大概是没说过杜玉娘的关系,刘氏的毛不太顺,又转过头对杜河清道:“你也是,这么大人了,被自个闺女牵着鼻子走,她说买就买啊,她想上天,你还给她安两个膀儿是咋滴?” 这是不讲道理啊! 杜安康想笑,又不敢笑,只能转过头去,肩膀却是微微耸动着,看起来憋得不轻。 杜河清黑着脸,实在不知道说啥了。 杜玉娘偷笑,看来娘怀孕以后,脾气渐涨啊! “行了娘,你跟我爹喊啥?这铺子是我要买的,之前我不是跟您说了吗,家里太窄巴,住不开,您怎么转头就给忘了?” 刘氏想了想,有吗?她下午睡了一觉,不太记得了啊! 杜玉娘摇了摇头,大肚婆的忘性怎么这么大呢! “祖母,爹,娘,大哥,我是这么想的。”杜玉娘在脑子里组织了一遍语言,才道:“你们看啊!咱家现在算上我师傅是十口人,对吧!家里总共就这么点地方,根本住不开啊!明年我娘生完孩子,家里又要添一个孩子,到时候就更挤了,虽说能将就一二,但是我嫂子还年轻吧,以后总会再给家里添几个孩子的,到时候怎么办?” 大家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画面,个个皱起眉头,确实有点住不开啊! “虎子也大了,应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了。他现在读书的任务还不重,还有将就着住在里间,等以后小的出生了,晚上闹起来,还不耽误虎子读书?” 一听这话,刘氏也有些紧张了。 虎子很聪明,也很用功,读书方面挺有天赋的。教书的先生说过好几次,这个孩子好好培养一下,将来至少能考个举人。 这话让杜家人听得热血沸腾!举人老爷啊!那可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好事!整个桃溪镇出过几个举人老爷?那可是改换门庭的大事。退一万步说,将来虎子就是考个秀才回来,他们也知足了! 所以影响虎子读书这件事,是万万不行的。 “所以啊!我觉得有必要买个大点的房子了。之前我就在考虑这件事,但是一直也没有遇到什么合适的。当时我想着就算买了房子,全家人最好是能住在一起,但是铺子这边也不能扔下,挺为难的,所以我就没说。但是谁想到,刚打上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啊!”杜玉娘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一下。 李氏受到她的情绪感染,也笑了笑。 刘氏没说话,她也不是真的反对买房子,只不过这是几百两银子的大事啊,爷俩一声不吭的就把事情办了,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儿。 “赵家的房子,跟咱们家的格局基本一样,只不过咱们家后院有门,而他们是砌了一道墙给围起来了。这房子买下来以后,我打算在院子里的墙上开一道月亮门,这样房子就成了东西两个跨院,不管谁住在哪边,知会一声就能听到动静,跟住在一起也没有分别。” 李氏越听眼睛越亮,不住的点头,显然很赞成这个主意。 杜玉娘又道:“再说了,咱家现在的生意非常好,有时候客人来了都没地方坐,还得拼桌子。这铺子买了以后,可以把两家合为一家。” 杜河清点了点头,很赞同这个关点。 “不过,我觉得应该把赵家铺子的后门给堵上,这样安全性提高了不少!”杜玉娘看了看李氏,又对刘氏道:“祖母,娘,我想让大哥大嫂搬到赵家的上房去!” 杜安康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杜玉娘会这么说。 刘氏道:“别老赵家赵家的,那房子不都买下来了吗?你就说东院不就得了。” 杜玉娘笑着点头,“对,听您的,东院!我哥是家里长子,我嫂子带着两个孩子呢,地方大一点,宽敞一点也方便些。两个小家伙马上就能走路了,咱们院里又是熏肉炉子,又是酱菜坛子的,还有一口井,太不方便了。一眼照看不到,就容易出问题。要是将来东边铺子的后门封上,那后东院就是一个相对独立的院子,他们住着也能舒心些,孩子们也能少些磕碰。” 刘氏不是那种心眼小,见不得儿媳妇好的人,她把田氏当亲闺女疼,再加上两个孙子就是她的心尖尖,只要是为了他们好,刘氏什么都舍得出来,哪会不同意。 “对对,让他们搬过去,等过了年,天气好了,就让两个小的在院子里溜达,结实结实胳膊腿。”刘氏这是同意了。 杜玉娘松了口气,对着杜安康眨了眨眼睛。 杜安康觉得惊喜万分,不好意思的笑了。 “虎子也不小了,该从里间搬出来了。依我的意思,就让他住到东院厢房去。”杜玉娘看了看众人的反应,才又道:“他过了这个年,就九岁了,也该独立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心急 杜玉娘的这个说法,家人倒是没反对!男孩子嘛,应该是独立一些,果断一些的。而且虎子肯定是要走读书这条路的,读书并不是个轻闲的活,要不怎么说寒窗苦读呢!特别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想读书出人头地,也不知道要吃多的少辛苦才能办到,微微松懈一点儿,以前的努力就要白费了。 让虎子自己住厢房,可以锻炼这个孩子的心性和自理能力,还能培养他的意志力,杜玉娘觉得这样很好,非常好!即便将来虎子没有读出什么名堂,但是他的性子也绝对不会差了,至少变不成像杜安兴那样的混蛋。 “大哥,你那边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吧?” 杜安康摆了摆手,“有啥不方便的,我觉得挺好。” 杜玉娘就道:“那就让虎子搬过去住厢房,我跟我师傅搬到我大哥他们现在住的厢房去,上房的西屋还留给我祖母住。” 这样一来,家里就宽敞多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喜气,可气买房子置业,到什么时候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等老赵他们搬走了,我找人来收拾收拾房子,屋顶的瓦片检查一下,争取在上冻之前把月亮门建好。” 杜河清的话,大伙都十分赞同。 “好了,太晚了,都回去睡吧!” 李氏跟着杜安康回厢房去了,她暂时留在那边,也能帮忙照顾照顾两个孩子。 杜玉娘则是回了西屋。 如锦还没有睡。她坐在炕上直勾勾的,似乎在等杜玉娘回来。 “你怎么没休息?”杜玉娘见她没动地方也没说话,就问道:“怎么,你在等我吗?” 如锦这一阵子很沉默,跟她刚刚‘来’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杜玉娘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一开始,原本很爱说话的如锦,因为当着别人的面装傻子,所以那优时间她表现得非常沉默,但是她私底会跟杜玉娘说很多话,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宣泄自己的情绪似的。 最近的如锦,安静得不像话,杜玉娘对她到底不放心,她完全不知道这人的来历,甚至不明白自己的师傅怎么就消失了。所以杜玉娘对如锦的防备之心,一点也不少。 如锦苦笑,“我原以为一切都是梦的。” 杜玉娘的眼睛突然睁大,“你,你什么意思?” 如锦目光凌厉地看向她:“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杜玉娘摇了摇头,突然觉得如锦有点可怕,她这个人,阴晴不定的,实在不在自己掌控之中,若不是她对家里人秋毫不犯,杜玉娘只怕早就把她赶走了。 如锦突然一笑,“算了。”她的态度一下子就冷漠起来,仿佛一个毫无生机的老人一样。 杜玉娘一头雾水,基本猜不透如锦在想什么。 杜玉娘摇了摇头,伸手捶了捶两边的肩膀,见如锦已经钻到被子里了,便将油灯吹了,摸索着钻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赵家成衣铺子就关张了,挂在门口的牌匾也被取了下来。 杜家人一边瞧着,也是不尽唏嘘。赵家的祖宅还在,他们还有地方落脚,若是有一天,他们也要被迫离开这里的话,他们又能去哪呢? 杜河清也由此事看明白了一些道理。 依照二房那些人的德性,要不是玉娘设计了他们一场,那些田怕是早就保不住了。 也幸亏,玉娘想了那么一个主意,把家里传下来的田地都买了回来。那些可都是祖产,都是特别好的地,真要是被卖到别人手里,只怕再难赎回来了。 看来,应该找个机会把家里的祖宅也买回来,省得将来那宅子被二房的人骂了,到那时,他有何面目去地下见老父亲? 没几天,赵家人就偕老扶幼,带着家里的资产离开了。临走时,赵老板找到杜河清,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了他。 杜河清只道:“赵老哥,保重,他日若有机会,一定要回来看看。” 赵老板心里到底是伤感,故而只是点了点头,拱手走了。 杜河清心里只是惆怅了一小会儿,心情就被喜悦取代了。手里沉甸甸的钥匙,代表了一个新的开始,杜家,越过越好了。 杜河清紧紧的握着那串钥匙,心中涌出几分豪气来。 铺子里的人不多,杜河清拿上围巾和帽子,跟杜安康和杜玉娘招呼一声,就急匆匆的往外走了。 杜玉娘跟杜安康咬耳朵,“你信不信,咱爹肯定是找人去了,想要收拾房子。” 杜安康点了点头,“还真没准儿!不过我觉得吧,也不差这一冬天,等来年暖和了再动工也挺好的。” “就是!我估计他也就是问问,一会儿就能冷静下来了。”兄妹俩各司其职,把杜河清去外面的事情抛到一边去了。 没过多久,杜河清就回来了,他一进屋,邱大成就递过来一杯热茶。 杜河清捧着茶喝了两口,还不忘朝邱大成竖起大拇指。 有相熟的熟客问道:“杜老板这是干啥去了?大冷天的,在家里待着多自在。” 杜河清就道:“想收拾收拾房子,找懂行的人问问。” “现在这个天,收拾啥房子啊!要是能住就将就一下,来年开春了好好弄一弄。” 杜河清点头称是,他没有沾沾自喜,完全没有把家里买了隔壁铺子的事情往外露。 到了晚上,杜玉娘就问他:“爹,你出去找人干活了?” 杜河清点了点头,还有点不好意思:“是我太心急了,找的地些泥瓦匠都说了,这个时候干活不太合适,要是不急的话,最好放到明年开春再动工,这样干活又快又好。我一想,反正咱们也不着急,不如就先住在西院这边。等明年开春了,再动工,然后挑个好日子,让你大哥他们搬。” 杜玉娘点了点头,“是这话,您别着急,很快的。” 杜河清笑笑,“行了,你们俩快干活吧,我回去陪你娘!”说完背着手回后院去了。 刘氏嗜睡,这会儿已经睡下了。杜河清轻手轻脚的进了屋,摸了摸炕上的温度,这才脱了鞋,爬到炕上去了。 关注 limaoxs666 获取最新内容 第三百五十九章 议论 杜家最辛苦的两个人,要数杜河清和杜玉娘! 白天二人整天在灶间里转悠,忙得脚不沾地。冬天倒也罢了,夏天烟熏火燎的,十分受罪。 白天忙活了一天,饭也不能够定时吃,到了晚上,兄妹俩还要准备第二天要用的食材,光是卤下水这一块,就挺费时间的。 好在面馆营业的时间不是很早,兄妹俩可以多睡一会儿。一般情况下,都是杜河清,刘氏先起来打头阵。杜河清收拾铺子里的桌椅,打扫卫生,刘氏做好一家人的早饭。因为孩子大了,也不像小时候那么缠人了,故而田氏每天都早起帮忙干活。等到杜安康和杜玉娘起来的时候,家里其他人基本上都已经吃过早饭,把该干的活也都干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客人上门了。 可是这人活着,哪有不辛苦的呢? 平民百姓为了柴米油盐而辛苦;小康之家为了飞黄腾达而辛苦;钟鸣鼎食之家为了权倾天下而辛苦,总之,各有各的苦。 杜玉娘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可辛苦的,相反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对她来说简直像是泡在了蜜罐里!如果只是每天晚睡一点,每天在厨房里忙活一点就算是辛苦的话,那她前世过的那些日子算什么? 她嫁到贺家时,只是认识些字,想要读一篇文章都是十分困难的。可是她为了贺元庚,硬是强迫自己看了不少书,还提笔练字,一练就是两三个小时,手都写肿了! 她怀孕时,高氏因为嫉妒,更是让她跪在冰天雪地里跪了足足两个时辰,害得她差点小产不说,连带着还落下了寒症,每每阴天下雨的时候,两个膝盖都会像被针扎过一般疼痛起来,又肿又红,路也走不了几步。 更不要说,到了后来她为了保住清白,硬生生的用瓷器碎片将自己的脸划花了。那种疼痛,真是钻心一般,记人刻骨铭心,杜玉娘甚至听到了瓷器碎片割开了自己皮肉的声音。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耳朵里全是那种声音,几乎将她折磨疯。 今天的一切,即便再怎么辛苦,跟前世比起来,都是不值一提的。 所以杜玉娘从来都不觉得辛苦,每天都乐呵呵的忙前忙后,只有守在自己的亲人身边,每天为他们做一些事情,她才觉得自己在赎罪,在为前世自己做的错误赎罪。 这又何尝不是她对自我的一种救赎? 得到救赎的人,心里会感觉无比的满足和充实,只会觉得自己过得很好,哪里会觉得苦呢? 好不容易干完了活,哥俩各自回屋休息。 杜玉娘简单的洗漱了一翻,回了屋。 如锦好像已经睡下了,床账放得严严实实,一条缝都没有。杜玉娘从炕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拧开盖子后挖了一块面脂出来,在脸上,手上涂了一些以后,她便只吹了油灯,钻到被子里去了。 夜幕深沉,万物寂静。 喧闹了一天的桃溪镇,终于安静了下来。 杜家人已经进入了梦乡之中,却不曾想到,子时刚过,一伙贼人突然出现在杜家铺子前面的街道上。 这伙贼人是小分队,只有五六人,个个身穿黑衣,脸罩黑巾,手里,还明晃晃的拿着两个火把。 几个人分散开了,把杜家围住,其中两个人翻身上墙,一眨眼就跳进了杜家院子。 两个人很小心,动作也非常轻,孰不知他们刚一落地,后院上房的某人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如锦支着耳朵听了几息时间,却突然发现窗前似乎闪过两道人影,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却闻到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酸甜气息。 如锦连忙闭气,顺手将一旁的衣裳抓过来穿好。她迅速下床穿鞋,往外面奔去。 刚走到灶间,就听到了刀子拨动门栓的声音。如锦盯着大门,两个箭步窜了过去,对方正好打开门,却不想被如锦一脚踢在胸前,直接将人踹了出去。 突生异变,那两个黑衣人大概也没有想到,杜家居然还藏着一个练家子,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人居然没被迷倒! 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半天也没爬起来,另一个黑衣人瞧了,当下从后腰处拿出一把匕首,奔着如锦刺了过来,如锦不慌不忙,也不闪避。那匕首递到她胸前时,如锦便狠狠地抓住了那人的手腕,那人大惊,他的速度不慢,不承想却被对方看透了路数。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如锦明明是个瘦弱的女子,可是力气却很大,被她捏住的手腕,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什么人?”如锦知道杜家人八成都中了迷~药,这会儿应该全都被迷翻了,故意也没有特意压着声音。 那人脸上表情凶狠,根本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反而抬脚向如锦踹了过来。 如锦身子轻轻一闪,很轻松的就避开了那人的攻击,同时手上用力,硬生生将那人手腕折断了。 “啊~”一声惨叫响起。 等在杜家外面的人都听到了,相互对视了一眼后,便齐齐动身,纵身跃入杜家小院之内。 此时,如锦已经把受伤的两个黑衣人扔到了院子里。 “什么人?”那几个人落地后,她又问了一句。 其余四人看到了地上那二人的惨状,便不约而同的朝着如锦攻了过来。 这女人不好对付,先不说她身份如何,光是她凭一己之力就把老五老六撂倒了,就不是个好对付的。 那四个人不由分说,一齐动手,默契十足。其中拿着火把的那两个人,直接拿火把当兵器,朝着如锦的上盘和下盘分别攻了过来。 这四人动作迅速,配合默契,一看就是经常在一起配合。 如锦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怕他们。虽然这几个人也勉强算是高手,但是跟如锦比起来,还是差了几个层次,否则的话,那两个人也不会被如锦在两招之内就打倒了。 五个人很快就混战在一起。如锦的速度非常快,她的身形像一道残影一般,在四个人之间不停的游走,每次对方都好像要抓到她了,但是她就像是一条特别滑的泥鳅一样,不等那些人碰触到她,她便一下子躲开了。 如锦一个人,游刃有余地对付四个人,像猫儿戏耍着老鼠一般,将那四人逗得团团转。大如锦四两拨千斤的在四个人中间迂回周旋,偶尔踹别人一脚,并不用全力,将人踹飞以后,那人还能从地上爬起来。 “娘的,这女的逗咱们玩呢!”其中一人低吼一声,口气里的愤怒仿佛已经达到了顶点。先前这人手里有一个火把,只是他被踢飞了两回,手里的火把也早就熄灭了。 “跟她拼了!”看来今天这事儿是办不成了,他们哥几个回去不好交待,如果要是能把这娘们擒了,好歹也能免去几分罪责。 他们或许不是这人对手,但是四个人要是发狠的往冲,也未必没有机会。 那人招呼一声,四个人便发了狠的朝如锦攻去。如锦本来还心存善念,见这些人绝非善类,又有了别的心思,当下便不再手下留情,她招式凌厉,招招都是制命的招式。几招过后,那四个来历不明的人都倒在了地上,不是断手就是断脚,哀嚎声一片。 也亏了杜家人都中了迷~药,否则的话,还不得全都被惊醒了? 杜家的东跨院,也就是原来的赵家成衣铺子,已经人去楼空了。杜家的西边,是个卖山货的铺子。 山货铺子的老板叫张德明,人送外号张小抠。这个人特别抠,因为舍不得柴钱,炭钱,所以一入冬他就带着全家老小回父母的住处去蹭温度,等到天气暖和了,不用再烧柴了,全家老小再搬回铺子的后院住。 所以如锦根本不用担心,两边的邻居会听到什么动静。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如锦还是将那几个人的穴道封住,只留下一个伤势较重的人,去问话。 那人伤得比较重,却不致命,只是看起来有些有气无力的。 “你们是谁,大半夜来这儿干什么?”如锦盯着那人,目光幽寒,好似一只随时会暴走的凶兽。 那人的脑袋嗡的一声,身子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冷战。他也说不清自己是疼的,还是吓的,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他的灵魂给控制了一样。 他吓得说不出话来。 如锦也发现了,这货等级太低,被她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锦便收回大部分的威压,那人感觉身子一松,紧接着便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人不可貌相! 那人缓过神来,才发现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其貌不扬的女人实在太厉害了,他见过那么多的江湖人士,有的是盘踞一方的霸主,有的是一派之长,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可是没有一个人,能有这个女人的威严,能让他感受到那种毫无生机的绝望。 “我说……”那人虚弱非常,只道:“我们是受贺公子的指使,来杜家放火。当然,并不是要将他们烧死,只是想让他们无家可归,一无所有。” “贺公子?什么来头?” 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是太平县的县令公子。” “他为什么来招惹杜家人?县令的公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难不成杜家人得罪过他?” 那人摇头。 “我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根本不知原由。” 这倒也是真话。 这种小卒子,哪有知道真相的本事。 “当真?” 那人连忙道:“不敢欺骗前辈。” 如锦伸手再他胸前点了两下,那人一歪,晕了过去。 如锦甩了甩胳膊,直接动手把这六个人扔了出去。 当然,她没有那么傻,把人扔到杜家门口,这样一来万一他们出事,杜家难免会沾上一身腥。 如锦把人扔到了东街去! 东边儿住着的,都是深宅大户,都是有钱有势的主。 如锦随便找了一个大门脸的人家,把人往附近一扔,就走了。她来去无踪,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把六个人都扔到了一起。 这些人都被她点了穴,两个时辰后穴道会自行解开。 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两个时辰后他们会不会冻死,却是不好说的。 如锦觉得这样挺好。 如果他们没死,那就是命不该绝,老天爷不收他们。 但是相反,他们要是被冻死了,那便是时辰到了,各归各位。 如锦看都没再看一眼,转身走了。 如锦站在杜家铺子前,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后,轻轻一跃,跳到房上,随后又跳到院子里。 院子里有打斗的痕迹,如锦想了想,就从墙角找出一把大大的扫把来,在地上扫了几下,又把扫把放了回去,这才回屋。 杜家人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第二天,全家人都起迟了,屋外一片银白的,正是下了初雪。远处的屋顶和树全都变白了,那雪下得很大,足有四五寸厚,随之而来的,还有天气变冷,气温一下子就跌到了一个低点。 杜家人醒来以后,都有头痛的症状,好像喝醉酒的那种感觉。一向不哭不闹的两个小家伙,哭闹得厉害,怎么哄也哄不好。 杜家人吓坏了,连忙差杜安康去秦氏医馆找大夫过来瞧瞧。 如锦一如往常,一句话都不说,好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但其实如锦想的是,那几个人怕是已经上路了,这雪不小,也不知道下了多久,即便是习武之人,活活的冻上几个时辰,也得冻死了。 不承想,杜安康请大夫回来时,还带回了一个消息,狄员外家大门口躺着六个人,这些人全穿着夜行衣,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六个人冻死了五个,其中有一个人躺在了同伴的身上,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活了下来。 “街上都传开了,说这事儿邪门的紧!你说他们穿的黑呼呼的,身上还有凶器,到狄家要干什么?”杜安康道:“反正大家议论纷纷,说啥的都有!吓的人都不敢出门了。” 第三百六十章 称兄道弟 杜安康这话一出,李氏就惊呼道:“咋的,咋还都不敢出门了呢?” 杜安康就道:“那六个人好像全是歹人,听说是身上有凶器,还穿一身黑。您想啊,这些人跑狄家大门口要干啥去?” “莫不是要行凶?”早些年,白河子山那边土匪猖獗,经常从山上下来劫大户,李氏虽然没见过,但是听过不老少,故而印象深刻。 “谁知道呢,人都被带到县衙去了,估计剩下那一个人,也活不了多久。您想啊,在外头冻了那么长的时间,要是能活才怪了。” 说话的工夫,秦大夫已经给两个小的检查完了。 李氏连忙走过去,恭恭敬敬地问道:“秦大夫,怎么样,两个孩子有什么不妥当?” “我瞧着,并没有什么事!脉象上没有异样,看两个孩子的气色也是挺好的。”说来也是奇怪,秦大夫来了以后,两个孩子不哭不闹的,又变得和往常一样了。 “许是下了雪,天气一下子冷了,两个孩子不适应吧!” 那些迷~药的气味儿,经过一夜的挥发,已经所剩无己了,再加上早上杜家人开门来回走动,所以屋里根本没有剩下什么味道,秦大夫也就自然没有什么发现。 听了这话,李氏一下子松了一口气,连忙去取出诊钱。 哪知秦大夫摆摆手,却道:“不收诊金,天气这么冷,让玉娘给我下碗面条吧!” 杜玉娘听个正着,想了想,就道:“下面条干啥呀,支上个炉子,给您做一个暖锅尝尝吧!” “暖锅?”秦大夫贵人事忙,几乎没到杜家来过,前几次出诊,也都是蒋寒星过来的。 “对对对,还是玉娘想得周到!这暖锅啊,还是玉娘想出来的!您也尝尝味道!”李氏对秦大夫是十分感激的,当初她被老二那孽子推了一跤,差点瘫了,要不是秦大夫妙手回春,现在人指不定成什么样了呢! 还有老大的眼睛,说起来也多亏了秦大夫啊!秦大夫是医术高超,若是换了寻常大夫,只怕也治不好老大的眼睛。 秦大夫帮了他们许多,请他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杜玉娘就道:“您若是没事,不如就留下吧,我炒两个菜,您和我爹好好喝一杯。”天气这么冷,又刚下了雪,想必街上也没有什么人!这个时候请客刚好,店里人不多,不会很吵,也忙得过来。 秦大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一反常态的点头应了。 杜河清也很高兴,连忙把秦大夫请到了铺子里头,炉子生得旺旺的,热茶备好,杜玉娘先切了一盘猪头肉过来,将炉子摆好,放上炭,再置上一口深底的砂锅。 杜家的砂锅,都是保养过的。买回来以后先用水泡着,泡了几天后再拿过来煮粥,最后抹上油,一天一遍。就这么折腾十几天后,砂锅才算是养好了,用起来也不会轻易裂纹,煮出来的东西也会格外好吃。 杜玉娘做了五花肉酸菜粉条锅,添的是用大骨头熬成的高汤,滚个开就能吃了。奶~白的汤汁,配上酸菜特有的鲜咸酸爽,再加上亮晶晶哏揪揪的粉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上面撒上两小勺辣子酱,这道菜简直不要太完美! 杜玉娘随后又炸了花生米,干红椒炒干豆角和大酱炒鸡蛋。很简单的几道菜,可是秦大夫却吃得十分开心,故而放下筷子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有些吃撑了。 秦大夫是位医者,饮食方面十分自律,从来都是七分饱。晚饭很少吃什么油腻的东西,大多吃一些清淡的稀粥,很少吃辣。 如今他在杜玉娘这儿破戒了,不但吃得有些多,还吃了很多的辣椒,这绝是这几年来,他唯一一次破戒。 饭后,杜安康收拾了桌子,重新给二人上了热茶。 “玉娘这手艺,真是绝了啊!我看许多大酒楼的师傅也未必能做出这个味道来。”秦大夫拿出帕子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杜河清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道:“当不得您的夸,这孩子在这方面,确实有些天赋。她也就是做点家常菜,小打小闹的,跟大酒楼的师傅们可不敢比。” 秦大夫将手帕收好。 “您喝茶!”杜河清对秦大夫十分尊敬,真要论起来,秦大夫也就大他三四岁的样子,但是人家有本事,有学识,能和这样的人相识,他是非常高兴的。 秦大夫轻了一口热茶,觉得身上的酒气散了不少。 “我是真羡慕你啊!”秦大夫看了杜河清一眼,突然说到。 杜河清有些迷茫,“羡慕我?”他轻笑一声,摆了摆手,“您就别打趣我了。” “儿子,女儿都好!你看你现在都是当祖父的人了!一下子抱了两个大孙子,多让人羡慕!女儿生得花容月貌,那模样,就是与大家闺秀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我听说,你那小儿子聪明伶俐,甚是聪慧,深得其师长的喜爱!”说到这儿,秦大夫轻叹一声,不由得道:“你老母亲身体康健,儿女又都这般贴心懂事,生意呢也是越来越好,这样的日子,当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啊!” 杜河清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他觉昨秦大夫可能是喝多了,以前,从来没听秦大夫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啊! “您是不是喝多了,要不要我扶您回屋躺一会儿?” 秦大夫摆摆手,“我没有喝多,我说真的呢。” 杜河清见他眼神清亮,当真不像醉酒的样子,方才是松了一口气。 “那……” 秦大夫只道:“我痴长你几岁,就自大叫你一声老弟了。” 杜河清只道:“哎哟,这个,使不得啊!” 秦大夫把眼睛一瞪,“怎么的,你这是嫌弃我,看不上我?”秦大夫大概也是真有了几分醉意,说出来的话一反常态。 “哪能呢!”杜河清怕他误会,连忙道:“我一个种田的乡下人,哪敢跟您称兄道弟啊!”在杜河清的眼中,秦大夫是他们一家的恩人,与恩人称兄道弟,未免有些不尊重人了。 三百六十一章 早饭 秦大夫听了杜河清的话,不由得挑眉,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道:“你这不还是嫌弃我吗?” “哎哟,哎哟,不敢!”杜河清连忙摆手,这话说的,吓得他汗都要滴下来了。 “那我叫你一声老弟,你应不应?” 杜河清连忙道:“好好,我应下了。” 秦大夫喜笑颜开,像个孩子似的,抓着杜河清的手,“如此甚好!哈哈。” 杜河清哭笑不得,秦大夫这样,他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杜玉娘和杜安康躲在一旁瞧了,还真是被逗得够呛。你别说,秦大夫这个人要是一笑起来,还真挺好看的,虽然他年纪一大把了,但是从五官上看得出来,他年轻的时候,也一定是非常俊朗的人物。只是不知道为何,现在他的身上,却总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忧愁,看起来好像真的有什么伤心事似的。 “杜老弟,我跟你说,认下我这个大哥,你不吃亏!”秦大夫勾着杜河清的肩膀,话变得多了起来。 杜河清哪里还敢说别的,只好连连点头称是,心里估计秦大夫八成是真的喝醉了。 秦大夫像是没有看出来他在敷衍似的,当下道:“你我也是投缘,我告诉你,我都四十多了,我无妻无子。” 这人绝对是喝多了。 杜河清早就知道,秦大夫没有妻子,自然也没有儿女。 他收养的大徒弟,是被他捡来的,取名秦守正,听说从小就是当成亲儿子养的。日后秦大夫百年之后的身后事,也都由他这个大徒弟秦守正料理。 说是徒弟,其实就是养子。 不过秦大夫很奇怪,虽然让秦守正姓了秦,但是却不让他喊自己一声爹。 这事儿,桃溪镇上很多人都知道,算不得什么秘密。 如今秦大夫,竟会主动提及这件事,确实有些出人意料。 杜河清不想探人私隐,更何况秦大夫现在喝多了啊,等人家酒醒了,要是知道他跟自己说了什么,只怕心里也会不舒服。 日后两个人如何相处?只怕见了面都十分尴尬! 所以杜河清赶紧拦着,“您喝点热茶,醒醒酒。” 秦大夫把手一摆,“我又没醉!”不过,他大概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应该说的,说了也是无用,当下摆了摆手,道:“酒足饭饱,我该回去了。” 杜河清当下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道:“我让安康送你回去!道上路滑,切不可大意了。” 秦大夫没有拒绝,点头道:“好好。” 杜安康连忙把围裙摘下来,换上厚实的皮袄子,带着帽子,送秦大夫回去了。 秦大夫出了杜家铺子,感觉冷风吹在身上,酒气顿时就散了不少。想想刚才自己说的话,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无缘无故的,怎么提起了那个。 好在杜家人都不是那么八卦的人,把他拦住了。 一路上秦大夫都没有说话。杜安康把人平安送到秦氏医院后,转身往就往回走。 回来的路上,他又听到一个新的消息,只说那个气息残存的歹人好像也死了。他迫不及待的回家,把这事儿跟家里人说了。 杜玉娘就道:“县里离咱们这会儿多远啊,一来一回的,消息能传得这么快?哥,你还是别理会这些事,免得惹火烧身。” 李氏也道:“听你妹妹的,准没错。” 杜安康知晓厉害,点了点头,再没有提过这件事。 因为下了雪的缘故,街上行人非常少,赶路的人也躲在了客栈里不出来,杜家生意也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影响。 杜河清提议早些打烊,也好关上门好好休息休息,这样坏的天气,也耽搁不了多少生意。 杜玉娘也同意了,她总觉得今天这事儿有些蹊跷,好好的,全家怎么都起晚了呢?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祖母一向是准时起床,这个习惯保持了多少年了,就连伤了腰那段时间,人虽然起不来,但是早就清醒了,绝不会像今天这样,睡得迷迷糊糊的。 杜玉娘心里存了个疙瘩,闷头去上门板。杜安康过来帮忙,两兄妹很快就把门板上好了。 “行了,干活吧!” 兄妹俩分工合作,一个将干菜泡上,清洗出来;一个则是去准备明天要用的卤料。忙活了一晚上,两个人总算是各自把手里的活计都忙完了。因为今天打烊早,所以两个人还能早点休息。 “得了,就先这样吧,这火也先别撤了,里头就一点炭,不能有啥事。” 杜玉娘点了点头,两个人仔细的检查了一下门窗,这才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杜玉娘简单的洗了洗脸,又烫了烫脚,便一古脑的钻到被子里,会周公去了。 如锦早在杜玉娘进来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她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直到杜玉娘睡着,室内响起她平衡的呼吸声,如锦才勾了勾嘴角,小声的感叹了一句什么,翻个身继续睡去了。 第二天,李氏照旧是第一个醒的,她起身不久后,杜河清和杜安康也先后醒了过来。 刘氏有些嗜睡,迷迷糊糊的还在睡。 田氏也早早的起来升火了。 杜玉娘起来时,如锦也起来了,她穿好了衣裳,头发也梳利索了,脸也洗过了。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杜玉娘想,之前的事,确实奇怪呢! 她张罗着做早饭,田氏过来帮忙烧火。 两个孩子还没有醒,她还能帮着忙活一会儿。 早上要蒸好几份鸡蛋羹,两个小的早就尝过滋味儿了,虎子也要吃一个,刘氏也要吃一个,李氏也得吃一个。如今家里也不缺这点鸡蛋,杜玉娘干脆就蒸了一大盆,谁爱吃就拿勺子挖出来一些放到自己碗里去。 主食是花卷,用老面发的面经过一夜的发醇,已经蓬松了起来,杜玉娘放一些碱面中和一下面的酸味儿,然后放了一些面粉,将面团擀成一个薄厚均匀的大饼。在上面刷上油,叠成一条,切段后拧到一起,这花卷的面坯也就算是做好了。 大锅烧水,上面放笼屉,将花卷摆进去饧半柱香的时间,就可以大火蒸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忙了一夜 杜玉娘把花卷蒸上,又快速的做了一个萝卜粉丝汤,炒了一个快手蒜苗炒肉。 蒜苗是杜玉娘和田氏研究着培出的,一开始失败了好几次,但是后来慢慢的也就掌握窍门了。蒜苗不好长,大冬天里想要把它养出来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只能利用火炕的热度和足够的湿度培出来一点,杜玉娘好几天才能割一回,也就够炒一盘菜的,算是给家里添道不一样的新鲜蔬菜了。 之所以叫快手蒜苗炒肉,是因为这道菜非常简单,一会儿就能熟。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炒至变色,加五香粉炸锅翻炒几下,若是喜欢吃辣的,也可以加一些辣子下去,然后放一小勺酱油,再将切好的蒜苗放入锅中,大火翻炒。炒至蒜苗微微发蔫,还没有出水份的时候,及时加上适量的盐,翻炒两下出锅装盘。 田氏捞出来一些家里人都比较喜欢吃的咸菜,分别装了两小碗,搁到了饭桌上。 不一会儿,花卷就蒸好了,萝卜汤也可以出锅了。杜玉娘将早就蒸好的鸡蛋羹从蒸笼里端出来,招呼一声道:“吃饭了,吃饭了。” 这会儿全家老小差不多都醒了。 杜安康拎着一小罐子奶,乐呵呵地道:“玉娘,这是今天的奶,现在煮不?” 家里的小羊已经开始吃草料了,为了防止它们偷喝母羊的奶,杜玉娘让杜河清把它们和母羊隔离开。刚开始羊奶显得很烦躁,习惯了几天以后,也就适应了,但是还是不愿意让别人靠近它。 为了给两个小的挤奶,杜安康啥招都用上了,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小家伙终于喝上了母羊的奶。 当然,挤出来的羊奶不能直接喝,需要煮开,并且去掉膻味儿才能喝。 去除羊奶膻味儿的方法有好几种,有的要用茶叶,有的要用一些比较不常见的草药,但是两个孩子还小,对他们来说,不管用茶叶还是草药去除膻味都不适合。杜玉娘就想了个法子,将杏仁拍碎,在锅里干炒一会儿,等碎杏仁微微发黄时,盛出来放到案板上,用擀面杖将杏仁擀碎。等它们几近粉末状的时候,用最细的纱布将它们装起来,缝好。等煮羊奶的时候,把用纱布袋装好的杏仁放进去一起煮,等羊奶煮开了,撇去上面的浮沫,加一点糖,趁热喝,就几乎感觉不到膻味儿了。 “好,我来煮,你先去吃饭。”杏仁每天都要现炒,不过只炒一小把也就够用了。两个孩子倒是能吃一些米汤,蛋羹之类的软烂食物,但是奶还是他们必不可少的主要食物,如果有条件,还是应该多吃一点。 “哎!可辛苦孩子他们姑姑了。”杜安康把陶罐递了过去,杜玉娘接过来,转身进了灶间,给两个孩子炒杏仁煮奶。 等她把羊奶煮好的时候,小虎子已经去学堂了。家里人几乎都吃完了饭,就剩如锦一个人慢慢悠悠的坐在桌子前了。 田氏把羊奶接了过去,道:“我去喂孩子,你赶紧吃饭。” 一会儿食客就该上门了,忙起来,真是连吃东西的时间都没有。 杜玉娘点了点头,把装羊奶的大海碗递给了田氏。这会儿工夫,邱彩蝶和邱大成也来了,有了邱彩蝶的帮忙,李氏也能松快一会儿了,她现在更担心刘氏的身体,便去东屋陪刘氏去了。她终究年纪大了,虽然胎相稳固,但是一刻也不能马虎。 杜玉娘坐到桌子前吃饭。 这会儿灶间就只剩下她和如锦二人。 锅里的汤还是温的,杜玉娘盛了一小碗,又拿了一个花卷,大口吃了起来。 如锦像是吃饱了,坐在小凳子上歪头瞧着她,好像有话要跟她说似的。 杜玉娘被她看得好不自在,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后,便问了一句:“你有事?” 如锦勾了勾唇,瞧瞧这副疏离的样子,跟一开始的态度比起来真的判若两人啊! “前儿夜里你家遭贼了!” 杜玉娘正喝汤呢,听了这话当下呛得咳嗽起来,脸都咳红了。 李氏的声音马上响了起来,“玉娘,咋的了?” “没事,就是吃急了,呛了一口。” 里屋没声了。 杜玉娘也顾不上吃东西了,一把拉着如锦道:“跟我过来。” 如锦也没反抗,任由她把自己拉到了西屋。 “你说啥,我家遭贼了?我怎么不知道?”杜玉娘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脸色却是不大好。 如锦就道:“那天晚上来了六个人,还拿着火把,想要把你家烧了!” 杜玉娘脸黑得像锅底一样:“别胡说八道!”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恐地问:“狄家门口那几个家伙吗?” “还不算太笨。”如锦坐到炕上,瞧着发呆的杜玉娘道:“那天他们用了迷香,所以你们全都睡着了,对家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所以第二天全家人才会起迟了,所以我们才会有头胀痛的感觉?” 如锦唇角微扬,“对啊!” “那,你没事是不是?” “我当然没事!”如锦瞪了她一眼,“我要是有事,你家怕就让人烧光了!到时候,姓贺的还不得把你拉去做了他的小妾?” 杜玉娘瞳孔微缩:“你,你说什么?那些人是姓贺的派来的?” “我骗你做什么?要不是我从他们嘴里撬出了一些话,我知道姓贺的是谁啊?不过说来也奇怪,姓贺的与你有何仇怨,为何会派人来你家放火呢?” 杜玉娘看了她一眼,便道:“你不是从他们嘴里撬出了一些话吗?没问出来?” “他们说不知道!一些过河卒子罢了,能知道什么。”如锦撇了撇嘴,“我可是救了你全家老小的性命,还帮你保住了这些房子,你要怎么谢我?” 杜玉娘呆了一下,是啊,她要怎么谢如锦?这可是十条人命啊! 她之前还觉得如锦来历不明,明些古怪,不想跟她有什么深交,还想方设法的要把人弄走呢!现在这么一来…… 如锦见杜玉娘不说话,脸色就难看起来,“喂,姑奶奶忙活了一夜啊!那几个人都老沉了你知道不?” 第三百六十三章 咽气了 如锦以前说话没有桃溪镇的口音。 杜玉娘刚认识出她的时候,她的思维还是很混乱的,偶尔吐出几个字,跟前世师傅说话的口音一模一样!但是现在的这个如锦,说着一口流利的桃溪镇口音,甚至连一些特定的,桃溪镇才会有的词,她也会用。 这绝对不是模仿,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 如锦见杜玉娘不说话,以为她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当下有些恼怒,“我从来不骗人的。” 杜玉娘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我信你的。谢谢!” 如锦见她说得十分诚恳,脸上的表情方才好了一些。 “说吧,你打算怎么谢我?”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猜测如锦的意图,她今天好奇怪,一直在问如何谢她的事。 “你,你说吧!”杜玉娘哭笑不得,“说实话,十条人命呢,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报答你。” 如锦有些不自在,说到底,那些人也只是想吓唬杜家人,没有想伤他们人命!自己说救了十条人命,确实有些夸大的成分了。 但是,她是不会告诉杜玉娘的。 确实是她帮着杜家解决了麻烦啊!她又没有撒谎。 “嗯……” 就在如锦考虑着如何开口的时候,杜玉娘突然道:“我哥回来听说,那六个人都被冻死了。” 如锦只是愣了一下,“那又如何?” “六条人命啊,你心中没有不安?” 如锦笑了一声,“你开什么玩笑,他们又不是好人!难不成你还同情那些人?” 杜玉娘摇了摇头,心中却想,这如锦看来并不是什么寻常出身,她早在动手把那六个人扔到狄家门前的时候,应该就想过他们的结局了。 这六人虽不是被如锦直接杀死的,但却是如锦间接造成了他们的死亡!这事要是搁在一般人身上,只怕会心神不宁吧!六条人命啊! 可是如锦呢,淡定自若,脸上,心里没有半点心虚之色,刚才她微微试探了如锦一下,却发现如锦面不改色,一副我这么做十分有理的样子,好像这六个人死有余辜似的。 她这样的表现,太过镇定,太过理所当然。 杜玉娘没忍住,“你到底是什么人。” 如锦沉默,身上却突然有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不方便说吗?” 对于如锦换了个芯子的这件事,杜玉娘和如锦一直保持心照不宣,她们谁也没有说破此事,甚至有意的避开了这件事。 如锦是想保护自己,而杜玉娘又何尝不是!她很怕如锦会通过这件事,联想到自己身上去! 但是今天,杜玉娘突然有些沉不住气了。 如锦能以一抵六,显然是有些本事的人。她若是友,那么便是自己的一大助力,但相反,如果如锦不能与她同心同德的话,还不如早早分道扬镳,以免日后她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这是杜玉娘不愿意看到的,毕竟,她是在替自己的师傅活着啊。 “算了。”杜玉娘见如锦久久不说话,便动了放弃的念头,“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了。” 如锦抬起头,有些不自在地道:“不,不是。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不记得了。” 什么? 不记得了? 杜玉娘觉得好奇怪,连忙走到了如锦身边,“什么叫不记得了。” 如锦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我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跟你在胡同里。” 杜玉娘万万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她一直以为那个时候跟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师傅,哪知道原来不是。 “当时我听到有人跟着你我,甚至还出手偷袭,于是想也没想就出手对付那人了。只是我刚醒,还有点不能适应,行动起来非常缓慢,功力也发挥不出来,所以一下子就受伤晕倒了。” 当时她们那一掌,算是半斤八两吧,黑脸婆子受伤更重一些,而如锦,因为有杨峥的药,所以恢复的很快。 “受伤以后,我反而觉得自己的掌控能力变强了。身体在一点点的恢复,我能感觉到自己是会功夫的,甚至我知道如何运用我身体里的力量,但是……”如锦有些迷茫的看向杜玉娘,“我想不起来我是谁!” 失忆了吗? 杜玉娘先是一呆,紧接着又想到她说的话,眼眶忍不住有些酸。 听如锦的意思,师傅也就是在她醒来之前去的…… 杜玉娘缓缓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不关如锦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 杜玉娘想要理智一些,可是偏偏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如果不是如锦莫名其妙的来了,那么也许她的师傅就不会出事了。 事事难料啊! “我先把灶间收拾出来,一会儿前边又要忙了,你自己待会吧!” 杜玉娘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出去。 如锦也不恼,转身回到床上躺着去了。 最近她一直刻苦修练,功力又有进升。好在杜家人从来不会打扰她,否则的话,她也不可能进步这么快。 也不知道那小子给玉娘的药是什么药,怎么会有那般好的药效?不简单啊! 如锦盘膝而坐,闭上眼睛,缓缓运功。 杜玉娘将灶间收拾好,去了前边。 如锦对她说的事,实在是有些诡异,即便是重活了一回的她,听了这些离奇之事,也是不免心惊肉跳。 占据师傅身体的,难道是一个异世的游魂吗? 她为何会没有记忆? 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又怎么会有那么高深的功夫呢! 如果如锦说谎的话,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自己以后又该如何去面对她呢! 杜玉娘心乱如麻。 铺子里的客人越来越多,杜玉娘忙着忙着,就把心里这些事暂时抛开来,专注着忙活生意了。 于此同时,平安县城内一间民宅之中,一向风度翩翩的贺元庚,脸上却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他高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裴苏不卑不亢地道:“江北六鬼,全部折了。他们是被冻死的,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在外面冻了近三个时辰,本来还有一个喘气呢,拉到县衙的时候,咽气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撒盐 贺元庚听了裴苏的话,当下睚眦欲裂,大骂了一声:“废物!” 裴苏没有吱声,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 贺元庚的情绪恢复的很快,盛怒一过,心思就回到了这件事情上面。 太古怪了,好好的六个人怎么会被冻死呢!江北六鬼虽然不是什么响当当的江湖人物,但是他们在江湖上混迹这么久,也可以算得上是老油条了。这六个人一向同心同德,行事也算缜密,可是这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又怎么会被活活冻死了? “裴苏,你怎么看?” 裴苏想了想,不由得道:“这么多年来,他们仇家也算不少。在江湖上,想杀江北六鬼的人可不只三五个,可是他们大风大浪不也过来了吗?说实在话,想要杀江北六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六个人同进同出,不管面对的是千军万马,还是一个人,他们从来都不分开。能够将这六个人一举制住的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贺元庚点了点头,对裴苏的这个说法也比较赞同。 “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江北六鬼,而是要把人扔到雪地里冻死呢?”贺元庚不太理解,这是什么套路。 “大概是寻仇。一刀杀了人,故而可以泄愤,但是一了百了了,也不一定能让报复者感受到痛快。如果将这些人制住,看见他们绝望的眼神,看见他们的生命一点点的流逝,应该会更让人觉得痛快吧!” 贺元庚想了想,觉得裴苏这话还真有点道理。不过他们江湖人,也真够可以的了。 “那你说,杀了江北六鬼的人,到底是不是江湖人,难道真的是有人来寻仇了?” 裴苏摇头,“少爷,这件事不好说!不过,倒是有一个疑点。” “讲!” “江湖六鬼去杜家放火,可是拿了火把的。但是发现尸体的地方,并没有发现火把。到底是被人捡走了,还是落在了别的地方,这是一个问题。” 被人捡走了?这倒是有可能! 那些穷酸,什么都捡,兴许觉得那玩意能当柴烧,捡回去也不稀奇。 只是落在了别的地方,能落在哪里,杜家吗? “有没有可能,他们先去了杜家,结果没得手?或者说,那个高人本来就藏在杜家?”裴苏也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似乎有些大胆了。杜家的底细,他们查得清清楚楚,除了杜恩念的养父,其他人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他们都掌握得非常全面。 但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不代表没有机会发生,也许,就是那么凑巧呢! 贺元庚听了这话,火气一下子就窜起来了。 杜家! 跳梁小丑罢了!自己要是真的发了狠,想要弄死他们,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要是江北六鬼的死,真的与杜家有关,那么他的计划就要变一变了。至少对杜玉娘的态度不能再那么温和了。 以前他觉得,杜玉娘生在小门小户人家里,长得虽然漂亮,但头脑见识都没有,所以只要自己彬彬有礼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再表示出一些想要纳她为妾的念头,那傻村姑一定会十分感动,一定会二话不说就同意嫁过来的。 不承想,事情比他想的复杂多了。那小村姑似乎软硬不吃啊! 贺元庚的目光闪了闪,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一样,整个人的面庞也扭曲起来,看起来异常的凶狠。 “去,再查查杜家,派几个人,把杜家看起来,别打草惊蛇!” 裴苏点了点头,转身下去安排了。 贺元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 贺家阴魂不散,杜玉娘却一点办法没有。 如锦这颗大树,倒是可以靠一靠,就是不知道她乐意不乐意。 杜玉娘翻来覆去的想了一整天,脑袋里就这两件事。她心不在焉了一整天,面都端错了三回。 邱大成觉得她这个状态不对劲,就抽空让她去休息。 杜玉娘也实在是没有心思留在面馆,所以干脆就把围裙解下来回到了后面。 这会儿刘氏已经午睡了,李氏和邱彩蝶带着两个小家伙在厢房的灶上玩,田氏在后面准备全家人的午饭,见杜玉娘回来了,脸色还不太好的样子,连忙问道:“玉娘,咋的了?” “没事,有点难受,我回屋躺一会儿。” 田氏连忙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是凉着了?” “大概昨天晚上没睡好。” 田氏道:“那行,你躺会儿吧!” 杜玉娘进了上房西屋,一下子就倒到炕上去了。她脑袋乱乱的,猜想着贺元庚这次没达到目的,下次会用什么样的招数来对付他们。 如锦坐在炕上,见她这样,心里顿时高兴起来。 看样子小丫头终于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样好啊,只有这样,她才能方便跟杜玉娘谈条件。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呢?”杜玉娘睨了如锦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如锦心里乐呵呵的,脸上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杜玉娘坐起来,细细的打量她。 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如锦这副样子,已经深深的刻在了杜玉娘的脑袋里,哪怕她再重生一百遍,也不会忘记的。 印象中,师傅不发病的时候,就是这样,安安静静的,脸上总是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表情。 可是现在的如锦,怎么说呢,性子有些活泼,但却不一定是她原本的性格。她说她什么也不记得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当真什么也不记得了?” 如锦摇了摇头,“我醒来以后,经常做一个梦,梦见自己被一大片一大片的雾笼罩在其中,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看不透。我记忆全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到底是如锦,还是别人,我也不知道。” 杜玉娘只道:“你肯定不是如锦,我师傅不是你这样的。”杜玉娘说完就后悔了,这话也太伤人了,原本像她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就挺可怜的,自己这么一说,不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吗? 第三百六十五章 “那个……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杜玉娘这是在补救了,毕竟她之前说的话,真的挺难听的。 如锦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 杜玉娘咬了咬嘴唇,无奈地道:“你这样,能去哪儿呢!自己是谁都闹不清楚,万一闯了祸可咋办?” 如锦微微愣住,接着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丫头,莫不是改变主意了?” 杜玉娘之前对她可是很不友好的,恨不能立刻把她扫地出门,免得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会做出什么伤害她家人的举动,现在她这样,倒像是心软了几分。 杜玉娘只道:“我也是逼不得已。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们全家,我若是狠心不收留你,有点忘恩负义了。” 如锦笑了笑,“你倒是坦荡。” “不坦荡也不行啊!这是我欠你的。”杜玉娘往她近前凑了凑,“你是想留下来的吧!?” “我无处可去啊!”如锦有些茫然:“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来自哪里,可是我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我只要活着,就该有一个生活的目标,难不成我不活了,直接找个地方……”她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看起来有点滑稽。 是啊,如果能活着,能好好的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 杜玉娘打起精神来道:“那,那你就留下来吧!我听你的口音,你应该也是附近的人,咱们慢慢找,不着急。” 如锦点了点头,道:“你也放心,只要我在你家一天,那些宵小就休想伤害你们分毫。” 这不是大话,这是一种骨子里本能的底气。 杜玉娘有些恍惚,这个如锦,到底是什么来头! 把这件事说开以后,两个人显得亲近了一些。 但是杜玉娘是有底细的,不管如锦是谁,她都会守住自己的秘密,不告诉任何人。至于如锦,杜玉娘相信,其实她也是有秘密的。 “对了,你说,我也不能总装成傻子吧!”如锦无奈地道:“我毕竟是个正常人,一直装傻子,太累了。” 杜玉娘觉得也是这么回事。 “要不,找个机会让你变正常?” 如锦忙不迭的点头,“你说咋办,我都听你的。” “这事儿你心里一点谱都没有吗?”杜玉娘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难不成你让我想办法!” “我又不懂那些!”如锦道:“打打杀杀我就会,弯弯道道的东西,我哪里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杜玉娘想,或许如锦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东西,才是她本性使然吧! “那行,我帮你想想,不能急。” 如锦点了点头。 杜玉娘心里的疙瘩解决了,就又有了精神头。她刚想回店里帮忙,田氏就端着一个大碗进来了,还道:“玉娘,你干啥去啊!” “我去前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田氏把手里的疙瘩汤一递:“你喝完了再去,天冷着呢!”铺子里虽然点着炉子,也挂着帘子,可是开着大门呢,要是不吃点热乎的,身上咋能有热乎气呢! 杜玉娘道:“嫂子,我不饿,你这个给如锦吧,让她先吃。”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往外走了。 田氏就把疙瘩汤端到如锦面前去了,“小姑姑,你吃不?”田氏用哄小孩子的口气跟她道:“这里有鸡蛋,还放了芥菜丝。” 真拿她当傻子啊! 如锦不说话,不过田氏这一声小姑姑,还是让她挺高兴的。对呀,她可是杜家认下的干亲呢!而且她辈份比杜玉娘高! 如锦想到这里,眼睛也不由得亮了起来。 田氏以为她真馋了,就道:“我喂你,好不好?” 如锦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把田氏手里的碗抢过去,自己拿勺子吃。 田氏见她吃饭的时候像个‘正常人’,这才放下了心。老实说,如锦刚来的时候,她还真是挺担心的,生怕这人有疯病,万一发作起来,伤了两个孩子就不好了。 可是没想到,她除了不爱说话,不愿意与人交流以外,跟正常人跟本没有区别,什么事情都能自己做。 田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声嘱咐如锦,“你吃完就把碗搁桌上,我一会儿过来收,记得没。” 如锦没理她! 这在田氏眼里,便是如锦最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她转身出了屋,干自己的活去了。 杜玉娘回到前边,马上开始忙碌起来。她进了灶间,把杜安康替下来,告诉他先去后边吃口饭。 “嫂子做的疙瘩汤。” 杜安康十分狐疑地问她:“你能行吗?别再出了什么差头。”厨房里不是火就是刀的,挺危险的。 杜玉娘头也没抬一下,“别防碍我,赶紧的。” 得,白废心了。 杜安康擦了擦手,把围裙解下来,去后院吃了午饭。 疙瘩汤做得比较稀,里面卧了鸡蛋,另外还准备了白面馒头,咸菜。 铺子里的人都是轮流吃饭,炒菜什么的也来不急,只能吃一些简单的。 刘氏的饭菜,是要单做的,田氏怕自己的不行,一般都是留着让杜玉娘处理。 事实上,杜玉娘在灶间里,正做着呢! 抻面的空当,她便炖了一个鲫鱼豆腐汤,一直在灶上小火炖着。 千炖豆腐万炖鱼嘛。 这两样放在一起,炖入味儿了才好吃。 杜安康吃饭快,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杜玉娘看着砂锅,时不时帮忙打打下手,盘子,碗,筷子一摞一摞的往灶间送过来。 杜玉娘将大盆里放上热水,拿着小刷子开始刷盘子刷碗。遇到油大的碗,要拿火碱蹭一遍,然后再用热水烫,才能洗干净。 兄妹俩在灶间里忙着,杜河清和邱大成在外面忙活得脚不沾地,食客们像约好了似的,赶在一个点涌入面馆。 帘子再一次被挑起,邱大成连忙迎了过去。 “客人里面请,几位?” 杨峥瞧着他,心想莫不是杜家请的伙计?他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邱大成,才道:“就我一位。” 邱大成道:“最边上还有个位置,您先坐着?” 杨峥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第三百六十六章 心思 虽然桌子已经很干净了,但是邱大成还是把搭在肩上的干净抹布拿下来,仔细地将桌子又擦了一遍。 “食客,您吃点什么?”邱大成不认识杨峥,只当他是普通客人。他伸手碰了碰桌上的茶壶,给杨峥倒了一杯水。 杨峥顺势坐了下来,将温水一饮而尽。 “来碗骨汤伸面,再来一盘卤肉,一盘酸萝卜。” 邱大成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应该是店里的熟客,连忙道:“好嘞,您稍候,面马上就来。骨汤伸面一碗!” 铺子里人不少,杜河清忙得脚打后脑勺,也就没有注意到杨峥。慢慢的,饭点过去了,食客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杜家面馆,铺子里一下子空荡起来,杜河清这才看见角落里的杨峥。 邱大成有些忐忑的与杜河清道:“这个人点了一碗面,一盘卤肉,一盘酸萝卜。面早就吃完了,他也没动地方,我桌子都收拾了。叔内,你说他不会是没钱付账吧?” 杜河清摆了摆手,“你不用管,招呼客人去吧!” 老板发话了,他哪里还能再说别的? 邱大成应了一声,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杜河清知道杨峥是在等他,就走了过去。 杨峥背对着杜河清,但是他耳力过人,就在杜河清快要走到他身后的时候,他连忙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杜叔。” 这是未来的老泰山啊!不能不讨好啊。 杜河清皱了皱眉毛,却没有说别的,坐到了杨峥的对面去。 杨峥见他坐稳了,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杨镖头,许久不见了。”杜河清这话,听起来就有几分怨气。 能不生气吗? 原本在杜河清的心中,杨峥的形象不错,他生得高大,结实,面相又生得忠厚,看起来是个非常不错的后生。 但是上次明明说要详谈一下男方家里事,谁知他转眼就没了踪影,杜河清差点以为杨峥心虚,不敢再来了。 “叔,镖局有急事,怪我走得匆忙,招呼没打一个就走了。”杨峥态度很好,“是我不对!但是人命头天,实在是没时间来送信。” 杜河清听了这个话,脸色才算好看一些。 “大成,倒茶来。” 邱大成应了一声,去灶间提了热水,给二人泡茶。 杜玉娘知道杨峥来了,特意避开了。 这个时候她不适合露面,要是她出去帮杨峥说话,只怕爹那里会更不开心了。 邱大成上了茶,又悄悄的退了下去。 “这是家里雇的伙计吗?” 杜河清点了点头,想起刘氏有孕的事,脸上多少有些不自在。要不是媳妇怀了身孕,他们也不能雇用邱大成吧!而且杨峥日后很可能成为自己的半个儿子,这种事情还是尽量不要提的好。 杨峥把他这种复杂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他心里纳闷,却没有再问下去。 对别人,他尚知道点到为止,更何况是对着自己的未来岳父了。 “叔,上次的事,我们只聊了一半,我今天过来,是想看看你有没有时间,咱们爷俩在唠唠之前的事?” 杜河清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倒是严肃了不少。他朝大厅里看了看,铺子里只有两桌客人,看起来也吃得差不多了。 杜河清想了想,就道:“你先坐,我马上回来。”他起身过去跟那两桌客人打了个招呼,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那些人竟是笑容满面的离开了,走时还打了招呼,十分热情的样子。 “大成,上门板,今天咱们早点打烊。” 啊? 邱大成傻眼了,连忙去找少东家。 杜安康就道:“我爹让上门板,咱们就上。”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邱大成这才应了,两个人一起动手,把门板上好了。 “大成啊,今儿没啥事,你跟你姐早点回去。康子,把厨房那刀肉给大成拿上,让他回家改善改善。” “哎。”杜安康连忙把剩下的一刀五花肉用麻绳串了起来,递给邱大成。 邱大成连忙摆手,“杜大哥,不用了。” “你这孩子,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去吧!”杜安康往后院去了,告诉李氏,杨峥来了,前边门板都上好了,还说让邱家姐弟俩早点回去。 李氏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对邱彩蝶道:“彩蝶丫头,你跟大成先回去吧!今儿铺子歇得早,家里也没啥事,早点回去陪陪你娘,啊!” 邱彩蝶也不傻,当下道:“哎,谢谢奶奶。” 李氏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心想这是个好姑娘。 邱家姐弟二人,从杜家后院离开了。 出了胡同口,邱大成就道:“姐,你说奇怪不奇怪,好好的,咋让咱们提前回家了?晚上的生意不错了啊?那么可惜啊。”他扬了扬手里的一刀肉,“杜叔还给我拿条肉。” 邱彩蝶就笑道:“既然是杜叔给的,你就拿着吧!正好,晚上咱们切半颗酸菜,把这肉切了炖酸菜吃。” 邱大成点了点头,又问道:“中午来了个奇怪的客人,面吃完了也不走,等了半天,后来还是杜叔过去招呼他的。” “嗯!” “姐,你说那人是什么人,来杜家干啥?” 邱彩蝶一下子站到了街上,不走了。 邱大成愣了一下,才道:“姐,你咋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邱彩蝶的脸红红的,眼睛瞪得老大,“我跟你说,不该打听的事儿你少打听。杜家待各咱们和善,但是你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能仗着杜家人都是好的,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我,我没有啊!”邱大成也脸红了,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邱彩蝶把棉袄领子立起来,挡着寒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大成我告诉你,你最好把你的想法给我压下去,把你的心思给我收起来,老老实实的当你的跑堂。你要是敢有什么别的心思,当心我告诉娘,以后哪儿都不让你去。”说完这话,她便气呼呼的往家走了。 邱大成愣在原地,片刻之后,朝着邱彩蝶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与此同时,在杜家,杜河清和杨峥正在品茶,闲叙家常。 上次杨峥只是简单的交待了一下自己的家世背景,话也说得不太多,故而杜河清知道的事也都是一些表面上的事。他曾动了让人去杨峥家里打听打听的念头,奈何这段时间他真的是太忙了,一直也没能腾出空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更何况,两家人中间没有媒人,有些话好说不好听啊! 杜河清就没急。 他不急,杨峥急啊!说起来,他比杜安康还大一点呢! 杨峥知道,如果杜家人知道了他娘做的那些事,肯定会极力反对这门亲事的。因为他们对杜玉娘很好,恨不能永远呵护她,又怎么可能会让她嫁到自己家里去受苦呢! 所以杨峥回镖局以后,偷偷地安排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他以前就有想过,不过一直也没有付出什么行动,反正他也是一个人,怎么过都是过。但是为了不让玉娘受委屈,很多事情都要重新推倒再来。 首当其冲的一件,就是要解决玉娘嫁到婆家以后,不能受气这件事。 娘不待见他,难道还能待见他自己找的媳妇?所以杨峥要首先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这会儿李氏正在灶间坐着烤火呢,大厅里二人的谈话,她能听得十分清楚。 “上次听到你提及你的家人,我心里便一直有个疑问。” “叔叔您讲。” 杜河清只道:“你尚未出生时,你父亲就过世了。你大哥比你年长四岁,可是真的吗?” 杨峥点了点头。 “你上次说当年你挖河渠的时候,遇到了土匪,差点死了,是吧?” 杨峥又点了点头。 杜河清叹了一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你当时不足十岁,为何要出来修河渠?你兄长比你大四岁,那会儿已经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了,就是去当~兵年纪也够了。所以,为什么当初去河渠的人是你,而不是那个半大的少年?” 杨峥确实没有想到,杜河清居然在这里挖坑等他跳呢! 他能不回答吗?不能! 他能撒谎吗?还是不能。 杨峥想了想,就苦笑着道:“确实是这样的,其实就是我不说,您也能猜得到原因,是不是?” 杜河清见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急于替自己辩解,就明白他这是准备把真相讲出来了。对于诚实的人,人们的宽容和忍耐力都是极好的。 “其实,我母亲不是很疼我。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可是我娘觉得,要不是为了给我补身体,我爹也不至于上山打猎,结果遇到了大家伙,把他自己搭了进去。” “虽然这并不是我的错,但是我娘不这么认为。她认为我八字不太吉利,做了很多让我记忆犹新的事情。”杨峥抬头看了看杜河清,见他眼里有震惊之色,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杜叔,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有家人,有亲情,有彼此。而我,除了玉娘,一无所有。” 李氏在灶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你母亲待你不好!” 杨峥没有躲避,只是点头:“是,可以说是极不好。“ “那我为什么要把闺女嫁给你?难道是让她跟着你一起受罪的吗?你娘折磨你,你可以跑,你是大男人,就是跑到天边也没有人会说你什么。可是玉娘不一样啊!她除了我们这些亲人,她有什么?” 杜河清的情绪有些失控,有句话说得好啊!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现在就是这么个心情啊! “您放心,我不会让玉娘跟着我一起吃苦的。” “口说无凭,我凭什么信你?”杜河清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他就应该去外面找人好好打听打听的。结果呢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吗?玉娘那丫头啊,只怕早就对杨峥动了几分真感情。 你想啊,换了是你三翻五次的被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救了,难道你心里就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吗? 杨峥苦笑,“我娘那个人,比较贪心。可能是年轻的时候苦日子过多了,导致性子也有些古怪。最重的是,家里的房子,地契都是握在我娘手里的,这些东西,都是用我的钱置办的。所以我觉得,我有使用权。“ “可是,我在我娘的眼中,就是一个讲不能讲道理,好像我没有这个权力似的。我送给她的东西,权当养老是没问题的。但是我不能再要回去,我要让玉娘过上好日子,这才是道理。” 杜河清满意的点了点头,要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考虑。 在灶间里,李氏也不由自主的喝了一点温水。 “你打算怎么做?” “前一段时间,我娘逼着我娶她娘家的女孩,我拒绝了,干脆就跑了出来。”杨峥苦笑,“他们是想架空我,可是却也没想想,这么臭的钱,还有人摸。” “那你打算怎么办?回去怎么向你母亲交待。” “这个嘛!”杨峥苦笑了一趟,“我倒是有个办法。反正我是不会娶她侄媳妇的,选什么样的婆娘,我得自己说了算。” “那,你有计划了没有?”杜河清又给杨峥倒了一杯茶,还道:“慢点!”这种无微不至,过犹不太。 “我打算跟镖局那边能个气,你看这样行吗?” 杨峥低下头,跟杜河清说了好一阵子话。 李氏在灶间有些听不清了,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问题,这二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到最后,杜河清看向杨峥的眼神,又恢复如初了。 他也是为了玉娘好,想着赶紧给她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躲躲风头。哪知道,这是一波未平,一婆又起啊! 乡下管这叫按下了葫芦起来了瓢。 “这能行吧?” “您放心就是,这办法我虽然没用过,但是用来对付我娘那种性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杜河清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他想了半天,才道:“这件事,我会好好跟玉娘谈谈,具体怎么选择,我们尊重孩子的意思。”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不容易 李氏听到这里,忍不住从灶间走了出去。 杜河清一抬头,正好看到李氏把手揣在袖子里,朝他们走了过来。 杨峥赶忙站起身来,他是小辈啊,想娶人家孙女,还不得乖觉一点。 “您怎么来了?”杨峥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他这个人平时都不怎么笑,难得线条变得柔和些,瞧着倒比往常还要顺眼几分。 “我孙女的大事,我能不来吗?”杜河清往旁边坐了坐,将自己方才坐的位置,给了李氏。 “你也坐。”李氏摆了摆手,让杨峥坐下说话。 杨峥就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刚才你跟杨峥说什么呢?”李氏是明知故问,之前她在灶间里,把这两人的前一段话听得清清的,只不过后来杨峥故意压低声音跟杜河清说了一些话,她就听不见了。 李氏就觉得吧,这杜玉娘是她一手带大的不是,她的亲事,自己这个当祖母的,总得好好掌掌眼吧!儿媳妇现在养胎,没有太多的精力操心这个事儿,男人又都是心粗的,指望他们把事情办好,根本不能够啊! 李氏觉得,她应该出来听听杨峥怎么说,毕竟当面说,可以观察到一个人的表情和神态,对他的心理可以有一定的判断。听别人转述,始终觉得差了一些什么。 “就是说他家里的事。”杜河清的脸上,就没开晴过。他对杨峥这个人是非常满意的,觉得这个小伙子各个方面都不错。但是玉娘嫁过去之后,不是只面对他一个人啊!婆媳关系还是很重要的,玉娘以后可是要在婆婆手下讨生活的。 杜河清不是捧自己的老娘说话,这十里八村当婆婆的人,很少有能像自己老娘这样能情达理的。自打采荷嫁进他们杜家,虽说生活上有这样那样的不容易,但是老娘从来没有像村里那些恶婆婆一样磋磨过自己的媳妇,反而处处都替媳妇着想,希望他们能把日子过好。不是他吹啊,村子里的小媳妇,大姑娘,谁不羡慕采荷有个好婆婆啊! 杜河清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到杨家去受罪,杨峥那个娘,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疼,还能疼玉娘?况且她还想让杨峥娶她娘家的侄女呢,玉娘要是真的嫁过去了,还不成了杨峥娘的眼中钉,肉中刺? 反正杜河清的心态,是十分纠结的。他一方面不想让女儿错过杨峥这个好男人,一方面又觉得杨峥的娘实在不是个好相处的,所以左右为难。 不过杨峥的办法倒是可行,如果真的成功了,那么玉娘和他之间的事情就会顺利很多。 李氏笑呵呵的看向杨峥,“老婆子也想听听你的主意,可否跟我说说?”李氏长得慈眉善目,脸上一点尖酸刻薄相都没有,说起话来和蔼可亲,非常亲切。 杨峥从小就是个没有长辈缘的人,好不容易有了师傅和师娘,但是师娘身体不好,师傅呢,天天板着个脸…… 杨峥此时此刻,竟然在李氏的笑容里,感受到了一丝亲情的温暖,他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脸上的线条,声音也比平时柔和了一些。 “祖母,我是这么打算的。我娘呢,把钱财看得特别重!不是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孝敬她,在背后讲她的坏话,事实上,有很多事我是难以启齿的。”比如齐氏不止一次想要将还是胎儿的他打掉,甚至将他生下来以后,还想亲手掐死他!再以后,便是对他不闻不问,他能活到那么大,也多亏了乡亲四邻的可怜。换句话说,齐氏除了将他生下来,几乎没有管过他,他一个有家有娘的人,反而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这事儿传出去,其实挺可笑的!但这是事实。 “我娘一心想将家里的产业都拢到我大哥那边,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钱是谁挣回来的!我也不怪她,十根手指头有长有短,更何况我这个当儿子的,从小都没有在她身边尽过孝,她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杨峥看了看李氏,又看了看杜河清,才又道:“这件事,我不打算用太强硬的手段去解决。我自己倒不怕什么,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但是我就怕委屈了玉娘,万一我娘指责玉娘不孝,那这个罪名可就大了!” 李氏听到这儿,心里可以说是非常的郁闷了。 孝字压死人啊!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杨峥再怎么着,也是小辈。玉娘嫁过去了,那就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 难道她还能跟自己的婆婆对着干?只怕脊梁骨都得让人戳烂了。更何况,杨峥的娘本来就不待见杨峥,要是想磋磨玉娘,简直不要太容易啊! 李氏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 杨峥的观察力也是极强的,见李氏这样,他马上就道:“所以,我打算请我们镖局的总镖头出面。我现在做镖师的收入也算是挺高了,我想让总镖头收玉娘做干女儿,再让总镖头出面替我们保媒。我会跟我娘说,她要是不同意,那我就不能在镖局待着了,以后自然也就没钱了!所以为了钱,我娘一定会同意玉娘进门的。” 李氏皱眉,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就算成亲了又怎么样,当婆婆的,要想秋后算账,也有很多办法。 杨峥道:“我们总镖头非常器重我,我的事,他会同意的。不仅如此,我和玉娘成亲后,会分家出来单过。” 李氏眉头一松,却忍不住问道:“分家单过倒是不错,可按照你娘的心思,你跟玉娘不会净身出户吧?” “还真让您说着了!”杨峥苦笑,“可不就得净身出户吗?” 杜河清之前已经听过杨峥的办法了,这会儿再听杨峥说一遍,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这当娘的人,做到这份上,也太绝了! 儿子呢,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话又说过来了,如果换作是他的话,他能不能活到杨峥这么大还两说呢! 这孩子,能长到这么大,不容易啊。 第三百六十九章 诚意 李氏听了杨峥的话,心里是有些不大高兴的。 净身出户,说也来容易,但是两个人身无分文的过日子,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她倒是不介意多给玉娘一身嫁妆,可是依着杨母的性格,会让她把那些嫁妆带出来吗?况且她的玉娘生的那样好,性情又是顶好的,凭什么非要嫁到这样事非不分的人家去啊! 李氏越想越头疼,她可是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经历过太多事,啥没见过?过日子,就得平平稳稳的,才能过出滋味来。三天两头闹腾的,那是过日子吗?熬日子还差不多。 “祖母,我方才也跟叔说了几句大实话!现在呢,我就再说一遍。”杨峥停了一下,才道:“我离开家以后,跟着师傅去了蜀地习武,我那时候已经十岁了,习武有些晚了,吃了不少苦头,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成绩。我当了镖师以后,真的是遇到过很多危险的事,我当时年轻,不懂事,就觉得多挣些钱,或许我娘对我的态度就会有所不同了。” 他动了动唇,却是没再说出什么来。 李氏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又生出几分同情之心来。 “可是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我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难以改变的。母子之间,也是需要缘分的。或许,我娘将我生下来时,已经把我们之间的所有缘分都用尽了吧!我看开这一切以后,便留了一些后手,我方才也跟叔叔说过了。” 杜河清就点了点头,“这孩子不容易,虽然给家里不少钱,但是自己也偷偷攒下不少。”给家里的都是明面的,数目也不是特别大,但是他自己留下的都是一些大头。 “祖母,我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如果我不留两个心眼,只怕将来自己什么都剩不下。”杨峥有些心疼的道:“当初我不肯娶我母亲的娘家侄女,我娘甚至说过让我以后就不要成亲了,让我大哥的儿子来给我养老送终的话……” 李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当娘的,心也太狠了!她都不心疼自己的儿子,还能指望当侄子的给叔叔养老送终? 这上梁不正,下梁歪!杨母那般糊涂,大儿子从小在她身边,耳濡目染,又能好到哪里去! 李氏这一刻,是真的心疼杨峥了。 “所以说,净身出户是假!我会把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给玉娘,当成是她的嫁妆,聘礼。日后我们净身出户,包括房产,银钱,都会在玉娘的名下。我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我娘就是再不讲理,也不敢动儿媳妇的嫁妆,更何况两家已经分家,以后我们就过自己的小日子了,玉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需要顺着别人,委屈自己。” 李氏听说杨峥要把自己的所有财产记到杜玉娘的名下,当下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你,你这……”这孩子,心眼也太实在了吧!他这么做,是一丁点的退路也没给自己留啊! “是啊,祖母,我以后不会欺负玉娘的!真要是惹恼了她,我怕是连饭都没得吃了。” 李氏这会儿真是有些感动了,她点了点头,不住地道:“好孩子,好孩子,难为你了。” 杨峥的诚意,他们已经看到了。 说实话,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真的是绝无仅有的,至少李氏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如果祖母和叔叔能够感受到我的诚意,还请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我对玉娘是真心的!”杨峥当下起身朝着东方跪下,举手发誓:“我杨峥,以天地之名起誓,若能娶杜玉娘为妻,必定珍惜她,爱护她,绝不负她!终身不纳妾,不论子嗣!若违此事,必遭天谴!” 李氏吓了一跳,等醒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惊呆得说不出话来了。她被感动了,这样的誓言,可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 “好孩子,快快起来!” 古人对誓言极为看重,认为发誓必应誓,若不是到万不得之时,绝不会轻易启誓。特别是像李氏这种仿佛的人,相信因果,相信轮回,杨峥发的这个誓言,可以说是非常能够打动她的。 杜河清愣了一下,连忙把杨峥扶了起来。 李氏考虑了一下,才叹了一口气,十会无奈的问道:“杨镖头,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想要娶玉娘吗?你喜欢她?爱她?可是你们一共也没有见过几次面啊?” 这个问题,杜家人以前问过,但是李氏总觉得不踏实,所以想再问一次。 “我跟玉娘,并没有在私下里见过,只不过有几次,是机缘巧合,我救了她,她也救了我。说起来,好像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一样,玉娘善良,坚强,是个非常聪慧的人!说句不妥当的话,最重要的是,只有玉娘让我有归属感,在此之前,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成家!” 这个回答,很理智,又没有夸大,特意讨好的成份在里面,李氏还算满意。 “你的诚意,我们也看到了!这件事,我要再问问玉娘!杨峥啊,若是你无事,三天后再来吧!若是你有事,便等你方便的时候,再来!” 杨峥点了点头,起身冲李氏和杜河清抱拳道:“如此,晚辈就先回去了!” 杜河清起身,将门板打开,把杨峥送了出去。 等杨峥离开后,杜河清又将门板安好,仔细的检查了门户后,才回身道:“娘,回后边吧!”前边再怎么说,也是有些凉。 李氏点了点头,慢慢起身,问他:“老大,你咋看的?” 杜河清想了想,就道:“这孩子,稳当,有担当,有本事,又不是个愚孝的。” 李氏也赞同这些,“就是家里不太省心啊!” “娘,世上哪儿有十全十美的人呢!换了旁人,能为玉娘做这么多吗?我瞧着他前几天走镖,怕就是跟那个总镖头达成了协议,什么人能那么好说话啊,说认干亲就认干亲,没准就是换回来的。” 第三百七十章 尾巴 李氏也不傻,自然也知道儿子说的这话是大有可能。 “如果真是那样,那这孩子对玉娘,也算是没得挑了。”李氏摆了摆手,只道:“这事儿啊,还得我亲自问问玉娘,你们就跟别着掺和了。” 时辰还早,李氏就把杜玉娘叫到厢房去了。 杜玉娘早就准备着呢!李氏为什么叫她,她心里门清。 “玉娘啊!你跟祖母说说,杨峥那个人在你心里是啥样的?” 杜玉娘微微低了下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十分正色地道:“是个好人,有担当的好人!” “就这?”李氏没有想到,杜玉娘对杨峥的评价,居然这么简单。 “这很简单吗?”杜玉娘笑了笑,才依偎到李氏身边去了,“祖母,这不简单呢!杨峥是个善良的人,是个好人,但是他不是对谁都好的。他能看清人心,知道该对谁好,该对谁狠!您想想,这十里八村有多少愚孝的人,为了一个孝子,让自己的媳妇和女儿跟着吃苦受罪。远的不说,就说您年轻时候的那个小姐妹吧!她嫁的那个男人姓什么来着?” 李氏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姓崔。” “对,崔家那个男人是个老实的,对她也好吧?可是他娘浑啊!天天的虐待媳妇,还把她给打小产了!当男人的,眼瞧着自己的妻子受罪,腹中的孩子都成型了,却硬生生的落了下来,他却只能让自己的媳妇忍着,忍着,再忍着。结果咋样?您那小姐妹还不是硬生生的熬坏了身子,嫁过去不到十年就没了!反观崔家那老太太,一天天中气十足,活到了八十岁!” 提起这个事,李氏不由自主的哀叹了一声。 当年她那个小姐妹,也是个特别爽利的人,模样虽说不是太出挑,但是白白净净的,很耐看。只可惜找了个不中用的男人,硬生生的把她给熬死了!崔家那老货,简直不拿她当人啊! 李氏想到这儿,大概就明白杜玉娘的意思了。 杨峥那个人,心明眼亮,谁对他好,谁对他虚,他心里一清二楚。光瞧着他安排的那些事,就看得出来,这个孩子心里是个有成算的,不愚孝,也知道护着玉娘! 玉娘的事,也是被逼到这儿了,确实是骑虎难下啊!贺家人要是一直不死心,玉娘能嫁到哪儿去?只有杨峥,似乎根本不在乎那个姓贺的,还答应会护着玉娘周全。 “玉娘啊!这终身大事,可马虎不得啊!一定认准了,就没有再反悔的机会了。” 杜玉娘喃喃地道:“祖母,都说盲婚哑嫁!有多少女儿家,直到成亲的那一天,才能见到自己的丈夫?我跟她们比起来,已经很幸运了。至少我知道杨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相信我不会看走眼!有您和爹娘帮衬着,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李氏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于是乎,杜玉娘和杨峥的事,得到了杜家人的默认。 三天后,傍晚时分,杨峥来到杜家,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也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心里便是狂喜的情绪! 长这么大,他心中头一次有了怯意。当年他一个人面对下山的土匪时,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过。那时他想的是,大不了一死,可现在他想的却是,万一失去了玉娘,他该怎么办。 还好,还好! 杨峥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杜子里。 “多谢祖母,多谢叔叔成全。”杨峥起身施了一礼,才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玉娘的,这辈子,绝不负她。” 杜河清点了点头,道:“接下来,我们就等你的消息了。” 杨峥连忙点头,“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好!”年前得先让总镖头的夫人将玉娘认下做他们的干女儿,等过了年,自己便可以把总镖头的‘想法’透露给家里知道。娘心中再不乐意,也不会让他丢了镖局的差事的。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不希望玉娘受委屈。”杜河清这会儿,心里又酸又涩,明明八字还没一撇呢,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的姑娘好像明天就要嫁人了似的。七尺高的汉子,这会儿眼眶发酸,胸口处也闷得不行。 杨峥再三保障,态度诚恳,杜河清就是想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真要说起来,杨峥的娘偏心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谁家没点难念的经啊!兄弟多了,有偏有向也是常态。 “叔,我能去见见玉娘吗?” 按理说,这是不合规矩的,但是杜河清竟然没有直接出言拒绝,而是看了看李氏。 在杜玉娘的婚事上,李氏是持十分支持,乐见其成的态度的。她是这个家的大家长,又是养大玉娘的人,毫不客气的说,在玉娘心里,这老太太的地位,可比自己和孩子她娘要重要多了。杜河清肯定是要听取自己老娘的意见的,老太太要是同意,他就没有反对的理由。 更何况,玉娘的心性跟以前已经不太一样了,就是见一面,应该有没有什么问题。 李氏瞧见儿子的眼神,想了想,就道:“也行,反正小锦也在,没事的!小锦是玉娘的姑姑,那是长辈,有长辈在边上看着,没事的。你把玉娘叫过来,把小锦也带上。” 反正小锦也听不明白。 杜河清闷闷的应了一声,就去了后院。 外头风声阵阵,看起来要变天了。 李氏拿火钳子夹了炭,放到一个炭盆里,给杨峥取暖。杨峥要替她干这个活,李氏没让。 不多时,杜玉娘带着如锦来前边了。 杜河清没跟过来。 李氏笑呵呵地道:“玉娘来了!行了,你们年轻人有啥要说的就说吧!时间不早了,玉娘,你一会儿记得喊你哥,让他从后门送杨峥回去。”别翻墙,太危险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祖母,我送你。” 李氏摆了摆手,自己往后面去了。 杜玉娘暗暗松了一口气,可是一转身看到如锦的时候,脸上便烧了起来。她怎么把这个尾巴给忘了啊! 第三百七十一章 哪儿来的 李氏让如锦跟过来,是觉得她像个小孩子似的,头脑也不聪明,平时也不爱说话,应该听不懂,就是听懂了也不会往外说。有她在呢,就像是个见证似的,对于杜玉娘的名声是个保障。 这是李氏的想法。 可是如锦不傻啊!她可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了!现在不管杨峥说什么,如锦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自己这不就是有把柄落在她手上了吗? 杜玉娘一想到这个,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纠结的目光。 杨峥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如锦的身上。 杜家人不习武,看不出如锦和常人有什么不同,他们只当如锦安安静静的,是个不折腾的病人。但是杨峥不一样,他是习武之人,武学造诣不低,一下子就能看出如锦的不同之处来。 此女年约三十,身量中等,目光沉如潭水,眉眼处尽敛刀锋!此人光从外表看,绝非什么等闲之辈,要不是那天在胡同里,她一掌击退了那个黑脸婆子,救了杜玉娘,杨峥此时绝对会把她列为一个危险人物,禁止她接近杜玉娘。 就算这样,杨峥还是有些忌惮这个女人,她的来历太过蹊跷,偏偏玉娘对她毫无防备,这一点让他很头疼。 “你那是什么眼神?”如锦目光如水,唇边似乎带着一抹轻笑,她盯着杨峥上下看了两眼,眼睛里的碎芒却是越来越亮。 杨峥皱眉,向杜玉娘看去。 哪知就在这时,突逢异变!如锦突然向杨峥攻了过来,她气势凌厉,脚下步子奇快。 掌风呼至,杨峥后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本能的变了一下身位,侧身躲过这一掌,一只手似虎钳一般将如锦的手臂捏住。 杜玉娘吓了一跳,好好的,这两个人怎么就打起来了。 二人你来我往,上窜下跳,打得难解难分,好不热闹。 杨峥是男人,力气很大,杜玉娘看不懂武功招式,只觉得他的动作都很大气。反观如锦,身段柔软,招式看起来有些古怪。 “你们别打了……”杜玉娘急得跳脚,这要是被祖母和爹发现了,还了得!别的不说,光是如锦的来历,只怕就要说不清楚了。 这么一会儿,两个人已经走了十几招了。 杨峥和如锦一交上手,就发现这个女人不简单,她的功夫路子像是自成一派,非常少见。而且他还发现,对方只是试探自己,并没有要下狠手加害他的意思,想来也只是想试探他的底细。 果然,如锦这会儿虚晃一招,跳开两步,算是住手了。 杨峥也没有不依不饶,气势一变,也是收手了。 杜玉娘看得胆战心惊,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两个人这么近距离的实战,这种感觉,太惊心动魄了!上辈子贺元庚也养了不少江湖人士,她是内宅的妇人,从来只听说过这些人如何如何厉害,却从来没有看过他们交手。后来她离了贺家,住在了庵堂里,就更不怎么接触外人了。 那些尼姑,哪里会什么武功啊! “你是霸刀一派的传人?”如锦说完这话,自己也愣了一下,霸刀一派,她脑袋里怎么会出现这个词呢!为什么她会认定杨峥是霸刀一派的传人呢? 杨峥也愣了一下,他在外行走,惯常用剑,别人只当他是使剑的,不想与这女子交手十余招,她竟能看出自己的师承! 霸刀一派,说起来也是十分复杂的。 “你到底是谁?” 如锦刚要说什么,可是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她皱眉,头像针扎般似的痛了起来。 杜玉娘连忙走过去,“想不起来就不要想,头疼的滋味难不成好受?” 杜玉娘也是前几天方才知道,如锦虽然身体已经恢复了,但是也许是因为失去了记忆的关系,她有时候会犯头疼的毛病。 如锦连忙坐下,也顾不得地上凉不凉,缓缓吐纳,情绪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头疼的感觉也如潮水般退去。 “如锦受过伤,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总之,她不会害我,你放心!” “你这么肯定。” 杜玉娘点了点头,“她若害我,当初又何必救我,而且她可不止救了我一次。”杜玉娘就把前几天有人夜闯杜家,然后如锦把这些扔出去的事一一说了。 杨峥也听过那件事,当街冻死了六个黑衣人,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街头巷尾就没有不谈论此事的。 不承想,这件事居然有杜家有关,而且那人的口供,竟又是指向了贺家! 杨峥睚眦欲裂。 这贺氏父子真是丧心病狂!若不是此时还不能动他们,他真想将这二人好好整治一番,让他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杜玉娘把如锦扶了起来,“你就放心好了,如锦要是想害我,我早就死了八百次了!我祖母认她做了干女儿,以后她就是我姑姑。还有,我家里人都当她这儿不太灵光,所以这件事你得替我保密。” 杜玉娘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十分忐忑的,她长长的睫毛不安的扇动着,就怕眼里的怯弱会遮挡不住,全都被那人瞧去。 杨峥对于她来说,何尝不是比她自己的命重要!?她放在心里敬着,爱着的人,就要跟她订亲了,这种喜悦的不安,紧张,让杜玉娘觉得很不真实,好像她一个不小心,就会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怕醒来! “好!”杨峥哪里会看不到杜玉娘的不安,不过,他不就是想守护她吗?又怎么舍得让她不安。 杜玉娘听到他的保障,这才扬起淡淡的笑容来。 杨峥只觉得她这一笑,满室生辉。心脏也受不住狂跳起来了! “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杨峥看了看如锦,见她坐到椅子上闭目养神,才道:“我有东西要给你。”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来,递到了杜玉娘的手上。 杜玉娘十分狐疑,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大吃一惊。 布包里包着两只玉镯,那玉镯质地细腻温润,白而透,摸起来细腻非凡。镯子的样式极为普通,上面光洁如镜面,没有半点花纹。 杜玉娘只道:“这……哪儿来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她手里的这副玉镯,看着非常淡雅,上面没有任何纹饰,瞧着有些不起眼。可是越看,就越能发现这玉镯质地细腻如同羊脂一般,那如脂膏一般的白色,像是化不开似的,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这绝对是好东西啊! 按照市价估一下,绝对不会低于三百两银子。 这太贵重了。 “你放心,来路光明正大!”杨峥笑了笑,“早年我走镖的时候,曾经顺手救过一个商人,这是当时他送我的谢礼。” 杜玉娘睁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其实当时他送的东西特别多,堆得像小山一样,我说不要,他却死活不肯把东西带走,非说什么他的命是最珍贵的,钱财不过是身外物罢了。我当时也没办法,就顺手从最上面拿了一个小盒子,告诉他算是收过谢礼了,让他把别的东西都拿走。”杨峥从来不是一个怕被人误会的人,很多事他宁愿别人胡思乱想,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去解释。 但是这个原则到了杜玉娘这儿,就被他打破了!他不愿意让玉娘误会他,一丁点都不行!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事情,不管多复杂,他都愿意解释。 “杨大哥,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杜玉娘觉得好奇怪,该紧张的人是她啊,为什么她觉得现在杨大哥好紧张啊! 杨峥长这么大,还真的没紧张过几次。胡咸总说他是木讷不懂风情的人,他承认他不懂男女情爱的事,但是面对自己在意的姑娘,他会下意识的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让对方不高兴,而这种在意慢慢就会变成喜欢甚至是爱。杨峥虽然不是很懂,但是他是完全按照本能在做事,他不愿意看到杜玉娘伤心,更不想她为了自己的事情闷闷不乐。 杜玉娘把镯子包子,往他面前一递,道:“我不要。这镯子太贵重了,我平时也没有机会戴它,万一磕碰着了就不好了,你拿回去收好。” “送出去的东西,我还能拿回来?”杨峥只道:“你若不戴,就替我收着好了。我平时也没空管理这些东西,放久了都不知道掖到哪里去了。你一个姑娘家,肯定心细,帮我收着吧!” 反正将来都是你的。 杜玉娘的脸庞红了又红,想了想,便把布包收了回来,“行吧,这东西太贵重了,万一碰坏了,也真是白瞎了。我帮你收着就是!”说到这里,杜玉娘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惊呼一声,“啊,杨大哥,差点忘了!” 杨峥只道:“何事?”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口气有多么的紧张。 “那箱子……”杜玉娘比划了一下,“你忘了?富家的!”她小声的嘀咕两声,杨峥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从富长河的奶娘那里拿到的那箱子黄金。 “无名无姓,无主之物,落到谁手,便是谁的了!你总不至于觉得,我还要把那东西还回去吧?” 杜玉娘只道:“不是,我没那么想。可是,我怕爹娘发现了,不好交待。”毕竟是一箱子的黄金啊! “要不你还是把它搬走吧!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 “就放在你那里吧,若是叔和婶儿问起来,你便说是我特意拿来给你的就好。” 杜玉娘也知道,杨峥承诺要把他攒下的钱都归到自己名下的事。她觉得杨峥这么做,简直就是傻到家了!他看起来也不像那么傻的人啊,为什么那么容易的相信了她呢!那可是他的全部身家,他竟然也舍得。 “哦,那好吧!”不管怎么说,杜玉娘的心里是非常甜的,她能够感受到杨峥的心意,能够感受到杨峥也像她一样,心里装着她,这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 平平淡淡的生活,才能活出真的滋味儿。 这么简单的问题,前世的她怎么就不懂呢! “对,你安心收着就是,将来我的东西都是你的。” 明明知道杨峥说的是实话,可是杜玉娘就是做不到理直气壮。明明两个人的关系就要确定下来,可是她却总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不可否认的是,杨峥的话,让她觉得很甜,心里往外冒着那种不真实的甜泡泡,好像下一刻她整颗心就要被包裹进去似的。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杨峥便提出告辞了。 “玉娘,我先回去了!我估计要是我要是再不走,杜叔的脸真的是要黑成锅底了。” 杜玉娘倒是没有想到,杨峥还会开这种玩笑。大概他也发现了,自己有点束手束脚吧!他这是想让自己放松点,不要太绷着? “玉娘,年前我可能不会过来了!等过完了年,我会安排好一切,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安心等着就行了。” 杜玉娘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杨大哥,你一定要小心。” 杨峥就站在杜玉娘身边,他有心伸手去摸一摸她的头,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 “傻丫头,你对我有点信心,嗯?”他突然往前跨了一步,微微低头看着杜玉娘,小声道:“等我再回来,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好吗?” 杜玉娘扬起头笑道:“好,我不想逼你的,等你想说了,我再听。” 女孩的眼睛里,全是星光一般的碎芒,大概是因为羞涩的关系,她的脸红红的,看起来像是涂过了胭脂一般。她唇色醉人,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杨峥徒然觉得空气稀薄起来,他伸手捏了捏杜玉娘的手,“我走了!”说完便像被什么毒物蛰了似的,松开了手,大步的往后院走了。 再留下去,他怕自己的理智崩溃,直接做出什么吓到玉娘的事情。 杜玉娘惊了一下,连忙追过去,等到了后院,哪里还有杨峥的影子。 不用问,肯定是又翻墙走了。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手里握着那个小布包,心境复杂。 一直都在忐忑不安的杜河清听到动静后,第一时间从上房跑了出来。 “人呢!” 杜玉娘连忙道:“走了,爹,如锦还在前头呢,我带她回屋去。” “杨峥跟你说啥了!?” 杜玉娘脸上发烫,这个要怎么回答啊! “没,没说啥,就说他都安排好了。哎呀,爹,你能不能不问了,我们能说啥。”这会儿杜玉娘脸上烧得厉害,好在是夜色朦胧,她也不怕被人看出什么来。 杜玉娘转身回了铺子,轻轻的拍了拍如锦的肩膀。“怎么样,回去休息吧?” 如锦睁开眼睛,点了点头。杜玉娘举着油灯,两个人前后脚离开了铺子。 杜河清钻进被窝里,跟刘氏道:“这闺女啊,当真外向、这还没成亲呢,怎么就替杨峥说起话来了。”他这一天的心情都不怎么好,总觉得玉娘就像是养大的珍宝娇花一般,而杨峥呢,就是来偷他珍宝的贼! 刘氏困倦的厉害,哼了两声,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杜河清帮她盖了盖身上的被子,稀里糊涂的就睡了过去。 再说杜玉娘和如锦二人回到上房后,如锦闷声不响的躺到床上去了。杜玉娘也不好劝她什么,只能由她去了。 要说起来,这如锦身上奇奇怪怪的地方真的是太多了,她现在知道如锦不会伤害自己家人以后,心态转变了不少,反而能接受这样的如锦了。 杜玉娘把玉镯子藏到枕头底下,想起杨峥的话,心里异常踏实,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没过几天,就是双生子的一周岁生辰了。 周岁抓周,是个民间习俗,也是讨个好彩头的意思。 小孩子抓到了笔,就是个文曲星下凡,抓到大印就更不得了了,那将来是要当官的。 而女孩子呢,一般抓到针线包,就是心灵手巧之意,如果抓到了胭脂,梳子,荷包一类的东西,也是比较好的。 周岁生辰这天,除了有洗收姥姥在场以外,还应该有家人长辈,亲朋好友,在一起庆祝这个事。 杜家的亲戚少,跟二房分家以后,村子里的人来往也少了。李氏不好厚脸皮大办收礼,就只摆了两桌简单的家宴,请了给刘老汉一家,给两个孩子添点福气。 本来呢,李氏还想让杜安康去请田老汉和袁氏的。可是田氏拦着没让,还说她娘那个人是拎不清的,没准会在这个好日子里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到时候让大伙听了心生不快,没必要。 李氏也就顺着孙媳妇的意思,没再提请田老汉和袁氏的事。 在周岁生日这天,两个孩子也有了大名。 老大叫杜源盛,都比二叫杜源茂。 皆有兴盛,繁茂之意。 两个孩子也是争气。老大源盛抓到了一个算盘,还像模像样的扒拉了两下,可把大伙喜坏了,都说这孩子将来是当掌柜的料,没准啊,日后能把生意做得有声有色,甚至比他爹做得还要好。 老二盛茂就更有意思了,一手握着一本《三字经》,一手握着一只毛笔,不停的向人展示他的战略品。 大伙觉得,老二这个也是个好兆头,将来识文断字的,跟他小叔一样是个有学识的人。 邱彩蝶亲手给两个孩子做了虎头鞋,鞋底特别软,鞋面上绣的老虎活灵活现的,特别是老虎头做得也十分逼真,让面还用棉线做了假的虎段,让人看了爱不释手。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日子就进了腊月。 腊七腊八,冻掉下巴。 一年当中,应当数三九天是最冷的了。一进腊月,那小北风像刀子一样往人脸上割,往人脖子里灌。 腊八要吃腊八粥,杜家也是为了应景,做了好大一碗的腊八粥,食客们分一点,左右邻居分一点,自己家里也就没剩下多少了。 杜玉娘想念杨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现在只要一看到什么东西,就立刻把这东西跟杨峥联系起来。看到了腊八粥,她也忍不住想,杨峥不知道吃到腊八粥了没有!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 事实上,杨峥此时回了三里坡,正在接受齐氏狂风骤雨般的逼问。 “我问问你,你到底娶不娶?”问得还是娶她侄女的事情。 杨峥咬死了不松口,他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郭氏两眼,突然道:“我不娶。娘,你既然那么喜欢自己侄女嫁到家里来当儿媳妇,不如就让我哥娶了得了。” 郭氏本来是想看热闹的,突然听到杨峥说了这么一句,腾的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横眉冷目,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老二,我没做啥对不起你的事情吧,你啥意思啊,你是想破坏我跟你大哥的感情吗?我们两口子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这也太狠毒了吧!老话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我看你糊涂了,在外面好的不学,专门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的做派。” 齐氏没有说话。 当大嫂的人,敢当着自己婆婆的面,把小叔子骂得一文不值! 这种事情在别人家,几乎是不敢想的。儿子再不好,那也是从当娘的身上掉下去的肉,这个儿子允许她打,她骂,但是绝对不允许别人指责一下! 齐氏呢,完全无动于衷。 就像是没听见似的! 郭氏见状,脸上得意的表情越发明显了。 “老二,这两年你往家里捎的钱越来越少了,该不会是你也跟那些人一样,学会喝花酒,逛窑子了吧!?哎哟,那可是烧钱的玩意!难怪,都不把孝顺咱娘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呢!” 齐氏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杨峥轻哼一声,“怎么,我娘就我一个儿子,你和大哥就不应该孝顺咱娘了?” “那能一样吗?”郭氏翻了个白眼,道:“我跟你大哥好歹有大宝了!你呢,这么大岁数了还一个人过日子,娘能不着急吗?” 齐氏得了台阶,脸上的颜色好看了不少。 “老二,你表妹可是个好姑娘啊!我告诉你,你娶了她,真是一点都不吃亏。”齐氏卖力的替自家侄女吆喝。 “你若是还当我是你娘,就赶紧去把这件事定下来!” 第三百七十三章 亲事 齐氏耷拉着眼皮,用三角眼盯着杨峥,好像一只随时会窜出去咬人的毒蛇一样,任谁看了她这副表情,都不会想到她会是杨峥的母亲。 反观杨峥,他对这种情况早就已经见惯不惯了,凉透的心,让他的情绪并没有任何起伏和波澜。 这哪里是母子俩,分明就是仇人。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久久没有得到杨峥的答复,齐氏有些恼羞成怒了。 杨峥只道:“娘,你是知道我的,我娶妻与否,无所谓的事。” 齐氏怒声道:“什么话,你都多大年纪了,别人像你这个岁数,孩子都两三个了!你要是不成家,外头的人还指不定怎么戳我的脊梁骨呢!” 杨峥暗笑,说来说去,她还是为了她自己。 “我的事,可能不大容易,娘,您就别操心了。” “什么话!老二,你这是油盐不进啊!”没等齐氏发飚,杨峥的大哥杨峰就不乐意了。要是按他的意思,杨峥不成亲才好呢!等以后他年纪大了,娶不上媳妇,没有孩子,那么他挣多少钱不都得是大宝的啊!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老娘受不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也不知道杨峥给那些人喝什么迷魂汤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向着他说话呢! “咱娘是为谁啊!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小子没良心!” 为了他好? 杨峥不置可否。 “大哥,我知道娘是为我好。”杨峥不紧不慢的盯着杨峰,“你们怎么想的,我心里一清二楚。” 杨峰到底是有些理亏,他心虚的扭过头,轻哼一声,好像杨峥特别不识好歹一样。 杨峥笑了笑,又转回头对齐氏道:“娘,本来我真的不想成亲的!不过现在嘛,我改变主意了。” 齐氏听了这话,心头就是一喜。 她娘家侄女是个好孩子,听话,能干。要是真的把她嫁给老二,她还觉得委屈她侄女了呢!不过也没关系,她不会让这个孩子受委屈的,只要她把老二拿住,让他把钱都交出来,替家里卖命,就行了! 齐氏想了很多,反正她就是觉得,这两年杨峥变得有些不太听话了,要是不找个能拴住他的法子,她是不会甘心的。她受了那么多苦,把这个孽子生了下来,他就应该做牛做马的来报答自己。要不是他命硬,还没出世就克死了他爹,她至于变成寡妇吗? 齐氏觉得,单凭这一点,她怎么压榨杨峥都不算过分。 “哦,肯成亲了?”齐氏心里一松,当下道:“早这么听话,我就不用跟你上那么大的火了!” 杨峥没说话。 齐氏就又道:“我明个儿请人把你舅舅请过来,商量你跟小妮的婚事。” 杨峥摇了摇头,“娘,这件事我说了不算。” 齐氏惊讶不已,“什么叫你说了不算,老二,你不是答应了吗?” “这件事,只怕只有您能作主了。” “我不是答应了吗?”齐氏脸色不太好,“老二,你到底什么意思?” 杨峥叹了一口气,才道:“我们总镖头,要把他的干女儿嫁给我。” “啥?”齐氏傻眼了。 杨峰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总镖头的干女儿!虽说不是亲生的吧,但是一旦靠上总镖头,那就等于抱上大腿了啊! 杨峰酸不拉叽地道:“哎哟,二弟,你可真是好命啊,总镖头居然要把他的干女儿嫁给你!” 齐氏半天没回过神来,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事。 “总镖头的干女儿?什么人啊?” 杨峥只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您也知道的,我们总镖头有三个儿子,可是一个闺女也没有,听说他夫人特别喜欢女儿,机缘巧合之下,就认了一个。” “该不会是个满脸麻子的吧?”杨峰道:“老二,你还是回了他吧,什么干女儿,说不定是个有毛病的,娶到家里来,多闹心啊!” 齐氏倒不这么认为,那个总镖头好像挺器重老二的,这么做,也许是为了拉拢他。不过,这样的好处,可不能被老二得了去,他本来就比老大有出息,要是再娶了总镖头的干女儿,那他在这个家里怕是要反天了! 再有,总镖头的女儿嫁进这个家,能侍候她?她都一把年纪了,怕是还要在那小娘皮面前低三下四! 齐氏可受不得这个气,当下道:“你回了就是了!只说你与小妮从小就定亲了,他还能坏人姻缘不成?” 这就是他娘啊!见不得他有一丝好。 杨峥的心里,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齐氏的回答,也早就是意料之内的事。 “哦!回了倒是无所谓,只是娘……”杨峥似笑非笑地道:“回了这门亲事,我或许就在镖局待不下去了!到时候没了差事,拿不回钱来,您老可别怪我!” 齐氏瞪大了眼睛,“你威胁我!老二,你越来越能耐了是吧?” 杨峰听了这话,倒是沉默了下来,想到了种种可能,眉头皱得紧紧的。 “我不是威胁您,您想吧,我要是回绝了总镖头,他会高兴吗?只怕到时候他把我撵出去都是轻的。我们总镖头在江湖上颇在地位,他要是放出话去,哪个镖局还敢收留我?到最后只怕我就不能做镖师了!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一个镖师,得罪这一行的老大。”杨峥这话,有些言过其实了,只是齐氏不懂啊!她一个农妇,哪里可能懂得江湖上的事! 在齐氏眼中,杨峥所在的镖局,那就是顶了不起的一个地方了,说那里有金山银山,齐氏也是相信的! 这些年,杨峥在镖局当差,拿回了多少银子啊! 啧啧! 要是能把那个总镖头的干女儿娶进门,倒也是一件风光的事! 只不过,这事儿得好好琢磨琢磨,无论如何,也不能娶个祖宗进门! “总镖头的干女儿是什么人?她爹娘是干什么的?” 杨峥想了想,“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好像也只是一般人家,投了总镖头夫人的眼缘,才会认下了干亲。” 齐氏哦了一声,细细的思量起来。 第三百七十四章 毒计 齐氏想得比较多。 总镖头的干女儿,这明显就是一块大大的馅饼啊!从天而降,正砸到老二的脑袋上。 如果能把这个馅饼吃到嘴里,那无疑是件挺美的事!但怕就怕这所谓的干闺女,仗着自己有靠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谁家的闺女啊?家里条件咋样?老二,不是娘说你,你得看好了!别什么人都要,要真是满脸麻子,你也娶?” 杨峥轻轻的哼了一声,“娶不娶的,是我能说了算的事情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您信不信,明个儿我要是回了我们总镖头,后天我就不用再去镖局了!这件事,我作不得主,您可以作主!您要是让我娶小妮,我二话不说!但是丢了镖局的差事,您就再别找我说话了。您要是让我娶总镖头的干女儿,我也无话可说,反正前有狼,后有虎,怎么着都是娶!但是,我把这话给你搁这儿,总镖头的干女儿,可不是什么善茬子,您要是在她面前摆婆婆的款,怕是不能够。” 齐氏气得胸口疼,真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烦躁的挥了挥手,“我再想想。” 杨峥二话不说,起身就走,不一会儿,齐氏就听到了关门声。紧接着,厢房那边的门也传来了动静。 杨峰不屑的撇了撇嘴,“咋好事都让他给摊上了。” 齐氏道:“你要是有本事,咱们还用得着看他的脸色?” “他敢哪您摆脸色,反了天了还!”杨峰道:“娘,他就是那孙悟空,再怎么翻腾,也逃不出您的五指山啊!” 你知道个屁! 齐氏默默的骂了一声,眯着下垂的三角眼,心想,这件事情还真有些难办! 娶小妮,得罪了总镖头,那这饭碗肯定是要砸了的!换成是她,好心给人说媒,这人不识好歹,她生气不?肯定气死了。 娶总镖头的干女儿!?人家可是有靠山的啊!万一娶了尊大佛回来,她还不得把她供起来? “娘,你想啥呢?”杨峰道:“这事儿还用想吗?当然是让老二娶总镖头的干女儿啊!” “为啥啊?”齐氏这个时候,也想听听大儿子的想法。 杨峰把凳子往前凑了凑,讨好地道:“您想啊,老二说的,总镖头没有女儿,他家夫人稀罕闺女,就认了一个干女儿,是吧!” 齐氏点了点头,她听得真真的,是这么回事。 “您想,这干女儿那么投总镖头夫人的脾气,将来指不定要从那边得多少好处呢!只怕嫁妆也不能少了。这人也不一定是个聪明的,老二不是说她是一般出身吗!眼皮子兴许比大宝他娘还浅呢!只要您用点手段把她笼络住了,还愁她不跟咱们一条心?到时候让她吹吹这枕边风,老二那边不得都听你的?” 齐氏想了想,觉得老大这话非常有道理。 “老大,你可想好了,这事儿一旦落准了,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八字还没一撇呢,谁也不敢说那些个大话,再说,将来老二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大宝可就得不着那么多东西了!” 杨峰嘿嘿笑了两声:“娘,您别逗了!我还不知道您的手段?我知道,那药,您一早就准备好了,就是不想让老二有孩子,是不是?” 齐氏没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 “娘,老二是练家子,那药给他用,未必好使!我看,不如等新娘子进了门,让她服下!女子体弱,吃了虎~狼之药,八成就坏了身子!她要是怀不上孩子,咱们就有理由收拾她了,到时候,她还不得服服帖帖的!” 齐氏脸上一下子迸出几分异样的光彩来。 娘俩在这里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杨峥坐在屋顶上,将母子二人的话听了个正着。 杨峥胸中愤怒异常,这就是他的亲人,这就是他的娘,他的兄长!口口声声是为了他好,口口声声说他们是一家人!结果呢,背着他,算计他,还要让他断子绝孙! 杨峥足尖一点,直接从正房的屋顶跃到厢房的屋顶上,他的脚刚刚踏在瓦片上,便又是借力向下,落到了厢房门前。 杨峥推门进了厢房。 屋子里潮气很重,虽然烧了炕,但是因为屋子里还是很冷。 可是杨峥觉得,即便是屋外的冰天雪地,也比上他心里的寒意。不是早就死心了,绝望了吗?为什么还会有这种痛苦的感觉? 他们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他们的亲人,一味的索求,让他们觉得所有的事都是理所应当的!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心情和感受。 杨峥轻笑一声,真是!他将鞋脱了,衣裳也没脱,就钻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一大早,郭氏起来做饭的时候,杨峥已经从山上回来了。 他打了柴,还猎到一只兔子,可把郭氏欢喜的够呛。 “二弟可真是好本事,哪次上山也不空手。” 杨峥把柴放到一旁,直接道:“我把这兔子料理了,一会儿大嫂炖了就是。” 郭氏为难道:“大早上的,吃这个太油了,我做了贴饼子,炖酸菜,这兔子就别炖了。” “一只兔子也没多少肉。”杨峥说完,就去一旁给兔子扒皮去了。 郭氏也没说什么,反正兔子做熟了,也少不了大宝的,她就不操心了。 杨家的早饭,比平常晚吃了半个时辰。 杨大宝饿得嗷嗷叫,哭闹了好几次,后来听郭氏说有兔肉吃,这才不闹了。 饭桌端上桌,杨大宝也顾不得别的,拿起筷子就去挟兔肉。 “我要吃肉!”他才六岁,个子不高,可是长了一身的肥膘,一看就是吃出来的。杨家人觉得人能吃能喝的是福气,对此越发纵容。 齐氏把这个孩子宠得不像话,差不多要什么给什么。 “好好好,大宝吃肉!”齐氏直接把盛着兔肉的大碗端到了郭大宝的面前,“大宝吃肉啊!长得壮壮的。你吃!” 郭大宝十分得意,抓起一个兔子腿就啃了起来。 杨峥一直沉默着,拿起一块饼子啃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五章 可恨之处 杨家的生活水平是不错的,平时杨峥不回家,家里少说也得炒两个菜,杨峰还得喝点小酒。一家人吃得满嘴流油,享受着杨峥带来的一切好处,他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当杨峥回来的时候,家里的伙食就会换一个档次,白面,粳米是要收起来的。平时炒菜用的油,也要收起来大半,炒菜基本不放肉,只吃萝卜,酸菜,土豆,尽量弄出一副寒酸相来。 每次杨峥回家,杨大宝都要闹一阵,他是个活脱脱的吃货,家里的伙食突然降了好几个档次,他根本受不了。 小孩子嘛,口无遮拦的!杨峥又不傻,自然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也不介意,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人家根本就是当他是外人,他又何必自讨没趣呢!自己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几次,吃的差点也就差点吧! 这次杨峥打了只兔子回来,也是别有目的的。 想到这儿,杨峥就拿起筷子,去夹了一块兔肉。 他这个举动,可把齐氏,郭氏,杨峰三人给弄愣住了。杨大宝比较护食,他爱吃的东西,只要摆在他面前了,别人根本不能惦记。杨大宝的这个毛病,也是之前这三人给惯出来的。齐氏就不用说了,杨大宝当成像眼珠子一样疼爱。杨峰和郭氏二人成婚多年,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对他自然也是疼爱万分,所以家里人都让着杨大宝,久而久之,把这个孩子的性格都养歪了。 以前杨峥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他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这个念头刚一落下,杨大宝就嚎起来了,“兔子肉是我的,是我的,你给我拿回来。”他一边哭,一边着起来,伸手朝着杨峥那边抓去。 杨峥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他力气不小,一下子将桌子上的碗,盘都震得跳了起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阵仗的杨大宝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肉,我的肉!”他不敢再往前面去,但是却一直哭闹着,好像要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的不满似的。 郭氏心疼坏了,连忙把郭大宝搂在怀里,她脸色难看,大声质问杨峥:“二弟,你这是干什么,大宝是一个孩子,你当叔叔的,不让着他也就算了,还吓唬他!” 杨峰要不是碍于杨峥有一身的功夫,这会儿只怕早就翻脸了,他虽然没说话,可是那脸色比锅底还黑,意思表达的已经是很清楚了。 齐氏也撂了脸子,她把饭碗放下,筷子一扔,指着杨峥破口大骂:“老二,你是不是盼着我早点死啊!啊?大晚上的,全家人高高兴兴的坐在一起吃饭,你招惹大宝干什么?” 屋里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 杨峥也不生气,就问齐氏:“你们都把他惯成什么样子了?好好的孩子,现在都没有孩子样了!” “我们乐意惯着,这是我生的孩子。” 杨峥呵呵笑了一声,就道:“要按着你这么说,兔子是我打的,我乐意吃。这家业也是我挣下来的,你挣过一文钱没有?” “你……”郭氏气得说不出来话,当下抹着眼泪跟齐氏诉苦,“娘,您听听二弟这话说的!敢情是我们母子惹人厌了。” 杨峰一听杨峥说这家业都是他挣下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恨不能扑过去把杨峥给撕碎了似的。 但是杨峥说的是事实啊!这个家原来啥样,现在啥样!村子里的人眼睛也不瞎,他就是骗得了外人,骗得了自己吗? “娘……”杨峰低低的叫了齐氏一声,如同受了伤的凶兽一般。 “不省心的货!”齐氏恼羞成怒,看向杨峥的目光带着几分狠意,“老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所以也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我是你娘,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不管你跑到哪儿去,变成什么样,你都得孝顺我。这个家是谁的??这个家是我的!你挣的又怎么样?除非我死了,否则这个家就是我的!” 杨峰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到什么时候,老娘都是向着他的。在老娘心里,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杨峥,不过是老杨家挣钱的奴隶罢了! 郭氏低着头,哄着杨大宝,心里也是乐开了花。 杨峥早知道是这个结局,一点也不意外,他当下什么也没说,起身就回厢房了。 他走后,杨峰十分狗腿的跑到齐氏面前,伸出一根大拇指道:“娘,还是你厉害!我就说了,他哪怕是孙猴了,也逃不出您老人家的五指山。” 郭氏安慰杨大宝,“没事了,大宝,没有人能跟你抢肉吃,啊,坐下吃吧!” 杨大宝听了这话,也不管别的,坐下以后直接伸手抓起兔子大腿就啃了起来。 齐氏倒是没有那么乐观,她总觉得这回杨峥回来,跟每回有些不太一样。 “老大,你觉没觉得老二有点变样了?” 杨峰愣了一下,“没有啊,娘,您是不是想多了!我瞧他还是那样,见天拉着个脸,好像所有人都欠他的似的!” 齐氏最不爱听的就是这话,当下便道:“欠他的?他就是把他自己卖了,都偿还不了我的恩情,我呸!” 杨峰挑拨离间最是有一手的,他知道齐氏听不得这样的话,因为老二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从小最不待见,巴不得明天就能被狼崽子叼走的儿子出息了,她能高兴的起来?就算这个家都是老二挣下的,那又如何,还不得一样都得交到他的手里。 想到这儿,杨峰的嘴咧开老大,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齐氏只道:“吃饭!哼,跟我赌气,有本事一辈子都别吃。” 四个人没心没肺的坐下来吃饭,没有一人关心杨峥饿不饿。 或许在他们心中,杨峥根本就不是这个家的人。 此时杨峥躺在被子里,双眼盯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只是他一个刚成型的胎儿,到底哪里可恨? 第三百七十六章 杨峥想不明白,自己亲娘对他的恨意,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他大哥恨他也就罢了! 毕竟年纪大了,他又娶了媳妇,有了什么不应该有的心思,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他娘呢!自己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就算当年爹出事,她心情不好,悲伤过度,但也不应该把这些都算到自己的头上啊! 五年,十年! 他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想去化解齐氏心里的怨恨,可恨一无所获。反而因为杨峰掺和进来的关系,使母子俩的关系越来越恶化。 他不愿意走到与齐氏翻脸的这一天。以前他是无所谓,该伤害的感情早就已经被伤害光了,自己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几次,他们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他真的无所谓的。 但是他跟玉娘表明心迹以后,这些以前他完全不在乎的事情,就变得非常重要了。他不想让玉娘嫁过来受苦,就得想办法跟家里做个决断。 这个办法,杨峥也早就想好了。虽说不是一劳永逸吧!但是也能解决掉大半的麻烦。 杨峥想了许久,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峥突然睁开眼睛,手也向身旁的剑摸去。 他很谨慎,即便是回家时,也一向是剑不离身。 夜深人静,家里来了不速之客,这怎么也是一件让人高兴不起来的事情。 杨峥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对方经验老道,一看就知道不是生瓜蛋子。 那人进屋后,直接往炕上躺着的杨峥摸了过来,想来他视力应该很好。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那人伸手的同时,杨峥一下子往旁边翻了个身,紧接着窜起来,冲着那人就是一脚。 那个不速之客的反应也不慢,他猛地止住步子,下盘稳住,上半身往后一仰,堪堪躲过了杨峥这一脚。 两个人不由分说,战在了一处。 打了不过七八个回合,杨峥便化掌为爪,将那人的手臂紧紧抓住,扣住了他的脑门。 “疼,五哥,你还真下死手。” 杨峥猛地发力,将那人往前一送。 那人吃痛,差点摔到地上,还好稳住了自己的重心,不然的话,很可能就要闹个嘴啃泥的笑话了。 “你怎么来了?”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才道:“我想你了,过来瞧瞧。” 杨峥只道:“胡说八道!” 来人是个娃娃脸,瞧着浓眉大眼,特别精神。 “听说你对人家姑娘动了情,有意求娶?” 杨峥身上的气息徒然一变,周身上下温度瞬间跌到了冰点。 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杀意,连忙缩了缩肩膀。 “我与义父之前有约定,你应当清楚的。” “知道,义父答应过你,不管你的私事嘛!”那人似乎不怕杨峥了,“我知道的。” 杨峥冷哼一声,“既然知道,就不要多管闲事!替人家跑腿,你贱不贱?” 娃娃脸眼中闪过一抹怨恨,夜色太过深觉,杨峥似乎没有察觉。 “五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杨峥轻笑,“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说什么的!还有,林宇,你应该知道,这等同于你的机会。我这个人,没有野心,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如果有可能,我宁愿过一辈子平凡的日子,你懂吗?” “当真?你说真的?” “我不说假话!当初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救了义父,知道他的身份之后,我也确实惶恐过一段时日。我跟你不一样,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普通人,我希望过的日子,就是普通日子。林宁,你有野心,我没有。” 林宁笑了笑,“五哥,你这话说的,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 正是因为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杨峥才会说这番话。 “好了,你回去吧!义父那边,我短时间内不会回去的!你若留久了,后果如何,不用我说吧? 林宁没说话。 杨峥又道:“你要仰仗的人,是义父,不是郡主。” 林宁心中一紧,连忙道:“我可不敢!”都是义子,他们却是从小被侯爷从各地寻来,买下来留在身边的!侯爷把他们养大,教他们各种本事,与其说他们是侯爷的义子,还不如说他们是侯爷培养的心腹。 杨峥不一样,他这个人运气好的很,无意之中救了生死一线的侯爷,被侯爷认下的时候,居然还十分不乐意。 杨峥在侯爷眼中,与他们绝对是不一样的。 “不敢?你应该不会忘了自己要忠于何人吧?郡主到底是个女孩子,又是娇生惯养,她的眼界,可能与侯爷比得?” 自然是不能的! 林宁有些明白杨峥的意思了。 “你走吧!”说了这么多,他要是还不明白,就真是猪脑子了。 林宁起身,恭敬地道:“五哥,我走了!” 杨峥没吭声,也没动地方,任由林宁离开了厢房。 确定林宁离开后,杨峥就重新躺了回去。 林宁? 哼! 来人明明是林宇,却故意装成他是林宁的样子,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 林宁,林宇,是一对双生子。 林宁性子活泼一些,林宇却是个心思重的。 这哥俩从小被侯爷买回来,一直暗中培养,可惜却是近几年才被认为义子的,所以排行在他之后。 镇北侯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这个女儿的心,却是有些大了啊! 杨峥闭起眼睛,心中暗想,他得快些脱身才好。 一夜无眠,转眼天就亮了。 郭氏早起喂鸡,又将院子里的猪喂了。 眼看着就要进腊月了,得赶紧把猪喂得肥肥的,才好过个肥年。 喂完了猪,她便准备做早饭。 小米粥,配上玉米面的大饼子,再炖个大白菜,切个咸菜丝,一顿早饭也就得了。 郭氏一边做饭,一边想着,杨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 往年他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待两天,有时候,过年都不回来。 不回来好啊!他要是不回来,这家里得省下多少好东西啊! 正想着,杨峥推开厢房的门走了出来。 郭氏还记着昨天晚上的事儿,招呼也没打一个,翻了杨峥一眼,转身往里屋走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四千大章 杨家人的心情,似乎都不太好,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铁青的颜色。 杨峥就不用说了,他本来就是个冷淡性子,对这个家的感情也几乎为零,所以面无表情是常态。 杨峰呢! 此时杨峥在他眼里,就是个不孝子孙。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突显他自己的存在感,才能把杨峥压下去似的。 六岁的杨大宝,看到杨峥连句招呼都不打,斜着眼睛就走了过去。 不管怎么样,早饭还是要吃的。 齐氏现在瞧着杨峥就有气,总觉得他年纪越长越碍眼,瞧着还不如小时候顺当呢! 也是啊,杨峥小时候,人小力气也小,天天吃不饱饭,瘦得像个难民似的,脾气虽然倔,可是毫无反抗能力。那时候的他,差不多是任由齐氏作贱,齐氏瞧着他再怎么不顺当,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他碍眼。 现在的杨峥,有本事,有能耐,对她这个当娘的人,是能敷衍就敷衍,半点孝顺她的意思也没有。齐氏也明白,若不是用一个‘孝’字把杨峥给压住了,这个儿子就早不爱自己的控制了。 事实上,齐氏又何尝真正控制过杨峥?齐氏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罢了。 早饭过后,杨峥就收拾包袱,准备走人了。 齐氏倒是破天荒问了一句:“这就走了?” 这一句,仿佛已经是她的恩赐一般。 杨峥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只道:“镖局里事忙,过年我可能回不来了。” 齐氏心中一喜,眉头却是紧紧的皱着:“过年是大事,要是人在镇上,怎么着也该回来一趟的。” 杨峥知道,齐氏不是关心他,是关心他的银子。 “就算我人不回来,银子也一样会托人送回来的!”只不过这是最后一年了。 杨峥默默的在心里说完了这一句,把包袱背上,转身就要走。 齐氏听说他不回来,但是会送钱回来,心里高兴得很,脸上就带出了几分笑容出来。 杨峥回头,瞧个正着。齐氏再想板着脸,却是来不及了。 “我的婚事,娘以后就不要管了。” 齐氏听了这话,当下怒了起来,她要掌控杨峥,自然是要掌控他的婚事的。她管不管得了是一回事,能不能管却是另外一回事。 齐氏刚欲发作,却见杨峥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她瞧。不知为何,齐氏突然从杨峥的眼睛里,读出了几分寒意。 那种冷嗖嗖的感觉,绝对不是不满,委屈,而是一种她从来没有在杨峥身上看到过的绝决和狠厉。 “你……”齐氏一下子手脚冰凉,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我的亲事,就仰仗总镖头作主了。我想过了,至少总镖头待我是有几分真心的,不会害我。”说完这句话,杨峥转身就出了屋,头也没回。 齐氏呆呆的坐在炕上,突然就激动了,她想追出去,可是又一想,追出去又怎么样呢! 齐氏突然就害怕了起来,忙不迭的找了杨峰来。 “老大,老大……” 杨峰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娘,咋了?” “你弟呢?” 杨峰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齐氏说的是杨峥。以前齐氏总是喊老二,老二,他习惯了,冷不丁的听到‘你弟’这两个字,像听到笑话似的。 “走,走了。” 齐氏愣了一下,才道:“你,你也走,赶紧让你媳妇给你收拾收拾,你去镇上打听打听。” “打听?打听啥?” “打听一下总镖头家的干闺女啊!”她这眼皮子直跳,心里也没底啊! 于是乎,杨峰被齐氏推着,去了五岩镇。 杨峰去过威远镖局一次,只不过那个地方他再也不想去第二次了。出入镖局的人,一个个都是不好惹的模样,要么是彪形大汉,要么是凶神恶煞,反正看起来没有一个像是好人。 不过这次,娘给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打听到总镖头夫人的干女儿是何方神圣。 杨峰虽然觉得这事儿不好打听,但是齐氏的话却是不能不听的,而且他也挺好奇的,也想知道这个总镖头的干女儿到底是什么人。 杨峰不敢明目张胆的去镖局附近转悠,就找了一个离镖局不太远的小摊子,打算吃点简单的午饭。 饭馆里的酒菜太贵,他身上的钱不多,也只能吃点馄饨,面条一类的东西。 杨峰挑了一个视野好的位置,要了一碗馄饨。 天很冷,但是没有什么风,杨峰坐的这个位置背风,喝一口汤,全身都暖和起来了。 说来也巧,他这碗馄饨刚吃了一半儿,就有两个人从镖局里走了出来。这两个人年纪不大,身上穿着青色的袄子,下身穿的是黑色的绑腿裤。 这种装扮,实在眼熟。 杨峥刚到镖局的时候,只是个打杂的,冬天穿的就是这种衣裳。 两个年轻人径直来到小吃摊,熟门熟路的跟老板打了个招呼,点了东西,就坐下来唠起了家常。 杨峰暗道自己的运气还不错。 他们跟杨峰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仔细听,还真就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两个人一开始说镖局的事,说什么活太多,太辛苦,还危险之类的。最主要的是,还提到了很多后起之秀,似乎要跟镖局竞争。 杨峰对这些都不敢兴趣。 后来两个人又说起了别的。 他们压低声音说,杨峰怕听漏了什么,一直支着耳朵听。 结果这两货说的是某个青楼里的姑娘,哪个姑娘身段好,哪个姑娘皮肤滑,笑得特别猥琐。 杨峰听得直淌口水,好像恨不能亲自走上一遭去尝尝鲜似的。 再后来,老板把二人点的吃食端了上来。两个人边吃边聊,终于提起了总镖头的夫人。 “我说,你说好好的,夫人怎么就认了个干女儿回来?” 来了来了! 杨峰有些兴奋,终于要知道对方是何人物了。 “嗨,不是才认回来的,听说认下有一段时间了,只不过没有往外传!” “哦,哥哥,你这是知道内幕啊,怎么回事?” 那个小声道:“听说咱们夫人有一阵子,老是做恶梦,看了很多大夫啊,都没看好。你说这人要是天天睡不好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哦,难怪了,那段时间咱们夫人足不出户,大夫一个一个的请进来。” “可不是!”那人吃了两口菜,和对面的人碰了碰杯。 杨峰急得不行,你们有酒有菜,我就一碗馄饨,都凉了!有啥话,赶紧说啊! 还好,两个人喝完了杯里的酒,就又唠上了。 “后来啊,听说夫人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啊,梦到了一个姑娘,也不知道怎么的,从那以后就不做恶梦了,也能睡得着了。咱们夫人多虔诚啊,当下觉得是菩萨显灵了,就去上香捐香油钱,你猜怎么着?” 那人眼睛瞪得老大:“怎么着!” “咱们夫人上香的时候,碰到那位姑娘了!就是梦里的那位!这不是巧了嘛!” “哦!”那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所以,咱们夫人就认了她做干女儿!” 那人笑着道:“行啊,聪明了!” “我说,那这认干亲是好事,怎么瞒了这么久!?”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那边不乐意宣扬。” “哥哥,你说那家人是不是傻,抱上咱们总镖头和夫人的大腿了,还不宣扬?要我看,尽人皆知才好呢!” 那人假装啐了他一口,“去,就你?那点出息!行了,不说了,喝酒喝酒。” “对了,那家人姓什么啊,做什么的?” “好像姓,姓杜?不管了,跟咱们也没关系!不过,听说夫人想把她的干闺女嫁给杨镖头。” “唉,这样的好事,永远也落不到你我二人头上。” “来,不提了,喝酒。” 杨峰把两个人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他急吼叫的掏出几枚钱拍在桌子上,喊了一声“结账”就跑了,故而根本没有看到,他身后,那两个年轻人挤眉弄眼的模样……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烛火微摇,整座镇子都安静了下来,偶尔传来一声犬吠之声,听起来好像也特别的遥远。 杜玉娘直到此时,还犹在梦中。 她望着屋里摆的那些盒子,不由得道:“我就这么的,多了出来一个干爹一个干娘?”这会不会太不真实了。 李氏睨了她一眼,“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事儿还不都是杨峥安排好的?不过我瞧着,那位柴夫人也是真稀罕你,这也许,就是缘分?” 威远镖局的掌舵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总镖头,姓柴名闻达,他的妻子常夕月,也是女中豪杰。两个人十分恩爱,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 也不知道杨峥是怎么跟他们说的,这夫妻二人竟然真的肯认自己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做干女儿,也是挺有意思的。 杜玉娘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柴家人像天兵天将似的从天而降,若非有大胡子胡咸在一旁引荐,她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居然就是威远镖局的人。 大概因为柴氏夫妻二人都习武的关系,两个人说话利索,做事爽快,特别通情达理!明明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可是呢,一点架子也没有,唠起家常来,竟然头头是道,连种田的事情都知道几分。 缘分是奇妙的,谁能想到她突然多了一对父母呢? 更有意思的是,杜河清和柴闻达两个人竟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好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似的。要不是镖局里事情多,柴氏夫妇不好多留,只怕他都要留下来跟杜河清说上三天三夜了。 “玉娘,这人啊,贵在有自知知明!虽然我瞧着柴镖头和他夫人确实不错,可是毕竟是干亲,又是因为杨峥有所求才认下的,所以啊,除了该有的礼节要有之外,平时千万不能随便麻烦人家!” 杜玉娘特别认真的点了点对,“您放心,我明白的。” 李氏欣慰的点了点头,“你呀,长大了,懂事了!祖母放心着呢!”刚生下来的小娃娃那么大一点,转眼,玉娘都要嫁人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祖母,您想什么呢?” 李氏看着杜玉娘,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她笑了笑,道:“没想什么,太晚了,早点睡吧!” 杜玉娘心里虽然有疑问,但是却没有问出口。她点了点头,准备收拾收拾睡觉。 李氏呢,也不走了,就留在了上房,跟杜玉娘一起在炕上睡。 火炕烧得旺旺的,屋子里静悄悄的。 李氏睡不着,杜玉娘也有些睡不着。 “玉娘,你说小锦的病,能治好不?”李氏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啊? “祖母,您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事儿了?”杜玉娘心想,如锦根本就没病啊! 而此时此刻,原本已经有了睡意的如锦,也睁了开眼睛。 “我是觉得啊,如果能治,咱们还是应该给小锦请个大夫瞧瞧!你说她一个人,没爹没娘的,啥也不知道,多可怜。虽然她不会叫人,但是我毕竟收她做了干闺女啊!如果不能治也就算了,要是能治,我想给她治好,将来她要是恢复了,我就给她备份嫁妆,给她挑个好人家。” 杜玉娘:…… 您老人家想得是不是有点多啊? 不过,这也是个机会啊! 要是借坡下驴,说她的病被治好了,那如锦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了?但是如果大夫医术高超,一下子发现了她没病的事,到时候要怎么解释? 这个,也挺愁人的。 “祖母,要不有机会咱们问问秦大夫吧?” “行!” 祖孙俩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反倒是一直躺在床上的如锦,睡不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李氏和杜玉娘的话,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淡淡的忧伤来。 她到底是谁啊?家又在哪里? 为什么她会在别人的身体里醒过来?原来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如锦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暗想着,若是真能治好她的病,能让她想起来自己是谁,倒也不错。 第三百七十八章 细情 杨峰心急火燎的回了家,把自己在镇上打听到的事情都跟齐氏讲了一遍。 齐氏听了,倒也不觉得这里头有什么蹊跷。认干亲是很平常的事,有的地方还有这种风俗,说小孩子认了干亲容易养活,不容易招邪~祟。 那总镖头的夫人,本来就是个没有闺女的人,稀罕闺女也是正常的事!再者,她自己认下的干闺女,还能有错不成?谁没事闲的到处认亲玩啊! 看来这总镖头夫人认干女儿的事,是板上订钉了。 “你听那两个人说得清楚,他们确实是相中老二了,要把干闺女嫁给他?” “可不是嘛!”杨峰把鞋脱了,坐到炕桌旁边,端起大瓷碗来喝了两口热水,才道:“我听得清清楚楚的!那两个人,就是镖局里的人,他们说的话,还能有假?” 杨峰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一切都出现的刚刚好。他前脚想要打听镖局的事,后脚就遇上两个给他送消息的人,戏文都不带这么巧的!还有,他这个人比较懒,也不爱动脑子,根本不会考虑这里头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 杨峥也正是利用这两点,很顺利的就把杨峰拿下了。 “娘,现在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 他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了。 看老二那意思,八成是要娶那个总镖头的干闺女了,娘家侄女想要嫁过来,怕是没戏了! 也好,哼哼!小兔崽子要跟她翻脸,也不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别的不说,单说这成亲吧,还能越过她这个准婆婆去?他们要是真敢干这个事,那她可得把村里的老辈人都请过来,好好的说道说道了。 再有一个,聘礼方面,她可是一个子都不打算出的。 不是那位总镖头非要把干女儿嫁过来的吗?她不同意这门婚事,又怎么肯拿钱? 齐氏打了一手好算盘,想着要利用自己的身份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只可惜齐氏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在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都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就在齐氏等着杨峥向她低头的时候,杨峥那边已经把自己的打算跟柴闻达和常夕月说了。 “五少,您真想好了?”如果此时有外人在这里,听到柴闻达对杨峥用敬语,一定会吓掉他的一双眼珠子。 这是什么情况啊! 杨峥放下手中的茶盏,只道:“你们就不用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 常氏有些担忧地道:“可她到底是您的娘亲,这么做,会不会……” 杨峥摆了摆手,此时的他一身上位者的气势,跟在杨家时那个杨峥,简直判若两人。 “我主意已定,执行吧!” 常氏看了柴闻达一眼,方道:“五少,侯爷那边,您可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我的事,义父都清楚。”杨峥说完这句话,就转移话题道:“认亲的事情可还顺利?” 常氏点头,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顺利,顺利!那姑娘模样出挑,教养也是极好的,根本看不出来自小是在乡下长大的。杜家人品性都不错,换了一般人家,遇到这种天大的好事,根本不会多打听,只怕会将错就错,要不是有胡咸在,只怕啊,人家根本就不会让我们认下呢!” 杨峥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眼里星光点点,全是笑意,“她自然是极好的。” 常氏眼中闪过一抹错愕之色,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一向不苟言笑的五少居然笑得那么……嗯~有些花痴。 “只是委屈了她,当人前要叫我们一声义父义母。” 杨峥只道:“既是认了干亲,那你们便就是她的义父义母了,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杨峥自己也是普通人,他的经历或许比常人更曲折一些,也正是因为这些曲折,才造就了今天的他。 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杨峥宁愿自己当一个普通人。 “是!咱们听五少的。”杨峥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但是他做人做事很有原则,大概是因为出身的关系,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尊贵之处,待手下人比较不错。 不像有些人,自诩出身尊贵,高人一等,拿他们这些人不当人的。 杨峥只道:“与她相处,你们自在一些就是,不用太过刻意。” 柴闻达只道:“是,我们都听您的。” “那好,最近你们便抓紧时间动手吧!”杨峥做起事情来,没有半丝拖泥带水,他的态度,也给常氏和柴闻达一个信号。 不必留手。 夫妻二人连忙点头,将杨峥送了出去。 杨峥从后院走出来以后,直接回到了他在镖局的住处。 胡咸一早在等着他呢! “回来了?” “嗯!” 相比于柴氏夫妇,胡咸跟杨峥在一起的时候,是十分放得开的。别人把杨峥当成是侯爷的义子,可他只当杨峥是兄弟。一开始他也不知道杨峥身份,后来杨峥跟他一起出生入死多次,两个人都救过对方,杨峥这才跟他交了底。从那时候起,胡咸就一直跟着杨峥,也渐渐的知道了很多杨峥的事。 可以说,杨峥手下有不少人,但是真正知道他身份的人,并不多。而且真正能让杨峥信任的人也不多,而胡咸绝对是其中一个。 “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杨峥把外面穿的袄子脱了,刚坐到椅子上,就听到有人敲门。 “头儿,我给你送热水来了。” 杨峥不动声色地道:“进来吧!” 来给杨峥送水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拎着一个大大的水壶,“刚烧好的,您烫烫脚?” 杨峥只道:“水壶放下,你出去吧!” 杨峥的习惯,他们这些小的都一清二楚,这位镖头可和别的镖头不一样,他不会欺负他们这些生瓜蛋子,反而还很护着他们。 “哎!”那少年转身出去了。 胡咸就笑,“辉子这是还想给你当徒弟啊!” 杨峥不置可否,给自己倒了洗脚水,脱了靴子,舒舒服服的泡起脚来。 “啧啧,神神秘秘的。” “我说过了,我不收徒弟的。”他的师承,远非一般,所以他想收徒弟,必须得到师傅的首肯。 再者,小辉这个孩子,天赋不够,要是吃他学功夫,只怕要白吃苦头了。到时候一事无成,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第三百八十九章 待嫁 胡咸一看杨峥那表情,就知道这辉子是真没戏了! 也是,杨峥的功夫确实漂亮,在镖局这种地方说他是独占鳌头,都有点委屈他了。胡咸其实能够感觉得出来,杨峥的功夫,应该还有所保留。 “行了,你不收,谁也不能强迫你收!不过,有句话我得问明白了,你当真要那么做?” 杨峥往盆里又添了一些热水,一边泡一边问:“怎么做?” “嘿,你跟我装糊涂是不是,我问的是,你当真想要那样对付你家老太太?” 杨峥不以为然,“是啊,你不都知道了,还问。” “你小子,我一直觉得你样样都好,就是对待家里的事情太过婆婆妈妈了!现在好了,你想明白了,我真替你高兴。”胡咸就是这个样子,他这个人是直来直去的脾气,不会过多的隐藏自己的心思。当然,对朋友和自己人,他是这个样子,对待外人的时候,他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我以前是一个人,她怎么对我,我都无所谓的。那个家,我一年到头也回不去几次,也就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想着自己好歹算是尽了孝心了。可是现在不成了,我不想玉娘嫁给我以后,跟着我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委屈。她是他父母的掌上明珠,他父母把她养这么大,没吃我们杨家一粒米,没喝我们杨家一口水,我凭什么要她受这么气?难道就因为她要嫁给我?” 胡咸听了这番话,表情十分精彩,可以用呆若木鸡来形容。 “可以啊,兄弟!”胡咸蒲扇一般的大手拍了拍杨峥的肩膀,“你这叫啥,无师自通啊!想得明白,看得透彻,哥哥我啊,以前错怪你了。” 杨峥擦脚,道:“也不怪你,这么多年我一直抻着,确实把有些人的胃口养大了。” “你这是真下定决心了!好事!”胡咸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道:“你啊,不是哥哥见不得你好,挑拨你们母子的关系,实在是那老太太心太黑,我啊,巴不得你离他远点,少受点伤害。” 杨峥那个亲娘,比后娘都恶毒,胡咸知道不少杨峥小时候的事,所以对齐氏当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恨得牙根痒痒。不过,人家到底是亲母子俩,有些话得说明白些,免得日后兄弟心里不舒服。 “嗯,你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他和玉娘成亲以后就分家,绝对不会往齐氏跟前凑的。 “你确定?你家那老太太可不是一般的难缠,我觉得,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她就算一直服软了,过后也很可能不认账。” 杨峥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你安心就是。” 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胡咸也不好多说,就点了点,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各自歇下,不提。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进了腊月。 杜家面馆的生意十分的红火,天气冷,吃面,吃暖锅的人也多了起来。 刘氏这会儿怀孕还没到三个月,根本不能到前边来,杜玉娘呢,明明是帮忙的最佳人选,可是却被李氏按到后院给自己绣嫁妆!说什么要成亲的女娃就不好再抛头露面了!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他们急得什么! 杜玉娘到底还是有些害羞,她直到现在,依旧觉得这件事不太真实! 迷迷糊糊的,她就定给杨峥了? 杜玉娘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了棉花上一样,每走一步路,都特别飘忽。她这段时间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的,除了呆在家里做点绣活,她不还真找不到别的事情可以做。 于是,杜玉娘就老老实实的,莫名其妙的开始了备嫁。 石青青来找过她两次,杜玉娘都没跟她说实话,只是推脱自己身子不爽利,才没去前面帮忙的。 闲暇的时候,李氏就跟刘氏叨叨,该把杜玉娘的嫁妆准备出来了。 刘氏对此事只有赞成的份,哪里会反对!只是她现在怀着身子,不能操心劳力,李氏是家里的大家长,这件事,自然由她张罗。 李氏心疼杜玉娘,恨不能把家里的好东西都给她带上。 只不过这嫁闺女,送嫁妆也是有讲究的。条件好的人家,给闺女陪送铺面,田地。银钱,首饰,衣裳料子,家具……反正只要你能想到的,都可以在嫁妆里看到的。 条件不好的人家,嫁女儿就要视情况而定了。 像田氏,当初嫁过来的时候,连一件新衣裳都没带过来。 “首饰要打一套纯银的头面,再打两只金镯子。”李氏一边叨叨,一边敲了敲桌子,“虎子,全都记下来。” 虎子点了点头,把李氏说的全都写在上头。 “嗯……”李氏想了想,又道:“缎子两匹,要挑最时兴的花样。上好的棉布两匹,一匹颜色沉一点的,给你姐夫;一匹颜色亮一点的,给你姐。” 虎子一一记下。 “哦,得给你姐准备点银子,这压箱底的银子啊,得打新的,带花的,好看。”李氏给杜玉娘准备起东西来,一点也不手软,一出手就是二百两。 虎子惊呼一声:“二百两?”他发誓,他没别的意思,只是惊讶。 李氏却是忍不住伸手敲了他一下,“咋的,你心疼了?你姐白疼你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咱家现在的家业,一半儿都是你姐挣下的!” “祖母,我就是惊讶了一下,我可没有舍不得!” 李氏上下了他两下,“真的?” “当然了!我跟我姐最好了,你就是把整个家都掏给她,我也没意见。” “那不能,你也是我孙子,我不得给你留点?” 虎子把下巴一扬,“我长大了,将来自己挣钱,不靠家里。” 一直在旁边听音的刘氏忍不住道:“我儿子有志气,好样的。” 李氏也笑,“行了行了,赶紧写上。” 就这样,杜家上下,都准备起杜玉娘的婚事来。 晚上没事的时候,如锦就调侃杜玉娘,“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明天就要被接走拜堂成亲了似的?” “胡说八道!”杜玉娘翻了个身,嘟囔了这么一句。 第三百八十章 灾? 如锦没有再说话。 杜玉娘明知道自己说的是实话,却还是不承认,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说明人家害羞了啊! 如锦勾了勾嘴角,无声的笑了笑。她也为杜玉娘高兴呢!毕竟,这副身体的主人对她很依赖,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缘分,她俩分明没有相处多久,像陌生人似的,原主竟然对杜玉娘依依不舍…… 如锦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缓缓闭起眼睛,想要快速的入睡,做一个好梦。 她醒来以后,总是反复做同一个梦。 梦里一片漆黑,她不停的走啊走,什么也看不见。她拼命的想要走出那个黑暗的世界,给自己寻求一份光明,可是视野里除了黑,什么也看不到。 如锦希望她能梦到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些零散的片断也好啊!这样她就能多少知道一些自己的事,不用像现在这样,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像自己是个从来没有过过去的人。 如锦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只是她睡得极不安稳,睡梦之中,眉毛一直都是微微皱在一起的,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杜玉娘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这几天她想得有点多,越想越觉得她和杨峥这事儿挺奇妙的。前世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如今竟然真真切切的发生在她眼前。 感觉,怎么那么虚无缥缈呢! 杜玉娘,你不能做胆小鬼啊! 属于你的幸福就在眼前,难不成你要让它溜走? 前世你是怎么想的?假如有一天,要你去以性命报答杨大哥的救命之恩,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连命你都可以不要,又何必忐忑成为他的妻子呢? 杜玉娘安慰了自己一番,沉沉睡去。 青雪飞扬,一夜间让山河白了头。 杜家人早起开店的时候,雪还没有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杜河清打开了大门,一阵寒风朝他吹了过来,让他整个人也清醒了两分。 街上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到人影。 “这天气啊,一天的生气又要耽误了。”杜河清叹了一声,正要关门,却见两个身上落满雪花的人飞快的跑了过来。 等二人站在门口时,杜河清才认出来,可不正是邱氏姐弟俩。 “来来来,快进屋。” 姐弟二人在外头使劲跺了跺脚,把脚上的泥蹭得差不多了,这才进屋。 杜河清连忙从炉子上拎起水壶,给他们倒了两碗热水。 “快过来,烤烤火,喝点热水。” 杜安康递过来一把小笤帚,让他们将身上的雪花扫一扫。 姐弟俩略微整理了一下,方才凑到炉子边,接过热水喝了两口。 “你们俩,也太实诚了,这天哪能有客人上门呢,在家歇着便是了。” “大成能歇,我却不能歇的。”邱彩蝶觉得身上有热乎气了,僵硬的手指也恢复了知觉,这才道:“婶儿身子重,家里活计也不少,我过来大娘他们能轻省些。” “你这孩子……”这个时候,杜河清也不知道说啥好了,邱家这两个孩子,都是教养极好的,本性善良,做事也本分。当初能结下这桩缘分,倒也是一件好事。 “叔,我先回后院看看去。” 邱大成也道:“我,我去扫雪。” 杜安康一把把他拉回来,“雪还没下完了,现在扫了,一会儿又落了一院子。放心吧,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已经把院子清出一条路来了,不耽误走。” 邱大成这才点了点头,又喝了两口热水。 一上午的时间,杜家人就这么枯坐着。 炉子上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一上午也不知道响了多少遍。 直到午饭时分,这雪才渐小,等到了下晌,这雪总算是停住了。 杜家人把铺子门前的雪清了,又反后院的雪清除,堆了几个大雪堆。 雪虽然停了,但是太阳却始终茂在云层里,气温骤降,寒意十足。 外头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连个行人也瞧不见。 看来今天这店里,是不会有客人了!也幸亏天气冷,东西放得住,也不用担心坏掉。 “大成啊!你和你姐姐早点回去吧!”杜河清顺手从灶间拎出一条处理干净的大肠,递到邱大成手上,道:“呶,回家煮了吃,味道还不错的。” 邱大成连连摆手,“叔,您不能老给我们东西,这样我们心里过意不去。我和我姐都是在你家挣工钱的,平日里就没少受您的恩惠,这个我不能要。” 这会儿,邱彩蝶也回到前边来了,李氏也是觉得家里没事,让她早点回去陪她娘。 “叔,我们真不能要。”邱彩蝶也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两年要是没有杜家人帮衬着,他们家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成什么样呢! 瞧瞧他们姐弟俩身上的袄子,七八成新,都是杜家人给的。家里的吃穿用,娘的药费,哪样不是从杜家换来的! “你们再这样,叔可生气了啊!一根大肠,也不值得什么,拿上,拿上。” 姐弟俩到底没争过杜河清,只好戴上帽子,手捂子,拎上大肠,再三谢过杜河清,这才回家了。 杜河清瞧了瞧外边的天,就道:“康子,上门板吧!我瞧着,这天还是没晴,保不准晚上还要下雪。” 杜安康小跑过来,道:“行!爹,我来。” 杜河清转身回了屋,坐到炉子边上烤火。 杜安康上好了门板,也赶紧跑了过来。 刚进腊月,这天就冷成这样,再下几场雪,也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哦! 这年头,虽说没有战乱,可是吃不饱饭的人还是有的。每年到了冬天,各镇上都会有冻死的乞丐,只是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人管,他们这种平民百姓见了,也不过哀叹两句罢了,能有什么用。 “今年咱家的粮食卖的少,剩下的都堆到仓房里了。”杜河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杜安康一愣,紧接着才明白过来。“爹,您的意思是,今年要闹灾??”最后这两个字,他说得特别小声,闹灾可不是闹着玩的事,要是传出去,保不准还要落一个蛊惑民心的罪名呢! “我也不知道啊!”杜河清隐隐有些担心,他想,要不晚上问问玉娘吧! 第三百八十一章 他是好人 杜玉娘听到杜河清的话,也是吃了一惊,“雪灾?”她回想了一下,印象中前世并没有发生雪灾啊! 她摇了头,“印象中,并没有这件事。” 杜河清松了一口气,不由得道:“看来真是我想多了,我瞧着天阴沉沉的,像是还要下雪,就怕闹灾。” 杜玉娘只道:“爹考虑的也在理,只不过我确实没在梦里见过这回事!”她不敢把话说满,因为重生到现在,已经有很多事情的轨迹都发生了改变。杜玉娘怕把话说得太满,万一出了事,她也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不过我觉得,应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起来,应该重视的,还是要重视起来。” 杜河清点头,“家里粮食是够吃的!今年卖的不多,都在仓房里堆着呢!”说起来,还真要谢谢二房,到最后关头,把家里传下来的地都卖了。要不然他们今年也未必能过得这么宽裕。 这粮食可是精贵的东西,关键时刻,那是给钱都不换的。别说遇上灾年了,单说雨下的勤快了些,雪下得大了些,这粮食也是要涨价的。 “棉袄棉鞋也不缺,都是今年新做的!” 杜玉娘就问:“要不要备一些常用的药,万一真是大雪封门,至少应该准备一些常用的吧?” 杜河清点了点头,“你不说我还真把这个事儿给忘了!上次秦大夫不是说他们铺子里有那种煮了就能喝,治发热的药吗?我去买些回来!” 刘氏就接着道:“这天也不好,不然的话应该把秦大夫请家里来,给如锦瞧一瞧。” 李氏早有打算,听闻也是频频点头。 “算了,还是看看明天天气怎么样吧!要是天气好,我亲自去请人。”杜河清道:“天气冷,都早点歇着吧!” 李氏也道:“难道今天休息,都回去歇着。” 众人这才回到各自回屋里去休息了,炭炉子里的火几乎没有断过。 被窝里很暖和,杜玉娘怕如锦冷,一直问她要不要加床被子。 如锦却说她根本不冷,哪怕不盖被子也不冷,杜玉娘也是觉得挺奇怪的,但她没有多问。 第二天一大早,天气还是阴沉沉的,虽然没有下雪,但是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生疼。 邱家姐弟还是早早就过来了。 李氏心疼邱彩蝶,问她里的柴火够不够烧,有没有炭使,粮食够不够吃。 邱彩蝶心里暖暖的,自打她爹去世之后,根本没有人会像杜家人这样关心她们一家。就是她祖母,叔伯一家子吧,那可都是他们的血脉至亲啊!却视他们如洪水猛兽一般,生怕他们占了对方的便宜似的。 “您放心,都够用呢!”邱彩蝶一一答了。 李氏满意地道:“那就好,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可一定言语一声。” 邱彩蝶连忙道:“唉,您放心吧!” 田氏给两个孩子的羊奶端了过来,邱彩蝶就顺手接过来一个,开始喂两个孩子喝奶。 老大已经开始在炕上迈步子了,老二呢,扶着窗台溜溜的站着,就是不肯往前面伸腿。 田氏有些着急,可是李氏却说,男娃走路晚是正常的,女娃娃一般走得早些。邱彩蝶也道:“我两个兄弟都是一生日多才会走,我娘说我小时候,十个月就敢迈步子了。婶子不用担心,你这两个宝贝长得多结实啊,肯定没问题的。” 他们说话的工夫,杜河清已经把秦大夫给请来了。 只是秦大夫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把蒋寒星也一起带了了。 蒋寒星见了杜河清,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可是杜河清一点也没察觉出什么异样来。 三个人进了屋,先是靠在炉子边上烤了会儿手,喝了两口热茶,随后才是往后边来了。 “祖母,秦大夫他们来了,是不是把小姑姑带到前面去啊?” 杜安康过来报信,让李氏拿个主意。 李氏就道:“行,我去找玉娘和如锦,你先到前面招呼着。” 杜安康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前边。 李氏去了上房,把杜玉娘叫过来,小声道:“秦大夫过来了,请他给如锦看看?” 如锦耳力过人,把李氏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心里一片火热,不由得期待起这次看诊来。 杜玉娘有些拿不定主意,如锦根本就没病啊,秦大夫医术不俗,万一要是看出什么来,可怎么解释啊! “玉娘,想啥呢啊?秦大夫都在前边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行,那我带她过去。” “都知道是我干女儿,你可得把辈份弄清楚。” 杜玉娘连忙道:“放心好了。” 李氏先行一步。 杜玉娘就问如锦,“你说,秦大夫不会看出什么来吧?” 如锦看她的眼神,像看傻子似的。“他是大夫,又不是跳大神的!再说,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这难道不是病?” 是吗? 杜玉娘连连摇头,还真是说不过她。 “行了,走吧!” 两个人穿了厚袄子,一齐往前边来了。 两人一进屋,蒋寒星的视线就立刻落到了杜玉娘的身上。 她好像又长高了,也白了几分,大概是又长开了一些的关系,瞧着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以前的杜玉娘眉眼也是十分精致的,但是美则美矣,却觉得她像颗有些青涩的果子一样。现在呢,才一个多月没见,瞧着她却像是换了个模样似的。明明眉眼没有变,可是身上的气质却是完全不同了,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突然要绽放枝头的感觉。 杜玉娘进屋后,朝着秦大夫福了福,才把如锦拉了过来。 如锦现在很会扮演属于她的角色,她不会演傻子,但是把目光放空,不说话也不理人的时候,真的跟以前的如锦挺像的。 秦大夫上下打量了她两眼,问道:“这是病患?” 他一开口,如锦的心就蓦的疼了一下,她脸色微白,只好躲在杜玉娘身后,做出很害怕的样子。 她这个反应,在杜玉娘意料之外,怎么回事,她还以为如锦天不怕地不怕呢! “这是秦大夫,你不用怕,他是好人!” 第三百八十二章 措手不及 如锦有些忐忑的伸出手,把手腕垫在了脉诊上。 她当然知道这位秦大夫是好人,不过,就算他不是好人,自己也不会怕他!可是她心里哆哆嗦嗦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李氏见如锦有些僵硬,以为她是害怕,就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道:“没事的。” 秦大夫一直悄悄打量如锦,这位瞧着三十出头,中等模样,目光清亮,看起来也不像是痴傻之人啊! “我来给你诊脉。”秦大夫不敢高声说话,怕刺激到如锦,现在他也不知道如锦是个什么情况。不过以他的经验,一般智力,精神方面有问题的病人,都怕受刺激,突如其来的高声叫喊和陌生人,都会让他们情绪失控。 所以秦大夫小心翼翼的跟如锦说话,虽然这病人看起来不像是个有问题的,但是一切还要等诊脉结束后才能下定论。 如锦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排斥的情绪来,她略有些好奇的看了秦大夫一眼,心里荡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好奇怪啊!她好像认识这个人似的。可是不太可能吧,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怎么会认识这位大夫呢! 不过,他真的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啊! 秦大夫发现如锦一直盯着自己瞧,不过他假装没看见,继续认真的为如锦诊脉,途中,还让她换了一只手。 “秦大夫,怎么样?”李氏问完这句话,连忙摆手道:“您也别跟我说那些我听不懂的,就说她这个病能治不能治吧!” 秦大夫一肚子话,被李氏这么一闹,就又咽了回去! 他想了想,就简略了术语,直白的对李氏道:“问题不是很大。听你们说,她只是不愿意跟人交流,很少说话,平时也没有易怒,喜怒无常的症状,是吧?” 李氏连忙点了点头。 秦大夫道:“我怀疑,她并非是痴傻之人,而且从脉象上看,她应该是一个正常人!” 如锦眨了眨眼睛,心想这大夫还真有点本事啊,光是把脉就能瞧出这么多问题来。 李氏惊讶的看了杜玉娘一眼,随后才道:“她,她有犯糊涂的时候,反正跟我们都不说话,就跟着玉娘,走哪儿跟哪儿。” 秦大夫点了点头,“这种情况,确实也比较少见,要是按我的意思,就用银针刺穴法,再配已汤药,先治一段时间看看。” 李氏忙不迭的点头,“听您的,这孩子是个可怜人,要是能把她治好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秦大夫笑道:“您啊,就是心善。”他一边说,一边打开药箱,找到笔墨,提笔刷刷写了起来。 不多时,药方写好,杜河清接了过去。 “这个药比较特殊,晚上临睡着服一副即可。先吃七天,七天以后我来复诊,到时候再决定银针刺穴的方案。” 李氏连忙道:“好好好!老大,你跟着秦大夫去抓药吧!早去早回!” 谁知秦大夫却是摆了摆手,“不着急!这药晚上吃即可,现在抓回来也是放着。” 李氏觉得秦大夫的态度有些奇怪,她不经意的瞄了一眼身旁的蒋寒星,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玉娘啊,你扶如锦回后院躺会儿。” 杜玉娘点了点头,拉着如锦把她带回了上房,她有一肚子话要问如锦呢! 这二人走后,李氏才道:“秦大夫,我瞧您是有事,有话,不防直说吧!” 秦大夫眼中闪过一抹赞赏的神色,这老太太,虽然是乡下出身,可是人不糊涂啊!说话办事,真是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本来他还觉得,杜玉娘这出身差点,配自己的徒弟勉勉强强。现在看杜家的门风,教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老姐姐,那我有话,可就直说了。” 李氏点了点头,示意杜河清给秦大夫泡茶。 茶泡好端过来的时候,秦大夫就开口了。 “是这样的!我这个徒弟啊,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家里呢,也给他挑了几门亲事,可是他一个也没瞧上!”秦大夫说到这儿,李氏就想,果然是冲着玉娘来的。 连杜河清都听明白了。 秦大夫喝了一口茶,显然是在给二人思考的时间,他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才又道:“这孩子,平时除了跟我采药,出诊,就是待在医馆里,品性是没得说的。他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他是什么性子,我一清二楚。他呢,相中了玉娘,又怕这事儿过于唐突,没有办法,只好我亲自走一趟了,谁让我是这小子的师傅呢!” 李氏笑着道:“小蒋大夫是个好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呢!” 蒋寒星眼睛亮亮的,颇有些得意的看了看秦大夫,意思好像在说,瞧吧,我就说了杜家人也相中我了吧! 翩翩少年的骄傲和得意,哪里能逃得出李氏的眼睛?她这双眼睛,也不知道看了多少人了,对看人这方面,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两个孩子年貌相当,我这也是近水楼台,想着趁玉娘还没及笈,先把这件事情定下来,免得将来玉娘再长大一些,那求娶的人还不得排到街尾去啊!” 俗话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妻。 男方应该做出一个姿态来。秦大夫的话,也就是这个意思。 李氏这个时候,有些为难了! 虽然玉娘和杨峥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来,但是程序已经在走了吧!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时间过程,自然要比一般定亲的行程要拖得长一些。在这一点上李氏跟杜河清谈过,两个人都巴不得多留玉娘两年,哪里会催。 现在好了,小蒋大夫找上门来了! 李氏有些头疼,这烂子,也是她和媳妇挑起来的,当初她们确实觉得小蒋大夫不错,也是动过一些心思的! “秦大夫,小蒋大夫很好!只是,两个孩子没有缘分。”李氏知道,拒绝这种事情,最怕拖泥带水,既然不成,那就应该一刀斩断,免得生出事非来。 “这……”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居然有了意料之外的转折,这让秦大夫有些措手不及。 第三百八十三章 洗脚 秦大夫没有想到,杜家人会直接回绝这门亲事。 不光秦大夫没有想到,就是蒋寒星自己也没有想到。 杜玉娘是知道他的身世来历的,蒋家庄在方圆几十里这一带,也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或许他们不张扬,那是因为他们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毕竟谁也不愿意在自己的管辖之内,出现他们这样的一伙势力不是。 相比于一般人家,蒋家庄绝对是个让人仰望的存在,杜玉娘明明知道他的身份,却不为所动,也是挺有意思的。 “秦大夫,感情的事,勉强不来!”李氏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直接,毕竟秦大夫对他们一家是有恩的。更何况,玉娘和杨峥的事儿,现在不是揭开的时候,否则的话,相信只要说玉娘订亲了,他们自己就会主动避让,不会再多说什么。 难就难在,玉娘和杨峥的事儿还没有过明路,现在说了,对玉娘的名声有损。 一直没有说话的蒋寒星,突然道:“杜家奶奶,能不能让我跟玉娘单独聊聊?” 李氏想都没想,“这不合适!小蒋大夫,我知道你是个不错的后生,我们玉娘还小,现在说亲太早了!更何况那孩子是个直肠子,早先我也不是没有试探过她的意思,可是她都明确的拒绝我了。” 李氏的话,让蒋寒星有片刻的失神。 刘氏和李氏二人对他颇为中意,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杜玉娘会拒绝的那么干脆。 也许,只是时间不对!?又或者真像李氏说的那样,她觉得自己年纪还小,不想考虑亲事? 蒋寒星笑着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是小子孟浪了!” 看看,这个后生当真是不错啊!被人当面拒绝了,还能笑得出来,一点没有恼羞成怒,真是不错啊! 可惜家里只有玉娘一个女娃。 这种事情,李氏也只是想想罢了。 正事谈完,秦大夫就起身告辞了!不管结果怎么样,他们来的目的都达到了,至于两个孩子的事,顺其自然吧! 回去的路上,秦大夫就一直打量蒋寒星。 他这个徒弟,非常骄傲,也从不轻易放弃他想得到的任何东西。他觉得他未必会轻易放弃这个事儿。 “师傅,瞧什么呢?” “我在想你小子,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吧?” 蒋寒星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颇骄傲地道:“那是自然!我觉得,大概正是我的身份吓到了她。”毕竟她是在乡下长大的,怕蒋家的家世,也是有可能的。 秦大夫想了想,摇了摇头。他把手缩进袖子里,道:“我瞧着可不是那么回事!”说完这句话,他还上下打量了蒋寒星两眼,意思是杜玉娘似乎根本没瞧上他。 蒋寒星挑眉,眼中全然是不服输的劲头,少年人意气风发,似乎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一样。 “且等着,您一定会喝到她亲手递上的敬师茶!”蒋寒星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秦大夫真的喝到了杜玉娘的敬师茶,只是,用的却是另外一种方式。 秦大夫微笑在,“我等着。” 两个人不在说话,并肩回了秦氏医院。 李氏对如锦的事情,倒是看得开。 治病这种事,也是随缘。好在她的病不致命,治好,治不好,都不大要紧! 但是玉娘的事情就不一样了! 过了年,杨峥和玉娘的事情就要定下了,偏偏这个时候蒋大夫跳了出来,还一副不打算放弃的模样,当真有些头疼。 处理不好,只怕就要伤情分了。 李氏一边叹气,一边道:“也怪我了,当初觉得小蒋大夫千好万好,流露出了那么几分意思,要不然的话,事情也不至少这么棘手。” 刘氏只道:“谁能想到呢!就说杨峥和玉娘的缘分,反正我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刘氏这会儿小腹微隆,已经有些显怀了。 “也是啊!”李氏叹了一声,道:“你好生歇着吧,这事儿有我和老大呢,你得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 刘氏只道:“没事呢!娘,我就是觉得骨头都待酥了!” “现在天这么冷,还下雪,你想咋活动?”李氏瞪了刘氏一眼,“没事在屋子里转转就是了,这么大岁数了,你还不当心点?” “知道,知道,我就是那么一说。” 李氏下地穿上鞋子,将刘氏跟前的针钱也收走了,“怀孕的时候莫要做这些个活,伤了眼睛,以后就有你受的。” 刘氏又不是怀第一胎,她可是当了祖母的人了,这点事儿还用得着别人告诉她?不过李氏是为了她好,她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不识好歹吧! “知道了。”李氏披上那件厚厚的旧袄子,道:“我回厢房睡去。” 老太太走了以后,杜河清打了水给刘氏泡脚。 老夫老妻之间,也没有那么多情啊爱的。杜河清和刘氏,都是比较重感情的人,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本能的总是替对方着想。杜河清和这个年代的其他男人没有什么两样,大抵上,骨子里还是有男尊女卑的想法,不过相比于其他男人来说,他算是做得极好的了,至少他不会搞一言堂那一套,有事会跟刘氏商量。最重要的是,他不打媳妇。 但是给刘氏打洗脚水这种事,杜河清还真是头一次做。 刘氏傻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这一幕。 “他爹,你这是……” 杜河清有些不自在,“赶紧过来烫烫,话真多。” 刘氏眨了眨眼睛,心中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她小心翼翼的挪过去,脱了袜子,把两只脚放到水盆里。 水温刚刚好,刘氏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杜河清心里也是觉得有些窘迫,刘氏怕他尴尬,特意说起了白天的事情,为的是让他自在一些。 杜河清这会儿也适应了,不觉得有什么难堪的。夫妻二人说说话,气氛也就恢复如常了。 “当家的,你说秦大夫那边,不会记恨咱们吧?” “不会,秦大夫不是那样的人!” 刘氏就叹了口气:“这事儿弄的……” 第三百八十四章 做鞋 孩子大了,操心的事情就多。 女孩子到了说亲的时候,就更加让人头疼和不舍。当爹娘的,谁不盼着自己的闺女能嫁个知道心疼人的男人?当然,那些重男轻女,不把闺女当成骨肉的爹娘,是不在些行列的。 杜河清和刘氏都是心疼孩子的,家里就杜玉娘这么一个女娃,又自小养在老太太身边,故而刘氏对闺女不免更加疼爱一些。 杜玉娘年纪小的时候,性子不讨喜,确实有些不大懂事!不过还好老天爷有眼,让公公给她托了梦!或许是梦里的事情,太过惨烈,玉娘醒来以后,俨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脾气秉性都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因祸得福! 不知道为什么,刘氏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这四个字。 “我以前就是觉得杨峥的差事太辛苦了,想着小蒋大夫是个有本事的,模样长得也好。玉娘要是嫁给了他,不用吃那么多苦,成亲以后离咱们也近,方便照顾。” 刘氏的几句话,把杜河清心里的那点不舍也勾出来了。 他到底是男人,当爹的心粗。但是他对杜玉娘是真的很疼爱,满心满眼都是为自己的女儿打算!当初杜玉娘性子不好,嫌贫爱富的模样确实让他生气。可是到后来,杜河清才发现,杜玉娘不想嫁给池英杰,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孩子大了,总有她自己的主意!咱们替她考虑的再周全,也未必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杜河清叹了一口气,才道:“就说池家的事儿吧!当初咱们都觉得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可事实咋样?池英杰和他娘,装得多像啊!咱们一起在村子里生活了那么多年,竟然没有看透这娘俩的本质。” “哎,死者为大!英杰那孩子再怎么样,人都不在了,就不要提了!”刘氏老蚌怀珠,性子也软和了不少。 杜河清点了点头,果然没有再说别的什么,只是道:“相比之下,我倒是宁愿相信女儿自己的眼光了。”不冲别的,就冲杨峥说的那番话,还有他三番五次不顾危险救了自己的女儿,就这两点,他就有足够的资格做杜家的女婿。 “行,知道了!这事儿啊,我也不管了,你们操心吧!” 杜河清道:“水凉了,别泡了。”一边说,一边拿了擦脚的抹布过来,要给刘氏擦脚。 刘氏惊得慌:“他爹……” “你别弯腰,娘说你年纪大了,这个岁数怀孩子本来就危险,平时要是再不注意点,更容易落下毛病。你听我的,把身体养好,把孩子生下来,你们娘俩平平安安的,我这辈子也就不求别的了。” 刘氏眼窝子一热,差点掉下眼泪来。 跟这男人过了二十多年日子,年轻的时候也各种的不顺心,他脾气也倔,说话直来直去的,伤了人都不知道。没想到这上了岁数,居然知道疼人了。 刘氏直到躺进了被窝里,还有些不敢相信呢!不过,她心里的甜,也满的快要溢了出来。 刘氏带着这份美好的心情,入梦了。 有人一夜无梦,酣睡到天亮,也有人孤枕难眠,几乎都没怎么睡。 蒋寒星当着秦大夫和杜家人的面,一副云淡风轻,好脾气的模样,实际上到了晚上,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心情根本平静不下来。 他脑袋里,总晃着杜玉娘的模样。 她的眉眼,像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似的,想忘也忘不掉。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把这个姑娘放在心里的呢? 是她祖母晕过去那次?还是她父亲眼睛看不见那次?还是…… 蒋寒星记不起来了,等他发现自己对杜玉娘有了不一样的心思的时候,好像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就是没有想到,她会拒绝自己。 嗯,说起来,是不是自己的身份让她有些忌惮呢!或许她只是想单纯的嫁个普通人,不想做蒋家的媳妇? 也是有可能的! 蒋寒星自己胡思乱想了一夜,到了后半夜,才勉强睡了一小会儿。第二天早上起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是没有休息好。 秦大夫假装没看见,心想:装吧,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要不是人家姑娘拒绝你了,你至于折腾成这样吗?? 吃完了腊八粥,年味儿就越来越足了! 杜家的年货都已经备得齐齐的了。家里不缺干菜,蘑菇,木耳这样的山货也有不少!寻常过冬的秋菜自是不用说,都是备得足足的。酒已经备好了,猪肉也订下了,除了鱼没买,其他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天气虽然冷,但是雪灾却是没闹起来,所以粮食的价格虽然略微有些涨幅,但是还可接受。 面馆的生意十分红火,杜河清父子,加上邱大成,这三个人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李氏得空了,也会过去帮忙。刘氏和杜玉娘则是被按到了后院,不得往前面去。 娘俩一个养胎,一个备嫁,成了这个家里最轻闲的人。 就连虎子,也因为课业的关系,每天不是背书就是写字,也比她们要忙得多。 杜玉娘实在闲得慌,就问刘氏:“娘,要不然我们把料子拿出来,把家里人的衣裳做了吧?” 家里买了不少料子,还有几块是别人送的。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做成新衣裳,反正过年也是要穿的。 刘氏眼睛一亮,不过随后又道:“你爹说做这个伤眼睛,不让我做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件能打发时间的事情,可惜还不能做。 杜玉娘就道:“娘,你来裁剪,我来做,咱们俩分工,这要做衣裳快,还不累眼睛。” 刘氏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就拿了钥匙,把柜子打开,把布料取了出来。 家里有两匹缎子,一直没用。 刘氏道:“我想用这个石青色的缎子给你爹裁件褂子,剩下的布,还能给你哥做件坎肩。” 杜玉娘就道:“这个颜色好看,爹穿上一定挺精神的。” 刘氏把手里的布放下,一本正经地对杜玉娘道:“玉娘,要不你给杨峥做双鞋吧!” 第三百八十五章 做梦 做鞋? 杜玉娘的脸有些红,给杨峥做鞋…… 前世的时候,她也给杨峥做过鞋!那时候她已经毁了容,在尼姑庵里住了一年多了。杨峥把她送到这里后,总共就来了两次,第一次来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因为病还没有好利索,所以直到杨峥第二次来的时候,她才知道之前杨峥来过一次了。 总之,那就是一段很糟糕,又有些让人刻骨铭心的记忆。 杨峥第二次来时,杜玉娘远远的见了他一面。她胆小,懦弱,自卑,根本不敢往他跟前凑。哪怕知道杨峥是她的救命恩人,哪怕知道她应该过去对他说一声谢谢,可是杜玉娘始终也没有迈出那一步。 她不敢!也没有那个资格。 杜玉娘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的谢意,就偷偷的给杨峥做了很多鞋,鞋子的大小是她估出来的,因为鞋子从来没有送到杨峥的手上过,所以她也不知道估得对不对。 “玉娘,我说话你听见没有啊?” 杜玉娘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娘,现在说这个太早了!我们……等过了年再说,不着急的。” 刘氏想了想,就道:“也是!”这定亲以后,女的给男方做鞋是心意,没名没份的就做鞋,算是怎么回事啊!不合规矩的。 “是我心急了!得了,晚上你爹回来,我给他量量,咱俩明天抽空,先把你爹的被褂子做出来。” 杜玉娘答应了下来。 娘俩又说了几句话,就到了饭点。 杜玉娘起身去做午饭。 早上吃的白面馒头还剩下不少,杜玉娘打算做一个酸菜炖粉条,这可是一道非常受欢迎的菜呢!全家老少几乎就没有不喜欢的,多放点五花肉,吃的时候汤汁是鲜的,配上五花肉的香气,那味道堪称一绝。 再有,就是炒个酸辣土豆丝,杜家人喜欢吃脆口中的土豆丝,所以土豆丝切好以后,要放在水里泡一会儿,去除淀粉再炒,口感就会脆很多!把干辣椒切碎,连同葱花,蒜末一起加进去,再放上少许的盐和醋,翻炒几下就可以出锅。 酸辣土豆丝是个快手菜,所以杜玉娘先把土豆丝切出来泡好,等酸菜炖粉条做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把土豆丝捞出来炒了。 中午两个菜,再捞点酱八宝,小咸菜,就可以吃饭了。 田氏已经没有奶水了,她现在吃辣的也好,吃咸的也罢,都不受制约了。最开始两个孩子只能吃蛋羹,米汤,喝羊奶。等他们的牙齿长到六颗的时候,杜玉娘便尝试着弄点稀饭,馒头一类软的东西给他们尝味道,现在两个孩子除了不能吃太硬,太咸,辣的东西以外,能吃的东西也添了不少。 家里人多,杜玉娘的菜也做得多。 大家看孩子的看孩子,看店的看店,轮换着吃了饭。 杜玉娘有些犯困,田氏就劝她睡一会儿,反正孩子们已经睡着了,碗筷就由她来收拾。 杜玉娘也没坚持,跟田氏道谢,就回屋睡觉去了。 如锦没事做,也躺在床上睡觉。 不过她睡觉和别人睡觉不一样,别人睡觉是真的睡着了,她中午睡觉的时候,感觉跟练功差不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自己就能进入那个有些奇妙的世界。她没有记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但是她会吐纳,也能感受到练功以后身体的变化。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大冬天的即便夜里不盖被,也不会感觉冷。 这些事,如锦不敢跟任何人说,就是杜玉娘也不行!她每天小心翼翼的活着,就怕什么时候不小心,暴露了自己,被人当成妖怪抓起来。 杜玉娘的午觉睡得很香,她醒来的时候,饭点已经过了,前边也不怎么忙了。 如锦没在屋里,杜玉娘就披了袄子去找她。 结果发现她蹲在窗根底下,不知道在干什么。 杜玉娘连忙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头,如锦回头看杜玉娘一眼,她的眼中,竟是盛载着满满悲伤的样子。 杜玉娘吓了一跳,正要问她什么的时候,却见厢房门被推开了,李氏急吼吼的走了出来。 “祖母!” “玉娘,如锦这是犯左性了,我们谁喊她,她都不应!你说这大冷天的,她蹲这儿半天了,也不知道看啥呢!再冻坏了可怎么整?我们的话她也听不进去,你要是再不醒,我都要去喊你了。” 李氏陪着如锦在这儿待了一会儿,天实在冷啊,老太太受不住,就回屋去烤火了。 “她这样多久了!” “挺长时间了,有半个时辰了。” 杜玉娘就道:“我知道了,祖母,您回去吧!如锦这儿我来劝,放心吧!” 李氏点了点头,嘱咐杜玉娘几句,这才转身回了屋。 杜玉娘转了个身,用自己的身体将如锦挡住,省得厢房那头听到什么动静。她用脚踢了踢如锦,道:“你这作啥呢?我祖母都担心了,怕你冻坏了,你别不识好歹啊!” 在杜家其他人眼里,如锦就不是个正常人,哪怕秦大夫说她没有精神失常的症状,但是她的种种表现,就真的跟正常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锦只道:“我做了一个梦!” 杜玉娘好奇,做梦有什么稀罕的?不过转念又一想,如锦是失忆的,也许她做梦梦到了什么也说不定啊! “你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如锦点了点头,答非所问地道:“屋子里太热了,我出来透口气!” 杜玉娘定睛一看,如锦额头上,居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屋子里怎么会热呢!她一定是梦到了非常可怕的事。 杜玉娘弯下腰,一下子把如锦拉起来,道:“跟我回屋来!” 如锦踉跄着跟杜玉娘进了屋。 “到底怎么回事,你梦到什么了?” 如锦吸了吸鼻子,道:“有一个人,杀了我。” 杜玉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是谁?” “他是谁?” 如锦摇头,“我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记得他是一个男人,周围有很多的雾!”如锦脸色苍白如纸,可见心里是极为恐惧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 负责 杜玉娘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如锦,她很害怕。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实际上蕴藏在平静之下的情绪,犹如惊涛骇浪一般,随时可能冲出来。 云淡风轻的如锦不见了!那个面对黑脸婆子都能镇定自若的如锦,像是丢了魂一样,瞧着特别的可怜。 这样无助的如锦,让杜玉娘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刚发现她爱错了人,上了当,把全家都害惨时,她也是这副模样,失魂落魄的过日子,像是随时可能倒下似的。 杜玉娘的心蓦地疼了起来,她直接上前,抱住了如锦,双手环在她的背后,轻轻的拍了拍她:“你别害怕,那是梦,是假的!” 如锦愣住了,整个人呆呆的,好像被雷劈了似的。 杜玉娘的怀抱,竟然让她有流泪的冲动! 为什么呢? 如锦眼中闪过一抹慌乱,整个人僵在那儿,动也不也动一下。 陌生的感觉~ 如锦的手,轻轻的动了动,她想说她没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得不行!毫无预警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如锦一直哭,无声的哭,只流眼泪,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她的眼泪像是哭不尽一样!好奇怪,她以前从来没有哭过! 这个念头一闪过,如锦的心就更乱了!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念头,她以前从来没有哭过!她以前为什么不哭呢? 杜玉娘根本不知道,如锦此时心里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她感觉得到了如锦的眼泪,她的肩头微湿,显然是被如锦的泪水打湿的。 “如锦,老人都说,梦是反的!”她说完这句话,不由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原来是谁,其实又有什么重要的?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要好好的,即便不知道自己以前是谁,只要知道自己以后是谁就好了啊?” 如锦从杜玉娘的怀里挣扎出来,愣愣的看着她,好像在想她的话。 杜玉娘就轻声道:“若是想起来了,有诸多的不快乐,我倒宁愿再也想不起来!就做快乐开心的如锦,有何不好的?” 如锦的眼睛就亮了一下,是啊,有何不好的!她是谁,又怎么样?她现在是如锦啊!她有亲人的! 如锦突然笑了一下,眼里的泪虽是掉了下来,但是心情却好了不少! “我真笨!” 杜玉娘拿手帕给她擦眼泪,“我原本觉得,你来了,我师傅走了,是件极不好的事。” 如锦动也没动,听她往下说。 杜玉娘面露几分怀念之色,“我师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糊涂的时候也就罢了,吃吃睡睡,别人骂她,她也不知道,只会笑,不会难过。清醒的时候呢,她不快乐。” 如锦觉得奇怪,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 “她不快乐,眼睛里总是有很沉重的东西,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 如锦就觉得更奇怪了!到底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啊! “她喜欢喝酒,可是在……酒不易得,好不容易弄了一些酒给她,她却说酒不应该是这个味道。”杜玉娘无奈的笑了笑,“反正她清醒的时候,就是不快乐的,我觉得,她好像背负了一座山一样活着。所以,如锦,我不知道师傅现在在哪里,如果你来了,她走了,对她来说,也许是一件好事。” 前世师傅活得多么痛苦啊! 杜玉娘看得清清楚楚,师傅恨不能睡了,就再也不要醒过来。每一天对她来说,都像是生活在痛苦的深渊之中。她无法猜测到,师傅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是她相信,那一定是一个非常糟糕的过程。 “所以,我是欢迎你的,家里也是欢迎你的,哪怕你不是我师傅!” 如锦把手里的帕子往杜玉娘怀里一扔,没好气地道:“那我还是你姑姑呢!” 杜玉娘嫌弃地把那手帕又扔了过去,道:“你自己洗,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恶心不恶心?” “好歹我也是你的半个长辈好不好?”看得出来,如锦似乎放下了失忆的心结,也放下了那个恶梦,也许她还是在乎的,但是至少现在她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半个长辈?你是冒名顶替好不好?” 如锦认真的想了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她这个异乡人,被杜玉娘捡回来,也实属不易。难得的是,杜家人并没有嫌弃她,还给了她一个留下来的名分。 这年头,养一个闲人,也不是件容易事! “要不,我教你功夫吧?” 杜玉娘吓了一跳,“啥?”学功夫? “或许,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我既是占了你师傅的身体,自然不能不回报!不如我教你功夫,正好也全了你与她的师徒情宜。” 杜玉娘笑了一下,才道:“我这个年纪学,怕是也学不成什么吧?” “女娃娃,学几招有自保能力就是了!你若是不怕苦,天天哪着我练,一年之后,即可有小成,对付三五个蟊贼,更是不在话下!” 杜玉娘听了这话,顿时激动万分。想来她要是有功夫在身,上次遇到富长河和她的奶娘,她也就不会被动到差点丢了小命! “我学,我学,我不怕苦的!” 如锦道:“那好,不过你学功夫这事儿,还是不要让家里人知道了,否则他们怕是不会安心。” 杜玉娘只道:“你放心,我不说。” 如锦点了点头,“那,我也慢慢恢复,变成正常人好不好?” “你高兴就好啊!不过,要慢慢来,只当秦大夫的医术高超,治好了你就是了。”杜玉娘觉得,如锦之前不乐意说话,是有她自己的原因的。事实上,她未必真的是在装傻,也许她本就是不想说什么,也无话可说的。 秦大夫! 如锦自动忽略那个人,只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不过,你真的不好奇?死而复生,又非原身之人……” 杜玉娘脸色发白,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如锦,什么都别说,别说。” 太过匪夷所思之事,听起来让人接受不了。事有反常即为妖,她不想如锦被抓走!众怒之下,如锦的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与此同时,杜家人也会被人视为是包庇如锦的元凶,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他们的下场绝对会很惨。 “你答应我,不要再说这些事!烂在自己心里!你就是如锦,就是一个生了病,无依无靠四处漂泊的乞丐,好不好?” 如锦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 她只是失忆,不是真的傻!有些事,确实说不得。 “好,我不说,以后都不说了,我明白。”如锦叹了一口气,才道:“我能睡会吗?现在觉得困了。” 杜玉娘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不少! “你去睡吧,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如锦只是点了点头,握着那条被打湿的手帕,回到床上躺着去了。 杜玉娘听了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说是困了,怕也不是!如锦心里,装着事呢! 看得再开的人,恐怕也无法接受记忆一片空白吧! 慢慢来吧! 杜玉娘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杜玉娘一走,如锦就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她是谁,来自哪里,此生怕是没有答案了! 玉娘说得对,人以前是怎么样的,不重要,因为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重要的是以后如何。 她的事,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过,说起来,玉娘跟她这个师傅的事,也有些奇怪呢! 如锦摇了摇头,闭起了眼睛。 既然下定决心要好好的活着,那么她再醒过来时,就换一种心境吧! 带着这种想法,如锦沉沉的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杜家人明显能够感受到如锦的变化。 她的视线开始落在杜玉娘以外的人身上,别人说话时,她似乎也在留心听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秦大夫的药,病情有了好转的关系,她脸上的表情多了起来,眼神也生动许多,不在像以前那样直勾勾的盯着某一处。 不知何时开始,别人唤她,她也会答应了!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应答,但是却让全家人都很高兴。 李氏发现,自己偶尔靠近她,她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排斥了,甚至李氏拉着她的手跟她说话的时候,如锦还会用点头,摇头之类的动作跟李氏交流。 杜玉娘暗想,如锦也是够厉害的,她这样循序渐进的表达自己的意图,即便以后‘恢复’成了正常人,应该也没有人会怀疑她了。 正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等秦大夫的药全吃完了,李氏便迫不及待地和杜河清商量:“老大,要不然咱们带如锦去秦大夫那里看看吧,不是说吃完了药就可以银针刺穴了吗?说不定啊,扎几次如锦就好了,到时候就跟一个正常人一样了。” 杜河清刚想答应,就听杜玉娘道:“祖母,这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秦大夫多忙啊!您没听街上的人都在传吗?说是最近有不少人摔伤了,冻伤了。像秦大夫那样的人,肯定很忙的!如锦的事,不着急的,咱们先过个好年,等年后了再带她去也是一样的!你想想,她这边刚见好,万一被那银针吓着了,再吓坏了怎么办?” 李氏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先不说秦大夫忙不忙吧!光说扎这个银针,那么长的一根针一下子扎进去,瞧着就怪吓人的!当初老大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扎了多长时间的针啊,每次扎针旁边人的心都跟着揪揪着。 “那,那行吧!那就先看看。”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如锦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倒不是怕针…… 年关将至,镇上采买年货的人越来越多。每到年底这个时候,街上都是热闹非凡!不少人都想赶在年前回家,与家人团圆。所以来来往往的客商多了不少,间接也带动了桃溪镇的经济! 有商客往来,吃穿用住这方面的需求就会加大。桃溪镇上的客栈生意不错,食肆,酒楼的生意就更火爆了。 杜家面馆的生意,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腊月二十三,要吃灶糖,祭灶。 过了小年以后,年味儿更浓了。 扫房子,磨豆腐,一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 腊月二十八这天,杨峰早早的就起来了。他脸上带着笑意,从心里往外透着一股美滋滋的意思。 前些天,他又去了镇子上一趟,本来是想买点年货的,顺便按着他老娘的意思,再打听打听总镖头夫人认的那个干女儿的事。没想到,他一时大意,撞了人。 对,就是撞了人! 那天他走得太急,没看路,结果就跟一个迎面走来的人撞到了一起。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撞了一个少妇。 那女子大约二十岁上下,穿了一件藕荷色的掩襟小袄,底下套了一件碧色的挑线裙子。她身姿曼妙,明明穿得不少,可是却一点也不臃肿,仍能看到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胸前两个,要揣不住的,好像随时能飞出来一样。 啧啧,那身段! 再看长相。少妇生得眉眼风流,红唇似火,眼神里像揣着个小钩子似的,把杨峰的魂都要勾走了。 杨峰当下,口水都要滴下来了。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水灵的人!光是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偏她那身段,当真是瘦的地方刚好瘦,肥的地方刚好肥。杨峰恨不能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直接甩到那少妇身上去。 少妇被一个男子撞了,当下脸红如霞,只是她的脚扭了,想站又站不起来,差点哭了。 杨峰当时脑袋一热,就冲了过去,直接把少妇扶了起来。 好在街上行人不多,他们二人又是在僻静处,所以即便杨峰行为有些轻浮,但是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那少妇话也不敢说,只是摆手不让杨峰扶她,杨峰哪里肯放过这样好的机会?他是无论如何,都要送那少妇回家的。 撞了人,怎么能不负责任呢! 第三百八十七章 杨峥从来都知道,他大哥这个人,是有色心,没有色胆的! 杨峰没有钱。 家里的经济大权,一直紧紧的握在齐氏的手里,即便有什么钱从齐氏的手指缝里流了出去,那也一定是落在了郭氏的手里。 他那个大嫂,看起来胆子不大,凡事都听他大哥的,实际上,那个女人还是很有心计的,也只有杨峰那个傻子,觉得自己把郭氏吃得死死的。 这也是齐氏不肯放权的原因之一,杨峰是她儿子,她太清楚他的个性了,一旦她放权了,家里的钱一定都流到郭氏的娘家去了!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齐氏把钱管得死死的,恨不能都带到棺材里去!她盼着郭大宝快点长大,想着等他有出息了,娶个媳妇,自己把这些东西都交到他的手上,也就放心了! 齐氏想得有点远,但是她的计划中,绝对没有杨峥的身影。 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准确。齐氏只是不会为杨峥考虑,不会为他打算而已。但是齐氏会算计杨峥啊!总是心心念念的想要把杨峥的钱,变成杨大宝的。 因为没钱,所以杨峰即便是有色心,但是绝对没有色胆!他手里要是有了钱,只怕早就成了青楼的常客了。 杨峥想利用杨峰对付齐氏,就得先让他的色胆大起来! 钱! 给杨峰钱。 这钱怎么给呢! 杨峥找到了胡咸,杨家人知道胡咸是自己的好兄弟。 杨峥让胡咸去杨家,顺便帮他捎点东西给家里。这活以前胡咸就干过,所以他出面,家里一定没有人怀疑。 只不过,这次胡咸还没走到杨家,就意外的在半路和杨峰‘偶遇’了! 大胡子跟他说了两句,便把一个包袱递给了杨峰,告诉他,这是你弟弟让捎回来的,里头有给老太太买的点心,有布料,还有银子。 银子? 杨峰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眼里里的光简直能把胡咸晃瞎。他紧紧的抱着那个包袱,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胡咸假装没看到,摆摆手就走了。他待杨家人一向不耐烦,要是表现出热情来,那才容易让人怀疑呢! 不过估计杨峰此时的脑袋里,除了银子也没有别的事了。 杨峰连胡咸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他满脑子里想的就两个字,银子。 这银子,每次都是直接交到娘的手上,他一文都落不下。他那个傻缺弟弟,对家里还算大方,每次捎回来的钱,起码都是二三十两。他自己要是不回来,多数就是让大胡子捎回来。 这钱,要是不给娘呢! 自己留下呗! 这个念头一旦起来了,再想压,可就压不下去了。 反正娘也不知道! 老二捎钱回来的日子没信准数,想捎的时候,不年不节也捎钱回家。不想捎的时候,过年过节也等不到! 娘也习惯了,想必骂老二两句也就是了!还有就是老二那个人,向来都是闷葫芦一个,就算有什么憋屈的地方,他也从来不解释,当然,他解释了也没有,娘是不会信的。 杨峰思前想后了一番,咬着牙把那些东西昧下了,直接藏到了院子外面的一个破洞里。那个破洞挺深的,上面铺上干草,再用柴火挡上,任谁也看不出来。 旁边可就是一个粪堆啊,谁能想到那里会有钱呢! 就这样,杨峰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家里,杨峥没回来,银子的事情果真瞒住了。 他欣喜万分,等到二十八这天,齐氏让他上镇上打探消息,顺便买点东西回来。 杨峰更高兴了,早早的准备起来,迫不及待的出了家门。 他走了没多远,就藏到一个柴火堆后面,前后左右观察了半天,见四下无人,便跑到自家院墙外头。探头探脑的观察半天,果真不见有人后,才把那个包袱挖出来,又把破洞上面恢复原样,高高兴兴的往镇子上去了。 包袱里有五十两银子,两块料子,两包点心。 外头冷,点心冻得硬梆梆的,不过没有坏。 杨峰把这些东西揣在怀里,觉得自己脚下生风,十分有底气。 他到了镇上,二话不说就找到了之前那个少妇的家里。上次他把少妇送到家,才知道原来她嫁了一个身子孱弱的丈夫。她那个丈夫瘦得一把骨头,眼窝深陷,看着没有几天好活了的样子。 他进屋的时候,那男人睡觉呢,不知道是不是病得厉害的关系,居然听不到他们说话。 那少妇怕惹事,说什么都不肯让他多留,非让他赶紧离开。 杨峰也是胆小怕事惯了,慌慌张张的就走了。 后来他想了想,觉得那少妇家的条件,应该非常不好。房子小小的,家里家什少得可怜,日子一看就很艰难。 当时他就想,可惜自己没有钱,不然的话,一定能帮她一把的。 现在他有钱了。 杨峰越想,心里越是火热,到了镇上,片刻也不停留,直接往少妇家里走去。 到了少妇家,却见大门外挂白。 杨峰双眼冒光,那男人死了? 他像没带着脑子出门一样,兴冲冲的拍门,哪知道门竟然没拴,他一下子把大门推开了。杨峰二话不说,抬腿就进了少妇……现在应该叫她小寡妇了。 抬腿就进了小寡妇的家。 要想俏,一身孝。 这话不假。 穿着丧服的小寡妇,简直就是天仙下凡,把杨峰迷得五迷三倒的。 小寡妇双目含泪,欲说还休,让人好不心疼。 杨峰连忙奔了过去,一把就把小寡妇的手握住了,直接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小寡妇挣扎了两下,还轻声道:“不要这样!” 哪样? 杨峰觉得自己要爆~炸了,小寡妇的两个肉~团贴在他身上,让他顿时有了想干点什么的想法。 家里的婆娘,模样模样不行,身段身段不行。明明是个胖人,可是胸前干干瘪瘪的,肉都长到肚子上去了。 哪像这个小寡妇,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这要是享用起来,也不知道该是何等的妙不可言。 杨峰想到这,哪还忍得住,一把抱起小寡妇,就往炕上去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下狱 小寡妇半推半就的模样,更加吸引杨峰。他这会儿头脑发热,整个人不清不楚的,理智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儿。 杨峰把他自己的衣裳扯得乱七八糟的,小寡妇这会儿衣衫半退,身上凉嗖嗖的。 杨峰心中一片火热,下手不留情,这小寡妇的皮肤也太水灵了,稍微用点力气就红了一片。还有,她身上怎么这么香,闻一口像掉进花海里了似的。不像家里那个,黑不拉叽的不说,一身老皮也不知道好好洗洗,一股子馊味儿。 正当杨峰止不住自己的势头的时候,小寡妇突然大喊大叫起来。 杨峰高兴啊,觉得自己有本事,虽然还没有跟小寡妇真正成事,但是过过手瘾也是不错的。等到一会儿,她就能知道自己的厉害了,就得叫得更大声。 杨峰正做着美梦呢,哪知道小寡妇家的门突然被人踹开了,两个彪形大汉突然出现,一下子把杨峰从小寡妇的身上扯了下来,不由分说,啪啪的就是几巴掌扇了过去。 杨峰当时就吓软了,脸肿起老高,牙齿也掉了一颗。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大汉还没等回话,小寡妇就哭嚎着道:“我不活了,大伯,二伯,你们要替我报仇啊!”说着她拢了拢衣裳,居然一头朝墙上撞去,当场头破血流,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了。 杨峰一下子懵了。 齐氏和郭氏知道杨峰被下了大狱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飞来横祸啊,简直就是明天霹雳。 齐氏眼前一黑,差点栽倒过去,郭氏呢,除了哭,根本没有第二个反应。 到底他这是犯了什么罪啊,怎么好好的去趟镇上,就被押进大牢里了? 齐氏虽然是个妇道人家,没见过什么世面,可是她也知道这件事需要银钱打点,才能打探到有用的东西出来。所以当下咬牙拿出五两银子来,交给那个送消息的人,向他打听杨峰的事。 那人爱财,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才不屑地道:“你儿子,胆子也真大,人家相公刚下葬没多久,你儿子就敢杀上门去,调戏人家小寡妇!人家那小寡妇性子烈,当下撞墙自尽!哼,你们家啊,且等着吧!”说完扬长而去。 齐氏胸口闷痛,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郭氏听闻杨峰是因为调戏人家小寡妇才进了大牢,当下擦了擦眼泪,破口大骂起来。 什么难听骂什么,就差诅杨峰的祖宗十八代了。 齐氏也不拦着,就像没听到似的。 大过年的,听到这样的事,任谁的心情能好? 再怎么气,再怎么想打骂他一顿,总得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齐氏强压着心里的火气,想了半天,觉得这个事儿还得杨峥出面。她一个妇道人家,难不成还要进衙门里跟那些当差的打交道? 这事儿交给杨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他有钱,能上下打点!好歹他还是个镖头,认识的人也不少,肯定能帮上忙。 就这样,刘氏让人给杨峥捎话,让他赶紧回家一趟。 杨峥接到消息,也没立刻动身,而是拖拖拉拉的一直拖到大年三十,才骑马回了家。 他一进屋,就看到齐氏沉着脸坐在炕上。 杨峥心里冷笑,却什么话也没说。他刚坐到椅子上,屁股还没坐热呢,齐氏那边就开始发难了。 “老二,你是不是盼着你大哥死呢?” “娘,你什么意思?” 齐氏气得老脸通红,“我什么意思,我不是让人给你捎信了吗?你怎么不立刻回来?你大哥现在被扔到牢里去了,在里面待一天,便是多遭一天的罪。让你回来,你还拿上了,你说安得什么心?” 杨峥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心里并没有太多感觉,“你当镖局是我开的,我说回来就回来?” 齐氏被噎得够呛,偏偏也说不出什么来! “怎么的,大过年的,还不让你们回家了?” “这话你跟我说不着,愿意问,你可以去问我们总镖头!” 齐氏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她算是看明白了,老二这是要落井下石啊! 郭氏在一旁干着急,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样子吧!就她这副老二欠她八百万吊的脸,她看了都想哇,更何况是小叔子了? “娘,二弟,你们都消消火,眼下救人要紧啊!”郭氏眼睛肿得像个核桃似的,不管咋说,她跟杨峰做了多年夫妻,真有怨恨,也得把人捞出来再说。 “二弟,你别生气,娘也是急的。”郭氏一边说,一边给齐氏递眼色。 齐氏瞧了,没说话,她实在拉不下脸来。 杨峥也看明白了,自己这位大嫂,心眼还真是不少。 “大哥这事儿,我帮不上忙!”杨峥只道:“不过,咱们可以先找个状师,再使银子去牢里探探,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郭氏六神无主地道:“二弟,你怎么帮不上忙啊,你能耐大了去了,认识那么多人,总有几个是有本事的吧?我求求你了,你得救你大哥啊!” 齐氏也道:“你们是一母同胞,你这个时候不救你大哥,你安得什么心?” 杨峥只道:“我不是不救他,我是救不了他!再说现在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你急得什么?” “我能不急吗?你大哥在牢里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敢情坐牢的不是你!”齐氏吼完这句话,多少有些后悔了。可是当她看到杨峥那张毫无波澜,面无表情的脸时,这一点后悔也不知道飞散到哪里去了。 “是啊,坐牢的不是我!”杨峥似笑非笑,“娘巴不得坐牢的是我吧!?这样你可就省心了是不是?” 齐氏心虚,转过头去,不再搭理杨峥了。 杨峥二话没说,起身便往外走。 还是郭氏把他拉了回来,“二弟,有话好好说,娘这也是急的,你体谅休谅她!算嫂子求你了,好不好?” “衙门不是我开的,我也不认识衙门的人!大嫂要是想救大哥,就赶紧请个状师,再使些钱去牢里问问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峥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不出三天,他们来得来找他!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七窍生烟 杨峥的毫不留情,让齐氏彻底的崩溃了。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必须承认,杨峥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那个从小就被她嫌弃,看不起的人,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齐氏一直不愿意看到杨峥的崛起,但是事实证明,那个年幼瘦小的少年,已经成长起来了,根本不用再看她的眼色行事。她能做的,就只有利用自己是他母亲的身份,拴住他,让他不得不为这个家付出。 可是现在来硬的不好使的,难不成让自己这个当娘的人求他? 齐氏的脸色阴晴不定,心里满满都是不甘,一边埋怨老大不争气,要不是他出了事,自己咋能落到要跟老二服软的地步!一边又暗恨老二不是东西,居然不管家里的事,果然是只白眼狼,当初就不应该把他生下来。 齐氏有点怨妇体质,反正只要一有点什么不好的事,就习惯性的怨天尤人。最重要的事,她会把这些事情都算到杨峥的头上去。 “娘,你看你,怎么把老二给气走了?没有他,怎么救当家的!”郭氏看不上齐氏这样,虽然说老太太平时把好处都给了他们,但是关键时刻链子,这让郭氏很不高兴。 你以为老二跟你还有多少情分在吗?你自己是怎么对人家的,你心里没点数吗?这个时候,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的跟老二对上,应该服个软才是。 齐氏也不说话,就想着该怎么处理老大的事。她想好了,这事儿她不指着杨峥了,自己拿钱办事,她不信那些人不认钱,因为只要有钱,啥事都好办。 第二天齐氏就拿着钱去托了人,想要去县里打听杨峰的情况。 大年初一啊,衙门口也放假呢,齐氏能找到人才怪呢! 一连三天,她四处求人,好话说了一箩筐,银子不知道散出去多少,可是却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着。齐氏急得满嘴都是火泡,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郭氏也着急啊,不管咋说也得先把自己男人捞出来再说啊!她跟齐氏商量了好几遍,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又去找了杨峥。 这婆媳二人这回也学聪明了,她们也不托人去给杨峥捎话了,而是直接杀到了镖局去。 一个是为了自己儿子,一个是为了自己男人,两个人心倒是齐,双双杀到镖局门口,也顾不上别的,就是哭着喊着要见杨峥。 大年初四,镖局还没正式开张,但是总有一些单身的镖师,又或者是没有家人的镖师无处可去,无家可归,便凑合着在镖局过年了。 当然,像杨峥这样有家回不得的,也有。 齐氏连哭带喊的,很快就惊动了镖局里的人,大伙刚开始以为是哪个仇家找上门来了,等冲到门口一看,才发现是两个妇人。 大伙一听这二人是杨峥的老娘和大嫂,脸上就都带上了几分不屑和怒意。在胡咸刻意的渲染下,杨峥家里的事,镖局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在他们眼中,齐氏就不配为人母,哪儿有当母亲的人会那样压榨自己的孩子的!他们这些镖师走南闯北的,挣的都是血汗钱,敢情你都拿走了不说,还要把人往死里怼! 齐氏和郭氏都是窝里横的!两个人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冷不丁的见了这么多的凶神恶煞,当下吓的话都说不明白了,腿肚子一个劲儿的哆嗦,好像马上就要站不住了似的。 还是齐氏,咽了咽唾沫,哆哩多嗦地道:“我,我是杨峥,的娘!我要见我儿子。” 有人嗤笑一声,似乎十分不屑。 有人给杨峥报信去了。 杨峥其实早就听到了门外的吵闹声,略微一想,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娘这是挺不住了,来找他救人来了。 “不用着急,让她们闹一会儿。她要是问我,你就说我不在。” 那人笑着道:“明白。” 他们这些人,算是半个江湖人了,在江湖的世界里,拳头硬的才是老大!整个镖局里,杨峥的功夫是最好的,所以镖局里的人都服他,就算有几个刺头,也早就被打服了。 杨峥挥挥手,让那人走了。 齐氏闹了半天,根本没有人让她进去。那些人把眼睛一瞪,模样跟土匪似的,她还哪敢再闹,只得灰溜溜的离开了。 齐氏没有见到杨峥,自然有气撒不出,她再怎么着,也不敢把气撒以别人的身上。 就这样,刘氏一连三天,天天在镇上堵杨峥,就在她马上要崩不住的时候,杨峥终于“回来了”。 齐氏在镖局门口看到杨峥的时候,眼睛简直都要喷火了,她认定杨峥是躲着不想见她,认定了杨峥想让杨峰在牢里头受苦,所以这一刻,她什么都忘了,只想冲过去狠狠的甩杨峥几个嘴巴。 齐氏是这么想的,但是真的冲到了杨峥的面前,她却冷静下来了。 把老二得罪了,谁能救老大? 想着想着,齐氏就扑到杨峥的面前,直生生的给他跪下了,声泪俱下地哭喊:“老二,你得救你大哥啊!你不能狠心扔下他不管啊!老二,算娘求你了,给你跪下了中不?” 周围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镖局的人,也有不明真相的过路人。这会儿已经初七了,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商铺也接二连三的重新开张了,所以看热闹的人也比过年的时候多了不少。 不明真相的人看了这个,不免对杨峥指指点点起来,那可是他的亲娘啊,他就那么看着,也不怕天打雷劈? 议论真纷至踏来,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杨峥不孝顺,也有人说杨峥没有人性,反正他们不知道内情,也不认识杨峥,说起话来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杨峥一直站着,什么话也没说。 齐氏哭也哭了,喊也喊了,嚎也嚎了,这会儿是真没劲儿了。连带着郭氏,方才又哭又喊又哀求的,这会儿也是把力气用得差不多了。 直到这时,杨峥才开口,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把齐氏气得七窍生烟! 第三百九十章 母子交锋 杨峥说出来的话,差点把齐氏气得七窍生烟。 “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过年的,你就是要骂我,也得让我明白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吧?”杨峥一脸的无奈样,好像他受了多大委屈了似的。 旁边年纪小的跟班忍不住多嘴道:“我们镖头一直在外头走镖,才回来,啥也不知道啊!大娘您有话起来说,你这样让别人怎么想我们镖头。” 他这话一出口,旁人看齐氏的眼神就有些不大对。 镖局的人跑出来,跟杨峥诉苦:“杨镖头,您可回来了,这老太太都来闹好几天了,非说我们把你藏起来了!咱们都告诉她好多遍了,说您在外头押镖呢,她不信。” 周围人一听,敢情这老太太是不讲理的!跟外人都这么蛮横,跟自己儿子还指不住怎么闹腾呢!还有,毕竟在外面啊,当娘的怎么能不为自己儿子考虑考虑呢!说跪就跪,让别人怎么想? 这不,刚才就有好几个人误会了那位镖头。 齐氏又不是聋子,旁边的人指指点点的,说什么的都有,她能听不见吗?她气得脸都白了,想跟旁边人辩解几句,说杨峥根本没走,说他就是故意不见自己还联合了镖局里的人来骗她! 可是谁能信她的话? 齐氏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是她不傻,现在这种情况,对她没有利,她要是再急吼吼的分辨什么,别人只会当她是个不讲理的。 齐氏咽不下这口气,可是这个时候也不能发作。 杨峥趁机走上前来,一把把齐氏从地上提溜起来。在别人眼中,杨峥是把齐氏扶了起来,齐氏自己不想起。实际上,齐氏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杨峥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娘,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说!外头这么冷,别冻坏了。”杨峥一边说,一边朝郭氏看去,他的眼神太过锐利,跟之前不声不响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郭氏吓了一跳,本能的把嘴闭上了,还顺带手去扶齐氏。 就这样,几个人进了镖局的院子,把外人的视线隔绝在了大门之外。 齐氏被杨峥半架着进了他住着的厢房。 有好几个人跟着杨峥一起回来的,齐氏碍于那些人在场,一直没有发作。 镖局里的小伙子是怕杨峥吃亏!他们都听胡咸说过杨峥家里的事儿,知道这老太太不讲理,还偏心的厉害。 杨峥挥挥手,把几个小崽子都攆了出去,他刚关上门,就听到身后有动静,杨峥飞快的转过身,一把就抓住了齐氏挥过来的手臂。 杨峥比齐氏高出不止一个头,齐氏的手就那么扬着,胳膊却被杨峥抓的紧紧的。她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随后是愤怒,甚至想要用另一只手来扇杨峥的耳光。 杨峥见她这个样子,早已经碎成了八瓣的心,就钝痛起来。这人是他的娘,他就是再浑也做不出来跟自己亲娘动手的事。 “你还想不想救杨峰?” 这句话,成功的让齐氏住了手,她的巴掌离杨峥的脸,只有三寸余,这一巴掌要是打下去,绝对会留下一个手印子。 “你能救杨峰?”齐氏恶狠狠的盯着杨峥,那目光,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一个母亲看待孩子的目光。 杨峥松开了齐氏的胳膊。 齐氏松了一口气,同样松了一口气的,还有郭氏。 这样的杨峥,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太吓人! “你认为我能或者不能?” 齐氏心里的无名火窜起多高,这个时候她也不想跟杨峥讨论这些没有营养的话题,得赶紧把老大救出来要紧。人都进去十来天了,指不定在里头吃了多少苦呢! “老二,我知道你现在本事了,不把我这个老太太放在眼里了。你大哥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用不着冲着他去吧?有什么事,你冲着我这个老太婆来!”齐氏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拍自己的胸口,一副把命要舍出去的架式。 杨峥只道:“人又不是我抓的,那些县衙里的官差难不成还听我的?他犯了什么事,你们不知道?” 齐氏差点被这话噎死,可是却没办法反驳杨峥的话,这事儿确实赖不到他的身上去。 不过,如果齐氏就这样认同杨峥,那么她就不是齐氏了。虽然杨峰坐牢的事情跟杨峥没关系,但是他在里面待了这么多天,你这个当弟弟的不着急不上火的,不但不为自己的兄长奔走,疏通,反而还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这总是说不过去的吧? 齐氏阴着一张脸,大声道:“我看你就是见不得你大哥好,恨不得他死在里头是不是?” 以往杨峥听了这些话,都是面无表情的,只当她是在念经了。齐氏太想当然的认为,杨峥会被她掌控一辈子,所以这会儿,根本忽略了许多小的细节。杨峥已经在一步步的脱离那个家,也在一步步的脱离他的掌控。 “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是在敷衍你。”杨峥很随意的拿过一把椅子,整个人懒散的往椅子上一坐,“着急出来的是他,不是我。” “你……”齐氏恨不能扑上去撕了他,这会儿她才发现,杨峥在她面前显露的样子,跟前大不相同。 以前他就是块木头一样的人,即便挨打了,挨骂了,也没有什么表情。他不会生气,不会说这些话来气她,更不会跟自己动手! 齐氏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上下打量起杨峥来。 眼前这个人,若非被人换了吗? 不是,不是的!这就是杨峥,是她生下来的孽子。 可是为什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变化怎么这么大?他的态度,气势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齐氏脑子里闪过一些什么,但是那些东西闪得太快,她根本抓不住。 “你,你到底能不能救峰儿?”齐氏这会儿,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她觉得,杨峥一定有本事救杨峰的!不然的话,他不会表现的这么淡定,这么平静。 第三百九十一章 揭开 “你能救峰儿!”齐氏十分肯定地对杨峥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现在也想明白了,杨峥为啥弄这么一出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不就是想拿捏自己,好让自己低头吗? 齐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杨峰出事这事儿,根本就是杨峥一手策划的!齐氏能想到的,无非就是杨峥想利用这件事,让自己向他低头,换取好处,比如说他的亲事。 齐氏抿了抿嘴唇,她的情绪不太好,生气是肯定的。一个被自己掌控了二十多年的人,竟然要翻身了,她能高兴得起来才怪!而且,这个人还是她最瞧不上的儿子。 “你说吧,你要怎样才肯救你大哥。”齐氏这会儿也想明白了,杨峥不想娶她侄女,那就不娶好了!左右他都是自己儿子,不管娶了谁,这件事情也是老天爷注定好的,他改变不了!他要是敢不孝顺自己,自己到哪儿都能告他,治他。不管他娶了谁当媳妇,孝字大过天,儿媳妇要是敢不要孝顺她,她就把她休了! 齐氏把事情前思后想的确认了几遍,她觉得事情再怎么闹,也脱离不了自己的掌握,于是有了心平气和与杨峥叫板的底气。 “我救不了他!”杨峥似乎又变成了之前那个沉默寡言的人,惜字如金。 齐氏的火气被很好的压制了,即便是这样,当她听到杨峥说这几个字的时候,还是恨得牙根痒痒。 “老二,你也不用跟我耍花枪,你心里想的,我都明白着呢!”齐氏这两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就是!” 郭氏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她嫁到杨家快十年了,婆婆什么时候服过软?她一向都是一言堂,大事小事都要抓在手里。刚成亲那几年,她的日子不知道有多难过,后来生了大宝,她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现在婆婆居然说出服软的话,这让郭氏很惊讶,同时心里也开始重新评估起杨峥的实力来。她这个小叔子,好像一直在藏拙啊!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不声不响的,原以为他是个傻的,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是懒得记较! 他这个样子,分明不像是形窍了,很像原本就很厉害的样子啊。 郭氏的心里突突的,总觉得家里的风向是要彻底变了。 “我能有什么要求?”杨峥不慌不忙的应对齐氏:“我没有能力救人,自然也不会提什么要求!他是我大哥,我要是能救他,还能眼睁睁的看着?” 反正着急的人不是他,他想怎么说都行。 齐氏有火没处撒,一拳打出去,却打在了软棉的棉花上,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那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杨峥就道:“我可以找人疏通疏通,看看能不能见到人,等见了大哥,问问他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话,到底是不能尽信的!等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们在去找状师。” 齐氏紧皱的眉毛微微舒展开一些,又道:“家里没有钱,你自己想办法。” 杨峥也不客气,直接回嘴道:“这么多年我捎回家的银子,都拿去喂狗了?” 这话也太不客气了? 郭氏没忍住,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齐氏终于忍不住了,她再怎么说,也是当惯了家的人,被杨峥这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怼了一回,能忍住才惯了。 “老二,你无法无天了,我是你娘!”最后一句话,齐氏几乎是歇斯底里喊出来的。 杨峥不屑的笑了笑,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你也知道你是我娘?”他的声音冷冷的,飘忽不定,像是从远方传来的。 齐氏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杨峥嘴里说出来的!他不是一向都看得很开吗?从小到大都好像认命了似的。 齐氏已经习惯了那样的杨峥,看到眼前这个杨峥,简直就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不对,一定哪里不对。 “你既是我娘,为何从来不正眼瞧我?我是你亲生的儿子,你却从来都没有给过我好脸色!每天对我非打即骂,呼来喝去。我差点就被你折腾死!小时候我吃不饱饭,都是东家吃一些,西家吃一点,勉强着长大的。你,何时给过我一顿饱饭吃?” 杨峥面露微笑,又说起小时候的一件事:“还记得我六岁那年吗?盛夏的晚上,白天你打了我一顿,因为我不肯认错,所以晚上没有饭吃。当时我很饿,就早早的睡着了,想着明天早上就有饭吃了。半夜的时候,你跑到我的屋子里,对我做了什么?” 齐氏张大了嘴巴,嘴里能塞下一只鸡蛋了。 “或许说,你正要对我做什么?”杨峥似笑非笑地道:“你没有想到,我当时是醒着的。你当时把手放在了我的脖子上,想要掐死我对不对?” 齐氏哑口无言,脸上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似的。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是一回事,被人当着面赤果果的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郭氏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些事!她只知道婆婆看不上杨峥,凡事都偏向杨峰,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她自然是没意见的!可是她头一次听说,婆婆当年居然想把老二给掐死这件事! 虎毒不食子啊!那可是她亲生的儿子啊!把丈夫的死怪罪到儿子身上,已经是够奇葩的了,她居然还想亲手掐死自己的儿子! 齐氏这会儿不说话了,她能说什么,杨峥说的话,句句属实。她心里的恨意,随着她的一呼一吸而宣泄着,却好像源源不断,没有尽头似的。 她真的错了,早知有今天,当初他一生下来时,就应该亲手摔死他。 其实齐氏的脑中不止一次闪过这个念头,但是杨峥到底是从她身上掉下去的肉,关键时刻,她都心软了,没能下去手。 “我能挣钱以后,挣的钱几乎都交到家里了!我养着你,养着我大哥一家,无怨无悔的付出。我甚至可笑的以为,自己的付出会换回来一些微小的回报!”说到这里,杨峥不由得嗤笑一声,才又道:“后来我才知道,我错得离谱。”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不好说 杨峥不紧不慢的说着往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的希望,他的绝望,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没有遇到杜玉娘之前,家对他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给他们钱,他不觉得开心,也不觉得难过,只当打发了无赖,过自己的清静日子! 他需要一个普通的身份,而那个家,刚好可以满足这个需求。伪造的身份,再完美也经不起推敲,有心人微微调查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有真的,才能经得起调查,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纵容齐氏和杨峰的原因。 说白了,他们就是相互利用罢了! 但是那是以前。 他想给杜玉娘一个安定的生活,不想她被无关紧要的人欺负,所以杨峥已经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当然,有些事是要循序渐进的,他不怕齐氏和杨峰反弹,只怕惊动在暗中伺机而动的人。一下子就把齐氏从他的生活中抛开,是行不通的! 杨峥已经把路铺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才是真正较量的时候。 “以前错了不要紧,以后得改正过来!家里的房子,地,都是怎么来的,不用我说了吧?” 杨峥的话不多,可是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在了齐氏的心上。齐氏自己也十分清楚,杨峥才是家里的顶梁柱,老大这么多年,除了吃喝睡,说没办过一件正经的事。家里要是没有杨峥,没了来钱的门路,那点现成的钱和地,只怕用不了多久就得被他败光。 齐氏是了解杨峰的,心高气傲,可惜一事无成!可就算这样,在齐氏心里,杨峰还是比杨峥好,好几千几万倍。 她指望着杨峰给自己养老送终呢! 齐氏这会儿有些后悔,她要是稳着点,事情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拿回头也没用了。杨峥的性格,一直都挺硬的,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软化回来的。 齐氏习惯性地用手抿了抿头发,平静地问道:“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再掖着藏着也没有意思了。老二,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峥没说话,反正杨峰在牢里多呆几天,也不是什么坏事。 齐氏一下子就明白了,杨峥这是想跟她耗呢! 她有时间,老大没有啊!那牢里是人待的地方吗?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啊! “老二!这么做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齐氏在乡下,也算是比较聪明,比较有谋略,有见识的老太太了。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晓之以情,动之所理的要说服杨峥,不是真的觉得杨峥能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们,只是想着多勾出一些杨峥的秘密,还有利益。 “我不急!”杨峥微微笑了笑,看向齐氏的目光中一点温度也没有。 那年盛夏的夜晚,让他永生难忘。虽然齐氏最后没有下手,但是这件事,就像一把匕首一样,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心脏之中。从那以后,杨峥就知道,他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只会伤害他。 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得活着,好好活着。 齐氏盯着杨峥的脸看了一会儿,咬了咬牙,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说过,这件事我帮不上忙!只能托人去牢里看杨峰!你们要是想见人,就拿钱出来。” “多少?”齐氏最终还是决定让步,账可以秋后再算,但是最生要的是先把老大捞出来。 杨峥伸出两根手指。 郭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今天实在是有太多的意外和惊吓了。 齐氏咬着牙,抠抠索索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来,抽开绳子,往手指上啐了一口唾沫,捻出两张银票来,拍到了桌子上。 二百两! 郭氏眼睛冒光,但是这钱是要救自个男人的,她再眼馋,也不能动。 杨峥点了点头,“回去等消息吧!” 齐氏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说了半天,还是拖! “老二,你大哥等不起!你拿着钱,现在就去,马上去问,去打听!拿了钱,他们还能不办事?”齐氏也不想喊,她也想稳着点,可是她有什么办法? “二百两,你以为很多?”杨峥轻哼一声,“要么,你们回家等着,要么,拿钱走人!”言外之意,就是这个事儿我不管了。 齐氏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想了半天,才道:“老大家的,咱们回去!” 郭氏哪儿敢说别的,连忙起身,扶着齐氏往外走。 齐氏站在门口阴森森地道:“老二,娘不想跟你撕破脸,你大哥平安回来了,一切都好说。”要不然,她就是豁出去不要自己这条老命,也要把杨峥弄得身败名裂! 杨峥什么都没说。 齐氏愤恨的出了门,飞快的离开了镖局。 当天晚上,杨峥让人把齐氏扔下来的这二百两银子拿出去订了好酒,好菜,另外还请人给全镖局上下都订了一套新的衣裳,鞋帽。 反正这银子就是散出去了。 齐氏当然不知道,只能焦急的在家里等消息。 过了上元节,杨峥派人往家里送了信,让齐氏和郭氏第二天早点到镇上来,他们在镖局集合,再一起到县衙去探监。 齐氏得到消息后,几乎一夜没睡,直到天快亮时,才眯了一会儿。 郭氏也很心焦,心想幸亏她有先见之明,早早的把孩子送到娘家去了,要不然,这么冷的天带着个孩子来回折腾,指不定要遭多少受的。还要去大牢那种地方,想想心里都是没底的。 天亮后,婆媳二人便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挎上,赶上驴车,往镇上去了。 一路上,郭氏时不时的打探两句,意思是怕齐氏没带够钱。 齐氏心里的火气腾腾的,吼了一句:“好好赶你的车,那是我亲儿子!我能见死不救?” 郭氏撇了撇嘴,心想杨峥还是你亲儿子呢,你还不是差点把他掐死!?这种事情,可不好说的。 只是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真的说出来。 到了镇上以后,二人迫不及待的找到了杨峥。 杨峥让人把驴车牵到了镖局的后院,套了马车,带着齐氏和郭氏往县里去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为了啥 天阴沉沉的,看起来黑乎乎一片。远处的阴云层层叠叠,十分厚重,给人一种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虽然已经快出正月了,但是天气还是没有暖和起来。阴冷的小北风裹挟着沙土迎面而来,直往人的脖子里灌,吹在人的脸上,像小刀子似的,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能把人脸吹得生疼。 郭氏把蒙在脑袋上的围巾拉了拉,两条腿不停的抖着。自打到了县衙门,她这心就一直揪揪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县衙门口那些衙役,看着比镖局里的人还要吓人,一身皂衣,挎着大刀,看起来杀气腾腾的。 齐氏也没比郭氏强到哪里去。这老太太也算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主,特别是对上杨峥的时候,那真是底气十足,什么不讲理的话都敢说,就差拿着把刀,直接捅人了。现在呢,人往衙门口一站也老实了,眼睛也不敢乱看了,身子微微佝偻着,就像做了什么心虚的事似的,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杨峥用眼睛的余光一直盯着齐氏看,见她此时如此露怯,便收回了目光。 齐氏是他亲娘没错,但是早在很多年前,他们之间的母子情分就已经所剩无几了。现在他看着齐氏这副模样时,心中既不觉得痛快,也不觉得难过。 这种心态的转变,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 就在这时,有衙役走了过来。 齐氏亲眼看着杨峥上前与那人寒暄,还塞了银子过去。她松了一口气,觉昨自己这钱总算是花在了大儿子的身上,没被小儿子给昧了去。 杨峥和那位衙役说了小半天的话,才把齐氏和郭氏叫了过去。 婆媳二人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头也不敢抬,面对那个衙役的时候,弯腰躬身的,十分谦卑,身上哪里还有半点平时嚣张跋扈的影子? “跟我来吧?”大概是看在钱的份上,那名衙役也没有过多的为难她们,只是略微打量了婆媳二人两眼,就转身带路了。 三人跟在衙役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大牢里走。 一进大牢门口,齐氏和郭氏就双双打了个哆嗦。阴风阵阵的吹过,让人毛骨悚然,后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齐氏害怕的咽了咽口水,看了看郭氏。郭氏比起齐氏来,更加不如,这会儿上下牙已经在打颤了! 大牢能是什么好地方?这么多年下来,也不知道关押了多少犯人,又有多少人死在了这里头。她可是听老人们讲过,这大牢里关的人,戾气都重着呢!还有不少受了冤枉枉死在这里头的人,指定也不少! 郭氏越想越害怕,不由得紧紧的抱住了齐氏的胳膊。齐氏也害怕啊,被郭氏这么搂着,身上倒是多了点热乎气,心里也踏实了一些。 婆媳俩慢慢吞吞的跟在杨峥身后,顺着台阶往下走,视线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 好像更冷了。 狭窄的过道,昏暗的视线,空气中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让齐氏和郭氏的心中十分不安。一想到杨峰在这样的地方待了快二十天,心里头就升出一股无名火来。 墙壁上点着几盏豆大的油灯,脚上踩的是潮湿的土地,虽然夯实了,上面还铺了一些稻草,但是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牢里关押的犯人一见有人来了,都冲到牢门边上,叫嚷着“冤枉啊”“放我们出去”之类的话。 齐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下意识的把肩膀缩了起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带路的衙役也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根鞭子来,直接甩到牢门上,也不管抽没抽到人,大声呵斥那些犯人道:“都给老子安静点,再闹的,晚上没饭吃。” 牢里能有什么饭? 发霉的窝窝头,放馊了的稀粥,就这,能抢到就不错了。牢里的犯人可都不是善茬子,为了一口吃的,可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 几个人转了一个弯,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齐氏一眼就看到了杨峰,他蜷缩在一个角落里,身上脏乎乎的,还有不少稻草。齐氏也顾不得别的,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双手握着牢门柱子就嚎了起来,“儿子,儿子,娘来看你了,你咋样了?” 那衙役当下道:“不许喧哗!”他的声音又大又凶,吓得齐氏本能的就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衙役脸上全是不耐烦的神色,“要嚎回家嚎去,有话赶紧说,一会儿就得走!”说完转身走了。 齐氏这才转回头,去喊杨峰了。 郭氏也哭哭啼啼的,但是有了先前之见,她也不敢哭得太大声。 杨峰在牢里折腾了二十天,又冷又饿又难受。之前还病了几天,发烧一直没退,这会儿耳边听到了齐氏的声音,还以为是幻觉。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哭声好像还挺真实的,就哼哼唧唧的坐了起来。 等杨峰看清楚眼前的人以后,竟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不要命似的往齐氏旁边爬,一边喊娘,一边喊媳妇,那模样,简直是惨不忍睹。 杨峥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 “儿子,你这脸上咋整的?是不是他们打你了?” 之前杨峰是跟别人关在一起的。 新来的嘛,总是要吃一些苦头的。牢里的头头让人把他打伤了,还不许他吃饭,他又急又饿,心里还憋了一股火,这才病倒了。那些人怕被他过了病气,万一一个牢房里的人都病倒了怎么办?这才把他单独关了起来。 杨峰就把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说了,一边说一边哭,那模样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娘,您救救我,我要出去,我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要是再待下去,我的小命就没了。” 齐氏哭得十分心酸,不住的点头,“老大,你放心,娘肯定救你。你跟娘说说,他们为啥抓你啊!是不是抓错人了?” 杨峰听了这话,突然就不言语了,低着头,不想说话。 齐氏急得不行,这探监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一会儿人家要把他们拉走可咋整。 “你说话啊!到底为了啥啊?” 第三百九十四章 靠山 齐氏问了好几遍,杨峰就是低着头不说话,一声都不吭。 齐氏一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就有火气,她生的儿子她心里清楚,老大指定不是被冤枉的,人家把他抓进来是有原因的。 “到底是什么事?”齐氏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不过口气却是发了狠的,“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跟我说实话,以后我都不管你了。” 郭氏在一旁战战兢兢的问:“当初有个人给我们送信,说你强抱了刚死了丈夫的小寡妇,是不是真的?” 杨峰十分不服气地道:“哪里算是强抱,什么都没干成呢!两个大汉闯进来,直接把我揍蒙了。”他吧啦吧啦的,把那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 杨峥暗想他不知悔改,可见本性就不是个好的!如今就算自己不给他下套,将来别人也是一样要算计他的。让他长长记性也好!他自己不动色心,能惹这一身骚? 听到那小寡妇撞墙死了,刘氏一下子瘫到了地上,郭氏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杨峰,你对得起我吗?你胆子也太大了,这种事情也敢干!” 齐氏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好?” “是她自己撞死的,又不是我把她弄死的!”杨峰有些心虚,可是他真的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于是就又把主意打到了杨峥的身上。 “老二,你救救我,你认识的人多,好歹给哥说说情,先把我放出去。” 郭氏用饱含希望的目光看向杨峥,虽说她也知道杨峥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 齐氏脸色不太好,一直没有说话。 杨峥居高临下地打量了杨峰一眼,才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能找谁?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 切~ 杨峰不屑的撇了撇嘴,这话谁能信?天子犯法?你看哪家天子犯过法! 不过杨峰虽然不成气,但是却不傻,知道这话是掉脑袋的话,所以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根本不敢说出来。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呢!” “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钱?”杨峥也不管齐氏的表情如何,只道:“不怕告诉你!死的那个寡妇姓关,娘家势单力薄,但是婆家很不好惹。” 杨峰很不屑的扯了扯嘴角,“有什么不好惹的?不就是个废物病秧子吗?”他说也话来一点负担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底气。 杨峥轻哼一声,冷冰冰的道:“废物病秧子?你可知道,就是你嘴里的这个废物病秧子,有两个非常厉害的哥哥,一个在成泽武馆做教头,一个在县衙的文吏身边做长随!两个人,要关系有关系,要身手,想要置你于死地,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杨峰听了这话,脸一下子就白了,整个人如同遭雷霹了一般,接着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是被吓傻了似的。 郭氏的心也因为杨峥的话悬了起来,“那,那可咋办啊?”自己男人把人家弟媳妇给逼死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他们还不得要求一命抵一命啊? “娘,您可不能不管杨峰啊!”郭氏一边拉着齐氏的衣角,一边用眼睛看杨峥。 齐氏只是个乡下老太太,她想管杨峰,也得管得了啊!所以说,这个事儿还得让杨峥出头。 这会儿杨峰也反应过来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爬着牢门柱子冲着杨峥求饶:“老二,老二你救救我,啊!?我是你亲哥啊!?” 齐氏刚要说什么,之前带路的那个衙役就走了过来,还是一样的不耐烦,“时间到了,赶紧走!” 齐氏和郭氏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这人脾气太不好了。 杨峥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往外走。 杨峰不依不饶的喊,那衙役又举起鞭子来,抽了牢门几下。 杨峰本能的哆嗦了一下,把嘴闭上了。 齐氏和郭氏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哆哆嗦嗦的往外走。 杨峰眼睁睁的看着几个人离开了牢房,心中悔恨不已。怎么就被美~色~迷得失去理智了呢! 离开牢房时,天空已经飘起了雪花。雪花不是很大,但风可不小。 郭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准备好的包袱递给了那个衙役,“官爷,这个,这个能,给我男人吗?” 里头都是一些吃的,衣物。 那衙役将包袱接了过来,面无表常的赶人,“你们快点走,这里可不是菜市场。” 杨峥先行离开了,齐氏和郭氏哪里还敢再留,也连忙跟了出去。 到了县衙外头,齐氏方才觉得自己能喘气了,牢房里太压抑了,就进去待了这么一小会儿,她觉得自己像是要折了几年寿命似的。 郭氏默默的流着眼泪,“娘,现在咋办?” 一开始听杨峰讲那个小寡妇的事情的时候,她是非常生气的,可是这毕竟是要偿命的事情,如果杨峰真的被砍了头,那她就成了寡妇了!按着齐氏的性格,她哪里还有活路?更何况,她不想让大宝有个被砍头的爹啊! 齐氏裹了裹身上的衣裳,扭头看杨峥:“回你住的地方说。” 对此,杨峥没有异议,他驾车,把齐氏和郭氏带回了镖局。 雪越下越大,等三人回到镖局的时候,地上已经落了足足有半寸厚的雪。 冷风刺骨,齐氏进屋的时候,嘴唇都有些发青了。 “老二,给我弄点热水,再拿点吃的来。” 杨峥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郭氏小声道:“娘,都这个时候了,你咋还敢指使老二呢!”她这个婆婆,就是太没眼色了,总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齐氏瞪了她一眼,压着声音骂道:“你懂个屁,我是他娘,难不成我还惯着他?你越是陪着小心,他越自以为是!” 郭氏低头撇了撇嘴,没说话。 齐氏转了转眼珠,想着该如何张嘴让杨峥替她办事,现在她既想保住儿子,又不想往外掏钱。杨峥不是狂吗?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看看他到底为什么狂,难不成他还有靠山? 第三百九十五章 条件 齐氏怀疑杨峥有靠山。 郭氏也不笨,略微一想,就把齐氏的想法猜了个八玖不离十。 可惜她觉得,这事儿不成! 要是以前的杨峥,试探一下也就算了,或许还能试探出一些东西来!但是现在看嘛,悬啊! 不多时,杨峥回来了,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半大的孩子,看着也就十五六岁,手里提了一个食盒。 “你回去吧!没有事不要让别人过来。” 那个半大的孩子叫小满,把杨峥当父兄一样敬着,恭恭敬敬的应了杨峥的话后,瞪了齐氏一眼,才转身离开。 齐氏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没追过去骂人,心里却把小满给恨上了,不知道骂了多少句。 杨峥把饭菜从食盒里端了出来。 二合面的贴饼子,烙的时候没少放油,瞧着油光锃亮的,底下还带着琥珀色的硬壳。 五花肉炖酸菜做得也非常地道,肉没少放,酸菜油汪汪的,里面还放了粉条。 还有一道炒土豆丝,里面放了肉,干辣椒,看着非常有食欲。 天气冷,他们在外头冻了半天,现在早就饿了。 杨峥也没为难齐氏,就让她和郭氏先吃饭。 这世上,偏偏就有不信邪的人,齐氏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杨峥对她的照顾,一边挑三捡四地说菜不好吃,饼子不软,说这些东西像猪食一样。 “老二,你也太狠心了,我跟你大嫂大老远来一趟镇上,你就给我们吃这个?”齐氏一边说,一边嫌弃的拿起一个饼子往嘴里送。 “这个怎么了?我十几岁就往家里交钱了,可是我回家的时候,吃的饭也不见得比这顿饭菜强多少。” 齐氏差点被饼子噎死,连忙喝了一口汤,这才所嘴里的饼子咽下去。 郭氏不动声色的吃饭,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饭罢,齐氏又找杨峥说捞杨峰的事。 杨峥就是不松口,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自己有能力救杨峰。 齐氏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见杨峥还是软硬不吃,当下决定不走了!她要住下,只要看见杨峥就磨,就不信磨不明白他。 齐氏的心态已经有些变了,虽然她的出发点还是想尽快的将儿子救出来,但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现在又和杨峥杠上了。 郭氏倒是察觉出了什么,可是她说话不好使啊! 三天后,齐氏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杨峥简直油盐不进,晚上他去别人的屋子里住,吃饭也让别人把东西送过来,他自己连面都不露一下,齐氏就是有心磨他,也根本见不到人。 齐氏没有办法,决定铤而走险,当下去了院子里,乒乒乓乓的砸了一通。 院子里有两口闲置的水缸被她砸坏了,还有不少镖局放在院子里的东西,也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连挂在房檐下的干辣椒,大蒜都没能躲过一劫。 满院子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齐氏,她也不在乎,喘着粗气瞪着每一个朝她看过来的人,面目狰狞。 要是救不出老大,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媳妇能不改嫁吗?就是孙子,年纪还小,她能指望谁去? 老二这次要是撒手不管,她就撞死在这儿。 杨峥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却见从前面穿堂跑过来一个人。 “头儿,总镖头和夫人回来了!” 杨峥点了点头,阔步往前走,想要去前面迎迎。结果,没有想到有个人的动作比他还要快,竟一阵风的往前面去了。 众人一惊,定睛一看,那人除了齐氏还能有谁? 这老太太,精神头是真足啊!腿脚也好,竟然跑那么快! “拦住她!”杨峥一开口,前面就窜出来两个汉子,一下子挡住了齐氏的去路。 齐氏看着面前的两座大山,又羞又怒,气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她不敢跟人家叫板,只能回头瞪杨峥,恨不能扑过去把他吃了似的。 郭氏缩着脖子,心想都这个时候了,婆婆怎么还认不清事实,非得要跟老二杠着不可呢! 僵持的时候,前面传来了动静。 柴闻达和常夕月一前一后的走过来,二人身后跟着几名随从,还有两个婆子模样的人,跟在常夕月的身后。 齐氏反应飞快,她见那中年男子体态微胖,可是周身一股气势。那女子穿着不俗,眉眼皆是带着几分英气,故而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二人的身份,当下使出浑身力气,向那二人扑去。 两个壮汉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真就让齐氏钻了空子,跑到了柴闻达的面前。 “您,您就是总镖头吧?”齐氏眼睛发亮,一下子扑了过去,跪到了柴闻达的面前,哭嚎道:“总镖头,你可得给我作主啊!” 郭氏忍不住捂了脸,太丢人了…… 威远镖局偏厅之中,柴闻达高座正位,常氏坐在他的右手边,杨峥则是坐下首的位置。 屋里除了齐氏,还有郭氏。 郭氏不敢坐,她看着闻氏夫妻二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故而一进偏厅,就在一旁站着。低着脑袋,眼睛盯着鞋尖,耳朵却一直支着。 齐氏坐在杨峥对面,连哭带嚎的跟柴闻达说家里的事!她不提杨峰如何色胆包天,只说那小寡妇脱了裤子不认账之类的粗俗话,让常氏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五少那么好的一个人,竟有一个如此粗俗无比的娘!这算是歹竹出好笋? 齐氏讲了半天的话,无非就是说小寡妇一家不地道,玩仙人跳。老大是冤枉的,要柴闻达出手救杨峰! 她本以为,这是十拿九稳的事。 老二在威远镖局干了多少年了,没少立功吧!出生入死的为他卖命,求他这点小事肯定没问题啊! 哪知道柴闻达一开口,她便傻眼了。齐氏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柴闻达居然会一脸好奇的问她:“你说了这么多,不会是想让我出面救他吧?” 齐氏傻了,她就是这个意思啊! 老太太听这话有些不对味儿,当下斟酌了一番,才道:“总镖头,我家老二在您手底下做事多年,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不看别的,就看在我们家老二这么多年为您出生入死的份上,也得给他一两分薄面啊!” 这话说的,居然没毛病! 杨峥面无表情,仿佛一个木偶似的,稳若泰山。 柴闻达笑呵呵的放下手里的茶杯,很自然地接话:“你说得不错,这些年,杨峥为了我们镖局,确实牺牲不小。” 齐氏心中一喜,心想有门。 “杨峥若有事,不用他求到我面前,我都一定把事情帮他办妥。只要我柴某人能办到,我一定办。” 齐氏脸上的笑容有些拢不住了,看来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对方还是很器重老二的。 “那就多谢总镖头了!” 柴闻达把手一摆,“不要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常氏暗暗发笑,这老货,真够不要脸的。 “您说~”齐氏完全没有发现柴闻达意图,还觉得老大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心里十分高兴。 “杨峥的事儿,是杨峥的事儿,你们家的事儿,是你们家的事儿,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齐氏愣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总,总镖头,您……我们是一家人啊!老二和老大都是我儿子。” 柴闻达直到此刻,方才变了脸色,他看着齐氏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威严,让齐氏心里咯噔一声。 “一家人?不对吧?牢里那个,才是你儿子,杨峥何时是你儿子了?” 齐氏看了杨峥一眼,心想家丑不可外扬,这老二倒好,看样子是把什么都说了。 “您……” “你不必再说了,杨峥家里的事,我没有兴趣知道!你是你,他是他,不可浑为一谈!”柴闻达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杨峰的事情,他是不会管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常氏,突然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们家里那点事儿,我们都是一清二楚的。杨峥能活到现在,我是真心觉得不容易!他也是命大,外面那些刀剑无眼也就算了,哼,摊上个亲娘,比老虔婆还毒!” 齐氏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真是万分难堪。换了别人这么说她,她早就翻脸开骂了,可是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呢,她不敢。 “这些事,我们是不会管的!请回吧!” 齐氏没了主意,要是总镖头一家不肯帮忙,老大可就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啊! “老二,老二!那是你亲哥啊!”齐氏腾的一下子窜到杨峥面前,说了这么一句话。 杨峥只道:“无能为力。” 齐氏想了想,咬牙往常氏跟前凑了凑,“夫人,您说句话,只要能救我儿子,我什么条件都应了。” 她心里突然像是点了盏灯似的,终于有些明白过味儿来了。 常氏微微一笑,“哟,我们这种人,虽不能手眼通天,可也不是平民百姓,能有什么事儿求到你身上啊!” 这是实话。 齐氏愣了一下,心想难道自己猜错了? 常氏却又道:“我听说,你还给杨峥相看了一门亲事?” 齐氏木木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眼前这位总镖头夫人似乎有意让杨峥娶她干女儿的事情来。 她心里一亮,觉得事情肯定会有转机的。先把老大的命保住,别的也计较不得了。 “是,不过老二不乐意,我也就没勉强他。”这话是故意往漂亮说的,当初怎么回事,屋里这几个人的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 “是吗?”常氏也不纠结,只道:“杨峥老大不小了,他不成亲,我跟总镖头心里都不舒服。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过得叫什么日子?这孩子的命也是真不好,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 齐氏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想这有身份的人骂起人来,明明一个脏字儿都没有,可是听起来却更让人无地自容啊! “我跟总镖头呢,有个干闺女,家世倒是普通,可是模样出挑,性情也好。” 齐氏连忙道:“那是,那是,能入得夫人您的青眼,定然是好的。”心里再不乐意,齐氏也得捧着对方说话。她儿子能不能活命,都得看对方了。 常氏微微笑了笑,只道:“其实关家的事,也不难办!” 齐氏闻听此言,眼睛骤然亮了起来,脸上也是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 柴闻达瞧见了,不由得想,这才是当娘的应该有的表情。就是不知道,如果出事的是杨峥,齐氏可还会如何奔波。 会吗? 柴闻达不由得摇了摇头,他是傻了,才会这样想。只怕真到了那一天,齐氏会害怕杨峥拖累家里,早早的跟他断了关系。 “夫人,您给指条明路,老妇愿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齐氏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常氏瞧不起她,但是为了杨峥,还得继续把这个事儿给进行下去。 “我这个干闺女,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我们有缘,我拿她当成亲生的一样疼!”常氏道:“杨峥是个好的,我闺女嫁给他,我是放心的。小两口日后若是能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我这心里才能痛快。” 齐氏并不是个傻子,人家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要是再不明白,就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 “那,按您的意思是……”她想装傻,觉得事情或许还没有到最后一步。 常氏道:“咱们有话直说吧!我想让我闺女过消停日子,不想她被人拿捏,欺负。这年头啊,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总是爱摆长辈的款,想着以孝道压人!我就看不惯这个!” 齐氏脸色不太好,“那,那你的意思是……” “你回去让人上我闺女家提亲,把三书六礼预备好!两个孩子的亲事一定,你大儿子自然就能出来了。”常氏边说边道:“当然了,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你写一份分家文书,写明两个孩子成亲之日,便是你们分家之时!这小两口以后出去单过,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偏厅里面温暖如春,可是齐氏却觉得自己手脚冰凉,整个人像是要被冻僵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怎么样? 齐氏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吓着了,还是被气着了。 “夫人,您,这,这不太合适吧?” 常氏挑了挑眉,斜了她一眼,“你起来说话。” 齐氏也不愿意自己弄这副奴才秧子的样子,当下站起身来,还拍了拍裤腿上的土。 常氏皱眉。 齐氏往旁边站了站,又问,“夫人,您刚才说的,不太合适吧!杨峥毕竟是我儿子,他娶媳妇,我这个当娘的也是高兴的!小两口刚成亲,就分家,你让别人怎么想?” “呵呵~”常氏不咸不淡的笑了两声,方才道:“你还在乎别人怎么想?哼!”言外之意这么多年齐氏做的那些事,就没有一件是能经得起别人讲究的,你自己不要脸,还把问题往别人身上推,世上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 齐氏自然是舍不得的,她不是舍不得杨峥这个儿子,她是舍不得杨峥挣的那些钱。 “好歹,我也是他娘啊!” 柴闻达听到这个话,当下道:“废话少说,你且说你同意不同意吧!” 齐氏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吭哧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心里恨得慌,脸上臊得慌,这会儿要是有个地缝,她都想钻进去。 答应不答应都是个难题。答应了,老二一家以后跟她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有这个总镖头给他做靠山,老二还会把她放在眼里吗?老二媳妇还能被她拿捏吗? 想都不要想! 可是如果不答应,老大就出不来,甚至还会因此掉脑袋。 难道她以后真的要指望着老二一家子过日子吗?她看着老二都烦,恨不能掐死他,如何能跟他相安无事的过日子?以后只要她一看到老二,就会想到老大的死,只怕得把老二恨得牙根痒痒,哪里还能指望着他养老?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老太太,你想好没有?”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齐氏能说啥,她把心一横,当下道:“分家,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得问一句,分家以后,老二两口子在哪儿住?还有,他毕竟是我儿子,给我养老这个事儿,他准备怎么办?” 听听! 常氏眉头紧皱,脸上带了几分讥笑之意,她先是瞪了齐氏一眼,随后转头看了看杨峥。 杨峥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似的! 齐氏也瞧见了杨峥的模样,她心里有气,自然怎么瞧他都不顺眼。不过齐氏也在暗暗猜想,杨峥这样,也可能是因为柴氏夫妇要给他作主,他就不吱声了。 真是废物点心,他这样,跟柴氏夫妇养的狗有什么区别? “老太太,你想得是不是有点多啊!”常氏冷笑一声,才道:“你是怎么对待杨峥的,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还要上养老钱了!这样吧,我问问你,杨峥娶媳妇,你打算掏多滗钱给他置办?聘礼钱总是要掏的吧?” 桃溪镇这一带,对婚事方面的风俗都是大同小异,聘礼的多少,都是根据男方家里的情况而定的。 乡下人娶亲,一般要给女方一个非常吉利的聘礼数字,比如十八两,三十八两,六十六两之类的。首饰,衣裳都不包含在内。 齐氏听常氏这么问,当下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哪儿有什么聘礼钱!他要娶的媳妇又不是我相中的,我肯定不管的!”想从她手里挖钱,没门,一文都没有。 柴闻达冷哼一声,“杨峥,你确定这是你娘,亲的?你大哥当年成亲的钱,也是你挣回来的吧!?你小子心眼儿太实在,你拿人家当亲人,可是人家当你是陌路人!这么多年,你挣回家的钱,没有一千两,也有好几百两了吧?到了你成亲的时候,人家一文钱都不想掏!” 齐氏暗骂:土~匪,胡说八道!钱都是她的! “老太太,你打的主意是什么,我们心里门清!告诉你,要么把聘礼准备好,让杨峥跟我闺女成亲,要么,就等着替你大儿子收尸吧!” 齐氏瞪圆了眼睛,看样子像要是吃人似的。 郭氏却是连哭带嚎的跑到前面来,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我求求你们了,这银子我们掏,我们掏!千万不能让我男人出事啊!我儿子不能没有爹!” 这倒还算是几句人话,只可惜,郭氏说得不算! “老太太,想好没有啊!?” 郭氏连忙扯了扯齐氏的衣袖,嘟囔道:“娘,咱们掏这个钱!你给二弟娶媳妇,本来就是天经地意的事儿!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就是三十八两的聘礼,加上衣裳料子,首饰,也没多少。娘,求您了……” 齐氏有些动容,她到底是舍不得老大的。 “我……”齐氏刚想发声,说自己可以给杨峥娶媳妇,但是有条件,不成想,这话只开了一个头,就被常氏给打断了。 “三十八两?你们是打发叫花子呢?”常氏毫不客气的看了看郭氏,“就你,也能跟我闺女比身价?” 郭氏一心只想救出自己的丈夫,哪管常氏说话客气不客气啊!再说,人家的干闺女,那咋的也比她这个乡下丫头强不是?只要不缺胳膊不缺腿,身价自己是要比自己高的。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郭氏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齐氏,“娘,要不就六十六两?”这可比当初她的聘礼足足高出一个档次了。 齐氏本来觉得要掏三十八两就挺肉痛的了,这会儿听了常氏的话,更是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杨峥啃了! “没钱!想成亲,就三十八两,多一个字儿都没有!”齐氏表现的,无比硬气!她觉得自己这样做没错啊!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杨峥的亲娘,要是她不开口同意这门亲事,别管对方是谁的干闺女都嫁不进来!三十八两都不少了!还要六十六两,门都没有! 常氏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迟疑,似乎在纠结什么! 郭氏非常担心,要真是一拍两散了,孩子他爹还能回来了吗? “你想怎么样?”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杨峥,问了这么一句。 第三百九十七章 恶魔 “你想怎么样?”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杨峥,问了这么一句。 齐氏见到杨峥说话了,自信心立马爆棚了,她觉得杨峥是害怕了,毕竟他很看好这门亲事,对他来说,要是得罪了柴氏夫妇没准前途就没了。 “哼!三十八两的聘礼,一文钱都不能多。分家可以,不过,家里的房子和地你们是不用想了,换句话说,你们给我净身出户!”齐氏把腰板挺得直直的,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 “而且你们出去单过,也不能少了给我的孝敬,一年八十两银子,少一文钱,我都去衙门里告你们!” 常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柴闻达也是强压着自己的火气。 杨峥却是笑了笑。 他这一笑,齐氏突然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之前那种被狼盯住的感觉,又回来了。 齐氏觉得口干,而且心里十分后悔。 杨峥不疾不徐地道:“聘礼一百零八两,一文都不能少!这个钱你若是不掏,你儿子就出不来了!” 齐氏还没来得及说话,杨峥又道:“我们出去单过,家里的房子,地,我什么都不要。就像你说的,我们净身出户!” 齐氏的眼睛亮了一下,虽然一百零八两的聘礼有些多,但是杨峥自己说的要净身出户,这个别人可就管不着了吧? 她还特意拿眼睛扫了柴氏夫妇一眼。 “不过,我们也不会给你孝敬钱的。咱们分家以后,就各过各的。”杨峥只道:“你要知道,家里的房子和地都是我挣的,杨峰就是干一辈子,也未必能挣得出来这些。” 齐氏咬着牙,才忍住没骂出来。老二活脱脱就是一个白眼狼啊!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一文钱都不掏!”杨峥道:“这样的话,杨峰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他不但要人头落地,关家还会来找你们要赔偿,几百两也是少不了的。” “你唬谁?” 杨峥只道:“你随便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我说的这样!而且就算你找了状师也没有用,杨峰的事儿,证据确凿。将来杨大宝就是杀人犯的儿子,你还想给他娶媳妇为老杨家延续香火?做梦!” 齐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郭氏更是当场崩溃,想哭又不敢哭,模样好不凄惨。 “不过,你也有别的选择!” 齐氏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声:“什么,什么选择?” “我帮你把老大捞出来,可以不让你出聘礼,也可以不要家里的房子和地,我甚至还能给你一大笔钱……” 郭氏一脸期望之色,齐氏则是有些犹豫。 “你,你在打什么主意!?” 事到如今,也不用再瞒着什么了。 杨峥只道:“我们把族老们请来,再请两个见证人,你写明呈词,把我从杨家的族谱上逐出去。从此以后,咱们不同宗不同族,同姓不同源!” 柴氏夫妻也震惊了! 之前没有这么一条啊! 这确实是杨峥突然决定的!齐氏的贪婪和无耻,让杨峥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和认识,他只要一想到杜玉娘嫁给他以后,要每天面对齐氏的嘴脸,心里就一阵阵的不舒服。齐氏是什么人,就算是分家了,她也会找上来的!与其如此,还不如永绝后患,直接断绝母子关系,让二人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当然,以齐氏的人品来看,就算分家了,她也肯定会闹事的!只要他们这边有好处,她一定会利用自己的身份来骚扰他们。如果这样,还不如把事情做绝一点,他干脆直接拿出一笔钱来,买断了自己跟杨家的情分。 想到这里,杨峥心里是有一点点难过的,他唯一觉得对不住的,就是杨父。可惜杨父走得太早了,如果他还活着,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管怎么说,杨峥心意已决! 杨峥起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香来,他用火折子将香点燃,才道:“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考虑。” 齐氏盯着那根香,心里把杨峥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是心思却不由自主的开始了算计。 哪个条件对她有利,齐氏心里门清。 虽说分家了,自己也可以去老二家里闹腾,但是按老二现在的脾气来说,理她不理她还真不好说!万一把人惹急眼了,那老二会不会再使手段把老大弄进去? 齐氏已经认定了,老大会色胆包天,对小寡妇下手这事儿,就是杨峥安排的。 如果断亲了,那她以后就没有长长久久的好处了!都说细水长流,困住老二,就是困住了一个金矿啊! “你给多少钱?”齐氏眼见着那香燃了一半了,心里有些着急了。 “五百两!” 五百两! 真不少了! 不但郭氏有此想法,就是齐氏,也被这个数字震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多钱啊!要是有了这些钱,他们全家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只不过,老二能拿得出五百两,可见平时没少藏钱。 齐氏恶向胆边生,当下讨价还价道:“一千两!你给我一千两,我就认了!”反正杨峥是她生的,就算断亲了,又怎么样,她想找他,照样能找! 杨峥识人无数,若是看不清她眼里的算计,可算是白活一回了。 他慢慢的走向齐氏,轻轻的靠近她,在她耳边道:“你猜,真正一劳永逸的办法是什么?” 齐氏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脑海里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段话:人死如灯灭,便是什么仇怨都了结了。 她的瞳孔猛然缩了一下,后背瞬间便被汗水打透了。 “不,不会的,你不会?” 杨峥冷笑,“为什么不会?我其实不介意的,更不会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又靠近了齐氏一些,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地道:“我若是想动手,便能让你悄无声息,毫无痛苦的离开。保准连衙门里的仵作都验不出来,你信不信?” 齐氏的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她是信的。 “五百两,从此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齐氏硬生生的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要远离恶魔。 第三百九十八章 四千大章 齐氏怕死,她对杨峥做的那些事儿,比仇人也差不了多少。杨峥生来就有反骨,要是真把他惹急了,他一定会朝自己下手的。 齐氏这会儿吓的脸都白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的?养虎为患啊!早知道有今天,当初自己就不应该手软,就应该把这个小崽子掐死。他就是一个孽种……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齐氏抬起头来,认真的盯着杨峥看了两眼,眼前这个杨峥,对她来说,是十分陌生的!杨峥从小就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不管自己对他再怎么不好,他也是一声不吭,默默的受了。但是现在呢,他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可是眼睛里装着的东西,却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看不懂的! 有凶狠,有决绝,有不顾一切的疯狂。 杨峥不像他爹,也不像自己,不管是长相,脾气还是性格。 齐氏想到这里,心不免突突了起来,杨峥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是离开家以后吗?不对,他回来以后,性子跟小时候一样,根本没怎么变过。 那就是被他媳妇鼓动的! 有可能啊! 齐氏越想越觉得杨峥的媳妇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准早就鼓捣杨峥跟她对着干了!现在杨峥为了她,竟然动了弑母的心思,这得是多么歹毒的一个人啊! 齐氏还没有见过杜玉娘,就先把人恨上了。不过她也知道,不管她怎么想的,这个亲指定是要断的。杨峥现在已经对她对了杀心,她要是一直坚持着不断亲,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反正杨峥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断亲了又怎么样,先把老大救出来,平安度过这一段时间,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齐氏把事情想得比较长远,反正她是真的被杨峥吓住了,所以断亲这件事,远比想象的进行的要顺利的多。 等杜玉娘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杨峥已经把事情办妥了,他手里不但握着齐氏亲手写的呈辞,上面还有宗族族老们的签名画押,甚至他还在衙门做了备案,把自己的户籍从杨家牵了出去,直接在五岩镇上落了户。 杜玉娘看着手里的房契,不由得惊呼:“你还真是神速,连房子都买好了?” 杨峥见她这样,眼睛不由得弯了弯,“我心急嘛,没有房子,怎么好意思娶你。” 杜玉娘听了这话,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绯色,这个男人真是奇怪,看起来冷冰冰的,居然也会说这种让人脸红的话。 “这个院子不是很大,是个一进的小院,闹中取静很不错,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杨峥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才道:“我们两个人住,还是很宽敞的,带着小院,以后有了孩子也跑得开。” 杜玉娘的脸暴红起来,将手里的东西往杨峥里一塞,就跑了出去。 越说越个正经,她要是再待下去,指不定还能听到多少惊世骇俗的话呢! 杜家全家上下都很高兴,特别是李氏,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刘氏对杨峥的印象也改观不少,她对杨峥这个人并没有什么意见,最初反对杜玉娘跟杨峥好,也只是担心杨峥的差事太过危险。后来又听说了杨家的事,觉得齐氏这个人心思不正,家里气氛不好,怕闺女嫁过去吃亏,受罪。现在杨峥能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她也是无话可说了!站在男方的角度想想,杨峥的这种举动,根本就是有发媳妇忘了娘啊!搁谁谁的心里能舒服! 不过刘氏转念又一想,父慈才能子孝,齐氏做的那些事儿,不配做一个母亲,也怪不得儿子跟她离心。 过完了年,杜玉娘就十五了,定亲的事情也该提到议程上来。 杨峥从杨家脱离出来,上头就没有长辈了,提亲这种事就不太好操作。 本来柴闻达是想以杨峥的长辈身份来促成这个事儿的,但是他现在是杜玉娘的义父,是娘家人,就不好再充当杨峥的长辈了。 杨峥想了想,或许自己应该给师傅写封信?生恩不及养恩大,当年要不是师傅,他只怕早死了,由师傅来当他的主婚人,再合适不过了。 杨峥想起与杜玉娘的婚事,心头就是一片火热,更加卖力的收拾起那座小院落。他一面找人重新修葺,粉刷院子,一面找木匠打家什,图纸会先送给杜玉娘看过,再决定样式。 就在杨峥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让杨峥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现在杨峥的新家之中。 杨峥看着一身便装,只带着两个随从的洛镇行,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怎么,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杨峥叫了一声:“义父。”这才闪身让出一条路来。 洛镇行负手进了院子,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中年人,却是恭恭敬敬的冲杨峥叫了一声:“公子爷。”随后方才进入院子。 杨峥关上了大门,走到了洛镇行身后。 二月底,天气还很凉。 洛镇行披着一件琉璃织锦的素纹披风,双手很自然的揣在怀里。他四处打量着小院子,眼中满是嫌弃之色,“小了点,又破又旧。” 说完,信步往上房去了。 杨峥跟上,两个随从相互看了一眼,也紧紧地跟上。 家具什么的,还没有打好,屋里只是摆了两个凳子,还有一张有些破旧的椅子。 “义父,屋里实在寒酸了些,不如我们另找个地方说话。” 洛镇行举起一只手,打断了杨峥的话,径自在那张破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洛镇行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的很好。他的眉眼说不上有多精致,但是很出挑,气质十分出众,看起来文质彬彬,仿佛一位饱读诗书的大儒。 位高权重的镇北侯,没有因为纸醉金迷的生活变成一个满肚肥肠的油腻大叔,相反他一身的贵气,好像所有他经历过的事情都沉淀成了一份光华,笼罩在了他的身上。此时他虽然身在陋室,却仍让人觉得高贵夺目,明明坐了一张破椅子,可是却给人一种坐在高位之上的感觉。 杨峥没有再劝,他义父的脾气,他是知道一些的!这个人说一不二,看似温和,实则非常铁血。 “你一声不响的就要成亲了,这是对我这个意父不满意?”洛镇行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看起来非常有气度,他的气质更贴近文人墨客,丝毫不像是一个武将。 杨峥想了想,就如实道:“义父太忙了,不敢劳您大驾。” 洛镇行轻笑一声,打趣地道:“你呀,还跟我耍花枪!我要是猜得不错,想必用不了多久,你就该给你师傅写信了吧!?嗯?”最后一个字,几乎是用鼻子哼出来的。 两个随从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平空消失了才好。 侯爷心里不痛快,公子爷没事,他们这些人就要遭殃了。 外头风传公子爷是侯爷的私生子,可是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公子爷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侯爷而已。因为救命之恩,再加上公子爷本身也确实不错,侯爷才会收他为义子。 镇北侯没有儿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这在朝中人人皆知,必不是什么秘密。 奇怪的是,侯爷有那么多义子,偏偏最终爱这位老五,也只让他们叫这位公子爷,其他的义子,跟随从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加上珍珍郡主对这位的心思,很多人都在猜想,侯爷会不会是想让杨峥尚主呢!?女婿等于半个儿子,高看一眼也是应该的啊! 两个随从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透明的人,假装什么也听不到。 “他是我师傅,为我做证婚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还是你义父呢!” 杨峥有些无奈,“义父,您的身份……不合适。” 杨峥知道镇北侯肯定已经派人调查过杜家了,他这样按兵不动,说明对杜家的事并不是太排斥。当然,不可掉以轻心,谁知道这个老狐狸在打什么主意。 杨峥不动声色,反正他娶定杜玉娘了。 洛镇行就叹了一口气,揣着手问杨峥:“你是不是骂我呢?在心里小声的骂?” 杨峥:…… 两个随从:…… 洛镇行往椅背上靠了靠,颇为放松地道:“你这个孩子,也是个犟的,那么多世家姑娘让你挑,你竟然一个也相不中。” 杨峥沉默,世家姑娘对他来说,无异于砒霜毒药!他躲来还不及,又怎么会娶这样的人为妻呢?他只是镇北侯的义子,将来是一定要摆脱这个身份的,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一直都是个普通人,又或是从来都没救过镇北侯,那就好了。 可惜,人的命运,根本不是自己能够主宰的! “我能让你娶那个平民姑娘为妻,已经是做了极大的让步了!这个主婚人必须是我,别人想都不要想。” 杨峥掀了掀眼皮,这个人是镇北侯?不会是别人假冒的吗?怎么一股孩子气呢!? “杜家只是平民之家,您去,再给吓坏了。” 也就只有杨峥敢这么跟镇北侯说话了,大小官员见了这位爷,哪个不是点头哈腰,谨言慎行的?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被眼前这位记住。 被镇北侯遗忘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啊! “你还跟人家掖着藏着的,这可不好!”洛镇行想了想,就道:“你不说我的身份不就行了?只当我是个普通的员外,是你的义父就好了。” 杨峥就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洛镇行见他知趣,也是比较满意:“就这么定了,我回头让人把聘礼给你送过来,你去官媒那儿请个冰人,走个过场就行了!” 杨峥一头黑线,您还不自知吗?您就是应该来走过场的,结果把自己当成主角了! 洛镇行见杨峥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是毫无表情。 他起身,甚至没再说一句话,就朝外头走去。 两个随从连忙跟上。 杨峥也跟在他们后面,送了三人出去。 洛镇行从始至终没有再看杨峥一眼。 他走上街后,将披风上的帽子戴好,慢慢的融入到人群当中。 两个随从相视一眼,默默的跟了上去。 主子心情似乎不太好啊! 人群的另一头,拎着几大包草药的齐氏,突然觉得心突突,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她喘不过来气,嘴唇和脸色都发白,旁边的人吓了一跳,连忙朝药铺里面喊:“大夫,大夫,这人是怎么了?” 里面跑出一个小伙计,认出齐氏是自己家药铺的客人,看她一副要晕倒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您没事,要不要进去躺会儿,喝点水。”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齐氏的心悸消失了,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不用,不用,谢谢小哥。”齐氏缓了口气,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事后,摆摆手走了。 大概是自己这断时间休息不好,所以才会出现这种问题吧! 齐氏没有多想,她的身体一向很好! 齐氏雇了辆驴车,往家里赶。等她到了家里的时候,郭氏已经把晚上的饭做好了,院了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杨峰躺在炕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齐氏还算满意,把买回来的药交到郭氏手上,让她去煎药。 郭氏慢吞吞的接过药,出门煎药去了。 郭氏一边煎药,一边掉眼泪。 自个男人是出来了,可是他在牢里挨了打,又被吓得够呛,这身体就不太好了。回来这么多天,断断续续的发烧,有时候清醒,有时候说胡话。 婆婆还算有良心,知道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能指望,也下了大本钱给他瞧病,人总算是有了几分起色。可是杨峰见好以后,性情却是大变,原本对她千依百顺的人,身上无故的多了很多戾气,对她不是骂,就是掐,恨不能把她当成猪狗似的对待。 郭氏这段时间的日子,可以说是身在水深火热之中!对杨峰的感情也一降再降,几乎跌至冰点! 一个在外面撩小寡~妇的男人,居然还有脸打骂自己的媳妇! 郭氏咬牙切齿的扇着手里的蒲扇,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煎药的瓦罐看,恨不能在上面盯出两个窟窿来似的! 第三百九十九章 看在眼里 先不说杨峰回家以后,如何性情大变!郭氏如何暗恨自己男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且说洛镇行给杨峥准备的聘礼。 这个时候乡下娶亲的排场并不大,家里条件好的人家,能拿出六十六两,八十八两的聘礼,再准备点衣裳料子,糖果点心,酒水茶叶,就算是顶出挑的了! 可是洛镇行给杨峥准备了啥? 八十八十八两的银锞子,摆在一起整整两大匣子,临街四开间的铺面一个,连过户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了!红契上头,赫然写着杨峥的名字。绸缎买了好几匹,有浅嫩的颜色,也有老成的颜色,另外还有柔软的细棉布,细葛料子,自己穿,或者送人都不错。 除此之外,洛镇行还让人准备了首饰头面,全套的银饰,一看款式就知道适合年轻的妇人,还有金镯一对,瞧着大气上档次,分量不轻,估计传家都够用了。 准备的家什是清一水的水曲柳,从拔步床到桌椅小几,还有梳妆台,大衣柜,炕柜和炕桌,可以说是一应俱全,把能想到的,能用得上的,都买了。 杨峥略有些头疼。虽然他也想把最好的东西捧到杜玉娘面前,但是这样会不会太高调了? 贺家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 “怎么,我可是让底下人很用心选的!”东西太贵重了也不行,不符合杨峥现在的身份。 这些东西都很实用,应该很合他的心意才是。 杨峥只道:“光是那八百八十八两的聘礼就够打眼的了!您这是想让我去当那棵招风的大树啊!” 洛镇行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他:“是时候把你推到前面来了。” 杨峥也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只是他自己一直在逃避这个事情。 “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你这个位置。” “所以啊,为什么是我?”杨峥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您有很多义子,我是最没有野心的那一个。”他不合适。 洛镇行拍了拍他的肩膀,“合适不合适,我说了算!” 杨峥竟是无言以对! “什么时候?”杨峥心里有些烦躁,脸上却丝毫没有显现出来。 洛镇行揣着手看他,“过段时候,你只管等着就是。先把你的婚事定下来,挑个日子,我去见见女方家的父母。最好快点,我可没有工夫一直在这儿耗着。” 杨峥喉咙发紧,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洛镇行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杨峥自己动手收拾屋子,请人帮忙搬家具,把屋子里外又细细的收拾了一遍。 收拾完屋子,杨峥就又特意去了一趟杜家。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这个时候的天气虽然没有冬天冷,但是风很大,气温也始终升不起来。厚厚的袄子是穿不住了,但是单穿夹袄还是会觉得冷嗖嗖的,要在外头罩一件厚实的罩衫,或者穿一件坎肩才行。 杜玉娘正在屋里做衣裳呢!她自己的嫁妆已经绣得差不多了,喜被都已经做好了! 有时候她忍不住在想,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她居然能嫁给杨峥!偏偏前世她不敢靠近的人,这一世居然对她也有了情愫,是不是很神奇? 而且,她和杨峥的事,并没有提到明面上来,现在她竟然把嫁衣和喜被都做好了,是不是有点心急的感觉? 杜玉娘一边想,一边忍不住窃笑。她缝完最好几针,将手上的针别在线板上,将顶针摘下来,把手里的夹棉坎肩抖了抖,铺平在炕上。 这是一件藏青色的坎肩,衣领处是盘扣样式,从样式到颜色,一眼就能看出这是男人的坎肩。 就在这时,杜玉娘听到了敲门声。 有人敲后院的大门。她连忙把外穿的小袄套上,急匆匆的出了上房,来到后院。 “谁啊?”隔着大门,杜玉娘问了一句。 杨峥勾了勾唇角,心情愉悦。 “是我!”好像只要听到她的声音,自己就会莫名的高兴,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杜玉娘心中也是一喜,直接拉开大门的门栓,打开了大门。 “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外头风大,一阵风刮过来,刮起好大一片尘土。 杨峥进了院子,反身把大门栓住了。 “怎么从后门来了?” “前面人太多了。” 这个时候正是饭点,生意比较火爆。 “快去屋里暖和暖和。”杜玉娘见他手里拎着两瓶酒,不由得道:“你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 杨峥一本正经地道:“上岳父家,哪有空手的道理。” 杜玉娘听了这话,猛地停住了步子,转回头看杨峥。 风太大的关系,少女微微眯起了眼睛,阳光就在她的头顶上,竟把她的头发照耀得五彩斑斓。杜玉娘整个人像是被一层光晕罩住了一样,脸上的汗毛也都清晰可见。 杨峥的心一下子就化了,忍不住上前半步,牵了杜玉娘的手,还轻轻的捏了捏。 她的手非常柔软,细腻,跟自己满手老茧的手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一朵云一样。 杜玉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这个人!平时看起来不苟言笑,简直不要太严肃了!现在倒好,不但时不时的说一些甜言蜜语,还小动作不断,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杜玉娘轻轻咬了咬下唇,把杨峥的手甩开,转身往上房走去,她的步子有点急,好像着急避嫌似的。 “娘,祖母,杨峥来了。” 杜玉娘带着杨峥去了上房,刘氏和李氏也在呢,见杨峥来了,连忙招呼。 刘氏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她这个当丈母娘的人也不好意思挺着肚子在杨峥面前晃,跟杨峥打了个招呼,就回了西屋。 倒是李氏,非常热情,还让杜玉娘给杨峥端点心,泡茶。 主要是杨峥为杜玉娘做了太多的事情了,之前他三番五次救了玉娘不说,单说他为了玉娘跟家里断家的事儿,李氏就觉得不容易。失去宗族的支持是大事,这孩子能把这事儿做到这个地步,也是大大的出忽她的意料之外!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杨峥就是怕杜玉娘嫁过去之后受委屈,才会这么毅然决然的跟家里断了联系,否则的话,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怎么就突然暴发了呢? “祖母,我知道家里什么不缺,就带了两瓶好酒过来,等下晌我叔不忙了,我们爷几个喝两杯。” 李氏一听这话,就知道杨峥那边有信了。 “哎,那敢情好。”李氏笑眯眯的点头。 杜玉娘把泡好的茶和点心都端了过来。 杨峥不喜欢吃太甜的,杜玉娘家里只有花生酥是带点咸味儿的,她就拿了这个。 杨峥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炕上的那件坎肩。看尺寸,绝对不是杜河清和杜安康的。这父子俩身材虽然跟一般人比起来也算得上高大,但是跟他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 杨峥想到这儿,眼里就又多了几分暖意。 杜玉娘顺着他的视线一瞧,正好看到了自己将做完的那些坎肩,老脸一红,便觉得这屋里的温度也升高了许多似的。 偏偏李氏还故意笑眯眯地道:“玉娘,正好,你给杨峥做的那坎肩不是刚做好吗?拿来给杨峥试试,看看大小合适不。现在这天正好穿,要是不合适,赶紧改两针。” 杜玉娘只好起身把那件坎肩拿了过来,有些不情愿地道:“你试试吧!” 杨峥只穿了一件夹袄,正合适试这件坎肩。他接过来就穿上了,速度奇怪,像是怕被人抢走似的。 “我瞅瞅!”李氏打量了几眼,不住的点头,“大小肥瘦正合适!玉娘这针线活,也是越来越好了。” 杨峥翻了翻坎肩里头,果真见针脚十分密实,平整。他看向杜玉娘的眼神带着几分火热,觉得像自己这样无依无靠的人能娶到杜玉娘这样的姑娘做妻子,简直就是捡到宝贝一样。 杜玉娘被他盯得有几分不自在,连忙道:“我去喊我爹。” 李氏笑呵呵地道:“这丫头!”八成是害羞了啊! 杜河清听说杨峥来了,便知道这小子估计是来商量亲事的。他喊了邱大成一声,让这小子机灵点,自己去了后院。 杜玉娘不好意思跟过去,杨峥的来意她是知道的,万一这两个人真的商量起婚事,她这个当事人在场多尴尬。 她干脆进了灶间帮忙。 杜安康难得见到杜玉娘脸红,打趣了她几句。 杜玉娘把嘴一撇,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行了,赶紧干活吧!哪儿来那么多话。” 杜安康笨嘴拙腮的,哪里是杜玉娘的对手,只好认命的抻面。 等兄妹二人轻闲下来的时候,后院那边都谈得差不多了。 杜河清也没有想到,杨峥居然还有一个义父,听起来他这位义父的身份和地位都不低,由他来做两个孩子的主婚人正合适。 “只是不知道你义父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没有?”杜河清是个很踏实本分的人,他觉得婚姻这种事情,要门当户对才好。 “您放心好了,我义父很赞同这门亲事,再说,我跟我义父相识,也是机缘巧合,像婚姻大事这种事,只要我同意,我义父就不会反对!” 杜河清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听你那意思,你义父家的门第好像挺高似的,生怕他会嫌弃我们平民百姓之家。” “您过虑了!我也是乡下人出身,玉娘很好。” 杜河清高兴地道:“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还道:“你留下来吃饭,我让安康把店关了,咱们爷俩好好说说话。” 爷俩这话都蹦出来了,可见杜河清有多高兴。 “叔,不用了,关店多耽误生意?就让玉娘炒两个小菜就行,咱们在后院喝一样的。” 杜河清没再说什么,起身把杜玉娘喊过来,让她做两个小菜。 杜河清直接把桌子摆在堂屋,不等菜上来,直接把杨峥拿来的酒倒上,就着家里的花生米,小酱菜,先喝了起来。 杨峥带来的酒非常好,多喝几杯也不上头。 爷俩喝了好几杯,杜玉娘做寿的菜才端上来。 一个红烧排骨,一个麻辣鸡丁,一个炒鸡蛋,一个辣椒炒土豆片。 杜玉娘照顾到了杨峥的口味,特意做了两个辣菜,另外又端了一盘卤猪头肉过来。 这种场合她也不适合久留,就转头去了厢房。 田氏和邱彩蝶正带着两个孩子玩呢! 杜玉娘直接坐到炕上,看两个孩子在炕上撅着小屁屁鼓捣。 “玉娘,杨峥来了吧?” 杜玉娘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她是害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田氏笑了笑,“这种事情有什么可害羞的,你都十五了,可不该张罗起来了。” 两个孩子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杜玉娘过来了,一个个张着小手朝他扑了过来:“嘟嘟,嘟嘟。” 这两个孩子,走路晚,说话也晚。现在他们能清楚的说很多话,但是说姑姑的时候,发出来的间就是嘟嘟。 杜玉娘笑得肚子疼,把两个大宝贝搂在身边,在每个人的脸蛋上都亲了一口:“你们怎么这么调皮啊,翻箱倒柜的折腾什么呢?” 两个孩子呵呵笑,伸手在她脸上摸来摸去,别提多开心了。 田氏直了直腰,道:“这一天,别提多累了。以前他们不会走的时候吧,就各种担心,现在会走了,我是跟在他们屁股后头攆啊,就怕这两个小祖宗飞起来。” 杜玉娘和邱彩蝶就都笑了起来。 “这日子好了,带孩子的讲究也多了!”田氏道:“我小时候带我弟弟都没这么讲究,夏天把孩子往地上一放,只要看着别磕了就行,爱爬到哪儿就爬到哪儿。” 杜玉娘就道:“那怎么行啊,地上凉,还脏。”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孩子们都穿着开档裤,怎么能往地上坐呢! 田氏就道:“玉娘,我就服你,你也不像我们都带过弟弟,咋比我们懂得还多呢?” 杜玉娘抿了抿唇,忍着心里的酸涩道:“我娘小时候带虎子就挺精心的,我都看在眼里了。” 第四百章 还没散 田氏听了杜玉娘的话,也没有怀疑什么,反而点头说道:“娘那个人,干活爽利,还特别干净,照顾孩子特别细心呢!” 这话可不是恭维的话,刘氏这个人确实细心妥贴,做事干净利落,她的很多行为习惯,跟乡下妇女都不太一样。杜玉娘他们小时候,从来没有像乡下孩子那样挂着鼻涕满街跑过,反而身上的衣裳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哪怕旧了,洗得发白了,都不会有污渍和异味儿。 这是十分难得的。 所以杜玉娘说完以后,田氏并没有怀疑。 “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 这会儿的工夫,两个孩子都有些饿了。 田氏就道:“我去给他们蒸个蛋羹,你们瞅着点,我估计这两个小坏蛋该拉臭臭了。”小孩子的生活规律其实很好掌握,只要细心点,基本上都能掐准。 “嫂子,要不还是我去吧!”邱彩蝶跟着杜玉娘称呼田氏。 “不用,看孩子比做饭累多了。”田氏笑着道:“你跟玉娘说会儿话,我一会儿就做得了。” 邱彩蝶就又坐了回去,家里的炕对两个孩子来说有点高,万一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平时两个孩子跟前都得跟着人,生怕他们从上头摔下来。 “彩蝶姐,婶子的病怎么样了?” 邱彩蝶突然脸红了一下,“嗯,好,好多了。” 杜玉娘纳闷,好好的脸红什么?说话好像也挺不自在的。 不过她这个人,不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就没多想。 “是吗?那可挺不错的!我觉得婶子的病是耽误了,换个大夫看看,兴许就不一样了。”走街窜巷的铃医,到底本事有限,看个头疼脑热的小病还行。像邓氏那样的陈年旧疾,就得找个有本事的大夫看,才能看出效果来。 “嗯!”邱彩蝶的头低得很低,“上次听了你的建议,我就给我娘换了一个大夫。之前家里没钱,有心无力!这回我是下定决心了,不管咋说都得让我娘吃点好药,把身体养起来。” 有娘在,这个家就不能散,要不然她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了。 杜玉娘连连点头,“彩蝶姐,要是有啥困难你就吱声!我们可没把你当成外人,你要是见外的话,可就太伤人心了!” 邱彩蝶咬了咬嘴唇,十分不自在的模样。 杜玉娘知道她自尊心强,但也知道她不是个小心眼儿的性子,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心里就存了疙瘩。可是她现在这样子,实在太怪了!到底哪里不对劲,杜玉娘也说不上来。 不过,邱彩蝶要是不愿意说,她也不好主动过问,就打岔换了一个话题。 邱彩蝶的心跳的腾腾的,生怕杜玉娘看出什么来。在她心里,杜玉娘是特别聪明的人。 两个人换了话题以后,邱彩蝶的表情就自然多了,说着说着,就提到了杜玉娘的亲事上头。 “我瞧着,你跟杨镖头的亲事应该也快定下来了吧?” 杜玉娘清咳了一声,才小声“嗯”了一声。 “哟,你这是害羞了?可真不容易!”邱彩蝶一边拦在炕边不让两个孩子扑过来,一边咯咯地笑。 “彩蝶姐,你学坏了啊!”杜玉娘怒了一下,伸手要去搔邱彩蝶的痒痒肉。 邱彩蝶连忙讨饶,“别,别,我错了中不?别闹了,看孩子呢!” 两个孩子大概是有点饿狠了,哼哼唧唧的闹腾起来。 田氏正好把蛋羹蒸好了,还给两个孩子煮了粥,粥里面放了一些嫩嫩的白菜心叶子,还有烂成泥的肉糜。 两个孩子坐在炕上,田氏和邱彩蝶捧着碗,一人喂一个孩子。 杜玉娘瞧他们吃得香,心里也是万分高兴的。 前世她生了一对龙凤胎,可是两个孩子刚下生,就被高氏抱走了!她没喂过,也没抱过,就连见两个孩子一面,也是千难万难的。 她那时候,怎么就那么笨呢!人这一辈子,平平淡淡才是真!求什么富贵,有什么用? “玉娘,前边忙了,你过来搭把手。”杜安康在院子里喊了一嗓子。 杜玉娘回过神来,跟田氏和邱彩蝶打了个招呼,就连忙出了厢房去了前边铺子里。 忙活到了晚上,铺子里的生意才一点点冷清下来,送走最后一个顾客后,杜河清和杨峥的酒局还没散呢! 送走邱氏姐弟俩,杜玉娘就开始准备全家的晚饭了,田氏给她打下手,问她:“咱爹跟杨镖头倒是有话说,你说他们俩都喝一下午了,到底说啥呢?” “嫂子你要是好奇,就过去看看呗!” 田氏假意啐了她一口:“去,那是我能去的吗?” 姑嫂二人说说笑笑,就把晚饭做得了。 晚上吃二合面的大馒头,大骨头炖酸菜,烀了一盆的土豆和地瓜,杜玉娘还做了干辣椒炒肥肠,花生米,木耳炒鸡蛋。最后还炸了一个辣椒鸡蛋酱,泡了点干菜。 杜玉娘把新做的菜分给杨峥和杜河清一点,又招呼杜安康去陪着,连小虎子都被叫了过去。杜玉娘则是跟田氏在东屋摆了一桌,杜家的女眷和两个小不点都被抱到这边。 孩子们能吃的菜少,好在有羊奶,田氏让大伙先吃,自己看着两个孩子。 杜玉娘也不饿,就跟她一起看着孩子,等别人吃完了再换她们。 如锦照旧不怎么说话,不过行为举止却越来越像正常人!李氏给她挟菜,让她多吃一点,她还知道说谢谢! 她现在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不正常的人,只不过惜字如金罢了。 堂屋里,三个男人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气氛就有了。 杨峥喝了一下午的酒,可是眼神清明,思路也很清晰。反观杜河清,说话的时候,舌头有些打结,脸红得不成样子。 杜安康在一旁瞧着,心想自己这个未来妹夫了不得啊!喝酒像喝水似的! “爹,您多吃菜,少喝点,要不明个儿头该痛了。” 杜河清嘿嘿一笑,“杨峥拿来的这个可是好酒,喝了不上头!” 结果,等到女眷那边吃完了饭,两个孩子都睡着了,杜河清他们这边,还没散呢! 第四百零一章 三书六礼 “你瞅瞅你,这是喝了多少啊?”刘氏嫌弃的掩了掩鼻子,“熏的我想吐!” 杜河清喝过醒酒茶了,这会儿头脑还是十分清醒的。他的酒量本来就不错,加上杨峥拿来的酒确实不上头,所以他虽然喝了不少,但是并没有醉。 “我去洗洗啊,你不用管我,你先睡!”杜河清乐呵呵的去了外间,从炉子上拎下水壶,兑好了温水,把自己又重新收拾了一回,衣裳也换了。 “媳妇,这回好点没。” 刘氏推了他一把,“赶紧睡,也不怕凉着。” 杜河清应了一声,钻进了被窝。 “哎呀,我今儿是真高兴啊!”杜河清长叹一声,“你说咱闺女,一转眼就到了嫁人的时候了。” 刘氏也想着这件事呢!她已经过了孕初期,所以嗜睡的毛病已经好多了!这会儿因为关系到杜玉娘的亲事问题,整个人也是十分精神,毫无困意。 “他爹,杨峥今天都跟你说啥了?我在屋里听了几句,也没听全。” 杜河清翻了个身,把脸转到刘氏那面,才道:“杨峥说,过两天会找媒人上门来提亲,走个过场。” 这种事情,两家人心知肚明,媒人走个过场,对外也好说话不是。 “他那个义父是怎么回事?” “哦,义父啊!杨峥的义父……”到底是喝了酒,思路有些跟不上了,杜河清想了想,才道:“他义父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家世显赫,相比于我们这种平民百姓来说,他义父的地位,怎么说呢!有点高高在上吧!” 刘氏听了,不由得担心起来。 杜河清却又道:“这话啊,不是杨峥说的,是我猜出来的!” “那,他义父会不会不同意玉娘和杨峥的事儿啊?” “不会,那是他义父,又不是他亲生父亲!而且听说杨峥当初是无意间救了他,两个人这才结缘的。想必他义父也是想借着义父义子间的关系,对他多有照拂罢了。这件事杨峥自己愿意,他又怎么会勉强呢?况且要反对早反对了,还能让杨峥来提亲?” 听他这么一说,刘氏才算放下了一颗心,随即又问道:“那,那你们俩还说别的没?说了一下午,总不能就说了这么点事儿吧?” “哎哟,那小子,问我对聘礼方面有没有什么要求!嘿嘿,你说他傻不傻?”虽然说媒是走个过程,但是聘礼这种事,哪儿有自己当面问的? 刘氏也笑了,“是傻了点!你怎么说的?” “我说了,我是希望玉娘嫁个好人,并不想她去攀高枝!”杜河清眨巴眨巴眼睛,满心都是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姑娘长大了,该嫁人了,他高兴。 可是同时自己养大的女儿也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了,他有点难过。 不管怎么说,高兴还是多于难过的。 “我还说了,差不多就行,但是不能太低。咱们玉娘呢,怎么说也是个出挑的姑娘吧?再说了,无论他出多少聘礼,我都给玉娘带回去!” 刘氏点了点头,“对,给孩子们带回去。” “我想杨峥那边,怕是也紧啊!他算是净身出户吧?这么多年挣的钱还不都填给他家里了?”杨峥分家的内情,杜河清不太清楚,但是也知道他是净身出户。而且为了跟家里断得干净,还拿出了五百两银子。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现在杜家生意这么好,想要攒足五百两银子,也得用小两年的时间呢! 杨峥在镇上买了房子,这又是一大笔钱。 杜河清算来算去,总觉得杨峥手里的钱不太充裕了。 “我说八十八两就可以了,他要是不够,咱们偷偷给他拿一些,全了孩子的面子。” 刘氏想得比杜河清要多,“他义父出面,不是也有要帮他忙的意思吧?” 杜河清想了想,“谁知道呢!哎呀,算了,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睡觉吧!”他确实困了,酒劲上来了。 刘氏含糊的应了一声,缓缓睡去。 没过几天,杨峥找的媒人真的上门了。 衙门里的冰人,可比乡下媒婆靠谱多了!这些人捧的是铁饭碗,职业操守也高出媒婆好几个档次,否则的话,人家怎么叫官媒呢! 官媒说话比较真实,不会弄虚作假,也很少会有官媒去做那种两边欺瞒的事,只是官媒收费颇高,一般人家请不起,这才促使得乡下媒婆这个行业混得风生水起。 官媒上门说亲,也就是打个晃子,杜家和杨峥早已经心照不宣了,所以媒人什么的,真的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但是三书六礼还是要认真执行的!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纳采时,杨峥竟真的送来了大雁,而且还是活的! 大雁是忠贞之鸟,比喻一生择一偶,白首不分离,是极好的寓意。大雁不易得,特别是在这个季节,想要捉到大雁简直是难如登天的事,没想到杨峥竟然做到了。 杜河清看了那对活蹦乱跳的大雁后,嘴角就一直上扬,心想杨峥把玉娘看得极重啊,要不然也不可能费劲心思捉了一对活雁来。 除了大雁,杨峥还一并送来了上好的茶叶,烧酒,绸缎还有给杜玉娘打的首饰。 杜家自然没有不应的,随后取出杜玉娘的生辰八字带给了杨峥,接下来,双方交换庚贴。 随后便是纳吉,双方的庚贴置于神龛前,请求吉凶。 这一步对杨峥和杜玉娘来说,也是形同虚设。一般人家相看亲事,总会事先打听一下双方的脾气秉性,已经到了说亲的地步了,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纳吉这一步是很好跨过去的。 纳吉过后,就是纳征了。在乡下,纳征又叫过大礼,是个挺通俗易懂的叫法。说白了,这个时候,就是男方送聘礼的时候。 送聘礼的讲究也挺多的!男方这边要请两位女性长辈,还必须是全福人,约上媒人,带上聘礼,聘书,礼金,到女方家中。而女方这边,也需要回礼。 杨峥如今是孤身一人,派全福人来送聘礼确实是有些难为他了。可是也不知道杨峥从哪儿寻了两个亲戚来,竟真的都是人福人,妥妥当当的把聘礼送了过来。 第四百零二章 夜谈 因为杨峥的聘礼,杜家还大大的出了一回风头。 那明晃晃的八百八十八两的银锭子,可是晃瞎了不少街坊四邻的双眼!八百八十八两的聘礼,听都没听说过! 当然,世家小姐,门阀千金是不包含在内的。 杜玉娘也不过就是个面馆老板的女儿,自小还是在乡下长大的,除了长的出挑一点,哪里值八百八十八两的聘礼啊? 再说,杨家的聘礼可不止这些,除了闪瞎人眼的银锞子以外,还有花花绿绿的布匹,成套的头面首饰,听说还送了一个铺面!这还没有算礼饼,三牲鸡,发菜,四支,龙凤烛这些小东西呢! 这得是多大的手笔啊!杜家是把女儿卖了不成? 这个世上,有一种病叫红眼病,人们极度嫉妒的时候,就会失去理智,自然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杜玉娘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石青青都听到风声了,一古脑的跑到她这儿来打听消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杜玉娘就勾勾了嘴角,“没事,那些人闲的。”换作是以前的她,或许会生气,但是现在,她心里真的毫无波澜。 石青青好奇地道:“外面人传得可难听了,说你爹娘卖女儿,你怎么就不着急呢?” 杜玉娘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笑道:“青青,嘴长在别人身上,我难不成还能拿抹布去堵他们的嘴不成?算了,说这种酸话的人,不过是见不得别人好罢了!咱们问心无愧的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石青青像是才认识杜玉娘似的,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 “怎么了?” 石青青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水,才道:“你现在真的变了很多啊!换作以前,你肯定气坏了。” “人都是要长大的嘛!难不成还一直像小时候一样乱发脾气?”杜玉娘轻笑一声,“那样活着多累啊?” 石青青就笑了,“这倒也是!不过,你这婚事定的可真是够快的,你比我还小一岁呢,急什么?看来,你要赶在我前头出嫁了。” 石青青也定亲了,婚事定在了明年八月。 “我还真是忘了恭喜你!”富家的事情过去以后,石家就给石青青张罗起婚事来,后来在镇上挑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小生意人家,家里人口简单,婆母性情也好,石青青自己也满意。 石青青故意瞪了瞪眼睛:“你这话说得是不是太晚了一些?”她定亲的时候,杜玉娘这边还没有消息呢!哪知道翻过年,杜玉娘居然要嫁人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玉娘,说实话,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你和我会有能坐在一起开心聊天的时候。”石青青比较感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道:“还有,富家的事……” 杜玉娘连忙握住了她的手,“青青,都过去了。”这事儿最好不要再提了,万一成了石青青心里的疙瘩,只怕她一辈子都不会快乐。 “我们一起向前看吧!” 石青青点了点头,心中滑过一道暖流。 玉娘说得对,都过去了。 当天晚上,刘氏跟杜河清说起关于玉娘亲事的流言,也是气得不行。 “你说那些人的眼皮子怎么就那么浅?好像我们跟他们一样似的!我跟你就,咱们玉娘的嫁妆,必需多一点,让他们好好瞧瞧,咱们家到底是怎么嫁闺女的。” 要是搁在以前,刘氏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发脾气,她现在怀着身孕呢!脾气性情跟以前一比,火爆了不少。 “行了,气大伤身,玉娘都没急,你急得什么?还不如个孩子了?”黑暗中,杜河清唠叨了这么一句。 刘氏听了,也冷静了下来,但是还是觉得那些人有些过分了。 “将来日子是他们小两口自己过的,又不是给旁人看的?再说,娘之前不是列了一份嫁妆单子吗?有机会你跟娘商量商量,再添几样!虎子还小呢,给他取媳妇的钱,咱们以后可以再攒,玉娘出嫁,咱们一定办得风风光光的。” 家里刚刚买下隔壁的宅子,这个时候手里的钱确实不太宽裕。不过好在,很多东西都预备得差不多了,再添几样给杜玉娘做陪嫁,也不算是太难的事。 “要说杨峥这孩子,对玉娘可真是没得说。”刘氏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接着便不吱声了。 杜河清知道她是舍不得闺女,就故意逗她说:“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说什么都不同意玉娘跟杨峥的事。” “我那不是觉得杨峥的差事不好吗?怕他在外头有危险,咱们闺女跟着担惊受怕啊!再说,当镖师的走南闯北,一年到头也不能在家待几天,我不是怕玉娘嫁过去凡事都得自己一个人扛着,太辛苦嘛!” 杜河清见她有些急了,连忙伸出胳膊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道:“我知道,我都知道。”自家媳妇从来都不是一个势利的人。 “杨峥那孩子,看着不声不响的,实则上啊,心里比谁都明白。”刘氏叹了一口气,才又道:“你说他摊上了那样一个娘,命也是够苦的!这孩子是命大,要不然啊,只怕早就死在那婆娘手里了。” 刘氏对齐氏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摊上那么个娘,简直就是悲哀。 “反正杨峥跟她断了,以后小两口过自己的日子,你就不用跟着操心了。” “什么话!”刘氏的音量高了一些,“我才不信杨峥的那个娘会这么眼睁睁的把杨峥他们逃开她的手掌心。” 杜河清皱眉:“不能吧,两看相厌,还留他们干什么?” 杨峥的家世,他自己说了一大半,还有一些,是杜玉娘透露的。 杨峥自己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直白,杜玉娘就帮着他补充了一些。当然,主要是补充齐氏如何狠毒,如何虐待杨峥。 “干什么?杨峥能挣钱啊?你想想,玉娘说过杨家那个老天,见天不务正业,要不然也不能出那么一档子事啊?齐氏贪财,会让杨峥他们这么顺利的出去单过吗?我看是缓兵之计。” 第四百零三章 不想活了 缓兵之计? 黑暗中的杜河清挑了挑眉,看来虎子这段时间没少在媳妇面前叨叨那些典故啊!都会用成语了。 “不会吧?”杜河清迟疑了一下,接着又道:“不是都请族里人做过见证了吗?听说还去衙门里备案了!那可是官家断过的事情,还能黄喽?” 刘氏忧心忡忡地道:“那可不一定!不管咋说,杨峥都是齐氏身上掉下来的肉吧?齐氏要是不依不饶起来,认准了杨峥身上流着她的血,不能不管她,谁还能要她的命不成?” 也是这个道理。 杜河清有点傻眼了,“那,那咋办?”让他觉得意外的事,媳妇明明想到了这些,却还是同意了两个孩子的亲事,这让他十分不理解。 “能咋办!走一步看一步呗!”刘氏叹了一口气,“玉娘乐意,我能咋办?” 杜河清没说话,因为他知道刘氏的性格,知道她接下来肯定还有话说。 果然,刘氏压低了声音道:“杨峥那孩子,是个靠谱的!先不说玉娘乐意的事,你就看看他为玉娘做的那些事,你就知道他对玉娘是真用心了。当初他救玉娘的事儿,咱们就不说了,单说他跟家里断家的事!当家的,你说,杨峥他娘打杨峥落地那天开始,就瞧不上他,对他百般虐待。杨峥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为啥到了这个时候,突然长出反骨来了?突然就要跟家里决裂了?” “莫不是他大哥那件事引起来的吧?” 刘氏摇了摇头,心想老爷们就是心粗,话也说不到点子上。 “他主要还是怕玉娘嫁过去受委屈!你想啊,他是他娘的亲儿子,都不受待见,玉娘一个做媳妇的,还不得被他那个娘搓砺死?” 杜河清道:“咱家玉娘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自打她经过那件事以后,性子变了许多,你就放心吧,没有人能欺负她。” 那件事是哪件事,杜河清没有说明,但是刘氏心里一清二楚。 “可是孝字压死人啊!真要是没断亲,没分家,她就是玉娘的婆婆!你见哪家的婆婆是因为磋磨儿媳妇犯法的?”要不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呢!一个熬字,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也是啊!” “要不是看在杨峥一心一意对咱们家玉娘的份上,就冲他那个娘,我是说啥都不会把玉娘嫁过去的!你瞧杨峥前后忙活的那些事,哪件不是为了玉娘考虑的,我是真没想到,那孩子不但找了全福人来送聘礼,还拿出了八百八十八两的聘金来!” “谁说不是呢,也难怪左邻右舍的眼睛红,这也太多了!”别说乡下了,就是镇上,也少有能掏得出这么多聘礼的人家。 “你瞧着吧,两孩子的事儿也瞒不住,没过多久杨峥他娘就得收到风声,到时候,还不得跑咱家闹来?” “唉,不管咋说,他们是分家了,断亲了,有理不怕说,到时候咱们就把这事儿清清楚楚的跟大伙讲讲,谁是谁非就一清二楚了。” 也只能这样了。 “睡吧!早点休息,万事有我呢!” 刘氏咕噜了一句,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她是高龄孕妇,精力可远远比不上年轻那会儿。 刘氏的担心,不无道理,可眼下事情还没有发生,杜河清总不能杀到杨家去,警告人家不要闹事吧?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自己心里有点数,提高警惕吧! 就像刘氏说的,齐氏确实从来都没有想过不认杨峥这个儿子,就算儿子再不好,但是他能挣钱啊!齐氏还指望着杨峥替她做牛做马呢,还指望着杜玉娘嫁过去让她当丫头使唤呢,咋可能就轻易放弃呢! 齐氏不想放弃,但是杜玉娘和杨峥定亲的事还没有传到她耳朵里,要是八百八十八两聘礼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她能不闹吗?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齐氏现在就暂时把杨峥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杨峰病着,她哪儿还有别的心思啊!她全指望着这个儿了养老呢! 杨峰的身体是养得差不多了,但是他的性情却是大变,整个人非常的阴郁,大概是牢里的生活给他心里留下了创伤,所以他不但精神不太好,身为男人还失去了那方面的功能,这是让他最不能接受的。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被吓的,当时他正要推倒小寡妇,结果那两个人突然闯了进来,还把他毒打了一顿。 难不成他这辈子永远不能好了? 零部件挺齐全的,怎么就举不起来了呢? 这件事压在杨峰的心里沉甸甸的,他心里扭曲,故而脾气也是越来越不好。杨峰不敢把齐氏怎么样,又不舍得冲儿子杨大宝发火。要知道他现在这样,以后肯定不能再有儿子了,万一给大宝打坏了,他哭都的不着地方。 所以杨峰就把心里的这股无名火,全都撒在了郭氏的身上,每天对她非打即骂,动不动就拳脚相向。 郭氏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这么多年她在杨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再又一次被杨峰打了以后,郭氏终于暴发了。 “姓杨的,老娘跟你拼了。”郭氏身形不算瘦小,但是跟杨峰比起来,还是有些单薄。只是杨峰在牢里待了这么多天,到底是又吃苦,又遭罪了,有些伤根本。就算是养了这么多天,也没养回来,人有些虚弱。加上郭氏是突然发难,所以他根本没有准备,一下子就被郭氏撞倒了。 “杨峰,你还是不是男人!是我让你坐牢的吗?是我让你去撩小寡妇的吗?是我把你弄生病了吗?不是,是你自己作!现在你有火没处撒,就拿自己媳妇撒气,你还是不是男人!” 郭氏的话,让杨峰的颜面荡然无存,特别是他现在已经有了暗疾,觉得郭氏这话,就是在笑话他做不成男人了。杨峰爬起来,脸上的表情凶狠至极!犹如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一般,“臭娘们,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第四百零四章 退意 杨峰说完这话句,就朝郭氏扑了过去,他顺手从地上抄起一个小小的木头凳子,抡起来就要往郭氏的脑袋上拍。 郭氏也不是傻的,虽然杨峰的那股子凶狠劲,把她吓得愣了神,但是郭氏知道这一板凳打下来,自己就算不死,也得丢半条命。所以她立马返身往外头跑,一边跑还一边扯着嗓子喊,“杀人了,杀人了,杨峰要杀了我哟!” 齐氏这几天忧心杨峰的事,基本上就没有睡过好觉,她一身的乏累,就让郭氏守着杨峰,自己睡一会儿。哪知道迷迷糊糊的,她似乎听到了哀嚎声,等齐氏真正清醒过来,听出哭声是自己的儿媳妇发出来的,再急急忙忙的往外赶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杨家的院子里,已经围了很多人。左邻右舍的,房前屋后的,都跑来看热闹了,连墙上都坐满了人。 郭氏坐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正在讲着什么。而郭峰正气呼呼的坐在一旁,他身边还站着两个人,看样子是劝架的。 齐氏只听郭氏道:“……我不追究他跟镇上的小寡妇不清不楚,不嫌弃他在牢里待过,回来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现在居然要打死我?你们看看他坐着的那个小凳子,刚才他就是举着这个追过来的,要不是我反应快,这会儿只怕都咽气了。” 齐氏心里直突突,气得差点仰过去,杨峰坐牢的事情,只有少数的人知道,村子里头更是没有什么知情者。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事情压了下来,别人问她杨峰去哪儿了,她只说他去镇上做工了;别人问她为什么三天两头的往外跑,她也都找了理由给打发了过去,反正就是把这件事捂住了,坚决不能往外透,要不然的话,他们这一家子可怎么做人啊?以后在村里还如何能抬起头来? 郭氏这个没脑袋的蠢货,现在居然不打自招。 齐氏气急了,大步朝着郭氏走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兴奋起来,小声嘀咕道:“齐氏来了,齐氏来了。” 齐氏在这个村子里的风评,不好不坏。 她年轻守寡,把两个儿子带大,平时很少出门,不惹事非。加上她对郭氏不错,郭氏这个儿媳妇也会做人,出去只说她的好,不说她的坏话,故而这是她好的一面。 不好的一面,主要是她苛待杨峥。 要说杨家现在这生活,那可是村子里的头一份!大瓦房住着,几十亩的良田在手里握着,家里不什么都不缺,日子多舒心? 可是这舒心的日子是怎么来的? 那是杨峥换回来的啊! 小时候齐氏是怎么对待杨峥的,村里人那是心明眼亮!杨峥小时候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村里人瞧他可怜,时不时的救济他一下,要不然的话,只怕他早就饿死了。齐氏偏心,这事儿村里就没有不知道的!要不是她生杨峥的时候,是村里的产婆亲眼见着杨峥落地的,只怕大家都会认识杨峥是她捡来的。 那孩子后来没了活路,去修水渠了,谁知道那时候碰到了土匪,听说是死了。 齐氏真狠啊,听说杨峥死了的时候,没掉半滴眼泪,反正十分轻松的模样,甚至还忍不住笑了笑。 送信的人都傻眼了,以为她是悲伤过度。只有村里人才知道,她是真的痛快了!杨峥从小到大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人死了,她能不笑? 正是因为齐氏待杨峥狠,所以村里人有很多人都不愿意与齐氏相交。对自己亲生的儿子都那样歹毒,对旁人,她又能有几分的好心? 所以齐氏一出现,村里人就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情,你厌恶有出息的小儿子,偏袒没能耐的大儿子也就算了。如今你大儿子做出这等没羞没臊的事,你还会像原来那样吗? 大家都是这种心态,所以眼睛就紧紧的盯着齐氏。 齐氏这会儿暴跳如雷,哪儿有心思管别人的想法,她想都没想,走到郭氏那,抡起胳膊,狠狠地打了郭氏一个耳光。 郭氏被这一耳光打偏了头,脸上火辣辣的,嘴角竟是流下了一道殷红的血丝。 郭氏捂着脸,呼啦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娘,你干什么?” 郭氏对齐氏,还是有几分尊敬的。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些年齐氏对她真的不错,她在杨家,没受过什么委屈,所以即便到了这个时候,特别是当着外人的面,郭氏还是给齐氏留了几分尊重的。 “我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你这个满嘴喷喷粪的女人,不知廉耻,你自己做错了事,还赖到峰儿头上。” 郭氏愣了一下,随后苦笑。 她是傻了,以为齐氏对自己这个媳妇还不错,至少比对杨峥还要好,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所以她对齐氏,真的可以说是掏心掏肺了。却不想,齐氏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手段,也会有用到自己身上的一天! 这种滋味,实在难受,也不知道老二这么些年,是怎么挺过来的! 这人是她婆婆,却是他的亲娘! 郭氏呵呵笑了两声,心里却是死灰一片,她把手从脸上拿开,此时她的脸已经红肿一片,旁边的人看了都替她疼。 “娘,你这意思,都是我的错?你儿子强~~女干小寡妇,逼得人家撞墙而死是我让他去的?你儿子坐牢是我抓的?” 齐氏恨不能把她的嘴用牛粪堵上,这个女人,少说一句能死啊? “闭嘴!”齐氏看了看郭氏,又看了看杨峰,心里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猜了个大概!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关起门来解决,非要闹到外面来?被自个儿男人打几下怎么了?哪家的男人不打婆娘? 齐氏气得一张老脸通红,不过她面皮有些黑,倒也不显。 “赶紧把你男人扶回去,有什么话我们晚点再说!”齐氏一边说,一边挥手冲周围的人道:“都散了,散了,没有什么可看的。” 郭氏心里残存的那点热度,一点点的消散了。她现在终于知道,被人冤枉,被颠倒黑白是什么滋味了!原来看着自个婆婆收拾杨峥的时候,她还高兴来着,想着婆婆是向着他们的,将来杨峥挣的钱都是他们的。 现在齐氏也用这一招来对付她了,郭氏却觉得心如刀割。齐氏这个人特别的记仇,自己让她在村里没了脸,她肯定记恨自己。天天给自己小鞋穿也罢了,杨峰现在阴阳怪气的,不一定哪一天,她就会死在他们母子二人手里。 郭氏想到这里,后背上突然感到一股寒意,扭头再看齐氏和杨峰的眼神,那寒意便向周身散去,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留在这个家里,等着她的,就是个死! 郭氏转了转眼珠,须臾之间就想好了退路!她得离开杨家,她要跟杨峰和离!不过别的,就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 这些年她也攒了一些积蓄,再加上大宝还在娘家待着,有了这个做后盾,倒也不怕他们娘俩不同意。 齐氏或许还不知道杨峰不能人道的事情,但是郭氏却是一清二楚! “不,我不回去!”郭氏微微扬起下巴,“今儿这事儿不说清楚,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其实就算说清楚了,她也不会回去的!她要拖延时间,她娘家离这里不远,刚才发生的事儿,肯定已经有人忍不住往那边传了!郭氏从小在这个环境里长大,所以对于这些人的八卦之心还是有些了解的。肯定会有人乐意见到事情闹得更大些,所以她娘家那边,肯定收到消息了。 “反了你了。”杨峰怒气难消,又要上前来打郭氏。 郭氏退后一步,连忙道:“姓杨的,你别过来!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你的丑事说出去。” 还有更大的丑事? 周围的人都议论起来! 母子二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有点慌。 郭氏则是勾了勾唇,觉得自己占得了先机。 很快,郭氏的娘家人来了,一场闹剧拉开了帷幕…… 这些事,杜玉娘并不知道,杨峥却是一清二楚。 郭氏突然与杨峰闹开了,嚷嚷着要和离!闹了很长时间。 杨峥也不管,只要不涉及到他们身上,爱怎么闹怎么闹吧!反正他现在跟那个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转眼半个月的时间又过去了。 阳春三月,南方已经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了。北方虽然冷一些,但是春耕已经提到了日程之上。 不怕冷的人把夹袄都脱了,只穿着厚一点料子的单衣。 杜玉娘怕冷,只是把罩在夹袄外面的坎间脱了,身上依然套着夹袄。她前世落了一身的病,身体垮得厉害,后来虽然养了几年,但是始终调养不过来,不管春夏秋冬,手脚都是冰冷。 这一世,她的身体好好的,畏寒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但是杜玉娘是真怕了!所以宁愿自己捂着一些,也不愿意再向前世那样闹了毛病。 算了算,她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杨峥了。 定下亲事的男女双方,婚前不宜见面,这是习俗,也是老人们的执着。 杜玉娘自然是听家里人的,只不过有些日子没见,她确实有些想念杨峥了,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他,那种心情很奇怪,甜甜的又带一点点酸涩。 按道理来说,杜玉娘两世为人,嫁过人,生过孩子,又暗恋过自己的救命恩人,也算是什么都经历过的人了。可是这种奇怪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前世她也曾经对贺元庚念念不忘过,可是那时候的她,更多的是希望摆脱掉池家,摆脱掉那些风言风语。 贺元庚在她的心里,更像是一块跳板,是她通向美好生活的跳板!她急不可耐的要见贺元庚,更多的情感是期望他快点带自己脱离苦海,而非是真的有什么甜蜜,思念在里头。 就算有,只怕也不过是十分之一罢了。 杜玉娘缓缓地叹了一口气,不再想前世的事。 贺家最近似乎很老实啊!难道说他们放弃了?上次那个黑脸婆子的死,成功的把他们吓住了不成? 倒也不像,贺家父子,可是胆大包天的人物,死了一个走狗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她想不透。 杨峥应该多少知道一些的吧?只不过他未必肯告诉自己,或许是怕自己担心? 杜玉娘咬了咬唇,要是这个时候能见到杨峥就好了,管他什么原因呢! 如锦瞧她半天了,见她一会沉思,一会儿浅笑,一会儿皱眉的,便摇了摇头,不由得道:“唉,有人啊,害了相思病,这可如何是好。” 如锦的声音不大,可是杜玉娘听得清清楚楚。 “你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如锦的变化,杜家人都看在眼里,可是他们看到的,都是皮毛,都是如锦为了迷惑旁人装出来的假象。 只有在杜玉娘面前,她才会露出自己的真性情。 如锦真的变了很多,不知道她想通了什么,整个人像是卸下了极重的包袱似的,全身都轻松了起来。 杜玉娘能够感受她的变化,那个暮气沉沉的人,变成了眉眼明媚的如锦,她仍然不记得自己到底是谁,但是或许是心境有了改变的关系吧,如锦似乎已经不在乎这个问题了。 “怎么,无话可说了?”如锦扯了扯嘴角,突然道:“你日思夜想的人就在前面。” 因为成亲之前不能见面,所以杨峥来的时候,也不走后门了,直接去铺子里。 “你又知道了?” 如锦颇得意地道:“习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挑了挑眉,问杜玉娘:“你最近有些懈怠啊!” 杜玉娘老脸一红,是她要跟如锦学功夫的,可以如锦教给她的东西对她来说太难了,半夜扎马步是为了避人耳目,她也忍了,可是内功心法那东西,真不是谁想学就能学好的。而且练那个东西的时候,她总会觉得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了一遍似的,疼痛难忍,所以杜玉娘渐渐生出了退意。 “你说,我会不会练错了,会不会走火入魔啊?”杜玉娘胆颤心惊的问了这么一句。 第四百零五章 如锦的异样 如锦听了杜玉娘的话,眼睛都要立起来了。 “你这是不相信我的本事!” 好吧,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练的那叫什么功法,但是套功法是绝对厉害的!杜玉娘根本就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敢嫌弃她的功法,认为自己教错了!!! 太过分了! 杜玉娘傻眼了,自己也没说什么啊! “不是,我没说你教错,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我练错了?” “那不是一回事吗?”如锦凶巴巴地道:“你练的时候,我就在边上看着你呢,你要是出差了,我能不知道?” 杜玉娘想了想,试探着问了一句:“还能这样?” “这不是废话嘛!”如锦翻了个白眼,“我练了二十多年,还能看不出来这点事?” 话音刚落,杜玉娘心里就忽悠一下,二十多年?她这脱口而出的话,应该不是随意说出来的,是出自本心吧!也就是说,如锦练这种功夫练了二十多年? 如锦也意识自己说了什么话。她扁了扁嘴,暗想她以前至少已经三十多岁了,不然的话,也不会脱口而出‘我练了二十多年’这样的话。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了一下,不过如锦很快就看开了,不管她以前是谁,她现在是如锦啊,活得也挺快乐的。 “今天晚上你要加练!在成亲之前赶紧把这套功法练成!我也不求你像我这样有辨别八方的能力,关键时刻能自保,给自己赢得一些时间也就够了。” 杜玉娘觉得她有些小提大作了,天底下那么多不会武功的人,难不成个个儿都不能过日子了。可是这话不能说啊,如锦脾气大着呢! “我肯定好好练。”杜玉娘一副虚心接受的模样,还道:“就是我成亲了,也是可以练的,我也不会落下。大不了,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回来问你。” 如锦诈毛:“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杜玉娘纳闷的看了看她,练武功这种事,哪有一蹴而就的? 如锦神色有些不自然,声若蚊呐:“那怎么一样,完~壁之身练功可是事半功倍的!” 杜玉娘呆了一下,紧接着脸‘刷’的一下红了。 如锦见她这样,自己反倒不那么别扭了,“这有什么,男子有练童子功的,女子自然也有。” 杜玉娘不懂这个,反正她练功就是为了让自己身体好一些,面对一些突发状况的时候能有些自保能力。成为高手什么的,这种事情她还真的不敢想。 “该不会我成婚以后,这功夫就练不得了吧?”童子功什么的,不是那啥了以后就废了吗? 如锦脸上满是揶揄的神情,意有所指地:“哦~~”她拉着长声,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似的。 杜玉娘的脸更红了,“你真是……”越来越坏了! 如锦之前一定是个熟透了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人的本性,难改! 就在这时,如锦突然收起脸上的表情,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茶杯摆弄起来,她神情专注,好像手里的杯子是个稀世珍宝一般,不舍得放开。 杜玉娘愣了一下,心想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莫不是生气了? 她有什么好气的,要气也是自己气好不好?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有人推了门走了进来。 杜玉娘飞快的看了如锦一眼,心想难怪她突然变老实了,原来是听到有人来了。 李氏掀起帘子走了进来,一进屋,目光就落到了如锦的身上,见她安安静静的,才把目光放到杜玉娘身上。 如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出谁是谁来! 李氏的关怀目光,让她的心中一暖,同时也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玉娘,杨峥来了,在前头呢!” 杜玉娘张了张嘴,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之前如锦怎么说来的?她说杨峥来了! 杜玉娘哭笑不得,她只当如锦是逗她呢,哪会儿想到杨峥竟是真来了。 “他来就来呗,您还特意过来告诉我一声?”又不能见面。 李氏道:“我是来找料子。” “啊?”打料子做什么? 李氏动作快,很快从柜子里翻出一匹鸭青色的细布料子来,这料子看着略微有些厚重,这个时节穿正好。 “你给杨峥做身衣裳吧!”李氏把料子展开,“我看这个就挺好,颜色不错,薄厚刚好。” 杜玉娘十分纳闷啊,不年不节的,做衣裳干啥?还是祖母主动要求自己给他做一身衣裳。 李氏笑,“傻姑娘,你要是再不给杨峥做几件衣裳,我怕杨峥那个傻小子会热死!” 怎么回事? 李氏就把杨峥闹的笑话讲了出来。 杨峥来的时候,热了一脑门子汗,杜安康给他倒了茶,让他洗脸。 杨峥休息了半天,还是大汗淋漓的样子,杜安康才发现他身上还穿着杜玉娘做的那件夹棉的坎肩。 年轻人,火力本来就壮实,杨峥又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也比普通人强上好几倍。天气已经热起来了,他还穿着棉坎肩…… 那画面太美,杜玉娘不敢想象。 “赶紧做吧,多做两身衣裳,给他换着穿。”李氏一边说,一边又去翻箱倒柜的找料子,“我记着还有一匹藏蓝色的,穿着肯定也精神。” 杜玉娘想笑又笑不出来。 如锦在桌子边旁,冲着她眉飞色舞…… 当天晚上,杜玉娘就把杨峥的两身衣裳给裁剪出来了。 如锦道:“哎哟,这真是疼人疼到骨子里去了。” 杜玉娘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晚上做针线活不好。” “不做了,先剪出来。” 这会儿家里人已经都歇下了,杜玉娘把手里的布卷起来,放到炕柜里收好。 如锦就道:“你先蹲半个时辰马步,再打坐。”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空,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今天晚上的月色很好。” 杜玉娘认命的扎起马步。 相比于最初那段时间,她的下盘已经稳固了不少!而且坚持的时间也更长了。刚开始蹲马步的时候,她是摇摇晃晃的,坚持不了多久腿肚子就打颤了。现在半个小时对她来说,算是小意思了。 也幸亏她现在为了备嫁,不用起早去铺子里帮忙,否则的话,这体力问题还真是一个大问题了。 她扎马步的时候,如锦似乎在睡觉。 但是其实她就算是闭着眼睛,也知道杜玉娘的一举一动。 等半个时辰一到,如锦就让杜玉娘起来歇一歇,活动一下胳膊,腿。 “把我教给你的拳打一遍。” 杜玉娘点了点头,挺直脊背站好,双肩自然打开,整个人的气质马上就不一样了。杜玉娘的长相很明丽,是那种让人看了便是眼前一亮,就难忘怀的模样!她重生后,性子比前世不知道坚韧了多少,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跟如锦习武,所以眉眼间就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英气。 杜玉娘的记忆力很好,前世她的这一优势并没有显现出来,连如锦也夸她,精神力极佳,又能忍耐力,所以很合适学她的这一套功法。 杜玉娘猜测,这一切都跟她重生有关。 一套行云流水的拳法打下来,杜玉娘微微出汗,气息也有些不稳。她的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如锦,似乎在问她自己打的怎么样,进步了没有! 如锦用眼皮夹了她一下,“花拳绣腿!”好好的一套拳,让她打成了这个样子。 虽说有点进步,但是如锦还是不满意。 “这套拳法,讲究手眼合的,步法身形合一。拳如风,张弛有力,身如影,快如闪电!”如锦一边说,一边给杜玉娘示范了几个招式。 如锦打起拳来,跟杜玉娘完全不一样,她的动作非常利落,那些招式像是刻在了她的骨血之中了一样,看起来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的地方。 “这套拳,不是花架子,不需要招式漂亮,要的是一招制敌,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最大程度的折损敌人。” 杜玉娘瞧着如锦的身手,当真是羡慕不已,实在是太厉害了,自己再练上几年,怕是也达不到这种标准。 如锦收势,问杜玉娘,“你知道你差在哪里吗?” 杜玉娘摇了摇头,又想:“是不是我练的还不够熟悉?又或者是我没有天赋?” “都不是。”如锦道:“主要是你没有伤人之心。” 伤人之心? 如锦道:“这套拳法的招式,都是一出手就伤人性命的,十分凌厉!我也是希望你自保,才传授你这套拳法,你要是学会了其中的精髓,将来只要不碰上高手,一般的虾兵蟹将也奈何你不得!但是玉娘,你太善良了,或许下意识的觉得这些招势太过残忍了,所以从来没有真正的去接纳过它。” 是这样吗? 杜玉娘有些迷茫,说到底,她还是不是那块料。 “这种事情也是急不来的,你多练练找找感觉!”如锦道:“若是招式不够凌厉有欠缺,若是内力浑厚也能以长补短。但是你现在是啥啥没有啊,可真让人脑袋疼。”她一边说,一边用嫌弃的目光打量着杜玉娘。 杜玉娘真想拿平底锅拍她一下子!那是什么眼神!?嫌弃人出为用这么直白吧! “行了,赶紧打坐一会儿,把你那细得跟蜘蛛丝一样的经脉拓展一下,出去别说是我徒弟啊,丢人!” 什么叫蹬鼻子上脸?这就是啊! 杜玉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爬到炕上,盘腿打坐。她按照如锦教给她的心法默默的练了起来,感觉到小~腹处那细若游丝的气流后,便开始小心翼翼的运送这股气流,将它传到四肢百骇。 杜玉娘根本不知道,她认真练功的时候,如锦看向她的眼神,是十分欣慰和欣赏的! 蜘蛛丝什么的,都是骗杜玉娘的,其实她还挺有天赋的,照这样下去,相信不出一年半载,杜玉娘就能感受到她自己的变化。 杜玉娘练完了功,身上出了不少汗。她悄声的打了些水,简单的擦洗了一下,就进入了梦乡之中。 第二天,自然起的又是迟了一些。好在练功虽然有些辛苦,但是每天起来都是神清气爽,精神焕发的模样,让家里人安心不少。 没出三天,杜玉娘就把杨峥的衣裳做好了。她将衣服烫平,挂了起来。 如锦见她急吼吼的做针线活,不免又打趣她几句,但是杜玉娘根本不在乎,听了也像没听到一样。 天气渐热,杜玉娘新做的那两套衣裳也终于派上了用场。不过杜玉娘也不敢懈怠,又一口气给杨峥做了几身夏天穿的衣裳,还做了两双鞋袜,一起打包给杨峥送了过去。 杨峥呢,也托着杜安康给杜玉娘送了几回东西。 他们都已经定亲了,相互送点小礼物无可厚非。 眼瞅着,就到了雨水多的季节,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总是积着雨水。房檐上隔三差五挂着雨帘,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瞧着还挺美的。 如锦坐在窗子边上,喃喃地道:“也就是北边,下几天也没有什么,这要是到了我们南边,连下七八天,家里的衣裳都要发霉了。” 杜玉娘听了这话,就扭头朝她看了过去。这几天如锦总是这样,时不时蹦出几句惊人的话来,好像每一句都与过去的那个她有关系。 比如现在,她又说我们南边…… 难不成如锦以前是南边的人? 好怪啊! 不过如锦似乎已经不在意这个事情了,一开始说了什么话,她还会在意一下,后来已经见怪不怪了。是不是她想起什么来了呢? 杜玉娘不好意思问,总觉得这事儿是如锦自己的事,她要是愿意说,自然会说了,不然的话你问也没用。 “这雨要是一直下,怕也不是个事儿。”涝了怎么办?现在是春耕点~~种的时候,要是一直下雨,种~子还不得烂在地里? 天已经黑下来了,雨却是越下越大。还好杜家铺子早早的关了门,让邱家姐弟回了家,不然的话,这会儿怕是回不去了。 如锦突然瞧了瞧杜玉娘,“有人敲后门!” 第四百零六章 求救 如锦突然瞧了瞧杜玉娘,“有人敲后门!” 如锦的耳力,杜玉娘是十分佩服的!虽说此时下着大雨,外面的声音有点吵,但是杜玉娘对如锦的话深信不疑。 “会是谁啊?”这样的天气,谁会来? 应该不是杨峥,自打两个人的婚事定下以后,杨峥就没走过后门,来了都是去铺子里坐一坐。 敲门声又大了一些,杜玉娘也隐隐听到了一些动静。 “我去瞧瞧去!”杜玉娘一边说,一边往外走,顺手把放在墙角的油纸伞拿了起来。 天还没有黑透,但是雨下的大,要是没有要紧的事,估计人也不会来。 如锦只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杜玉娘摆了摆手,“不用,你不必去!” “我得去,万一有什么事情,你一个人哪里应付得了。” 杜玉娘知道她担心自己,心里暖暖的,“好!”二人一起走到门口,这时,杜玉娘听到敲门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是两个人。”如锦轻声道:“咱们快去瞧瞧。” 说好的高冷呢?如锦眼里的八卦之光是怎么回事? 杜玉娘撑开伞,和如锦并肩走了出去。好在伞够大,两个人靠在一起走,也不会被淋湿。 杜家的院子收拾得非常利索,地势较高,而且排水做得非常好。当时杜恩念在院子里铺砖的时候,许多人都不理解。现在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虽然小院不能种什么东西,但是下雨天不会积水,不会弄一脚的泥! 杜玉娘和如锦很快就来到了后院,大门被拍得咣咣响,三只羊大概是被吓坏了,在小小的羊圈里不停的叫唤。 杜玉娘快步走到大门那,问道:“谁啊!” 大门那头的杜小枝又惊又喜,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玉娘,是我,快开门!” “小枝姐?”杜玉娘愣了一下,试探着叫了一声。 “是我,玉娘,你快开开门。” 杜玉娘二话不说,把大门打开了。 如锦替她撑着伞,神情也不像刚才那样严肃了,一出大门口,她就感觉出来的是两个没有什么威胁的人。听杜玉娘这话,是认识的。 杜玉娘一见杜小枝,当下愣了一下,杜小枝搂着杜小碗,两个人特别狼狈,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她们的身后,是漫天的雨幕,天空像一块黑布一样,低低的垂下,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杜小枝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希望的光亮。 “玉娘,能让我们进去吗?”杜小枝心情特别复杂,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来镇上打扰二叔一家!说实话,她没脸来! 可是除了二叔家,她能去哪儿呢?她身上没有钱,还带着小碗,再加上这样的鬼天气,她就是想跑又能跑多远? 杜小枝实在走投无路,这才会厚着脸皮跑到杜玉娘家来。她现在又冷又饿,要是玉娘不让她进去的话,她就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哦!对,先进来。”杜小枝的话提醒了杜玉娘,她连忙闪开身,让杜小枝扶着杜小碗走了进去。 “小碗怎么了?” “病了。”杜小枝也见到如锦,她虽然好奇如锦的身份,但是并不打算开口问,只是跟如锦点了点头,便拖着杜小碗往上房走。 她在这儿住了好几年,对院子的布局一清二楚。 四个人进屋的时候,杜玉娘才发现,杜小碗脸红的吓人,好像发烧了。 “小枝姐,你先拿手巾擦了擦,我去烧水,你和小碗先洗个澡,再换身衣服,有什么话我们等会再说。” 杜小枝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杜玉娘烧水,煮姜汤。 四个人进进出出的,别人不可能一点动静听不到。杜河清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只看到杜玉娘在灶间里忙活,就问了一句,“玉娘,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忙活啥呢?” 杜玉娘连忙道:“爹,小枝姐带着小碗过来了,小碗那孩子不知道怎么了,脸烧得通红,姐俩淋得像落汤鸡似的。” 杜河清愣了一下,“那,那咋办?” “我先给她们烧水弄点姜汤,一会儿让她们换了衣裳,等等看,天一亮,您赶紧去趟医馆,请个大夫来。” “唉!好。”杜河清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虽然说家里跟二房断了,但是他主要是看不上二房两口子和杜安兴。小枝那孩子,是个好的,还有小碗,姐俩都是非常懂事的孩子。 他是长辈,但是也是男的啊,不好在这个时候去问两个孩子的事,想了想,就打伞去了前边,把李氏喊了起来。 李氏上了年纪,本来就觉少,听到儿子喊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再一听二房的两个丫头找不了,这心里也搁不住事了,穿上衣服就跟着杜河清来到了上房。 刘氏也被惊动了。 屋里点了几盏灯,外头雨势渐歇,滴滴答答的声音听了,让人觉得好不闹心。 杜小枝和杜小碗已经洗好了澡,换好了衣裳。 杜小碗烧得稀里糊涂的,半清醒,半迷糊,喝了姜汤以后就一直睡。 杜小枝也喝了姜汤,随后还吃了一大碗的馄饨。她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她实在是太饿了。 人要想活着,就得吃东西。她到了这个地步,也顾不上脸皮厚不厚的问题了。 吃饱了饭,杜小枝才觉得身上有了热乎气,才觉得自己手脚有劲了。 她一个劲儿的跟杜玉娘道谢,红着脸,低着头,跟李氏和刘氏说对不起。 李氏心疼坏了,不管咋说杜小枝和杜小碗是她的亲孙女,两个孩子从小就懂事,也只有老二那两口子眼瞎,看不到这两个孩子的好。 “你这孩子,说的啥话!”李氏看着发热的杜小碗,心里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似的难受。 刘氏就问道:“小枝,你和小碗是怎么回事?怎么在这个时候跑出来了?大娘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杜小枝一边点头,一边掉眼泪,“大娘,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杜小枝说完这话,突然起来给刘氏跪下来了,“大娘,大伯,你们救救我和小碗吧!” 第四百零七章 惊闻 杜小枝这么一跪,可算是把满屋子人都惊住了。 她说:救救我和小碗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起来,起来再说。”刘氏这会儿觉得心惊胆战的,她实在想不明白,待在父母身边的孩子,有什么事非要求到自己大伯和大娘头上来。 杜小枝也不是那种绑·架亲情的孩子,当下从地上起身,坐了回去。 杜玉娘就安抚她:“小枝姐,到底咋回事啊?你把话说明白了,我们才能帮你啊!” 杜小枝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闷闷地开口道:“自从我大哥的腿废了以后,整个家都变得不一样了!”杜小枝十分痛苦,“虽然以前家里的乱事也没断过,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样……” 杜小枝竟然无法找出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来。 大伙谁也没有说话,大概能够想象到老家二房那种压抑的气氛。 张氏是偏心的,把杜安兴这个儿子看得比什么都重。从小张氏就处处捧着杜安兴,生怕家里别的孩子把他的风头盖过去。后来杜安兴赌~钱的事情暴露了,张氏也没说过杜安兴一句不是。 后来杜安兴更是把杜河清打伤了,造成了他暂时性失明。最不能让人容忍的是,他居然引狼入室,想要把杜玉娘嫁给有狂躁症的富长河! 李氏,杜河清夫妻拿杜玉娘当掌上明珠,如何能不恨二房,不恨杜安兴? 杜安兴现在承受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这个道理,李氏明白,杜玉娘明白,连杜小枝也是明白的! 可惜只有张氏和杜河浦不明白。 或许最初杜河浦也觉得杜安兴被养歪了,但是随着张氏和杜安兴的不断抱怨和指摘,他对大房也生出了几分怨恨之心。 十一说得对啊,他又不是故意打他大伯的,为啥他大伯非得不依不饶没完没了呢?再说他大伯又来不是好了嘛! 富家的事,十一也不知情,怎么就怪到他头上了呢?再说,他们大房也没啥损失啊! 反正在张氏和杜安兴的洗脑之下,杜河浦就是觉得,一切都是大房搞的鬼,他们心眼太小,把什么事情都怪在十一的头上!特别是李氏,太偏心了!什么都向着老大一家! 杜河浦对大房的怨恨,达到了一个新的顶峰。 家里的气氛不是一般的糟糕。 杜小枝讲完了这些,脸上的表情又是难堪又是羞愧,她怎么会摊上那样的爹娘和兄长? “他天天阴沉着个脸,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脾气越发不好的,摔摔打打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他稍微有一丁点的不顺心,就会对我和小碗又打又骂!” 李氏听到这里,便再也忍不住了,咬牙骂了一句:“畜生!” 刘氏也是挺生气的,主要是二房人不说人话,好像他们大房欺负他们似的。 “你爹娘不管吗?” 杜小枝苦笑一声,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在他们眼里,我跟小碗都是两姓旁人!”她说完这话以后,又摇了摇头,“也不对,两姓旁人倒还是好的,大不了就不走动了,也没什么。可是我跟小碗,在他们眼里,比使唤丫头还不如!” 如锦听得直犯困,她眼皮都没掀一下,心想这丫头说了半天话,都没说到点子上! 大概是杜小枝听到了如锦的心声吧,她犹豫了一下,接着才道:“杜安兴要把我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瘸子换聘礼,我娘同意了。” 这话如同一个惊雷一般,炸得众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杜小枝才多大,她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也不至于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瘸子吧!? 张氏是疯了吗? “你爹咋说的?”李氏没有发现,她说的话都带上了颤音。 杜小枝的心像是一下子被人拿刀子捅了似的,她嚎哭道:“我爹同意了,说是让我拿聘礼给杜十一换媳妇!呜~祖母~” 李氏双眼通红,抱着杜小枝落了泪。 是她不好啊!没考虑到二房的这两个孩子!谁能想到跟着亲生爹娘,竟也能出这种事儿?杜河浦简直猪狗不如啊,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东西来? 杜河清也是极怒,脸上神色黑得能滴出水来。 杜玉娘看了看杜小碗,见她身上出了汗,热度也退了一些,才算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的工夫,杜小枝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她抽泣几声,才道:“本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这门亲事的,他们分明就是想把我卖了换钱!我宁愿不吃不喝,宁可死了,也不想嫁。可是,可是……” 说到这里,她又激动起来,“可是我没想到,杜十一他根本就不是人!他居然跟我说,如果我不肯嫁,就让小碗嫁过去!小碗才十三岁啊!他们……他……”杜小枝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这一次,就连如锦的眼中都有了一些波澜。 “杜河浦~”杜河清双眼通红,简直无法相像那个自小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居然会变成这样一个人。 李氏哆嗦着,把杜小枝的手握的更紧了,“畜生啊!” 杜玉娘也是无语了,杜安兴的坏,是骨子里的坏,她一直以为这个人是生了反骨,所以才会烂透了。 至少杜家人都是善良的! 可是现在想想,他的坏,只是把杜河浦的自私,张氏的刻薄放大到了极致而已!他的坏,是有原因的! 杜河浦是一个当父亲的人,他不仅有儿子,还有两个女儿。到底是什么,能让他丧失理智,把两个女儿抛在脑后?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容易逼死人吗? 哦,对了,还有一个杜小叶! 也是自私到了极点的! 杜玉娘算是比较理智的人了,连刘氏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了,只有她,依然保持着几分清明。 “祖母,爹,娘。我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安顿小枝姐和小碗。”杜玉娘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杜小碗身上,道:“你们看看小碗,哪里像是十三岁的大姑娘啊,瘦小的像别人家十岁的孩子似的。” 第四百零八章 找来 杜小枝看了看同胞妹妹,眼泪又不自觉的落了下来!小碗在家里吃不饱,很少能吃到什么有油水的东西。家里为了把杜十一赎出来,已经倾尽所有了,地都卖了,手里的余钱更是少得可怜,日子过得是一天不如一天。小碗吃不好,睡不踏实,动不动就被辱骂,还要提心吊担的忧虑自己会不会被卖,怎么可能会长得好呢! 杜小枝十分担忧地道:“本来我是不该来找大伯和大娘的。”她心灰意冷地道:“若是不跑,我和小碗的下场,只能是死。大伯,我实在没地方去,求求你,收留我和小碗吧!”说着,她就又要给杜河清跪下。 这是他亲侄女,他能不管吗? 杜河清一下子扶住杜小枝,冷声道:“你安心住着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一晚,杜小枝和杜小碗都是在杜玉娘那屋睡的。 杜玉娘拿出两套新的被褥,帮她们铺好。 杜小枝级不自在地道谢:“玉娘,谢谢你啊!” “客气啥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虽然说两家断亲了,但是我知道你跟你爹娘不一样,我爹娘认你,祖母认你,我就还当你是我堂姐。” 杜小枝含泪点了点头,真诚地道:“谢谢!” 如锦这会儿已经钻到被子里去了,她想,今天杜玉娘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了。 杜小枝摸了摸杜小碗的额头,松了一口气,“还好退热了。” 杜玉娘钻到被子里,对杜小枝道:“小枝姐,你也快点休息吧!” 杜小枝嗯了一声,吹了油灯。 紧接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一切又归于平静。 杜玉娘听得到杜小碗略微沉重的呼吸声,也能听得到杜小枝轻轻的叹息声! 她睡不着啊! 杜小枝来到镇上以后,一颗紧绷的心终于得到缓解了。这里有温暖的被子,热气腾腾的食物,没有咒骂声,只有亲切的关怀。疲惫不堪的她,本应该倒头就睡,可是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杜小枝的脑海里,总是反复出现杜安兴阴鸷的神色,还有爹娘的满不在乎。偶尔闪过一个关于她和碗儿的画面,也总是姐俩战战兢兢的模样。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看看大伯和大娘是怎么对玉娘的。 两行清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打湿了绣着竹报平安的枕巾。 “小枝姐,快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杜玉娘轻声安抚她。 杜小枝吸了吸鼻子,才道:“玉娘,我怕给你们添麻烦。” 杜玉娘就道:“你想到哪儿去了,不会的。不过是添两双筷子罢了,你和小碗能吃多少!” 杜小枝只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杜玉娘就翻了个身,“嗯?你说,我听着呢!” 叹气声响起! 杜小枝觉得,这半年的光景,她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似的,没事就唉声叹气。 “我觉得,我家里不会轻易放过我和小碗的。要是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儿,恐怕还会做更过分的事情。”杜小枝又想叹气了,“我是趁他们照顾杜十一的时候,带着小碗跑出来的。万一他们把气撒在你们头上,那我不就给你们惹祸了吗?” 原来,杜安兴的腿废了以后,留下了后遗症。他现在不但走路一瘸一拐的,而且一到阴天下雨,刮风下雪的时候,那条废腿就疼得厉害。 最近雨下得有点多,杜安兴也算没少遭罪。那种疼痛的滋味,没有尝试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出来是如何的酸爽! 杜安兴因为腿疼的关系,每天都在发脾气!杜小枝和杜小碗也就成了他的出气筒,每天都要挨打受气。 大概是因为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吧,杜安兴的腿疾好像比以前更严重了,疼起来的时候,他不但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整个人还会抱着那条废腿不停的在炕上打滚。 张氏让杜小枝去请大夫,杜小枝借着这个机会,带着杜小碗就离开了家。 本来姐妹俩手里是有一把伞的,可是走到半路的时候风太大了,把伞刮得七零八落的。等姐妹俩好不容易走到镇上的时候,那把伞也就剩下一个架子,没法用了。 这个时候,杜小枝才发现杜小碗发烧了,她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半架着杜小碗往杜家面馆来了。 杜玉娘听了杜小枝的话,心里也略微有些担忧! 二房是什么人?那就是臭无赖,狗皮膏药啊!如果他们知道杜小枝姐妹在这儿,一定会不依不饶的,还会借机赖上大房。 杜小枝满嘴的苦涩,“要不,天亮我跟大伯说说,我和小碗还是走吧!”杜十一今天要卖了自己,后天一样能卖了小碗!反正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碗出事! 现在只有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了。 “小碗还病着,你们两个弱女子,能走到哪里去?” 杜小枝脑袋里一片茫然。 是啊,她们能走到哪里去! “可是如果我们留下来,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玉娘,你知道蚂蟥吗?吸人血的那种!”杜小枝沉默了一下,才道:“他们就是。” 杜玉娘轻声道:“知道的。” 这个比喻,还真的挺贴切的。 “小枝姐,先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办法都是人想的,总能想出办法来。” 杜小枝听了这话,心里竟然稳定下来,她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真的是太累了。 杜玉娘听到了杜小枝平稳的呼吸声,她松了一口气,随后想,摊上像二房两口子那样自私自利的父母,真的是很悲哀!但是对于杜十一来说,杜河浦和张氏又变成了给予他无限的包容和宠爱的父母! 真的是非常矛盾,男子和女生生来就有这样大的差异吗? 杜玉娘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杜小枝起得有些迟了!这些日子以来,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冷不丁换了一个对她没有任何威胁的地方,她的精神难免会彻底放松下来,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杜小枝有些不好意思,从睁开眼睛那一刻起,脸就一直红扑扑的。 李氏心疼她,就道:“你这是累坏了,瞧瞧你身上,瘦得一把骨头。”她一边说,一边不自觉的摸了摸杜小枝纤细的胳膊。 杜小枝忍不住轻颤了一下,李氏愣了愣,紧接着一下子抓住杜小枝闪躲的手腕,顺手把她的衣袖往上撸了撸。 纤细的手臂上,满是伤痕,青一块,红一块的,看着特别触目惊心。 杜小枝又是难堪,又是伤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李氏眼里的怒火像是要烧起来似的,“谁干的?” 杜小枝就道:“大部分是杜十一打的,还有我娘掐的。”杜小杜悲从中来,忍不住低泣起来。 “畜生!” 杜小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臂抱着膝盖,把头埋了起来。 她已经退热了,但是人还是有点发蔫,嘴上干巴巴的,暴起来的皮翻卷着,瞧着特别可怜。大概是太瘦了的关系,原本并不大的眼睛,此刻大得有些吓人。她缩在角落里,用她认为最安全的姿势,保护着自己。 杜玉娘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杜小碗这是被打怕了。她悄悄的靠过去,轻声的唤了一声,“小碗~” 杜小碗吓了一跳,等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杜玉娘时,小脸上的惊恐还没有退去。 “玉娘姐。”杜小碗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点小惊恐,让人听了心酸。 “你饿没饿,一会儿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吃药好不好?” 杜小碗点了点头,大大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 杜玉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把做好的早饭端了过来。 别人都已经吃过了,只有这姐俩还没吃饭。 杜家的早饭一向很丰盛,因为铺子里忙,所以中午的饭菜都是快捷方便省时间的菜品,早上要是吃不好,中午再随便吃吃,时间长了,人的身体是受不了的。 杜玉娘把粥,花卷,鸡蛋,炒菜,小咸菜都端上来的时候,杜小碗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梗米粥,白面花卷,还有油汪汪的炒菜,煮鸡蛋! 她有多久没吃过这些东西了? 杜小碗小心翼翼的吞了吞口水,眼神中透露出无限的希冀。 李氏一阵心酸,连忙招呼小姐俩过来吃饭。 “来来,别愣着了,赶紧吃。” 杜小枝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同样有些惊叹地看着桌子上的食物。 “先吃,先吃。”李氏把粥碗摆到两人面前,对杜小碗道:“碗啊,你刚好,多喝点粥啊,养养肠胃。” 米粥的香味迎面而来,杜小碗的肚子十分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李氏又给两个人拿花卷,“快点吃,瞧你俩都瘦成什么样了。” 两个人这才动筷,小口的吃着嘴里的食物。 热气腾腾的食物,让人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酸涩起来,杜小枝把眼泪忍了回去,低头吃饭,还嘱咐杜小碗,“快点吃吧!” 杜小碗十分依赖这个姐姐,听她这么说了,就高兴的捧着碗喝起粥来。 吸溜一口粥下肚,胃里一下子暖了起来,杜小碗眯起了眼睛,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 李氏瞧着心酸,背过身子擦眼泪。 杜玉娘摇了摇头,心想难为这姐俩了,摊上那样一对无良的父母。 一顿早饭还没吃完,前边就闹腾了起来。 如锦眉毛微微皱起,跟杜小娘悄声说,杜小枝的父母找来了,另外还来了一个人。 杜玉娘愣了一下,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 不过,这些人很可能会闯进来,眼下得先把杜小枝和杜小碗藏起来。 就在这时,邱彩蝶进来与李氏和杜玉娘道:“前边闹起了,来了一对夫妻,说是玉娘的二叔,让叔和婶子把他们的女儿交出来。跟着来的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非说咱们把他媳妇藏起来了,我听那意思,好像是你二叔和二婶已经收了人家的彩礼。” 李氏脑袋嗡的一声。 杜小碗当场吓得不知所措,小脸都白了起来。 杜小枝也慌了一下,不过很快镇定下来。 “不能由着他们闹,我去!” 杜小碗一下子拉住了杜小枝,不停的摇头,眼泪簌簌而落,让人瞧了分外心疼。 杜玉娘反应比较快,她只道:“不能让我二叔看到她们俩,不然的话这事儿没完。祖母,你去搬梯子,让她们去东院躲躲。” 李氏猛地拍了一下子自己的脑门,可不是嘛,东边老赵家的铺子已经让他们买下了,这事儿别人不知道。那里现在没有人住,杜河浦两口子就是再聪明,也想不到两个丫头会躲在那里。 老太太反应特别快,下地一股风似的出了屋。 杜玉娘拉着杜小枝和杜小碗,道:“你们别怕,隔壁院子被我们买下来了,没有人知道。那里现在没有人住,你们过去躲躲。他们想不到的,找不到人就走了。” 两个人一听,连忙点头,纷纷下地穿鞋,跟着杜玉娘去了院子里。 梯子已经架好了。 院墙并不高,两个姑娘都是在乡下长大的,爬上爬下这种事情对她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杜玉娘和李氏扶着梯子,让姐妹二人爬过去。 杜小枝先跳下墙头,她在那边院子里接着杜小碗。 杜小碗虽然有点害怕,但是她更怕被自己的爹娘发现,于是一咬牙也跳了下去。 好在两个人都没事。 杜玉娘就隔着墙道:“那边有个小耳房空着,没上锁,你们进去躲一会儿。” 杜小枝扫了一眼,带着杜小碗就奔小耳房跑去,耳房的门只是拴着,她一拉就开了。两姐妹迅速躲了进去,又把门在里面关好。 这会儿的工夫,杜玉娘和李氏已经把梯子撤回去放好了。 昨天两姐妹换下来的衣裳,让杜玉娘藏起来了,她想了想,发现屋里根本没有小姐俩的痕迹,当下松了口气。 刘氏颇为紧张,不过看到杜玉娘做的一切以后,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杜河浦和张氏,还有那个声称已经给出彩礼钱的老头儿,一起往后面来了。 第四百零九章 交待 杜河浦,张氏他们要来后院搜人,他们拦是拦不住的。两家虽是断亲了,但毕竟关系摆在这儿呢!正所谓血浓于水,杜小枝和杜小碗身无分文,能去哪儿?所以杜河清这里,也就成了二房第一个要找的地方。 这种怀疑倒是情理之中的事,如果杜河清他们真的拼命拦着不让他们过来找人,只会给人一种他们做贼心虚,不敢让他们搜的印象。 要是真的什么都搜不着,没准儿就死心了。 这两口子在前面闹了有一阵了!幸亏店里没有什么人,影响不是很大。 杜安康想去报信,但是又怕自己老爹吃亏。正巧这个时候邱彩蝶上前面来找邱大成,杜安康就让她赶紧来后院报个信。 邱彩蝶听了几句,也都听明白了,就急急忙忙跑后边报信去了。杜玉娘也真是有急智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等杜小枝和杜小碗翻墙去了东院藏好了,杜玉娘又搬走了梯子,邱彩蝶就去了前面。 正好杜河浦和张氏带着那个老头往后边来了,邱彩蝶赶紧往边上靠了靠,她冲着杜河清和杜安康点了点头,爷俩瞧见了,心里顿时就有数了! 看来玉娘已经把人藏好了! 要依着杜河清的意思,最好是把人带出去,这样一来他们就是把整个家翻个底朝天也没有用。不过时间仓促,他根本来不急通知大家,只能让邱彩蝶过来送个信,让她们防范一下。 杜河浦闯到后边来的时候,田氏在厢房看着两个孩子,邱彩蝶怕她忙不过来,连忙跑过来抱住其中一个孩子。 “嫂子,一会儿他们指定还得到厢房来找,咱们把孩子抱着吧,万一让他们伤着了可不得了。” 田氏觉得这话有道理,就连忙把在炕上捣蛋的老二抱了起来。 杜河浦和张氏像土匪一样往屋里闯,杜河清父子拦在门口,说啥也不让他们进! 杜河浦像捉到了把柄似的,叫嚣道:“你是不是把我闺女藏起来了?要不然你咋不让我们进呢?” 闺女? 他哪里把小枝和小碗当成闺女看了?就是后爹,也不过如此吧? “你们可以去,他是什么东西?屋里都是女眷,带这么个玩意过来,你恶心谁呢?”杜河清瞪了那个随行的老头一眼,才道:“你们两口子在这儿住了好几年,对这里的情况一清二楚,怕是哪里有耗子洞你们都知道,还用得着带上他?” 那老头五十多岁,佝偻个身子,穿得邋里邋遢的,一进屋眼睛就乱瞟,两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看就不是好人! 杜河清只要一想到他进屋以后,四处乱瞟,甚至可能还会盯着杜玉娘看几眼,心里就没由来的一阵恶心。 真不想象,这两口子竟想把小枝那孩子嫁给这样的人!这还是亲爹亲娘呢,用不用这么狠? 院子里发生的事,杜小枝和杜小碗听得清清楚楚。姐妹俩在一墙之隔的小耳房里缩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杜河浦听到了她们的呼吸声,跳过来把他们抓走。 杜河浦轻哼了一声,就道:“老赖子,你在这儿等会。” 那老头点了点头,没说话。 杜安康手里拿着擀面仗,目光凶狠。 老赖子不敢与杜安康对视,就在墙根底下蹲着。 算他识相! 杜河清给儿子递了一个眼神,杜安康点了点头,没说话。 杜河清就带着杜河浦两口子进了屋。 才小半年不见,杜河浦老得厉害。他明明比杜河清小几岁,此时瞧着却像是比杜河清还要大上许多似的。两鬓有些斑白,头发略有些稀疏,一脸的褶子。 张氏也没比他强哪儿去!原先挺爱美的一个人,现在弄得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衣裳也是旧的,头发乱糟糟的梳在脑后,连个首饰也没有。眼角眉梢都往下耷拉,眼底的青色掩也掩不住。 夫妻二人老态横生,一看就是日子过得十分不如意。 李氏眼皮也没抬一下,像是没有看到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人似的。她已经死心了,对这个儿子一丁点的念想都没有了!就算没有之前的事,瞧着他这么作贱自己的亲生闺女,李氏也不可能认他。 杜河浦看到李氏的时候,没由来的有些心虚,他想唤李氏一声,可是久久张不开嘴。张氏扯了扯他的袖子,心想人家都不认你呢,你这样有意思吗? 杜河浦知道张氏的意思,就没再说话,而是打量起屋里来。 张氏也是一样,眼睛四处乱瞟,越看越生气! 屋里家什不少,除了原来的两个箱柜以外,还有一个崭新的炕柜,桌椅也不是原来那套了,屋里摆得满满当当的,一看就知道都是新打的。 再看李氏穿的,用的,张氏心里难免就升起一股火气来,恨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变成自己的。 杜玉娘瞧见张氏就是一肚子气,这人把闺女当成货物卖,早晚会有报应的! 张氏眼睛转了一下,大声道:“把柜子打开,我咋知道你们是不是把人藏柜子里了。” 这屋里根本就没有能藏人的地方,要说能藏人,也就两个柜子里能藏人了。 杜玉娘知道张氏的想法,其实柜子里藏人倒是小事,她主要想看看柜子里都有啥。张氏的日子不好过,怕是打他们家的主意,想要从这里头捞点什么好处呢! 杜玉娘也不怕她,直接拿了钥匙,把一个柜子打开,让她看了一眼。 柜子里有布料,有衣裳,还有几个不大不小的盒子,装的是一些散碎银两,还有首饰什么的。 张氏低头一看,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也顾不上找人了,伸手就要去够装首饰的那个盒子。 杜玉娘手疾眼快,下一子把箱盖扣上了。 张氏大怒,自己的手差点被夹掉。她破口大骂,“我的手差点被夹住,夹断了你们赔的起吗?不要脸上小娼妇!” 李氏气得心口疼,刘氏在东屋听到动静,也恨得不行!但是她现在这个身子,去了也是添乱。 杜玉娘利索的把箱子上了锁,想都没想抬手就给张氏一个嘴巴。 她这一巴掌来的太突然了,张氏毫无防备,被打个正着! “你,你敢打我?”张氏捂着脸,不敢相信,紧接着就坐到地上闹了起来,“来人啊,杀人了!” 杜玉娘可不惯着她,顺手把胆瓶里的鸡毛掸子拿了出来,指着张氏道:“我呸,你好大的脸啊!私闯民宅也就罢了,还想明抢是吧?箱子里有你要找的人吗?我告诉你,今儿你要是找不到人,我非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不可。实在不行,咱们就去衙门,我店里的顾客都能给我们做证呢!到时候治你一个私闯民宅之罪!” 张氏听了杜玉娘的话,眼皮子直跳!也不哭了,也不闹了,麻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杜玉娘冷哼一声,又拿钥匙打开了另一个柜子,“看不看了?” 张氏探头探脑的瞧了一眼,就缩回了脖子。虽然里面的好东西不少,但是她也没有胆子再翻了。箱子就那么大点儿,藏没藏人一眼就能看清楚。 西屋搜完,两口子又去了东屋。 东屋比西屋亮堂,刘氏怀孕以后,杜河清特意又把东屋收拾了一遍。屋里铺的是方方正正的小青砖,表面带纹路防滑的那种,这砖不便宜,都是大户人家用的,杜河清买来的时候,刘氏还怪他乱花钱,不过铺完以后,屋里尘土少了不少,看起来特别干净,敞亮。所以说这个钱花的一点都不冤枉。 屋里大衣柜是刘老汉给打的,他出工又出料,算是给女儿的一个礼物吧!柜子上刷了一层褚漆,一层亮漆,衣柜门上还装了两对铜锁扣,往那一摆,就特别打眼。 旁边摆了两个箱柜,案上摆着胆瓶,铜镜,还有一个妆奁盒子。 张氏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再往炕上一看,却见刘氏板着脸,挺着一个肚子! 肚子! 张氏惊呼道:“你怀上了?” 刘氏轻哼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显怀的身子,脸上一片慈爱之色。 张氏心里嫉妒的不行,像是喝了一坛子醋那么酸,嘴上却道:“真是不要脸……”言外之意刘氏这么大岁数怀孕,不知廉耻。 这种人记吃不记打,当真可恨! 刘氏当下轻笑出声,“哎呀,没办法啊!我一天吃得好,睡得好,儿女孝顺,没有一点烦心事!身体好,人年轻,想怀就能怀上!不像某些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明明生了个儿子,却天天在儿子面前装孙子,啧啧,作孽啊!现在想生一个,怕是也没这个能耐了!”刘氏说完这句话,下巴微扬,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张氏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到最后涨成了猪肝色,偏偏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谁让刘氏说的都是事实呢! 杜玉娘在一旁朝刘氏竖起一个大拇指,她娘真是太神气了!对待张氏,就应该是这样,忍让只能让她得寸进尺。 杜玉娘掂了掂手里的钥匙,问道:“你们到底是来找人的,还是来找骂的?” 杜河浦这两口子瞧向杜玉娘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恨不能在她身上戳十个,八个窟窿似的。 杜河清不乐意,往自己闺女身前一挡,怒道:“不找就滚,别在我们家碍眼!” “找,干啥不找!把柜子给我开开,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把人藏哪儿。” 杜玉娘一边拿钥匙开柜子,一边问:“好好的,人咋能丢了呢?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我们还能把她们拐了卖掉是咋地?”她一边打开柜子,一边用眼睛盯着张氏。 张氏的脸皮堪比城墙,一点异样神色都没有。或许她觉得杜小枝和杜小碗都是她生的,这会儿她这个当娘的无论怎么要求她们,都不过分。 杜河浦兴许还残存一点良知,听杜玉娘这么问,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却什么也没说。 柜子打开,一目了然,自然半个人影也没有。 杜玉娘又依次打开两个箱柜,张氏看了两眼,表情悻悻的。 “还有厢房没找呢!” 杜河清冷哼一声,“要找就快点,别磨蹭。” 杜河浦跟张氏愤恨不平的出了正房,像土匪下山似的,在厢房和后院搜了起来。 田氏和邱彩蝶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张氏看了眼热,没想到杜安康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她浑浊的双眼在邱彩蝶身上扫了扫,“你是谁啊?” 邱彩蝶可不惯着张氏,“你管得着吗?” 张氏也懒得跟邱彩蝶计较,转身出了厢房,跟从后院回来的杜河浦汇合。 “找到没有?” 杜河浦摇了摇头,前后院就这么大,一眼就能看个清楚,他连地窖都找了,哪儿有人啊! 杜河清原本还提着一颗心,见他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这才松了一口气。 “行了,找也找过了,赶紧走吧!”杜河清不耐烦地道:“现在咱们俩家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家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别说两个孩子没来,两个孩子就是来了,我也不能留着她们,亲爹亲娘还活着呢,哪儿有上别人家白吃饭的道理?” 张氏和杜河浦原本怀疑杜小枝姐妹俩是跑到杜河清这里来了,听了杜河清的话后,却又觉得那两丫头应该没来。人家凭啥养她们啊?一天吃饭得不少钱呢! 张氏悄悄地拉了杜河浦一把,问道:“会不会从后门溜了?” 杜河浦摇了摇头,“不会的,来的时候不是让老赖子他娘去后门了吗?要是人真跑了,咱们能听不到动静吗?” 张氏点了点头,也对啊!老赖子他娘跟来了,就怕她们听到风声从后门跑了。 杜河清在一旁听着,心想他们还真是有备而来啊!那老赖子的娘估计都七老八十了,竟然跑到镇上给张氏和杜河浦放风! 摊上这样的爹娘,还不如当个孤儿呢! 张氏没了主意,看了老赖子一眼。人家可是把钱都给他们了,现在找不到人,他们可咋跟老赖子交待啊? 第四百一十章 张氏挨打 杜河浦上前一步,十分生气地道:“找也找过了,闹也闹过了,咋地,还想让我留你们吃饭咋的,赶紧走!” 杜河浦脸上青白交错,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老大这样嫌弃。 从小到大,他总是处处让着自己,从来没让自己受过委屈。 后来他娶了张氏,妯娌之间不和睦,娘就想着让大房和二房分开住,一个在镇上经营买卖,一个在乡下种田。 那时候,本来娘是想让大哥去镇上的,后来张氏没少跟他吹枕边风,他就闹了起来,嚷嚷着自己要去镇上。 他也同意了,就老老实实在家里侍候庄稼…… 往事一幕幕的在杜河浦的脑海里回放,他看着现在对自己横眉冷目的杜河清,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杜河浦什么也没说,拉起张氏就要往外走。可张氏却甩了他的手,站在院子里没动。 大房的日子,让她眼气!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凭什么他们要在乡下过苦日子?不管咋说,她婆婆还没死呢,她男人也姓杜!就冲这个,她也得跟大房好好掰扯掰扯。让她走也行,但是她走之前,得在大房身上刮下一层油来! “我不走,闺女没找着,我啥凭走!”张氏气定神闲的往院子里的木头墩子上一坐,“我闺女就是被他们藏起来了,我告诉你,今儿你们不把人给我找着,我还就不走了!” 杜安康的手握紧了擀面杖,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张氏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还是在诈他们。 杜河清见了张氏这副泼皮模样,也是头疼的很。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上前跟她一个老娘们撕巴吧?那成何体统啊! 张氏一看这爷俩都没动,心里就有些得意了!她还真就不相信,这爷俩敢把自己怎么样,他们要是敢碰自己一下,她就撕了衣裳,告他们爷俩意图对自己不轨! 张氏也是够不要脸的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她自己的模样!她现在老得像五十岁的乞丐婆似的,谁能对她意图不轨?那不是瞎吗? 杜河清这爷俩,也是看出了张氏的意思,所以谁都没敢上前。 张氏得意地道:“你们把人交出来,交出来了我们就走,留我们吃饭我们都不吃!”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张氏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她想好了,要不自己就住在这儿,让大房人好吃好喝的供着她,直到找到两个丫头为止。要是两个丫头找不着了,她就一口咬定是被大房弄走了,到时候老赖子家的钱就让大房赔,另外还得让他们再赔偿自己一笔。 张氏越想越开心,简直是急不可耐,恨不能现在就把大房家的钱都搂到自己怀里来!至于两个女儿的下落,她是不怎么关心的。有钱就行呗,赔钱的丫头片子不用放在心上。 杜玉娘气坏了,抬脚就要往外走。李氏一把拉住她,沉声道:“回来,干啥去?” 杜玉娘指了指外头,道:“祖母,你没听见张氏说啥吗?她太不要脸了,今儿我要是不教训教训她,我都对不起我手里的这根鸡毛掸子!”她一边说,一边拿起鸡毛掸子挥了两下,恨不能立刻就冲出去,狠狠地教训张氏一顿。 “你傻啊!?你一个定了亲的大姑娘,你还要不要名声了?那院里还蹲着一个老光棍呢?你要是被他看两眼,你恶心不恶心啊?” 杜玉娘气得不轻,她鲜少有失去理智的时候,但此时却真是被气着了!张氏不拿自己的女儿当人,还想上他们家来打秋风,更是不知廉耻的在院子里闹腾,要是由着她这么闹下去,岂不是等同于告诉别人,他们杜家好欺负吗? “祖母,那你说咋办?”总不能让刘氏挺着肚子去对付张氏吧?李氏现在跟张氏可没有什么关系了,万一张氏动手咋办?从张氏一进屋的态度上,杜玉娘就看得出来,李氏要是过去跟张氏理论,张氏肯定借机发散怨气,要真是把李氏推出个好歹的,他们后悔都来不及。 “你不能信我一回吗?我爹和我哥都在外头呢,他们敢把我怎么样?”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定了亲的大姑娘出去闹事,像什么样子。 正当杜玉娘和李氏僵持不下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如锦却突然动了,从杜玉娘手里拿走那根鸡毛掸子,一下了冲了出去。 李氏了一下,心想如锦要干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院子里就响起了张氏杀猪一般的叫声:“杀人啊!你谁啊?哎哟,你是谁,哎哟,当家的,快救救我。” 李氏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把杜玉娘按在炕上,告诉刘氏,“你看着她,不许让她出门。”说完,老太太小跑着出了屋。 院子里已经是一副鸡飞狗跳的场景了。 杜河清和杜安康父子俩靠在一边,都傻眼了。 那个老光棍躲得远远的,一副怕惹事上身的模样。 张氏被如锦拿鸡毛掸子追着打,也不知道如锦是怎么办到的,她步子轻快,下手也没见多重,却抽得张氏哀嚎不止。 杜河浦想要帮忙,可是连如锦的衣角都碰不到,甚至有好几次,他像是自己把自己绊倒了似的,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李氏也傻眼了,一向乖巧懂事的如锦,怎么就跟张氏对上了呢! “救命,娘,快救救我!”张氏根本逃不出如锦的包围圈,只能边躲边喊,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身上至少挨了四五十下,掸子抽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脸面啥的,张氏也不想要了,反正这会儿谁能救她,谁就是她亲娘。 “娘,快救救我啊,哎哟!” 李氏看了这一幕,只觉得格外解气,她撇了撇嘴,“不敢当,我可没你这么丑的闺女。” 屋里的杜玉娘隐隐听到这么一句,不由得笑了起来。 如锦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停了下来,站在院子的正中央大喘气,好像累得不轻似的。 张氏一见她不打了,立刻跑到了杜河浦身后去,也顾不上身上的疼,大喊道:“当家的,你可得给我作主啊!” 第四百一十一章 最大功臣 如锦抽打张氏是十分有技巧的。 她专往张氏的身上打,张氏露在外面的头,脖子,手,都是完好无损的,没有一丁点的伤痕。但是张氏自己知道,此刻她的背上,大腿以及臀~部上,应该都是伤痕。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有的地方还一跳一跳的疼,不用看张氏也知道,被打的地方一定是肿了! 她莫名其妙被一个疯女人给打了! “当家的,你给我扇死这个臭娘们。”张氏睚眦欲裂,指着如锦的手指头都是打着颤的,这娘们太彪悍了,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啊! “这人谁啊?怎么会在你家里?” 如锦是个不吱声的性子,当然外人面前,她一个字也不屑多说,存在感很低。所以张氏和杜河浦进屋里翻翻找找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会儿如锦突然窜出来,可不就是让人印象深刻?想忽视她都做不到了。 杜河清刚想说什么,却听张氏那尖酸刻薄的声音猛然响起:“哟,大哥,看不出来啊,你可是好福气啊!莫不是大嫂怀孕了,不能侍候你,所以买了一个暖床的妾回来?有钱人的日子就是潇洒啊,我们穷人饭都吃不饱呢!” 杜河清怒不可遏,对方要不是个女人,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哪里还能让她把话说完! 李氏气得跳脚,几个箭步走了过去,站在杜河浦的面前,对着这两口子怒声道:“滚出去,赶紧滚出去,不要脏了我家!” 张氏还要说话,却听李氏骂道:“滚,你再说一句话,我就让老大把你扔出去!” 张氏气得不轻,从杜河浦身后走出来,指着如锦道:“这么大个人摆在这里,兴许你们做脏事儿,不许我……” 那个说字还没出口,张氏的脸上就狠狠的挨了一下,她捂着脸,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她们是不是疯了?以为自己好欺负,谁想打一顿就打一顿? “你凭什么打我啊?你个老东西。”张氏伸手推了李氏一下,当真是恶向胆边生! 没分家,没断亲的时候,张氏哄着李氏,主要是李氏有两个儿子,张氏想多得些好处!现在两家断家了,张氏哪里还能忍得住? 好在张氏刚刚被如锦折腾了一顿,她又跑又喊的,体力消耗不少,这一推,也没有多大力气。 李氏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却没有摔倒。 杜玉娘在屋里听得清楚,抬脚就要往外冲,还是刘氏把她拉住了。 杜河清一下子就炸毛了,大步走了过来,使劲推了杜河浦一下。 杜河浦这会儿已经懵了.他本来就没有杜河浦高大有力气,加上这半年生活的不如意,被磋磨的像个小老头似的,杜河清这么一堆,他就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身后有张氏扶着,这会儿怕是要摔倒了。 杜河清一看杜河浦那个窝囊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觉得腔子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杜河清气势汹汹地问张氏:“胆子肥了是吧?还敢动手了?敢推我娘,你算老几啊?” 以前没分家,没断亲的时候,张氏就有些怕杜河清,这会儿她见杜河清横眉立目的,当下也有些慌张了。不过,张氏觉得杜河清不敢跟自己动手,她毕竟是个女人嘛! “咋地,你还敢打我?”张氏有恃无恐的问了一句,不得不说,张氏还挺了解自己的前大伯(bai一声)哥的,杜河清不是个能对女人下手的人。 “我不敢打你,我还不敢揍他吗?”杜河清二话不说,一下子就朝着杜河浦扑了过去。 张氏吓了一跳,本能的往旁边一闪,就避开了。 杜河浦却没有那么幸运了,直接被杜河浦撞倒在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杜河清的拳头就哐哐的砸了下来。 杜河浦哀嚎了两声,连忙伸出手来挡住自己的脸,“杜老大,你别欺人太甚,我现在可不是你弟弟,你凭什么打我?” 杜河清冷哼一声,“不是正好,打的就是你!”说完,拳头又哐哐的砸了下来。 张氏这才慌了起来,不停的喊,“杀人了,杀人了!”她一边喊,一边伸手去拉杜河清,想要把他拉开。 张氏的那点力气,哪里能拉动杜河清啊!不过她又拉又扯的,确实干扰了杜河清,让他的拳头失去了准头。 眼瞅着自己男人挨了打,张氏哪肯罢休?她伸手就往杜河清脸上抓去,那狠劲儿,恨不能把杜河清眼珠子抠出来似的。 李氏惊呼一声,再想动却是迟了,这时,远处有一物飞来,一下子砸到了张氏的脸上。只听啪的一声,张氏被那东西砸得失去了重心,一下子就摔到了地上。 李氏定睛一瞧,才发现砸到张氏的东西是那根鸡毛掸子。不用问,这肯定是如锦干的。 “如锦丫头,干的好!”李氏夸了自己干闺女一句,才到杜河清身边道:“老大,不用跟他们废话,把人给我扔出去!” 杜河清一把攥住了杜河清的衣领子,把人拽了起来。杜河浦的脸上已经挂了彩,青一块,红一块的。此时他眼中全是惊恐之色,看起来真是被打怕了。 “你,你干什么?” “滚出我的家。”杜河清就这么一路拖着,把杜河浦往后院拖,想把他从后门扔出去。 前面人来人往的,影响不好。 如锦也上前几步,有样学样的把张氏的衣裳领子攥住,把人拖起来就往外走。 张氏气都喘不匀了,哪里还能反抗? 李氏着实惊讶了一把,没想到如锦看着瘦瘦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杜安康拿着手里的擀面杖,冲着老赖子问道:“你自己滚出去,还是让我把你扔出去?” 老赖子早就吓坏了,杜家大房男丁虽然不多,但是个个身强体壮,连个娘们都那么彪悍,他能咋办? “我,我走,我走!我自己走。”老赖子连滚带爬,跟着杜安康往铺子前边去了。他是外人,杜安康不会给他机会让他往上房瞟的,故而让他从前边铺子离开。 一场闹剧,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这场闹剧的最大功臣,居然是如锦! 第四百一十二章 当丫头 把杜河浦和张氏一行人打发走以后,杜河清就迫不及待的问杜玉娘,把杜小枝姐俩藏到哪儿去了。 杜玉娘就道:“爹,你怎么忘了啊!咱家可是买了一个院子呢,我让她们藏到东院去了!” 难怪了! 杜河清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把这事儿忘了!”老赵一家搬走后,那铺子空了小半年没有人往了。他们家一直没有把买下隔壁铺子的事情往外说,所以那里是最安全不过的地方了。 “祖母您没事吧?”杜玉娘听到张氏推了李氏的时候,吓坏了,要不是刘氏拦着自己,她肯定就冲出去了。 “没事没事!”李氏心有余悸地道:“那就是个畜牲,我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动手,幸亏了如锦啊!”李氏十分欣慰的看了看角落里的如锦,“这孩子,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啥事心里有数啊!你说要不然为啥平时总也不吱声,一到家里遇到事了,她就冲出去了?你没看她抽那个张映月抽的那个狠哟,啧啧,解恨!” 杜玉娘也觉得如锦今天的反应有点反常,她也不知道如锦是怎么想的,就试探着问如锦一句,“如锦,你今天为啥要出去啊?” 如锦暗暗的翻了一个白眼,她现在是脱离不开傻子这个词了是吗?太可怕了有没有? 不过,如锦已经想着要慢慢变正常了,虽然不能一下子好起来,但是总得变好啊,她也不能当一辈子的傻子是不是? 所以今天如锦出手了,一来是真怕杜家人会吃亏,二来杜河浦两口子做的事儿也确实把她给恶心够呛。 “玉娘,那是你姑姑!”李氏把眼睛一瞪,“我认了她当干女儿,那她就是你的干姑姑,差着辈分呢,别没大没小的。” 杜玉娘:觉得好心塞怎么办? “哥,你先架梯子,把我小枝姐给接过来啊!” 杜安康应了一声,出去架梯子去了。 等杜安康出了屋,杜玉娘就又问如锦:“姑姑……你今天表现真棒!” 如锦笑眯眯的不说话,不过谁都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就是不知道她是因为别人夸她高兴,还是因为杜玉娘叫她一声姑姑高兴。 “看来秦大夫的药还是挺有效果的,药得接着吃啊!过两天把秦大夫请过来,再给如锦瞧瞧,看看她这病有没有起色,用不用换点药吃。” 杜河清点了点头,“哎,娘放心,我都记下了。” “老大!”李氏突然板了脸,“如锦这丫头,对我的脾气!虽然认的是干闺女,但是她在这世界上无亲无故的,又不像正常人那样,所以她就是咱们家的人!就是你的亲妹子,记下了没有?” 杜河清点了点头,“娘,我记着呢!” 李氏这才满意了,又嘱咐他道:“我若是不在了,你也得拿如锦当亲妹子照顾,记下没有?” 今天的事,让李氏很触动! 她生的儿子,她一把手养大的儿子,居然就那么看着自己的媳妇跟她动手!而如锦呢,不过是她认下的一个干闺女罢了,就能为了她拼命跟张氏对着干!这人心啊,得正!人心若是不正,就是亲生的,又有什么用? “娘,您放心吧!我记着呢!”杜河清郑重地道:“从今天开始,如锦就是我的亲妹子,谁也不能欺负了她去!就算她一辈子都好不了了,我就养她一辈子,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还有安康和虎子呢!” 李氏这才满意了。 这会儿的工夫,杜小枝和杜小碗也进了屋。 两个哭得像泪人似的,一进屋就给李氏跪下了。 “祖母……” 她们的眼泪里,有恐惧,有心酸,还有数不清的委屈! 李氏也眼眶子发酸,“快起来,吓坏了吧?” 杜玉娘连忙过去,把杜小枝扶起来,让她们姐俩坐到李氏身边去了。 杜小枝稳定了一下情绪,从椅子上站起来,冲着杜河清和刘氏鞠了一躬,“大伯,大娘,谢谢你们。” “玉娘,大哥,谢谢你们。” 刘氏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孩子,可怜啊! 李氏就道:“老大,把两个孩子留下来吧!小枝年纪不小了,等过一阵子咱们就给她找个人家,我把我的体己钱拿出来一些,你当大伯的再给凑一些,给孩子嫁出去得了。还有小碗,她也大了,在家里养两年,也可以说亲了!两个孩子逃出火坑,会一辈子念你的好的。” 刘氏眉头微皱,不太高兴。 帮别人嫁闺女,她怎么那么有瘾呢?更何况还是二房的闺女,凭什么呀?人都有私心,他们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二房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吗?万一隔几天又找上门来,还不得把他们一家吃了? 只是李氏的心思都在杜小姐姐妹二人身上,并没有注意到。 还没等杜河清说话,杜小枝就又跪到李氏面前去了。 “你这孩子,你这是干啥啊?”李氏十分担忧。 “祖母,我们不能留下来。”杜小枝的目光十分清澈,态度也很强硬,“昨天我们是逼不得已,实在没有地方去了!今天这事儿一闹,我爹娘就更恨大伯和大娘了,万一以后发现我们留在这儿,只怕会闹得更凶!” “咱们可不怕她!”提起那两口子,李氏就一肚子的气,说起话来也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凶狠的意思。 杜小枝低头,随后抬头迎上李氏的目光:“您和大伯当然不会怕他,可是他们现在已经没有理智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咱们家自己好好的日子不能让他们给搅和了啊!别的不说,就说今天吧!因为他们来闹,大伯又把店关了,一次两次也罢了,难不成天天这样?若是任由他们闹上去,哪儿还会有客人上门呢?” 李氏听了这话,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杜玉娘目光柔和,心想杜小枝跟她爹娘还真不一样,至少是个明白事理的。 “你这孩子,可是你除了你大伯这里,还能去哪儿呢?没有生活来源,她们怎么生存呢?” 杜小枝咬了咬牙,道:“实在不行,我就自卖自身,去大户人家当丫头!” 第四百一十三章 出路 当丫头? 刘氏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你这孩子,当丫头是那么好当的?你去当丫头,小碗咋办?大户人家的水深着呢!主子一个不高兴,非打即骂,再严重点,小命都要丢了。” 杜小枝脸色发白,这些她也都听说过,可是眼下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啊!她是想脱离家里的那个火坑,但是她也不能把火引到大伯这边来啊!他们不欠她的!更不欠她爹娘的。 “小枝姐,你先起来说话。”杜玉娘把杜小枝扶起来,轻声叹了口气。 事情确实有些难办,但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爹,大哥,一会儿就到饭点了,这铺子啊,该开还是开!他们今天应该不会过来了,你们先去开店,有话晚上再说。” 杜河清和杜安康一听,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就一起往外走,叫上邱大成,准备做生意的事。 “娘,您也累了一早上了,跟着担心受怕的,回屋躺会吧,我跟小枝姐说说话。” 刘氏知道杜玉娘有分寸,就点了点头,下地穿了鞋,回东屋去了。 如锦早就跑到一边装傻子去了,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轮不到她参与。 杜玉娘让杜小枝和杜小碗坐到炕上去,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到一旁,她想了想,就问杜小枝,“小枝姐,那个老赖子是什么人啊?” 杜小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好像这三个字代表的是无比恶心的东西一样。 杜小枝深呼吸了几次,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人,是我姥姥那个村的。” 张氏的娘家,是秀水沟的! “他四十多了,姓孙,家里很穷,听说一直没有娶上媳妇。这人孙老头特别懒,人品也不咋样,在村里非常惹人嫌,所以大家都叫他老赖子。他还有个病病歪歪的老娘!房无一间,地无一拢的,谁也不愿意嫁给他,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杜小枝一边想,一边说,零零碎碎的总结了几条信息。 杜玉娘有些奇怪,“不是说你爹娘收了他的聘礼吗?那么穷的人家,怎么可能拿得出聘礼来?” 杜玉娘猜想,这笔钱恐怕还不少!如果少了,张氏根本不会动心。 杜小枝脸色发白,“我不知道。” 又穷又老的男人,突然有了一大笔钱,张罗着要娶媳妇,这事怎么听都觉得很诡异。 “你别着急,你还知道什么,跟我说一点。” 杜小枝想了又想,脑子里却一片空白:“玉娘,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的事了。” “没事,你别急,不知道也不要紧,找人打听一下就好了。” 李氏狐疑:“打听这个干什么?”这样的人,躲还来不及呢! 杜玉娘只道:“反正我觉得可疑,一个又穷又懒的人,突然有了钱,这不是很奇怪吗?” 李氏恍然大悟,“确实,你没说我还没发现呢!” 杜玉娘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她跟李氏道:“您跟我爹说说,下次杨峥再来,让我们见一面,我把这事儿跟杨峥说说,让杨峥想想办法。“ 李氏把眼睛一瞪,“那可不行!我跟他说!” 婚前不能见面,这可是大事,不能例外。 杜玉娘笑了笑,没说话。什么忌讳啥的,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她是重活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百无禁忌! “那行!”杜玉娘也不想跟李氏对着干,前世她亏欠祖母良多,今生宁愿凡事多顺着李氏一些。 “小枝姐,去大户人家当丫鬟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提了。”杜玉娘往前凑了凑,握住了杜小枝的手。她的手很凉,也很瘦,甚至给人一种枯瘦的感觉。手心里有厚厚的茧子,一看就是常年做粗活留下的痕迹。 杜玉娘的手很软,滑溜溜的,半个茧子也无!说来也奇怪,她重生以后,也没少做事,每天在厨房里转悠,可是不论她干多少活,这双手却总是细腻,柔软,好像这双手的主人是一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似的。 被这样一只手握住,杜小枝有些羞愧,有些紧张。 “大户人家的丫鬟,远远不如咱们自在,打骂全看主人心情,一个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咱们是好好的自由身,可犯不着为了几个钱,就往那里头钻。” 李氏连连点头,“对,玉娘说得对,大户人家的腌臜事太多,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 杜小碗听了这些话,小脸白了白,不由得紧张地盯着杜小枝,生怕自己唯一的亲人会离她而去。 杜小枝见她这个样子,心里酸涩的厉害,同时也带着几分感动,她都不记得,上一次有人真心为她考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玉娘,我,我和小碗,没活路了!”即便她嫁给了老赖子,小碗呢?今天他们能把自己嫁给老赖子,明天他们就能把小碗嫁给张赖子,李赖子。她毁了,也就毁了,小碗怎么办? 想到这儿,杜小枝就有点忍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心里头的悲伤止不住的扩大。 她这么一哭,杜小碗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点主意都没有了。 杜小碗想留下来,大伯和祖母都在这里,他们人很好,不像爹娘说的那样!她要是留下来,会吃饱饭,会睡个安稳觉,在这里没有人骂她。可是她也知道,姐姐说的对,如果她留下来,会给大伯和祖母添麻烦的!会把他们的噩运带给大伯一家。 杜小枝想得则是,以后她们姐妹俩该怎么办啊! “小枝姐,你别哭,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啥打算,你说出来,咱们研究一下。” 杜小枝摇了摇头,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玉娘,我是个笨脑子,实在想不出来!” 杜玉娘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也不怪杜小枝,她从小在乡下长大,没有读过书,见识也少了些。特别是杜河清和张氏对她们的打压,让她们渐渐失去了自信,失去了勇气,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别急,咱们慢慢想。”总会有出路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 突发 杜玉娘想了三天,还是没有想到办法。 她有点发愁。 上次虽然打走了张氏和杜河浦,但是这两个人就是属狗皮膏药的,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找上门来闹!更何况,他们二人身后,还有一个出损招的杜安兴在呢!杜安兴可不是没脑子的人,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想出别的招数来对付他们。 杜玉娘心思重,猜想杜小枝到家里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还是二房做的局呢?? 她考虑再三,还是不愿意把人性往恶的方面想,更何况杜小枝的性情,原本就与她的爹娘不太一样!再加上她胳膊上的那些伤…… 杜玉娘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从脑海里剔除出去。 其实现在杜小枝最好的出路,就是嫁人,最好嫁的远一点,让张氏和杜河浦再也摸不到边儿才好呢! 可是她还事着一个杜小碗,怎么嫁啊!? 真是愁死人了。 秦大夫来给如锦复查。 如锦面对秦大夫时,总是不自觉的沉默,还会半垂眼睑,用长长的睫毛把眼睛里的神色全部盖住。 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对那个丈夫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白的感觉,好像是害怕,又好像是避之而唯恐不及一样。 或许是因为他是大夫,且医术高超,自己怕被他看透的关系吧!反正她对这个大夫,真的是一丁点的好感也没有。 秦大夫把完脉,与李氏等人交待如锦的病情,“从脉象上看,这位姑娘身体康健,气血充足,没有任何不妥。”之前倒是有些小毛病,但是此刻看起来,恢复的倒是快。 李氏不解,问秦大夫,“您说,这丫头哪儿都好好的,怎么就不记事了呢!?” 秦大夫道:“是有这样的先例的,比如头部受了重创,醒来以后患了失魂症!又或许病人经历过什么非常重大的心理创伤,所以宁愿把过去的记忆忘掉,也不愿意在回想起来。” 如锦心里一跳,突然有个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只觉得心尖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似的,紧接着排山倒海的痛意瞬间席卷了她! 好痛。 如锦自问是个坚强的人,可是这一刻,她却再也无法忍受这股突然而至的巨痛了,整个人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李氏被吓了一跳,连杜玉娘也毫无准备。她虽然立刻朝如锦跑过去,可是却还是慢了半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如锦跌到那个冷清的怀抱之中。 杜玉娘看着秦大夫紧张的模样,有些傻眼。 什么情况? 秦守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看到如锦,心里就荡起一股难以自制的涟漪,总是忍不住想要把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所以他是第一个发现如锦不对劲的人,本能促使他直接就奔了过去,在如锦晕倒的那一瞬间将人接住了。 秦守正将如锦横抱起来,问道:“她的房间在哪儿?” 李氏这才反应过来,让秦守正把人抱到了西屋。 秦守正将如锦放到炕上,迅速给她把脉,确认如锦没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秦大夫,我们家如锦没事吧?”自从如锦前几天拼命护了李氏以后,李氏就把如锦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看。以前她只觉得如锦身世坎坷,有些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可是现在李氏是真心实意的把如锦当成杜家的一份子。 “没事。”秦守正知道自己失态了,但是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不但和如锦保持了距离,还轻咳了一声。 “估计可能想起什么来了,被刺激到了。一会儿病患醒了,你们千万不要过多询问什么!以免刺激到病患的情绪。” 李氏连忙道:“一定,我们听您的。” 杜玉娘若有所思的看了秦大夫一眼,什么时候开始,一向冷清的秦大夫,居然也会这样关心人了! 秦大夫不慌不忙的去了堂屋,收拾自己的药箱,随后背上药箱就离开了,连诊金都不要了。 李氏以为他是匆忙之间忘记了这个事情,还嘱咐杜玉娘说:“你祖母记着啊,下次见了秦大夫,一定得把诊金给他!” 杜玉娘点了点头,心思,她怎么感觉秦大夫有点落慌而逃的意思呢!她想了想秦大夫的样子,越想越觉得好笑。 秦大夫,四十初头,如锦现如今的年纪,也有三十多岁了,两个人差上五六岁,倒是挺般配的。就是不知道如锦愿意不愿意,还有秦大夫,他这么大年纪了,没有娶亲,想必在情爱上受过伤吧,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出来,建一个家庭。 这都是后话了。 没过一会儿,如锦悠悠转醒了。 李氏谨记秦大夫的嘱咐,生怕会吓到如锦,把旁人都支开了,就只让杜玉娘留在屋里跟如锦说话。 如锦的脸有些白,但是头痛,心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回想起之前的事,她还心有余悸,现在想想,那种痛好像是印在了灵魂之中似的,说是刻骨铭心也不为过。 “你好点没有,喝水不?”大概也只有杜玉娘,把如锦当成正常人了。 如锦点了点头,杜玉娘就倒了杯温水给她。 “真是吓死我了,幸亏你没事。” 如锦喝了一口水,将水杯递给杜玉娘,躺在炕上幽幽地道:“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死了,也好省心。”指的是她的身份和来历的事。 杜玉娘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看着那完全不熟悉的神态,心中一时间不由得百感交集。 “胡说八道!现在我祖母拿你当亲闺女,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老人家还不得病一场?想想都不划算。” “那我也没听你喊我一声!”如锦挑眉,意思是杜玉娘没叫过她一声姑姑。 杜玉娘道:“等你喊了我祖母一声娘再说吧!” 如锦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情绪,反正杜玉娘是个不愿意吃亏的,总要找补回来。 杜玉娘看着她有些失神。 算上如锦,她身边有三个性子冷清的人。 第一个就是杨峥,杨峥的那种冷,是表面上的冷,是一种自我保护的面具。或者是他的身世太坎坷了,所以他习惯了隐藏自己,用冷漠来保护自己。 第二个就是秦大夫了。秦大夫的冷清,看着跟杨峥差不多,实际上呢,有很多不一样。杨峥是面冷心热,而秦大夫给人的感觉是非常孤独。那种独孤,好像是深夜里的一颗孤灯,就那么一盏灯,孤零零的照耀着一望无际的黑暗。 第三个,就是如锦! 如锦的冷清,藏在骨子里。与其说她冷清,还不如说她是高傲!好一个眼神看过来,脸上却全是淡然的表情,那中睨看众生的感觉,也只有嫡仙才有吧? 三个人当中,也就杨峥正常点。 杜玉娘想到杨峥,心尖上像被撒了一把糖似的,那种甜,简直笔墨难以形容。 两个人各想各的心事,一时间竟然都没有说话。 还是杜玉娘最先回过神来,问如锦:“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去做。” 如锦想了想,歪着头道:“我想吃甜的。” 甜的? “烙糖饼?拔丝地瓜?” 这两样都好弄。 “饼吧,家里人也能吃。”她多好,现在都知道为家里人考虑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行,你歇会儿,一会儿就能吃上。”她出了屋,直奔刘氏那屋,想问问刘氏吃什么,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如锦略有些落寞的神色。 “娘,您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李氏回了厢房,刘氏在东屋跟杜小枝姐俩一起做针线活。 她月份大了,针钱基本不碰了,太费神。杜小枝和杜小碗也不随便走动,就帮着刘氏做起了针线活。 “我吃什么都行,问问小碗想吃啥,瞧这孩子瘦的,得好好补补。”刘氏的孕吐已经结束了,饮食方面的选择也多了起来。 “我,我什么都行。”寄人篱下,有的吃就不错的,还挑啥!再说,大娘家的伙食,真是比地主家也不差了,顿顿白面细粮,不是鱼就是肉,油水老足了! 杜小枝听妹妹这么一说,不由得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小碗这孩子太实诚,想吃啥说啥,那可就太不讲究了。 “如锦说吃糖饼,要不一会儿就烙饼?烙点白糖的,烙点葱花的,谁爱吃啥谁吃啥,咋样!” 刘氏点了点头,“你爹上回说你烙的那个涂酱的那个饼好吃,你再给他烙几张。” “哎!”杜玉娘一边挽袖子,一边道:“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再吊个汤,就能吃饭了。” 杜小枝连忙道:“玉娘,我帮忙。” “不用,小枝姐,我一个人能行,你还是陪着小碗吧!” 杜小枝下炕穿鞋,推着她往外走。 在大伯家白吃白喝,还不帮着干活,那她成啥人了?她又不是来享福的! 杜玉娘拧不过也,也就由着她了!杜小枝的心理,她也了解几分,不过是害怕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心里头过意不去吗!从这一点上来说,她跟她的爹娘还真不是一路人,换了张氏,只怕早就指手画脚上了,哪里还能帮忙! 杜小枝帮忙生活,洗菜,准备一会儿要做汤用的材料。 杜玉娘揉面,准备烙饼。 烙饼的面,必须柔软,含水量也要足!火候也很重要。 揉面的时候,要用十足的力气,将面团揉至光滑不粘手。揉好的面团放到盆里,盖上盖子饧上一刻钟左右,再拿出来揉搓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这些活对于杜玉娘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杜小枝看了,羡慕不已。 “玉娘,你这手艺可真是绝了!” “这有啥,都是家常便饭!”杜玉娘将包裹了白糖的圆面团子用手掌压平,然后用手掌压着擀面杖,微微一转,就把面团子压成一个圆溜溜的饼。 杜小枝看得眼睛都直了! 杜玉娘笑笑没说话,手上动作越发快了起来。 锅上放油,热度上来的时候,将压好的饼胚放进去,小火慢烙。差不多的时候,用铲子翻个面,将另一面贴进锅底,等两面金黄后铲出来,就可以吃了。 杜玉娘做完糖饼以后,又准备做葱花饼。葱花饼是咸口的,要将饧好的面团擀成一张略薄的大饼皮,在上面刷一层薄薄的油,将切好葱花均匀的撒到上面,同时撒上盐和胡椒粉,再把面饼小心翼翼的卷起来,将左右两侧的边口收进饼里,使其成为一个圆柱形的长条。 这时候,再把长条面胚卷起来,从一头卷至另外一头,让它变成一个有层次感的圆。再将饼胚压扁,擀成一张薄厚合适的饼,放在锅里烙。等饼身两面金黄,表面微焦,葱花的香气溢出来的时候,这饼就算好了。 大酱饼更好做,步骤与葱花饼基本无异,只是要刷上一层特制的酱,然后再烙就可以了。 杜玉娘的饼很快就做完了!她竟然烙了满满一大盆的饼。 杜小枝看了直咂舌,这,顿顿这么吃,这得多少钱啊! 随后,杜玉娘又做了一个酸辣粉条汤,还切了两盘卤下水,捞了一点小咸菜,这午饭也就做得了。 如锦单独在屋里吃,杜家全家,包括邱彩蝶姐弟俩,都是换班吃饭。 等大伙都吃完了饭,杜小枝主动推杜玉娘去休息,她和杜小碗两个人负责洗碗。 杜玉娘觉得很不好意思。 可是杜小枝却道:“玉娘,以前在家,我活我们都是做惯了的,你放心吧!你要是不让我们干点什么,我们待着也不安心啊!” 杜玉娘实在没办法,就回屋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她想好好睡一觉。 杜小碗一边干活,一边跟杜小枝道:“姐,玉娘姐烙的糖饼,真是太好吃了!”记忆中,以前她也能偶尔吃上这些好吃的食物,一年到头,总能改善几次生活,吃几回好的。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吃饱对于她来说都变成一件奢侈的事了,她哪里还敢想吃好的事? 杜小枝无奈的道:“干活吧。” 杜小碗点了点头,正欲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变下身子,大叫了一声,“好痛!” 第四百一十五章 杜小碗突然肚子痛,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可是把全家人吓了一跳。 “小碗,你这是咋地啦?”杜小枝惊慌失措的喊声,一下子把大伙都折腾起来了。 杜玉娘也起来了,一看这种情况就道:“赶紧把人扶到屋里去。” 杜小碗疼得腰都直不起来,到了炕上一躺,整个人蜷缩得像只虾米似的。 “赶紧请大夫去!” 杜玉娘连忙往外走,喊邱大成一声,让他去请秦大夫。 “这,咋把孩子疼成这样啊?不会是吃坏了肚子吧?”李氏也是急坏了,说者无心。 刘氏听了这话,却有些不大高兴。 全家人都吃一样的饭菜,别人都没事,只有她一个人喊肚子疼,怎么可能是吃坏了肚子? 杜玉娘也想,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存在吃坏了肚子的这种情况,但杜小碗这样,还真不好说。 不多时,大夫来了。 不是秦大夫,是蒋寒星。 “我来看看!”蒋寒星还没出徒,疑难杂症看不得,但是看头疼脑热的毛病却难不倒他。 大伙连忙闪开,让蒋寒星给杜小碗看诊。 蒋寒星摸了摸杜小碗的额头,又按了按杜小碗的肚子。他的手在杜小碗的脐周围按了一圈,杜小碗忍不住大叫两声,脸上表情痛苦万分。 蒋寒星又给她把脉,最后才道:“没有大事,得驱虫!” 啥? 杜小枝脸莫名一红,驱虫?这,这也太…… 李氏也恍然大悟,“是有虫子,怪不得这孩子这么瘦,之前也没发现。” 蒋寒星就道:“她之前身体有些亏着了,这两天油水跟上来了,肚子里可不就闹上了!” 杜小枝手足无措,一方面杜小碗疼得厉害,一方面蒋寒星的话直接将他们的窘迫点了出来,让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大夫,那咋办啊!您看能不能先给我妹妹开点药,她这么疼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蒋寒星只道:“我先给她扎两针止疼。有驱虫的药丸,但是我没有带来,你们可以派一个人跟我过去取。”他一边说,一边取出银针来,飞快的在杜小碗身上扎了几下。 说来也怪,几针下去,杜小碗就不疼了,只不过人还是有点虚弱,躺在那里大喘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蒋寒星收的药箱,问:“哪位跟我去取药?”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余光总是忍不住打量杜玉娘,抑制不住自己心想的喜悦。好像只要一看到她,他的心情就好起来了,好像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杜玉娘又不是迟钝的人,蒋寒星的目光那么炽热,她怎么会感受不到? 她跟蒋寒星原本就是不可能的,现在她定了亲,两个人就更不可能了!他总是这样,确实让自己有些困扰。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我跟你去吧!”有些事情,与其任其发展,不如好好说清楚。 李氏摇了摇头,“玉娘,你现在可不好出去,我让你哥跑一趟。” 杜玉娘想了想,也就没坚持,大不了她去厨房帮忙呗,也是一样的。 蒋寒星把药箱收拾好,杜玉娘去送他。 两个人刚走到院子里,西厢房的门就推开了。邱彩蝶出来晾两个孩子的衣服,见到二人也是愣了一下,她略有些不自在的点了点头,算是跟蒋寒星打过招呼了。 杜玉娘道:“蒋大夫,您稍等一会儿,我让我哥过去跟您取药!” 蒋寒星就问她:“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连取药这种事情都非得让别人来做?” 邱彩蝶恨不能转身就走,她出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可是这个时候离开,会不会太突兀了啊! 杜玉娘微微站定,浅笑道:“因为我定亲了啊,所以得避嫌,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抛头露面了。” 蒋寒星显然第一次听说她定亲的事,脸上表情十分震惊,还带着几分不悦,“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杜玉娘收起笑容,一字一句道:“蒋大夫,您僭越了。” 这事儿,跟蒋寒星一文钱关系都没有!他凭什么用一副质问的口气问自己? 蒋寒星轻叹一口气,有些气弱地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有些突然……”所以有点接受了不。 杜玉娘就道:“您慢走,我瞧我哥现在可能也没有时间,一会儿我让别人过去取药吧!” 邱彩蝶上前一步,对玉娘道:“玉娘,我去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银子交到邱彩蝶的手上,“这是银子,上午秦大夫来的时候,也是没收诊金,烦姐姐跑一趟,一并给了。” 邱彩蝶紧紧的攥着那个银角子。 对面的蒋寒星,目光一直追随着杜玉娘,人都走了,他还立在院中,默默的瞧着。 邱彩蝶也不好说什么,就低头在一旁等着。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邱彩蝶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难捱的。 好半天,蒋寒星才道:“走吧!” 邱彩蝶这才跟着他一起往前面铺子里去了。 邱大成看到二人,明显一愣,不过这个时候正是忙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 邱彩蝶快走了几步,才跟蒋寒星一起出了门。 两个人默默的走着,一前一后,微微保持一些距离,但是相隔并不是太远。 蒋寒星扭头问邱彩蝶,“什么时候的事?” “啊?”邱彩蝶愣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杜玉娘定亲的事,“有,有三四个月了。” 蒋寒星面色不虞,显然极其不高兴,“你怎么没说?”他站在那里,一脸怒容,和往日里风度翩翩的模样大相径庭。 “为什么没说?” 邱彩蝶心里酸的不行,可是还是努力保持镇定。 “这是玉娘的私事,我没权力说。”她看着蒋寒星英俊的面庞,听到了自己心酸的声音。 之前杜玉娘要她给娘亲换个大夫,她支支吾吾的把事情遮掩了过去,没有多说。其实她早就另请了大夫给母亲看病,请的人,就是秦大夫。 蒋寒星跟着秦大夫去过两次,后来娘亲的病情稳定后,复诊的时候就大多是蒋寒星去的。一来二去的,邱彩蝶的心就落在了蒋寒星那里。 她不是不知道蒋寒心心悦杜玉娘,只是感情的事,她根本控制不住。她也知道自己跟杜玉娘比起来,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她也不敢奢望跟蒋寒星走到一起,但是只要他肯多看自己几眼,她就知足了! 蒋寒星突然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邱彩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她的脸像是要烧起来似的。邱彩蝶怕被蒋寒星发现,连忙低下了头。 “走吧!”蒋寒星的话在邱彩蝶的头顶上响起,他也没等邱彩蝶,转身就走了。 邱彩蝶抬起头的时候,蒋寒星都走了老远了,无奈之下,邱彩蝶只好小跑着跟了上去。 到了医馆,蒋寒星只是吩咐店里的小伙计给邱彩蝶拿驱虫的药丸,自己则是片刻不停的往后院走了。 邱彩蝶一直眼巴巴的盯着他的背影瞧,人都不看到了,她还伸长了脖子看。还是小伙计拿了驱虫的药丸来,才算是把她的魂给拉回来了。 “姑娘,这个要晚饭后吃,不能吃得太油腻……”小伙计仔细的给邱彩蝶讲驱虫药丸的用法,邱彩蝶暗暗记下,付了钱,这才出了医馆。 邱彩蝶没精打采的回了杜家面馆,到了门口,她怕自己的模样会让人看出什么来,就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揉了两下,又吐了两口气,故意装作像平时那样,精神百倍的进了屋。 邱彩蝶跟邱大成打了个招呼,就往后院去,给杜小碗送驱虫的药。 杜玉娘觉得邱彩蝶很奇怪,看起像是很正常的样子,可是眼神一直在闪躲着什么似的啊! 出去取个药的工夫,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她也不好意思问啊! 邱彩蝶把驱虫药丸的用法跟杜玉娘交待了一遍。 杜玉娘跟邱彩蝶道谢:“彩蝶姐,谢谢你啊!” “玉娘,你跟我还客气啥?嗯,那个……”邱彩蝶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下午我能不能请一会儿假啊?” “你有事啊?”杜玉娘想了想,就道:“好啊,那你现在就走吧!” 邱彩蝶高兴的点了点头,“我就请半天假,明天早上还过来。” 杜玉娘看了她一眼,才道:“好。”她着急给杜小碗送药,也就没再说别的。 邱彩蝶又回厢房跟田氏说了一声。 田氏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只说让她忙自己的事去,若是时间不够,可以多休息两天。毕竟孩子们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不好带了。 邱彩蝶只道:“我明天就过来。”接着就离开了杜家。 邱彩蝶出了门,慢慢的走在街上,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该去哪儿。她脸上和眼里的欢快没了,有的只是郁郁寡欢,她知道这样的自己是不正常的,甚至是另人讨厌的,但是她根本调整不过来,不管怎么样,也变不回原来那个快乐的自己。 邱彩蝶唉声叹气,长吁短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除了家里和杜家以外,她都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路过一个卖粘团子的小摊子,邱彩蝶突然就走不动了。 她找到一个空位子坐下,才喊老板来:“老板,一份粘团子。” “好嘞!”老板麻利地用蝶子装了几个粘团子,在上面撒上白糖,然后扎了两个小签子递了过来。 邱彩蝶其实并不饿,只是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时候她爹还活着,大成和二成还没有出生,家里生活也算是过得去!她跟着爹爹去镇上逛市集,爹爹会把她举得高高的,给她买糖葫芦,买粘团子吃。 她记得有一次,自己就是坐在这样的摊子上,跟爹爹一起吃粘团子。粘团子上面的白糖晶莹剔透,一颗一颗的,那种甜啊,从嘴里,一直甜到了心里。 邱彩蝶吃了一口粘团子,可是她没有吃到甜甜的味道,只觉得嘴里十分苦涩。爹,您要是还在多好!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或许我也可以像玉娘那样,过着有人疼爱的生活,也可以找个如意郎君。 邱彩蝶越想越委屈,眼泪不自觉的掉下来,她就这样吃了两口粘团子,好像要发泄什么情绪似的。 那些粘团子最后也没能全部吃完,邱彩蝶付了钱,浑浑噩噩的往家走,连剩下的团子也没有带。 往日熟悉的路,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家。 等邱彩蝶站到自己门前,才惊觉自己竟然是回家来了。她自嘲的笑了笑,是啊!除了回家,她还能去哪儿呢! 想到这儿,她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邱二成正在侍候自己家里的小菜园子呢,家里的地很小,只能种一点点菜,不过这一点菜就够家里人吃了,所以他很喜欢侍弄家里这块小菜地。 前几天,地里拱出一些小小的嫩芽,邱二成见了别提多高兴了,每天只要一有空,就蹲在地里头。 “大姐,你怎么回来了?”邱二成抬头看了看天色,离大家回家的时辰还早啊! 邱彩蝶强颜欢笑了一下,“没事,我有点不舒服,就想回来歇歇。” 邓氏在屋里头听到女儿说话,当下出声道:“彩蝶,你怎么了,进屋来让娘看看。” “唉,娘我马上就来。”邱彩蝶拿邱大成浇地的水洗了洗脸,用袖子抹了几把才进了屋。 “外头太热了,我洗把脸。”邱彩蝶的眼睛红红的,眼皮也肿着,一看就是哭了。 邓氏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人情事故还是懂的,她一见女儿说谎,心里就慌了,猜测邱彩蝶是不是在杜家受了什么委屈,又或者是人家辞退了她,她担心家里生计,这才哭的? “彩蝶,到底怎么回事?” 邱彩蝶假笑,“真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嘛!” 邓氏着急地道:“你这是想急死我吗?”大概是情绪激动的关系,她忍不咳了几声! 最近两个月,邓氏的身体在极速的恢复中,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但是已经不咳嗽了,人也胖了一点。 现在听到她咳嗽,邱彩蝶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连忙给邓氏倒了一杯水,还抚着她的后背,“娘,赶紧喝一口,缓缓。” 邓氏顺了气,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第四百一十六章 摆脱 邱彩蝶能说她是想父亲了吗?她能说她是有了喜欢的人,但是对方不喜欢她吗? 都不能说! 如果她说了,母亲又要自责,说是拖累了她,指不定…… 邱彩蝶叹了一口气,道:“没事,就是杜家来了两个亲戚,挺惨的。”邱彩蝶把杜小枝和杜小碗的事情简单和邓氏说了说,“我也是太投入了,替那两个姑娘伤心。” 邓氏听了前言后语,这才松了一口气。邱彩蝶从小就是个善良的性子,小时候看到杀鸡都会哭半天,听到别人凄惨的事,她会哭也实在是挺正常的一件事。 “那你怎么回来了,不会耽误东家的事情吧?”邓氏知道女儿没在东家受欺负,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邱彩蝶摇了摇头,“没事的,我跟玉娘说过了。我心里不好受,万一没看住孩子,磕了碰了更不好。” 邓氏连连点头,“对对,小心点是对的!你去歇着去吧,一会儿让二成做晚饭。” “哎。”邱彩蝶应了一声,回了自己的屋,也不管别的,倒头就睡。 邓氏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那傻姑娘有心事,她当娘的人,怎么能看不出来! 可是看出来又能怎么样?傻姑娘从小就犟的厉害,她要是不想说,问了也是白问。 邓氏想着,看来还是找个机会好好探探女儿的心思,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杜小碗吃了驱虫的药丸,很快就排了虫子。 她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小脑袋低了一下午,都没怎么抬起来过。觉得自己闹肚子痛,把大家都惊动了,吃了药以后还…… 有点恶心。 其实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谁家的小孩子还没吃过驱虫的药丸啊!只不过张氏这个母亲当得有些不称职,最近几年都对杜小碗不闻不问的,驱虫的事儿早就忘到脑后去了。 杜小枝也纳闷呢,杜小碗以前也吃过驱虫药丸,这才几年的工夫,怎么肚子里的虫子闹得那么厉害呢!难怪她不见长个,也不见长肉。 不过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邱彩蝶像每天一样正常来上工,但是邱大成的脸色不太好,邱彩蝶的神色也有些不正常,不知道姐弟俩是不是吵架了。 “彩蝶姐,没事吧?”杜玉娘很是担心,这两天邱彩蝶似乎有点反常,具体是怎么回卅,她又不好问。 难道是她母亲的病又不好了? “没事!没事。”邱彩蝶的表情很不自然。 杜玉娘想着,要不自己下午抽空去邱家一趟?不过她一个人去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杜玉娘小小纠结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决定顺其自然。 但是她还是问了一句:“家里都还好吧?婶子的身体好些了没有?” 邱彩蝶肯定不会拿自己亲娘的身体开玩笑,当下就道:“好多了,谢谢你玉娘。” 杜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是真的没事。 中午正忙的时候,前边又来了闹事的。 杜河浦和张氏又过来了。 如锦有先见之明,老早的听到动静后,就给杜玉娘报信了。而杜河清,杜安康等人,自然不会让他们轻而易举的就闯到后面去,肯定是要给后面的人争取时间的!动静那么大,又有邱大成报信,不信他们反应不过来。 杜玉娘正要搬梯子让小姐俩爬过去。可如锦说不用那么费劲,她自己搂着杜小枝和杜小碗的腰,竟然直接平地跃起,一下子跳到墙的那头去了。 杜玉娘看得瞠目结舌,也不知道旁人看到没有,看到如锦突然这样大发神威,会不会被吓坏。 等邱大成终于抽身,能跑过来报信的时候,如锦已经在装乖宝宝了。 杜河浦和张氏紧随其后而来,这一次,夫妻俩没带着那个老赖子,而且招呼也没打一个,直接就过来翻找。 厢房,正房,仓房,后院,连茅房都找过了,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张氏气急败坏的在院子里大骂,杜玉娘顺手就抄起一把放在墙角处的半旧扫把,朝着张氏就打了过去。 张氏哪里能料到,一向不声不响的杜玉娘会突然出招呢!她毫无防备,被杜玉娘打了个正着。 “杀人了~”张氏如同杀猪一般的声音,在小院里响了起来。 杜河浦当下就要去帮自己媳妇的忙,却让杜河清拦住动弹不得。杜河清生得高大,结实,四十出头的人,一丝老态都没有,杜河浦不是对手。 “老大,你就看着她一个晚辈朝长辈下手?”让人寒心啊! 杜河清笑了一下,脸上表情嘲讽至极,“别逗了?玉娘的长辈在哪里,我只看到一个泼妇,一个跑到别人家里来撒泼的泼妇。” 张氏是记吃不记打的性格,她在杜玉娘手上吃亏不是一次两了,当时怕得要命,但是到了下一次,依旧是不长记性,嚣张得厉害。 如今杜玉娘跟着如锦习武,虽说进展不大,可是体力比以前好了很多,那扫把也不算轻巧,她举着它追打张氏好一会儿,竟然连大气都没喘!从这方面就可以看出,她的体力真的比以前好了很多。 张氏被拍了好几个,身上的衣裳刮得破破烂烂的,脸上,手背上,也都刮出了几条细小的血印子!她蹲在墙角大喘气,一动也不敢动。 上次她是被那个疯婆子算计了,这次她瞧疯婆子好像没在,才敢骂人的。结果呢,杜玉娘这丫头片子变成疯婆子了。 杜玉娘看到张氏眼中的惧意,心里头是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几分畅快,这种人,就不能跟她讲道理!杜玉娘只要一想到她做的那些个事儿,心里就厌烦的厉害! 杜小枝和杜小碗,那是她亲闺女啊!为了儿子,她真是不管不顾了?竟要把小姐俩嫁给像老赖子那样的人!就是后娘,也有好的,也比张氏这个亲娘强啊! “滚出我家,你们这两个老混蛋,滚出我家。”杜玉娘把扫把往地上一扔,怒吼着。 她真是一刻都不能忍受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摆脱二房那一滩烂泥? 第四百一十七章 要人 张氏听了杜玉娘的话,腾的一下子从墙角那里站了起来。 “我不走,你把那两个不要脸的臭丫头交出来,交出来我们就走,请我们来我们都不来!” 张氏的声音很大,杜小枝和杜小碗与她仅一墙之隔,把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不要脸的臭丫头!!! 这几个字像把刀子一样,狠狠地插进小姐俩的心上,两个人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一些,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心里的那股寒意驱散一些似的。 “哼!到底是谁不要脸啊?”杜玉娘盯着张氏道:“当初杜小叶出嫁的时候,你这个当娘的人还算有点良心,没少劝着她!到了小枝姐这儿,竟然能做出想把她嫁给老赖子的事情来,你简直就不是人啊!她是你亲闺女吗?怕是你捡来的吧?” 张氏往地上啐了一口,“要你管?你算老几啊?我告诉你,赶紧把人给我交出来,不让我让你好看!” “我说过了,人不在这儿,你们俩没完没了的到我家来闹,到底是为了什么?”杜玉娘冷笑道:“杜安兴又给你们出什么主意了?” 张氏眼珠子乱转,脸上闪过一抹心虚的表情。 还真是让杜玉娘猜着了。 杜安兴就是那个在背后出主意的人。 杜小枝杜小碗逃跑以后,杜安兴第一时间让杜河浦和张氏来镇上找人,因为小姐俩身上没有钱,无处可去,唯一能收留她们的,也只有镇上大房一家了。 杜安兴还算了解大房人,知道他们心软,更何况杜小枝和杜小碗跟他们也没有什么过节,只要有李氏在,他们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小姐俩流落街头的。 事实上,还真让他猜着了。杜小枝确实是来杜家大房求救了,而杜河清一家,也确实收留了她们! 杜安兴唯一没有算计到的是,杜家买了隔壁的院子,把人藏得严严实实的,让他们什么都没找到。 原本杜安兴是想,只要找到了杜小枝这姐俩,就让张氏把事情往大了闹,就说他们不安好心,想让侄女白做工,还想把她俩卖了换钱!大房人爱惜羽毛,被闹得没招了,只能拿钱出来了事,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得双份钱了。 只是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算到,这两个人居然不在大房那里! 上次张氏回去以后,可是把大房的人痛骂一顿,还说把耗子洞都掏了一遍,也没看到人。 杜安兴自然不信,就让张氏和杜河浦天天在镇上守着。 结果杜小枝姐妹二人足不出户,他们夫妻俩自然没有逮到人。不过,这几天的坚守,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夫妻二人在镇上,打听到一件惊人的消息! 杜玉娘订婚了,光彩礼就有八百八十八两银子! 那是好大一笔钱啊! 张氏回家把这事儿跟杜安兴说了,杜安兴那么贪婪,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就让杜河浦和张氏再来镇上闹,一口咬定就是大房一家把人藏起来了,这样他们就可以讹上一大笔钱! 杜玉娘把张氏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看来自己所猜不差,杜安兴一定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你说这些没有用,反正我俩闺女就是被你们藏起来了!我告诉你,赶紧把人给我交出来,不然我就去报官!”张氏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杜河清,心想不怕你们服软,这年头,谁爱跟衙门里的人打交道?大房是做生意的,又要嫁闺女,是疯了才会跟他们打官司。 “报啊!”杜玉娘双手环抱在胸前,似乎并不在乎这件事,“你别光说不练,现在就去报官,我等着。” 杜河清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凝重之色,报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太平之家,谁愿意跟衙门扯上关系啊!? 杜玉娘心中却笃定,张氏一定不敢报案,因为二房一家子早就烂透了,像杜安兴那样的人身上,多多少少肯定会有点事儿。 张氏去报案,盼着杜安兴早死吗? 杜玉娘早就把张氏看透了,知道他们这是想赖上他们。 “怎么,不敢了?” “有,有什么不敢的。”张氏嘴硬的很,明明是不敢报官,却说得冠冕堂皇,好像她自己是个十分良善的人一样,“要不是看在两家过去的情分上,我早就报官了!我告诉你,虽然你们不把我们当亲戚,但是我们不能把事情做绝!” 杜河浦之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不过这个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你们赶紧把人交出来,要是两个丫头有个好歹,别怪我们不客气!” “哟!好大的口气啊!”冷不丁的响起一个炸雷似的声音,把院里的人都惊着了。 众人扭头一看,却见杨峥和胡咸二人信步走来。胡咸生得糙,又高又壮像一个铁塔似的,模样生得凶些,让人瞧了就觉得十分不好惹的梯子。 张氏缩了缩脖子,她向来欺软怕硬,上次来看到如锦娇弱,就说了不三不四的话,哪知道被教训的够呛。这次看到胡咸这样的煞星似的人物,她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杜河浦也是腿肚子发软,“你,你是谁啊?” 杜玉娘看着杨峥,忍不住唇角微扬。她可是有很久没有见到杨峥了。 杨峥也回看过来,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张氏见他们这样公然‘眉来眼去’的,当下嘴贱的毛病就又犯了,她缩着头,小声嘀咕着,“真是不要脸,青天白日的就开始勾!搭!真是个小~娼~妇。” 话音刚落,张氏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她根本来不及躲闪,那黑影便照着她的面门扑来。紧接着,张氏只觉得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吧嗒一声,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木头掉在了地上。 她自认为自己的声音很小,小到她自己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是杨峥站在她对面四五米远处,却将她的‘喃喃自语’听了个一清二楚。 杨峥从来不打女人,但是这一次他真的是忍不住了。不过,亲自动手打这种女人,实在是脏了他的手,所以他顺手就把地上的一小块木头踢飞了过去,正中张氏面门。 张氏捂着嘴惨叫一声,竟吐出了两颗牙来! 第四百一十八章 事发,离开 张氏捂着嘴惨叫一声,竟吐出了两颗牙来! 她看着手上的血和牙齿,惊恐万分的大叫,“杀人了,杀人了~”因为门牙被打掉了,所以她说话有些漏风,说出来的话一点恐怖的感觉也没有,还有点搞笑。 “你每次都喊这一句,不烦吗?”杜玉娘皱了皱眉毛,大声道:“闭嘴,再叫唤就把你所有牙齿都敲下来。” 张氏大惊,连忙用手捂住嘴巴,人也往后退了两步。 杜河浦直到这时,方才回过神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杜玉娘道:“还,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们恶意讹诈,也好意思跟我讲王法?”杜玉娘知道杨峥和胡咸应该是带了结果来的。 自从上次杜河浦和张氏走了以后,杜玉娘的心就一直惴惴不安,她想跟杨峥见一面,让他去查查那个老赖子的事!只是李氏不同意他们二人见面,杜玉娘就换了一种方法,把她想拜托杨峥的事情写下来,放在给杨峥做的吃食里面,让杜安康交给杨峥。 杨峥一直忙,没有过来,倒是胡咸过来一次,杜安康就把东西交给了胡咸,让他代为转交。 杜家人觉得胡咸人品不错,侠肝义胆不说,特别仗义,是信得过的。 胡咸把东西交到杨峥手上后,杨峥第一时间发现了杜玉娘给他写的信。 他也觉得,一个本来穷困潦倒的人,突然富裕起来,还能拿出让张氏满意的聘礼,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调查这点小事,对杨峥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甚至还没等他安排下去呢,胡咸就自动的把这个差事揽了过去。 胡咸没用上两天的工夫,就把老赖子的事查得一清二楚。只不过,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查,还查出来一条人命! “你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我就怕了你了。”张氏牙疼,但是该说的狠话还得说。 胡咸嗤笑一声,道:“杜姑娘,你也别跟她废话了,我们已经报案了,现在官差已经把那个老赖子给抓起来了。哦,对了,还有他娘!至于你们嘛,收了老赖子的钱,也得不到好处去,当心官差找上门。” 张氏一听,吓得灰头土脸,说话都结巴了,“骗,骗人的吧?你,你们说让,让官差抓,人家官差就抓了?” 胡咸神秘一笑,“要不然你回去打听一下?说不定现在官差已经把人押走了。” 张氏看了看杜河浦,犹豫着不知道咋办才好!这事儿要说跟他们没关系吧,还真没关系,不管老赖子犯了什么事,他们都是不知情的。但是他们拿了老赖子的钱啊!那钱若是来路不正,不得让人要回去啊? 官差要是跟他们要,他们也不能不给啊! 夫妻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非常默契地转身就走,逃似的离开了杜家。 被他们这么一搅和,店里走了好几拨客人。 杜河清气不顺,干脆让杜安康把店关了,给邱大成和邱彩蝶放了半天假,顺便跟杨峥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小枝姐俩也被从东院接了回来,当然,这次是爬梯子。 事情闹得这样大,李氏就是有心让杜玉娘回避,也不可能了。 刘氏养胎,没有露面。田氏带孩子还忙不过来呢!况且她也一向不管这些事,也没露面。对于如锦来说,这事儿跟她没关系,再说,她就是躺到屋里去,也不妨碍什么,只要她想听。 这会儿天气正是好时候,不冷,也不会太晒。 全家人就搬了桌椅,泡了茶,坐在院子里谈事情。 杜玉娘乖巧的坐在李氏旁边,也表明了她的态度,李氏对此很满意。 女孩子,总归是要矜持一些的的。 “杨峥,老赖子家里到底咋回事?听你们的意思,事情好像还不小呢?” 胡咸清了清嗓子,道:“我来说吧,这事儿就是我查的。” 众人的目光,就全都落在了胡咸的身上。 原来,老赖子家徒四壁,真的是穷人一个。正如杜小枝所说,这个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懒还馋,所以家里穷不说,人看上去也是又脏又邋遢,所以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娶亲。 他突然变得阔绰起来,是因为他杀了人。那个人好像是个秀才,外地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摔到沟里去了。 老赖子从那儿路过,瞧着人昏迷不醒,还背着一个包袱,就动了邪念。 当时那条路上几乎看不到人,但是老赖子也不敢青天白日的就行凶。老赖子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所以他把那个受伤的秀才背起来,一路绕小路跑回了家。 到了家以后,那个秀才依旧没有醒,他有些发热,人也糊涂着,还说了几句胡话。等娘俩把他的包袱一打开,才发现里头有几封信,还有不少银钱,那些钱,足够老赖子娶房媳妇,翻盖房子,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就这样,老赖子动了邪念,将人勒死以后,直接扔到后山的山崖里去了。 那个苦命的人,稀里糊涂的就丢了性命。 老赖子以为山里的野兽会把尸体啃得只剩下骨头,所以放心大胆的托人给他说亲,这才有了后来张氏为了聘礼,要把杜小枝嫁到老赖子家的事! 只是老赖子绝对没有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人的尸体,竟然被山崖旁边的一棵老树给挂住了。 胡咸找到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开始腐坏了,他立刻去衙门报了案。 捕快们来得很快,兵分两路,一拨去抓人,一拨去找尸体。 老赖子正在家里睡大觉,被从天而降的捕快们吓得屁滚尿流。在他家里,搜出了那枉死人的包裹,除了银子,还有一些信件,还有路引,可以证明枉死的身份。 与此同时,尸体也被从半山腰上抬了上来,随行的仵作一下子就验出死者是被人勒碎喉骨窒息而死的,捕快们还在老赖子家里,找到了他行凶时用的那条绳子。 这个案子,物证齐全,几乎就可以定案了。相信老赖子过了大堂以后,很快就会招供的,而他的老母亲,也是帮凶,所以一同被下狱了。 胡咸的话说完以后,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 老赖子母子如此贪婪,残暴,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杜小枝更是面色惨白,整个人瑟瑟发抖。 院子里阳光正好,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可是杜小枝却觉得四肢冰冷,整个人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似的! 她差一点就要被嫁到老赖子家里去了!只差一点,她就要嫁给一个杀人犯了! 杜小碗抱着杜小枝,眼睛红红的,“大姐。” 杜玉娘连忙伸出手,握住了杜小枝的手。她的手,冰凉,粗糙,而且枯瘦的厉害。杜玉娘既是心酸,又替她感到无比的庆幸。 幸好,小枝姐还算聪明,逃出来了。 “那,那天要不是下大雨,要不是杜十一腿疼的厉害,我们也逃不了来。”杜小枝把眼里的水光逼了回去。 她得坚强!她还有小碗呢!若是她自己立不起来,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难道要依附大房一辈子? 如果是那样,她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的。 “我还得谢谢他,哼~”最后一声,几乎是用鼻音喷出来的。 杜小枝再抬起头时,眼睛里没有了害怕,有的只是一种耀眼的光芒。 杜玉娘觉得,刹那间,杜小枝从头到脚,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祖母,大伯,玉娘。真的很感谢你们的照顾,是我和小碗给你们添麻烦了。”杜小枝站起身来,郑重的给大伙鞠了一躬。 李氏叹了一口气,这才是他们杜家的孩子啊! 感恩,懂礼,不忘本! “我们小碗已经留在这里很久了,我们不能一直待下去!”杜小枝十分愧疚地道:“他们已经来闹了两次了,再这样闹下去,大家都受影响。我和小碗不能那么自私,让保护我们的好人这样被对待!” 李氏有点心疼,到底都是她的孙女,又是个好的,可怜的,她咋能不心疼能!她有心就让这两个孩子在大房住下,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无奈的咽了下去。 没有这个道理的! 二房做的那些个糊涂事,虽不至于怪到这两个孩子头上,但是也没有理由让老大一家负担她们的生活。更何况,老二家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还指不定怎么闹呢!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犟啊!”李氏叹了一口气,“你不在这儿,能去哪儿?” 杜小枝眼中有些迷茫之色,不过她的眼神很快就清明起来,“我有手有脚,饿不死的!小碗也大了,帮能忙。” 杜小碗也不住的点头,反正她是要跟大姐一起的,大姐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老家是不能待了,可是两个女孩子,背景离乡的,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杜玉娘就看了杨峥一眼,杏眼里满是希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像极了山林间懵懂无知的鹿眼。 杨峥心里软软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挑了挑,他立马伸出胳膊碰了碰胡咸。 胡咸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了。杨峥是想让自己给这两个女孩找出路? 他可真行啊! 不过仔细想想,他好像是最合适的人选,谁让他姐姐是开绣坊的呢!虽然作坊不大吧,但是却是女孩子安身的好去处。 “你们会绣活吗?”胡咸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杜小枝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她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又像想起什么了似的,将随身戴着的一个荷包摘了下来。 她想递过去,又想到这是贴身收着的东西,当下犹豫了。最后,还是咬牙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她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这上面的东西,是她亲手绣的,可以证明她的手艺。 胡咸将那个荷包接了过来。他是习武之人,性格大大咧咧的,根本猜不到杜小枝那别扭的小心思。 荷包被胡咸拿到手里的那一瞬间,杜小枝脸红了一下,她赶紧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胡咸将那个荷包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上面绣着荷塘月色,景致虽小,却处处可见绣功,从构图,到配色,都是十分出挑的。胡咸虽然是个糙汉子,但是因为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好东西的原故,眼界也远非一般人可比!加上他的同胞亲姐姐就是干这个的,所以他一下子就判断出来了,杜小枝的绣功应该非常好。 胡咸抬起头来,见众人有些不解的望着他,他就清咳了一声,解释了一下。 “是这样的,我姐姐,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在水渠县开了一家绣坊,她那里有不少请来的绣娘。” 杜小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李氏也惊喜地问道:“那,那小枝她们可以过去吗?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胡咸道:“大娘,有啥不可以的!我看您孙女的绣功不错,她去了兴许还能帮上我姐姐的大忙呢!绣坊又不缺她们这一口饭吃,不会的可以学,我姐那个人,脾气很好的。” 胡咸的姐姐胡秀英,确实是个非常好的人,对待别人都是轻风细雨的,偏偏对着自个弟弟的时候,就是横眉冷目的模样。 胡咸最怕自己这个姐姐,怕她念叨自己不成家,所以一年到头也不去水渠县几次,去了都是要绕着走的。 李氏感恩戴德地谢了他,不过还是道:“你也知道,她父母那个性子,将来要是知道了,怕是……” 胡咸就冷笑一声,“我姐夫是县衙的捕快,怕的什么!” 这可真是又惊又喜了。 杜小枝郑重的给胡咸鞠躬,“谢谢您,谢谢您。”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杜小枝决定,当天晚上就走。 杜玉娘吃了一惊,安抚她道:“何必那么急?总得收拾收拾吧?” 杜小枝摇了摇头,“玉娘,我娘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老赖子出了事,她手里的银子怕是也保不住了!估计等事情差不多的时候,就又要过来为难你们了!找不到我们,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四百一十九章 养儿防老 杜小枝停顿了一下,又道:“若我们不在这里,他们再怎么闹,也是没用,别人只会说他们不讲道理。但是我们要是一直留在这里,早早晚晚总有走露风声的一天,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还了得?玉娘,我们已经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了!” 杜玉娘没再说什么。 杜小枝这么说,也不无道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走,早点解决危机。 现在杜河浦和张氏,估计官司缠身,也没有心思再找她们了。等两个人回过味儿来,没准还要抓她们小姐俩回去!万一将来再把她们卖一次,她们可就未必会像现在这样幸运了。 “本来还想留你们过端午节的~” 杜小枝握了杜玉娘的手,眼泪眼汪地道:“谢谢。” 李氏摸了摸眼泪。 杜玉娘就笑道:“小枝姐,我给你找几身衣裳吧,都是我以前的,你和小碗别嫌弃。” 杜小枝现在身无长物,一贫如洗,哪里会嫌弃! “谢谢,谢谢你,玉娘。” “好了,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膙子了。”杜玉娘翻箱倒柜,找出许多的衣裳来。有现在能穿的,有秋冬穿的,大多衣裳都是八成新的。 杜小碗身量不高,穿前几年杜玉娘剩下的正好。 两个姑娘眼睛都不够看了,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衣裳!两个人的衣裳都是洗了穿,穿了改,料子都洗得发白了。杜玉娘的衣服,却是红红黄黄的,什么颜色都有,八成新的衣裳,从头到脚都是好的,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我看这些小碗应该能穿!”杜玉娘将挑出来的东西分成两堆,一堆是给杜小枝的,一堆是给杜小碗的。 杜小枝脸红得能滴出血来,“用不了这么多,你留着穿吧!”那料子虽不是绫罗绸缎,但是细滑的触感,摸上去滑溜溜的,一看也是不便宜的。 “这些都小了,小碗不穿只能留着压箱底,喂虫子。这些是给你的,咱俩身量差不多,你出门在外,总得有换洗的吧?夏天的,冬天的,都要带几件。”杜玉娘怕她心里过意不去,还道:“我正找不到借口做新衣裳呢!这下好了,终于可以让祖母给我买料子了。” 两个女孩这么说说笑笑的,倒是把离别的气氛冲淡不少。 这会儿刘氏也过来了,她手里捏着几张银票,还有一个巴掌大的荷包,看起来沉甸甸的。 “小枝,你过来。” 杜小枝走到刘氏面前,一见她手里拿的东西,当下摆了摆手,“大娘,这……” “拿上!”刘氏不容分说的拉过杜小枝的手,把银票和荷包放到了她的手里,“穷家富路,你们俩这一走,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身上没钱怎么能行!?这钱不多,也是大娘的一份心意,啊!” 五十两。这年头,五十两足够一个七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了。 刘氏给杜小枝五张十两的银票,另外还给准备了一小袋子铜钱,说是花起来方便。 “虽说大胡子人不错,可是毕竟你们是投奔他姐姐去的,总不能白吃白喝人家的吧?一开始若是没有工钱拿,你和小碗怎么生活啊?万一遇上点用钱的事,你们求谁去?若是以后你们学了本事,挣了钱,大娘也高兴,到那时候,大娘就等着享福,穿侄女给挣的新衣裳,戴侄女给挣的花儿,啊?”刘氏这个人,可以说非常有胸襟,非常大度!虽然她不乐意养着二房的这两个孩子,更不愿意给她们备嫁妆,但是路费什么的,她是不会吝啬的。从根本上来说,这是两回事! 杜小枝这会儿听了刘氏的话,最真忍不住了,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杜小碗也呜呜的哭,大娘对她们太好了,她要是自己的娘,那该多好啊! 李氏也抹了一通眼泪,老太太到底还是坚强的,赶紧道:“行了行了,你们俩把你们大娘都要惹哭了,她现在有身子,可不能大喜大悲的,你们别惹她了。” 二房小姐俩这才止住了眼泪。 大伙说说笑笑的,吃了一顿晚饭。 刚入夜,杨峥和胡咸就过来接人了。 后院的门被打开了,杜小枝和杜小碗按着事先约定好的,直接拿着包袱坐上了马车。 现在这种时候,她们不需要依依惜别,而是要快速的离开这里。 杨峥和胡咸也没有说话,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说话。 马车慢慢悠悠的离开胡同。 杜家后院的大门,轻轻的关上。杜河清将门栓栓好,挥了挥手。 杜家人就鱼贯往前院走,各自休息了。 直到第二天,杜玉娘睁开眼睛,适应了好一阵,才记起杜小枝和杜小碗已经离开的事。 早饭的时候,李氏明显有些郁郁寡欢。而刘氏和她正好相反! 二房这小姐俩,简直都成了她的心病了!这会儿两姐妹有了好的去处,她也能安心了! 二房那两个不是人的再来闹,她非得把人扔出去不可!或许,家里应该养两条狗? 嗯,应该跟爹说说,让他抱两只过来养着! 杜河浦和张氏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哪儿还有心思到大房去闹啊! 在镇上,他们听说老赖子被抓起来以后,一颗心就七上八下的。两口子也顾不上找闺女了,急吼吼的回了家。 可是到家以后,他们真是傻眼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杜安兴倒在地上,嘴角还有一丝血迹,两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捕快挎着刀站在院子里,让人瞧着心里没底。 等两个人进了院子,方才知道那老赖子果真被抓了,他的老娘是共犯。不仅如此,老赖子还说了自己用银子当聘礼的事,这两名官差,就是过来找拿聘礼的。那银子是赃银,同时也是证据,不可能便宜杜家的。 但是杜安兴不承认有这笔银子,还说他们家根本就没有拿过老赖子的聘礼。他现在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脾气大的很,以为自己瘸子,就没有人也把他怎么样了! 那些官差眼睛里可是不揉沙子的,当下就在屋里翻了起来!老赖子已经认罪,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罪证。你说没有就没有?你说没拿就没拿?那还要律法做什么呢! 两个官差就在屋里翻找起来,结果杜安兴还拿出一副要跟人家拼命的架势,用拐仗去打人家官差! 官差是那么好欺负的吗?人家不欺负你已经不错了!两个人几下子就把杜安兴给撂倒了,还上去踹了他几脚解恨! 杜河浦和张氏回来的时候,杜安兴刚刚挨完打。两名官差也不啰嗦,直接问杜河浦和张氏要银子。 张氏是个守财奴的性子,钱到了她的手里,除了杜安兴以外,别人休想要走一文钱。她说死也不肯把钱拿出来,就差在地上撒泼打滚了。 官差看她是个妇人,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就跟杜河浦说教了一通。 像杜河浦这样的小老百姓,如何敢跟官差叫板?人家一吓唬他,他就不知所措了,再听两句,腿肚子都软了,一副站都站不住,马上就要摔倒的模样。 钱是好东西,可是也要有命花才行啊!要是被认为是老赖子的同党,那他们全家都得去蹲大牢! 杜河浦当下决定把银子拿出来,给人家官差拿走! 张氏也想要银子,但是她怕小命不保,所以心里即便再不乐意,也只能乖乖的去找银子。 院子外头,许多看热闹的人,都探头探脑的,不敢做得太明显。毕竟有官差老爷在院子里坐镇呢,万一闹得过了,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哎,你说这老杜家,是不是冲撞了哪路神仙啊,最近怎么老出事呢?”那人声音小小的,不敢声张。 “得了吧!自打老太太跟老大一家去了镇上,这杜家二房就不对味儿了!” “对对对,要我说啊,就是人不行!河清在咱们村里住的时候,可从来没出过这么多的事儿。” “可不是嘛!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家里发生啥事,大伙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真正能瞒下来的事情并不多,张氏长了一张漏风的嘴,家里大小事情都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相处久了,大伙也渐渐了解了他们家人的脾气性格,所以杜家二房日子过得不消停,村里人认为都是他们自己作的。 杜河浦和张氏去屋里找银子,半天过后,屋里传出一声尖叫声! 张氏像一阵风一样跑了出来,她手里捧着一个包袱皮,里面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钱呐?钱没了?”张氏把那个包袱皮狠狠的摔到地上,冲着那两个官差就冲了过去! 外头看热闹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张氏莫不是疯了吧,竟敢冲撞官爷,这得多大胆子。 那两个官差也是恨得牙根痒痒,当下用力推了张氏一把,把人推倒在地,“不要命了?”其中一个官差,抽出了身上带着的佩刀,刀尖寒光乍现,把大伙都吓了一跳。 张氏一屁股坐到地上,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银子,我的银子。” 家里的银子竟然不翼而飞了!这个家出鬼了吗?银子哪儿去了? 张氏这会儿也知道,银子不是官差拿的,想来之前二人也翻找过了,并没有发现银子,否则的话,早就带回去了,也不能跟他们废话。 杜河浦脸上铁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扭头看向了杜安兴,“银子呢?” 杜安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你看我干嘛,我又没拿。” 张氏一见他这样,心里就咯噔一声,“钱呢?是不是你拿了?”她几步就爬了过去,揪着杜安兴的衣领子问道:“十一,钱呢?” 家里一文钱都没有了!如果这钱拿不出来,官差会善罢甘休吗?只怕是要将他们一家子都拘进去啊! “不知道!”杜安兴冷笑连连,“你们一天防着我像防贼一样,我能知道钱在哪儿吗?再说,你看看我这腿,我能上哪儿去,我拿钱有什么用?” 张氏愣了一下,确实,他们怕杜安兴拿钱出去赌,所以放钱的地方很隐秘,也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 十一的腿脚不好,他现在这样,拿了钱能去哪儿?就是有心到镇上去赌,也走不脱啊! 张氏回过神来,去抱官差的大腿,“官爷,不是我们不还钱啊,是钱让人偷了!您可怜可怜我们吧,我要报官!” 大概是受刺激了,张氏到现在还没有分清楚状况呢! “被偷了?”官差的眼睛可不是白给的,他们一瞧就知道这里头有猫腻,张氏的样子倒是不像作假,但是那个瘸子,有问题! “对对对,我们要报官,有人偷了我们的钱!” 两个官差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一步道:“这话,你们去跟大老爷说吧!”说完,居然从身后拿出一条麻绳来,看样子竟是要拘人了。 张氏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的摆手,“不要抓我……” 杜河浦连忙上前讨饶,张氏再不好,也是他的媳妇,也是一心为这个家操劳的,要是真的把人抓进去了,他怕是也凶多吉少。 “官爷,真的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不知道老赖子做的事,银子我们是要还的,可是现在被人抓了,我们也是苦主啊!” “说什么废话啊!”两个人不由分说话的把张氏捆了起来,又来抓杜河浦。 杜河清一边挣扎,一边朝杜安兴喊道:“畜生,钱呢,钱你拿哪儿去了?” 杜安兴不为所动,只是一个劲的怪笑。 两个官差把杜河浦和张氏的手绑了起来,窜成一推搡着出了院子。 “凑到钱了,就来县衙赎人吧!”临走时,官差还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惜杜安兴什么也没说,好像官差抓的是旁人似的,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莫说杜河浦和张氏心情如何,就是看热闹的人见了,心里也是一阵凉过一阵。 都说养儿防老,可是杜家二房养的这是啥? 第四百二十章 还能信谁? 都说养儿防老,可是杜家二房养的这是啥? 白眼狼啊! 众人皆是摇头散去,不过心里都产生了一个共同的念头,以后,一定要离杜家二房的人远一点,特别是那个杜安兴。 至于杜河浦两口子,唉,自求多福吧! 杜河浦两口子被抓起来的事情不胫而走,没过几天,杜家人就知道了。 杜家大房虽然在镇上开了面馆,平时也不回村子里,但是毕竟还有很多熟悉他们的同村人,偶尔会到镇上来采买。有的人含蓄,不愿意多说,就不提了,有的人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故意把这件事告诉给大房,想看看大房人的反应。 杜家人知道以后,家里气氛确实受到了一些影响。 李氏有些不正常! 杜玉娘觉得,两家虽然断亲了,但是杜河浦毕竟是李氏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这个儿子不孝,那就眼不见,心不烦,断亲啊,分家啊,都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一旦杜河浦出了蹲大牢这种不得了的大事,按道理来说,李氏应该是坐不住的。 可是李氏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似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一点担心的迹象都没有。 杜河清都坐不住了,有一天晚上关了店以后,小心翼翼的试探李氏,“娘,那啥,那……” 他还没说完呢,李氏就斜了他一眼,吓得杜河清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跟咱们家有什么关系!”李氏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又扭头问杜河清:“或许是你还可怜他?” 杜河清摇了摇头,他早就对二房一家子死心了!哪里还有什么可怜,同情他们的心情? 他们不配。 “我不是怕您,转不过那个弯来嘛!”就算是断亲了,也改变不了杜河浦是李氏亲生儿子的事实!李氏闲下来的时候,会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河清觉得,老娘应该是在想过去的事。那时候父亲还在,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很好,老二虽然没啥成就,但是也没做过什么糊涂事! 杜河清猜想,老娘或许在后悔吧!谁能想到老二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是现在,老娘似乎根本不在乎老二家的事情了。 李氏轻哼一声,“我又不是老糊涂了,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我告诉你,我就没他那样的儿子,他以后是生是死,与我毫无关系!” 李氏说的不是气话,这是她深思熟虑后下的决定。 若说以前,她还对二房有着一丝丝的情感的话,那么杜小枝和杜小碗的事儿出来以后,李氏就对杜河浦这个儿子半点念想也无了! 他是孩子的亲爹,竟然亲手推孩子入火坑! 杜安兴那就是个败家的根子!为了他那个不孝子,居然把两个好好的孩子往绝路上逼,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虎毒尚不食子! 杜河浦和张氏,却能干出这种毫无下限,为了几个臭钱就卖女儿的事! 所以李氏绝不原谅!也不想原谅! 将来她到了地下,会跟老头子,会跟杜家的祖先好好说道说道这个事儿!老头子要怪,就怪她好了!但是这个儿子,她是坚决不会认的。 杜河清知道了老太太的打算后,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就把李氏的想法悄悄跟刘氏说了。 刘氏当真没有想到自己婆婆这么有魄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自家婆婆更加心悦诚服起来!这老太太,真就不是一般人! 换了她,她能做到不?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呢!她才不会生出那么无情无义,不知好歹的东西来呢! 李氏不管二房,但是杜玉娘想管。 她不是管别的,她想把老宅买回来。 她偷偷找到杜河清,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杜河清听了以后,也是愣愣出神,不免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爹,那毕竟是曾祖父的心血,任由杜河浦他们糟蹋,太可惜了!我祖父和曾祖父的坟还在山上,要是不把宅子和地都买回来,万一将来杜安兴那畜生做了什么事,咱们不是追悔莫及?” 她这么一说,杜河清也反应了过来。可不是,得把祖传的老宅子弄回来,放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杜河清第二天关店以后,就又小心翼翼的去李氏近前问话去了。 老太太听完杜河清的话,倒是沉思了片刻,一想到自个的老头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躺在山根底下,这心里头的滋味儿就别提多难受了。 “买回来也好,将来我也能时常去看看你爹!” 杜河清也道:“等宅子买回来了,咱们先收拾收拾,今年过年,全都回祖宅去过!玉娘出嫁,也可以在祖宅。” 李氏眼里突然就多了神采!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啊!以前没有分家的时候,她们不也是回老宅过年嘛!两个小的还没回去过呢! “对对对!”李氏脸上带了几分笑容,“这事,该让谁去办?” 杜河清想了想,就道:“我明天亲自去一趟吧!好歹,先看看那边什么情况。” 李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第二天,杜河清挑了不忙的时候,拎了一个食盒去了县里探监。 杜河浦犯得不是大事,杜河清又使了银子,所以他很顺利的就见到了杜河浦。 牢头还挺细心,给杜河浦提到了一个单独且又僻静的牢房,也好方便两个人说话。 杜河清见到杜河浦时,简直不也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才多长时间啊,人咋老成这样!这哪是他弟弟啊,简直比他老十岁都不止啊! 兄弟相见,皆是沉默无言。 杜河浦是万万没有想到,杜河清会来看自己,一时间心情复杂,不知道说啥好。 杜河清想的是,把路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他杜河浦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可是哥俩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此时看到他穿着囚衣,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心里也是颇不是滋味儿,感慨良多。 杜河清席地而坐,把食盒打开,道:“路途遥远,我没带炒菜,就切了点熟食,带了点花生米和卤货,还有酒。” 杜河浦点了点头,也坐到了地上,身子佝偻着,看起来十分沧桑。 杜河清给他倒了一杯酒,从牢门柱中间递了过去。 杜河浦接过来,急不可奈的仰头喝了。 哥俩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吃起酒菜来。杜河浦酒量很好,虽然杜河清带来的酒水度数有点高,但是他一连喝了几杯,丝毫没有醉意,反而越来越清明。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就特别不服气你。”杜河浦的声音有些粗粝,不知道是不是在牢里遭了什么罪,声音听起来像是被沙子磨过似的。 杜河清一愣,没有说话,却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静静的听他说。 “我从小没你聪明,生得也不如你高大,英俊。”杜河浦脸上带着几分笑,不知道在笑什么。 “爹不曾偏心过你,反而因为我是老小,对我偏有几分宠爱。你自小就有当哥哥的样,什么事儿都让着我,这个我心里有数。” 杜河清眼中有酸涩的水光,他眨了眨眼睛,把泪意逼了回去。 “可是人性啊,总是贪婪的,久而久之,就变得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杜河浦是后悔的。 这几天在牢里,他翻来覆去的想了很多事情,大多是在回忆从前的事。越想,他越觉得自己活得简直就是稀里糊涂! 那些往事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脑袋里一遍一遍的循环着,每想一遍,杜河浦都想骂自己一声混蛋。 他真的是太混蛋了。 道歉的话,他说不出口,也没有意义,索性就不说了。 “你能来看我,我其实特别高兴。”杜河浦说完这句话,就又把手里的酒喝得涓滴不剩。 “我不是来看你的。”杜河清叹了一口气,“你这边是什么情况,要关多久?” 杜河浦低下了头,闷声道:“其实跟我们没有关系的。我并不知道老赖子杀人的事。”老赖子杀人案已破,那秀才的家人也找到了,老赖子判了斩立决,秋后处斩,他娘是帮凶,判了收监,大概要在牢里呆上十年。 那老太太本身身体就不好,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十年。 “我们只是没有办法凑齐那笔银子,要是能凑齐,早就出去了!”杜河浦无奈的叹了一声,接着笑了起来,“那个逆子……” 杜河清心想,你还有脸说呢!若不是你太过纵容了,怎么会把杜十一养成这个样子!说别人是逆子,其实你也没好到哪里去!这爷俩是一个德性,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都到了这步田地,说什么也是无用的! 杜河清说过,劝过,打过,骂过。杜河浦自己耳根子软,能赖得着谁?一开始只是耳根子软,可是到了杜小枝这件事情上,他简直有点事非不分了。 “大哥,你跟我说句实话,小枝和小碗,是不是去你那里了?” 杜河清摇了摇头,没说话。他已经不信任杜河浦了,不管他如何悔过,这件事都不能说。 杜河浦一下子就哭了,“我对不起两个孩子……” 这是真想明白了? 杜河清动了动嘴,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到最后,干脆放弃了。 杜河浦呜呜哭了一会儿,才收拾情绪,拿袖子擦了擦眼泪。 “你说你不是来看我的,那你来是干啥的?”杜河浦吸了吸鼻子,“我都这样了,也没啥用处,估计你也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这会儿,人倒是变聪明了几会。 杜河清只道:“老二,如果你一直凑不出钱来,要押多久?” “秀才的家人不肯松口,一定要追回银子!我们没有钱的话,怕也要蹲几年……”杜河浦越想越不是滋味,家里的钱都被逆子拿走了,他们上哪儿弄钱去? 他们是没钱没权的平民,就是死在里头,又有哪个知道呢! 杜河清就道:“我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别的打算!我想把老宅买回去!” 杜河浦听了,猛然抬头,起初他脸上的表情是带着几分怒意的,但是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却是闪过一抹无奈的神色,到最后,只有苦笑了。 “你是为了这个来的?” 杜河清叹了一口气,“娘惦着爹呢,有事没事就说起以前的事!她年纪大了,愿意留在乡下。” 杜河浦没说话,“不光是买宅子吧!?” “嗯,地也买!” 杜河浦一把抓住酒壶,拼命的往嘴里灌,杜河清也不拦着他,任由他发作。 杜河浦将酒都喝干了,才红着眼睛对杜河清说了一句:“好!” 有了钱,他和张氏就能出去了!虽然家没了,但是老大这人厚道,肯定不会压价的,手里还能有些剩余的钱。 老家他是没脸再待下去了,拿了这笔钱,他可以再找个地方,重新生活,最主要的是找找两个闺女。至于那个逆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不管了。 “行,既然你痛快,我也不压你的价钱,二百两。” 其实房子不值这么多钱,就是算上那十几亩地,也不值这么多。杜河清到底还是念在手足一场的份上,给了杜河浦一条退路。 杜河浦点了点头,“那房契,我藏起来了,逆子找不到!估计这会儿正醉生梦死呢,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想起来这事儿。你去咱爹的坟那儿,还记得那颗老松树不?那底下有个坛子,除了房契以外,还有十几两银子,都是我偷偷攒下来的。” 杜河清道:“我还是先替你交了银子,你出去了,跟我一起去拿房契吧!” 杜河浦摇了摇头,缓缓闭上眼睛道:“大哥,若是我们都出去了,这房契你也别想拿了!你听我的,去吧!我们也不是啥大奸大恶之辈,在这里头,没受啥苦,不差这一两天。” 杜河清知道,他是防着张氏呢! 或许杜河浦只是想保住杜家的老宅,不管他出于哪方面考虑,人总算是不糊涂了,这是好事。 “那行,你要是信得着我,我就去!” 杜河浦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来,“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呢?” 第四百二十一章 讨好未来丈人 杜河清站在县衙门口的大街上,不由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眼下已经快子时了,阳光很足,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他抬头看了看挂在天空的太阳,下意识的想起牢房里的阴森,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要说这人啊!一辈子平平安安最重要!这牢房,就算是探监,他也不想再来了。 杜河清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就回了桃溪镇。 他到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裳。说他迷信也好,说他膈应也好,反正他觉得进到那里头,身上总会沾点什么,还是洗洗,换换衣裳的好。 洗好澡,再换好衣裳,就该吃饭了。 跑了一天,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好在自家就是开面馆的,直接让儿子给他抻碗面,呼噜呼噜吃了,填饱了自己的肚子。 吃完了面,杜河清才去了后院。 “咋样?”刘氏十分担忧,挺着肚子追杜河清问。 李氏倒是淡定,看样子老太太心里有谱着呢! 杜河清就把他去看杜河浦的事情从头到尾的学了一遍。 李氏听完,轻哼一声,心想这个时候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晚了!当初他要是能信自己的话,哪怕就信那么两分,何至于现在能落到这般境地啊! 刘氏也道:“还算他没傻透,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他爹,那你啥时候去拿房契,地契啥的?” 杜河清想了想,就道:“当然是越快越好!”这事儿是瞒着杜安兴的。 如今两家已经断亲了,他去干这事儿,有点名不正,言不顺!要是没撞见,还好些,要是撞到了,总是尴尬,说不清楚。 就在这时,邱大成站在院子里喊,“叔,杨大哥来了!” 杜玉娘在西屋也听到了,如锦打趣她,“你不过去瞧瞧?” 杜玉娘知道家里人不愿意让他们在成亲之前见面,叹了口气以后,就老老实实的做鞋。 杨峥的鞋穿得费,这都是她做的第三批鞋了。 杜河清愣神的工夫,杨峥已经进屋了。 一屋子人都挺惊讶的,不过连忙把人迎到了屋里。 “你咋这个时候过来了?吃饭没?” 杨峥在面对杜家人的时候,是比较柔和的,他摇了摇头,只道:“没顾得上吃!” 杜河清就道:“正好,咱爷俩上前头,喝两盅。” 李氏忙问:“那两孩子,安排好了?” 杨峥这才道:“祖母你放心,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吃住都在胡咸的姐姐家,有人照应。”接着杨峥就把如何安顿这小姐俩的事情,简单的跟杜家人说了说。 李氏一边听,一边不住的点头,道:“难为你这孩子了,想得这么周到。” 杨峥就道:“这还不是应该的?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您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不用这样客气。” 眼下,还真有一件事。 李氏犹豫了。 杨峥什么风浪没见识过啊,他一瞧李氏这表情,就知道老太太怕是真有事。 “祖母,您有事就说。” 李氏想了想,就冲西屋喊了一声,“玉娘啊,你过来!” 杨峥听得分明,耳朵尖微微红了,眼睛也一直盯着门口。 杜玉娘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鞋子,落落大方的走进了东屋。 “祖母,你叫我!”她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花盆底的小领上衣,衣裳下摆处绣了几朵蔷薇,底下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裙子,看起来就像一枝含苞待放的蔷薇花一样。 不对,蔷薇花也没有她这么好看。几个月没见,他的小姑娘似乎又长大了一些。 杨峥一直都知道,杜玉娘是很美的。即便她总是素面朝天,穿的像个男孩子一样,她的美也是掩盖不住的。明明就是一个小姑娘,可是身上却总有股子少年老成的气质,一双杏眼,仿佛能看透这世间的一切似的,总能让人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这个蕙质兰心的姑娘是他的! 每当想到这个,杨峥的心情都好的要飞起来!心里像是喝了一壶蜜一样,甜得化不开。 杜玉娘一进屋,就感觉到了杨峥炽热的眼神。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敢去看杨峥,只能任由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祖母,您叫我啊?” “杨峥还没吃饭呢,你去做几个菜,让他跟你爹好好喝几杯。” 杜玉娘应了一声,转身就出了屋。 杨峥的视线这才收回来,暗道可惜啊!都没跟玉娘说上两句话。 不过这个时候,讨好岳父大人比较重要。 杜玉娘在那边准备饭菜,李氏就在这边跟杨峥说杜河浦家里的事。 “我们想把老宅赎回来,答应给他们二百两银子……”李氏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才道:“我总觉得,这事儿由我们出面不大好,村里人都认识我们,到时候碰不上也就算了,要是碰上了,指不定那个畜生还要闹!” 说的是杜安兴。 杨峥明白,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他当下道:“祖母,叔,这事儿就交给我吧!我一准儿把东西给你们拿回来,你们就放心吧!” 李氏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越看杨峥越满意,这小伙子是真不错,对玉娘没得说,对他们家就更没得说了。 若不是对玉娘一心一意的,又怎么会对家里的这些老老小小这般照顾呢?连虎子都是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着,对杨峥十分认同。 没多大会儿工夫,杜玉娘就炒了四个菜,一一端上了饭桌。 这会儿已经到了下晌了,太阳也不晒了,杜河清和杨峥就坐在院子里吃,喝点小酒,吹点小风,别提多惬意了。 翁婿二人推杯换盏,没吃几口菜呢,杨峥就问起东边院子的事,“叔,这天气也暖和了,这院子的事儿是不是也该张罗起来了?” 杜河清连连点头,“可不是,该张罗起来了,我这两天就去打听,找两个好的泥瓦匠,把这房子收拾出来!”他一边说,一边在墙上比划了两下,“我想在这儿开个门,以后两边就可以多走动了,还有东边的门面要收拾一下,后门要堵上,也省心点。” 杨峥默默的听着,等杜河清说完了,他才道:“我倒是认识几个手艺好的泥瓦匠,叔要是信得过,这事儿就交给我吧!等老家的宅子过户了以后,也一并修葺修葺。” “还是你想得周到,行,这事儿就交给你了,赶紧提到议程上来。”杜河清举起了酒杯,和杨峥碰了一下。 两个人越说越投机,这酒一直喝到了傍晚十分,光是加菜就加了三回。 把酒菜撤走以后,杜玉娘又给他们煮了解酒茶,杨峥盯着杜玉娘出神的模样,让杜河清很不爽。 “臭小子,我把女儿养这么大,我容易吗?转眼就让你给骗走了!”一想到玉娘就要嫁人了,杜河清这心里的滋味,还真是不大好受。 两人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只是具体的日子还没有敲定。上次本来说是要跟杨峥的义父见一面的,结果那老头有事,只好把事情暂时搁下了。 此时,远在京畿的某个老头,突然打了几个喷嚏。 他身边的大小随从皆是吓了一跳,“侯爷,您没事吧?是不是着凉了?” 洛镇行摸了摸发痒的鼻子,又摸了摸有些发热的耳垂,摆了摆手,心想,谁骂他呢!? 日子没定下来,杜河清却有了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日子一定下来,闺女就是人家的了。 “叔,你放心,我会对玉娘好的,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杜河清倒是相信他这话,扪心自问啊,杨峥为玉娘做的那些事,换了他,他未必做得到!他没有那个魄力和手腕。 “你说这话,我是信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差事!你这个差事,太危险不说,还总也不在家!”杜河清眉毛微皱,显然对这件事不太满意。 “玉娘嫁过去以后,自己一个人住的话,太不安全了!我们离得又远,也帮不上什么忙。” 杨峥点了点头,“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他确实,是想安定下来了。 杜河清见他态度端正,不像敷衍自己,就点了点头,还道:“我知道,男人都想建功立业,有一番作为,但是成家以后,你得替老婆孩子考虑啊!” 孩子? 杨峥微愣,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啊! 杜河清就笑了,用看毛头小子的目光看着杨峥,“你们成亲以后,当然会有孩子。” 杨峥把拳头放在唇边,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不过,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象,杜玉娘抱着白嫩嫩婴儿画面。 他和玉娘的孩子,想想就很美好啊! “叔,时候不早了,我先去办事!等东西到手后,我明天再给您送过来。” 杜河清点了点头,嘱咐他:“你小心一点!”随后又把老爷子的坟地的位置讲了一遍,还特意讲了讲那棵老树的位置。 杨峥一一应了。 杜河清这才朝上房喊了一声:“玉娘啊!” 杜玉娘走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杨峥的鞋做好了。 杜河清背着手往上房走,边走边道:“爹喝多了,有点头晕,回去躺会儿,你去送送杨峥。”说着就进了屋。 杜玉娘走到杨峥的面前,把包袱往他手里一放,“走吧,我送你!” 两个人往后院走去,杜玉娘心跳快得厉害,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害羞过。 杨峥慢慢地走在杜玉娘身后,恨不能这条路没有尽头似的。 两个人先后在大门处停了下来,杜玉娘伸手去拉门栓,结果杨峥也去拉门栓,两个人的手就握到了一起。 杜玉娘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缩回手,可是却被杨峥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掌很大,掌心有很多老茧,一看就知道是握兵器磨出来的。 杜玉娘又把手往外抽了抽,可是还是依然被那人紧紧握着。她咬着下唇,不敢抬头去看杨峥的模样,总觉得这一幕不太真实,生怕一抬头,所有的美好就不见了。 杨峥也是紧张不行,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跟一个姑娘靠得这么近过,更何况这个姑娘还是他心仪的姑娘。 “玉娘……”他盯着杜玉娘乌黑的发顶看,心里已然有了波动,从来没有人,会让他有过这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只要这样看着她,就像拥有了全世界那样满足。只要靠近她,他的心就是暖的,他整个人也是活的。 “你不是,还要去办事吗?再待下去,就没办法讨好老丈人了。”杜玉娘说完这句话,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抬起头,朝杨峥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为何,杨峥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可她就是觉得,那个男人在偷偷的笑。 这个时候的杜玉娘,才带着几分孩子气。 “我去讨好老丈人了!你自己在家里要好好的。”杨峥的声音几乎没有起伏,低低沉沉的声音在杜玉娘的耳边响起,却如同一坛刚刚撕开泥封的老酒一样,让人一听就要醉了。 “在家能有什么事,你快走吧。”杜玉娘怕再待时间长了,老爹就要杀过来了,于是急忙忙的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嘱咐他道:“你,你小心一点。” 那嫩滑软若无骨的小手刚刚抽走,杨峥就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了,像丢了一块似的。 说不失望是假的,若不是时机不合适,他真想把这小丫头搂到怀里来。 她会害怕吧?会惶恐不安吗? 杨峥也是男人,也有隐藏的征服欲,心爱的姑娘就站在他的面前,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感觉…… 杜玉娘完全无法想象,在她眼里一派正气,一本正经的杨峥此时脑袋里在想什么。 她只觉得杨峥似乎走神了,难不成是生气了。 杜玉娘微微皱眉,杨大哥应该没有这么小气才对吧? 杜玉娘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在杨峥面前晃了晃,“杨大哥……” 杨峥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杜玉娘正一脸关切的看向他,青葱般的手指在他面前晃啊晃的。两个人之前的距离似乎缩小了,他本能的伸手出,拉住了杜玉娘那只在他眼前乱晃的小手,轻轻一带…… 第四百二十二章 走不了了 杜玉娘那副小身板,在杨峥眼里,怕是还没有一袋子粮食重呢!他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只是轻轻这么一带,杜玉娘便重心不稳,踉跄着栽进了杨峥的怀里。 两人贴近,杜玉娘整个人都趴到了杨峥身上,她个子不高,至少跟杨峥比起来有点矮,勉强到他胸~口的位置。 杨峥身上的酒味儿,一下子就冲到了杜玉娘的鼻腔之中,她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竟是动也不敢动一下了。 “玉娘,你这是投怀送抱。”杨峥似笑非笑的声音在杜玉娘的头顶上响起,低沉的嗓音震得人心里麻酥酥的。他的铁臂不知何时环在了杜玉娘的腰上,两个人非常亲密的贴在一起,几乎没有一点缝隙。 杜玉娘羞得不知如何是好,杨峥身上有酒味儿,还有淡淡的皂角味儿,两种味道混合到一起,竟然不难闻。 她老脸一红,暗暗啐了自己一口,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胡思乱想什么难闻不难闻的问题。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向来一派严肃的杨峥,竟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开这种玩笑。 什么投怀送抱,他明明就是故意的,这人,怎么有点不要脸。 “杨,杨大哥,你放开……”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大团黑影笼罩住了,她下意识的抬头,却见杨峥低下头来,似乎想要吻~她。 杜玉娘的心砰砰直跳,一下子就乱了,杏眼中闪着滟潋的水光,亮晶晶的。她的瞳仁又黑又大,看着就像孩子的眼睛一样干净,清澈,让人情不自禁的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长的,睫毛又浓又密,像两把扇子一样,眨啊眨的,似乎在跳着轻盈的舞蹈。 此时她在杨峥眼中,就像是只惊慌失措的小鹿,怎么那么想欺负她呢? 杨峥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浓郁得化不开的温柔。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那圆溜溜的黑眼睛,一看到她有眼惊慌的眼神,他的自制力就崩溃了,像是一堆无论如何垒砌也无法成型的散沙,从他的脑子里稀里哗啦的散落开来。 他原本只是想抱她一下的,可是这会儿,一个简单的拥抱,已经无法满足他了。她的唇很小巧,红润润的,竟然让他生出了‘应该会很好吃’这样的念头! 这个念头在杨峥脑中一闪而过,他的眼里便带上了几分侵略性。 杜玉娘有点慌,放在他肩膀上的双手本能推了他一下,结果杨峥却是纹丝不动。对他来说,杜玉娘的力气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与此同时,他的吻也落了下来。 杨峥的这个吻,比小孩子过家家还不如。原谅他长到这么大,根本就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对异性从来都是目不斜视的人,哪里会知道这玩意儿该怎么下嘴?不过人是有本能的,特别是男人,在这方面,好像都会无师自通一样。 杜玉娘只觉得唇瓣上传来凉凉的触感,她下意识的想要惊呼一声,结果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了唇齿之间,只留下气息不紊的支支吾吾声…… 杜玉娘的眼睛蓦然睁大,唇上酥酥麻麻的触感让她有了片刻的失神,脑袋里像是点燃了烟火一样,无数绚烂的颜色一一炸开,炸得她七荤八素,竟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杨峥的铁臂横将她圈起来,让杜玉娘整个人更贴向自己,他本能的撬开杜玉娘的贝齿,加深了这个吻。 杜玉娘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样,不停的深呼吸。 离了水的鱼是应该张大嘴没错,可是杨峥的吻铺天盖地,密不透风,好像吞得掉她所有的喘息和细碎的声音一般,她只能拼命的调整自己的气息,免得自己被憋死。 杨峥到底还是有些理智的,毕竟他们在杜家,两个人还没有成亲,要是这一幕被旁人见了,玉娘的脸往哪儿搁? 杨峥想到这里,心里怊怅若失,他恋恋不舍松开了杜玉娘,将深吻变成了浅啄,一双薄唇轻吻杜玉娘的嘴角,随后又吻了吻她的额头。 杜玉娘不敢抬眼去看杨峥的表情,双手紧紧的抓着杨峥的肩膀,好像只要她一松手,就会失去重心,倒在地上一样。心尖处那种像被羽毛轻轻拂过一般感觉,让她微微颤栗,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们两个人竟然就在家里一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做了这样亲密的事。 杜玉娘心里是欢喜的,她爱慕杨峥,喜欢杨峥。而且他这副情难自禁的模样,实在是说明了很多问题。 他也是喜欢自己的!这种真心实意的喜欢,小心翼翼的呵护,是装不出来的。 情到浓时,才会情难自禁。 “玉娘。”杨峥的声音有一丝黯哑,温香软玉在怀,他是真的不想放手。 杜玉娘羞得不敢直视他,只是含糊的嗯了一声。 杨峥一见她这样,心情就莫名的愉悦,嘴角也微微上扬,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杜玉娘刚好抬头,瞧个正着。 杨峥不是那种白白净净的君子长相,相反他是属于那种有棱有角的模样,他的长相,不是很符合现在人的审美,人们似乎更喜欢那种俊秀的白面小生,而对于杨峥这种生得高大,有些锋芒的长相,却不是很欣赏。 杜玉娘却觉得杨峥生得很好,他剑眉入鬓,浓眉大眼,看着就很有正义感啊!特别是他的那一双眼睛,平时看似波澜不惊,但是锐利起来却像寒刃一样。加上平时他的话不多,对着不熟悉的人时,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所以总是给人一种他很不好相处的感觉。 但是方才她却瞧见杨峥笑了,虽然嘴角翘起的弧度很小,可是他的眼睛里是盛着笑意的。 这样的杨峥,看起来很温暖,很美好。 杜玉娘浅笑,只要一想到以后,她和杨峥会一直温暖而又美好的生活下去,她的心里便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恨嫁心情来。 女大不中留?说的就是她吧? 杨峥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一脸希冀的小模样,当下叹了口气,“玉娘,你要是再这样看着我,我怕是真的走不了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心软 杨峥以前一直觉得,他是那种非常有自制力的人。对于这世上的种种诱惑,他能保持本心,甚至是不为所动!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人的一个笑容,一个眼神而沦陷。而这个人,是杜玉娘,是属于他的小丫头。 温香软玉在怀,他脑袋里竟然生出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念头。 “玉娘,你要是再这样看着我,我怕是真的走不了了。”不舍得走,也不情愿走!他恨不能现在就把小姑娘娶回家,捂着她,捧着她,宠着她。 杜玉娘又不是一个真正的豆蔻少妇女,当然知道杨峥这话是什么意思!杜玉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掌心传来的温度热热的,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是红了。 杨峥自然而然的把杜玉娘的手拿过来握住,还轻轻的捏了一下,然后低头小声对她道:“等我帮咱爹把事情办完,我就去信催催我义父,让他过来把日子定下来。” 咱爹~ 杜玉娘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她那一眼,看在杨峥眼里,却是秋波暗送,风情万种。他忍不住捏了捏杜玉娘的手,道:“等我。” 杜玉娘点了点头,知道他这是要走了。 即便再不舍得,也得让他走了。 杜玉娘把手从杨峥的掌心里抽出来,打开大门,将杨峥送了出去。 杨峥怕自己影响杜玉娘的名誉,所以出了门后头也没回的就走了。杜玉娘也理解他,所以立刻就关上了大门,没有上演十八相送的戏码。 送走杨峥的杜玉娘靠在大门上,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她的嘴边一直挂着笑,脸上的红晕还未退去,眸子里亮晶晶的光彩,像秋季山涧里的山泉一般。 杜玉娘的心跳得很快,咚咚咚的,像打鼓一样。唇瓣上似乎还残留着杨峥的气息,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眼里的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 杜玉娘磨蹭了半天,才回了前院。怕刘氏和李氏看出端倪来,还特意打了凉水洗了脸。 李氏倒是没说什么,刘氏想说也没有这个精力。杜河清这会儿已经睡得七荤八素的了,根本忘了之前自己让杜玉娘去送杨峥的事。 只有如锦,似乎看出了什么似的,一直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她。 杜玉娘心虚,躲着如锦走!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各自睡下,这事儿才算过去了。 第二天早起,杜玉娘像没事人似的起来忙活,但是她总觉得家里人看她的目光怪怪的。其实人家都很正常,是她自己心虚,所以觉得谁都不正常。 到了下晌,杨峥又来了,他直接把杜河浦埋的东西摆到桌子上,推给杜河清。 “叔,这个是我从那棵松树里挖出来的东西。我没看过,您打开看看,东西对不对。” 杜河清摸着那个盒子,心情复杂,不过还是依着杨峥的意思,把那个盒子打开了。 房契,地契,都在里头,用油纸包了好几层,保存得很好。里头还有一些散碎银子,还有两小串铜钱。 这就是杜河浦的全部家当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之前那么维护那个孽子,后来居然对他有了防备之心,还把家里值钱的东西给藏了起来。 大概也是伤透心了吧! 杜河清默默的将房契,地契等文书收好,对杨峥道:“你跟我去一趟县里。” 杨峥愣了一下,不过随之而来是感动和欣喜。他明白,杜河清是真的把他当家人看,才会让他跟着一起去。 “好,现在就去吗?我去叫车。” 杜河清点了点头,嘱咐刘氏给他拿些盘缠。 这会儿,杨峥已经去雇车了。 刘氏一边给杜河清拿钱,一边道:“你可真敢使唤人!”竟是不满意他指使杨峥做事的样子。 杜河清只道:“那是我女婿,我指使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夫妻俩没有背着人,杜玉娘把这话听得一清二楚,不免又有些高兴了。如锦看她一边摘菜,一边傻呼呼的笑,就暗暗翻了个白眼! 女人啊,一旦有了心上人,就会头脑不清楚了。 杨峥雇了辆马车,载着杜河清朝着县里驶去。路上,杨峥向杜河清讲述了自己的去杏花沟的过程。 他的脚力很好,一路上专挑小路走,也没有人见到他进村。 等天色暗了,他就上山了,按着杜河清的说的,一路找到了杜老爷子的坟前。他先是给杜老爷子磕了两个头,随后才找到那颗老树,把东西挖了出来。 杨峥抱着盒子下山的时候,还抽空去了老宅一趟,结果他发现老宅里漆黑一片,根本没有人。 杜十一不知去向。 杜河清听了,不免又咬了几下腮帮子,却也没说什么。 两个人一路沉默着,谁也没有去打破这份安静。到了县衙以后,杜河清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之前的那个衙役,直接问他自己可不可以替杜河浦交保钱!是不是赔了钱以后,杜河浦就没事了。 那衙役哪里懂这些,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是帮杜河清找了一个小吏,问了杜河浦的事。 杜河清也懂规矩,他不过是个小民,哪儿有平白让官爷们帮他问事的,所以很大方的给对方塞了一个银锭子。 那人收了钱,倒也痛快,直接回复了他。受害人家属要追回银子,只要把这笔银子补上,再受三十大板,人就可以出去了。 杜河浦虽没有犯什么实质性的罪行,但是毕竟动了受害人的银子,肯定是要受到责罚的。 杜河清一听说要打板子,当下轻轻地哆嗦了,想了想,还是决定跟杜河浦商量一下。 大牢之中,杜河清把自己打听到的事儿跟杜河浦说了。 杜河浦点了点头,就算是挨顿打,也比一直留在这里强。 杜河清没说话,去帮杜河浦打点了。 交了银子,又上下打点了一番,无非是想让杜河浦少吃一点苦头罢了!板子抬起,落下都是有讲究的,有些伤看着厉害,实际上养一些日子就没事了。三十个板子听着不多,但若是想要人命,也足够了。 杜河清做完这些以后,就出去等着了,杨峥一直跟在他身边,能看得出来,未来岳父,到底还是心软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了断(一) 未来岳父心软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杨峥微微皱了皱眉毛,思量着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办! 杜家的事,他早有所闻。 杜家二房做的那些事,就没有一件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杜安心心狠手辣,自私自利,祸害他自己的家人也就算了,还多次把主意打到杜玉娘的头上,这就有点不能忍了。 以前杨峥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管这些事,但是现在他是玉娘的未婚夫,若是再有人想要算计玉娘,他是一定要管到底的。杜家两房断了亲,杜安兴若是作死,那么自己倒是不介意送他一程。 想到这里,杨峥微微眯了眯眼睛,周身上下都散发着冷硬的气息。 杜河清正在想事,突然觉得四周冷嗖嗖的,手臂上起了一堆的鸡皮疙瘩。他本能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然后向四周看了看。 骄阳似火,没吹风,也没下雨,怎么觉得有点凉呢! 再一看杨峥的表情,杜河清多少就明白过味儿来了。 敢情这小子是怕自己心软,再认回杜河浦这个弟弟啊! 杜河清失笑了一声,问道:“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杨峥点了点头,一点也不客气地道:“以前你们的事,我也听过一些,玉娘受了不少委屈!叔,杜河浦就算是悔过了,但是也晚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警告杜河清不要心软,因为杜河浦不值得。 “你这个臭小子,还没把玉娘娶到手呢,就敢威胁她老子啦?”说实话,杨峥这话说得确实有点过,但是杜河清不傻,杨峥护着杜玉娘的意思很明显,分明是怕那丫头以后再吃什么苦头。 虽然这小子的口气让人听着很不爽,不过他护着玉娘的那一番心思,却是当真难得。 “叔,我这是实话实说!”就算未来岳父大人糊涂了,有原谅二房的打算,他也有办法让二房永远离开杜玉娘的视线! 悄无声息的处理掉几个人,太容易了。只不过他不想让杜玉娘担心,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时,他是不会下手的。 杜河清叹了一口气,脸上神色不太轻松。 “说实话,我刚才,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心软!”杜河清颇为无奈地道:“我们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无话不说,长大后感情也一直很好。老二生下来就瘦,比猫崽子也大不了多少,那时候我娘常说,没想到能把他养活,养大。“ 杨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听着。 杜河清又道:“大概就是因为他身体的缘故吧!从小我就让着他,家里的活我抢着干,有了什么好东西,也都让给他。我爹娘都是很善良的人,觉得我们两兄弟这样兄友弟恭的相处,挺好的。” 可惜他们都没有想到,杜河浦娶了张氏以后,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耳根子软也就算了,做事也没有个主意和章法,被张氏唬得一愣一愣的,还不知道自己掉进了坑里。 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张氏还不敢放肆,后来老爷子死了,张氏的脾气也渐涨。 那时候大房和二房分开过日子,矛盾少,加上茶寮挣的钱都进了张氏和杜安兴的口袋,这娘俩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矛盾虽然不断,但都是些小事,一家人都是抱着家和万事兴的想法过日子,所以倒也相安无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房人的关系变得水火不融了呢? 杜河清想了想,方才想起,好像就是杜安兴赌钱的事情被暴出来以后,一切就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杜河浦生了个好儿子啊!要不是他,事情无论如何也发展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也知道,很多事情都是无法改变的,回不去了……”他现在已经是四十开外的人了,到了他这个岁数,也没有啥事是他想不明白的了,所以说,他虽然有些心软,但是理智还在。 “这次以后,我们就再无关系了!我做这些,也就是想把宅子回来!安顿好他以后,从此我们再无关系。” 杨峥听了杜河清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后,脸上的表情才松了一些。 就在这时,突然有嚎叫声传来,仔细听,还能听到那声音是两个人的发生来的,似乎是一男一女。 杜河清没说话,只是想宅子既然收回来了,他们夫妻二人就没有回去的理由了。但是他们这样,能去哪儿呢! “杨峥啊,找个大夫吧!再问问附近哪儿有租房子的地方!”他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杨峥没反对,这点事情对他来说,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很快,杜河浦和张氏就被人扔了出来。 因为使了银子,所以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 张氏哼哼唧唧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杜河浦的神智还是清醒的,额头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脸上白得像张纸似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两个人趴在地上,狼狈至极。 杨峥拉着一辆平板车,把杜河浦和张氏二人拉到了他租下的小院之中。这里比较偏僻,房屋质量也不太好,但是好歹是个栖身之所,总算是有个落角的地方。 杜河清把杜河浦扶到了一旁的木板床~上,让他趴着。至于张氏,则是请了个粗壮的妇人来帮忙,同样是让她趴在床~上。 张氏哼哼两声,跌入一片黑暗之中。 大夫很快就来了。 杜河清和杨峥就躲了出去。 张氏伤得比较重,她到底是个妇人,身体的底子不如杜河浦,几板子下去,人就不大好了。杜河浦的伤则是轻一些,以至于到现在都是清醒的,那种皮开肉绽的痛楚,扩散到了周身每一处,好像连呼吸都是痛的。 大夫让那婆子给张氏上药,自己则是亲自动手为杜河浦上药。 “这是药方,按着上面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服下即可。”大夫把药方递到了杜河清手上,还道:“里面那位病人,请你进去说话。” 杜河清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药方递给杨峥,朝大夫拱了拱手,才进了屋。 第四百二十五章 了断(二) 屋里的视线不算太好,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药味和血腥味儿。 杜河浦虚弱地趴在床~上,不时的哼唧两声。 真疼啊!皮开肉绽是什么感觉?他这次算是体验到了!那板子拍在他身上,没几下就将皮肉打开了,他身上火辣辣的,被打的地方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那三十板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下来的。 杜河浦不知道,杜河清是使了钱的,若非那些衙役手下留情了,他这条命怕是就要交待在那里了。 杜河清走进来时,杜河浦非常费力的打量着他。 大哥比他生得高大,英俊。 自小他就觉得,老天是极不公平的。明明都是同一个爹娘生的,可是老大长得结实,模样也不错!他呢,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生得又黑又小,个子始终也没长起来。 外貌相差悬殊也就罢了,偏偏自己运气也不如他。 杜河浦想起往事,鼻子发酸,暗想着,难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大就能生出像安康那样老实本分又孝顺的孩子,就能生出像玉娘那样水灵,像虎子那样聪明的孩子?而他,就只能生出像十一那样的不孝子来? 杜河浦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杜河清站在床边上,远远没有说话。 杜河浦把头埋进双臂之中,好半晌才抬起头来,“谢谢了。”他没叫大哥,心里清楚这辈子的兄弟情分到了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杜河清就把之前杨峥挖出来的那个盒子递给了他,“你的银子,还有卖房子剩下的钱,都在里面了。房契,地契,我都已经拿走了,你看看吧。” 杨峥去抓药了,顺便办过户。房子和地很快就会落到杜河清的名下,按上官府的大红印,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杜河浦只道:“我,我信得过你。”他很虚弱,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就算是趴在床~上,也一副好像随时能晕过去的样子。 杜河清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太好受,但是就像杨峥说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即便是后悔也晚了。 “这房子,我付了三个月的租金。雇用了一个妇人,让她帮着侍候张氏一段时间,给你们做做饭什么的!我只付了一个月的钱。”一个月以后,他们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应该就能自理了。 杜河浦听了,心里十分不好受,但是他一直垂着头,什么表情也看不到。 “大夫开了方子,一会儿药拿回来,就让陈嫂子帮你们熬了。”杜河清说到这里,语气也有些不自然,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张口,因为只要他一张口,肯定就会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杜河清眨了眨眼睛,把意泪逼了回去,好半天才道:“保重吧!”说着,转身出了屋子。 杜河浦嚎啕大哭,那声音里包含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回去了的路上,杨峥一直都在打量着杜河清。 他在装睡,靠在车厢上,闭着眼睛,气息有些不稳,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他未来的岳父大人,也算挺有魄力的,不管咋说,他守住了本心,没有动摇去管二房的事,这一点让杨峥很满意。 如今老宅和那些地已经过到了杜河清的名下,看在手足一场的份上,二房也安顿妥当了,一切也就应该回复平静了。 杨峥没有再去想这件事,而是学着杜河清的样子,靠在车厢上假寐。 等翁婿二人回到桃溪镇时,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铺子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一抹昏暗烛光在柜台上轻轻的摇曳着。 正准备打烊呢! 杜安康见到二人回来,连忙迎了上去,“爹,还顺利不?” 杜河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径自拉出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整个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十分虚弱的样子。 杨峥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他能理解未来岳父的心情,不管怎么说,那是他的手足,可是今天过后,他们就成了陌路人。 反应太大了。 后边大概听到了动静,李氏和杜玉娘不约而同的赶过来,想要探听结果。 杜河清就一一交待:“使了钱,人放出来了,不过还是挨打了,只是皮肉伤,没啥大事。” 李氏沉默了。 杜玉娘偷偷看了杨峥一眼,后者微微摇了摇头。 “我给他们租了一个小院,交了三个月的房钱。他们现在不能下地,我又雇了个大嫂照顾他们。大夫请了,药也抓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没事了。” “宅子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氏终于问了这么一句。 杜河清就把在衙门重新办理的房契和地契掏了出来。 “宅子以后是咱们的了。”杜河清道:“娘,我想回老宅一趟,把他们家的东西收拾收拾,给他们送过去。我也不是可怜他,就是觉得,他们的东西,咱们还是不要的好。” 这分明就是可怜啊! 杜玉娘看了看李氏,就道:“祖母,左右不过是一些衣裳,粮食,咱们还稀罕他们的东西不成。” 李氏点了点头,脸上颜色好看了些。“行,就这么地吧!康子,给你爹和杨峥做碗面条,估计这两人连饭都没吃。” 她说完这句话,就颤颤巍巍的从椅子站了起来,头也没回的往后院去了。 杜玉娘觉得,李氏瞬间就像老了几岁似的,背也有些佝偻了。 不管咋说,杜河浦都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即便是生气,失望,甚至是断亲,但是听到了他的下场以后,心里肯定还是有波动的。 血脉亲情,又怎么可能是说断就断的呢! 祖母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杜安康去做面条,杜河清和杨峥就着一盘花生米,喝上了。 杜玉娘默默的去了厨房,给两个人炒了一盘土豆丝,一盘大酱炒鸡蛋,两人谁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的喝闷酒。 主要是杜河清心情不好,杨峥完全就是舍命陪君子。 岳父想借酒浇愁,杨峥哪敢不陪着!? 第四百二十六章 来闹事的妇人 借酒浇愁愁更愁。 杜河清的酒量本来是不错的,可是他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酒喝得又急,人自然很快就醉了。 好在他的酒品还算不错,醉了以后便是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不吵也不闹的。 杜安康和杨峥架着杜河清,把他送到了后院。 刘氏忙里忙外的给他擦洗一番,心里头难免生出几分埋怨来。但是刘氏和杜河清,都是本分善良的人,夫妻二人的感情一向很好,刘氏自然也知道他为什么难受,也能理解他。 反正以后跟二房也没联系了,这样也挺好的。 第二天,杜河清毫不意外的起晚了。 还好他们喝的酒不错,宿醉过后,也没有感觉到头痛,只是身体有些绵软,像是使不上劲似的。 刘氏早起就开始叨叨,无非就是说杜河清不爱惜身体,喝起酒来毫无节制,没完没了,一身臭气之类的。 她现在怀着身孕,脾气也比之前大了不少,杜河清不敢招惹她,暗地里给她赔了不少不是。 刘氏也不是那种不依不饶的人,见杜河清态度良好,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杜河清喝断片了,完全想不起来自己醉了以后的事,他问刘氏,“姑爷儿呢,昨晚他在哪儿睡的?” 刘氏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咋的,喝了一顿酒,就认下了?连姑爷儿都叫上了?” 杜河清嘿嘿笑了两声,“那孩子真不错,玉娘跟着他,我也放心了。”接着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粗略的讲了一遍。 “你看他多心疼玉娘,生怕我这边又心软,招惹了二房的烂摊子!而且杨峥见多识广,办事的能力也强,事事细心!玉娘能找到这样的男人嫁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昨天要不是他,事情也不可能那么顺利。 刘氏细细的琢磨了一番杜河清的话,也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她现在看杨峥,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了。 “昨个儿杨峥把你送回来以后就离开了,玉娘说人在镇上有住的地方。”刘氏只道:“我瞧着那孩子最近好像不太忙,也没去走镖。” “清闲点还不好?你不是一直担心他嘛!再说,杨峥也答应我了,以后成亲了,就换个差事,多在家里陪着玉娘。” 刘氏听了这话,喜出望外:“真的?” “那还有假?你就把心搁在肚子里吧!” 杨峥的差事问题,一直是刘氏最担心的问题,眼看着这个问题就要解决了,她自然是欢喜万分的。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话的功夫,杜河清喝了整整半壶的茶,整个人觉得精神了不少,身上也轻松了,他就去前面帮忙了。 杜玉娘正在厨房里忙活呢! 她这个人,就没有享福的命,几天不碰这些锅碗瓢盆的,心里就难受。好像只有闻到了厨房里的烟火气,她才会觉得生活充满希望似的。 杜安康将煮好的面放到托盘上,喊了邱大成一声,让他上面。 邱大成如今已经是一名非常合格的跑堂了,上菜的速度很快,走起路来十分稳当,接待食客也是非常有一手的。 他刚把面给客人放下,正要去收拾桌子,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年约四旬的妇人,穿着一个黑不溜秋的罩衫,头发油油的梳在脑后。她身边站着一个胖姑娘,那姑娘穿了一个花外衫,底下套了一条花裙子,远远看上去,红绿一片,像是唱戏的似的。 两个人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瞧着不像是来吃饭的。 邱大成正纳闷呢,就见那两个人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抬腿就进了铺子。 邱大成皱了皱眉,麻利的走了过去,笑脸相迎。进门就是客,不管什么身份,都不能怠慢了人家。 “大娘,您吃面吗,里面有地方。” 年纪较长的妇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道:“这面馆的老板是姓杜吗?” 邱大成以为她慕名而来,就道:“是啊,我们老板是姓杜,您是吃面还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妇人就哎哟一声坐到了地上,也不管别的,张嘴就嚎上了,“天杀的杜家,养了一个不要脸的小女表子,毁了我闺女的姻缘,不要脸的臭女昌妇,勾~引我女婿,不得好死啊!” 那妇人声音奇大,说出来的话简直是不堪入耳,她一会儿哭,一会儿嚎,像是唱曲的似的,吵的人脑仁都疼。 店里正是忙的时候,她这么一闹,大伙就都不由自主的放下了筷子,朝她看了过来。 那妇人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大骂道:“杜玉娘,你个不要脸的小骚!蹄子,给老娘出来。” 杜玉娘在灶间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人谁啊,一上来就说这么难听的话,她是不是有病,居然说自己抢了她的女婿! 邱大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他上前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说话,赶紧走……”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妇人腾地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冲着邱大成恶狠狠地道:“你是谁,你算老几也敢管老娘的事?你莫不是那杜玉娘的姘~夫不成?怎么,想替杜玉娘出头?你来啊,打我啊,有能耐往这会儿打。”她一边说,一边挺着自己的胸~脯子,往邱大成前面凑。 邱大成只是个半大的小子,哪里是她的对手,他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一连退了好几步。 杜河清和杜安康气得不轻,解下围裙就要往前面去。 杜玉娘一下子把两个人拉了回来。 “爹,大哥,你们不能去,那个女的一看就是能豁得出去的那种人,你们要是被她讹上就糟了!她不要脸,难道咱们也不要脸了?”杜玉娘只道:“这事儿不用你们管,我有办法。” 杜玉娘拿水瓢舀了了一瓢水,风似的出了灶间。 吴氏正在撒波呢,店里围了不少人,除了食客,还有闻声而来看热闹的人。大伙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所以吴氏根本没有注意到杜玉娘。 杜玉娘拨开人群走了过去,将一瓢凉水全都泼在了吴氏的身上。 第四百二十七章 表哥表妹不相识 这一瓢凉水几乎没有浪费,全部都泼在了吴氏的身上。 吴氏被泼得一脸懵~~逼模样,她的头发全湿了,湿乎乎的贴在脸上,衣服上也湿答答的。她的上半身就是重灾区,底下裤子还好,只有一些水痕,并不影响什么。 吴氏这个样子实在是太狼狈了,周围的人瞧见了,都不免捂嘴笑了起来。要怪就怪她方才说话太难听,旁边的食客听了都想替杜玉娘打抱不平,这会儿见了吴氏的狼狈样,他们当然有理由高兴了。 吴氏的怒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她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拿袖子在脸上蹭了两下,这才冲着杜玉娘大骂,“你这个……” 嘭~ 杜玉娘直接把手里的水瓢扔了过去,正好砸到吴氏的脑袋上。 她才没有兴趣听这个老女人骂街呢,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吴氏痛得捂着脑袋大叫,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瞪着杜玉娘。 杜玉娘模样生得好,加上她的年龄也对得上,吴氏一下子就猜到了你的身份。 “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女表子,是你抢走了我女儿的亲事!你这个狐狸~精,要不是你,我家小妮怎么会被退亲!”吴氏的指责,让周围人都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跟着吴氏一起来的那个胖丫头,脸上露出了几分委屈的模样,她悄悄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睛里立刻浮现出少许的泪花。这副活脱脱有口难言的样子,当真误导了许多人,让人们以为杜玉娘真的做了那种不要脸的事情。 这样赤果果的指责,这样笃定的态度,若不是确有其事,谁会把这样大的罪名胡乱扣到别人头上? 周围人都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杜玉娘,他们虽然觉得杜家人品性不错,但是吴氏的态度和齐小妮的表演实在是太卖力了,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就相信了几分。 这时候,杜河清和杜安康也出来了,他们站在杜玉娘的身后,对吴氏母怒目而视。 杜玉娘瞧了吴氏一眼,再瞧了瞧齐小妮,心里突然有点明白了。 这两个人,该不会是杨峥他娘~的娘家人吧? 杨峥说过,他娘一心想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他,当初为了这个事儿,齐氏还给杨峥下过药,为的就是能够让他乖乖就范。不过最终杨峥还是识破了齐氏的伎俩,离家出走了。 这两个人,应该不会是听说自己跟杨峥定亲了,所以就眼红找上门来了吧? 估计是被那八百八十八两的聘礼急红了眼。 “抢你女儿的亲事?”杜玉娘讥笑一声,“你是谁啊?” 吴氏一听,当下道:“我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抢了我女儿的亲事!抢了我的好女婿。” “笑话,我用得着抢你女儿的亲事?”杜玉娘上下打量了齐小妮两眼,脸上的讥讽之意就没退下去过,“你女婿是谁啊?敢说出来吗?能看上你闺女的人,眼睛得多瞎啊。”说完,她还故意白了齐小妮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瞧不起齐小妮。 看着杜玉娘嚣张的态度,齐小妮哪里还能忍得住,她忍不住道:“我未婚夫是杨峥,前些日子你跟他订亲了,还抢了本属于我的聘礼,你这个女人,实在太恶毒了。”她情绪有些激动,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看起来有点吓人。 这个齐小妮生得其貌不扬,因为太胖了,所以五官都挤到了一起,也看不出什么模样来。杨峥能看上她?除非他瞎了! “杨峥是你未婚夫?”杜河清皱着眉头,当下道:“胡说八道!那是我女婿!” “还不是你们硬抢的?瞧瞧你闺女那副骚~狐狸的模样,要不是她,杨峥都跟我闺女成亲了。” “我呸!”杜河清啐了她一口,接下来就不知道说啥了,他到底是个男人,泼妇骂街这种事情,他哪里做得出来。 杜玉娘笑了笑,扬声道:“爹,你也不用跟她生气,我知道她们是谁!” 杜玉娘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猜测。 不少人都在想,杜玉娘抢人家未婚夫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对方言之凿凿,说的那么真!如果是,为何杜玉娘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呢? 吴氏和齐小妮相视看了一眼,都是有些慌张。不过她们却觉得,杨峥未必会把那件事跟杜玉娘讲,不管怎么说,这对杨峥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知道?”杜河清一头雾水。 杜玉娘笑了笑,道:“杨大哥说过,没断亲之前,他娘齐氏想让他娶齐家的女儿,也就是齐氏娘家哥哥的女儿。杨大哥不同意,齐氏就联合他大哥,以死相逼是不是?” 齐小妮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杜玉娘居然知道这件事。 “杨大哥怎么会娶一个千方百计,不择手段想要算计他的女人呢?”杜玉娘笑了笑,“你说我抢了你的未婚夫?杨大哥自始至终都没有跟你见过面,他怎么可能是你的未婚夫?” 齐小妮到底只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姑娘,被杜玉娘这么一顿抢白,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当下大声道:“谁说我们没见过面,我六岁的时候,我们还见过一次呢!” 噗嗤! 杜安康实在没忍住,六岁的时候见过一面,就成了你的未婚夫了?要不要这么搞笑? 吴氏拉了齐小妮一把,上前一步道:“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个孩子的亲事,是双方长辈定下的,他乐不乐意有什么关系?一样是要成亲的。” 杜玉娘眼皮微暗,心想这个吴氏倒是有备而来。 “双方长辈?”杜玉娘挑了挑眉毛,唇边挂上了一抹浅浅笑意。 吴氏被她这个笑容晃得有点眼晕,就在她脑袋有点短路的时候,杜玉娘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杨大哥跟家里决裂了,他和齐氏断绝了母子关系,这事儿你不知道吗?这件事可是由族长做主的!你现在说什么双方长辈,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 吴氏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件事,他们是事后才知道的!要是早知道齐氏会做这样糊涂的事情,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要阻止的。 杨峰就是个废物,为了救他而放弃杨峥,这绝对是一个十分不明智的举动。 “还不是你这个贱蹄子?要不是为了你,杨峥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吴氏眼珠一转,就想到了一个办法,“是杨峥的母亲不喜欢你,为了你,母子二人决裂了。你就是个搅家精啊!要不是你,他们母子怎么可能反目?你这个女人,简直就是蛇蝎心肠,你还要不要点脸了?” 看热闹的人非常多,其中不乏有一些深受婆媳关系困扰的人,听了吴氏的话,看杜玉娘的神色就不太好了。 家里有个漂亮会作妖的媳妇,确实让人高兴不起来!漂亮媳妇会把儿子笼络住,然后母子反目。 周围的人小声议论着,无非就是说杜玉娘的不是,什么狐媚子啦,挑拨人家母子关系啦等等。 这些都是客气的!比这难听的声音也是有的。 杜河清气得直跳脚,额上青筋暴跳,像是随时随地就要爆炸似的。 杜玉娘则是平静的多,这母女二人跳出来,不就是不甘心,想要获取好处吗!她们这样做,分明是受人指使,而幕后主使是谁,杜玉娘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齐氏! 那个恶毒的老女人,根本不配为人母!她轻贱杨峥,不但要将他踩到泥里去,还要让这对母女来恶心他! 杜玉娘的脾气是很好的,经历过那样大风大浪的人,一般的闲言碎语根本伤不了她。但是这些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作贱杨峥。 齐氏现在这么做,无疑是在告诉杨峥,即便他们断亲了,但是自己始终都是那个能摆布他的人,应该她是他的娘! 凭什么!? 齐氏对杨峥,从来只有恨意,没有一丁点的关怀和爱。她想压榨杨峥所有的价值,甚至是要他的命,这样的人,凭什么想掌控杨峥,又凭什么算计他! 杜玉娘很生气,但是她生气的时候,往往是平静的。 “杨大哥跟齐氏的恩怨,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杜玉娘冷笑连连,“或许这件事应该从杨大哥还是个胎儿的时候讲起?” 吴氏刚要说些什么,杜玉娘又道:“齐氏身为母亲,可曾尽过一丝一毫的责任?她三番五次想要把杨大哥害死,甚至让不到十岁的杨大哥去挖水渠,这些事儿你怎么不说?” 周围的人听了,脸上皆是露出震惊的神色。 挖水渠是个什么活,大家心里一清二楚!特别是冬天的时候,成人都得丢了半条命,让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去挖水渠,这简直是丧心病狂啊! “齐氏让你们来恶心杨大哥的是不是?” 吴氏连连摆手,她这会儿心里有点慌张,不也相信杨峥竟然把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都说去了。 这是多么丢人的事啊,换了是她,打死也不会往外说的。 “杨大哥以前从来没有定过亲,齐氏为了逼他娶你女儿,多次给杨大哥下药,想要害死杨大哥,你以为这事儿我不知道吗?要不是杨大哥闻出菜饭的味道不对,假装中招跑掉了,他这会儿是不是就要让你们害了?”杜玉娘猛然提高声音,大声道:“你们两个是帮凶,想要帮着齐氏谋害杨大哥,我要抓你们去报官。”说着,她竟然伸出手,朝着吴氏抓去。 吴氏有些害怕,杜玉娘的眼神太过犀利,让她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几分畏惧感,所以她本能的躲开了。 “不是的,不是的。”吴氏急忙摆手。 是齐氏说,杨峥不认她这个娘了,还拿了那么多银子去娶了别的女人。齐氏说,这些钱本来应该都是齐家的,应该是小妮的聘礼。 吴氏动心了,一想到八百多两的聘礼,她的口水都要淌下来了,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在? 齐氏是杨峥的母亲,自己是杨峥的舅母,两个孩子成亲,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吴氏根本没有想到,杜玉娘会这样冷静的反击,一针见血的认清她们的身份。 杜玉娘就又去抓齐小妮。 齐小妮的胆子很小,脑袋也不是很灵光,被杜玉娘这么一吓,便不打自招道:“那不是毒药,我们不想害死他,不过是想让他跟我生米煮成熟饭罢了!谁知道他居然半路跑了!是姑母说,杨峥有很多钱,只要我们把杨峥的名声闹臭了,你们的婚事也就自然黄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嫁给他了。” 她实在是吓坏了,她只是想要个相公,不是想杀人啊。 众人哗燃,真相大白了。 杜安康看向齐小妮的眼神,你是看傻子一样。 “说来说去,你们根本就是骗子!”杜安康大怒,“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真是够不要脸,竟敢打这样的主意!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围观群众的指责声,像刀子一样飞向吴氏母女,大家指指点点的,场面再度变得混乱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杨峥突然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杜玉娘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你怎么来了?”她有些担心地看了杨峥一眼,生怕杨峥会被这对母女的无耻给气到。 “怎么了?”他眉毛微皱,寒刀般的眼神在吴氏和齐小妮的身上扫过。 大伙七嘴八舌的,他只听到了大概,具体发生什么事,并不清楚。 齐小妮见到杨峥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随即马上认出了杨峥。 虽然两个人只是在小的时候见过,但是杨峥从小生得就与众不同,在乡下,像他那么好看的人还是很少见的。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五官几乎没怎么变,细看之下,很快就认了出来。 “表,表哥……”齐小妮不受控制的走上前去,想要跟杨峥套套近乎。她觉得自己心跳的好厉害,好像要飞出来了似的! 杨峥看了齐小妮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你是谁?” 第四百二十八章 齐家 你是谁! 这三个字,化成一只巨掌,狠狠的扇了吴氏和齐小妮一耳光。 人家根本不认识她啊! 与此同时,齐小妮也是一脸的伤心,他居然不认识自己了! 齐小妮欲说还休,脸上扭捏的表情让人作呕。她长得那么庞大,模样又是极普通的,却偏要故作娇痴之态,让人看着,生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说,还直反胃。 杨峥拉着杜玉娘退后一步,远离齐小妮,“我不认识你,离我远点!” 瞧瞧,还说杨峥是她的未婚夫,人家根本就不认识她! 齐小妮又羞又臊,却不甘心。 那样好的杨峥,本来应该是她的,凭什么让这个女人捡了便宜?难道就是因为她生得好看吗? “表哥,你忘了我们小时候的事了?我是小妮啊!”说着,她又要上前,想要跟杨峥离得近一点,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样子。也许这样,表哥就能认出自己来了呢! 杨峥对齐家的人,从来没有好感。齐小妮这样做,根本讨不到半点便宜,只会让杨峥更痛恨她。 杨峥狠狠地瞪向齐小妮,眼睛里的寒冰像是要把人冻住一样,原本还想往杨峥身边靠一靠的齐小妮,心里一紧,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怎么回事?”现场那么多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吵和,杨峥也没听明白什么。难得这会儿场面安静了下来,他就问了杜玉娘一嘴。 杜玉娘微微抬起下巴,指了指齐小妮和吴氏的方向,道:“这两个人来店里撒波,骂我是不要脸的狐狸~精,还说你是她的未婚夫,是我抢走了她的亲事,说我不知道检点。”事实上,吴氏的话可比这些难听多了,杜玉娘说不出口。 杨峥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看向吴氏的眼神像刀子一样。至于齐小妮,他是连看都不想看!就没见过那样不知好歹的女人。 “她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以前定过亲?”杜玉娘故意扬起头,颇为骄傲的问了一句。 虽然之前齐小妮已经不打自招的说了实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杜玉娘就是想听杨峥亲口说。 杨峥爱死她这副吃酸醋的模样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做什么,只道:“我又不瞎!” 齐小妮听了这句话,整个人如同遭遇雷击一般,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跟那个恶毒的女人一样! 胖胖的脸上,满是委屈和不甘心,那模样,就像是杜玉娘真的抢了她男人一样。 杜玉娘瞧着她那般做作,当真感觉像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恶心。她半点也不想和齐小妮,吴氏这样的人打交道。 “觊觎别人的男人,好玩吗?你们母女贼喊捉贼,很有意思是不是?”杜玉娘顺手拿起身旁桌子上的筷桶,朝着齐小妮扔了过去,筷子稀里哗啦的散落开来,把齐小妮吓了一跳。 “做出这副被欺负的样子给谁看,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杜玉娘怒声道:“到底是谁让你们来的?” 齐小妮不敢去看杜玉娘,“真,真是不知道你说什么……” 吴氏连忙上前来,抓着齐小妮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你喊什么喊?有什么了不起的?” 杨峥站到杜玉娘的声音,盯着吴氏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吴氏不说话,她心里没有底气,但是脸上还是努力维持我是受害人的模样,“你们不要以为这样我们就怕了你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杜玉娘冷笑连连,“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到铺子里诬陷我?杨峥明明是我未婚夫,你却说他是你的女婿,还说他是忘恩负义的人!这个时候你想把自己摘出去,我告诉你晚了!我要报官,告你们恶言中伤,毁我名誉,影响我家做生意,还要告你们与人合谋,意图谋杀!什么都不知道这话,你们去牢里跟官差说吧,看他会不会信你!” 杜玉娘这是在吓唬吴氏和齐小妮!这两个女人的胆子并不大,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见识不多,要不然也不会被人三言两语的哄骗过来了。 吴氏的脸一下子就白了,齐小妮藏在她身后,吓得汗都淌下来了。 这年头,打官司可是大事,要是真的被抓起来,哪里还有命在? “哥,报官,找状师给咱们写个状纸。” 杜安康很快反应过来,知道杜玉娘这是吓唬她们呢! “好嘞,爹,我这就去,你把门关上,千万不能让她们跑了。”杜安康一边说,一边慢腾腾的向门口走去。 屋里围了那么多人,她们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他说这话,也不过是想给这对母女一些压力罢了。 “娘,我不要被抓,我不要坐牢,你快说吧,快点告诉他们。”齐小妮一直长在乡下,对官差和大牢有着莫名的敬畏。本来杨峥带给她的难堪,就让她很不自在了,杜家兄妹两的话,却是直接把她心里的最后一丝防线给突破了。 她不要坐牢,她不想死!那些事情根本不是她们做的,她们什么都没做! 吴氏也比齐小妮强不了多少,她这会儿已经六神无主了,之所以强撑着,是不想让杜玉娘那么得意罢了!实际上,她也害怕得厉害,生怕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抓走。 “李捕快,李大哥,你怎么在这儿?”杜安康在外头夸张的喊着。 李捕快一脸懵~b模样,他是去别的镇子办公差,顺便路过。 他是杜家的食客,之前杜安康也认识他,对他客客气气的,没这么热情过啊! “正好,正好,我家里有点事儿,您看能不能帮忙?”杜安康的声音超级大,超级夸张,屋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吴氏瞪大了眼睛,她透过人群中的缝隙向外看,影影绰绰看到一个穿捕快官服的男子,腰间挎着一柄大刀,正在跟杜安康说话。 吴氏吓得一哆嗦,当时便把齐氏在心里痛骂了一遍,杜家在衙门里有人,这事儿齐氏可没说。 吴氏咬牙切齿地道:“我说,我说,是杨峥的娘让我们来的!就是齐氏。她说杨峥这小子记仇不认她了,还说就算杨峥不管她了,她也要从杨峥的身上扒下一层皮来。齐氏让我们来闹,就是想把你们的婚事闹黄,齐氏说杨峥是他儿子,他的亲事理应是她这个当娘的人来作主的。我们也是被她骗了啊!她还说杨峥出的聘礼钱应该都是我们的,我们一时贪心,就过来了。当初下药的事儿,也是齐氏给我们出的主意,她说等杨峥睡着了,就把小妮跟他关在一起,到时候他要是不娶小妮,我们就告他强~女干……这一切都是齐氏出的主意啊!”吴氏生怕那个捕快会冲进来把她们母女二人抓走,于是嘴皮子利索地把前前后后的事儿一古脑的交待了。 铺子里看热闹的人听了她的话,一下子就炸开了。 这人是多不要脸啊!连这种昧着良心的事儿她也能做得出来!人家小姑娘得罪她了?竟然说人家小姑娘抢了她女婿,这不是辱人名节吗?那个什么齐氏,也是够狠心的,有这么算计自己的儿子吗? “呸~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人家这小伙子一表人才,能看上她闺女?” “娘俩一个德性,都不是什么好人。” “不要脸啊!下~贱!”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吃瓜群众将之前攻击杜玉娘的话,原原本本的奉还给了吴氏娘俩。甚至更犀利,更不留情。 吴氏很生气,可是她毫无办法。 “我全都说了,你可不可以我们走了?”杨峥身上的戾气太重了,吴氏不敢妄动。她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杜家人这么不好对付,早知道杨峥是这个态度,她是觉对不会来淌这趟浑水的! 此时看热闹的人已经把她们骂了个狗血喷头,她们要是再不走,可真就要变成臭狗屎了。 “永远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否则……”杨峥的眼神里闪着最危险的光芒,周身上下的戾气像是炸开了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他没有把话说完,但这种似是而非的威胁,可能更有震撼力。他是习武之人,本来就是很有气场的,吴氏母女哪里受得了他的怒视! 吴氏连忙摆手,“不会,不会,我们再也不来了。” “滚!” 吴氏听这话,心里一松,当下带着齐小妮,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铺子里。 看热闹的人知道是误会一场,也自发的散了。 杜河清却是一肚子的气,看着杨峥也不顺眼起来。当父亲的人,亲耳听到别人骂自己的女儿骂得那么难听,心里会好受才怪呢!更何况,这一切都是杨峥引出来的! 杨峥也无从辩解,只道:“叔叔,这件事是我的不是,连累了玉娘!您放心,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给您一个交待的。” 杜河清哼了一声,接着才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扔给他道:“我头疼,你留下来招呼客人。”说完竟然真的往后院去了。 杜玉娘差点笑出声来! 爹这是公报私仇啊!她简直无法想象杨峥穿着围裙给食客们端面的样子。 杨峥拎着那条围裙,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岳父很生气啊! 再说吴氏和齐小妮,母女二人狼狈不堪的离开了杜家,连口大气也不敢喘,就急吼吼的回了家,生怕杨峥他们反悔追过来似的。 娘俩一进家门,二话不说就倒在炕上喘起气来。赶了一路,她们真的是又累又渴,一下都不想动了。 齐小妮的老子齐山根一见她们这个样子,就知道事情没有办成。 他跟吴氏过了一辈子的日子,太了解吴氏的为人了,如果她成功了,就不可能是现在这副模样了!你瞧瞧这个女人现在这副模样,像丧家之犬似的,一定是把事情办砸了。 “怎么回事?”齐山根口气非常不好。 吴氏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他爹……” 吴氏是齐山根的续弦,两个人的年纪相差了整整十岁!齐山根的原配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折腾了两天才生下一个男孩,孩子刚落地,原配谭氏就撒手去了。 齐山根把孩子养到四岁左右,就娶了现在的媳妇吴氏。 吴氏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可是不管吴氏怎么做,在齐山根的心里,她永远也比不上谭氏,连带着齐山根对吴氏生的女儿和儿子也都不怎么亲,反而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大儿子的身上。 这一点让吴氏很痛恨他,当初吴氏会义无反顾的嫁给齐山根,也是看中了他会过日子,心疼媳妇!谭氏走了那么多年,齐山根都没再娶,说明他是个很深情的男人。 只是吴氏没有想到,谭氏在他心里的位置太重要了,自己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来捂齐山根这块石头,却还是不能将他捂热。 吴氏看着齐山根不悦的眼神,心里委屈的不行,“没办成!” “废物!”齐山根瞪了吴氏一眼,同时把早就躲到一旁去的齐小妮也恨上了。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不是废物是什么。 吴氏听齐山根这么一说,心里的委屈就像潮水一样涌了出来,“他爹,这事儿能怪我们吗?根本就是小妹说得不清不楚!杨峥那小子,根本就不是好招惹的。而且你知道杜家是什么人吗?人家可不是做小买卖的人,家里跟当差的捕快都有关系呢!我们这样送上门去,跟找死有什么区别?这都是大姐的错!” 啪~ 齐山根狠狠的抽了吴氏一巴掌,“是你自己不中用,还怪到小妹的头上!” 吴氏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当着女儿的面被自己的男人打了一巴掌,她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你……”吴氏捂着脸,默默的流下了泪水。 “在你心里,我们娘几个就是多余的是不是?我比不上谭氏,比不上她生的儿子,如今连你妹妹我也比不上了是不是?”吴氏大喊了一声,干脆把手放下,冲着齐山根就冲了过去,“你打死我吧,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第四百二十九章 笑话 吴氏心里,是无尽的委屈和恨意。 这么多年了,她为齐山根生儿育女,操持整个家,没功劳,还有苦功呢!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比她、比她生的孩子精贵呢?死去的谭氏就像是齐山根心里一道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坎儿,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的,都比不上谭氏那个死人! 吴氏的理智,已经不在了!她先是被杜玉娘和杨峥吓了个半死,这会儿又让齐山根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一巴掌,她就是个泥人捏的,也不可能在继续受着这些了。所以吴氏暴发了,冲着齐山根冲了过去。 吴氏常年劳作,身上有一把子力气,一般瘦弱的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齐山根也不是吃素的,他生得十分高大,常年的体力劳动让他看起来十分结实。虽然他比吴氏大了整整十岁,但是他毕竟是男人,在力气方面是有优势的,吴氏哪里是他的对手? 不过齐山根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吴氏,居然会有冲他撒波的这一天,所以毫无防备的他,被吴氏打了好几下,脸上也被抓了两道血痕。不过等齐山根反应过来的时候,吴氏就惨了。齐山根力气大,一只手揪着吴氏的头发便不松手了,另一只手则是狠狠地朝吴氏的脸上扇去。 吴氏被打懵了,不停的转头,没几下脸上就肿了起来。 齐小妮尖叫一声,扑了过去,“爹,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齐山根到底没失去理智,他一把松开吴氏,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摔门出了屋。 吴氏倒在地上,心里一片死灰。 齐小妮扑过去,一边轻声叫她,一边把她扶了起来。 吴氏坐在炕上不说话,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青红交错都是伤,看起来狼狈极了。 齐小妮煮了两个鸡蛋,给吴氏滚滚脸上的伤,她拿鸡蛋一面滚,一面掉眼泪。 从小,齐小妮就知道,爹娘的感情不是很好! 那时候她不懂事,只当别人家都是这样的!这世道不就是以夫为天吗?在乡下,男人打媳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后来她长大了,才渐渐明白过来,乡下男人也有疼媳妇的!只不过因为娘是续弦,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不一样的。 齐山根对吴氏虽然不是很好,但也过得去!像今天这样发疯似的打人,还是头一回。 齐小妮吓坏了,“娘,你别哭了!” 吴氏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小儿子今年才十二岁,叫齐大旺,说起来也算是齐山根的老来子了。现在在镇上做学徒工,一年到头回到家里的次数非常有限。齐山根对这个小儿子还算不错,不管咋说,那是他的儿子,是这个家里的男丁,所以齐大旺在家里也算是有几分地位。 吴氏的大女儿叫齐大妮,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前几年嫁到了隔壁村子里,孩子都已经生了两个了。当年她出嫁时,男方给了不少彩礼,那笔钱齐山根都留下了给了大儿子,所以齐山根对齐大妮的态度也还算不错。 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一年到头能回娘家几次,连吃饭的次数都是有限的。 齐小妮呢!之前齐氏一直想把她嫁给杨峥,故而齐山根对齐小妮也不错,觉得这个女儿好歹能给他换回一些好处来。 如今闹成这样,是齐小妮从来没有想过的。 难道就是因为杨峥看不上她,所以爹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到了娘的身上吗?这跟娘有什么关系。 齐小妮想不通。 吴氏也同样想不通! 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太让她寒心了。难道就因为她们没办成这件事,在他眼中便是一文不值了吗? 难道她们母女加起来,还不如谭那个死人吗? 谭氏已经死了啊,而她们是活生生的人啊! “在他的心里,我们不如一个死人,更不如那个傻子!”吴氏喃喃自语,连靠在她身边的齐小妮都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吴氏说的那个傻子,就是齐山根和谭氏生的儿子,名叫齐大盛。因为难产,这孩子在产道里待的时间过长,生下来的时候智力就有缺陷。只是当时孩子小,生下来的时候一切反应也正常,加上谭氏难产而死,大家忙着安排她的后事,所以没有人发现齐大盛跟别的孩子有什么别的不同。 齐大盛两岁多了,还不会说话,虽然他走路,吃饭都没问题,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孩子是个不健康的。 随着齐大盛的年龄增长,他的智力问题也一点点的暴露出来。 谭氏拼死生下来的孩子是个傻子,这一点让齐山根很难接受。可是,即便齐大盛是个有智力缺陷的人,但是齐山根对他没有半点嫌弃,反而把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有人说他痴情,也有人说他傻! 带着一个痴傻的儿子,有哪个女人愿意再嫁给他呢!这可是一个大大的累赘啊! 吴氏当初要嫁过来,家里人是反对的。 他们家不是那种卖女儿的人家,只希望女儿找个老实本分的嫁的,能过太平日子。 齐山根是个鳏夫,又带着一个智力不足的拖油瓶,实在不是良配! 可是吴氏自己愿意,她觉得齐山根是个好男人,他对亡妻念念不忘,说明他很深情。齐大盛也不是什么难解决的问题,一个傻子,能活到哪一天还不一定呢!他那么喜欢孩子,自己多给他生几个健康的孩子,他一定更加欢喜。 就这样,吴氏义无返顾的嫁过来了! 慢慢的,她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她简直错得离谱! 齐山根是个痴情的男人没有错,可是他的痴情,都给了谭氏!而同样,他的父爱也全部给了那个傻子! 那些自己欣赏的品质,她没有得到没有一分一毫! 吴氏觉得自己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吴氏越想越寒心,越想越生气,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恐怖起来。 齐小妮吓了一跳,“娘……” 第四百三十章 让齐小妮嫁过来 吴氏和齐小妮在面馆里大闹的事,只溅起一个不大不小的水花,很快就过去了。毕竟杜家是被冤枉的,这娘俩纯粹就是不讲道理地往杜家人身上泼脏水,她们自己也承认了。所以,子虚乌有的事情有什么可说的? 这个结果让齐氏很不满意。 没错,吴氏母女去闹事这件事,是她授意的。她就是想让杨峥没有好日子过,就是想看着他和杜玉娘离心离德,最后一拍两散,那才好呢! 只可惜,吴氏母女的杀伤力太弱了,闹了一场,别说伤筋动骨了,人家连点皮都没破啊! 齐氏坐在炕上,不声不响的想着什么。 前一段时间,郭氏闹着要和离。 那时候她一心安抚郭氏,想要让她继续留在这个家里,就没怎么关注杨峥的事儿!可是没想到郭氏铁了心要离开这个家,还把大宝藏起来不让他们见!为了孙子,齐氏只好妥协,让郭氏和杨峰和离,转而把杨大宝接了回来! 老大废了,以后想要有孩子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大宝就是他惟一的根,所以必须得保住。 等杨峰和郭氏和离之后,齐氏才多少听到一些关于杨峥定亲的风声。 齐氏想到杨峥,心里真是恨得要死! 那孽子居然一下子拿出了八百多两的聘礼,听说还有房子,铺子,更别提首饰,料子之类的东西了! 那都是钱啊! 一想到这些,齐氏的心里就火烧火燎的难受!看来这么多年,杨峥可没少跟自己玩心眼,不然的话,那些钱是从哪儿来的? 就在这时,郭大宝走了进来。 “奶奶,我饿了!”郭大宝经过这次的事,也变了不少,原本圆滚滚的身材,也略有些消瘦。转眼他就成了一个没有娘的孩子,而且家里的情况,好像也不如从前了。 杨大宝是个孩子,他虽然不理解大人的世界,但是已经能听明白话了。外头那些人,把他家里的事说得绘声绘色的,说他爹在外头勾~搭小寡妇,被扔进了大牢里,他娘也不要他了。还说以后他二叔就不是自己家里人了,再不会给家里一分钱了。 杨大宝不傻,又怎么会听不懂呢!孩子的心思是细腻,敏~感的,正因为家里出了事,所以杨大宝的脾气收敛了不少,不会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了。 “哟,大宝饿了啊,奶奶这就给你做饭去,啊!” 杨大宝点了点头,要是搁以前,他饿了就得立马吃到东西,晚一会儿都不行,不会像现在这样好打发。 齐氏下炕穿了鞋,去灶间做饭。 早上发的面,这会儿已经发得差不多了。 齐氏把事先切好的茄子,土豆这些东西一古脑的扔到大锅里,又往里面放了一小勺猪油。将大葱切段,大蒜切片扔进去,再添上适量的水,盖上锅盖。 齐氏做完这些,便又蹲到灶炕前去烧火,一边添柴,一边想,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哟,一把年纪了,还要亲自做饭。 等锅里的炖菜好得差不多的时候,齐氏又开始往锅沿两边贴玉米饼子。 等菜做好了,饼子也熟了,杨峰才晃晃悠悠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像干菜似的挂在身上,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换洗了,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味儿。整个人蓬头垢面,打着晃的站在灶间,看起来一点精神气也没有。 齐氏一见他这样,当时就来了气,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杨大宝吓了一跳,手里的饼子差点拿不住,他看了看齐氏,再看看杨峰,眼睛里全是忐忑。 杨峰讪笑一声,道:“娘,我先洗脸,收拾收拾。”说到底,杨峰有脾气不敢跟齐氏发!他现在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没媳妇,又成了残废,若是不哄好了老娘,将来日子怎么过? 齐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杨峥简单梳洗一番,又换了件还算干净的衣裳,这才坐到桌前吃饭。 齐氏没再说什么。 等郭大宝吃完,齐氏就对他道:“大宝啊,你出去玩会儿吧。” 郭大宝其实不爱出去玩,现在村里的小伙伴都不爱和他玩,还总是骂他。但是郭大宝现在懂事了,齐氏说完以后,他就点了点头,一个人跑到家里后面的小菜园子里玩去了。 他一个人玩总行了吧! 齐氏看着郭大宝跑出去,心里十分高兴,这孩子懂事不少啊!以前哪儿有这么听话。 “娘,你把大宝支出去,是不是有话跟我说啊?” 齐氏板着脸,道:“你收拾收拾,去你大舅家一趟。” “去大舅家?干啥?” 齐氏原本是想瞒着他的,但是此时又一想,便改了主意。 “我想跟你大舅商量商量,让他把小妮嫁过来,给你当媳妇。” “齐小妮?”杨峰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娘,那齐小妮长得那么丑,像头猪似的,我不要!” 杨峰骨子里,也是个喜欢颜色的,要不然也就不会出现小寡~妇那件事了。郭氏长得不算顶好,但是模样也算过得去,加上她身段不错,生了孩子也没变多少,所以杨峰对她一直都是如珠如宝的。 像齐小妮那样有点胖,模样连一般都算不上的女人,杨峰是无论如何都看不上的。 齐氏一听大儿子的话,当下怒声道:“糊涂!你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挑三拣四的!小妮好歹是黄花闺女,嫁过来以后至少能侍候你,侍候大宝!我都是什么年纪了?难不成你让我天天喂猪,做饭,洗衣服?” 杨峰一听这话,当下不吱声了,不过一想到齐小妮的模样,他就又皱起了眉头,“娘,齐小妮那样……反正我不想娶她!换个人不行吗?” “哼,换个人?”齐氏咬牙切齿地道:“你和郭氏和离的时候,你那点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现在别人都知道你……”齐氏没再说下去。 郭峰的脸黑得像锅底似的,对,他现在就是废人一个了!虽然零部件齐全,但是他却再也举不起来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眼皮跳 杨峰成了废人的事儿,已经不是秘密了。郭氏当初闹和离的时候,就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杨峰不是男人,不但举不起来,心里还变太,每天晚上都换着花样折腾她,可惜啥事儿也办不成,恼羞成怒以后,就会打人。 杨峰现在可是名人了,当时看热闹的人不少,把郭氏的话全都听进去了,而且郭氏身上确实有伤,还是那种受了折磨以后才会留下的伤痕,大伙瞧了就更相信她的话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现在这附近十里八村的人,哪个不知道他的事?都在背地里笑话他是个太监呢! 杨峰也正因为这个,所以一直沉迷于喝酒,大门也不出,为的就是不去面对别人的闲言碎语。他无法承受外面那些话,所以选择了逃避。 但是此时这件事由他的亲娘提出来,杨峰就是想逃避,也逃不脱,只能面对。 “你说你这个样子,谁还能敢嫁过来?家里要是没个女人,像什么样子?” 杨峰闷闷不乐,但是不得不承认,娘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那,那大舅肯把小妮嫁过来吗?”明知道是个火坑,还把自己的女儿推进来,那不是傻子吗? 齐氏只道:“你说呢?” 杨峰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不成气侯是真的,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一个人! 从小到大,大舅对老娘可以说得上是言听计从了吧!不为别的,就为小时候,自个儿老娘救过他的命! “对对对,老娘出马,哪儿有搞不定的事情!”杨峰先是乐了一会儿,随即想到齐小妮就要嫁过来了,心里顿时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 他有的选吗?没有! 这个家里必须有个女人,一来可以帮忙料理家事,照顾他们这一家子老老小小;二来这齐小妮,就是一块遮羞布,也可以让别人瞧瞧,他能娶到媳妇,那就是个正常的男人。 这是杨峰安慰自己的理由,他别无选择。 “那,那行吧,我现在就去!” 齐氏见他自己想通了,就点了点头,嘱咐他道:“你去了以后,只管把你大舅叫来,别的不要说!” 杨峰知道轻重,收拾了一下,就去了连山屯。他专挑小路走,尽量背着人,好在这个季节田地里的活儿多,路上还真没几个闲人,杨峰很顺利的就找到了齐家去。 齐家院子大,前后两趟房子,看起来像是地主老财的家。 原来齐家是个什么光景?如今齐家又是什么光景?虽然齐家的房子没有他家的房子好,但是在这连山屯也是数一数二的气派了。 杨峰熟门熟路的绕到齐家,轻轻一推,就推开了大门。 门没拴。 齐山根在厢房陪着大儿子呢! 齐大盛智力不行,生活勉强能自理,这么大岁数也没个媳妇。齐山根怕自己将来不在了,这个儿子就活不下去了,所以特别偏疼他。 杨峰进屋时,齐山根正在看齐大盛摆弄他那些石子。 齐大盛虽然是个傻子,但是他跟一般的傻子不太一样。他从来不哭不闹,也不打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别的事都与他无关一样。 杨峰进屋时,先是跟齐山根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齐大盛。 每次看到齐大盛,杨峰都觉得很惊奇,他不是没有见过傻子,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像齐大盛这样安静,没脾气的傻子。几个石子而已,他能连续摆弄几天,一点也不觉得腻烦。也没有哪家的傻子像齐大盛这样干净的,那些人大多面相丑陋,身体有这样那样的不协调,但是齐大盛没有那些毛病!他看起来就是个正常人,只是不爱说话罢了。 “小峰,你不在家养着,跑过来干啥啊?”齐山根很不喜欢他打量自己儿子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似的。 同样,杨峰也不喜欢齐山根说的话,什么叫在家养着?他这是暗示自己不行吗? 杨峰想起齐氏的嘱咐,难得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哦,是我娘嘱咐我,让你过去一趟。”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齐小妮走进来,怯生生的站在门口。 杨峰扭头一瞅,心里头那咱膈应的感觉又涌了出来。 齐小妮长得太丑了,她那腰身比家门口的老杨树都粗,脸盘像块大饼子似的,五官迫不及待的挤在一起,下巴上的肉,像是要淌下来似的。 杨峰连忙转过头去,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之前好不容易想明白的道理就白想了。 “你来干啥?”齐山根的口气不太好,之前虽然打了吴氏,但是他的气还没有消。 齐小妮畏缩了一下,才道:“娘让我过来看看,看表哥留不留下来吃饭,好,张罗一下。” 杨峰连忙摆手,“不用,大舅,我就是过来跟你说一声,我不吃。” 齐山根的脸色似乎好了很多,他只道:“我一会儿套车去你姑家,小峰跟我一起走。” 齐小妮应了,转身离开。 “娘,表哥是来送信的,爹说要去我姑家。”齐小妮道:“他们不吃饭。” 吴氏没说话,支起耳朵听着。 齐山根在套车! “你姑让你爹去干啥?” “不知道,我表哥没说,我没敢问。”齐小妮想起齐山根发狠时的样子,不由自主的打个哆嗦。 吴氏倒不反对齐山根去找齐氏,他们兄妹感情一向很好,而且这么多年了,齐氏没少帮衬着他们过日子,对他们家确实是很不错。 虽然今天这事,吴氏想起来就忍不住要骂齐氏几句,觉得她没安好心,但是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到齐氏头上去。难道就因为这一件事,两家从此就不走动了?她同意,齐山根都不会同意的。 “算了,他乐意去就去吧!反正那个傻子指定也是跟着他去的,说不定还要住一晚上呢!” 齐小妮吓了一大跳,惊慌地道:“娘,你小点声!”要是让爹听见了,那事可就大了。 吴氏冷笑一声,心想,本来就是傻子,还不让人说了! 吴氏的理智还在,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齐小妮松了一口气,右眼皮却一下一下的跳了起来! 第四百三十二章 兄妹 齐小妮的右眼皮不停的跳着,她没放在心上。齐山根动手打了吴氏,她这心里头乱糟糟的,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齐山根套好了车,招呼也没打一个,就驾车带着齐大盛和杨峰去了三里坡。 等骡车进了杨家院子的时候,齐氏把晚饭都做好了。 杨峰折腾了一路,早就饿了。但是还是帮着齐山根卸了车,又给骡子喂了草料。 他的举动,倒是让齐山根有些吃惊,不过想到最近发生在杨峰身上的事,齐山根倒也释然了。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要是再不长点心,可真就是个棒槌了。 杨大宝看到齐山根,老老实实的叫了他一声:“舅公。” 他甚至还跟齐大盛打了招呼,“大舅。” 当然,齐大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根本不会回应杨大宝的。 齐山根挑了挑眉,真不想到,连杨大宝这孩子都长进了!这可真不容易啊!若是闹了这么一出事,能换回这爷俩的回头,倒也不算是一件坏事了。 爷几个进了屋,洗手吃饭。 齐氏见了齐大宝,亲热得不得了,嘘寒问暖不说,还亲自给他洗脸,洗手。 齐氏对这个孩子一直很好,杨家人见怪不怪。 大家落座,准备吃饭。 齐大盛就坐在齐氏身边,齐氏给他夹菜,“大盛,多吃点啊!” 齐大盛依旧不说话,不过端着碗吃饭,特别安静。齐氏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一点也不挑。 齐氏十分欣慰,不由得道:“大哥,你把这个孩子带得很好。” 齐山根看着齐大盛,眼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没娘的孩子可怜,要是我不多疼他一些,他咋办?” 齐氏没说话,只是给齐大盛夹菜,看他吃得香,比自己吃还要高兴。 “大舅,咱爷俩喝几杯?”杨峰出事以后,对酒特别亲,好像只有喝醉了,他才会觉得人生还有光明在!如今他没了媳妇,家里的财神爷也跑了,又变成了一个不能那啥的废物,若是连酒也不能喝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大概也是了解他的苦闷,齐氏才没拦着他喝酒。不过,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只要人没死,就得向前看。 更何况,杨峰还有大宝呢!就算不为了他自己考虑,他也得为大宝考虑啊! 齐山根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看了齐氏一眼。 齐氏眼皮都没抬一下,“喝点吧!” 杨峰乐坏了,美滋滋的把酒壶拿过来,给齐山根斟满,又给自己倒上了。 齐山根和杨峰碰了一下酒杯,杨峰迫不及待的将手里的酒都喝光了, 杨大宝吃完饭,就老老实实的去睡觉了。小孩子正在长身体,基本上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 齐大盛是成年人的身体,小孩子的灵魂,杨大宝睡下没多久,他也睡着了。 齐氏守在他身边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去了。 齐山根和杨峰还在喝。 齐山根倒是没喝多久,杨峰这会儿已经醉了,身体不停的打晃了,可是他还是想喝酒。 齐山根也没劝,就由着他喝。 没过多久,杨峰就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齐山根喊了他几声,他都没动。没办法,只好扶着他,把他送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了。 等安顿好一切,夜也很深了。 漫天繁星,虫鸣之声不绝于耳。 “有西瓜吗?解解酒。” 齐氏默默地起身,去切了西瓜,递到齐山根手里。 地里的西瓜长得不是很好,个头不大,皮也不薄,但是切开一看,瓤子倒是红通通的,瞧着就很甜。 齐山根拿着一块西瓜,也不吃,打量齐氏一眼,听着外头传来的虫鸣之声,心情竟然十分惬意。 “小时候,咱们也是这样,坐在院子里,吃西瓜,听蛐蛐叫,那个时候,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齐氏没说啥,只是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厌恶的神色。对齐山根来说的美好回忆,对她来说,都是十分痛苦的! “秀杏~”齐山根叫了一声齐氏的闺名。 齐氏马上瞪了他一眼,可是齐山根确觉得,这一眼十分温柔,甚至带着几分妩媚~ 齐氏不再年轻,但是她在齐山根眼中,依旧是年轻的模样。 “秀杏,我……”齐山根往齐氏近前凑了凑,迫不及待的握住了她的手。 “都这么大岁数了,你离我远点。” 齐山根觉得,他脑袋里,身体理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似的,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悸动,似乎都只为这一个女人而生。 “你嫌弃我岁数大?我今儿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齐山根二话不说,抱起齐氏就往里屋走去~~ (小伙伴们,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哦!恕恕也想吐啊,剧情需要。) 事后,两个人略微清洗一下,就又一本正经的坐到一起说话了! 这件事要是让别人看到了,肯定会吓掉下巴,齐山根和齐氏,他们可是兄妹! 事实上,这两个人,还真就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这件事,说来话长! 齐氏名义上是齐山根的爹从外面抱回来养的孩子,实际上,却是齐山根老子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当然,齐山根的老爹也不会想到,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其实也不是他的种。当年那个跟她滚到一起的小寡妇作风很差,怀了别人的孩子以后赖上了他,还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给了齐山根的老子养。 齐山根的老子完全被蒙在鼓里,以为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还乐滋滋的抱回了家去,对外只说是捡来的! 齐山根的爹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谁让他老婆生了一个孩子以后,就再不能生了?家里冷清的厉害,多个孩子也多点热闹啊!虽然这个孩子是个女孩,但是他还是很高兴。 齐山根的老娘也没有想到自个男人会在外头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她见这个孩子瘦瘦小小的,又是被别人抛弃了的,就动了恻隐之心,同意留下这个孩子,并给她取名秀杏,把她当成亲生闺女一般养大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畸~恋 齐山根的老娘以为齐氏是捡来的。 齐山根的老爹以为齐氏是自己和别的女人生的,因为怕齐山根的娘闹腾起来,所以他把这件事咬得紧紧的,一直到死也没说。 两个人到死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齐氏年轻的时候,长得也不算漂亮,但是她身材娇小玲珑,看起来特别的秀气。 齐山根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对自己的妹妹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总觉得她虽然生得不是很漂亮,但是小小的一个人,特别招人喜欢。 加上齐氏虽然是他的妹妹,但毕竟是捡来的啊,这事村里谁人不知? 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没了这一层的顾虑,齐山根看齐氏的目光也越来越放肆。 谁还没有年轻过呢!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即便是样貌普通,但是身段婀娜,看起来朝气蓬勃,也是很吸引人的。 齐山根当时是有贼心,没贼胆。虽然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名义上是兄妹啊!他们注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但是齐山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年少冲动,晚上做点带颜色的梦,里面女主人公的模样,都是齐氏。 齐氏不是不知道齐山根的想法,但是或许是她骨子里的基因随了她的娘,所以生性就有些放当。她不但不觉得齐山根的想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很有魅力。 两个人各怀鬼胎,但是那时候齐氏二老还健在,他们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倒也相安无事。 后来有一天,兄妹二人上山,齐山根正好被毒蛇咬了,齐氏念在他对自己非常好,又念在齐氏二老对她有养育之恩的份上,把齐山根腿上的毒吸了出来,算是救了他一命。 经此一事,齐山根更是把齐氏当成自己的眼珠子一样,对齐氏是千依百顺。别人都当齐山根是个难得的好兄长,只有齐山根自己知道,他根本就是把齐氏当成自己的女人来疼。 这种畸形的感情,不是谁都能压制得住的。 齐山根没有这个本事,最终任由情绪掌控了他的理智,心里的那些幻想全部暴发!最终,他和齐氏在一个风雨夜,做了苟且之事。 齐山根以为他是霸王硬上弓,却不知道齐氏也是半推半就。才十六岁的女孩,却天天春chao涌动,骨子里不安分的基因随时随地的冒头! 两个人还算比较谨慎,哪怕二人真的不是兄妹,他们之间也绝无可能。他们俩的事,不可能被世俗接受,这件事情一旦暴露,两个人将面临灭顶之灾,不但他们要被沉塘,连整个家族都要跟着蒙羞。 正因为知道后果,所以两个人十分谨慎。这种关系维持了不到两年,就有人上门给齐氏说亲。 齐氏总是要嫁人的,齐山根也是留不住她的。 齐氏知道自己并非完璧之身,嫁人就得嫁个老实的。挑来挑去,就挑到了杨父身上。 杨父是家中独子,母亲早逝,他爹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他养大,家里日子可以说并不是太好。 齐氏的选择,让很多人不是很理解,特别是齐父和齐母。但是齐氏也给出了自己理由,说杨家人口简单,还没有婆母,她嫁过去就当家,日子简单清净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齐母觉得她这么考虑也有道理,商量一段时间后就同意了。 齐氏嫁到了杨家,使了一些小手段,把杨父耍得团团转,只当她是个黄花闺女,对她更是十分体贴。 齐山根没了念想,也就娶亲了,嫁给他的人,正是谭氏。 人人都知道谭氏是难产死的,只当她是个命苦的。却不知道谭氏早产的真正原因。 谭氏的身子骨,本就有些娇弱,怀孕的时候虽然有些磕磕绊绊的,但是并没有什么大事。她会难道,是因为她撞破了齐山根和齐氏的丑事,又惊又恐之下,跌了一跤,当时羊水就破了,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当时齐母已经过世了,齐父不在家,齐山根也顾不上别的,赶紧把人抱到产房去,去请稳婆。 而齐氏这个时候心里虽然有些小愧疚,但她更在乎的是想保住自己的名誉,她去看谭氏的时候,就说了一些故意气谭氏的话。 谭氏本来就很虚弱,听了她的一番话,当时是气血翻涌,加快了出血速度。 等产婆来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好在这个产婆经验丰富,先帮谭氏止血,然后再帮她顺产。生产过程非常艰难,谭氏生了两天,才总算把孩子生了下来,只不过她失血过多,元气涣散,连孩子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去了。 要说齐山根和齐氏也是够缺德的,就因为他们,差点酿成一尸两命的悲剧!齐大盛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因为在母体里停留时间过长,导致智力缺陷。没娘的孩子本就可怜,再加上智力不足,就更可怜了。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齐山根和齐氏。 齐氏是冷硬心肠,年纪渐大,心里的那点愧疚和害怕,早就烟消云散了。她觉得自己对齐大盛很好,这就够了。 齐山根毕竟是齐大盛的亲爹,对这个孩子又是愧疚,又是亏欠,只能不断的补偿他,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谭氏一死,齐山根和齐氏之间的事就又捡起来了。后来齐山根的父亲也过世了,而杨父也出了意外,这两个人就更无顾忌了。 吴氏嫁过来以后,齐山根和齐氏也没断,一来二人谨慎,二来任谁能够想到,兄妹俩之间能发生这种事? 民间有浑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谭氏已是过眼云烟,但是齐氏却是齐山根心头的白月光,是他年少时最深的眷恋。所以无论吴氏如何能干,如何为他生儿育女,齐山根心里头,都没有吴氏。 要说这齐山根,也是妥妥的一枚渣男!不但渣,还很恶毒!若是不爱,何必娶呢!他一面享受着吴氏的照顾,一面又嫌弃她,甚至连吴氏生的孩子都受到了一些牵连。 齐山根心里,又何曾在意过别人?除了齐氏! 第四百三十四章 商议 只有齐氏,在齐山根心里是最重要的,也是最为与众不同的。 可怜吴氏还以为齐山根是个痴情种子,心里头只有谭氏一个人呢! 齐山根和齐氏一把年纪了,可是两个人只要有了条件,就肯定得水~乳~交~融一番。 这次也不例外,而且齐氏还借着吹耳边风的机会,跟齐山根说了让齐小妮嫁过来的事。 这是大事! 齐山根有些犹豫,不太乐意。 齐氏挑了挑眉,“怎么,你不乐意?”灯下的齐氏,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眉目清秀的少女了,可是齐山根就是觉得,她即便老了,也好看。 “倒不是别的!”齐山根好声好语的跟齐氏说话,态度上近乎谄媚,跟面对吴氏的颐指气使完全不同。 “我不是心疼那个丫头,我是怕她嫁过来以后,你这里头添了人,我再过来就不方便了。”齐山根的解释,倒是让齐氏的情绪平缓了一些。 “你看看这个家,要是没个女人还行?小峰不中用了,十里八村的都传遍了,哪家的闺女肯嫁过来?就是寡妇,怕是也不愿意。我都多大岁数了,难不成天天侍候他们爷俩?大宝得有个娘!小妮怎么说也是他表姨,由她照顾大宝,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齐氏姿态很高,好像自己在向齐小妮施舍似的!她完全没有想过,齐小妮嫁过来以后,这一辈子就毁了的事情,齐氏人性的怎么和薄凉,可见一斑。 齐山根犹豫着。 齐氏冷哼一声,“我就知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心疼自己闺女!” 人家心疼自己闺女,不乐意闺女嫁过来守活寡,受虐待也是正常的吧?偏偏齐氏就觉得,好像齐家人生来就应该为她做牛做马似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你说你,你咋还急眼了呢?我没这个意思。” 齐氏只道:“我不嫌弃她蠢就不错了,你也不看看你那个闺女长得什么样~” “行了,别生气了。我让她嫁过来还不成吗?” 齐氏脸上这才有了笑模样,“真的?” “比真金还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齐山根只道:“我方才,也不过是在想,怎么样说服吴氏罢了,我同意,她肯定不同意!” 齐氏道:“只要你同意就行了,她那里,还敢言语?” 齐山根没说话。 吴氏特别看中家里这几个孩子,护犊子的劲儿头厉害着呢!虽然她也改变不了自己决定的事,但是过程肯定不会太顺利。 “她当初可不是扒着我们家不放吗?一心一意想要把齐小妮嫁给都老二,我又不是没给她们机会,结果呢?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提起这个事儿,齐氏也是一肚子的气,那就是两个废物,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你都知道了?”说的是吴氏带着齐小妮铩羽而归的事。 齐氏轻哼了一声,态度很是不屑,“我们村里的人去镇上办事,看到了回来说的。这村里都传遍了,还有人特意往我家门口泼脏水,我还能不知道?” 齐氏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她现在在村里什么名声?人人都说她是蛇蝎心肠啊!三番五次的折腾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拿他当人看也就算了。现在两家断了亲,她还有脸去算计人家,这名声能好听吗? 现在只要提起杨家,提起齐氏,这村里就没有不摇头的!就没见过那么狠心的! “别理他们,一群小人。” 齐氏只道:“你去睡吧,别老了老了让人发现啥,明天吃完饭你就回去,过几天我找媒人上门,你赶紧把齐小妮给我嫁过来。” “好好好,你别生气。”齐山根对齐氏真的是百依百顺,他伸手在齐氏的手上摸了两下,才道:“我都听你的!” 齐氏和齐山根的这点事儿,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但实际上,若是想查,还是能查出端倪来的。 吴氏和齐小妮走了以后,杨峥就一直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玉娘以为他为了吴氏的事情感到抱歉,就安抚他道:“这事儿也不能赖你,是她们太不讲道理,过于痴心妄想了。你放心,我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给你小鞋穿的。” 杨峥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件事,不过他现在还不想让杜玉娘知道,所以当下就道:“没事,我知道的。” 杜河清还在气头上,虽然没有骂杨峥,但也没有给他好脸色。这事儿皆是因他而起,连累杜玉娘跟着挨骂,他心里能好受才怪了。 杨峥也没打跟杜玉娘说,主要是怕她担心。 “这事儿确实怪我!”杨峥微微笑了一下,眼神里冷意也淡去不少,“跟叔叔没关系,他也是为了你好。玉娘,我还有事要办,你跟叔,婶说一声,改天我再来赔罪。” 杜河清的态度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他现在看到杨峥就来气,哪里还会见他。 杜玉娘就道:“赔什么罪,别胡说,不关你的事。” 杨峥伸手在她的脸上刮了一下,轻声道:“女生果然外向,还没嫁给我呢,已经知道要帮我说好话了,真乖。” 杜玉娘伸手拍了他一下,一脸羞色。这个人怎么这样,越来越不正经。 杜玉娘把杨峥送走以后,就去了后面。 “爹,还生气呢?” 杜河清脸色不太好,但是也只是被吴氏母女气到了,他也没有真的生杨峥的气,这件事从根本上来说,也怪不得杨峥。 “没有。”杜河清黑着脸说了这么一句,“我还不是心疼你!?” 杜玉娘连忙道:“知道知道,杨峥走了,好像要去办什么事。他让我跟您说一声,等下回来的时候,再跟您赔罪。” “赔什么罪,我又没生气。” 刘氏在一旁给女儿使眼色,意思是杜河清真没生气,让她别放在心上。 杜玉娘没说什么,就去前边铺子里帮忙了。 这个时候天气热,卖的最快的就是凉拌面和捞面,其次就是炸酱面,简直是供应不求。 铺子里全是人,有的时候得和不认识的人拼桌,才有地方坐。 第四百三十五章 闲事 杜玉娘跟杜安康说扩大店面的事,“得赶紧把东院收拾出来,趁着天气好,有十天半个月,你跟嫂子就能搬过去了。” 东院虽然一直没住人,从是每天杜安康都会爬梯子翻墙,过去给屋子通风,维护得还算不错。 杜安康点头,“这事儿我跟咱爹也提过,爹说杨峥找人给弄,让咱们只管等着就行了。” 还有这事儿? 杜玉娘不知道,今儿是头一次听说。 “估计杨峥也是为了讨好咱爹。”杜安康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抻好的面条下到锅里,拿着笊篱搅了搅。 杜玉娘实在无法接这个话题,就到一旁去切菜去了。 杜安康见她不说话,知道她是害羞了,就道:“房子要是收拾完,家里地方就大了,孩子们也能跑起来了。”话里话外都是一副慈父模样。 杜玉娘就道:“到时候你跟嫂子搬到东院去,让虎子也过去吧!那边静一点,对他读书好。” 杜安康就道:“到时候再说吧!”他是家中长子,将来肯定是要守家待业,侍奉父母的。现在就把他们分到东院,好像不大合适啊! “你是不是担心担心娘那边啊?” 杜安康没好意思说话。 “哥,你就放心吧,咱爹娘都是明事理的人,你们只是去东院住着,又不是分家了。将来在墙上开个月亮门,还不是样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爹娘到底咋想的,他心里没底啊! 又有一大波食客上门了,兄妹俩忙了起来,就把这事儿暂时搁下了。 杨峥回去以后,先是找了胡咸,让他找几个手艺好的泥瓦匠,给杜家送过去。 胡咸哀嚎不止啊!他现在简直就是杜家的长工有没有?不但要给他们家的亲戚安排住的地方,找活干,连收拾院子的泥瓦匠都得给人家找好。 “你那是什么表情?”杨峥睨了他一眼,“这件事要着手办,天气都热起来了,现在干活,没几天就能住人了。” “行行行,你是爷!你说了算!”胡咸一副任听差遣的模样,他和杨峥是过命的交情,平时杨峥身边的事儿也是他在打理的。他就是个普通的江湖莽汉,要是没有杨峥,他只怕早被仇家扔到江里喂鱼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 “还有,找人去查吴氏和齐小妮,也让咱们的人去看着齐氏,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胡咸挑了挑眉毛,“看来她们是贼心不死啊!眼下你都已经从杨家脱身出来了,她们还有什么资格惦记你?” “话不是这样说的,有些人,就是喜欢痴心妄想。”杨峥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跟胡咸说了一遍。 胡咸是个人精,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杨峥脱离了齐氏的掌控,那老妖婆心生怨恨,就让吴氏和齐小妮去找杜家的麻烦。万一杜家人是小肚鸡肠的秉性,那杨峥和杜玉娘的婚事不就吹了? 还好杜家人都是识大体的。 “像他们那样的人,就应该找人收拾一顿出出气,光盯着有什么用?” 杨峥摆了摆手,“你只管让人去盯着,其他的事我自有分寸。”他总觉得,齐氏怪怪的,加上吴氏和齐小妮总是一副贼心不死的模样,这才生了几分提防之心。 “好,知道了!” 没出三天,泥瓦匠就到位了。 杨峥亲自把人和工具带到了杜家,甚至连要用的沙石都准备好了。 杜河清喜得什么似的,对杨峥的态度也恢复到了以前。 这个女婿哪哪儿都好,可惜就是家里的事儿太糟心了。也幸亏他现在是从那个家里脱离了出来,要不然以后指不定还有多少糟心事呢! 杜家动工了。 要把原来分隔杜,赵两家的院墙上重砌一个月亮门,好方便两院的人走动。东院前面的铺子和杜家现在的铺子之间也要打通,要立两根立柱。 再有一个,东院后面的门要砌死,要想到东院后边的内院去,就只能从西院过去,这样一来就增加了后院的安全性。 还有就是一些添砖加瓦的小活。 直到这个时候,街坊四邻才发现,原来赵家的房子早就被杜家给买去了。 不少人从杜家路过的时候,都要道句恭喜,也有人眼红,不免要说一些酸话。 杜家人一律置之不理,笑脸相迎,让人想挑衅都无从下手。 跟杜家关系好的,免不得要凑热闹,说等他们把里外都收拾好了,要杜家请客,重新开张,大宴宾客之类的。 杜河清听了,全都应了下来,反正他们扩大店面后,肯定是要重新开张的,这都不是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杜河清这几天觉得日子格外有奔头!李氏也觉得家里是越过越好,还跟刘氏商量着,日后这两个院子怎么住的问题。 刘氏从心里往外不愿意让大儿子搬过去住,他是长子,得跟父母住在一块。虽然搬到东院去,并不代表分家,但是这种形式还是让刘氏接受不了。 她跟杜河清提了几次,觉得这样不好。 怀孕的人,脾气跟以往有些不同,也能理解。 杜河清私底下还特意去问了大儿子的意见,杜安康倒是爽快,直接告诉他自己住哪儿都行!而且杜安康还表示,田氏也没有意见。 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一直忐忑的刘氏也放心了不少,暗暗称赞田氏懂事。她就跟李氏商量,“娘,我看不如让如锦和玉娘搬到东院去住。虎子也可以搬过去,住厢房。” 李氏一听,居然连连点头,“你别说,这么安排还真不错。”如锦年纪虽然有点大,但是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她和玉娘一起搬到东院去,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虎子年纪小,跟自己长辈住一个院子也没有什么关系,直接住到厢房去,还能静心读书,多好!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杜玉娘没想到,到后来这东院成了她和如锦的闺房了。 两个人以前住一间屋子,拥挤倒是谈不上,但是隐私肯定是不能保证的。特别是两个人都是有秘密的人,时间一长肯定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第四百三十六章 臭了 如今能各自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这对于杜玉娘和如锦二人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更何况,搬到东院以后,她们就不用担心半夜练功的事情会被别人发现了。 胡咸找来的人,还是比较靠谱的,不过三五天,便将杜家的活计干完了。 杜河清里里外外的看了好几遍,怎么看也看不够的模样。 刘氏挺着肚子,扶着后腰,站在月亮门那里呵呵笑。月亮门两边都是新栽的月季花,窗子底下也摆了好几盆,偶尔有风吹过,带起一阵香风,倒有一股说不出的惬意感。东边院子里的青石板都是新铺的,院子平整,看起来又宽敞又舒服,最主要的是院子里的排水也重新做过了,即便是下雨天,院子里也不会积水,这一点很重要。 门窗的漆都是新刷的,瓦片也重新换过了,空地上还摆了一张石桌,几个石凳,整个院子看起来焕然一新,让人眼前一亮。 李氏搬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带两个孩子乘凉。她拿着摇扇,不停的帮两个孩子赶蚊虫,边赶边问:“老大,鞭炮买没买?” 杜河清点头,“您就放心吧,早都准备好了,十万响!” 真是大手笔啊! “买那么多?”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这是喜事嘛,咱家面馆重新开张,再加上玉娘她们挪屋子,也该热闹热闹。”杜河清道:“您看咱这新桌椅也买了,盘子碗碟也添了,牌匾也是新做的,还差这一挂鞭炮?”其实不仅如此,他们还给如锦和杜玉娘重新做了好几床被子,屋子里的炕柜,衣柜,都是亲打的。 李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不再说什么了。老太太节省惯了,即便现在日子好过了,也想着不要乱花钱,多给孩子们留一些。 到了正日子,杜家面馆门口热闹非凡。 鞭炮被竹竿子高高挑起,杜安康把鞭炮点燃,随后迅速的往后退了两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声,杜家人捂着耳朵站在门前,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街上围了不上看热闹的人,气氛正是好的时候。 杜河清见状,连忙登上梯子,将匾额上大红绸子掀开,杜家面馆四个大字便在人群显露出来! 杜玉娘站在角落里,率先鼓掌。 虎子紧随其后,不甘示弱,把巴掌都拍红了。今天是家里的大日子,他特意跟先生告了一天的假。 众人见状,也都鼓起掌来,表示庆祝。 鞭炮燃尽了,只留了一地的红纸屑,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硫磺的味道。 杜河清站在大门前,朝街上的人拱手,声音洪亮地道:“多谢各位街坊四邻捧场,多谢诸位!今天是杜家面馆开张之日,所有进店吃面的顾客,都能获得一份小菜做为赠品。感谢大家光临。” 这几句话说得有模有样的,十分有底气。刘氏在后面听了,不由得会心一笑,觉得十分骄傲! 本来就是饭点,加上杜家面馆声名在外,所以新开张的第一天,进店吃饭的人还真不少。杜家人也信守承诺,只要点餐了,就送一份小菜,一天下来,这小菜还真就送出去不少! 杜家面馆热闹非凡,杜家人忙得团团转,连平时从不到铺子里帮忙的邱彩蝶,都被暂时派到铺子里帮忙了,可见场面是如何的火爆。 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中,有一张嫉妒到扭曲的脸!那人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杜安兴。 当初杜河浦和张氏入狱,杜安兴不但不闻不问,还拿着之前老赖子给的聘礼钱消失了。就在杜河浦和张氏在大牢里担惊受怕的时候,杜安兴却拿着钱在外面花天酒地,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把钱花了,他的爹娘要怎么办!如果欠苦主的钱还不上,他们又会是什么下场。 杜安兴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事,等他把手里的钱挥霍的差不多了,才想起应该回家去了。 结果迎接他的,却是晴天霹雳,他万万没有想到,才几天的工夫,他家就不是他家了。房子,地,家里仅剩的那点东西,居然都变成了大房的! 他想闹,要去告大房强取豪夺,可是一打听才知道,老院子也好,自己家里剩下的那十几亩地也好,都是他爹心甘情愿的卖给大房的。 传话的人一脸嫌弃地看着杜安兴,道:“你爹说了,要是没有你大伯一家,他和你娘跟本就不可能从牢里头出来!你爹和你娘被打了板子,就剩下一口气了,要不是你大伯,这两人都得死在大街上。” 杜安兴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冲着那人凶巴巴地道:“我爹娘人呢?” 那人冷哼一声,“我咋知道,你大伯把东西给他们拉走了,至于人去哪儿了,我不知道。不过你爹给你留话了,让你不用去找他了,以后父子见面,就当不认识好了。” 这个人是杜家的老邻居,杜河清过来拉东西的时候,把二房那点事明明白白的跟他说了。二房出了个丧良心的孽子,爹娘还在大牢里蹲着等他去送救命钱呢,他倒好,带着那些钱去吃喝玩乐了!要不是杜河清还念着几分情,把老家的宅子买了去,杜河浦还能出来?就没见过像杜安兴这样不长心的,以前他在杜家多受宠啊,全家人供养他一个人,现在倒好,翻脸不认人,六亲不认啊! 杜安兴冷笑一声,“就当不认识?他也不怕自己死了以后没有人给他摔盆!”说完还狠狠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那人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杜安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杜安兴围着自己家宅子转了一圈,当下就往镇上去了。他就不信,还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就在杜安兴离开不远后,他说的话就像是长了翅膀似的,在杏花沟里传开了。人们对杜安兴这颗毒瘤深恶痛绝,一听说房子被大房买走了,都暗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杜安兴在杏花沟,彻底臭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打听 杜安兴带着愤恨不平的情绪往镇上赶,他衣兜里只有两块碎银子,还有一些铜板。之前家里的钱,包括老赖子送过来的聘礼钱,都让他花得差不多了。 二百两银子,足够五口之家好吃好喝的花上三四年时间,可是杜安兴呢,不过月余的工夫,就将这些钱挥霍一空。吃喝能花多少钱?他的钱,大部分都拿去赌了,还有一小部分是花在了青楼里。 等到没钱了,再想回家把房子,地拿去换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了。 杜安兴特别生气,特别恨!他恨大房的人,恨他们什么都有。他也恨自己的父母,是他们太无能,给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把他逼到这步田地。 总之这个时候,杜安兴已经失去了理智,觉得谁都欠他的。他的脸皮已经比城墙还厚了,甚至隐隐生出了,如果大房的家产都是他的,那就好了的念头。 这个念头在杜安兴的脑中一闪而过,但他越想越兴~奋,恨不能现在就霸占了大房的所有产业,自己好取而代之。 怎么样取而代之? 邋遢的杜安兴此时凶相毕露,脑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一笔写不出两个杜字,要是杜家大房的人都死绝了,那他们的东西,不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他的了? 杜安兴越想越高兴,脸上不免露出几分凶残的笑容来,好像一只饥饿的野兽,看到了可以让它饱餐一顿的美食似的。 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杜安兴,他现在不能急,他要是急了,输的那个人就是他! 于是杜安兴雇了一辆车,晃晃悠悠的往镇上去了!他要打听一下大房的事,事无巨细,所有的事情他都要知道。 这么一打听,还真让他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杜玉娘定亲的事,听得杜安兴直咂舌。八百八十八两银子的聘礼啊!好大的手笔啊!这笔钱要是落到他手上,可是够他挥霍一阵子了。再有,除了银子,听说还有铺子,宅子呢! 杜玉娘的聘礼已经给他很大的冲击了,这十里八村可劲儿打听打听,谁家嫁闺女能得这么多的聘礼? 结果再一打听,他更气! 杜家居然把他们隔壁的铺面买下来了,据说今天就是重新开张的时候。 杜安兴一瘸一拐的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看着杜家喜气洋洋的开张,心里的酸意几乎要溢出来! 杜家的店面和赵家的店面合并以后,看起来气派极了,门窗柱子都是新刷的漆,已经放过味道了。 杜安兴远远的偷看了几眼,屋里一水的新桌椅,用的碗盘都是一个模样,应该也是新买的。店里客似云来,好不热闹,叫人看着好眼热。 杜安兴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心中一动。这前些日子,杜小枝和杜小碗从家里逃出去了,当时爹娘也来闹过,可是把杜家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两个丫头的影子。 现在想想,当时她们会不会就是藏到了赵家去了?赵家的房子卖给了杜家,别人都不知道,一个平常没有人打扰的院落,门窗紧闭,想要藏两个人,简直不要太容易。他们就是神仙,也算不到这赵家的院子会卖给杜家了,自然不会搜到隔壁去! 娘~的,大房的人,太狡猾了! 杜安兴看了几眼,就愤恨不平的转身离开了,他怕自己若是再留下去,会忍不住扑进去把店砸了。 开业这天来的人太多了,杜家人并没有发现杜安兴。 杜安兴离开以后,就去了镇子西边,找了他昔日的几个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喝酒。杜安兴这个人,对朋友还算大方,为了笼络别人恭维他,为了让别人赞他一声仗义,他可没少散财。 现在,杜安兴瘸了一条腿不假,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旁人得了他的好处,自然不介意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杜安兴也请不起大酒楼,只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酒馆请客,叫了几个冷碟,几个热菜,又上了几壶酒,就将他兜里的钱花去了大半。他觉得肉痛,随后又觉得要是这些人肯追随他,去劫了杜家的那个小崽子,那么钱的事儿还是事儿吗? 杜安兴想要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虎子。 小虎子这两年长大了,不愿意让别人叫他小名,特别是当着外人的面,家里人都得叫他大名杜安盛。 杜家上下,密不透风,想要混进去很难。杜家的同行虽然也很排斥杜家,但是看起来并不感对杜家出手,也不知道怕个什么劲儿。 唯一经常外出的人,就是虎子。他每天早上会跟附近的孩子一起去学堂,中午会在学堂吃饭,晚上会时和同伴一起从学堂回家。 杜安兴觉得,只要把虎子的行踪摸透,在他回家的半路上把他劫了,再敲~诈杜家换几个钱花,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 杜安兴说服了几个狐朋狗友,让他们跟自己一起绑人,还承诺得了好处,大家平分。这些人平时就是偷鸡摸狗,不干好事的人,杀人放火或许不敢,但是绑个小孩子的事,在他们眼里却不是多大的事。如今听说能得到一大笔钱,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干一票大的了。 杜安兴派人跟着杜安盛,想要摸清他上学,下学的路线和规律。你还别说,这些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整天游手好闲的,但是做这种事情倒是得心应手,还真让他们摸出了一些规律。 只是杜安兴万万没有想到,杜安盛身边是跟着人的。那人藏在暗处,他们根本不知道,就在他们想要在杜安盛回家的路人把人绑走时,那人却突然出现,一个人就把他们六七个人都打倒了。 也幸亏那些混混跑得快,一见势头不好,撒丫子就跑了,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事情要闹到哪个地步呢! 杜安兴是个瘸子,所以这件事他只是在背后出出主意,并没有参与。那些混混跑回去以后,跟杜安兴大吐苦水,脾气坏的人,甚至直接跟他动了手,打了他一顿,还把他身上所有的钱都抢去了。 杜安兴被打得半死不活,当真是差点爬不起来了。也幸亏那些人之前受了伤,手上也没啥力气,不然的话,这条命怕是真的要交待在‘自己人’手里了。 他一面担心杜家的人会找上门来,一面东躲西藏的找地方养伤,因为身上没有钱,所以杜安兴只能躲到破庙,野外这种地方。他三餐无济,饥一顿,饱一顿的,好在身上的伤都是皮肉伤,没怎么吃药,养养也就好了。 就在杜安兴养伤的时候,杜家人也开会研究了一下杜安盛差点被劫的事!他们想起这件事,心里就是阵阵的后怕,若是没有杨峥安排的人,只怕杜安盛就要出事了。 那些混混,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转眼就没了踪影。保护杜安盛的人只有一个,怕他们有后手,就不敢去追查。等过后有时间去追查了,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查到。 那些混混都是长期在镇上混迹的人,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对镇上风声的把握也无人能及。在没有人手的情况下,想要把这些人找出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没听那个人说嘛,不怕是混混们临时起意,就怕他们是受人指使干的这个事!”杜河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想想也是十分后怕。他不敢想象,要是那天没有这个人在,虎子会受到怎么样的对待,若是求财也就罢了,就怕他们是想要害人性命。 “会是谁呢?”刘氏忧心忡忡的,这段时间瘦了不少,还好她身子骨不错,胎儿也没有受到影响。 “别猜了,猜也猜不着。那人不是说了吗,杨峥会让人去查的,这段时间虎子上学,下学,都由他接送,相信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刘氏点了点头,“说起来啊,真是多亏了杨峥!你说好好的,他怎么会想到安排这么个人在咱们家附近呢?要不是他啊,虎子就算不出大事,也得遭罪。” “杨峥是半个江湖人,他们走镖的,感觉都是很敏锐的,说不定啊,早就闻到什么味儿了。”杜河清一边说,一边庆幸,说到底,他这个女婿是真不错。 刘氏听了嘿嘿笑了两声,“行了,还闻到味儿了,又不是狗鼻子。” 两个人说了几句,就歇下了。 开业那天以后,杜玉娘和如锦就搬到了东院去。 杜安盛也搬了过去。 如锦住在正房东屋,杜玉娘住正房西屋。 杜安盛只能住到厢房去。好在东厢房宽敞,重新修葺以后,里外焕然一新,不比正房差。 李氏照旧住原来杜玉娘的屋子,杜河清和刘氏也是住以前的屋子。 杜安康小两口带着两个孩子,还是住原来的西厢房。 这会儿西院已经歇下了,东院上房,却还闪着微弱的亮光。 “你说,要绑虎子的,会不会是杜安兴?”杜玉娘一边扎马步,一边问如锦,总有点心不在焉的意思。 如锦也不客气,手里的小细条鞭子冷不丁的就朝杜玉娘的后背抽了一下。这一鞭子不轻不重的落下来,既能让人感到疼,又看不出什么伤痕来,可见动手的人,手上是有功夫的,力道掌握的非常好。 杜玉娘咬了咬牙,不说话了。 如锦挑了挑眉,唇边不免带上了几抹笑意,这小丫头瞧着细皮嫩肉的,倒是能吃苦,这么长时间折腾下来,也能咬牙坚持,倒真是习武的好苗子。只可惜,练晚了,要是四五岁就开始练,哪怕从十岁开始练呢,境界肯定又不一样了。 不过,也好,只要她坚持练下去,三五年后,也是小成了,对付江湖高手是不太可能的,对付几个地痞小混混,却是绰绰有余了。 杜安盛被劫的事,也给杜玉娘提了个醒,虽然这次虎子没事了,但是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下一次呢?万一以后有用心不良的人冲着两个小的去,该怎么办? 习武是件好事,就算没遇到危险,还可以强身健体。 杜玉娘练武的劲头更足了,虽然练武辛苦,但是对安全有保障啊!她练了以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和精神比以前更好了,而且反应也比之前好了不少。用如锦的话说,这只是开始,练到最后,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时晨一到,如锦就让杜玉娘起来了。 此时杜玉娘,全身上下都是汗,仿佛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杜玉娘甩了甩胳膊,踢了踢腿,等身上的汗干得差不多了,才去打水洗澡。 以前杜玉娘要用两只手提水桶,才能提动满满一桶的水,但是现在,她能同时轻松地提两桶水,而且没有感到任何的吃力。这个力量的变化是非常明显的,她以前觉得,自己每天挥动锅铲,搬搬抬抬的,力气就已经很大了,可是现在的她明显比以前要强壮很多。 杜玉娘洗了个澡,又把屋里收拾干净了,才躺到了炕上。 到底想要劫虎子的人是不是杜安兴呢,这个人一直没露面,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是一个恶意满满的人,留着也是个祸害! 下次杨峥来了,得跟他好好说说这个事儿!依着杜安兴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消停下来,去赌坊啊,青楼那种地方,肯定能找着他。 其实杨峥的人,还真去赌场和妓院找过,但是因为杜安兴手里根本没有钱了,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身影也在这些地方消失了。 杜安兴,就是杜玉娘心中最不安全的一个因素。他还真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又折腾去了。 这一次,他找上了杨峰! 杜安兴打听到,杜玉娘的那个未婚夫叫杨峥,听说是个走镖的镖师!这个人呢,有个寡母,有个哥哥,听说前一阵子,为了娶杜玉娘的事儿,跟家里闹得很凶。 杜安兴扮成乞丐,一边打听,一边就摸到了杨家去。 杨家在三里坡,可是非常同名的。杜安兴这一番打听下来,当下就料定,杨家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第四百三十八章 杜安兴料定,杨家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当亲娘的人,偏心得没边,把大儿子当宝,小儿子当草也就算了!这种事情,哪村哪屯都有,也没有啥稀奇的。但奇就奇在,这小儿子有本事啊!听说是个镖师,还不少往家挣钱,可偏偏那个老太太就是看不上他,三番几次算计他,甚至还要把人害死,也难怪那个人会与她脱离关系了。 事情有点不大好办啊!那个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万一真的闹起来,怕是不好对付啊! 怪不得大房这日子过得风声水起的,周围的人也不敢找他们的麻烦,八成是看在杜玉娘那个未婚夫的面子上吧?毕竟他们这种平民百姓惹不起江湖人。 杜安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跟杨峰好好谈一谈。 人性都是贪婪的,他相信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是人都会想要搏一搏。 相信那个杨峰也不会例外。 杜安兴这个人,还是有点识人认人的本事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居然真的说动了杨峰,两个人一拍即合,称兄道弟的开始商量起坑害杜家的事情来。 他们一个认为杜家的一切都应该是自己的,一个认为杨峥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两个人都是贪婪自私的性子,可以说是一丘之貉。 杨峥派去的人又不是吃素的,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在一起合谋。杜安兴去找了杨峰的事儿,杨峥第二天就知道了。 他略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杜安兴的用意,虽然没有亲耳听到这两个人说话,但也把他们之间的那点龌龊事猜了个七八成。 杜安盛差点出事的事儿,杨峥也知道了,他害怕杜玉娘担心,立刻去查了这件事,结果一查就查到了杜安兴的头上。 一次没有得手,他这是又生了不安生的心思! 杜安兴,杨峰! 杨峥冷笑一声,正好,就一起收拾了吧! 第二天杨峥就去了镇上,他特意挑了傍晚这个时间,这个时辰已经过了饭点了,生意应该不会太忙。 一进门,果然没有看到几桌客人。 杨峥冲邱大成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这个时候,杜河清也看到了杨峥,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杨峥来了,吃饭没有?”前几天的事,杜河清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要是虎子真被人掳走了,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媳妇还怀着身子呢,要是虎子真有个好歹,她还不得昏过去?万一…… 呸呸呸! 一尸两命这个词还没来得及在杜河清的脑海里蹦出来,就被他自己给挥走了! 所以说,杨峥现在就是杜家最大的功臣啊!要是没有他,这个家现在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儿呢! “还没吃呢!叔,这是我买的上好的梨花白,要不咱爷俩喝点?”杨峥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提的东西送了过去,他买了两瓶梨花白,这个是杜河清最喜欢喝的酒。另外还买了两斤点心,都是特别软和的那种,李氏和两个孩子吃都是非常好的。 杜河清把酒拿过来看看,脸上的笑容不断的扩大着! 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啊!他闺女还没嫁过去呢,杨峥这小子就有点当儿子的模样了!嗯,不错,是个好孩子。 这么好的孩子,只有他那个眼瞎,心也瞎的娘才能看不见。 “行,咱爷俩好好喝两杯,走,回后院去。”这会儿生意不忙,杜河清把身上的围裙摘下来扔给邱大成,冲着灶间喊,“康子,杨峥来了,你给我们炒两个菜。” 杜安康从灶间里走出来,他手上握着一块雪白的毛巾,看样子是刚洗完手。 “杨峥来了?” “大哥!”杨峥跟着杜玉娘叫,他叫得很顺口,可是杜安康听着却是别扭。 杨峥年纪虽然没有他大,可是阅历丰富,能力出众。被这样的人叫一声大哥,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受到了考验。 虽是如此,但是杜安康还是应了! 谁让他要娶自个儿妹子呢! “怎么有空过来了?”最近杨峥有点小忙,基本上没怎么露面。 杨峥微微挑了挑眉,“有点事儿跟叔叔说,我买了好酒,正好下菜。” 杜安康并不是个笨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看来上次想劫虎子的主谋找到了! “那行,爹,你们到后院等着,一会儿就得。”杜安康跟杜玉娘学做菜也快一年的时间了,他很用功,进步也很大,现在一般的菜式都难不倒他,家常菜做的更好些!虽然两者之间还是有不小的差距,但是一般人根本吃不出来。 杨峥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杜河清也有点严肃的样子,招呼杨峥往后院去了。 一进后院,杨峥就不由得勾了勾嘴角,院子里的花争相绽放,特别是月亮门旁边的月季花,十分娇艳。有一个比花还娇艳的身影正立在那坐花旁,手里拎个小水壶,正给花娇水呢! 杜玉娘听到声音,就转身看了过来。看到杨峥的时候,她忍不住露出一个像小太阳一样的笑容来,简直要让人眼睛晃花了。小姑娘笑得太开心,杏眼忍不住眯了起来,弯弯的,像两条月亮船。 杨峥的笑容就忍不住又扩大了一些。 “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杜玉娘把小水壶往桌上一放,跟杨峥打招呼。碍于自己老爹就在跟前站着呢,她也不敢有什么太亲昵的举动,不过任谁见了她这副模样,都知道她是高兴的。 杜河清看到闺女这样,心里别提多酸了,他觉得,这婚事能拖到明年去,就了不得了,媳妇还想着拖到后年再让他们成亲呢,看这个样子,做梦吧! “你们坐吧,我去泡茶。” 两个人就在石桌前坐了。 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山了,微风徐徐,在院子里乘凉,喝茶,正好。 杜玉娘把泡好的菊花茶端了上来,给两个人分别倒了一杯。 “爹,我给你们做点饭去。” 杨峥就道:“你别忙了,大哥做着呢!天气这么热,厨房里烟熏火燎的……”他心疼了! 杜玉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转身道:“那,那你们等着吧!”说完转身就回了东院。 第四百三十九章 快刀斩乱麻 瞧瞧,女大不中留啊! 杜河清喝了一口茶,往日里清香可口的菊~花茶,现在竟然带着一股子苦味儿。 杜河清摇了摇头,把心底那股愁绪压了下去,才问杨峥:“你今儿个过来是有事儿吧?” 杨峥点了点头,把茶杯放下,道:“虎子的事儿,我听说了。” “说起来,这事儿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安排了那么一个人,虎子就悬了,你那兄弟也太客气,说什么也不肯收我们的礼,他可是虎子的救命恩人啊!连请他吃饭,他都不肯。你可得好好说说他,我们是真想谢谢他呢。” 杨峥淡淡地道:“您不用客气,都是自家兄弟,应该的。” “那你今天来是……”杜河清不确定的问了一句:“要绑虎子的人找着了?” 杨峥点了点头,“说起来,这个人还是你们的老孰人呢!” 杜河清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你说吧!” “杜安兴。” 还真是他! 杜河清脸上的表情像吞了只苍蝇似的,他心里亦是觉得,杜安兴不仅仅是恶心!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杜安康过来送菜,见自家老爹脸色不好,就看了杨峥一眼。杨峥气定神闲,说明不是他惹老爹生气了…… “爹,咋了?” 杜河清只问:“前面还有客人吗?” “还有一桌。”晚饭的高峰一过,进店的就都是零散的客人了,很少会有客人一窝蜂涌进来吃饭的情况。 “等客人走了就打烊,杨峥有话要说。” 杜安康看了看杨峥,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父亲,点头应了,“哎,爹,我先到前头看看。” 杜河清连话都懒得说了,只是挥了挥手。 杜安康刚走,李氏和刘氏就从上房走了出来。 杨峥连忙起身,打招呼。 “你这孩子,就是见外,快坐下。”李氏挥了挥手,见桌子上的菜还没动,就道:“你先吃饭,有啥话晚点再说。” 她其实是想跟杨峥道谢的,但是瞧着架势,这翁婿俩怕是有话要说,她还是躲着点吧! 刘氏扶着自己的后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就是想问问,小虎子那事儿,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指使的。 二房那个杜安兴,一肚子坏水,他在刘氏眼里,就像是条毒蛇似的。刘氏害怕他藏在暗处,冷不丁的出来咬人。 正好这时候,杜安康也回来了,那位客人结账走了,他就让邱大成把店门关了。 邱大成在前面收拾,他就到后边来了,杜玉娘也顾不上害羞不害羞的问题,也凑了过来。 杜河清叹了一口气,“娘,这儿也没外人,我就有啥说啥了。”他眉头紧锁,看了刘氏一眼,忙道:“都坐。” 杜玉娘给刘氏搬了一个竹椅过来,刘氏这个时候,可不敢坐石凳的。 大家都坐下了,杜河清才道:“要绑虎子的,是杜安兴。” 院内针落可闻,好像连呼吸都听不见了。 猜想是一回事,真正听到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不管怎么说,他们曾经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亲人啊!刘氏,杜河清都是看着杜安兴长大的,李氏当初对这个孙子,可是给予厚望的! 到头来,他把整个杜家都霍霍的不轻啊! 刘氏恨得牙根痒痒,“就这么便宜他了?”谁知道他绑虎子是什么目的?也许是想讹几个钱,也许是想害命呢!要是就这样放过他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李氏这会儿头昏脑胀,想死的心都有了!家里出了这样不孝的子孙,她将来到了地底下,该咋跟老头子交待啊! 杜玉娘觉得杨峥的神色有些不对,虽然他看起来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是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似的。 “杨大哥,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啊?是关于杜安兴的?” 杨峥赞赏地看了杜玉娘一眼,心道:不愧是他看中的姑娘,脑子就是活络,想得比谁都明白。 “是。杜安兴找人掳虎子,目的不言而喻,事情败露以后,他跑得很快,但是并没有吸取教训。他这个人,可以说是死性不改。” 杜河清的眉毛都要皱在一起了,口气十分冲地问道:“他又干什么了?” “不知道在哪儿打听到了我的事,找到三里坡去了。跟杨峰称兄道弟的,怕是要联起手来对咱们家不利呢!” 杨峥站起身来,冲着杜河清,李氏,刘氏鞠躬,“祖母,叔,婶,这事儿是我不好!总想着跟齐氏和杨峰断了,以后就是自由人了,我的事儿他们也管不着。但是现在看来,是我想岔了。齐氏和杨峰贼心不死,而且还有杜安兴这个煽风点火的人在,事情就更难办了。” “你的意思是杜安兴去找了你……找了杨峰,这两人合计要害我们?”刘氏本来想说杜安兴是不是去找了你大哥,话说了一半才想起来杨峰现在跟杨峥没有什么关系了,这才又改了口。 杨峥点了点头,“就是这么回事!”具体的事情,有点不好说,这里头涉及到了齐氏的一些事,真相让人震惊。杨峥也不是想替齐氏遮掩什么,但是他总觉得自己身上毕竟流着那个女人的血,要是真的将真相说出来,可能会连累玉娘。 就让他怎私一回吧,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松开玉娘的手。所以,那件事,他要暂时压下来,留在手里做把柄,将来,用于制衡齐氏。她毕竟是自己的生身母亲,真是要到了紧要关头,自己能把她怎么样?有了这个把柄就不一样了,将来她要是作死,自己不介意把这个东西抛出来。 “那怎么办?总不能任由他们嚣张下去吧?简直目无法纪。”之前的事,已经给虎子心里留下了不少阴影了,要是再出一次事,孩子以后怕是都难从阴影当中走出去了。 杜玉娘咬了咬唇,对杨峥道:“要我说,就是快刀斩乱麻!”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杜玉娘的身上。 “玉娘,你说的这个快刀斩乱麻,是怎么个斩法?” 杜玉娘就道:“先发制人!” 第四百四十章 没明白 李氏有点着急,“先发制人?哎哟,你赶紧把话说明白点吧,急死个人!” 杜玉娘就道:“祖母,杜安兴掳人在前,转而又与人合计要害咱们家,他是死性难改,若是咱们一直看在他也姓杜的份上包容他,只怕是助纣为虐。要我说,杨大哥手里,肯定有杜安兴要绑虎子的证据!那些地痞也不是什么讲义气的人,若是咱们报官,官差找上他们,他们第一个就会把杜安兴卖了。” 李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刘氏倒是不住的点头,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把他抓起来,关进牢里,看他还怎么使坏。 杜玉娘问杜河清,“爹,你说呢?” 杜河清想了想,一拍大腿道:“对,玉娘说得对!报官!” 杨峥暗暗点头,心想自己的这位岳父大人,还算是挺开通的。 其实杜河清也是下了好大决心的,平头百姓,提起报官,告状,哪个不是腿肚子转筋?但是他更怕后患无穷,自打杜安兴的真面目暴露出来以后,他做了多少坑人的事了,再不把他抓起来,他还真是要无法无天了! “叔,这事儿你们不用出面,交给我就行了。”杨峥慢条斯理地道:“只要你们信得过我,不出三天,杜安兴一准就在大牢里了。” 杜河清试探着问了一句,“不用我们露面?能行吗?”自古告状,不都得写状纸吗!谁是原告,告谁,都得写得一清二楚的,大老爷才能断案啊! 杨峥笑了笑,“能行,您就放心吧!”这世上的阴暗面太多了,平头百姓们哪里能想得到?正所谓天下没有绝对的公正,杜安兴落到自己手里,只能说是他的不幸了。 “这事儿就交给我吧!”杨峥看了杜玉娘一眼,颇有深意。 大伙见他说得那般笃定,也就信了他。 “你们吃饭吧,吃饭吧!”李氏慢慢悠悠的起身,回上房去了。 这事儿,她不想管,也管不了了。老来从子,她听儿子的。 刘氏也让杜玉娘搀扶着回了屋,打算休息了。 杜玉娘回东院的时候,杜河清拉着杨峥,杜安康正喝得起劲呢!桌子上的那两瓶梨花白基本上都空了,照这个喝法,明天谁都不用起来开店了。 算了,爹心也是难受,他怕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两房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让他喝吧! 杜玉娘回了屋,把杨峥的话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 她觉得,杜安兴只要进了大牢,怕就出不来了。大牢里头,什么人都有,莫说是那些死囚,单说那些牢头,想要悄无声息的弄死一个人,简直不要太容易啊! 杨峥心狠吗?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可是杜玉娘并不觉得杨峥狠心,像杜安兴那样的人,根本不配生而为人,他要是死了,这个世界也会清净不少!杨峥这么做,没有错。 前世杜安兴害了多少条人命?他若是早死,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第二天,杜河清果然起得晚了,好在杜安康年轻,没耽误开店。 杜玉娘一向是个闲不住的人,早上起来以后,就帮着杜安康料理厨房的事。杜安康现在的厨艺,已经可以负责一个小店了,一些简单的菜肴都难不倒他。 杜玉娘就跟他商量着,“哥,你说源胜和源茂也大了,嫂子也能腾出时间来了,厨房帮工这一块,你应该跟嫂子商量商量,让她拿起来!” 杜安康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家里的铺子越开越大,厨房这一块,肯定是自己人更放心一些。你要是招个帮工的,那一他品性不好,乱子可就大了。嫂子是自己人,这铺子里里外外,将来都是你们的,谁能有她上心?” “你别瞎说,怎么就都是我们的了,还有虎子呢,将来还有老四呢!” 杜玉娘笑,“大哥,我也不怕告诉你,虎子将来指定有出息,跟咱们可不一样!”虎子读书特别有天赋,夫子已经夸了好几次了,让杜家无论如何都得让孩子读下去。按照夫子的意思,这孩子只要像现在这样踏实的学,将来即便不能考中进士,考个举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都说金举人,银秀才。”杜玉娘一边和面,一边道:“将来虎子要是中了举,咱们家可算是改换门庭了!” 秀才能干啥?若是科举无望,将来也就是当个一般的教书先生,给孩子们启蒙罢了,生活也改善不到哪里去。要是中了举,就不一样了,举人老爷的身价,可比秀才值钱多了,将来可以到衙门里当文书小吏,又或者是给哪位大老爷当幕僚。不管是哪一种,都比开面馆,种地强多了。 杜安康听了杜玉娘的话,打从心眼儿里往外高兴,自个弟弟有出息,就跟他自己有出息似的。 “虎子有出息,我自然高兴。但这家业是爹娘的家业,有我的,就得有虎子的。将来虎子出息了,是他的事,这面馆挣的钱啊,该给虎子的,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杜玉娘知道他是真心的,心里特别高兴。 上辈子,大哥那样惨,虎子也没能像现在这样读书,过安稳日子。每当想起他们的生活,杜玉娘便是心如刀绞,不能释怀。 还好,这一世他们的命运轨迹全都改变了,大家都好好的,这比什么都强。 “反正你跟嫂子说说呗,我觉得嫂子还是希望能跟你一起的!而且嫂子做饭也挺有一手的,刀工也不错,别的干不成,给你打下手还是不成问题的。”田氏把杜安康看得有多重,杜玉娘一清二楚。她嫂子,简直把大哥当成孩子一样惯着! 在厨房里工作虽然辛苦一些,但是能天天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这也是一种幸福啊! “好好,我晚上就跟她说。” 杜玉娘这才满意了,她觉得自己出嫁之前,一定要把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好,才能放心。 当天晚上,杜安康就把这事儿和田氏说了,问了问她的看法。 田氏听后,呵呵一笑,心想自家男人就是个傻的,根本没明白小姑子的意思啊! 第四百四十一章 手笔 田氏一个劲儿的笑,不说话,把杜安康都笑毛愣了。 “你笑啥啊!” 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夫妻俩也不敢太大声,都压低了声音说话。 “我笑你笨呢,你当玉娘让我到店里帮厨,是啥意思?” 杜安康愣了一下,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最后硬着头皮道:“是怕我忙不过来吧?也不对啊,有玉娘呢!”厨房里多少还是有些人手不足的,要是玉娘不来帮忙,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爹娘年纪越来越大,平时倒也罢了,只是现在娘有了身孕,便不能去厨房帮忙。爹呢,厨房里的事,他根本做不好,也只能在外头招呼客人了。 “你个呆瓜。”田氏笑了笑,不由得道:“玉娘不是定亲了吗,她嫁人是早晚的事,最迟明年,她指定是要嫁给杨峥的。她是怕自己走了,家里忙不过来,这才想着让我去厨房里帮忙的。”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怎么那么傻。 杜安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那她直接跟我说得了呗,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我哪儿能想到啊!” 田氏瞪了他一眼,道:“她不是怕你笑话她恨嫁嘛!姑娘到了要出嫁的时候,做事情总是这样前思后想的,万一到时候你觉得她是恨嫁了,玉娘脸面上能过得去嘛?” 杜安康这才恍然大悟,“哦哦,明白了。” 田氏想了想,道:“我觉得玉娘说得挺对的,你想啊,她要是出嫁了,铺子里那么多事,光靠你一个人哪行啊!不如明个儿我让祖母和彩蝶看孩子,我去灶上帮你得了,也学习学习。” 两个孩子能吃能睡的,话也说得好,走路也非常稳当,没啥让人操心的地方。 “过一段时间再说吧,现在天气这么热,你躲躲懒。等到凉快些,孩子们也大点了,你再去。” 田氏心里喜滋滋的,她男人是真心疼她呢! 杜安康看着这样娇羞的媳妇,小~腹~处不免得窜出一股火来,他伸手把田氏搂到怀里来,轻唤了一声:“媳妇……”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的。 没过两天,杨峥就给杜家人送信,说是杜安兴被抓起来了。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也不知道杨峥使了什么手段,杜安兴前脚刚被抓进去,后脚就招认了他派人绑虎子的事。 不招认不行啊!那些地痞已经被衙门抓了,所有人都出来指证,他说要绑虎子弄两个钱来花花。连那个酒馆的跑堂也能了证人,证明那天他说了一些话,承诺了一些事。 杜安兴挨了打,他本就不是一个意志坚定之人,受了一些皮肉之苦之后就受不住了,干脆就招了。 杜安兴想得很简单,觉得自己虽然是主谋,但是绑人这个计划并没有成功,就是有罪,也不会有多严重。关个一年半载,也就会放他出去了! 等他出去了,非得去大房家狠狠的闹一场不可,大房人是疯了吗?他杜安兴在他们眼中,是面捏的不成? 杜安兴想得挺好,殊不知却再没有出去找大房人算账的机会了。他的案子判得很快,也确实因为掳人不成,判得很轻!但是杜安兴绝对不会想到,他会在阴暗的牢房里,被老鼠咬伤,故而染上鼠疫,高热不退,继而身亡。 杜安兴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在了牢里,前一世把杜家害得家破人亡的恶棍,这辈子没来得及溅起几个小水花,就咽了气,也算是老天爷天眼了。 杜家人知道杜安兴死在牢里时,确实有些吃惊! 除了杜玉娘和如锦,别人都是一副怎么会这样的神情!他们也不是伤心,只是觉得这个消息有点突然,哪怕杜安兴是个坏人,但是之前一直活蹦乱跳的,突然就死了,还是有点措手不及的意思。 李氏的眼眶红了红,但是眼泪却是一滴都没掉下来。 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听说死了,心里难免会有几分难受,这也是人之常情。刘氏理解李氏,连她听了,心里都不免生出几分唏嘘的感觉来,更何况是李氏了。 衙门不让人领尸首。一般来说,就算是死囚,也会同意家属来收尸的。只不过,过时不侯,要是无人认领,尸体就要被扔到乱葬岗去了。 杜安兴是得了鼠疫死的,尸体只能烧了,还要将骨灰深埋于地下,免得因为他一个人,造成疫情。所以杜安兴死后,杜家人别说认领尸体了,就是连他的一件遗物也没能拿回来,当真是一了百了了。 杜河浦和张氏已经不知所踪,二人养好了伤以后,就不辞而别了,具体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杜安兴的事,也就只有大房的人能帮忙照料几分了。 杜河清就跟李氏商量,要不然给他立个衣冠冢吧,好歹也是个去处。 李氏有些惆怅地道:“算了,就这样吧,他又没有子嗣,立了又有什么用?来世他要是能清清白白的做人,倒也不枉在世上走这么一遭。” 杜玉娘却想,像杜安兴那样的坏人,来世可还能为人?只怕是要进畜生道了。 这件事,很快就平息了下去,以至于关于杜河浦,杜安兴的所有事,大房人都不愿意提起。说起来,一切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所有人的心情都非常平静,只有一个人,受到了惊吓。 这个人就是杨峰! 杜安兴的死很蹊跷! 前脚刚刚跟自己商量着怎么去祸害人,怎么样平分杜家的好处,后脚人就被抓到牢里去了,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明明没判几年刑期,熬一熬也就出来了,可是他居然被老鼠给咬死了! 这不奇怪吗? 牢里那么多犯人,那么多老鼠,怎么就偏偏把他咬死了? 杨峰是在大牢里待过的人,对牢里面的事也多少了解一些,他知道那里头黑着呢,想要悄没声的弄死一个人,简直不要太简单啊! 杜家人肯定没有那个本事,他们要是有这种通天的手段,也不至于让二房压制那么长时间了。 杨峰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里里外外都有杨峥的手笔。 第四百四十二章 六子 杨峰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里里外外都有杨峥的手笔。 想着想着,杨峰后背上就见了汗,大夏天的,他觉得自己手脚冰凉,身上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杨峥! 他这个弟弟,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杨峰自己吓唬自己,他觉得杜安兴死了,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这么一吓,他就病倒了,才几天的工夫,人就瘦得脱了形,一点人样都没有了。 齐氏急得不行,又让人给齐山根送信,两个人见面以后,齐氏就让他赶紧定个日子把齐小妮嫁过来,好给杨峰冲喜。 齐山根这辈子也没有拒绝过齐氏的请求,回家就把要把齐小妮嫁过去的事情跟吴氏说了。 吴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齐山根的话,对她来说像晴天霹雳一样! “当家的~”吴氏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小妮是你亲闺女,你要把她嫁给杨峰?” 齐山根最见不得吴氏这个样子,她又不是娇艳如花的小媳妇,动不动就掉眼泪给谁看? “咋的?之前你们不是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吗?想让小妮嫁到杨家去享福,现在达成心愿了,咋还哭上了?”齐山根不愧是渣男中的战斗机,说起昧良心的话来,一点负担都没有。 吴氏大怒:“我是想把小妮嫁给杨峥,不是嫁给杨峰。” “兄弟俩,嫁谁还不是一样?” “那能一样吗?杨峥多本事,一年能往家里挣多少银子?小妮嫁给他,那就是掉进了福窝窝里!杨峰呢!整天游手好闲,又是和离带着一个拖油瓶的!他一个坐过牢,又不能人道的病秧子,凭啥让我小妮嫁给他!他爹,你好好想想,齐秀杏这是坑你呢……” 齐山根想都没想,抬手就给了吴氏一巴掌。 齐山根哪里能允许吴氏这样否定自己的决定?他自己在齐氏面前装三孙子,那是他乐意,但是吴氏这个女人不知好歹的质疑他的决定,这让齐山根很是恼火。更何况她还敢挑拨自己和秀杏之间的关系,这简直是天理难容的事。 吴氏哪里想到齐山根会突然动手,当场就被打懵了,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是难以置信的目光。 “他爹,你是不是疯了,你打我干啥,我说的不对吗?” “对个屁!我告诉你,杨峰病了,等着小妮嫁过去冲喜呢,赶紧定个日子!别管小妮乐意不乐意,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吴氏愣住了,躲在外头偷听的齐小妮也愣住了! 这人,是她亲爹吗?居然让她去给那个半死的人冲喜!他有没有想过,人要是死了,自己就成寡妇了,一辈子就全毁了! 齐小妮也顾不得别的了,一下子冲了进去,拉着齐山根的衣摆就给他跪下了,“爹,我求求您,别让我嫁过去!我不想嫁给杨峰,不想。”杨峰不学无术,又是个废人,这会儿只剩下半条命了,她嫁过去作甚? 齐山根指了指齐小妮,问吴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闺女?” 吴氏哭得上气不接下去,“我闺女咋啦?我闺女又不傻,难道她非得自己送上门去,才是好的?你怎么那么没良心啊?”说到最后,吴氏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样,整个人往地上一倒,就晕了过去。 齐小妮大惊,也顾不上求齐山根了,爬过去摇着吴氏,“娘,娘,你醒醒啊,不要吓我啊!”她一边哭,一边把吴氏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使劲掐她的人中。 吴氏悠悠转醒,口中打了个唉声,也顾不上别的,就开始嚎了起来,“我苦命的闺女啊!” 齐小妮也是悲从中来,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齐山根一见吴氏醒了,转身就离开了屋。他怕齐小妮会跑掉,干脆拿把锁头把这娘俩锁在了屋里,连窗子也一并封上了。 吴氏和齐小妮,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三天后,齐小妮被下~药蒙翻了,塞进了寒酸的花轿之中。而吴氏,则是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了自家柱子上,嘴里塞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破布。 齐小妮就在这种情况下,嫁到了杨家。 不知道是冲喜起作用了,还是杨峰的心理阴影渐渐淡去了,到了八月份的时候,杨峰渐渐好了起来,能吃饭了,睡觉也安稳了,人也渐渐的有了一些肉,看起来好像恢复了生机。 齐小妮也已经死心了,她和杨峰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已经是夫妻无疑了。她现在只盼着杨峰好了以后,能好好做事,把日子过下去。只是没有人的时候,齐小妮依旧会默默伤心,流泪,为自己命运哀叹。 她或许觉得,这是她这辈子最辛酸无助的时刻了。岂不知,她的恶梦,才刚刚开始而已。 八月初八这一天,刘氏早早的就发动了。杜河清脚下生了风似的去请产婆,而李氏和杜玉娘则是起来烧水,准备生产要用的东西。 刘氏咬着牙在屋里走了必圈,实在受不了了,这才被杜安康扶到了耳房去。那里已经提前布置好了,所有的东西也准备齐整了,就等着刘氏生产了。 杜家连生意也不做了,全都等着新生命的降临。 产婆进屋净手后,查看了刘氏的情况。 胎位不错,但是孩子不是很着急,应该还要折腾一段时间。 刘氏的年纪毕竟有些大了,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 “赶紧给产妇准备点吃的,面条,鸡蛋,好让她攒足了劲儿生产。”面条寓意顺溜,当地妇人生产前,都喜欢吃面条,给自己讨个吉利。 李氏连忙端了煮好的面条和鸡蛋来,喂刘氏吃了一碗。 阵痛已经开始了,虽然不明显,但是一阵阵的紧缩,还是让刘氏很紧张。虎子都已经九岁了,生孩子这件事儿对她来说,有点陌生。加上年纪有些大,她的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杜家人的心,都提的高高的,杜河清更是在院子里来回的转圈,心中也是十分不安。 事实上,生产的过程还是很顺利的。 到了傍晚时分,刘氏生下了一个六斤六两重的男孩,小名六子,大名杜安宁。 第四百四十三章 没想到 刘氏实在太累了,生完孩子看了一眼后,就昏睡了过去。 产婆手法老道,经验丰富,她也没遭什么大罪,但是身体上的疲累却是无法避免的。 产婆把六六放到李氏的怀里,吉利话不停的往外冒。 杜河清一听说自己又添了一个儿子,喜得什么似的,但是也没忘了问刘氏的情况。 “母子平安,你们就放心吧!” 李氏把孩子交给杜河清,道:“我去看看,你抱着。” 杜河清都是当了爷爷的人了,如今老来得子,那股子喜悦劲,就不是能藏得住的。他一面让杜安康给产婆拿喜钱,一面又嘱咐她不要忘了洗三的事情等等。 等送走了稳婆,才想起来要给刘家报个信。杜安康又马不停蹄的出门雇车,生怕去晚了。 杜玉娘也欢喜得不行,虽然她希望刘氏能给自己生一个小妹妹的愿望落空了,但是弟弟也挺好的不是吗?这个小生命,可以时刻提醒自己,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刘氏醒来时,仿佛听到了闵氏的声音,她慢慢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外面都黑透了。闵氏正和李氏亲热的坐在一起,两个人面对面,正在小声的说着什么。 “娘?”她有些不确定,声音略有沙哑,也很虚弱。 “哟,这是醒了?”闵氏和李氏连忙凑了过来,“咋样,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刘氏摇了摇头,又道:“想喝水。” 李氏端了温热的水来,给刘氏喝了半小碗,还细心的用手绢给她擦了擦嘴角。 八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些凉爽了,特别是早晚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初秋的凉意。这个时候坐月子很舒服,不至于捂一身的汗,还不能梳洗。 “娘,你咋来了?” 闵氏瞪了瞪眼,“你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 “我爹呢?” 闵氏只道:“他回去了,看了孩子一眼,放下东西就走了!我留下来待两天,侍候你。”闵氏说完,眼睛就眯了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她都是当曾祖母的人了,还能捞着这么小的小外孙,真是赚到了。 刘氏虚弱地道:“家里那么多事,您待两天就得了。”刘家人口多,媳妇多,孩子多,处处都需要闵氏调配。她是个公正的大家长,颇有威严,媳妇,孙媳妇都能把她的话听进去。 刘家人丁兴旺,日子红火,一大家子人能和和睦睦的生活在一起,闵氏自然功不可没。 “行啦,你婆婆也不是小岁数了,我留下来搭把手,她也能轻巧点不是!咋的,你是嫌弃我吃你家粮食了?” 得! 刘氏虚得很,才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没完没了的转圈圈呢!她愿意待就待呗,反正家里有地方。 “孩子呢?抱来我瞧瞧。” 李氏就把一个小小的襁褓抱了过来,放在了刘氏边上。 六斤六两在这个年代可不算小了,小家伙红通通的,头发浓密,睫毛特别长。大概是因为刘氏的营养跟得上的关系,这孩子一丁点也不皱巴,瞧着像是生下来十多天的孩子似的,特别招人稀罕。 刘氏的心简直就要化成一滩水了,这种感觉很奇妙,当年生杜安康的时候,她也不曾体会过。 毕竟是老来子,比自己孙子还小呢,能一样吗? “孩子喝水了吗?饿没饿?” 新生儿刚生下来的时候,最好先喂一点水,孩子会拉胎便,等胎便排得差不多了,就该吃奶了。 刘氏怕自己没有奶,早早的让家里人把奶羊买好了。当初给双生子买的那头母羊,早就完成了使命,变成羊汤了。 正说着呢,六子就醒了,吭哧了两声,就本能的寻找着什么。 闵氏把孩子往刘氏胸前送,刘氏也配合的掀起衣襟,好让孩子吃他的口粮。 也不知道是不是刘氏营养太好的缘故,六子吸了几口,就尝到了甘甜的味道,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刘氏也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电流在胸~前闪过,这种哺乳带来的感觉,是言语难以形容的。 刚出生的小孩子力气小,吃几口也就饱了。小家伙也是个省事的,转头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李氏这才把药端了过来,对刘氏道:“赶紧把这个药喝了,要喝三天的。” 这种药一般都是擅妇科的大夫开的,主要是治疗产后的虚弱,恢复气血的。一般条件不好的人家,也不讲究这个,但是有条件的人家,都会给产妇备上一份。 刘氏把药喝了,这才觉得饥肠辘辘。她又喝了一碗熬好的骨头汤,这才睡去。 半夜的时候,六子喝了好几次奶,吃饱了就排胎便,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小家伙终于把油腻粘绿的胎便排完了。 杜玉娘早早的起来给六子洗芥子,养育一个小生命,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只希望六子以后能够平安健康,别的,就都随缘了吧! 杜家面馆一连几天都没有开张,铺子的大门上,贴了一张红纸,上头写着‘东家有喜,歇业三天’八个大字,这八个字,还是虎子亲手写上去的。 六子洗三那一天,杜家的亲朋好友都到场了,刘家来了很多人,街坊邻居处得好的,也都过来捧场了。让杜玉娘意外的是,一直没有动静的钱生锦,居然也派人送了礼来!这个洗三宴办得虽然不隆重,但是却十分热闹,十分成功。 杨峥虽然没有来,但是却让胡咸出面,还捎了礼来。杜家人知道他忙,也没挑他的理。 到了八月十五这一天,全家人高高兴兴的过了一个中秋节。下晌的时候,刘家来人把闵氏接走了,闵氏虽然有点舍不得闺女,舍不得小外孙,但是那个家也需要她!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刘氏就出了月子,六子的满月酒也办了起来。因为是老来子,杜河清也特别重视,席面是特意请大师傅做的。 杜家人口简单,当年杜玉娘的曾祖父是孤身一人去杏花沟落得户,又因为杜恩念老爷子是收养的,所以亲戚也特别少。 即便是这样,屋里屋外也摆了整整六桌。 除了刘家人以外,有不少拐着弯的姻亲也来凑了个热闹,还有少数同村的人参加了六子的满月酒。 这次杨峥也来了,还送了一对分量不轻的小金镯子给六子,可以说出手是相当大方了。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田氏的爹娘也来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田氏看到田老汉和袁氏那一刹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两个人的脸皮也太厚了吧,咋就好意思不请自来呢! 说一千,道一万,田老汉和袁氏是田氏的亲生父母,她就是再狠心,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两个人攆出去啊! 六子办满月,这么多亲朋好友都在呢,她要是真的跟亲爹亲娘闹起来,丢的可是老杜家的脸。 田氏左思右想的工夫,袁氏和田老汉已经到了她近前。 “你说你这孩子,咋欢喜傻了呢?不认识了,见了我和你爹也不知道叫人!”袁氏故作亲昵的上前,拍了田氏一下。 田氏把一肚子的怨气压下去,闷声叫了她一声:“娘。”紧接着又问:“你咋来了?” 袁氏脸上一热,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呵,你婆家办这么大的喜事,我们怎么能不来呢,他爹,是吧?” 田老汉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只能拼命的点了点头。 田氏看着空手而来的两个人,脸上带了一抹讥笑。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的父母了!这两个人,看着老实巴交的,实际上满心满眼都是算计别人的心思。 “今儿是我小叔子满月,你们知道吧?” 袁氏脸上迅速闪过一抹看笑话的神色,她拉了田氏一把,背过身子悄声地道:“你说你公婆,也忒不要脸点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整出一个小崽子来。”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田氏当下瞪了她一眼,咬着牙道:“说什么呢?你会不会说话?” 袁氏讪讪的闭上嘴,面有不悦之色,不过一想到她今天来是带着任务来的,脸上的那点不痛快,也很快就消失了。 “哎哟,娘可没有别的意思啊,这嘴不就是痛快惯了嘛,你说你这孩子,咋还较真儿呢。” 田氏也不管她乐意不乐意,当下道:“你愿意痛快,回家痛快去,这是杜家,不姓田。” “他爹,你瞧瞧你闺女啊,说的这是啥话?” 田老汉眉头一皱,“行了,别丢人现眼了,这么多人呢,闹啥?” 杜家来了不少人,有的有铺子里喝茶聊天,有的则是在院子里轻声交谈,女眷们的心思都放在孩子那边,杜家铺子,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人。 正因为杜家人都忙着,所以根本没有留意到田老汉和袁氏的到来。 看到了又怎么样,正经的姻亲关系,能不让人进屋? 虽然上次田氏和袁氏闹了一场,但是毕竟当时她们是在菜市场,这个事儿也没闹大,所以很多问题都不了了之了。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田氏可以肯定,依着她娘那个撒泼的性子,自己要是再跟她杠下去,她准保得在这儿闹,而且是大闹。 田氏尽量让自己的心情保持平稳,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来看我婆婆的,还是来参加满月酒的。” 袁氏眼珠一转,就道:“都有,都有,我们也好长时间没见了,我去看看你婆婆,正好也看看孩子。” 田氏就冷笑一声,“那你也好意思空着手来?” 袁氏是真恼了,从打她进了这个门,招娣这丫头就没给过她好脸色,自己再怎么着,也是她娘吧?拉长个脸子给谁看。 “好意思,我咋不好意思?我们穷啊!不像有些人啊,从穷窝里爬出来了,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转眼就忘了自己姓啥。”袁氏一边说,一边狠狠地用眼睛剜田氏,就差指名道姓的说田氏不孝了。 论撒泼耍横,田氏哪里是她老娘的对手啊! 就在田氏满面通红,不知所措的时候,杜玉娘赶了过来。 “哟,我还当是谁呢!”杜玉娘一见田氏的样子,就知道指定是袁氏说了什么,让她难堪了。 田氏平时是最软和不过的一个人,她对杜家上下都是抱着一颗感恩的心,别人对她好,她只会千百倍的还回去,从来不会计较小事。 但是对于自己娘家的事,田氏却总像全神戒备的刺猬一样,把自己全身上下的刺都竖起来,随时准备着发动进攻。 她这么做,是因为田家人伤她太深。她一次一次被欺骗,一次一次被利用,被逼到了不反击就无法生还的地步。纵使田氏伤心难过,悲痛欲绝,可是她的亲爹亲娘永远看不见,只一味的要求她为了家里付出,为了几个弟弟付出。 现在的田氏终于学会了反击,但依然被‘孝’这个字紧紧的捆住,无法真正的摆脱。 袁氏和田老汉就像一对蚂蟥似的,想要永无止境的榨取田氏的价值,哪怕她嫁人了,也依旧不敢放过她。 杜玉娘见到袁氏和田老汉的那一刹那想了很多,更多的,则是心疼田氏。 杜玉娘站在田氏场边,打量着袁氏和田老汉,露出一个笑容来,“是您二位啊!”这话说得,要多疏离就有多疏离,换了旁人上门,杜玉娘早就一口一个婶子,大娘的叫了。 “哟,玉娘啊!啧啧,这才多久没见,你瞧瞧,真是越来越水灵了。”袁氏看到杜玉娘的时候,眼睛不由得一亮,这姑娘长得是真好看,往那一站,像朵花似的,也难怪老三对她念念不忘。 “你二位怎么来了?”田氏不好说的话,杜玉娘可是敢说的!她悄悄的握了一下田氏的手,意思是不用担心,有她呢! 田氏的情绪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袁氏脸色不大好,“你这孩子,咋这么记仇呢?我们怎么就不能来了?咱们俩家可是正经的亲戚。” 杜玉娘看了袁氏一眼,又看了田老汉一眼,杏眼里带着几丝审视的目光。 也不知怎的,袁氏和田老汉竟不约而同的转过了头,避开了杜玉娘的眼睛。他们总觉得,杜玉娘的眼神太锐利,根本不像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眼神。 杜玉娘如今跟着如锦练武,虽然并没有取得什么成就,但是周身上下隐隐带了几分不同以往的气势,不安好心的人一旦对上了,可不就是心虚了嘛。 “知道是亲戚就好!今儿这么多人呢,我也就不多说别的了,只希望两位记着自己的身份,别忘了你们是杜家的亲戚!” 第四百四十五章 好命 杜玉娘这话,带了浓浓的警告意味。袁氏和田老汉又不傻,当然听得出来。 “哎,你这孩子,我们有分寸,有分寸。”被一个小姑娘这么不留情面的数落,袁氏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她想着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呢,就暂且先记下她这一笔,等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让这丫头片子还回来。 杜玉娘不是没瞧见袁氏眼里的算计,就连那个外表憨厚,给人一种老实本分感觉的杜老头,此时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们毕竟是田氏的爹娘,自己再多说什么,就是不给田氏面子,不太合适了。 杜玉娘转身低声对田氏道:“嫂子,一会儿该开席了,你别带他们乱走了。” 田氏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这个时候,杜安康也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杜玉娘把他拦下,转个身就把他挡住了,道:“大哥,正好,你带田老叔入席吧!”她马上又压低声音对杜安康道:“直接把人灌醉了,省事。” 杜安康哪里不晓得他岳父岳母的厉害,闻言点了点头,就道:“爹,你跟我入席吧,正好我舅舅他们都在呢,你跟他们喝两杯!” 田老汉闻听此言,双眼迸发出极亮的光芒,他不由得舔了舔嘴唇,急不可耐地道:“走走走,快带我瞧瞧去!” 田老汉馋酒,只是家里条件在那儿摆着呢,一年到头能喝上两三回就不错了。今儿到杜家来,要是能喝个痛快,也值了。 田老汉头也不回的跟着杜安康走了。 袁氏有心叫他一声,却也知道这会儿就是用十头牛拉他,他也不会回头的。反正他就是个陪衬,要办成那个事儿,还得看自己啊! 想到这里,袁氏不免得挺起了胸,连背都挺直了。 “带我看看你婆婆去吧!” 田氏叹了一口气,就把袁氏带到上房去了。 袁氏一路走着,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看了。这院子真是气派啊!她要是能住上这样的院子,该有多好! 等进了屋,看到屋里的家什,摆设,袁氏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那个姓刘的,真是好命啊,家里那么多男娃,她爹娘非要宠她这么一个女娃,这不是脑袋有病吗? 正想着,她们就到了东屋。 此时屋里只有刘氏,闵氏,李氏和刘氏的大嫂宁氏在。 袁氏母女二人一进屋,大家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见到来人是袁氏的时候,心中都有几分了然的意思。 袁氏上前,咋呼道:“哎哟,亲家母,恭喜恭喜啊~”袁氏故作亲~热地走过去,坐在炕上,甚至还用责怪地口气对刘氏道:“你说你,老来得子,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呢!” 袁氏的声音有点大,吵得一旁熟睡的小包子六子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两只小拳头还在半空中挥了挥。 刘氏连忙安抚地拍了拍他。 田氏马上道:“娘,你干什么,说话小点声!” 袁氏露出一个假笑,声音倒真是放轻了许多,“怪我了,一心替亲家母高兴,忘了孩子的事。”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袁氏是做过许多不地道的事儿,但是人家上赶着来了,还一副讨好的模样,任谁也不可能直接撵人。 更何况,今天杜家还办喜事,更应该和和气气的。 刘氏只道:“不打紧!” 袁氏瞧了瞧刘氏的脸,直咂舌,“哎哟,亲家母,你瞧你这脸色,真好啊!这又白又嫩的,瞧瞧你这身段,哟,根本看不出来是刚生完孩子的。” 刘氏觉得有些尴尬,就冲儿媳妇道:“招娣,给你娘倒点水。” 她其实只是想让袁氏闭嘴,少说点话。 田氏把水碗塞到袁氏手里,意有所指地道:“娘,喝水啊,这水里啊,放了糖的。”意思是让袁氏甜甜嘴,可不要什么话都说了。 袁氏接过水碗来,眼睛翻了翻,她以为别人没看见,其实大家心明眼亮,都看得清楚。 田氏脸上火辣辣的,她摊上这么个娘,咋能好?别人都是怕自个闺女在婆家过得不好,想方设法的给闺女长脸。她娘呢,就像不怕她被休似的,隔三差五的弄出点事儿来。 也幸亏她婆家都是明事理的人,要是搁在别人家,都休她八百回了。 李氏看到田氏不自在,就走过去道:“招娣啊,你去外面帮着招呼招呼,我们几个老太太聊我们的。”一边说,一边还给田氏使了一个眼色。 田氏知道李氏的好意,虽是欲言又止,但最终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出了屋,到外面招呼客人去了。 李氏转身进屋的时候,袁氏正跟刘氏套近乎呢! “……亲家母,不是我说你啊,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儿,你说你怎么不通知我们一声呢?要是早知道的话,我们不是早过来了?” 刘氏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袁氏长了一张巧嘴,什么漂亮话都会说,但是这样的人,往往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好的印象,会让人觉得她一点诚意也没有。 袁氏见刘氏不太热情,心想八成是招娣那个丫崽子在她公婆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了,要不然的话,都是亲戚,怎么刘氏对自己不热情呢! 袁氏又说了一会儿话,只觉得干巴巴的,她见刘氏一直躺着,也不下地活动,就好奇的问了一嘴,“亲家母,你这也出月子了,怎么还在炕上躺着呢?” 娘哟,不会是生孩子生出啥毛病来了吧?要是那样的话…… 咦,不对啊!瞧刘氏这副白白~嫩嫩的样子,精神也很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啊! 就在袁氏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闵氏说话了。 “要说起来啊,我们家采荷也是命好,摊上像亲家母这样的好婆婆,非要让我们采荷坐双月子,什么都不让她干。” 刘氏面皮发涨,心想亲娘啊!我可是当祖母的人了,您老这么炫耀,好意思吗? 袁氏一听,心里酸得像打翻了醋缸一样。乡下女人不精贵,若是嫁到通情达理的人家去,生了儿子,还能坐一个安稳的月子。若是生了女儿的,只能自认倒霉,顶多歇三天,就该下地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方子 这个刘氏,也不怎么样嘛,怎么就这么好命! 袁氏心里虽然嫉妒的要命,但是到了她们这个年纪,儿子,孙子好,才是最重要的。别的什么都是可以抛开在外的。 袁氏觉得,她这一辈子过得苦,没享过一天的福,万万不能让儿孙也过这种日子。至于女儿嘛,她根本从来没想过。反正她就知道,招娣要是过得不好,那她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就跟着婆家过吧,也不用回娘家了!但是她要是过得好,那自己也是要沾好处的!该为儿孙筹谋的,一点都不能落下。 因为要沾田氏的好处,所以袁氏即便觉得心酸,也没有表现出来,还不停的点头,“那是,亲家母就是好命哟!要不然能在这个岁数上生下老来子?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就在这时,田氏回来道:“祖母,外婆,舅母,外边该开席了,你们赶紧过去吧!” 袁氏在一旁好大的怨气,谁都喊到了,怎么就不喊她呢! “娘,你也过去吧,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哦哦,好。”袁氏连忙站起身来,还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回头和刘氏说了一句,就跟着李氏等人一起出去了。 田氏略有些忐忑地站在炕边上,问刘氏,“娘,我娘没胡说话吧?” 刘氏也看出来了,袁氏来肯定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只是她不会跟自己说,但是肯定会跟媳妇说。 “没有,招娣啊,你娘和你爹咋想起来上咱家走动来了?” 田氏局促的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她急忙解释道:“娘,我真不知道,一会儿我问问她!你也知道的,我跟我爹娘他们不对盘,上次的事,我真是伤透心了!他们想要算计玉娘,我又怎么会把家里的事告诉给他们知道呢!” 刘氏摆了摆手,“好了,你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吗?我觉得你爹和你娘来啊,指定是有事儿,你找个机会问明白了,别一个人在那胡思乱想。” 田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杜家的席面,是请大师傅做的,从用料到菜品,都是十分讲究的,味道自然不必多说。 袁氏活到这么大岁数,也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当下也顾不上别的,甩开腮帮子使劲吃了起来。她那个吃相,实在让田氏汗颜,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人就是她娘啊! 此时田老汉喝了不少的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瞧着已经有些醉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这话是一点也不假。 田老汉喝了酒以后,话也多了起来,和平时的老实模样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杜安康怕他喝多了胡说话,在亲戚朋友面前落了面子,就一直在他身边坐着,哪儿也没敢去。 到最后,田老汉醉得不省人事,抱着个空酒坛子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杜安康没办法,只好扶着田老汉到厢房歇息。 袁氏吃得满嘴流油,根本没顾得上看田老汉的情景。 不少街坊吃过酒以后就回去了。 杜河清和杜安康一直在送宾客。 刘氏的娘家人都悄没声的帮忙做起了事情,院子里一片狼藉,不但要彻底清扫一下,还要将碗盘清理好,桌椅也是要送到原位。也幸亏杜家本身就是做吃食生意的,要不然啊,这桌椅板凳,杯盘碗筷,只怕是要向左邻右舍借了。 袁氏吃了个肚圆,抹了一把嘴上的油,趁没有人注意她,把田氏拉进了厢房。 杜源盛和杜源茂小哥俩,被邱彩蝶带到东院去了。此时西院厢房里,只有一个睡得一塌糊涂的田老汉,再无他人。 田氏原本是不想跟袁氏说什么的,在她看来,袁氏只要单独跟她说话,那就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提的肯定会是无理的要求。但是她想起了之前婆婆交待过的话,也就由着袁氏了,正好看看她又想干啥。 袁氏进了屋,笑着问田氏,“招娣,我看你家做席面剩下不少肉呢,走时候给娘带点呗!你不知道,家里好多天没见油水了,你弟弟都瘦巴得不成样子了。” 田氏冷笑一声,哭笑不得地问道:“你也好意思?来看我婆婆,看我小叔子,结果空着手来的,连块布头都没准备。你们俩在这儿吃好喝好也就算了,临走还要拿肉,你好意思吗?” 袁氏翻了个白眼,“女生外向,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娘家人,白眼狼。” 田氏也不恼,这话她听了不下百遍了,反正她怎么做,爹娘都是一样不知足,自己也懒得跟他们争辩。 “行了,你要有事就说事,我那边还忙着呢!” 袁氏想了想,心道肉的事是小事,得先把正事办了才好。 “那啥,有人给你三弟说媒。” 田氏的心思微微转了转。 家里穷,娶一个媳妇就伤筋动骨一回,三弟的年纪不小了,也是说亲的时候了。难道爹娘这回来,又是让她出聘礼的? “那不是挺好的吗?你不就是盼着儿孙满堂吗?等他们几个都成了亲,你就等着抱孙子吧!” 袁氏笑了笑,“那敢情好了!不过你三弟这婚事,你这个当姐得,可得给出把力。” 田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真让自己猜着了。 “出力?娘,你可得把话说明白了,我一个出嫁的姑娘,能在这种大事儿上出啥力?” 袁氏的眼睛一下子就立起来了,口气也不太好,“咋的,能了你了?家里的事儿你也不放在心上,你是想造反啊?” “不是你说的吗?我是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家里的好处我甭想沾一分。这种大事,我可不敢说话,将来好了坏了的,都跟我没啥关系。三儿成亲的时候,我肯定会去!”她会准备贺礼,但是绝对不会出大格。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跟你爹白养你了。”袁氏怒极了,伸手就在田氏的胳膊上拧了几下。 田氏一边忍着痛,一边躲着,心里对爹娘,对那个家已经是失望透顶了。 “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干活去了!” 田氏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彻底惹怒了袁氏,她伸出手使劲儿地在田氏的背上巴了几巴掌,咬牙切齿地道:“干活,干活,你就那么上赶着给杜家卖命啊!?你贱不贱,贱不贱。” 田氏心里悲愤万分,可是她一滴眼泪也没有了,她这个颗心,早就被娘家人伤得千疮百孔了,所以这会儿虽然痛,但是却根本哭不出来了。 “谁家媳妇在婆家不干活?我现在是杜家的媳妇,我怎么贱了?”田氏怒气冲冲的瞪着袁氏,无力地道:“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吃也吃了,没事的话就早点回去吧!我们家活多,就不留你了。” 袁氏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一开始听到女儿不想管儿子的亲事的时候,她确实生气。但是她还有事儿要求着闺女办,所以冷静下来后,就想着说几句软和话,让闺女心甘情愿的替家里卖命。 “你这丫头,你娘说你几句,你还急眼啊?” 田氏也不说话,她整条胳膊被掐得到现在还疼呢,背上也被袁氏拍得火辣辣的,在袁氏眼里,这些也只是被说几句。 “你三弟的亲事,我可是相中了,不能黄!”袁氏也不管田氏想不想听,就一古脑的把媒人介绍的那家人家跟田氏说了说。 给田老三介绍的那家姓肖,家里离娘娘庙不是很远,肖家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介绍给田老三的这个,是最小的闺女,叫肖月牙。听说是晚上出生的,那天的月亮只有浅浅的一点,肖父就随口起了一个月牙。 这个肖月牙长得虽然不如杜玉娘漂亮,但是白白净净的,一点也不像是乡下丫头。田老三也是相中了她,能娶上这样的媳妇,他一百个愿意。 田氏还是没说话。 袁氏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让我说啥!?人你们相中了,老肖家要是也同意,你们就换庚帖,商量成亲的事情就好了。” “你让我说你啥好,你能不能长点心?要是这么容易的话,我找你干啥?” 田氏心里冷笑,脸上却是一点都没显出来,还装作什么都不明白地问:“你找我来到底干啥的?你也不说明白了,我能知道?” 袁氏一听田氏这话,觉得有门,连忙把田氏拉到炕上,娘俩脸对脸的坐着:“我跟你说啊,肖家那姑娘长得白净,屁股大,胸~脯子也不小,看起来就是个好生养的。而且老肖家的条件算不错的,姑娘的嫁妆不会太薄。” 田氏知道,估计肖家经的聘礼也不会太低。姑娘家里条件好,自身条件也不差,凭啥能看上要啥没啥的田老三? 袁氏看了田氏一眼,非常得意地道:“你知道不,肖月牙也相中三儿了,说了聘礼也不多要。” 随后袁氏说了一个数。 田氏非常惊讶!自己弟弟是什么条件,她心里一清二楚。田春景长得黑瘦黑瘦的,要模样没模样,要本事没本事,肖月亮居然相中他了,还在聘礼方面做了让步!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该不会是那个肖月牙有什么毛病吧?又或者是…… 不能够啊,自家老娘非常精明,应该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肯定去打听了。要是那个肖月牙真有问题,她一准儿能打听出来。 看来肖月牙真是个好的,否则自个儿老娘也不可能这么上心! “既然这么好,那就赶紧把人娶回来呗!”田氏不经意的说着。 袁氏一副讨好的模样,“要说起来,肖家丫头也是个识大体的,真是不错。不过呢,现在还差点事!” 绕了半天圈子,终于说到正题了。 田氏也不吭声,就等着袁氏自己往下说。 袁氏一看田氏不搭茬,心里也是一点招儿都没有,最后为了儿子的幸福,也只能把心一横,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老肖家的小儿子,在镇上的一家酒楼里当伙计,听说他们那个酒楼啊,名气可大了。人家也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你婆家那个腊肉的事,挺感兴趣的。” 田氏听到这里,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而且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她就说嘛娘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怎么平白无故的跑来看婆婆和小叔子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田氏脸色发白,手脚冰冷,可是袁氏根本没有看到这一切,还眉飞色舞地继续说着。大概是怕别人听去吧,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人家好像还来尝过你婆家的这个腊肉,说是……哦,风味独物!就瞧中了!所以啊,想要你婆家做腊肉的这个方子。这样一来呢,咱们就不用给对方多少聘礼了,也就意思一下就中了。你弟弟娶了媳妇,他大舅子也得了实惠,酒楼大老板那边也有交待了,这不是一石三鸟的好事嘛?” 要方子!还一石三鸟! 是,酒楼那边是有交待了,她要怎么跟婆家人交待? 田氏心里苦笑,方子是那么容易就能给出去的吗?你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应承了,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方子人家给你不给你? 方子是啥?那是家里吃饭的家伙,是能一代一代传下去的无价之宝!你见谁家不把方子当成一回事的?不管是做吃食的方子,还是治病求人的药方,还是酿酒的方子,染布的方子。 总之只要是方子就值钱,谁能轻易交出去?之前玉娘一个点心方子,轻轻松松的就卖了二百两,更别提现在的腊肉方子了。 田氏半天没说话,这可把袁氏急坏了,她伸手戳了田氏一下,“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听到了!”田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情,不能善了了。 “听到了就赶紧办!让你男人把方子赶紧送过来。” “呵呵……”田氏笑了两声,看向袁氏的眼神要多绝望有多绝望,她起身就去了堂屋,顺手就把做菜的菜刀拿了起来。 田氏把菜刀往袁氏手里一放,“给你,拿着吧!” 第四百四十七章 掀老底 袁氏傻眼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菜刀,完全不明白眼前的状况。 “你……你这啥意思啊?”袁氏一头雾水,给她菜刀干啥? “啥意思?娘,我那是给你的,看到我脖子没,你把刀拿稳点,往这砍”田氏伸手比了比自己的脖子,脸上表情有点狰狞,脖子上的青筋依稀可见。 这样的田氏,有些疯狂,是陌生的。 “不是,你这孩子是不是有毛病啊,我拿刀砍你干啥啊!?”袁氏把菜刀拍在炕上,看田氏的眼神像看傻子的。 田氏又想哭,又想笑,但是她的眼泪已经开了。 “干啥?你让我把腊肉的方子给你,就是在逼我去死!反正我也没有方子,就是有,我也不会给你的。干脆你把我杀了算了,我把这条命给你,你以后就不会逼我了!” 袁氏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明白她的话似的,稍微琢磨了一下,才猛然从炕上站了起来,伸手就往田氏的脸上扇去。 “吃里扒外的东西,让你办这么点事你都推三阻四的,那是你兄弟,我和你爹还没死呢!你不答应,我就打死你这个废物点心。” 田氏根本没想躲,任由袁氏的巴掌像雨点似的落在她的头上,没几下,田氏的头发就乱了,脸上也多了几个巴掌印,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狼狈。 田氏心如死灰,她怎么这么命苦,摊上这样一个娘? 而就在这个时候,杜玉娘推门走进了屋。田氏和袁氏进屋里好半天了,她有点担心,所以想过来看看,哪知道刚推开门,就听到了袁氏的咒骂声,再往屋里一看,正好看到当袁氏一手撕扯着田氏的头发,一手扇田氏的耳光。 杜玉娘一下子就怒了,这老虔婆也太不要脸了,竟敢在自己家里撒野打人!她想都没想,顺手把墙角放着的扫帚举起来,朝着袁氏就打了过去。 袁氏打得正起劲,根本没有发现屋里来了人;田氏这会儿想死得心都有了,根本没有注意杜玉娘的到来。 袁氏打得正起劲,突然感觉自己身后传来一阵剧痛,她本能的松开了田氏,一边叫一边转身查看情况,结果只看到一把大扫帚迎面拍来。她吓得怪叫一声,就要往旁边躲,可惜到底年纪大了,动作不是那么灵活,被杜玉娘拍了好几下。 “哎哟,哎哟,你这疯丫头,你发什么疯?”袁氏一边躲一边喊,一个没注意,脚下打滑,摔了一个屁墩。 无处可躲,袁氏干脆也不躲了,她把脸上散落的头发往两边捋了捋,一双三角眼恶狠狠的瞪向杜玉娘。 杜玉娘这会儿也不顾不上她,而是把田氏拉到一旁,心疼的看着她脸上的伤,“嫂子,你咋样了?” 田氏嘴角破了,脸上也肿了,乱发乱糟糟的,看起来特别惨。 那可是她亲娘啊,不管娘俩之间有什么问题,也不至于把人打成这样吧? 田氏看到杜玉娘,可算是看到亲人了!可笑的是,她的小姑子维护她,把她当成亲人,而她的亲娘,却视她为仇人一般,真是下了死手打她。 “我,我没事。”袁氏打她的时候,她没哭,可这会儿杜玉娘一问,田氏只觉得万般委屈,眼泪便像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杜玉娘一瞧田氏这样,真是气得肝疼,她把扫帚举起来,冲袁氏道:“你是不是有病啊?有话不会好好说,动手打人做什么?” 袁氏腾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这会儿已经没有理智了,只觉得闺女和外人联手欺负自己,全然忘了自己的要求是多么的过分。 “老娘打自己闺女,用得着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乐意打她!打死了也不用别人管!”袁氏拍了拍自己那松散的肚皮,“她是从老娘肚子里钻出来的!” 杜玉娘讥讽地笑了笑,“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老娘让她生她就得生,老娘让她死她就得死。” 杜玉娘还没见过像袁氏这样不讲理,且不把自个闺女的感受当成一回事的人呢! “笑话!出嫁从夫!我嫂子自打嫁到我们家那天起,就跟你们没有关系了?若不是看在你是她亲娘的份上,我能让你进屋?你是不是记性不好啊,我提醒你一下啊!当初你要把我嫂子卖给赖汉鳏夫做媳妇,我嫂子跳河寻死,是我哥把人救上来的!你当时怎么说的?说是男女授受不亲,我哥要是不负责,你们就去告官,说要告他非礼。我们家出了双份彩礼把人买回来的,田招娣现在是我们老杜家的人,你敢让她死一个试试?” 杜玉娘的一番话,让袁氏好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她心虚啊! 当初杜安康是救人,如果不是他,招娣就真的死了。她也是怕鸡飞蛋打,生怕招娣以后还会寻死,什么也得不着,所以就把杜家给赖上了。 当年的事,所人当事人都是心知肚明,如果不是杜家,田氏这条命就没了。而且田老汉和袁氏当时说过,田氏以后就是杜家的人了,生死都跟他们家没有关系。 现在他们眼红杜家日子好过了,就贴了上来!偏偏还一副,我是大爷你不能把我怎么样的模样,杜玉娘就特别的生气。 杜玉娘的话,还真就把袁氏震住了,她是心虚,可是就让她这么走了,她还是不甘心的。 “嫂子,她为啥打你?”杜玉娘拉着田氏的手道:“你放心,爹娘会给你做主的,你说出来!” 最开始娶田氏这个媳妇的时候,家里人更多的是同情她,但是相处久了,他们渐渐的发现了田氏的好。能干,能吃苦,还特别善解人意,更是心疼她的身世,就把她当成了一家人。田氏生了两个孩子以后,整个人就是家里的大功臣,刘氏是真的把她当闺女一样疼的。 田氏也不想再帮娘家人留脸了,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杜玉娘说了一遍。 这个时候,袁氏再想阻止,却是来不及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田氏把她的老底给掀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平地一声雷 杜玉娘听完田氏的话后,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田家人心可真大啊!什么事儿都敢想,居然想要腊肉的方子! “嫂子,你别生气了,跟这种人生气,犯不上。”杜玉娘安抚她两句,就冲着袁氏道:“你也真行,当娘的人,就算不能一碗水端平吧,也应该差不多才是!你把你的儿子当宝,把女儿当草是你的事。可你却事事都求着这个让你瞧不上的女儿来办,脸皮也是够厚的。” 袁氏嘎巴两下嘴,啥也没说出来。 杜玉娘说的,都是实情。 “想要我们杜家的方子?哼,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我告诉你,那方子我嫂子根本不知道,你问她要也没有用。” 到底是在杜家的地盘上,袁氏不怎么敢冲着杜玉娘发火,就只好转移目标去骂田氏。 “你就是一块废物点心啊!我白养你这么些年啊!要你有什么用!?你当杜家人把你当成自己人啊?我呸!他们要是真的对你好,还能防着你?早就让你知道方子了!蠢货!” “我也真是开眼界了。”杜玉娘二话不说,拉着田氏就往外走,袁氏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这会儿院子里里外外,都是杜家人和刘家人,外边的宾客也都散了。刘氏拉着一脸伤的田氏在院子里这么一晃,大伙就迅速的围了过来。 “招娣,你这是咋地啦?” “怎么一会儿工夫伤成这样?” 杜玉娘前脚刚把田氏按到石凳子上坐了,后脚袁氏就跟过来了。 袁氏倒是想先发制人,可惜杜玉娘根本不给她机会。 “都是我大嫂的那个亲娘打的!” “啊?为啥啊!”闵氏,李氏,还有刘氏的大嫂宁氏全都傻了眼,不明白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娘俩就动起手来了。 杜家男人闻风而来,刘家的男人因为身份的关系,就都躲着没露面。 杨峥可不管那些,他怕杜玉娘吃亏,一直在边上看着呢!虽然离得有点远,但是他耳目过人,能把这边事听得清清楚楚。 杜安康看到田氏一脸的伤,心里疼得直嘬牙花子,看向袁氏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狠劲。但是袁氏是他丈母娘,就算媳妇不认她了,她也是个女人,动手打女人这种事,他也干不出来啊! 袁氏心底发毛,所有的话都在嘴边说,可是她愣说不出来一个字儿。 杜玉娘站出来道:“你们知道她为啥撕巴我嫂子不?” 宁氏摇了摇头,问道:“玉娘,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要是有啥误会,也好早点解开。” 误会? 呵呵。 杜玉娘抬了抬下巴,冲着袁氏的方向道:“没有误会,我嫂子做得没错,是那老货太不识好歹了!为了让她自个的儿子能娶到合心意的媳妇,逼着自个闺女偷婆家人的腊肉方子呢!我嫂子说这事儿她不能干,结果就被这老货打了,她还说了,说我嫂子就是个蠢货,里外不分。” 众人皆惊,特别是李氏,脸上明显带了几分怒容,看袁氏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sai 三声)。 像袁氏这样不要脸的人,也是少见的,今儿他们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偷别人的东西,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也真是豁出去了。 杜玉娘借着这个机会,把田氏讲给她听的事情,又从头到尾的跟众人说了个分明。她思路比田氏清晰,说话的时候语调情绪起起伏伏的,让人听了更容易带入情感,也更容易产生那种愤慨的情绪。 “姓袁的,我是真没想到,你们一家子不要脸到了这个程度。你们还是人吗?啊?简直就是畜生,比畜生还不如啊!我告诉你,你现在给我滚,以后永远不要登我杜家的门!”李氏一向很少说粗话,对人也都是彬彬有礼的,今儿老太太是真的动了怒,才会对袁氏说了这种话。 难听,但是解气。 杜玉娘也道:“从今儿往后,我嫂子跟你们家再无一点关系!别一天到晚的总拿你是我嫂子的娘说事!这天底下,就没有像你这么狠的娘!” 原本两家人也算是相安无事,袁氏虽然事多,心眼小,但是杜家人跟她不联系,逢年过节的让杜安康过去一趟,放下东西就走,也倒相处融洽。 即便上次因为袁氏要算计杜玉娘,两个家有了龃龉,田氏也不打算认袁氏和田老汉了,但是二人再次上门的时候,杜家人还是看在田氏的份上儿,留了一分情面,没直接把二给攆出去! 现在看来,是他们心太善了,把对方的心思惯大了,惯得没边了。 正好,借着这个事儿,把这门亲断了吧!以后他们安生的过日子,不过理会这些阿猫阿猫了。 “放屁,那是我生的闺女,咋就跟我没关系。你们老杜家,不能不讲理!今儿我还不走了呢!我看你们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袁氏也不管地上凉不凉,当下往院子里一坐,一副我就不走,随时准备撒泼的模样,看你们能把我怎么办。 什么叫臭无赖?这就是了! 李氏气得牙根痒痒,杜玉娘刚想上去把袁氏拎起来,就听到嘭的一声,厢房的门被人踹开了。 一身酒气的田老汉,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他手里还是抱着那个酒坛子,眼神有些不太清亮,步子也有些不大稳当。 袁氏见了,气得直咬牙,嫁这么个废物东西有什么用,关键时刻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拉后退!喝喝喝,喝死算了! 就在众人都微微愣神的工夫,田老汉晃到了袁氏面前,“老婆子,咱们回去吧!” 杜玉娘微微皱眉,不明白田老汉是什么意思,瞧他的样子,应该不是装醉。 袁氏只道:“我不走!”她要是走了,三儿取不上媳妇可怎么办? “老杜家欺负人,不让我认闺女,我生的闺女,凭啥不听我的话!” 田老汉摇了摇头,“你傻了,咱俩生了六个儿子,没生过闺女!” 什么叫平地一生雷?这就是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真相 袁氏的脸一瞬间就白了,“你瞎说啥呢,别胡说。”说完就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明显是不想田老汉再说下去了。 全院子的人都傻眼了。 杜玉娘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下子把袁氏拉到一旁去了,她隐隐觉得,田老汉说的可能是实话。如果田氏不是田老汉和袁氏的女儿,那么这么多年袁氏对田氏做的那事,也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不是什么重男轻女,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田氏根本不是田家的血脉,所以当爹娘的,像使唤一样奴隶一样使唤她,要把她卖了换钱,见不得她一丁点好,就算她嫁人了,也想方设法的为难她,甚至让她做没脸留在婆家的事! 这是爹娘?这是仇人还差不多。 袁氏没想到杜玉娘的力气那么大,她竟然挣脱不开!那丫头看着瘦不拉叽的,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 就在这时,田老汉又开口了,他转了半圈,冲着袁氏道:“我没胡说,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年咱俩赶大集,路过一个胡同口,听到有娃娃在哭,咱俩过去一看,就看到一个小包袱,里头有个孩子,瞧着也就刚生下来三四天,脐带还没掉呢,我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当时他想知道是男娃还是女娃,就打开包袱看了一眼。 袁氏恨不得扑过去,拿针线把他的嘴给缝起来。但是杜玉娘一直拎着她的后衣领子,力气大的出奇,她根本挣脱不开。 “姓田的,你闭嘴!”声音是气极败坏的,像是要吃人似的。 田老汉喝罪了,根本不为所动。 而此时的田氏,则是十分紧张,她坐立不安,双眼紧紧盯着田老汉,似乎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此时非常期待,如果不是他们的女儿,那她也就解脱了! 田老汉晃晃悠悠地道:“我跟你们说啊,我当时可是真不想管那个孩子。一个丫头片子,捡回去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个赔钱货?那会儿我媳妇都要生了,自己的孩子还顾不过来呢,谁还管这个丫头?” 他是不想管的,结果却发现孩子脖子上挂着一个银锁,分量不轻,看着挺值钱的。田老汉和袁氏都看到了,就动了歪念头,想着把那银锁拿走。只是没想到,扯了两下也没扯动,干脆就把孩子抱了起来,想摘了银锁再把孩子放回去。 也许是天意吧,袁氏抱孩子的时候,有点心虚,脚下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的动了胎气,当时羊水就破了。两个人也顾不上别的了,就在镇上找了一个接生婆,在接生婆家里把孩子生了下来。袁氏生的也是女孩,只不过那个孩子福薄,生下来没多久就咽气了。 袁氏初为人母,伤心过度,差点晕过去。 不过,当时他们还跟婆婆在一起住着,要是让婆婆知道她上了一趟集,孩子就没了,那她以后还能有好日子吗? 两个人一合计,就把自己的孩子找个地方埋了,把抱来的那个孩子当成了是自己的。 因为怕露馅,两个人还特意雇车回了袁氏的娘家。袁氏老娘活着的时候,是家里的一言堂,只要她发话了,别人就算不乐意,也不敢吭声。 就这样,袁氏这个月子,是在娘家坐的。 一开始,袁氏还挺疼这个丫头的,但是渐渐的,她心态不太平衡了。毕竟她自己的骨肉没活下来,而她如果当时不去抱这个丫头,那她的闺女,很可能就不会早产,也就不会死掉了。 正是这种心态的慢慢发酵,也导致袁氏对田氏的态度越来越差!后来她一口气生了六个儿子,别人只当她像很多人一样重男轻女,却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尘封的往事。 田氏这会儿已经呆若木鸡了,袁氏想要辩解几句,却是一句也辩解不得。 而田老汉呢!他是酒后吐真言,但是人还醉着,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杜玉娘一见袁氏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松了手,把袁氏放开了。 袁氏有些腿软,没站稳,就顺势坐到了地上。 院子里静悄悄的,几乎一点声音也没有。 袁氏眨巴眨巴眼睛,张嘴就嚎上了,“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老天爷啊,瞧瞧这些黑心肝的人吧!这是要把我逼死啊!” 杜玉娘想都没想,上去就给了袁氏一脚。她站在袁氏身后,袁氏毫无防备,被踢个正着,身子向前一栽,差点闹个狗啃翔。 杜玉娘算是脚下留情了,根本没用多大的劲,她现在力气不小,要是真的用力踢的话,只怕袁氏也受不住。 “嚎什么嚎?你还有理了?” 袁氏敢怒不敢言,但是整个人抖得厉害,像是濒临暴发的模样。 田氏依旧呆若木鸡,好像连悲伤都忘了。 李氏将她搂在怀里,心疼得直抹眼泪,“好孩子,可苦了你了。” 杜玉娘则是上前一步,对杜安康眨眨眼睛道:“哥,你去报官,就说抓住两个拍花子的,把我嫂子拐走了不说,还使唤她这么些年!这事儿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袁氏一听这话,彻底暴发了,她腾地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冲着杜玉娘道:“呸,那都是她欠我的!是她克死了我的女儿,她那条命也是我救的,要不是我,她没准儿就被野狗叼走了,哪里还能有今天!” “笑话,你拐带别人的孩子还有理了?哥,你去报官!有什么话,让她去跟官差说!” 袁氏一下子就傻眼了,谁都知道,她之前说田招娣克死自己女儿的事,是站不住理的。况且这个秘密是当家的说出来的,现场这么多人在呢,她就是想否认,怕是也来不及了。别人不了解田老汉,袁氏了解啊!真要是报了官,到时候别说过堂了,当差的往他面前一站,他就得尿裤子,不用使什么手段,他马上就能招了。 “别去,别报官!”袁氏这会儿也不敢说什么强硬的话了,她冲着田氏道:“招娣,娘知道我对不住你,可你好歹叫了我快三十年的娘,算我求你了,别报官了行吗?我保证,以后我们再也不来了!” 第四百五十章 想明白 田氏直到这时,才有点缓过劲来。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以前她就曾经幻想过,他们这样对自己,自己莫不是他们亲生的?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田家的条件摆在那里呢,哪会儿没事往家捡孩子养! 没想到,她竟然是的不是他们亲生的。 这一刻,田氏觉得自己无比的委屈。 从小到大,她都是家里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吃的最差,穿的最差,活却是干得最多的一个!小时候田老汉和袁氏打她,都能把扫帚打得稀碎,他们下手特别狠,像是拿她出气似的,不把她打成伤痕累累的模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从小她就战战兢兢的活着,生怕自己做错事,说错话,因为那样就会招来爹娘的一顿毒打! 真相往往都是特别残忍的!田氏想到自己记事以来的种种,心中无比悲凉!他们既然不能好好对待自己,又为什么救自己呢!任由她自生自灭不是很好吗? 恨吗? 当然恨!可是如果没有他们,自己早死了啊! 就在田氏百般纠结的时候,杜玉娘走了过来。 “嫂子,你别想太多。当初他们是见财起意,才会动了胎气。把你抱回去,也不是发了什么善心,而是他们正好需要一个孩子来帮他们遮掩!虽然他们把你养大了,但是你回报给他们的绝对不少,先不说你在家里干了多少活,只说你当初跟我哥成亲时候的那些聘礼,被他们一文不剩的夺了去,就已经是报了所谓的恩情了!你别忘了,这么多年下来,凡是三节两寿,你们可都没落下过,送的那些吃的,用的还少了?就算有恩,也早就报完了。” 李氏在一旁不住的点头,“正是这话,咱们啊,恩怨分明。” “再说,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并不清楚。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被人扔在胡同口了?没准儿啊,是他们偷把你抱出来的也不一定呢!”杜玉娘一边说,一边斜了袁氏一眼。 袁氏急忙道:“确实是被扔在胡同口了呀,你也不想想,我那个时候都要生了,我挺着个肚子,上哪儿抱孩子去啊!?” 杜玉娘可不管这个,下巴一扬,便道:“那谁知道,兴许是你们胡说的吧!要想扔孩子,还会给孩子带着银锁吗?你有话,跟官差说好了,青天大老爷自会还我们一个公道。” 杨峥在一旁看热闹,嘴角微微扬起,他的小姑娘当真是有理有据,伶牙俐齿。 杜玉娘的话,却是把袁氏吓坏了,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上门来讨要方子,竟会把自己一定搭进去。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带着那个废物男人一起来,喝点猫尿就找不着东南西北了!这下好,眼瞅着就要让人当拐子抓起来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说的是真的!”袁氏的脸都白了,“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招娣,算娘求你了,别报官行不行,以后我们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田氏犹豫着要说些什么,没等她张嘴,杜玉娘就道:“这事儿我嫂子说得不算,她现在被你们刺激的已经有些不清不楚了!你要想谈,就找我。” 袁氏是看明白了,这杜家上下最不好糊弄的,就是这个丫头,心眼子多着呢!也幸亏当初三儿没娶她,否则的话,家还不得让她弄散架子了? “谈,谈吧!”袁氏把姿态放得很低,“那个,玉娘,你看我们真没做啥对不住你们家的事,今儿这事儿,是我老糊涂了,我不对,你别跟我一个老婆子一般见识,好在没出啥事,是不是?我保证,以后我们都不来了!我们再也不来烦招娣了!行不行?” 这袁氏,还真是能屈能伸,说起软话来,也是毫不含糊。先是认错,随后又保证自己以后绝不再上门了,最主要的是,人家话里话外都在说,你家没有损失! “方子的事,我可以不追究,就像你说的,你什么也没得到,我就是抓你的短处,也抓不到不是!” 袁氏听了这话,悻悻的闭上了嘴,她能说啥? “不过呢,现在我跟你说说我嫂子的事。” “那个,招娣有啥可说的?既然她不认我们了,那我们也乖觉,以后不来往不就得了吗?我们真不是拐子!好歹我们也救了她一命,把她养这么大不是!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啊!招娣!” 田氏没说话,她脑子里嗡嗡的,根本无法思考。 杜玉娘道:“我们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今天的事儿,就算了!但是,我嫂子的那块银锁,你们得还回来!” “啊?”袁氏脸上表情一僵,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杜玉娘会提出这个要求。 那块银锁,早就被她拿去换钱了! 大儿子娶媳妇的时候,家里特别穷,她没有办法,就把那个银锁给当了!当时是死当,换来的钱给大媳妇置办了两身衣裳,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 时隔以久,你让她上哪儿去找那银锁? “啊什么啊?那银锁是我嫂子的,自然应该还回来!事关她的身世,没得商量。” 袁氏苦着一张脸,“可是,我把那银锁当了啊!早些年家里穷,这不就……” 杜玉娘气坏了,当即对杜安康道:“大哥,报官去!” “哎哟,不要啊,千万不能报官啊!算我老婆子求你们了!”袁氏这种人,就是欺善怕恶的,你对她凶,她便再也不敢放横了。 “玉娘!”就在这时,田氏出声了。 “嫂子!”杜玉娘是真心疼田氏,前世因为她的关系,田氏也没少受罪,第一个孩子也没有保住。 杜玉娘对田氏,有很多愧疚。 “玉娘,算了吧!”田氏叹了一口气道:“找不找又有什么关系,如今我日子过得好好的,有家,有孩子,有你们,多好。只要不再过之前那种日子,知道不知道身世又有什么关系?” 杜玉娘没有想到田氏会这么豁达,人有的时候就是跟自己较劲,田氏能想明白,比什么都强。 第四百五十一章 什么意见 得饶人处且饶人,那是在一般情况下。 像田老汉和袁氏这样的人,就不能惯着!他们是欺软怕硬的,你越是善良,他们就越不把你放在眼里!但是如果你狠一点,他们完全不敢跟你硬磕,反而就妥协了! 太容易放过他们,只会让他们觉得你好欺负,没准儿以后还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杜玉娘并不想给袁氏这样的机会,借此机会,跟袁氏一刀两断,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想让我报官也可以,但是你们必须要签一份协议。” “啥玩意?协,协议?” 杜玉娘让杜安康拿了纸笔来,提笔刷刷刷的写下一份协议,上面写明了田氏并非二人亲生女儿,还把当年二人捡田氏的事情写了上去!田氏虽然被二人收养,但是如今父女(母女)缘尽,断绝父女(母女)关系,以后相逢同陌路,再无关系! “你们在这上面画个押,我再找中人做个见证,这事儿也就成了!” 田氏的眼神里,带着满满的期望。 袁氏有些不乐意,嘴巴撅得老高,都能拴头驴了,“那,我们养她这些年,就白养了?” 杜玉娘冷哼一声,“我嫂子在你们家干了多少活,你们心里清楚。她跟我哥成亲以后,没少往你们拎东西吧?三节两寿什么时候落过?再说,你们收的那笔聘礼有多少,还用我再重复一遍吗?真要是追究起来,你们可就是拐子了,要不你让官差跟你说道说道,这拐子是个什么下场?” 田老汉这会儿也醒酒了,听了杜玉娘的话,吓得站都站不稳当了,直道:“我们签,我们签!” 杜玉娘这才满意了,将那份协议又重新抄了一份,分别让田氏,田老汉和袁氏在上面按了手印,又让见证的中人——杨峥,签了名,按了手印。 这件事就算完结了,一份协议未必会让袁氏和田老汉真的消停下来,但这个东西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制约,对田氏来说,就更是意义重大! 至少,她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拒绝袁氏和田老汉提出来的各种要求了! 杜玉娘将那份协议一分为二,给田氏一份,给田老汉一份,这才道:“好了,既然我嫂子同意放你们一马,那么这件事就算了。希望你们以后能走点正路,想点好事,别一天到晚的打别人的主意!下次你们要是再敢来,我可是要放狗咬人的!” 田老汉满面通红,直摆手,“不来了,不来了。” 袁氏没说话,脸上却写着我不高兴之类的意思。 “还不走,等着我留你们吃饭啊?” 二人这才着急忙慌的往外走! 就在这时,李氏却突然出声了,“田家大叔,你留步啊!” 众人心中疑惑,不知道李氏突然叫住田老汉,是几个意思! 田老汉和袁氏对视一眼,也是十分不解。 李氏走到田老汉面前,道:“说起来,要是没有今天这事儿,咱们还是亲戚呢!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你这个人,我是知道一些的,在十里八村,那是有名的忠厚老实,要不然当然我也不可能让招娣进门啊!唉,这娶妻娶贤!家中若有贤妻,祸事不上门,但是要是娶了个搅家精,那可真就是家宅不宁了!田家大叔,招娣多孝顺啊!你说逢年过节的,你喝了我们家多少酒,吃了我们家多少肉啊!以后啊……啧啧,你啊,保重吧!”李氏一边说,还一边拿眼睛看了袁氏好几眼,意思十分明显。 杜玉娘在一旁偷笑,心想还是祖母厉害,三言两语的,就将一根刺扎进了田老汉的心里,这袁氏以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这会儿,两个人不解深意,以后每每想起来,只怕祖母这番话都会有出人意料的后果。 田老汉和袁氏灰头土脸的离开了杜家。 田氏捧着那份协议看了几眼,她识字不多,可是杜玉娘念的时候,她听得格外仔细,这会儿知道自己跟那两个人再无关系了,他们以后再也不能卖她,打她,吸她的血了,她的心情便是不受控制的激动起来。又想哭,又想笑,一时不得纾解,竟然昏了过去! 杜安康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去请大夫,结果秦大夫看过之后,却是笑眯眯地道:“恭喜啊,她这是有身孕了,月份太浅,不足两个月,可要好好养着了!” 全家上下听了这话,皆是惊喜。连邱彩蝶也高兴的跟两个孩子说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可是要当哥哥了,高兴不?” 杜源盛歪着脑袋想:哥哥是啥? 杜源茂想的是:能吃吗? “多谢秦大夫了!”李氏连忙把准备好的诊金用红纸包了,递了过去。 两家人这么熟悉了,秦大夫也不客套了,直接揣了起来。 “玉娘啊,你可是还欠我一顿饭呢!” 杜玉娘就笑道:“是您太忙了,不然的话,我早就请您了!您哪天有时间?我一定好好做几个菜!” 秦大夫就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可等着了。”说完朝众人笑笑,背起药箱,拱手离去。 田氏醒来以后,知道自己怀孕了,也是又惊又喜,一想到之前袁氏打她的事,她便是心有余悸啊!万一要是撞小产了,当真是得不偿失了。 大伙热热闹闹的聚了一会儿,刘家人就回去了,闵氏和宁氏跟刘氏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李氏亲自把人送到了大门外,这才返回上房! 高兴不,能不高兴吗?人丁兴旺啊! 杨峥留下来帮着收拾了一番,就跟杜河清商量,“叔,我想带玉娘去五岩镇上一趟。” 杜河清就愣住了,这不合规矩啊! 杨峥就道:“我想着,那院子也不知道玉娘喜欢不喜欢,万一我买的东西,她相不中怎么办?想着让玉娘去瞅瞅!您放心,我早去早回,肯定不会让玉娘出岔头,我想让祖母和姑姑也跟着一块去!有长辈在,你就放心吧!” 杨峥这么一说,杜河清就释然了,不过他还是没接话,转而问杜玉娘,“玉娘,你是什么意见?” 第四百五十二章 早饭 被点名的杜玉娘,实在吃惊不小,她没有想过,在这种事情上,杜河清会来询问自己的意见。 在她的印象中,杜河清一直是个有那么几分霸道的人!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这些霸道,却慢慢消失了呢?好像是从池英杰出事以后?那时候他虽然也有了要改变的意思,但是却并没有改变多少! 人的脾气是最难改的! 但是面馆开起来以后,他似乎就和以前不大一样了!知道听取别人的意见,甚至有时候,还会主动去征求别人的意见。 “玉娘?玉娘?” 杜玉娘猛然惊醒,这才发现杨峥和杜河清都在用担心的眼神看她。 “哦,我没事。”她是想得太入迷了。 杜河清就道:“我问你话呢,你要不要明天跟杨峥去镇上瞧瞧?”毕竟那里以后是女儿生活的地方,要真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不如趁着结婚之前弄好。 “爹,您乐意让我去吗?” 杜河清就道:“你这孩子,我这不是问你呢吗?你愿意去,明天就跟你祖母,跟你姑姑去一趟,你要是不乐意,那就算了。” 杜玉娘就看了看杨峥。 杨峥一脸希冀的望着她,眼睛湿漉漉的,像只没断奶的小奶狗一样。 杜玉娘差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笑喷! 她的杨大哥是大英雄啊!至少在她眼里,谁也比不上他! 小奶狗!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这么想他,那他会不会生气啊。 杜玉娘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小兴奋,几丝小羞涩地道:“爹要是放心,我就过去看看好了!”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有你祖母和你姑姑跟着呢!” 杨峥脸上闪过一抹惊喜,虽然他有信心玉娘一定会同意,但是亲耳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那是他们的家啊! 时间也不早了,杨峥就起身告辞了。 杜河清知道他在镇子上有朋友,所以也很放心!其实只有杜玉娘知道,杨峥在镇上有一个小小的,破旧的院子。 “你明天早上来家里吃饭!” 杨峥笑着点了点头,他喜欢自家的小姑娘事事想着他,这种感觉,说不出来的暖心。 杜河清干脆装作没看到,家里又不缺一口吃的,杨峥将来是他半个儿子,他也不吝啬这个。 送走杨峥以后,家里人就简单收拾收拾,各自休息了。 这一天折腾下来,又费神,又费体力,根本吃不消啊! 杜玉娘刚躺到被子里,如锦就进了她这屋,直接掀了她的被子,道:“起来,练功!” 杜玉娘哀嚎一声,却也认命的爬了起来。 当初说要学武的人是她,没有理由这个时候放弃啊!明明已经有了很好的起步,坚持一下吧! 杜玉娘照旧按着如锦教给她的方法运功,她现在有了很大的进步,每天都能感受到身体里充盈的力量。虽然这股力量在如锦眼里十分可笑,但是杜玉娘还是很自毫的! 她都十四了,才开始习武,已经非常晚了好嘛!练了几个月的时间就有这么大的进展,说明她的资质还是很不错的。 杜玉娘不敢分神,她盘膝而坐,督促体内那细小的溪流在经脉各处游走,每到一处穴道,那股溪流都会打个转,再缓缓奔向下一处。 不知过去了多久,杜玉娘的额上微微见了汗,神情也似乎有些痛苦。 如锦在一旁看着,倒是有些意外。 看来她今天晚上是要突破了! 从第一层,练到第二层,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也该突破了。 杜玉娘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这么一坐,就坐到了第二天早上破晓时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杜玉娘吓了一跳,看到如锦便问:“我不会坐着睡着了吧?”不能啊,要是她真的敢睡觉,如锦早就拍她了。 “你突破了!” “啊?” 如锦打了个哈欠,“我一夜没睡,帮你护法来着。我现在去睡觉! 护法?真的假的? 杜玉娘下地穿鞋,动了动胳膊,踢了踢腿,觉得自己一身轻松,当真没有困乏的感觉。她一头雾水的走出去,准备做饭。 将腌制的酸豆角捞出一些来,洗洗切成寸余小段,土豆去皮切成滚刀块,备用。将切好的腊肉准备一些,炸锅,放葱段,蒜片,加上土豆微微翻炒,放入腊肉,酸豆角,盐,酱油,再添一些开水,盖上锅盖,小火慢炖。 趁着这个工夫,将小米洗净,放到砂锅里面煮。砂锅煮粥是最好吃的,田氏是孕初期,多吃这个也好。 主食光有粥是不够的,还得准备一些干货。 昨天晚上发的面已经发好了,杜玉娘将大平锅抬出来,打算烙一些发面饼子。吃起来软软的,又不会太干,配上小米粥,腊肉酸豆角炖土豆,味道不要太好。 除了这些,她另外又捞了十几个咸鸭蛋出来。因为家里有小朋友,所以蛋羹是要准备出来的,刘氏虽然出了月子,为了给孩子喂奶,很多东西都是要忌口的。蛋羹有刘氏的份,除此之外还要单独给她准备一份汤水,好帮她加强营养。 骨头汤杜家是不缺的,杜玉娘用小锅单独给刘氏炖出一份来,撇去汤上面的油花,放很少的盐,这样刘氏吃了,对孩子和她都有好处。 将腌好的小黄鱼裹上蛋液,沾上面粉下锅炸,两小黄鱼变成金黄色,外壳变硬时捞出。所有的鱼炸好以后,再复杂一次,这样的鱼不会有太多油,吃起来酥脆无比。 做完这一切,她又将自己腌的几样酱菜捞出来,一一装在小碗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杜安康也把前面铺子里要用的东西收拾出来了。 “玉娘,可是辛苦你了!”平时田氏还能帮着打打下手,可是她现在怀孕了,又是初期,什么活都不能干。做饭这件事,就都落到了杜玉娘一个人的头上。 “哥,你跟我说这话可见外了啊!”做饭对她来说,算什么难事,她就是干这个的啊! 二人正说着,西院后边的大门就被拍响了。 杜安康就道:“准是杨峥!” 第四百五十三章 五岩镇 杜安康说完这话,还颇有深意的看了杜玉娘一眼。杜玉娘也不惧他的打趣,傲娇地扬着头,就往后边去了 “这丫头,也不知道害臊!”杜安康摇了摇头,还是认命的安排去早饭方面的事。 清晨的空气太新鲜了,让人心情愉快。 杜玉娘隔着大门问了一声:“谁啊?”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小雀跃! 门外的杨峥却是听出来了,他勾了勾嘴角,才道:“我,玉娘,开门。” 大门一下子就打开了,杜玉娘笑脸如花,“快进来。” 杨峥见到杜玉娘时,当下一愣,仔细的盯着她瞧了起来。 杜玉娘觉得他们俩这样站着挺奇怪的,就伸手把他拉了进来。她拴好大门,问杨峥,“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杨峥的目光有些奇怪,像是在探询什么,杜玉娘心里没底,就问了一声。 杨峥拉起杜玉娘的手,把手指放在她手腕上,像诊脉那样,轻轻的按了两下。 杜玉娘像个乖宝宝似的,一动不动,只不过眼睛里却写满了好奇,他在干嘛? 杨峥感受到手指下那微弱的气流,不由得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杜玉娘就问他:“怎么了?” 那气流与普通人的脉象不同,分明是习武之人修炼之后产生的内力,虽然杜玉娘的内力还很微弱,证明她习武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教她武功的人是谁呢? 杨峥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人,如锦! 那个女人来历不明,虽然玉娘一直说那个女人对她有恩,但是事情的经过她自己都说得不清不楚的!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杨峥压了下去。 应该不会的。 如锦在杜家这么长时间了,杜家上下也没出什么事。而且玉娘若是能练武,倒也是件好事,万一遇到点什么紧急情况,也能应付一二。实在不行,还能强身健体呢! 杨峥心中微定,就松开了杜玉娘的手,问她:“你跟如锦练武?” 杜玉娘想起他方才为自己把脉的事儿,就明白了。随即点了点头,道:“是啊,如锦可厉害了,我想歇一天她都不让。明明我都要困死了,她还非要拉着我起来。” 杨峥能想像她像只慵懒的猫儿似的,极不情愿的从被子里钻出来,眼神迷离,哈欠连天的模样。想到这儿,杨峥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不是那种勾勾唇角的浅笑,而是那种极灿烂的笑!他心里暖暖的,觉得他的小姑娘每次都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杜玉娘自己没有发现,她在面对旁人的时候,总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看起来特别有主见。而且她习惯有什么事情自己去解决,从不依赖别人,更是轻易不会有撒娇这种举动! 可是就在刚才,玉娘向他告状如锦的‘恶行’,口气里满是撒娇的意味,这证明玉娘很依赖他,信任他,这让杨峥欣喜万分。 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呢! 杜玉娘见杨峥笑了,也觉得有片刻的恍惚。 前世的杨峥,不苟言笑,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很少,但每次杜玉娘见到杨峥,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似乎背负着很沉重的东西,她从来没见杨峥笑过。 但是现在杨峥笑得那么开心,她也好像被感染了似的,原本就很好的心情,更像是要飞扬起来似的。 希望他们都好好的,能一直这样开心。 “吃饭去吧,我都准备好了。” “嗯!”杨峥跟着她往前面去,边走边问,“如锦教你的是什么功夫?这才几日的工夫,你就已经有内力了。” 杜玉娘听不太懂,不过她觉得杨峥的意思应该是有些称赞的在里面的,想到这儿,她简直开心得心花怒放,声音也忍不住带上了几分飞扬的感觉:“如锦受了伤,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功夫,所以到底她这个功夫是什么名号,我真不知道。”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前院,堂屋里热热闹闹的,所有人都在等他们。 两个人就止住了话题。 杜玉娘有些羞涩的躲到厨房里去了,杨峥则是大大方方的走过去,跟杜家人打招呼,好像他跟每个人都十分熟悉似的。 杜玉娘皱了皱鼻子,不太好意思现在就出去,想了想,干脆把自己弄的那一小坛子泡椒起了封。 一股熟悉的辛辣味儿扑鼻而来,杜玉娘用筷子夹出来一些,放到小碟子里,又将坛子封好,这才去了堂屋。 “玉娘,就等你呢,赶紧吃饭。” 吃完早饭,前面的铺子就该忙起来了。 杜玉娘把泡椒放到了杨峥面前,这才低着头坐到另一桌去了。 杜河清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想都说女生外向,还真是没错。那泡椒他老早就想尝一点味道,可是玉娘非说没到时候,味道泡不出来。 结果呢,杨峥这小子刚来,她就眼巴巴的把东西拿出来了! 早饭十分丰盛,杜家人没有大户人家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所以吃饭的过程也是交流情感的时间。 主要今天杜玉娘要去镇上,一顿饭吃下来,大伙说得几乎都是她们去镇上的事。 五岩镇离桃溪镇不是很远,但是镇但是杜家人从来都没有去过,这也是挺神奇的事情。 不过李氏回忆,很多年前杜老爷子还在世时,倒是去过一次,当时是为了一点小事去的,具体什么原因李氏已经记不太清了,毕竟隔的时间太长了。 “那正好,这回要是有时间,咱们在镇上好好逛逛。” “有什么可逛的,跟咱们这儿也差不多少。” 杜安盛却道:“那可不一定,听说比桃溪镇大呢,没准有卖好东西的。” 杜玉娘就道:“虎子,你想买啥,姐买给你。” 杜安盛早有准备,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条来,递给了杜玉娘,“姐,我就是想买几本书,再买点纸,笔。” “这么多啊!”刘氏瞄了一眼,“能读得完吗?”书不便宜,换了以前的杜家,一口气买这么多书,也挺吃力的。 “这可都是正经事!你别操心了。”杜河清知道读书费银子,但是现在家里不差这点钱,孩子又是买正经东西,不能舍不得。 杜河清以为刘氏抠门的老毛病又犯了。刘氏在小辈面前给他留面子,没说啥,但其实还是偷偷地瞪了他一眼。 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杜河清,杜安康这爷俩就到前边准备开店了, 杜安盛背起他的小书袋,跟家里人打了招呼,还特意跟杨峥打了招呼,这才美滋滋的跟小伙伴们一起上学去了。 现在他心里特别有底,知道自己未来的姐夫是个厉害的人,他当初差点让人抓走,要不是姐夫事先安排了人,他可就惨了! 所以最开始知道姐姐要嫁人的时候,虎子心里还有点小情绪,甚至对杨峥带着几丝小敌意!那件事情过后,他却对杨峥改观了,他觉得杨峥当自己的姐夫也挺好的! 等虎子走了,邱氏姐弟也来了。 杜玉娘和李氏各自换了一身衣裳,准备了一些钱贴身带着,略微收拾了一番,就准备动身了。 如锦也一块跟着去了,她在外人面前,除了不爱说话以外,其他方面表面出来的跟正常人无异,所以李氏也放心。 杨峥雇好了车,拉上杜家的三位女眷,一路往五岩镇上去了。 镇上的路还算好走,出了南门就是官道,倒也平坦。马车不算太颠簸,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他们就到了五岩镇。 五岩镇确实比桃溪镇大很多,也热闹很多。镇上商铺林立,有不少气派的小楼,街道铺着青石板,看起来又宽敞,又干净。街上人流也多,男女老少相携而行,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景象。 马车穿街而过,从热闹的集市往北走,来到了帽儿胡同。 马车一直到了帽儿胡同紧里头,马车才停了下来。 “祖母,玉娘,咱们到了。”杨峥从车辕上跳了下来,把车厢门打开。 杜玉娘先跳了下来,杨峥伸手扶了她一把。如锦紧随其后,乖乖的站在车厢旁,等着扶李氏。 不光李氏惊讶,杜玉娘也是吃惊不小。 “好好,如锦知道心疼娘了。”李氏觉得这个白捡的闺女甚是贴心,笑眯眯地下了车。 杨峥这才付了车钱,车夫给马车调了个头,扬着鞭子走了。 这帽儿胡同非常宽敞,杨峥雇的马车不算小,考虑到舒适性的问题,他特意选了一个加宽车的车厢,还加了软靠,所以车身比较宽大。这样相对比较大的马车,在胡同里调头都不费一点劲儿。 “祖母,这就是我买的房子,咱们现在过去看看吧。”杨峥一边说着,一边将钥匙拿出来,开了锁以后,把大门打开,把三人让了进去。 这个院子不算太大,有正房四间,正房两侧左右各有一间耳房。东边有两间厢房,还有两间仓房,西边是一堵高高的院墙。房子不是新建的,但是保养的很好,方方正正的砖瓦房非常气派!屋顶的瓦片都是新换的,门窗上的漆也是新刷的,连院子里的石板路也是重新铺的。 修葺一番后,里外都是焕然一新,看着非常舒服。 李氏十分满意,不住的点头,到处看着。 杜玉娘也觉得这个院子很好,位置很安静,房子也够用。他们只有两个人,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已经很好了。 杨峥将屋里的门窗都打开,对李氏道:“祖母,这家具都是我找人打的,您看看,还缺什么不?”反正他也没有长辈,一切喜好全凭女方作主也没有什么。 李氏一边看,一边暗叹,像他们这样堂而皇之跑到男方家来指手画脚的人不能说没有,但是绝对是非常少的!哪个当婆婆的人,能受得了儿子这么惯着媳妇啊? “挺好,挺好的!”家具都是红木和水曲柳打的,因为刘氏娘家是做木匠活的,两家结亲这么多年,李氏也知道一些木头的事。 有权有势的人家,用的家具都是紫檀,黄花梨,听说一个小匣子就值老鼻子钱了。一张床榻,怕是比金子打得都贵,她不敢想象睡在那样一张床上的人,会是何等身份。 像红木,水曲柳这样的木头,也是极难得的,一般人家也是用不起的。 杨峥打这套家具,可真是没少下本钱啊! 李氏瞧见他这么重视杜玉娘,心里头自然是高兴的。 “好,都好!” 屋子不大,摆得满满登登的,东边两间房子,做成了套间,最里面放的是一张崭新的雕花大床。床尾摆了一个挂衣裳的大衣架,床头摆了一套刷漆绘花好月圆的矮柜。 李氏的眼睛一下子就粘在了那套矮柜上,漆器啊,这个可不便宜。 漆柜旁边就是梳妆台,床对面摆了一张小圆桌,椅子都是配套的,上面还摆了一套茶杯,瞧着精细又好看。 李氏满意,杜玉娘也满意。 屋子不算大,但是处处都是井井有条的样子,可见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否则的话,不可能瞧着哪里都好。 里外间用木头镂空雕花做的月亮门隔断,外间靠窗子的位置盘了一铺炕,炕上有炕柜,窗台上还摆了几个小玩意。 墙角处放了一个大柜子,柜门上都镶着铜环扣,瞧着就气派。紧挨着柜子的地方摆了一对箱子,上头也挂着锁。 “祖母,玉娘,你们看还缺啥不?”杨峥小紧张地道:“要不咱们再上西屋看看去?” 李氏点了点头,跟杜玉娘出了东屋,往西屋去了。 西屋的配置,明显比东屋少了不少,只有炕,没有床。墙角放了两只箱子,瞧着和东屋那两只是一对的! “这屋空了点,但是能给玉娘放她的嫁妆。而且,这屋是给孩子准备的,东西多了,也怕磕着碰着。” 杜玉娘的脸瞬间暴红,急忙躲了出去。 李氏笑笑,觉得杨峥太实在了!不过转念又一想,他现在孤身一人,这话本应该是家里长辈和媒人说的,就又心疼起他来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李氏出了正房,又去看了看厢房和仓房。 厢房也是重新修葺的,里头盘着炕,上面铺着一大张崭新的炕席,紧里头摆了两个矮脚小炕柜,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跟正房比起来,厢房的东西比较少,但是也更宽敞。仓房更是空空荡荡的,除了两根柱子,什么都没有。 杨峥就跟李氏解释,“我想把柴和粮食都放到厢房来。将来我在那边砌一个两尺高的台子,粮食搁到上面也不用担心潮了。玉娘喜欢腌酱菜,我就多给她买点坛子,都摆到这里面来。” 李氏就点头,杜玉娘在院子里听得清清楚楚,脸上就带上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如锦在一旁冷眼旁观,觉得杜玉娘是中了杨峥的毒了,不论人家说什么,她都一副这种羞得不行的表情。这人简直就不是她认识的杜玉娘好吗? “祖母,这后面还有菜地呢!”杜玉娘就是随便探了一下头,当真没有想到,竟然看到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东面耳房和垒砌起来的大墙之间,有一条能容两个并排通过的小夹道,穿过小夹道,后面却是豁然开朗,一大片翻好的土地映入眼帘。房子没有后门,房根底下铺了一排平整的石板路,大约三尺宽的样子。 再往前大约四五米处,就有一口井,瞧着像是新打的,井沿用光滑的石头垒得老高,呈圆形。在井沿的两侧,立着两根成人手臂粗的圆柱子,上面架着一个遮挡雨水的茅草扎的小屋顶,骨碌和井绳看起来也是新的。 李氏闻声而来,看到菜地和井也是愣了一下。 杨峥就道:“家里有口井方便,这地是留着种菜的,自己家种的新鲜。祖母你放心,这活我都包了,不用玉娘伸手。” 李氏笑了笑,心想这小伙子的心也太细致了。她没说话,在菜地里四下转了转, 发现四周围院墙很高,没有院门,这样一来安全性也得到了保障, 李氏把这院子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真是越看越满意。 也不知道杨峥是从哪里找到这样一处房子,有井有菜地,屋里屋外还特别的宽敞!这样的房子住五六口人都是住得开的,小两口住,就更没问题了。 李氏哪里知道,杨峥为了这口井和这块院子,可是花钱把别人的老院子给买下来了。拆了院墙以后,又把原有的房子和地基都铲平了,特意雇人拉了十几车的土,硬生生把宅基地变成了菜园子。 井也是找人新打的,玉娘爱干净,整天洗洗刷刷的,家里没有水怎么能行呢!难不成还要让她拎着水桶到街上跟人排队抢水?那他还不得心疼死? 等玉娘嫁过来,还得挑个干净,老实的婆子跟在她身边,万一他不在家,这搬搬抬抬的活也有人干不是? 李氏和杜玉娘完全没有想到,杨峥这会儿已经考虑买下人的问题了。 “祖母,要不咱们再去铺子里看看?” 李氏就愣了一下,“铺子?”紧接着她才想起来,杜玉娘的聘礼里头,有一间铺子。 杨峥就有些无奈地道:“我义父送的,就在前面不远的那条街上,正好咱们逛逛,正好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李氏点头,“行,那种们就转转。” 如锦懒洋洋的跟了过来,乖巧地站在李氏身边。一行四人就将门窗关好,锁上大门,往街上去了。 出了胡同口,一直往右拐,没走几步路,就听到了热闹的喧嚣声。 李氏就跟杜玉娘道:“你别说,这边还真是闹中取静啊!不错,买东西也方面。” 杜玉娘能说什么,只能笑笑。这种事情,她不适合发表意见的好吧! 街上人来人往,小商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杨峥带着李氏三人,很快就来了一间铺子前。 杨着指着一间大门紧闭的铺子道:“这就是咱家的铺子。” 杜玉娘假装没听见,不过还是好奇的看了两眼。这里的人流量非常大,地段相当不错。紧挨着它的铺子瞧着生意非常不错,一家药铺,一家书斋,不断的有人进进出出。 这间铺子对面是间茶馆,有跑堂的在门口迎来送往的招呼客人,好不忙碌。再看过去,分别可见段绸缎庄、茶叶铺子、酒馆、胭脂铺子…… 杜玉娘对五岩县有了一个直观的感觉,这里的经济水平,可能要比桃溪镇强上一些。 “祖母,咱们进去瞧瞧?” 李氏点了点头,“行!”她心里,还真的有点小期待呢! 杨峥直接带三人,从后门进的铺子。 这铺面共有四间,带着一个小小的后院,后院有两间房,从格局上来说,跟杜家的铺子没啥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住的地方小了一点。 “祖母,我打算把这个铺子租出去!”杨峥道:“玉娘你觉得呢?你是喜欢自己经营铺子,还是想把铺子租出去?” 杜玉娘只道:“现在说这个还早呢,你愿意租就租出去呗。” “为可是你的聘礼,当然你说了算。”杨峥道:“我是怕你太辛苦,与其起早贪黑的经营生意,还不如安逸一些,收个租金。再说,养家的事有我呢!” 杜玉娘也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况且成亲以后,她也确实不应该再抛头露面了。相夫教子的生活,是她前世求而不得的,她当然更愿意留在家里,过温馨的小日子。 “对对,玉娘啊!你听杨峥的!在家里好,做生意多累啊!”李氏比较传统,觉得杜玉娘还是在这里守着杨峥更好一些。以前家里是没办法,不把生意开起来,就没有饭吃!打从杜玉娘定亲以后,她去铺子里帮忙的次数,用一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 “祖母,我心里有数,您就放心吧!” 李氏知道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就高兴的点了点头。 几个人转了一圈,就从铺子里出来了。 杨峥要请他们吃饭,李氏说啥不同意,自己家里就是开饭馆的,用得着上外头吃吗?随便买点什么东西回家做一口不就行了。 可杨峥说,包间都定好了,席面也定下了,她要是不去就浪费了。 李氏没有办法,这才跟着杨峥往预定好的酒楼去了。 四个人前脚刚进到酒楼,后脚便从对面的客栈里,走出两个人来。 两个人站在客栈门口,望着酒楼若有所思。 贺元庚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这儿碰到杜玉娘!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只是看到了一个侧脸,但是他敢肯定,那人绝对是杜玉娘无疑。 这算是冤家路窄,还是命终注定? “走,跟过去瞧瞧!”那小娘们倒是不甘寂寞,之前装得三贞九烈的,这会儿倒是跟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眉眼传情! “爷!”裴苏连忙拦着他,恭敬地道:“正事要紧!” 贺元庚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到底没跟上去,可是心里这股怨气却是无处消散。 先是让人放鸽子,紧接着又看到这么一幕,他这火气要是能散了,他就不姓贺! “走!”贺元庚带着满腹的怒气,离开了。 杜玉娘绝不会想到,来到五岩镇,她会与贺元庚擦肩而过。 而杨峥呢,看似陪着大家吃饭,十分用心的模样,其实心里一直在想着贺元庚的事! 贺元庚约的人是他,只是他压根就没有过露面。 正所谓狗急跳墙,贺元庚年轻气盛,跟他老子比起来,到底是有些沉不住气!一旦贺家的问题暴露出来,他就立刻动手! 不过,有些事要事先跟玉娘交待一下。 杨峥心事满满,可是脸上却一点也没带出来。 吃完了饭,四个人出了酒楼,杨峥提议在街上逛逛,给杜家人买点礼物。 李氏推脱,只说领了他的心意,还是趁早回家。 杨峥没办法,只好把三人送回了帽儿胡同,他自己去雇了一辆车,又买好了礼物,这才回胡同来接人。 三人坐上马车,杨峥把车厢门带好,坐到车辕上,吩咐车夫往桃溪镇赶。 一番折腾,马车终于停在了杜家铺子门口。 坐了一天的车,李氏的腰都要断了。如锦一言不发,扶着李氏往铺子里走。 杨峥付了车钱,跟杜玉娘脚前脚后的进了屋。 杨峥把买来的东西交到杜河清手上,“叔,这是我买的几样点心,您可别嫌弃。” 杨峥这小伙子会来事,知道要讨好自己未来的老丈人。这礼轻情意重,有时候当长辈的,图的可不是小辈的这点东西,而是他们的心意。 “好好好,杨峥啊,谢谢你啊!你一会儿留下来吃晚饭,晚点走没事吧?” 杨峥笑笑,知道他这是馋酒了。 刘氏管得严,平时也不怎么让他喝酒,只有杨峥来的时候,允许他喝一点。 “没事,晚上我陪您喝两杯,解解乏!” “唉,好好好!”杜河清指了指后头,“你去院子里喝茶吧,一会儿就好!” 杨峥就去了后院。 李氏已经回屋歇着去了,如锦没事干,就坐在窗户底下发呆。 杜玉娘换了一身衣裳,给杨峥泡了茶。 这会儿田氏在屋里养胎,刘氏带着六子睡觉。杜玉娘把杨峥买的点心给田氏送去一份,又给邱彩蝶也送去一份。 邱彩蝶直摆手,“玉娘,你已经够照顾我们一家的了,平时也没少往我们身上搭东西,这点心我不能要。”再这样下去,她都成了不知好歹的人了。 “哎呀,你就拿着嘛,这又不是我买的,是杨大哥买的,咱们今天啊,就吃大户。” “我……”邱彩蝶露出为难之色来,但是杜玉娘一直坚持,她实在推脱不过,就收下了。 “玉娘,谢谢你。”抱着那包点心,邱彩蝶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曾经,她觉得所有的人都抛弃了他们,那些人的冷漠,白眼,让她觉得心寒!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无意间做的一件小事,一直让杜玉娘记着,以至于后来得到她这么多的帮助。 “谢谢你,玉娘!” “谢什么,要谢你去谢杨大哥,点心是他买的。” 邱彩蝶把点心放到一旁,道:“谢你也是一样,你们是一家人啊!” “好啊!”杜玉娘捂了脸,“你学坏了!现在还打趣上我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杜玉娘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抓邱彩蝶腰上的肉。 邱彩蝶连忙道:“好了,我怕了你了小姑奶奶,孩子们睡觉呢,你可悠着点。” 杜玉娘这才收手,“饶了你这一回了。” “你快去陪陪你们家那位吧,别望穿秋水了!”邱彩蝶一边说,一边痴痴的笑了起来。 杜玉娘本来是想单独跟杨峥待一会儿的,反正他们就在院子里坐着,大大方方的,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邱彩蝶这么一说,杜玉娘还真就不好出去了。她干脆就坐到邱彩蝶边上,“他有什么好陪的,一会儿我爹要留他吃饭呢!” 邱彩蝶十分羡慕杜玉娘,杜玉娘在她眼里,就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又有本事,长得还漂亮。 她有爹娘护着,又有祖母的疼爱,还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多好啊! 不像她…… 邱彩蝶沉默下来。 杜玉娘就问她:“彩蝶姐,你娘的病好些了吗?” 邓氏的身子太弱了,杜玉娘见过她两回,每次都觉得她好像要一病不起了似的。但是这话,她不敢说,怕邱彩蝶伤心。 邱彩蝶两眼放光,“好多了,我娘现在都能下地了呢!每天在外头晒一会儿太阳,脸色也越来越好了,几乎不咳了!” “真的啊!那可太好了。”杜玉娘是真心替她高兴,“之前你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呢!现在看来,是真的好了!你到底在哪里找的大夫啊?这么厉害!” 邱彩蝶没由来的心虚,“是……” 就在这时,杜安康在屋外喊杜玉娘,“玉娘,玉娘你出来一下。” 邱彩蝶松了一口气。 杜玉娘跟她说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杜安康道:“秦大夫刚才来了,咱爹留他吃饭,他应了,爹说让你准备准备!” 杜玉娘恍悟,对哦,她还次秦大夫一顿饭呢! 第四百五十五章 请客 杜玉娘笑了笑,只道:“我还欠秦大夫一顿饭呢,菜都是现成的,哥,你帮我打下手吧!” 杜安康点头,“行,也正好让秦大夫尝尝我的手艺。那你准备一下,我去忙了。” “行,你先去吧!” 杜安康匆匆走了。 杜玉娘一边想着做什么菜,一边走到杨峥旁边,轻声问杨峥:“杨大哥,你想吃什么菜,我单独做了给你。” 杨峥就道:“你不必顾及我,我吃什么都行的,再说,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杜玉娘听了这话,心尖处荡开一抹甜蜜,脸上也止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油嘴滑舌。” 杨峥道:“你不是要做菜吗?干脆把菜拿过来,我帮你择。” 杜玉娘就睁大了眼睛,“你会择菜?” 杨峥把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不会,不过我可以学,应该不难。” “噗嗤!”杜玉娘没忍住,一下子就出声来,“行了,我估计你越帮越忙,一会儿秦大夫就过来了,我得快点准备。” 杨峥起身,道:“我来帮忙劈柴。” 后院是放柴的地方,他看到了很多那种粗大的圆木,并不合适用来烧火。 “好啊!”杜玉娘道:“斧头在厨房里,我拿给你。” 杨峥故作惊讶:“你都不推脱一下?哪有要上门的客人干活的道理!” “你算哪门子客人?”杜玉娘瞪了他一眼,“快点劈柴,等着烧饭呢!” 杨峥心里美得开花,不是客人,就是自己人喽! 因为这个事儿,劈柴的时候他格外卖力,给自己家里人干活嘛,总要实诚一点。 杨峥很快就劈完了柴,看到像小山一样的柴堆,满足感大大的,好像办了什么了不得的案件一样。 杜玉娘正在厨房做菜。 杜安康给她打下手。虽然说现在杜安康的手艺也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但是那也仅限于一些家常菜。杜玉娘教他做过几道大菜,可是他掌握不好那个火候,配料方面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火候这种东西,最难掌握,也是无法详尽的东西。想要熟练的把握火候,必须要经过一个千锤百炼的过程,别人的帮忙,也只能帮到皮毛。 所以每当杜玉娘做菜的时候,杜安康就在一旁看着,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天分不高,一个人研究好长时间,都不如看杜玉娘做一次菜受到了启发大。 所以只要杜玉娘做菜,杜安康就会去帮忙。 “玉娘,你要做多少菜啊!” “八个吧,做两桌!”家里人多,八个菜也不一定够吃,干脆每道菜都做两分,男女分席坐,正好。 杜安康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有鱼,有肉,有鸡,还有青菜,鸡蛋,品种丰富,应该很容易。 “玉娘,这鱼怎么做?做松鼠桂鱼?还是做糖醋鱼?” “做水煮鱼!”杨峥爱吃鱼,也爱吃辣的,所以杜玉娘打算做水煮鱼! 杜安康撇了撇嘴,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哪次杨峥来了,桌上少了辣? 杜玉娘把杜安康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就不由得打趣道:“要不,我再多做一个水煮肉片?辣子鸡丁?你不是也爱吃辣的吗?干脆做个全辣宴好了!” 还有全辣宴? 杜安康一副吃惊万分的表情,“还,还有全辣宴?”他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呢! 杜玉娘笑得肚子疼,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你还真信啊!哪儿有什么全辣宴,我胡诌的你也信。” “啊?”杜安康这才明白过来,他这是被耍了。 “你呀……”他虚点了杜玉娘几下,闷声说了一句女生外向,就没再说别的了。 杜玉娘笑了几声,也忙起手头的事情来。 到最后,辣菜只做了水煮鱼和辣子鸡丁。另外做了白斩鸡、玉米炖排骨、腊肉炒豌豆、地三鲜。 “玉娘,还差两个菜呢!” 杜玉娘就道:“拌个猪耳朵,嗯,做个拔丝拼盘。” “拔丝拼盘?” 杜玉娘就道:“做一半拔丝苹果,一半拔丝地瓜,开个拼盘。” 杜安康恍然大悟,连忙去刮地瓜皮。 兄妹俩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忙碌着,完全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情。 这会儿店铺已经挂上了打烊的牌子,门板都上好了,但是留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缝。 杨峥正在跟自己未来的岳父喝茶,邱大成忙里忙外的收拾。 杜河清就招呼他:“大成啊,先来来歇歇,那些活等会再干,不着急。” 邱大成就有些不太好意思,“叔,我不喝茶,等我把这边收拾好,我就回去了!” “急得什么?你这个孩子就是太见外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嘛!在这儿吃饭!” 邱大成用眼睛余光瞟了杨峥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跟杜玉娘同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便装了一件心事,装了一个人!可是他还来不及向喜欢的人表达什么,那点年少爱慕便被老姐的几句话给打散了。 杜玉娘那么好,自己又能给她什么?他只是一个穷小子,连一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家里还有病母,还有年幼的弟弟,别说是杜玉娘了,就是换了旁人家,谁肯把闺女嫁给她这样的!? 自己确实有些痴心妄想了!所以他把那份感情压到了心里,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 直到杨峥出现! 这个人看起来很不错,很强势,可是跟玉娘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都是亮晶晶的。玉娘就应该嫁给像他那样的人才对! 虽然他认同这一点,但是必不表示他愿意和这个人在一起相处。 “我……” “留下来吧!一起吃个饭。”杨峥突然开了口,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邱大成,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让人瞧着挺亲切的。 可是邱大成却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不用客气了,我娘还在家等着我呢!” 杜河清没看懂两人之间暗涌,只当邱大成是不好意思,“行了行了,吃一顿饭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这么定了啊!”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第四百五十六章 情敌 门口走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那个人,一身儒雅气质,年纪大约四十初头的样子,留着山羊胡子,正是白天见过的秦大夫。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人,二十上下的年纪,生得又高又瘦,皮肤很白皙,看来非常斯文。 这个人,他见过。 杨峥的记忆力是非常好的,他记起来之前有一次在杜家面馆门前是,这个人似乎在跟玉娘说话。他走过来的时候,这个人就默默的走开了,但是临走前还颇有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 莫不是他就是秦大夫的徒弟? 杜家人非常信任秦大夫,好像连带着对他这个徒弟也是爱屋及乌。 这会儿杜河清已经站起来,迎了上去。 “秦大夫,稀客,稀客啊!小蒋大夫也来了!” 杨峥很自然而然的站起身来,站到了杜河清的身后,以一个晚辈的姿态朝秦大夫点了点头。 秦大夫和杜河清寒暄了一下,就把目光落到了杨峥身上。 这个少年人,身姿如松,眉如刀锋,目光如炬,虽然衣着打扮普通,但是看起来就非池中物。 秦大夫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这个人年轻人给他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哦,瞧我这记忆,忘了给你们做介绍,这位是秦大夫,这是他的高足小蒋大夫。这是我女婿,哈哈!虽然玉娘他们还没有成亲,但是已经定亲了,我拿这孩子当儿子看。” 杜河清这话,让杨峥心里流过一阵暖流,岳父大人的肯定,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更何况他愿意当着外人这么介绍自己,还分明带上了两分显摆的意思,显然是对自己非常满意的。 杨峥的话一向很少,不过此时心情好,也就跟秦大夫客气了几句。 “久仰大名,之前就听我叔一直提起您。”这对杨峥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客气话了。 秦大夫的年纪摆在这里呢,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个长辈了,就算是看在杜家人的面子上,杨峥也会给他几分面子。 “小伙子不错啊!玉娘可是个好姑娘,你可要好好待她啊!”秦大夫上下打量他几眼,觉得这个人肯定是藏拙了,虽是锋芒尽敛,但是身上还是有一股让人不能忽略的沉稳气质。 “您放心吧,我会对玉娘好的!”多说不如多做,有些事不用挂在嘴上,要身体力行去做才行。 蒋寒星盯着杨峥,同样也认出了他。 两个人打过一个短暂的照面,那时他就觉得杜玉娘对杨峥的态度很不一般,只不过他毫无立场去指责杨峥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杨峥的敌意。 男人之间,总是要争个高低。杜玉娘选择了杨峥,拒绝了他,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故而,蒋寒星对杨峥的态度可算不得好。 杨峥也不介意,他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关心闲杂人等的情绪。 两个人眼神都不大对,谁也没有跟对方打招呼的意思,场面就这么冷了下来。 气氛似乎在一瞬间就变得尴尬起来,杜河清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他愣了一下,连忙将师徒二人引到座位上,“来来来,咱们坐下说话。” 四人落座。 杜河清喊了邱大成来,重新换过茶具,又新沏了茶。 而灶间里的杜玉娘和杜安康也把菜都做完了。 杜安康张罗着摆桌椅,放碗快。 邱大成姐弟俩也出来帮忙了。 李氏带着两个小的出来凑热闹,而六子这会儿已经睡着了,刘氏正在看着他。 “摆饭喽!”小虎子像模像样的喊了一声,杜安康和杜玉娘把做好的菜一样一样的往上摆。 屋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杨峥立马站起身来,冲秦大夫点了点头,“我去帮忙。” 杜河清呵呵笑着,“去吧去吧!”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 蒋寒星眼眸中闪过一抹幽暗之色,显然对杨峥这种我是主要的态度很不满意。那家伙看起来一身戾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玉娘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 或者说,她本来就是喜欢莽夫? 有了杨峥的帮忙,上菜的速度快了很多。碗筷摆好,众人落座。 杜河清作为杜家的主人,自然是要招待秦大夫的,秦大夫是杜家贵客,紧挨着杜河清坐,而蒋寒星作为他的徒弟,自然是要挨着他的。 杜河清的旁边坐着的是杜安康,杜安康旁边是杨峥,紧接着就是虎子,邱大成。 女眷那边,是李氏在首位,然后两边分别是刘氏和如锦,杜玉娘坐在如锦身边,田氏带着两个小的挨着刘氏坐,两个人把两个小的夹在中间,方便照顾。 小六子在睡觉,邱彩蝶不肯过来,说是要看着小六子。 有人看着孩子,刘氏确实放心些,也没多想,就把小六子交给了邱彩蝶照看。 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气氛可以说相当融洽了。一来李氏把杨峥的用心跟家里人说了说,不论是刘氏还是杜河清,对女婿的准备都是十分满意的。二来秦大夫是贵客上门,他们一直觉得欠了秦大夫天大的人情,现在有机会请秦大夫吃饭,他们自然是高兴的。 人一旦高兴起来,就免不得要喝点酒。 杨峥每次过来,都会准备很多好酒。现在杜河清的胃口也被养叼了,一般的酒他都不喝了。 秦大夫是上宾,他把梨花白和陵春酿全都拿了出来,这都是好酒啊。 “秦大夫,您是喜欢梨花白,还是陵春酿?” 秦大夫只道:“喝酒伤身,少饮为妙,还是梨花白吧,我们少喝一点。”这个酒度数低,口感软绵,也不上头。 “好好好,那就少喝一点。”杜河清帮秦大夫倒上了酒,随后又要给小蒋大夫也倒上一杯。 秦大夫却是摆了摆手,“他是小辈,哪里当得起你给他敬酒。” 蒋寒星趁机道:“是啊,杜老板,我觉得这个梨花白呗,喝起来太绵柔了,没有什么意思。”他顺手拿起一旁放着的陵春酿,道:“要我看,我们年轻人,就应该喝点这种有劲儿的酒,你说呢!” 蒋寒星,朝着杨峥看了过去。 第四百五十七章 奇怪 这是在向他叫板吗? 看来之前自己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这个姓蒋的大夫,对他有敌意。 想都不用想,杨峥也知道,他是为了玉娘,才会向自己挑衅的。 也就是说,这个生瓜蛋子喜欢玉娘?见玉娘选择了自己,所以心有不甘? 想把他灌醉?然后羞辱他,又或者是想向玉娘证明些什么? 真是幼稚啊! “怎么?不敢喝?”蒋寒星冲着杨峥扬了扬手里的酒坛。 杨峥突然笑了一下,不是那种会心微笑,而是那种讥笑。 “喝啊!”杨峥顺手也拿过一旁放着的酒坛,直接开了坛封,“真巧,我也喜欢喝有劲儿的酒。”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喝过的酒都能用船装了,比陵春酿还烈的酒,他喝过不下十几种,还能怕了他! 杨峥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道:“这烈酒,用碗喝才过瘾,蒋大夫以为如何?”拿酒杯一杯一杯的喝,那是文人干的事!他看得出来,这位小蒋大夫不简单,应该也是练过武的。 蒋寒星点了点头,当下把自己的碗也拿了过来,倒上满满一碗。 杨峥问杜安康,“大哥,你要不要喝一点?” 杜安康连连摆手,“我喝这个就行了!”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小酒杯,“我喝这个就好了。” 他的酒杯里,装的是梨花白。 杜安康觉得今天晚上的杨峥和蒋寒星都有点怪。杨峥平时很有分寸的,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奇怪的是今天晚上他有点咄咄逼人的感觉,特别是对着小蒋大夫的时候,身上的气势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杜安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捧着饭碗不吱声! 女眷那边因为有孩子,所以并没有怎么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但是杜玉娘和如锦,其实都已经留意到了。 如锦还悄悄的对杜玉娘使眼色,那模样怎么瞧都像是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态似的。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杨峥的本事她是清楚的,希望蒋寒星不要输得太难看啊!毕竟这件事说起来,也不能怪他,之前长辈们胡思乱想乱牵红线,自己还求他办过事,可能也给了他一些错觉。 男人们那一桌,杜河清和秦大夫看着两个小辈喝酒,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秦大夫了解自己徒弟的心性,那孩子从小就不走寻常路,而且特别要强,从来就不知道输这个字怎么写。 今天,他怕是要踢到铁板了啊! 杜河清呢,要说一开始还不太明白这莫名其妙的火药味儿是从哪里来的,那么看了杨峥和蒋寒星的第一次交锋后,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不过,这种事情,他们不好掺和吧!也没办法劝啊! 更何况,杨峥可是自己的半个儿子,他总不能向着外人说话吧! 秦大夫此时的心境也很微妙,他的格局非杜河清可比,他想的是,徒弟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顺风顺水的,他那么傲气,未必是件好事!与其让他将来吃苦头,不如现在让他吃点亏,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两个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劝。而这个时候杨峥和蒋寒星,已经喝了半坛的酒,两个人都面不改色,一副很淡然的样子。 杨峥再次给自己倒上酒,拿筷子夹了一口水煮鱼,一边吃,一边道:“玉娘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杜安康悄悄地对杨峥道:“这水煮鱼啊,可是玉娘特意给你做的,我说做松鼠桂鱼,玉娘不同意。” 杜安康的声音不大,可是大家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杜安康这话虽然说得含蓄,可是在场的人都不傻,自然听得明白。 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蒋寒星听了杜安康这话,非常不甘心的咬了咬牙! 他这个细微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脱杨峥的眼睛,后者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心想蒋寒星还是太嫩了。 “喝酒!”杨峥举起酒碗来,向蒋寒星示意了一下,后者眼睛也没眨一下,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几个回合下来,两个人就喝光了一小坛酒。 杨峥面不改色,像是喝了假酒似的,眼神清亮。 而蒋寒星虽然也没有醉,但是或多或少的有了一些改变。大概是因为他肤色比较白的关系,所以他的脸看起来非常红,就像喝多了一样。 两个人像是杠上了一样,又各自开了一坛酒。 杨峥拿酒碗示意对方,然后仰头喝下。蒋寒星不甘示弱,也跟着喝了一碗。 杨峥把桌上众人的情绪照顾得很好,一会儿让杜河清吃菜,一会儿夸赞杜安康的手艺有了进步;一会儿还让小虎子多吃一些,长得壮壮的!好像他们这些人,都跟他关系非凡,是一家人一样。 蒋寒星本来就气愤不已,哪知道小虎子眨了眨眼睛,一派天真的问杨峥道:“姐夫,是不是我多吃饭,将来就能长得像你一样高,一样壮?” 这简直就是神助攻! 杨峥的嘴角已经忍不住扬了起来,那一声姐夫简直叫得他全身舒畅!而蒋寒星则是郁闷不已,甚至不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一个人情绪不好,喝闷酒的时候,特别容易醉。 蒋寒星听了小虎子的话后,简直要吐上三升老血,才能表达他的不满!他一碗接一碗的喝酒,仿佛已经忘了跟杨峥拼酒的事情,只想着喝酒泄愤! 秦大夫微微摇了摇头,对方甚至还没开始正式出招,他就已经输了! 唉,这孩子啊,还是把世道想得太简单了!跟杨峥这么一比,确实是落了下乘啊! 一顿饭吃下来,蒋寒星醉得有点找不着北了!虽然他脚步虚浮,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但酒品还算不错,没吐,也没闹,任由秦大夫扶着他。 “秦大夫,让安康送他回去吧!这个……”再怎么样,杜河清也有一点好不意思了。虽然是蒋寒星自己喝醉的吧,但是他作为主人,怎么着也该劝着点吧! 秦大夫摆了摆手,表示不碍事:“杜老弟不必放在心上,他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改日,我们有空再过来,今天叨扰了,留步吧!” 说完,他半搀着蒋寒星,离开了杜家铺子。 杜河清无奈,只好想着改天再约秦大夫出来吧!嗯,不管怎么说,秦大夫的人品是不错的,今天也没有丝毫不高兴的样子。 “走了,咱们回吧!”杜河清招呼杜安康一声,爷俩往回走。 正好邱家姐弟俩往外走。 这个时候还没到宵禁的时候,姐弟俩要赶紧往家赶。邱彩蝶要照顾小六子,一直也没吃上饭,杜家人过意不去,特意预留添菜的那部分没有动过的菜,给她打包了。 这次邱彩蝶倒是没说什么,而是大大方方的接受了。 姐弟俩跟杜家人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杜家。 桃溪镇上的治安还算不错,这会儿时间不算太晚,许多店铺才刚刚要打烊,店铺外面挂着的灯笼,将镇上的路照得晕暗异常。 姐弟俩走在回家的路上,相顾无言。 邱大成是感慨,不论是杨峥还是蒋寒星,都是他无法追赶的对象!可怜他刚刚有了一点爱慕之情,还来不及表达,就被现实打击得一丝不剩了! 邱彩蝶也同样不开心,她知道蒋寒星来了以后,根本不敢到前面去! 她很害怕,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邱彩蝶一直都知道蒋寒星喜欢杜玉娘,她不敢出来,也是怕看到蒋寒星用爱慕的眼神去看杜玉娘!要是让她看到那一幕,她一定会忍不住崩溃的。 哪知她看到了喝醉了的蒋寒星,心里一样不舒服!她知道蒋寒星嫉妒杨峥,因为杨峥和玉娘定亲了,两个人从此有了名分,而他什么都没有! 就像她羡慕玉娘可以拥有蒋寒星的爱慕一样! 邱家姐弟俩,一路上连半个字也没有说,垂头丧气的回了家。 按下邱家姐弟俩不表,单说秦大夫师徒二人走后,杜河清这才叫唉声叹气的模样,引得杜安康好生奇怪。 “爹,您这是咋地啦?”今天不是挺高兴的吗?妹夫把妹子放在心尖尖上疼,这是好事啊!还有秦大夫,今天来吃饭也挺愉快的啊!而且蒋大夫虽然喝醉了,但是也无伤大雅吧! “你呀,笨啊!”杜河清就把事情简单的跟杜安康说了说。 杜安康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之前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杜安康挠了挠后脑,一脸无奈,“那,那咋办啊?” 杜河清摇了摇头,径自往后院走了过去。 杨峥这会儿也准备告辞了,他喝了很多酒,但是眼神清明,除了身上有些酒气以外,全身上下都看不出来一丝的醉意。 “叔,大哥,我先回去了!” 杜河清可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喝了好几坛子的酒啊,生怕那酒的后劲大,杨峥会有什么事情。 “能行吗,要不今天你就在家里住一宿吧!” 杨峥摇了摇头,“不用了叔,我还是回去吧!更何况我还有事呢!明天可能早早就走了!” 杜河清这才点了点头,“也好!” “叔!那个,我想找个机会,让我义父过来,跟你和婶子商量一下我和玉娘的婚事,看看具体定在什么时间合适。” 杜河清点了点头,“这是正事。”算是同意了。 杨峥眼中闪过欣喜的光芒,“谢谢叔!” 杜河清若有所思的看着杨峥,只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希望她事事如意,杨峥啊,你可要宝贝她啊!” 杨峥郑重的点了点头,“哎,叔,您放心。” 杜河清就没再说什么,让杜安康送杨峥出门了。 女眷那边,李氏和刘氏正准备休息呢,不过娘俩还是说了一会儿话,无外乎都是说杨峥和蒋寒星。 杨峥对杜玉娘的好,她们都看在眼里,这个男人处处用心为玉娘考虑,将来肯定也会善待玉娘的。 提起蒋寒星,婆媳俩又感叹了起来,蒋寒星确实不错,跟玉娘年貌相当,只是玉娘自己不喜欢,有什么办法? 感叹一番,两个人就各自休息去了。 杜玉娘和如锦都没有休息,杜玉娘练功,如锦看似像往常一样闭着眼睛假寐,但实际上,她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席间,不知为何,她总是忍不住去偷偷的瞧秦大夫。 那个人明明就是老头子啊!之前她对这个人颇为忌惮,可是几番观察下来,她没在这个人身上发现任何功力!也就是说,他只是一个寻常的大夫啊!为何自己会对他这般忌惮呢! 如锦搞不懂,所以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当天晚上,杜玉娘打坐了两个时辰以后,如锦破天荒没有让她继续蹲马步,早早的就让她休息了。 杜玉娘还纳闷呢!莫不是天要下红雨了! 不过,难得休息,她也没多想,简单的洗了个澡,就睡了。 杜玉娘却不知道,在杜家人集体睡着后,一个身影从杜宅翻墙而出,轻而易举的避开了巡城的守卫,在街上快速的跑了起来。 如锦知道秦氏医馆的位置,很快就赶了过去。 秦大夫在秦氏医馆的后院住,很多人都知道。如锦站在医馆门前思量片刻,提了一口气,轻松跃到墙头,翻墙而过。 她很快就摸到了秦大夫住的地方。 医馆里住着几个学徒,蒋寒星也在,只不过他此时已经睡着了。 秦大夫还没有睡,如锦很容易就来到了他的屋外,纵身一跃,跳上了房顶。 她把屋顶的瓦块移开一片,向屋内看去。 秦大夫手里拿着一个物件摩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的模样。他看起来很悲伤,不知道是在怀念谁,但是他的伤感却让如锦心中一痛!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难以置信的想着,莫非她跟这个秦大夫之间有什么关系不成?为何她一碰到这个人,就变得这样不正常!? 秦大夫坐了一会儿,就拿着手里的东西回到内室休息去了。 如锦把瓦片轻轻放了回去,在屋顶上坐了好一会儿,最后,她轻轻一跃,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四百五十八章 选择他 第二天,杜家人早起开店,一切都与往常无异! 没有人知道如锦夜探秦氏医馆,当了一回梁上君子! 杜安康刚把店门打开,就见邱氏姐弟俩一起走了过来,两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倦容,像是没休息好似的。 “大成,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吧?”杜安康把邱大成拉过来,问道:“家里要有事,你可别掖着藏着的,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一定吱声啊。” 杜安康和邱大成相处了一段时间以后,把他当自己弟弟看,这孩子性子好,踏实肯干,非常对他的脾气。 邱大成点了点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放心吧杜大哥,要是有事我就说了,真没事。” 杜安康将信将疑,到底也没问别的。 小虎子挎着他的小书袋,跟杜安康打了佧招呼,揣着几个鸡蛋上学去了。 这段时间他像是抽条似的,使劲儿长个子,肚子像永远吃不饱似的,空一会儿就饿。没办法,只好带几个鸡蛋去上学,等休息的时候吃两个,垫垫肚子。 准备工作已经完毕,就等着客人上门了。 杜安康沏了热茶,趁着客人还没上门的工夫,先清闲一会儿。他刚把茶杯端起来,就见门口有人走了进来,再一看,却是蒋寒星来了。 “哟,小蒋大夫,这么早!”杜安康放下手里的茶杯迎了上去,“吃饭没有,要不我给你下碗面吃?” 蒋寒星笑了笑,如玉的脸庞上更添几分光彩,显得他整个人更加风度翩翩,看起来气质出尘。 “不用了,我吃过早饭了,只是昨天喝多了,实在有些失礼。” 杜安康心思一转,想到了蒋寒星和杨峥拼酒的事,也就明白了。 “没事的,蒋大夫酒品还是不错的!”杜安康笑了笑,“你不必放在心上!” 蒋寒星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就问杜安康,“我能见玉娘一面吗?” 杜安康愕然,显然没有想到蒋寒星会提这个要求。 玉娘定亲一事,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啊,可是为什么还会提出这个要求呢! 杜安康犹豫了一下,便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问问玉娘。”玉娘是个有主见的姑娘,见与不见,他说了不算。 蒋寒星点了点头,道:“多谢了。”说着就挑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 杜安康拿了一个新的茶杯,给他倒了一杯茶,“茶是我新泡的,你尝尝。”说完就往后院去了。 邱大成在远处擦桌子,时不时的看蒋寒星一眼。 那个人,应该特别喜欢玉娘吧?不然的话,明知道她定亲了,为什么还找过来呢,是不甘心吧! 邱大成低头,把心里那点酸涩感压了下去! 杜安康去了后院,跟正在收拾腊肉的杜河清道:“爹,小蒋大夫过来了。” “哦!他怎么来了?醒酒了?”杜河清把腊肉一一挂好,问他:“有什么事吗?” “他想见玉娘!” 杜河清手里的动作一顿,随即道:“你去问问玉娘,要是玉娘同意,见一面也无防。”他觉得,蒋寒星那个后生是真不错。而且一开始的时候,自个老娘和媳妇,都相中了他,都想给他和玉娘牵红线,是玉娘自己不乐意,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想想,当初那孩子也对他们表示出了亲近之意,否则的话,依照蒋大夫那个傲气的性子,怎么可能对他们那么热心肠? 说起来,杨峥和蒋大夫,还真都是冷冷清清的性子。 但是到底,他和玉娘没缘分,现在跟玉娘定亲的是杨峥。杜河清心里,还是更偏向杨峥一些。 “爹,真让见?” “我不是说了嘛,要是玉娘同意就让人们见一面!玉娘心里有分寸着呢!” 杜安康心里有数了,“那成!”他转身去了东院,站在正房门口喊杜玉娘。 杜玉娘正收拾呢,听到杜安康叫她,以为铺子前面忙不过来了呢! “这个时辰就来食客了?” “不是,是蒋大夫来了。”说完杜安康就把蒋寒星要见她的事情说了。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那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你还真见啊?”这事儿多乱套啊!万一传出去点什么风言风语的,不太好吧! “哥,我总不能因为自己订亲了,以后连人都不能见了吧?” “可蒋大夫毕竟不一样啊!”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兄妹俩边走边说,很快就来到了前边铺子里。 杜玉娘走过去,落落大方的跟蒋寒星打了招呼,“蒋大哥,让你久等了。” 杜安康很识相的没有上前去凑热闹,而是在一旁忙着自己的事。 蒋寒星看了杜玉娘一眼,道:“坐吧,是我唐突了。” 杜玉娘就坐到了他对面。 “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蒋寒星勾唇微笑,“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杜玉娘却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嗯,我定亲了,总该顾忌一些男女大防。” 她说得那般自然,可是蒋寒星却差点被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定亲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玉娘,还记得咱们刚认识的时候吗?” 刚认识的时候? 李氏被气晕倒的那次,还有父亲被杜安兴砸伤,眼睛失明那次。还有,田氏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发现怀有身孕的。 那个时候他们家人频繁去秦氏医馆,她和蒋寒星也就自然而然的认识了。后来,自己还发现了他是蒋家庄三少爷的事,还求他替自己办过事。 “记得啊!说起来,蒋大哥还帮过我的忙!” 蒋寒星眼底有了笑意,“是啊!到现在我都在纳闷,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杜玉娘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时,却又听蒋寒星道:“不过,现在不重要了!” 杜玉娘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为难了起来。 “蒋大哥,我很抱歉。” 这好像是她,第二次跟自己说抱歉了吧!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蒋寒星道:“我来,只是想问你,明明是我认识你在先,为何你最后会选择他!”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一件事 杜玉娘轻笑了一下,这个不觉真没办法比。若是论起认识的先后来,她上辈子就认识杨峥了啊! “蒋大哥,这种事情,不是用先来后到来做定断的。”杜玉娘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去看蒋寒星,而是仿佛在回忆什么似的,轻喃道:“有些人,你认识他一辈子,可是却无法了解他。” 杜玉娘想起了贺元庚,前世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可是自己却始终看不透他,以至于被贺元庚玩弄于股掌之间,到了最后差点死在他手里。 “有些人,哪怕相识很晚,但是总会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杜玉娘淡然地笑了笑,“我相信,蒋大哥你,总会找到那个让你相见恨晚的人。” 蒋寒星想说,我跟你便是相见恨晚,错过你,我便再难遇到那个让我觉得相见恨晚之人! 可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错过就是错过了! 师傅说得对,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犹豫,哪怕被拒绝了,也比这种错过的遗憾来得能让人容易接受一些。 “玉娘,祝你幸福。”蒋寒星是个洒脱的人,既然决定放手了,就不会让自己再沉浸在这种漩涡里。 杜玉娘还来不及说什么,蒋寒星就起身离开了。 杜玉娘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默默的看着他离开,心里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蒋寒星的厚爱,她只能说声抱歉,不过她看得出来,蒋寒星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之人,相信很快就会回复到以前的状态。 杜玉娘站起身来,回到了后院。她刚进屋,如锦就窜了过来,问她:“姓蒋的找你干什么?” 杜玉娘愣了一下,“你还关心这个?” 如锦略有些不大自然的挑了挑眉,目光也转来转去的,“谁关心了。”说完一转身,干脆不问了。 杜玉娘笑了一声,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街上行人越来越多,又恢复了往日里喧闹的模样。杜家面馆里的食客也渐渐多了起来,杜氏父子加上邱大成,三个人忙得脚不沾地。 到了晚上,邱彩蝶和邱大成干完了活,离开了杜家。 姐弟俩都有些心不在焉。 “大成,今天蒋大哥是不是过来了。” 邱大成低着头把脚下的小石子踢走,闷声道:“嗯!”他看不上蒋寒星那个样子,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似的。他是很优秀,那又怎么样,玉娘还不是一样没看上他。 “姐,你是不是还想着他呢?” 邱彩蝶脸上顿时烧了起来,还好此时天色已经很暗了,旁人也瞧不见她的窘迫。 “胡说什么呢!”她心里装着蒋寒星,可惜蒋寒星从来都没多看过她一眼。他们俩个,一个是飘在天上的白云,一个是路上的泥,根本没有任何可能的。 她不是玉娘,配不上蒋大哥。 “我没胡说,我知道你的心思!”邱大成道:“我看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邱彩蝶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问道:“那个,蒋大哥来找玉娘,是为了什么事?” “我哪儿知道!”邱大成道:“总之你以后少跟他见面!”邱大成说完,快走了两步,直分不耐烦的样子。 邱彩蝶只好跟了上去,两个人并肩往家走,再也没提这件事。 日子平淡如水,似乎毫无波澜,没有一点新鲜事! 田氏养胎,两个孩子就由李氏和邱彩蝶照看着,刘氏这边已经出了月子了,可以自己照看六子,如果她有什么特殊的事,也会喊杜玉娘过来帮忙。 铺子那边,生意红火,每天营业,进货,打烊,一切都有条不紊。 这样的生活,让杜玉娘特别满意和知足。想想前世的她,何曾过过一天这样岁月静好的生活?每天斗来斗去的,时刻提防着别人来害她,过得一点滋味都没有。 时间悄然过去了两个月,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昼夜温差特别大,身体一向很好的两个小哥俩流了好几天鼻涕,吃了苦苦的药以后,才算好了,又变得活蹦乱跳了,四处搞破坏。 李氏感慨道:“这孩子闹腾起来,我这老太太的精神头还真跟不上。你说他一蔫吧吧,我又巴不得他们赶紧欢实起来。” 邱彩蝶也道:“可不是这个理儿,小孩子生病,最难受的就是大人了!” 李氏瞧了瞧邱彩蝶,道:“丫头,你这些日子可瘦了不少啊,是不是没休息好啊?” 邱彩蝶转身把晾干的衣裳收起来,道:“我吃不胖呢!这体质随了我娘。” 胡说,明明之前都把肉养起来了,这才几天的工夫,就又瘦了回去,瞧着气色也不好了。 邱彩蝶也不说话,只是笑笑,其实她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哪里骗得过李氏! 晚上李氏就跟杜玉娘说了这事儿。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只道:“我之前就问过她,怕她遇到什么难处了,不跟我说。可是她闭口不谈,说家里一切都好,我就不好意思再问了。” 李氏点了点头,“私事是不好打听。” “杨峥快两个月没来家里了吧?” 杜玉娘数着日子呢,又不好当着李氏的面儿说具体的时间,只好道:“杨大哥不是说他去办事情吗?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回来了。” 李氏忧心忡忡,“他这个差事,可太不好了。”一走走那么长时间,让人担惊受怕的。 “估计这次回来,以后就不会走了。”杜玉娘笑呵呵地道:“他不是答应您了嘛,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氏笑呵呵的指了指她,“你呀……”意思还是她向着杨峥说话。 杜玉娘有点不好意思,只道:“我不跟您说了,我回去了,您也早点歇着。” 杜玉娘回了东院,小虎子屋里的灯还没熄,杜玉娘特意过去瞅了两眼,叮嘱了几句,这才回了上房。 如锦却是沉着脸在她屋里。 杜玉娘愣了一下,忙问道:“现在就开始吗?”她问的是练功的事!最近如锦看管她看得比较紧,一刻钟也不放松的样子,让杜玉娘有了一种她要去考武状元的错觉。 如锦却是摇了摇头,“我跟你说一件事。” 第四百六十章 秘密 如锦的脸色很不好,好像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 杜玉娘吓了一跳,急忙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如锦一向是风轻云淡的,什么事能让她变了颜色。 好半天,如锦才道:“我好像想起一些事情。” 这是好事啊! 杜玉娘刚要说句恭喜,却见如锦脸色不对,唇边似乎还带着一抹苦笑,“怎么了,是不好的事情吗?” 如锦点了点头,“我刚躺下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一个梦而已,并不一定是真的。”杜玉娘安慰她,道:“你别大惊小怪的,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个梦嘛。” 如锦脸色依旧不太好,她摇了摇头,有些失神地道:“你不知道,你不懂,我觉得我不是做梦,我只是看到了过去的事情,是真真正正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那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如锦的脸白得像一张纸一样:“我杀人了!” 杜玉娘愣了一下,道:“没事,那肯定只是一个梦,是你的错觉。你心地这么好,怎么会杀人呢!” 如锦苦笑,“不是杀一个人,是杀很多人!”梦里,她穿着一身白衣,虽然看不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但是如锦知道那就是她 她手里拿着一把剑,不由分说将一户人家几十口都杀了!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她甚至连孩子都没放过。 血流了一院子,雨水都冲刷不干净…… 几十条人命啊! 如锦是被吓醒的,醒了以后,她就一直研究这个事儿,她觉得,这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梦境! 她是会武的,虽然她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忘记了以前的她长什么样子,可是却没有忘记自己那一身功夫。 她应该是个武功非常高强的人,否则的话,为什么那么多护院都不是她的对手呢? 如锦越想越害怕,一想到自己手上有那么多条人命,她就有一种恨不能消失在这世上的感觉。她宁愿自己是个傻子,她宁愿自己就是如锦,也不愿意做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杜玉娘连忙坐到如锦身边,一把抓起她的手。 如锦的手非常的凉,可见她这个时候,确实被吓得不清。 “玉娘,是灭门惨案,我将一户人家几十口人,全杀了,连孩子都没有放过。” 杜玉娘的脑袋嗡的一声! 灭门惨案! “如锦……”她该怎么劝? 如锦失魂落魄地道:“我无法面对自己,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个恶人!我为什么要霸占别人活着的机会。像我这种恶人,不是应该永不超生的吗?为什么老天爷会让我活着?” 杜玉娘连忙拍了拍如锦的脸颊,让她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如锦,别自己吓自己!你只是做了一个梦,那也不一定是你啊!你听我说……” 杜玉娘苦口婆心地劝她:“你现在先别想那么多,事出有因,我相信你不是那么冷血的人!如锦,也许这只是梦,不是你的前世,又或许将来你会梦见更多过去的事情,只有你全部想起自己的过去,你才能评价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吗?” 杜玉娘点了点头,“你不是坏人,我相信你。” 如锦如释重负的笑了笑,“谢谢你,玉娘。” 这天晚上,杜玉娘没有练功,她和如锦各自休息,却是都没有什么睡意,直到天色渐亮,才沉沉重去。 第二天杜玉娘起晚了,等家里人发现她怎么都叫不醒的时候,杜玉娘都有些烧糊涂了。 李氏心疼得不得了,“怎么就生病了呢?”自打那年老头子给玉娘托了梦以后,玉娘就再没生病了,平时身体好得很,这会儿怎么发烧了呢! 好在问题不大,秦大夫给看过了以后,说是她心思太重了,加上昼夜温差太大,着了凉,吃两副药就会好了。 全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杜玉娘喝了药,当天晚上就退烧了,可是人一直恹恹的,瞧着不怎么精神,饭也吃得不好。 她自己身体什么样,杜玉娘一清二楚。 着凉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如锦的话把杜玉娘吓着了。再加上杨峥走了两个月一点消息也没有,杜玉娘也很担心他!所有的因素加在一起,她就病倒了。 还好是小病。 杜玉娘休息了两天,身体也渐渐恢复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杨峥居然回来了。 看到杜玉娘尖尖的小巴,有些苍白的小脸,杨峥简直心疼死了。 “怎么好好的病了?” 杜玉娘的耳朵慢慢染上一层红色,她总不能说自己提心他,担心吊胆了两个多月,活活把自己吓生病了吧? “天气有点凉,我没注意。” 杨峥叹了一口气,“傻丫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这次的事情有点棘手,所以回来晚了。”杨峥道:“你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我有事跟你说。” “是什么事?” 杨峥笑了笑,“都说等你好起来再说了。”杨峥想到这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来,放到杜玉娘面前道:“给你这个,我看好多人都买,就想着你们姑娘家应该都喜欢才是。” 杜玉娘接过来一看,发现居然是一盒面脂,仔细看,发现脂膏如玉,还带着阵阵的梅花香味儿。 这盒面脂,怕是要不少钱。 杜玉娘无法想象杨峥站在胭脂铺子里挑胭脂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颜如花。 杨峥看着杜玉娘的笑脸,脑袋里不由自主的闪过这四个字! 她的笑脸,仿佛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画面,带着光一样,能将人心里的阴霾驱散。 “你笑什么呢?有那么好笑吗?”杨峥虽然有些看直了,但是基本上不会表现出来,他觉得那样有点傻,所以只好转移话题。 杜玉娘是坚决不会说的,开玩笑,那种杨峥板着脸站在胭脂铺子里的画面,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好不好?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小秘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下人 杨峥到底也没从杜玉娘的嘴里,问出她发笑的原因来!不过,杨峥可以猜出七八分来,但是为了让他的小姑娘高兴,他干脆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杜玉娘果然中计,一副看我多厉害,连杨峥都猜不透我的心思的样子,笑得像只偷到了油似的小老鼠。 杨峥的心都要化了,感觉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塞满了他的身心,一不小心就要溢出来似的。 他不能待多长时间,毕竟两个人还没有成亲,能在长辈们的眼皮子底下单独待一会儿,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玉娘,你快点养好身体,过几天五岩镇要举办庙会,是好几年才办一次!到时候会很热闹,我带你去逛庙会。”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看着杨峥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心里忍不住泛起一股甜蜜来。 “哪天啊?” “三天以后。”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肯定能养好身体,但是,我爹娘会不会不同意啊?” 杨峥道:“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我肯定有办法。” 杨峥有些不舍,但是却不能再留下去了,跟杜玉娘说了两句话后,就离开了杜玉娘的屋子,到前面跟杜河清说话去了。 这会儿天色渐晚,杜家的铺子也打烊了。 杜河清烫了一壶酒,让杜安康炒了两个菜,就等着杨峥过来呢! 邱大成和邱彩蝶姐弟俩已经回家了,杜安康忙着回去照顾怀孕的媳妇,也没作陪。 翁婿二人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别提多惬意了。 杨峥吃了几口菜,才道:“叔,我打算不在镖局干了。” 杜河清吃惊的看了杨峥一眼,连嘴里的菜都忘了嚼,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连忙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睁大眼睛问杨峥,“真的?” 杨峥微微扯了扯嘴角,十分肯定地道:“真的。” 杜河清不住的点头,举起手里的小酒杯示意杨峥也把酒端起来,两个人轻轻的碰了一下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杨峥,你跟我说说,你不走镖了,想干点啥?”杜河清没有瞧不上杨峥的意思,只是觉得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他们一把,总不能让小两口坐吃山空。 杨峥就道:“叔,您知道我这次为啥走这么长时间不?” “说说!”杜河清很感兴趣的样子。 杨峥就道:“我以前走镖的时候,不是救过一个富商吗?” 杜河清瞪着眼睛道:“那个人不是你义父吗?” “是的!”杨峥道:“那是后来被逼的没办法,才认下的义父。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不是什么富商。” “那他是做啥的?当官的?”杜河清有点懵了,当官的,我的老天爷呀,该不会是救了一位青天大老爷吧? 县令就是杜河清能想到的,最大的官儿了。 杨峥道:“我义父确实是朝廷的人。” 杜河清听了这话,当下抹了一把脸,“我的天啊,这,这是要跟大老爷做亲家了。不过,你义父会不会不喜欢我们这小老百姓的家庭啊!我听说了,当官的都搞,搞什么联姻的,好像都要找门当户对的人家嫁女儿,娶媳妇。” 说到最后,杜河清有点担心了。万一人家瞧不上玉娘咋办啊! “叔,您说哪儿的话?您忘了我和玉娘都定亲了?再说,我只是义子,又不是亲生的,人家不管那些的。” 也是啊! 杜河清点了点头,“对对,喝酒。” 两个人又喝了一杯酒。 “之前我就知道,您和婶子不愿意让我走镖。我自己也知道,这活儿危险,一年到头也不在家,玉娘要是嫁给了我,你们肯定担心。再说,我也舍不得把玉娘一个人扔家里头!于是我就求到了我义父头上!” 杜河清脸上挂着笑容,“我以前,只当你说说,走镖毕竟是你吃饭的本事,要是真不做这一行了,你说你干啥?但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你这个孩子心里还真有成算,啥啥都清楚。” 杜河清脸色一变,又道:“只不过,你可别乱走后门。咱们到什么时候,都得踏踏实实的,凭真本事吃饭!” 杨峥心里暖暖的,从小到大,他的那些亲人何曾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只有真正把他当成亲人的人,才会告诉他做人要脚踏实地。 “叔,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杨峥道:“我是习武之人,还得干我的老本行。这回呢,我是打算在镇上安定下来,所以跟我义父说了,我去做驻军的教头。” 五岩镇比较大,四通八达,人口密集。 桃溪镇跟五岩镇比起来,就小了很多。 在五岩镇,有一支驻军,最近几年,经常在镇子附近布防。也正是因为有这支驻军的存在,方圆百里一直都十分太平。不像别的地方,动不动就有土匪下山,闹得人心慌慌的。 “做教头,这个差事不错啊!”既没有什么危险,还受人尊敬,真不错。 杨峥点了点头,“有了这个差事,我和玉娘以后的生活就不用愁了!而且我的名字是挂在县衙里的,镇上方方面面跟县衙,差官挂勾的事情,以后我都能说得上话。” 瞧瞧~这不比当镖师强? 杜河清一百个满意! “就是,可能以后不能天天在家陪着玉娘,虽然营地里离镇上不但远,但是天天回家也不现实。一个月总是要出去几天的。” 杜河清对此表示理解,“男子汉大丈夫,事业为重!”跟走镖比起来,这个教头的差事简直不要太完美。虽然也有不在家的时候,但毕竟离得近啊!隔一天就能回来看看,也挺好。 “叔,我是这么想的。我跟玉娘成亲以后,就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我也不放心,我想买两个下人,回来给玉娘做伴,您看怎么样?” 杜河清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 买两个下人? 这不合适吧?他们这样的人家,咋能使唤下人呢! 杨峥道:“叔,您说句话啊?” 杜河清嚅嚅地道:“不,不合适吧!” “合适,您听我的,没错!”杨峥道:“难不成您舍得玉娘一个人在家里?” 第四百六十二章 甜 杜河清自然是舍不得的。 杨峥就顺势道:“对啊!我也不放心。虽然离得近了,但是毕竟……”不能朝夕相对,身边还是搁两个人好。 后面的话,杨峥虽是没说出来,但是杜河清领会了他的意思。 营地就在镇子附近,离家虽然不远,但是也不是天天都能回去的。杜玉娘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要是没有人陪着,难免会觉得孤独和不适应。 这么一想,买两个下人陪着也是不错的。 “这件事,你问过玉娘再决定吧!”玉娘那个孩子主意大着呢,要是她不认可,这件事怕是有些难办。 杨峥道:“好!她现在病着呢,我就没和她说。叔,三天以后五岩镇有个庙会,我想带着玉娘去看看!” 说完,杨峥还叹了一口气,“秦大夫不是说玉娘心思重吗?我想要不然就让玉娘和祖母,还有小姑姑,一起去庙会逛逛!也散散心。” 杜河清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有李氏和如锦跟着,倒也不错。当天去,当天回来,买点小东西,心情也能好起来。 “行啊,玉娘同意就行!” 当天晚上,杜河清就把这事儿跟刘氏说了。 刘氏也没反对,“玉娘那孩子,自打那件事情以后,心思就不像以前了。想得比大人还周到,事事搁在心里头。” 杜河清点了点头,看了看已经睡着的六子,咧了咧嘴角,“我跟你说,杨峥的义父是个当官的哩!” 刘氏吓了一跳,“别瞎说!” “我又不是小孩子,能瞎说这个。”六子快五个月了,生得雪白雪白的,睡着的时候,长长的眼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瞧着心都要化了。 可能是老来子的关系,杜河清对这个比自己孙子都要小的儿子格外喜爱,每天睡觉之前都要趴在炕上瞧半天。 刘氏拍了拍杜河清,“问你话呢,到底怎么回事。” 杜河清就把杨峥的话从头到尾的学了一遍,包括他义父是个当官的,包括他以后不走镖,要进营地里当教头的事。 刘氏听了,大喜过望,杨峥哪儿哪儿都好,就是找的差事太危险了。如今脱离了镖局,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真是想不到,杨峥的义父居然还是个当官的!是什么官儿?你问了没有?” “没问,咱又不图那个!”杜河清翻了个身,道:“我就希望孩子们都好好的,也就知足了。” 刘氏小心翼翼地给六子盖了不着盖被子,也躺下,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挺惊讶的,一直觉得这当官儿的大老爷都是咱们见不着的人物,谁能想到杨峥的义父居然会是个当官儿的呢!” 跟当官的成了亲家,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 “他是他,杨峥是杨峥,毕竟是干亲。”杜河清只道:“咱们就踏踏实实过日子,别想那些没用的。” 刘氏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她又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难不成还去跟大老爷套近乎?只不过玉娘嫁过去以后,到底要跟着杨峥叫他一声义父的!有个当官的义父做靠山,怎么能一样呢?肯定是个靠山啊! 刘氏这种心态也是比较正常的,她品性纯良,不会动什么歪脑筋,想着什么占便宜的事情,但是心里难免还会生出几分,官家有人好办事的想法来! 杜河清也知道自个媳妇的性子,嘱咐了几句,让她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也就休息了。 三天后,杜玉娘的病也好利索了,药也不用吃了。 天刚亮,杨峥就来到了杜家。 邱大成还没来呢! 杜玉娘在厨房里听到动静,就探头看了看,见是杨峥来了,就又转回身忙自己的去了。 杨峥跟杜河清打了声招呼,就去后院劈柴了,将东西两院,厨房里的水缸都挑满水以后,才到厨房里来帮忙。 他也不会干别的,只能帮着生火。 刘氏和杜河清看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个人都是从小年轻的时候过来的. “玉娘,你这是好利索了?会不会太累了?”杨峥还是有些担心,他不是个啰嗦的人,但是一遇到杜玉娘的事情,他就不自觉得哆嗦个没完。 杜玉娘笑笑,“没事啊,我早就好了,本来也就是小毛病。”师傅以前常说,人不能总不生病的,身体再好的人,像发热这种事情,每隔一两年也应该来一次。 当时她根本听不懂师傅说什么,总觉得哪有人乐意生病的啊!师傅还跟她说了一大堆什么免疫力的事,她也不懂。 不过师傅说的话,应该没有错的。 想到这儿,杜玉娘不免又想起如锦来! 如今那具身躯里,住着的也不知道是谁。 想到这儿,杜玉娘不免得又想起如锦做的那个梦。 灭门惨案! 几十口人都被如锦杀了?据说连孩子都没有放过? 杜玉娘摇了摇头,还是不信。 如锦失忆了,根本不记得她是谁,她怎么能够确定梦里面的那个人就是她呢! 杨峥发现了杜玉娘的心不在焉。 小丫头有事情瞒着他! 这个发现让杨峥很不爽,两个人都要成亲了,她有心事,明显还十分为难的样子,居然也不跟自己说。 就在杨峥暗暗发酸的时候,杜玉娘那边突然切到了手。 “嘶~” 杨峥一下子窜了过去,把杜玉娘的手拿过来看了看,还好,只是蹭破了一点皮,并没有切到。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杨峥心疼坏了,“疼不疼?” 杜玉娘不由得笑了一声,“就蹭破一点皮,血都没流一滴,哪里疼了。” 杨峥还是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眼睛紧紧地盯着杜玉娘的手指看,像是在看什么了不得的珍宝似的。 两个人挨得那样近,气氛一下子就变了颜色。 厨房里的温度似乎也升高了不少,让杜玉娘局促不安,不该如何是好。 “杨大哥,我真的没事!”杜玉娘道:“饭马上就好了,你先出去。”声音简直比蚊子叫唤的声音大不了多少。 杨峥只道:“我帮你,两个人一起弄快一些。” 杜玉娘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小手从杨峥的手掌心里抽了出来。这次她没有再走神了,而是很认真的切菜。 杨峥心里一阵阵失落,忍不住把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唉,只盼着义父快点抽出时间来,好把他和玉娘的亲事赶紧定下来! 早饭很丰盛,有稀饭,白面花卷,鸡蛋羹,腊肉炒大葱,还有小白菜虾米汤。 杜玉娘做了两盘拍黄瓜,拌上辣酱,顺手把给田氏和刘氏炖的鸡汤端下来,就可以吃早饭了。 全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非常丰富的早饭。 杜源盛和杜源茂大概也是吃高兴了,不停的挥舞手里的小勺子,偶尔吃点小肉肉,高兴得忘乎所以。 田氏看着两个儿子,心都能化成一团水。想想肚子里还揣着的那个,眉眼就越发慈爱了,整个人都散发着慈母的光辉。 杜玉娘心里不免想起了旭哥和兰姐,心里酸酸的。 一顿早饭吃完,邱家姐弟俩也来了。 邱彩蝶主动接过杜玉娘手里的围裙,道:“我来刷碗,你收拾收拾跟祖母,姑姑一起去玩吧!” 杜玉娘只道:“不用,这就是一点小活,很快的。你去看孩子吧,两个小家伙跟你亲香呢!” 邱彩蝶就没再坚持,去看孩子了。 杜玉娘把碗筷收拾到厨房里,准备洗碗。 杨峥又跑了进来。 “你进来干什么!”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这个人怎么总往厨房里钻? 杨峥咬了咬牙,这个小没良心的。 “我来刷碗,你到一边去。”杨峥把袖子卷起来,顺手拿走了杜玉娘手里的围裙。 杜玉娘简直惊呆了,这哪里是男人干的活!? “不用,我能行!” “听话,之前不是切到手了吗?”杨峥伸手在杜玉娘的头上轻轻揉了揉,“你男人可是什么活都会干的!” 什么叫你男人,谁男人? 杜玉娘的脸瞬间红透,这个人,怎么突然就不正经起来。她用手捂着脸颊,掌心上微热的温度,似乎像是要提醒她什么似的。 女孩又圆又大的杏眼里泛着潋滟的光,脸上飘着的两抹红云,将她原配就精致无暇的肌肤衬托得更加白皙。红润的唇不自觉的微微嘟着,好像在邀请他。 杨峥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他连忙转过身,将围裙胡乱套在身上,去刷碗。 杜玉娘反应过来的时候,杨峥已经一本正经的刷了好几个碗了。 这种活,他从小就做,一点难度也没有。 杜玉娘瞧着却有些心疼,谁家的儿子会干刷碗这种活?可是杨峥却干得很顺手,一看就是做习惯了,也不知道他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 再一看他身上的围裙,杜玉娘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峥穿了一件天青色的长袍,他身上那件围裙却是用碎布头拼在一起做成的。那些布头五颜六色的,有红色,有黄色,还有小碎花的!这围裙平时杜玉娘围着,也没觉得它有什么违和感,但是如今杨峥围上了,杜玉娘却是忍俊不禁! 娘哟,她的肚子好疼。 杨峥似乎没有听到杜玉娘的笑声一样,还在一本正经的刷碗。 杜玉娘走到杨峥身后,低着头想要帮他把围裙摘下来。哪知道围裙的带子不知怎么的,跑到前面去了,杜玉娘就伸手就够那根带子,想要解开扣子把围裙摘下来。 杨峥长得高大,魁梧,杜玉娘站在他身后一大步远的距离,很自然伸手去够围裙的扣子,却不想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她的小胳膊根本不够长,够了两下没够着,差点摔倒。 杨峥转头看她,让杜玉娘又闹了一个大红脸,太丢人了有没有。她本想不动声色的把围裙解下来,哪想到…… “那个,围裙……”怎么办,好想跑啊!不过这个时候她要是跑出去的话,应该叫落荒而逃? 想到这个,杜玉娘的脸色就又红了红,简直要烧起来了! “没事!”杨峥怕杜玉娘害羞,直接转过身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他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眸子里全是笑意。 挺聪明的一个小姑娘,可是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有些手足无措,犯些小迷糊。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在她心里,也是一个非常不一样的存在? 就像他,明明是个性子冷清的人,在有些人眼里,他甚至是冷酷无情的!可是一遇到这个小丫头,他就会不知不觉的放下自己的戒备,变得柔软起来。 别人何曾听过他那般唠叨说话?在旁人面前,他算得上是惜字如金了。 “我快刷完了,你先出去收拾收拾吧!” 杜玉娘逃似的出了厨房。 李氏知道杨峥在厨房刷碗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还有些责怪地对杜玉娘道:“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没成亲的姑爷,干点劈柴,挑水的活也就算了,哪儿有让人进厨房的。 杜玉娘一个劲儿的讨饶,“祖母,真不是我让他干的。” “就是他自己想干,你也拦着他点啊!” 杜玉娘嘟着嘴,“祖母,您是不是不疼我了?” 李氏哭笑不得,伸出手来虚点了她两下,“你呀!杨峥是大男人,你怎么能让他去洗碗呢!” 祖辈都没有这个规矩啊! 男人是要出去挣钱,下地干活的!心疼媳妇可以,可是洗洗涮涮的,像什么样子! “我也不想啊!可是杨大哥坚持嘛。”杜玉娘把手伸到李氏面前,道:“我早上做菜切到手了,杨大哥说不能沾水。” 本来心里还觉得挺委屈的,但是说到最后,杜玉娘的心里却忍不住荡起了一丝丝的甜蜜。 李氏有点老花眼,可是她看了半天,只看到杜玉娘手上破了一块小皮,别的地方都好好的,哪里有半点不能沾水的样子。 “你呀!”李氏摇了摇头,心想算了,反正杨峥是真心疼自己孙女,玉娘呢,也不是拎不清的人。 小两口的事情啊,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第四百六十三章 故事和雅间 杨峥干活的速度非常快,且效率也高。他刷完了碗,洗完了手,就直接雇车去了。 李氏,杜玉娘和如锦收拾妥当的时候,马车已经稳稳地停在了杜家院子的后门。 “祖母,玉娘,车雇好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如锦扶着李氏,先一步走出了院子。 杜玉娘捧着一个夹棉坎肩递给杨峥,“杨大哥,给你的。” 杨峥眼中一喜,连忙接过来,当着杜玉娘的面把坎肩套上,眼里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玉娘,谢谢你。” 杜玉娘扭头就往院外走,“谢的什么。”这是她应该做的啊。 三个人轻车熟路的上了车,杨峥也坐到了车辕上,他拢了拢身上的夹棉坎肩,对车夫道:“赶车吧!” 车夫扬起鞭子,吆喝起来,“驾~” 马儿扬起蹄子,缓缓的出了胡同,在青石板路上小跑起来。出了桃溪镇,马车的速度提升了不少,好在车厢里有软靠,虽然略有颠簸,但是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到了五岩镇,马车就不好往正街上走了,杜玉娘在车里就听到外头的热闹声了,她掀开车帘子往外一瞧,嗬!天气虽然有些冷,但是街上人潮却不少,男女老少齐上阵,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杨峥付了车钱,隔着车厢门,道:“祖母,前面马车走不了了,咱们得走过去。” 如锦把车厢门打开,第一个跳了下来,然后把李氏小心翼翼的扶了下来,直接从杨峥前面掠过,连个眼神都欠奉。 杨峥面无异色,把杜玉娘扶了下来。 几个人边走边逛,心情都很不错,连最近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的如锦,似乎也被欢乐的气愤感染了,眼睛里也有了神采。 如锦一直挽着李氏的胳膊,她虽然很少开口叫李氏,但是却跟李氏很亲近。 杜玉娘慢慢的跟在二人身后,越看越不懂。她觉得如锦是真情流露,很依赖李氏,不像是装出来的。只是如锦这个人太深藏不露了,杜玉娘摸不透她的脾气和性格,加上她又是个失忆人士,所以所有关于如锦的事情,都像是一团乱麻似的,毫无头绪。 不过,如锦对杜家人都是很不错的,没有什么敌意,坏心。 杨峥跟杜玉娘并肩走在一起,目光总是忍不住落在她的身上,只不过,小丫头的关注力却没有放在他的身上,这让他有点不高兴。 杨峥摸了摸身上的夹棉坎肩,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虽然习武之人不怕严寒,比普通人抗冻,但是小丫头心里装着他,时时刻刻想着他,他还是非常高兴的。 街道两旁的小商小贩卖力的吆喝着,如锦看什么都稀奇,可是什么都不要,就是李氏要买给她,她也摇头。 杜玉娘问杨峥,“杨大哥,这庙会怎么这么多人啊?” “说起来啊,这庙会还有一个故事呢!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这个习俗是保留下来了,三年才举办一次呢!” 杜玉娘一听,就更有兴趣了,“那你跟我说说呗!”据她所知,庙会一般都是有重大节日,或者是跟祭祀有关的时候,才会举办。但是听杨峥的意思,好像这个庙会有点特殊。 “这事儿啊,要从很久以前说起。据说当年这一带有瘟疫蔓延,许多人都染病死了,朝廷派了很多大夫来研究瘟疫,都没有研究明白。” 杨峥的声音不大不小,不仅杜玉娘能听到,李氏和如锦也能听到。 三个人像听故事一样,认真的听着。 “后来啊,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听说他是游医,能治这种瘟疫。只不过他发现这瘟疫之所以会蔓延的那么快,完全是人为的,打算上报。哪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就是当地的父母官,他们一开始发现瘟疫了,并没有上报,也没有把染病的人进行隔离,反而怕上面追究他们的失职,想把染病的人悄悄处理掉。” 杜玉娘不是三岁小孩子,当然知道悄悄处理掉是什么意思。 “但是处理的时候,并没有处置得当,瘟疫就蔓延开了。当官的不去想如何救百姓,反而一心想要掩盖自己的错误,哪里会让那个大夫把这件事往上报?他们甚至想让别的大夫去跟那位大夫学治疗这种瘟疫的办法,再把那个大夫杀掉。” 杜玉娘瞪大了眼睛,“太,太坏了吧!” 杨峥轻声道:“后来,有人救了那位大夫,还将那贪官一家都杀了!那位大夫不但治好了瘟疫,还将鱼肉百姓的贪官给除了,大家都很感激他,给他建了生祠。再后来,年代久远,生祠也渐渐衰败了,不过听说,郊外那座寺庙就是在生祠的原址上盖的。” “好人有好报!”李氏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杜玉娘只道:“真可惜,年代太久远了,不过祖母您说得对,好人有好报,是不是小姑姑。” 杜玉娘朝如锦眨了眨眼睛。 如锦面无表情,只是心里却想着:故事,还蛮好听的。 庙会太热闹了,卖什么的都有! 街道两旁全是各种各样的小摊位,贩卖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 杜玉娘挑着买了几样点心,几样糖果,说是要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杨峥无条件的充当苦力,把所有的东西都拿上,让杜玉娘轻松逛街。他还要时不时的用自己的身躯替杜玉娘挡着,以防有莽撞的人撞到她。 杜玉娘浑然不觉似的。 李氏把这一切都默默的看在眼里,暗想着,就惯着吧!她瞧着杨峥分明是把杜玉娘当女儿养呢! 几个人走了一路,在人群挤来挤去的,都有些乏了。 杨峥就近找了一家饭馆,直接带杜家女眷上二楼雅间用饭。 这个时辰,正是用饭的时候,饭馆的客人非常多,想找雅间是不容易的。 奈何,杨峥在五岩镇,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街上做生意的人,有不少人都认识他。 刚巧这间店的老板与杨峥有旧,掌柜的也是认识的,既然是熟人,雅间也就不再是难事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祸从天降 安排好雅间,杨峥特意下去跟掌柜的道了谢。 掌柜是位略有些发福的中年人,看起来像个白面团似的,非常和气。 “杨镖头,你这就见外了!”胖掌柜笑着拱拱手,“举手之劳而已!改天杨镖头方便的话,我再请杨镖头喝酒!” 林杨也就没推辞,上楼喊伙计点菜了。 四个人,点了八个菜,四个热菜,两个凉菜,两个汤。 李氏直说浪费,吃不了那么多。老太太心疼银子,觉得杨峥的钱来得不易,都是血汗钱。 杨峥却道:“祖母,我点的都是这儿的特色菜,好不容易来一回,不尝尝怪可惜的!再说了,有我呢,我能吃!” 如锦拉了李氏一下,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在说那些菜她也都爱吃。 杜玉娘想捂脸,如锦在李氏面前,绝对没有下限的。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装成软萌软萌的样子,这样真的好吗? 偏偏李氏还真就吃她这一套!李氏一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年轻的时候羡慕别人家的小棉袄,羡慕得直淌口水。可惜她没有生女儿的命,所以老了老了认下了这么一个闺女,她也当亲生的一样心疼着! 要不是如锦记忆出了问题,人也不爱说话,只怕李氏都要帮她张罗一门亲事了。 有了如锦的帮忙,李氏这才不说话了。 菜很快就上来了,大厨的手艺,自然是没话说的,色香味俱全。特别是那道羊汤,都熬成了奶白色,却是半点膻味儿也没有,喝一口,全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非常滋补。 如锦的眼睛里一直闪着光,吃菜的速度也非常快。你别看她瘦,可是饭量惊人,一般干劳力的小伙子都不一定能吃过如锦。 杨峥的胃口也一向很好,不过相比之下,他还是喜欢吃杜玉娘做的饭菜。 几个人吃饱喝足,就离开了酒楼,又逛了起来。 人们对庙会的热情,远远超出杜玉娘的想象。不过,街上热闹的气氛确实难得一见,让人觉得像是要过年了似的。 街上有杂耍卖艺的艺人表演节目,一个大汉,打着赤臂,只穿了一件小小的皮背心。他手里拿着一根成人手臂粗的竹竿,那竹竿有好几米长,上头挂个旗子。大汉把竹竿托在手掌上,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巧劲,那竹竿竟乖乖的立在他的手里不倒。 周围人不停的鼓掌,拍着巴掌。 大汉猛地将手里的竹竿抛出去,背身一转,做了一个非常复杂的动作,再将那竹竿稳稳的接住。竹竿上面挂着的铃铛响个不停,那竹竿像有了灵性似的,不停的围着大汉的身躯飞舞,看着惊心动魄,但是就是不会掉下来。 大伙不停的叫好,不觉有人掏出铜钱来往场地里面扔。 杜玉娘也掏出几个钱来,扔到了里面。 走江湖的人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如锦暗中撇了撇嘴,这有什么难的!小把戏而已! 话说这样说,可是如锦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场地中心看,兴致颇高。 就在这时,杂耍场地上面的酒楼里,突然有人发出了惊叫声。只不过街上实在太吵了,那惊叫声根本没能引起人们的注意,不过,随后街上就暴发出了阵阵的惊呼声,人们脸上带着惊恐之色,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 杜玉娘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杨峥就一把抱起她,迅速离开了事发地。与此同时,如锦也拉着李氏,快速到闪到了一旁。 他们这种高手,对危险的预估准确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杜玉娘好不容易站稳了,再一看,当下就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失了魂。 一桶正在燃烧的炭从楼下掉了下来,正好砸向他们看表演的地方。事发突然,很多人躲避不及,被砸个正着,受了伤,现场一片混乱。那些火炭滚得到处都是,碰到了街道两旁的东西,当时就烧了起来,风一吹,火势更大了! “着火了,快跑啊!” 人群混乱,人们争相逃命,还发生了踩踏事件。 也幸亏两边的商铺反应够快,把伙计们叫出来灭火,才避免了发生更大的事故。 杨峥反应奇快,把她拉走了,否则的话,她肯定是要受伤的。因为那桶炭掉下来的地方,正好是杜玉娘站着的地方。 被掉下来的火炭砸伤的人不少,因此引发慌乱,被推倒,跌伤的人也不少。 正是祸从天降。 “祖母呢?”杜玉娘吓坏了,第一反应是李氏会不会受伤了,当时她们是站在一起的。 “祖母没事。”那个女人武功不在他之下,反应也快,当时就把李氏拉走了。 “杨大哥,咱们去找找祖母吧!”她这会儿六神无主,生怕李氏会出事,完全忘了如锦会武功的事情。 杨峥点了点头,“你小心点,扶着我。” 这会儿街上都是惊慌失措的人,万一冲散了,就不好了。 两个人的手紧紧握着,避开人群,去找李氏和如锦了。好在没走几步,四个人就碰了面。 “玉娘?”李氏惊魂未定,见到杜玉娘的时候,简直是喜极而泣,“你没事吧?” 杜玉娘连忙摇头,“祖母,我没事,您呢?” “没事,没事,还好如锦反应快,拉着我躲到一旁去了。” 杨峥四下看了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家吧,回去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 四个人一路回了帽儿胡同的宅子,简单梳洗一番,又喝了一点热茶,这才算是缓过神来了。 “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会掉下来一桶炭呢?”李氏现在想想,心里还慌得要命。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那个酒楼好像是做涮锅生意的,会不会是伙计粗心大意,把炭桶放到了窗边,不小心碰了下去?” 如锦抬头看了看杨峥,她不相信这个男人什么也没发现。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速度非常快,分明是个有功夫的人!酒楼里的跑堂,不可能有那样的身手。 杨峥也看到了那道黑影。 “没事,我去打听一下,你们在家里好好歇着,别人叫门千万别开!”杨峥深深的看了看如锦,相信她会保护好玉娘的。 如锦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痕迹 杨峥去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杜玉娘表示吃惊,“这么快?街上的情况怎么样了?” 杨峥脸上一派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已经没事了,受伤的人不多,城防的人来得很快,本来火势就不大,他们来的时候,火已经扑灭了。有官府的人出来维持秩序,场面自然好控制,你就放心吧!” 李氏松了一口气,问道:“有人受伤吗?”其实李氏想问问有没有人死亡,毕竟当时的场面十分混乱,就是出了人命也是正常的事。 “受伤的人不多,而且都是轻伤,没出人命。” 李氏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那就好,那就好!” 杜玉娘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有一桶炭从楼上掉下来,这太危险了!” “衙门来的捕快已经把事情查明了,当时酒楼的伙计去二楼送炭,不想走得太急了,绊到了桌腿,人摔了出去,桶子就正好从窗子飞了出去。” 人证,物证俱在,很好结案。 “窗户怎么会是打开的?”杜玉娘皱眉,这也太巧了吧? 杨峥只道:“客人嫌弃酒楼的炭不好,有烟,就把窗户打开了!之前因为这件事,还曾找掌柜的理论过,酒楼里有不少人可以作证。” 太巧了!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杜玉娘只道:“若真是巧合,那受伤的人可就够倒霉的了。” “老板怕是要赔不少钱呢!” 杨峥只道:“好在咱们都没受伤,要不然今天,我可就真的是罪过了。” 李氏只道:“你这孩子,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的,哪能怪你!” 如锦在一旁异常乖巧,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件事绝对不是巧合,杨峥不想说,怕是不想让玉娘担心。当时那桶炭可是直挺挺的朝着玉娘砸下来的,看样子,分明是想要玉娘的命! 如锦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头,暗想:被那样一只大桶砸中,就算不死也要丢半条命的!而且桶里装着满满一桶的热炭,被砸中了,肯定是要毁容的。 是谁这么狠?那道一闪而过的黑影,又是谁? 杨峥只道:“祖母,要不然我雇车送你们回去吧!现在庙会也散得差不多了。” 出了这样的事儿,谁还有心情去逛庙会呢! 李氏点了点头,又道:“这个时候车怕是不好雇,你慢着点,不用着急。” 杨峥道:“您放心吧!”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杜玉娘送他到门口,“杨大哥,你小心一点。”她一直觉得今天这件事很古怪,生怕有人要对杨峥不利,丝毫没有往自己的身上联想。 她只是一个乡下小丫头,谁会无缘无故的害她呢!杨峥就不一样了,在外头走镖那么多年,难免有几个仇家。 杨峥只道:“你放心吧,快回去吧,把门关好。” 杜玉娘听话的关上了大门。 杨峥转身往胡同外面走,脸色看起来依旧平静,但是若细看,却能看到他幽深的眸子里,正暗藏着汹涌的怒火! 这次的事,是冲着玉娘来的! 那道快速闪过的黑影,他也瞧得清清楚楚,一个普通的跑堂,根本不可能有那样的速度。 也就是说,有人在暗中操控这件事!看起来完美得没有一丝破绽的种种‘巧合’,实际上都是人为的! 想要算计玉娘的人,说来说去就那么几个。 杜家二房! 杜安兴一死,杜安二房恨杜玉娘的人,也就只剩下杜小叶和张氏了。 张氏跟着杜河浦不知所踪,杜小叶自身难保,她在村里跟她婆婆斗智斗勇的,也根本腾不出时间来。 再说,她也没那个本事! 再有,就是杨峰,齐小妮,齐氏,这三个人也很有可能想要害玉娘!但是同样,这三个人也没有那个本事。 杨峥一边走,一边想,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 锋眉微皱,杨峥的眼里多了一点狠戾之气! 不管是谁,敢伤害玉娘,自己都会跟他拼命! 街上的行人非常少,庙会的热闹已经不复存在了,很多人都在谈论今天白天发生的事,说着人生不可预知的危险! “老天爷发脾气,真是祸从天降啊!” “谁说不是呢!张家那个丫头,被火炭砸个正着啊,啧啧,可怜的,头发都烧着了……” 杨峥放慢脚步,在出事地点来回转了几圈。他做这些事情做得不动声色,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出事的那家酒楼已经被查封了,现在只有两个衙役守在门口,闲人是不得靠近的。 杨峥想了想,就从胡同里穿了过去,来到酒楼的后院。 左右无人,他提了一口气,直接窜上了楼顶,顺着楼顶下到二楼,轻轻一推,就把窗子打开了。 二楼果然空无一人。 他悄悄的来到前面窗户边上,远远的朝街上看了一眼。 这个位置极佳,可以清楚的看到街道上的情况。 他怕街上的人看到自己的身影,在窗边看了几眼就返回厅里。 大厅里摆着很多桌椅板凳,看起来和普通的酒楼没有任何区别。 杨峥的目光在二楼的大厅里巡视着,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突然,桌腿上的一处细小的伤痕被杨峥瞧个正着。 他走过去,蹲下来细细看着,还伸手摸了摸。 痕迹是新蹭上去的,虽然只是浅浅一点,但是切口整齐,摸上去十分平整。 动手的人是个高手,按照这个痕迹的形状和位置来看,应该是被铜钱擦出来的。 杨峥思索着,脑中不断的想象着当时的情景:伙计上楼来送炭,出手的人应该就坐在窗户旁边,最角落的那个位置,等伙计走到这边的时候,他突然发力掷出铜钱,打在了伙计的脚腕处。 所以伙计才会说,他绊在了桌腿上,手里的炭桶才飞了出去。其实他当时并没有被桌腿绊住,只是铜钱打到脚上给了他一种错觉。 也就是说,这不是一场事先设计的阴谋,而很有可能是偶遇。 假设对方正在楼上准备吃饭,却不想看到了自己和玉娘等人,一时不甘,起了歹意…… 杨峥眼中寒光一闪,突然听到楼下有人说话,似乎正要往楼上来。他连忙跑到后窗户边上,直接飞身从二楼跳了出去。 第四百六十六章 杨峥从楼上跳下来以后,片刻也没耽搁,快速的消失在了胡同之中。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上了二楼,查看起屋里的情况来。 他比杨峥熟悉楼上的情况,上楼以后直奔某一张桌子,直接蹲下来查看桌腿。 那个人摩挲着桌腿上的伤痕,心想果然还是留下痕迹了。此事是一时兴起,一切都是凑巧了,别人就是有心查,也查不到什么,除了这个伤痕! 那个人蹲在地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以他对杨峥的了解,那个人只要闻到一丁点味儿,都会顺着味儿找来的! 看来,得毁灭证据啊!只要他看不到这个伤痕,那么一切,都是无解的巧合。 他想得很好,却不想,杨峥早就先他一步找到这里,这个伤痕,更是没能瞒过杨峥的眼睛。 杨峥雇好了马车,载着杜家的三位女眷回了桃溪镇。 在车上,李氏小憩了一会儿,睡得极不安稳。 杜玉娘瞧着心疼,知道今儿这事儿还是在祖母的心里留下了几许阴霾。老人家心善,又是信佛的,难免会觉得今天这个事儿有点造孽了。 唉,世事难料啊! 等一行人到了家,杜家人也感到万分惊奇,不是说要逛庙会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杜玉娘就把庙会上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说。 全家人都吓了一跳,刘氏更是把杜玉娘头头到脚打量一遍,生怕她哪里受伤了,不好了。 杜玉娘拉住刘氏,只道:“娘,我没事,当时杨大哥反应快,一下子把我拉开了,我连根头发丝都没掉!” 刘氏见她确实活蹦乱跳的,这才放下了心。 杨峥就道:“叔,婶儿,是我不好。今天要不是我非要拉着玉娘去庙会,也就不会有这事儿了。” “这是天灾,跟你有啥关系,谁能想到呢!” “就是!再说了,要不是你,玉娘指不定就受伤了。你真当我们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了?” 刘氏只道:“行了,都别想这事儿了!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强。” 杜河清也道:“行了,下晌外头该忙了,杨峥啊,你也别走了,晚上吃完饭再回,啊!” 杨峥点了点头,没说别的。 李氏早就回屋歇着去了,杜玉娘倒是没受啥影响,只是觉得如锦有点不大对劲。她在外人面前,明明一点情绪也没表现出来,但是杜玉娘就是觉得,她好像对杨峥很有意见似的。 很明显。 找了个没人的空档,杜玉娘就问如锦:“你怎么怪怪的?” 如锦拒不承认,“我哪里怪了?” “杨峥也不想的,这又不是他的错。” 如锦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杜玉娘,可怜的孩子,功力微薄,根本看不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东西。 杜玉娘则是一头雾水,到底她俩谁是傻子?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杨峥想像夏天那样待在院子里是不合适的。想来想去,杜玉娘就让他去虎子那屋休息一会儿。 杨峥倒是不累,他有一肚子话想要跟杜玉娘说,全被今天这个突发事件给打乱了。 时机不对,这个时候玉娘也累了,应该让她也好好休息一会儿。 杨峥想到这儿,就没推辞,去了未来小舅子的房间。 杜安盛的房间布置的很简单,除了一组炕柜,一只小小的衣箱,剩下的几乎都是书。 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些写满了字的宣纸。 这些书可值不少钱呢!看来这孩子还真是非常用功啊!字写得也不错,有模有样了。 杨峥巡视了一圈,就躺到炕上休息去了。他其实并不累,但是他现在需要静一静,想想白天发生的事。 与此同时,五岩镇的一间客栈里,一名娇俏如花的少女端坐在桌子前,脸上寒霜密布,看样子是刚发完脾气。 这名少女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生得娇小玲珑,浑身上下穿戴得都是非凡之物。此女子眉眼间皆是贵气,哪怕此刻她正处于盛怒之中,但是依旧给人一种十分端庄,有气质的感觉。 站在少女身后的奴仆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头都快要低到脚面上去了。 不多时,外面有人道:“郡主,八爷回来了。” 少女秀眉微皱,十分不情愿地道:“让他进来。” 听语气,还算平和。 少女身后立着一位嬷嬷,全程面无表情,这个时候却是微微的皱了皱眉。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少年身姿挺拔,模样清秀,任谁瞧着他,都会觉得他是个朝气蓬勃,风度翩翩的少年!但是若是细看,就能看到少年人藏在眼底的阴郁,好似一汪寒潭一般,冻得人发冷。 “郡主。”少年进屋以后,规规矩矩的向少女行礼。 少女不动声色,她身后的老嬷嬷却是用一个眼神,就把屋里其他的人都赶了出去。 “处理了?”少女娇~柔的声音响起,好似山间清泉,又似黄莺出谷,好不清脆。 那少年只道:“处理了。” 少女轻哼一声,显然并不满意。一张俏脸上仿佛凝结出了寒霜,眼里的恨意,却如同一把烈火。 “郡主不必心急,今日之事,全是巧合,五哥那边什么都查不到,咱们总会有机会的。” 少女叹了一口气,只道:“他们都要成亲了,又是父亲首肯的,谁能阻拦。那贱人若是死了倒也罢了……” 白天那一幕,深深的刺伤了她的眼,她的心。 五哥对谁都是冷冷清清的,她以为他就是冰雕的人,任自己如何讨好他,靠近他,他都不会有一丝丝的动容。 她曾经以为,或许这辈子他就是这样了,不会为任何人心动,像一块石头一样,谁都捂不热他。即便他定亲了,那女子面对的,也终究是这样的他,得到的,也是这样的他。 可是看到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着那名女子,脸上挂着浅浅笑颜的时候,洛珍珍的心像是被人用刀硬生生的挖走了一块一样,血淋淋的。 原来,他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只不过是不屑于对自己展现罢了。 对着那个女人,他不是笑得挺开心的吗? 第四百六十七章 断指 “杨大哥,吃饭了!” 杜玉娘在门外敲了敲门,又喊了两声,也不见杨峥应话。她想了想,就推门走了进去。 “杨大哥,吃饭了!” 杨峥躺在炕上睡着了。他睡得很香,似乎很久没有休息好了似的,一下子放松心情以后,睡得特别沉。 杜玉娘站在炕边信着他,特别心疼。她都听自个老爹说了,杨大哥去办了重要的事,不然的话他也不能在外头耽搁那么久。 之前他一直忙着两个人的亲事,已经很累了,后来又托了他义父的关系,谋了个教头的缺儿,想必也费了一番周折。 他最近就没闲着,还要腾出时间来照顾自己的情绪,想让她开心一些。 杜玉娘这会儿特别心疼杨峥,就忍不住走近了瞧他。 是不是最近没睡好啊,怎么感觉瘦了呢。这样一想,杜玉娘就更心疼了,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轻的摸上杨峥的脸颊。 杜玉娘轻轻的抚摸着杨峥的眉眼,看得十分专注。 前世她对这个男人既是感激,又是敬畏,心里虽然暗生情愫,但是丝毫不敢提及爱慕二字。 她不配! 那样的她,如同一潭烂泥一样,谁沾染上了,就是洗不掉的污点。她不敢去打扰他,甚至有时候躲着他,为的就是离他远远的,莫要污了他的清名。 现在,她居然可以这样靠近他,为他做饭,做衣裳,做一些小事。而这个男人,同样把她也放在心里,珍惜着,这是以前杜玉娘从来都不敢想的事。 杜玉娘想得有些痴了,连杨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都不知道。 杨峥是什么人,哪能有人叫了他好几声,又近了他的身,他还能不醒的?他是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的人,杜玉娘喊他第一声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醒了。 原本是想逗逗她的,结果当杜玉娘的手摸到他的脸上的时候,他立马决定继续装睡了。开玩笑,在这种福利当头的时候醒过来,那他不是亏大了? 那双软软的小手轻轻的描绘着他的五官,可是却带给他很多的震撼。杨峥猛的睁开眼睛,是想看看杜玉娘的反应,结果小姑娘愣了一下,竟是转身要跑。 这是急了! 杨峥速度非常快,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亲了一下,这才往外头去了。 杜玉娘傻眼了,好半天才回过味儿来,知道杨峥是早醒了!!! 这人,太过分了。 她使劲儿跺了跺脚,这才出了屋,先是去洗了洗脸,确定脸上的温度不再灼人了,这才重新去了正房。 虎子今天回来的略晚了一些,杜河清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先生留下他,特意校考他一番。先生对虎子还是比较看重的,希望他踏踏实实的读几年书,然后再去考个童生试。 杜河清听了这话,当下有些紧张,读书,考试这些事,在他眼里便是天大的事!当着全家人的面,他严肃的叮嘱了虎子一番,无非就是让他勤学苦读,不要辜负了全家人和夫子的期望。 虎子郑重的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件事。 大家洗手开饭。 杜玉娘气鼓鼓的,情绪一直不高。 杨峥似乎也知道小姑娘生气了,吃完饭后主动帮着小姑娘洗碗。 杜玉娘也不是气,只是觉得太丢脸了!好像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这不是等同于垂涎男~色嘛! 想想就捂脸,真是太丢人了啊! 杨峥洗好了碗,和杜河清,刘氏打了招呼,就准备走了。 杜玉娘本不想送他,后来又一想,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也就不去矫情之前的事情了。 杨峥怕她当了意思,也没提,就当那件事没发生过。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把人送到了后门儿,嘱咐他好好吃饭,按时休息,一定要注意安全。 两人说了好半天的话,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杜玉娘栓好大门,红着脸回到了东跨院。 如锦照例等着她,督促她练功。 杜玉娘仰天长啸,“折腾了一天,我好困啊,能不能休息一天啊!”她小日子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受了惊吓的关系,提前了好几天。 如锦并不买账,还道:“你看你今天笨手笨脚的样儿,要不是杨峥护着你,那一桶炭就都扣到你脑袋上了!你好歹也是我半个徒弟了,能不能争点气啊!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也好有个自保能力!” 杨峥也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吧? 杜玉娘虽然觉得如锦有点危言耸听,但细想想,却觉得她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干脆也咬着牙坚持练功,先是蹲了个个时辰的马步,而后又打坐了一个时辰,这才去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累着的关系,杜玉娘几乎是秒睡,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杜玉娘不知道,杨峥一夜未睡。 白天的事,实在蹊跷,而且他心里已经知道是谁所为,哪里有不去报仇的道理? 他从杜家离开后,直接回了五岩镇,一到镇子上,就发现了几个盯梢的。 杨峥假装不知,绕着路离开了五岩镇,实则天黑的时候又摸了回来。 他很快找到了时常跟在林宁身边的那几个人。那些人也算是林宁的心腹了,功夫远不及杨峥,所以根本没有人发现杨峥去而复返。 杨峥悄无声息的将一个落单的人套了麻袋,直接剁了他三根手指,然后将人扔到了街上。 等林宁发现他的时候,这个人断指上的血都已经止住了。 “知道不知道是谁干的,看到什么没有?” 被剁了手指的人,十分虚弱,手上已经缠了纱布,涂了止血的药。人虽没事,但是手是废了,想要恢复到以前那样,是不可能了。 那人虚弱的摇了摇头,“没看到。”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林宁挥了挥手,让人把他抬了下去! “一定是杨峥!”难道他发现了桌腿上的证据,不可能啊!他怎么可能比自己去的还快!他之前分明问过了,没有人去过酒楼。 第四百六十八章 斩草除根 除了杨峥,林宁想不到还有谁能这样悄无声息的弄走他的人! 世上高手有很多,跟他有仇的也不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个人是杨峥。 林宁的第一个反应是想把这件事告诉给洛珍珍知道,随后再一想,又忍住了。 无凭无据,跟郡主说了,她也不一定信。 更何况,在洛珍珍心里,杨峥就是哪儿哪儿都好的那种人!先不说她会不会信,她就是信了,又怎么样? 她既不会替自己讨回公道,也不会责怪杨峥什么,反而还会觉得自己无能! 林宁咬了咬牙,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洛珍珍是不会对杨峥下手的,但是他会! 林宁知道,杨峥这是在警告他,让他不要耍花样!不要再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 林宁不怕,他不过是替洛珍珍办事罢了,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呢! 早在十几年前,他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早死早解脱。 林宁开始背着洛珍珍布置人手,为的就是要以牙还牙,让杨峥瞧瞧他的本事。 他或许不能把杨峥一举拿下,但是总得给他一个教训,便给底下人一个交待!他的人被杨峥剁了手,自己这个当头的人要是一声不吭,以后还有谁肯为他卖命? 林宁等了三天,结果没有任何关于杨峥的消息传来。 他惊不定,不知道杨峥是不是已经看透了自己的计划。 再一想,又明白了过来。 杨峥应该是回到那个女人的身边去了!刚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怕是也坐不住,即便能抽出时间来,给他一个警告,但是生怕节外生枝,就又回到那个女人的身边去了。 林宁冷笑一声,真是没有想到啊,如今杨峥竟然会为了一个农女动心!难怪洛珍珍最近的脸色一直都是黑的! 她是天之骄女,论出身,模样,气质,哪一样不比那个农女强? 杨峥不识相,以后怕是要吃苦头了。 真不知道侯爷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同意杨峥的亲事。 不过这样也好,只有这样,事情才会对他有利。女人的嫉妒心是十分可怕的,等洛珍珍再也无法容忍杨峥的时候,他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林宁当下布置人手,往桃溪镇赶去!不为别的,就是想给杨峥制造点恐慌。 哪成想,他派去的五个人,音信全无,竟然没有一个人回来。 难不成杨峥把他们全杀了? 林宁有些慌了,当天晚上带着几个得力的手下往桃溪镇赶去。只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却被人伏击了,手下人死了一个,其他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林宁虽然没有受伤,但是整个人也是狼狈不堪,可以看得出来,对方是给了余地的,否则的话,他怕是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杨峥踢了麻袋一脚,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林宁闷哼一声,咬着牙不让自己再喊出声来。 “林宁,这只是小惩大诫,你下次若是再敢打这个主意,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这话自然不是杨峥说的。 从头到尾杨峥都没有露过面,但是说话这个人的声音,林宁是认得的。 这个人叫溪贝,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生了一张姓娃脸,看着像个人畜无害的孩子似的!但是这个人实则是个阴晴不定的脾气,剑术极高,也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弟子,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却对杨峥言听计从。 溪贝!!! 杨峥!!! 听到溪贝的声音,林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头到尾,杨峥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到最后,自己输给了溪贝,而杨峥呢!甚至连面也没露一个。 林宁是阶下囚,即便满腔怒火,但也无可奈何。 当天晚上,溪贝把一干人等扔回了他们租住的客栈。 洛珍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当场就扇了林宁一个巴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么一弄,我马上就得回京!”她好不容易光明正大的离开了京城,却因为林宁的嫉妒和愚蠢,不得不回到家里去。 这一次,父亲怕是不会再那么好说话了!不把她关上半年,只怕都不会放她出来。 洛珍珍满脸怒意,一脸寒霜。 林宁就道:“郡主息怒,此事还有转圜余地。” 洛珍珍气呼呼的坐到椅子上,“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杨峥没有露面,说明还是忌惮您!他就算写信回京,一来一回也要时间!咱们完全可以利用王爷派人来叫您回去的这个时间差,做点什么!” 洛珍珍想了想,脸上的怒容消了三分。 林宁大胆地向前跨了一步,道:“郡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杨峥就算不敢明着恨您,讨厌您,怕是也不会轻易屈服!” 屈服? 他竟然用了这个字眼。 洛珍珍怒气冲冲的起身,又扇了林宁一巴掌。 林宁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世上,就没有他吞不下去的屈辱!更何况他爱了洛珍珍这么多年,又如何会不知道她的脾气? 这一巴掌,更多的是撒气,而不是针对他。 果然,洛珍珍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你说,当如何?”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腹案。 林宁只道:“斩草除根!” 屋内连喘气的声音都听不到,针落可闻! 林宁心里十分有底气! 镇北侯没有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他就把洛珍珍当成儿子养,不但教她韬略,武艺,还让她像男孩子一样分析朝中政事。 洛珍珍看着长得娇气,实则心硬如石! “呵呵!!”洛珍珍突然笑了,意味深长的看向林宁。 “林宁,你当我是傻子吗? 林宁连忙低头,“不敢,属下只是替郡主不值。” 洛珍珍轻哼一声,“你下去吧!” 此事,她要斟酌一二,务求一击即中,不能有半点闪失。 林宁抱拳行礼,转身退下了。离开时,没有人看到,他的嘴角微扬。 林宁走后,洛珍珍想了很多,甚至还跟她的乳母嬷嬷商量了这件事。 那精明的乳母嬷嬷,并不赞同她的想法,但是劝,是劝不住的。 郡主太骄傲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奇怪母女 进入十月,天气越来越冷,昼夜温差较大,杜家的生意也越来越忙碌。 谁不想在旅行的途中,吃一碗热乎乎的面条,喝一口热汤?肚子里有了食物,便是冰天雪地里,也不觉得冷了。 杜家面馆已经在桃溪镇打响了名头,许多过往的客商都知道这家店里的东西非常好吃,且价格实惠。除了那些身份高贵,身家不菲,不屑到小馆子里吃饭的人以外,大部分的食客,都喜欢像杜家面馆这样美味,实惠又很干净的小馆子。 再说,现在杜家面馆已经不是小馆子了,将东面的店铺也打通后,铺子里一下子增加了十几个位置,非常宽畅。 天气阴沉沉的,小北风嗖嗖的刮着,似乎预示着将要变天了。 杜河清忙得脚打后脑勺,却还是抽出时间来,站在铺子门口瞧了瞧天色。 瞧这样子,怕是要下雪了吧? 今年这雪来得可够早的! 杜河清转身进了屋,忙活着招待客人。 这个时候,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一老一少。年长的妇人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脸庞黝黑,看起来日子过得有些拮据,身上穿的衣裳虽然浆洗得很干净,但是却很旧了。那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小姑娘,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穿了一件挺宽大的袄子,看起来是用旧衣裳改的,也同样浆洗得很干净,底下套了一件厚绒面的裤子,瞧着倒像是新做的。 小姑娘很瘦,巴掌大的小脸上,两只大眼睛显得有些突兀。两个人有些局促的站在了店门口,引起了杜河清和一些食客的注意。 杜家没有什么歧视心里,不管食客是衣着华丽,还是衣衫褴褛,只要进门便是客。花一百文钱和花五文钱的食客,在杜家人眼里都是一样的! “大姐,带孩子进屋坐吧,屋里暖和。”杜河清笑容满面的说着。 小姑娘有点害怕,直往妇人身后躲。 妇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想进又不进的模样,让杜河清误会了。 “大姐,没钱也没关系,孩子饿了吗?进来吃碗面汤吧,不要钱。” 所谓面汤,其实就是煮馄饨的汤,这汤有油水,往里头下点碎面片煮煮,味道也是不错的,最重要的是能填饱肚子。 店里每年都会碰上一些食不果腹,囊中羞涩的食客,正是长贫难顾,杜家也不是开善堂的,想要让每个人都吃饱穿暖,也不现实。 但是遇到老弱妇孺吃不上饭的时候,杜家总会舍出一些吃食去,特别是大冬日里,一碗热乎乎的面汤,有时候是能救命的。 杜河清把那妇人当成了身无分文之人。 那妇人拉了拉身边的孩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起来。 “俺有钱。”说完便拉着那个小姑娘儿进了屋。 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杜河清也没多想,就把二人引到铺子里的一张空桌,道:“大姐,你们坐这儿吧。” 那妇人伸长脖子瞧了瞧,突然道:“里头还有地方,俺想坐那儿。” 里面僻静,杜河清只当她不喜欢面对别人的打量,一点儿没带犹豫的,把人让到了里边。 那妇人松了一口气,带着孩子坐到了里边。 “你们吃点啥?”杜河清道:“我们这是面馆。”他怕那妇人不识字,好心提醒道:“有面条,有馄饨,还有热汤锅。” 小姑娘四处打量,不停的吞口水。 那妇人只道:“俺要一碗馄饨,再来盘肉,给俺闺女。” 杜河清就道:“卤猪头肉行吗?” 那妇人点头,“要大盘的!”说完颤颤巍巍的从衣兜里掏出一大把钱来,“俺有钱。” “吃完再给钱,不着急。” 杜河清转身去厨房,嘱咐杜安康,“煮一碗馄饨,多放几个。”然后简单跟杜安康说了说那娘俩的不容易,道:“肉也多切点。” 杜安康点了点头,忙活起来。 前边铺子里,那妇人和小姑娘一直在打量别人吃饭。 小女孩子目光怯怯的,问道:“娘,真有肉吃?” 那妇人情绪不大对,不住的点头,“妮儿,一会儿多吃点,多吃点。” 小姑娘高兴的点头,“娘,你也吃,咱们把肉给弟弟带回去。” 那妇人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妮,娘对不起你。”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强忍着悲伤似的。 角落里,有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不一会儿,馄饨就被端了上来,还有猪头肉。 满满一大碗馄饨,还有摞得有些冒尖的猪头肉。 那妇人动了动嘴,心里挣扎得厉害。她又不是瞎的,邻桌也点了猪头肉,分量虽然足,但是肯定没有自己这桌这么夸张。 老板是好人,看她只点了一碗馄饨,怕是以为她们穷困潦倒,怕她吃不上饭。 她们确实穷,确实穷…… 妇人刚想说什么,但是杜河清已经走远了。 妇人心里万般挣扎,最后咬牙想着,只能对不起老板一家了!来世她做牛做马,衔草结环来报老板的大恩。 妇人看了看女儿,颤抖着拿起筷子,递给她,道:“妮儿,你吃。”她声音不大,却好像带着什么魔力似的,小姑娘听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都已经饿了好几天了,要是能吃上热乎乎的馄饨和肉……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道:“娘,你也吃。” 妇人眼睛一下子就湿了,“哎,娘不饿,你吃,你吃。” 小姑娘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眼前美食的诱~惑,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馄饨吃了起来。 那馄饨薄皮大馅,咬一口,汤汁一下子就冲了出来,即便是烫,小姑娘也不舍得将馄饨吐出来,而不停的吐气,将嘴里的温度降下来。 馄饨太好吃了,小姑娘吃了一个,整个人幸福得眯起了眼睛,“娘,馄饨好吃!” 妇人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又拿筷子给女儿夹了一片肉。 小姑娘吃得香,恨不能连舌头一起吞下去,但是始终没忘了把自己碗的馄饨和肉分给她的娘亲吃。 她越是这样,妇人眼中的愧疚却深,几次伸出去的手,都缩了回来。 第四百七十章 疯狗 旁人或者没有注意到这桌母女二人的古怪,亦或是起初还带着几分好奇,没过多久就把收回了目光。 根本没有热闹可看,还是吃饭重要。 只有一个人,目光始终落在母女二人那一桌,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七八岁的小姑娘,即便是长期饿着,又能吃多少东西? 没一会儿,那小姑娘就放下了筷子,表示自己吃不下去了。 “娘,你也吃,这汤汤水水的不好带,咱们把肉给弟弟带回去就行了!” 那妇人强着着悲痛,把手朝馄饨碗伸过去,“妮儿,你,你再喝一口汤,就一口。”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抓住了那妇人的手,妇人大惊失色,转头道:“你干什么,你松开我!” 她的声音又急又怒,似乎那个人是登徒子一般。 铺子里的人就都朝她们看过来。 “你,你松开。”妇人又羞又恼,她怎么也没有料到,抓住她的人会是一个年轻的英俊后生。 众人窃窃私语,不明白那小伙子怎么这么不规矩,为何要为难人家母女。 “老板,出来看看吧,出事了。”有熟客喊了一声,算是通风报信了。 杜氏父子闻声而来,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小蒋大夫,你这是……” 蒋寒星只道:“这女人指甲里有毒,她是想毒~死自己的女儿,讹诈你们呢!” 大伙听了这话,脸上皆是一副震惊之色。 杜河清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怎么可能啊!这位大姐看起来就是非常老实的人啊! 跟着那位妇人的小姑娘年纪已经不小了,大人的话,她是懂的。 “娘……”孩子眼里盛满了委屈和祈求之色,似乎无法消化这个消息。 那妇人面色惨白,身子微微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众人瞧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当娘的人,心可真狠啊!竟要用自己女儿的命来换银子!” “真是狠心啊,虎毒不食子啊。” 妇从痛哭流涕:“妮儿,娘没有……” 女孩也哭,委委屈屈的,始终低头,不敢抬起来去看众人的目光。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七八岁的姑娘,能洗衣,做饭,带弟弟妹妹,帮着家里做不少活计了!有些事,别人不说,她也是知道的。 弟弟生病了,需要一大笔钱。可是他们家里太穷了,根本没有钱。 前几天爹娘不知道怎么的,背着她说了很多话。后来娘还扯布给她做了一条新裤子,她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今天也是,娘居然让爹在家里看着弟弟,带她出来逛街,还给她买馄饨,买肉吃…… 小姑娘什么都懂,她是姑娘,长大了就不是家里人了。可是弟弟不一样,他是男娃…… 闻迅感来的李氏和杜玉娘,也极心疼这个小姑娘。 李氏气得发抖,直接道:“报官吧!”这等要毒死自己女儿的毒妇,若不将她抓起来,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呢! “不要!”妇人吓傻了,报官这两个字,就像一记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到了她的心上。她要是进了大牢,儿子还能认她吗? 妇人一脸泪痕,看着好不可怜。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报官,俺也是逼不得已的。”妇人哭得稀里哗啦的,眼瞅着就要给大家跪下了,瞧着分外可怜。 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在众人愣着的工夫,那妇人趁人不备,当下把装着毒要的手指塞进了嘴里。 反正都是个死,谁死都行,儿子不能死。 妮儿死不成了,那就换成她死吧!她若死了,儿子的汤药费也有着落了。 大伙惊呼一声,再去看那妇人,却见她已经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了。 小姑娘吓得大哭不止,趴在那妇人身上喊娘。 众人摇头,这妇人也太不识好歹了,怎么能这样坑害杜家呢!她今天若是真的死在了这里,杜家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啊! 蒋寒星二话不说,直接从医箱里拿出银针,为她施针后,又喂了她一粒药丸。 原本已经没了生机的妇人,因为蒋寒星救治及时,竟是幽幽苏醒过来。只是她气息微弱,瞧着还是很危险的样子。 蒋寒星为了把脉,松了一口气:“命保住了。” 众人暴发出惊呼声,“蒋大夫这本事,绝了!” “死人都能救回来,太厉害了!” “哪里死了,分明还剩下一口气嘛!” 杜河清一脑门的官司,眼下这种情况,不报官也不行了。 正当他想去报官的时候,却见外头涌进来好几名穿着皂服的官差。 杜河清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了。 杜玉娘同样微微皱眉,看来这妇人来讹钱的事情,应该是有人指使的。 那捕快看到铺子里外都是乱哄哄的,脸上竟带上了几分看好戏的模样。 “官差办案,谁是老板啊?” 杜河清就道:“官爷,小人便是。” “有人报案,说你店里的东西不干净,吃死了人,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一使眼色,竟然让人上前给杜河清带镣铐。 杜玉娘一下子冲了过去,大声道:“你们干什么,不问清红皂白就抓人,你们是土匪不成?” 领头的那名衙役冷笑一声,眼中冒光,竟是伸手朝着杜玉娘脸上摸去,嘴里还说着荦话:“哪儿来的小娘们,长得还挺水灵。” 杜玉娘如今小有身手,却也不敢托大,只能往后躲闪。 那衙役不依不饶,竟然还人动手动脚。 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毕竟是官差啊,他们小老百姓可惹不起。 “哎哟!”官差的手没摸到杜玉娘的脸,却像是扎了一根刺似的,缩了回去。 大家仔细一看,哟,可不是扎了一根刺嘛! 那人手背上,扎着一根针,明晃晃的。 “谁,哪个孙子扎我!”他的手又麻又僵,不会是被扎坏了吧? 蒋寒星走出来,上前道:“哪里来的疯狗,扰人清净?”他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袖子,一双眼睛像长了钩子似的瞪向那人。 第四百七十一章 解决 那官差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眼神带着几天警惕看向蒋寒星。 蒋寒星走过来,朝那官差伸出手。 官差吓得魂飞魄散一般,“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朝廷的人!” 杜玉娘在一旁无声的翻了一个白眼,朝廷的人?他也好意思说出口。 蒋寒星指了指他手上的那根针道:“我拿针!”说着一抬手,就把那根银针拔了下来。 那个倒霉官差怪叫一声,紧接着倒吸了一口凉气,真t娘的疼啊! 周围的人瞧见了,只当他是个绣花枕头,一个大男人,被针灸的针扎一下,至于呲牙咧嘴的吗?难不成朝廷就养了他这样的废物? 他们却不知道,蒋寒星这根针扎的位置却是有些讲究的,刺中这里以后,会放大痛觉,所以那个官差还真不是小提大作。 “官差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去!”那官差惧怕蒋寒星的实力,这个年轻人很有气势,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他不愿意节外生枝,故而希望蒋寒星快点离开这儿。 蒋寒星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摆弄着那根银针,看得官差心里突突的,生怕他一言不合,再给自己一下子。 “你说的闲杂人等该不会是我吧?”蒋寒星笑了笑,少年人的笑容明明是明媚如同阳光一般,可是看在那个官差眼里,却阴冷至极。 他打了个哆嗦,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蒋寒星道:“你们一进来,就说店家的食物不干净,吃死了人!我想知道,报官的人是谁,你们得来这样快,莫非脚底下踩了风火轮不成?” 杜玉娘冷笑一声,知道这些人肯定跟那个唆使农妇来坑害自己家人的人是一伙的,所以时间什么的才刚刚好! 只可惜,他们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那农妇的举动会被蒋寒星拦个正着,还将人救了下来。 如果不是蒋寒星反应机敏,只怕这会儿那小女孩的身体都要凉了。店里出了人命,他们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那官差把眼睛一瞪:“不哆嗦,废什么话啊?这都出人命了,自然是要有人报官的,难不成,你们还想报复那位报官的乡亲?” 这话说得可就诛心了。 杜玉娘当仁不让的往前迈了一步,“官爷,好歹你也看清楚再说话吧!谁说我们店里死人了?青天白日的,晦气不晦气?就算你是朝廷的人,也不能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吧?” 李氏连忙帮腔,“就是,说什么死人,这不是咒我们呢吗?” 没死人?不可能吧?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 也是啊,从打进了这个店,就没听见什么哭声啊?不是说小姑娘毒发以后,当娘的会嚎啕大哭,让店家赔命吗?怎么店里静悄悄的呢? “没死人?没死人你们这么多人围在这儿干什么?”那官差也是心急,进店以后连店里的情况都没看清楚,就把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说了出来。他以为自己一亮出身份,这些人就会吓得六神无主,到时候还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哪儿想到店里的情况跟他们之前预想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啊! “你说这个啊!”杜玉娘给他解惑,“瞧,那儿有个大婶儿,饿晕了,我们这儿刚好有个大夫,给她扎了针,人现在没事了,但是还很虚弱,不宜搬动,我们就想着先让她躺一会儿。你看看,桌上还摆着吃的呢,都是我们给她们母女准备的。” 杜玉娘这话,也算是半真半假,所以听起来可信度非常高。 况且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在场的人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知道躺在地上这个妇人,是想将亲生女儿毒死后,讹人家老板的,所以一个个也都没吭声,任由着杜玉娘说话。 开玩笑,这种狠毒的妇人,谁要替她说话啊!要不是这是人家杜老板的家事,他们不好插手,他们都想举~报这个妇人下~毒~杀人了。 那官差挤进来一瞧,地上果真躺着个人,那妇人的脸色虽然不太好,但是明显贵则喘着气呢,分明就是个大活人! 在那妇人旁边跪坐着一个小女孩,一脸的泪痕,呆呆的坐着,像是被吓傻了似的。 全都乱套了! 那官差烦躁的瞪了瞪周四的人,无比气愤地道:“真是乱死了,好好的,报什么官!”他知道,木已成舟,现在他们留在这里,什么用处也没有,只会让人家抓住他们的尾巴。 “走了,走了,没事就散开!” 官差们一窝蜂的突然出现,又哗啦一下子走掉了。 一场闹刷,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杜玉娘安抚地拍了拍李氏的手,“祖母,没事了,放心吧!”算那个当差的聪明,他这个人不是什么公正的人,但是还算有眼色,能看清楚局势。 杜河清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食客们各自就座,继续吃饭。 “小蒋大夫啊,今天这事儿可是多亏了你啊!”杜河清十分感激地握着蒋寒星的手,今儿要不是他,铺子可是摊上大事了,一条人命啊! 杜玉娘也道:“蒋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蒋寒星点了点头,“看诊回来,就进来吃点东西。” 杜玉娘道:“谢谢你!” 蒋寒星并没有说话,只是走回自己的位置上,把医药箱背上,还悄悄的放下了面钱,这才转回身问杜玉娘,“这个人怎么办?” 杜玉娘唉了一口气,她一点也不可怜那个女人,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过,就是可怜了那个孩子,亲娘要毒死她,躲过一次,还能不能躲过下一次了。 “总得问出幕后指使是谁!”蒋寒星以为她心软了,轻声提醒着她。 杜玉娘点了点头,“是,蒋大哥,真是谢谢你了。” 蒋寒星突然笑了一下,“你是头一次这样和颜悦色的跟我说话。”以往杜玉娘对着他的时候,不是冷言冷语,就是故作深沉,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现在呢,大概是他们把话说开了的缘故,她自在多了。 蒋寒星贪恋的看了杜玉娘一眼,才道:“我回去了,有事的话就去医馆找我吧!”说完,冲着杜家众人点了点头,离开了面馆。 第四百七十二章 卖了换钱 蒋寒星走了以后,邱大成才发现了藏在面碗后面的铜钱。 杜河清知道他的性子,估计就是怕他们不肯收钱,才这样做的。 哎哟,真是没完没了的欠他们师徒的人情。 杜河清头疼的瞧着那妇人和孩子,问杜玉娘,“玉娘,咋办啊?” 杜玉娘蹲下去,轻轻的拉了拉那小姑娘的手。 小姑娘明显很怕她,身子不停的往后缩,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却咬着嘴唇不肯让自己哭出声来。 “小妹妹,你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小姑娘一直哭,她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他们,也不能怪眼前这个长得好看的姐姐。要不是那个好心的哥哥出手,现在娘怕是已经活不成了。 为什么,好好的家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妹妹,你能跟我说说你们家的事情吗?你娘现在这样躺在地上也不是办法啊,我们把她送回去好不好?”杜玉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轻,孩子是无辜的,这个孩子差点死在自己的母亲手下,她有什么错? 李氏和杜河清都远远的看着,怕自己上前惊着了那个孩子。 “姐姐,对,对不起。”孩子抽泣着,“我不知道娘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弟弟病了,爹在家里,娘说要出来买吃的,姐姐,对不起。”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承受这么多的事情!这一刻,她的情绪有些崩溃,说话也是东一句,西一句的。 但是杜玉娘听懂了。 想必这对父母也是重男轻女的,为了救生病的儿子,就想拿女儿的命来换医药费,也真是够狠心的。 李氏唉声叹气的,不住的摇头,这世上,怎么有这么糊涂的娘哟。 这个时候,店里又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方聪,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另一个少年,瞧着年纪也不大,却是一身的傲气。 “杜叔,发生什么事了?” 杜河清一看到方聪的时候,觉得天兵天将来了。 方聪就是上次救了虎子的人,自从上次虎了被方聪救了以后,杜河清对他是感激不尽啊!可是这个孩子呢,平时太见外,几乎不露面,杜河清都不知道他躲在哪儿,想给他送点吃的都找不着人。 这会儿方聪来了,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就落了地了。刚想跟方聪说说方才发生的事,结果就看到了溪贝。 他对方聪是绝对的信任,但是对溪贝还是保留意见的。 “这位是……” “杜叔,这是自己人。他是杨大哥的好朋友,叫溪贝,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杜河清一听这话,当下就来了精神,“你们来的正好,咱们先坐下,坐下说话。”他把两个人让到一旁,邱大成上了热茶。 三人落座,杜河清就把刚才铺子里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的学了一遍。 方聪和溪贝对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郑重之色。 这么费尽心机的去害杜家人,能在短时间内又能收买官差的人并不多,这件事,十有八玖跟郡主脱不得干系。 “所以啊,我现在就头疼了,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办!本来我们是想报官处理的,可是官差明显……明显是有备而来,我就没敢声张!” 方聪连忙道:“杜叔,你这么做是对的!官差明显是被人收买了,这个人时候再报官,不是明智之举。” “今天也多亏了蒋大夫啊,要不是他啊,我们可就摊上大事了!” 方聪的脸色很不好,他没想到,自己转身去接个人的工夫,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当务之急,是问出这一家人背后的主谋。”溪贝道:“先把她们母女送回去吧,再晚一点……”他怕对方杀人灭口。 方聪也想到了这一点,当下道:“送回去也不是办法,要我说,不如先去把那两个人接过来,直接把人送走,有机会的话,再让他们指认。” 两个人心里清楚,洛珍珍不会亲自出马的,她贵为郡主,这种事情自有人帮她出面。而且事情一旦败露,那些人自会顶罪,或者直接用另一种方式在世界上消息。洛珍珍是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的,她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溪贝,你带着那个小女孩回家,务必把他们一家人接出来。我去联系咱们的人,马上准备把人送走。” 溪贝点了点头,走过去瞧着那个小姑娘,“去接你爹和你弟弟,让他们来接你娘。” 小姑娘也懂事,觉得这些人不是要害他们,而是要帮他们,当下就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方聪和溪贝分头行动,在二人走后不久,那女人也幽幽转醒了。 当时那种情况,手忙脚乱的,所以她只吞了一半的毒在嘴里。 蒋寒星反应很快,先是施针,随后又喂她吃了解毒的药丸,所以她中~毒不深,很快就醒了过来。 蒋寒星给的解毒药丸应该挺厉害的! 杜玉娘瞧了她一眼,这妇人似乎还没有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慌张,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 这个月份,天气已经开始变冷了,这妇人躺在地上半天,只觉得后背发凉,小腹也坠坠的。换了旁人,杜玉娘早就把人扶起来,送到后院休息去了,可是对于眼前这个人,她真的是半点同情心也欠奉! “还能爬起来吗?”这会儿店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杜玉娘也有心情跟她慢慢耗。 范氏觉得自己手脚发麻,这是毒~素残留的正常现象,要过几天才能缓过来。可是她不知道啊,整个人十分惊恐的瞪大了眼睛,问杜玉娘:“你们对俺做了啥?为啥俺的手不听使唤了?” 太好笑了! 杜玉娘真想啐她一脸,“呸!什么叫我们对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找死吞毒~药,还要怪到我们身上不成?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就不该让蒋大哥救你。” 范氏自知理亏,也不敢言语,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的女儿没在这里。 “妮儿,妮儿?”范氏有些慌,“俺闺女呢?” 杜玉娘冷笑,“你坏了我们家的名声,差点让我们摊上官司,我把你女儿卖了换钱,正好!” 第四百七十三章 无耻 范氏一听说杜玉娘把她女儿卖了,当下急了,在地上蹭了好几下也没爬起来,“你把俺家妮卖了,你这个黑心的,杀千万的……” 杜玉娘大怒,伸手推了范氏一下,将人又推倒在了地上。 “钱是你收的,毒也是你要下的,女儿也是你要舍出去的,这会儿跟我叫上劲了,你本事了啊?信不信我去厨房拿菜刀剁了你?” 杜玉娘一向与人为善,即便前世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重活一回,她依然相信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 可是今天这事儿,让她非常生气,非常心寒。 躺在地上的这个女人,或许不像贺元庚那般阴险狡诈,草菅人命;或许不像高氏那样手染血腥,蛮不讲理。但是在杜玉娘看来,她比贺元庚,高氏之辈,更加可恨,可怕。 她对亲生女儿下手,毫不犹豫,手软。今天若不是有蒋寒星在,小姑娘怕就要一命呜呼了!更可怕的是,她到死都不会想到,要了她命的人会是她的亲生母亲! 虎毒不食子啊!这个女人的心怎么比畜生还要狠呢?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救儿子,才会舍弃女儿的!儿子病了,当娘的心疼,这没错!可是女儿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那么健康,那么懂事,她怎么忍心扼杀了孩子的生命,用她的血肉去换儿子的救命钱? 杜玉娘也做过母亲,这种冷血,是她想象不到的。 再有,这个女人为了钱,不顾后果的要去坑害素不相识的人!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毁了一个家庭吗? 今天要是让她得逞了,那杜家就完了! 所以杜玉娘觉得,眼前这妇人跟贺元庚,高氏等人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的,一样的自私自利,毫无人性! 范氏见杜玉娘发火,吓得缩了缩脖子,半个字也不敢说了。 欺软怕硬,重男轻女,草菅人命,不知所谓! 杜玉娘的眼睛里闪着腾腾的火光,真是恨不能好好教训那女人一顿。 范氏被她这样一直盯着,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凄苦的表情。 “俺也不想的,俺家男人之前砸伤了腿,被他爹娘给赶了出来。我们一家四口,等于是净身出户从那个家里出来的。俺男人成了瘸子,只能干些手工编织的小活,我给街坊洗衣裳,倒夜香,挣几个小钱贴补家里头。可谁也没想到,老天爷不让俺们一家子活啊!”范氏说到这里,哭天抢地般的嚎了起来,“俺儿子又病了,家里一文钱也没有,咋看病啊!孩子要活不成了,俺是实在没办法了。” 范氏之前也有想过,把闺女送到大户人家去当丫鬟,卖几个钱给孩子治病。可谁知道一打听才知道,就算把闺女卖了,挣来的钱也不够儿子看病的。 范氏和丈夫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找上门来了! “那人说了,用俺闺女的一条命,换俺儿的生机。你说,人这一辈子,活着为了啥?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吗?要是俺儿子活不了了,闺女活着又有啥用?就是俺活着,又有啥用?” 这种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哈哈,我今儿倒是开眼界了,这人要是不要脸了,可真是啥话都说得出来。”杜玉娘恨得不行,却也不甘心,便问她:“你既是心疼儿子,为何不自己死,偏要害你闺女?她才多大,你也舍得?” 范氏说得投入,杜玉娘听得投入,谁也没有瞧见,溪贝和那个小姑娘走进了铺子。 “俺不能死,俺死了,谁照顾俺儿子?石头要是治好了病,还得有亲娘在跟前才行!我能伺候石头吃喝拉撒,还能给他娶媳妇。妮才多大,她能干啥?她能护着她弟弟一辈子?” 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她自己这条烂命罢了。 杜玉娘再也不想跟这种人说下去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女人根本就是入魔了,只想着儿子如何,儿子如何,却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的事!她的经历固然值得同情,可这难道就能成为她枉顾人命,谋害亲闺女的理由吗? 不值得同情!不值得被原谅。 杜玉娘站起身来,心想着只要方聪他们把人带回来,自己就把她赶出去,赶得远远的,是生是死都与她没关系。 谁知她一转头,却看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小姑娘低着头,局促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不知道再想什么。 杜玉娘的心猛然缩了一下,小姑娘的心,一定很疼很疼。 范氏看到自己的女儿,也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死妮子,你干啥去了。” 小姑娘脸上泪痕犹在,“娘……爹和弟弟不见了。” 范氏听了这个话,整个人犹如被雷劈了一样立在原地,脸色煞白,哆嗦着问道:“什么,什么叫不见了,死妮子,你不要乱说话。” 小姑娘抽泣着道:“是真的,叔叔带我回家,没有看到爹娘,四婶说有人跑到咱们家里,把我爹和石头带走了。” 范氏大惊失色,一把跑过去抱住她女儿,“死妮子,你四婶说没说是谁?是谁把他们带走了?”说完她便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倒在地上了,“我的石头啊……” 这个女人,可怜又可悲。 杜玉娘知道,她男人和儿子,八成是被人弄走灭口了。 “妮子,你咋不死了啊,你咋不死了啊!”范氏心里也清楚她男人和儿子的下场,想想之前来找她们的那些人,哪有一个是好的啊!他们让她去害人,现在肯定是知道妮儿没死成,这事儿败露了,就想杀她男人和儿子灭口啊。 “老天爷啊,这是非来横祸啊!”范氏哭喊了几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朝杜玉娘扑了过去,丝毫看不出她之前倒地不起的模样。 “你,都是你,是你们。要不是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我们家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都是你们,是你们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啊!” 范氏近乎疯癫的模样,吓坏了小姑娘。她不太明白,这件事跟这个姐姐有什么关系?娘为什么要怪她? 杜玉娘的忍耐力真的已经到达极限了,什么叫无耻?这就是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解决 杜玉娘的忍耐力真的已经到达极限了,什么叫无耻?这就是了! 若说之前她对这个女人的遭遇还抱有一丝丝的同情和怜悯的话,那么此刻,同情和怜悯已经消散得一丝不剩了,有的也只是痛恨和鄙夷! 所以当那个女人张牙舞爪朝她扑过来的时候,杜玉娘半分忍让的心情都没能了,直接抬起脚,用了五成的力气,把人踹出去三米远。 范氏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觉得肚子上挨了一下子,然后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桌子上,又反弹向前跌了过去,趴在了地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范氏已经痛苦的趴在了地上,起不来了。 “哥,打烊,今天这生意先不做了!”反正今天已经这样了,还不如关起门来把事情先解决好。 杜安康和邱大成连忙把门板上上了。 杜玉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她活了两世,贺元庚是她最大的仇人,高氏是害死她一双儿女的凶手,可是杜玉娘对这个女人的恨意,已经差不多要赶上贺元庚和高氏了。 那个小姑娘连忙跑过去,想要把范氏扶起来。 谁知范氏爬起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她的女儿,“都是你,扫把星,你怎么不去死!你要是死了,石头就不会有事了,都是你。”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等大伙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被她的亲娘打成了猪头,脸上都是伤,眼睛也肿了起来。 杜玉娘气坏了,当下把那姑娘搂到自己的怀里,对范氏道:“滚,你滚出我的铺子,别脏了我的地方。” 这时候方聪也回来了,听溪贝说了这里的事情后,不由得冷哼一声! 世上竟有这样狠心的娘,当真也是少见。 方聪可不是什么善人,他的手段比起杜玉娘来,可是十分激烈了,直接走过去,一掌就把范氏给劈晕了。 “烦死了,嚎什么嚎。” 在杜玉娘怀里的小人,一直抽泣着,她的手紧紧的抓着杜玉娘的衣服,肿成核桃一样的眼睛里,透露着迷茫,恐慌。 杜玉娘直心疼,轻声安慰她,“没事,别怕,别怕。” “杜姑娘,现在怎么办?”一直没有出声的溪贝,这会儿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对于杜玉娘,起初他有些不太看好。一个农家出身的姑娘,怕是配不上杨大哥。见到杜玉娘的第一眼,他也没有啥别的感觉,觉得这姑娘就是长得好看了点,瞧着还挺有勇气的,仅此而已。 可是方才,杜玉娘飞起那一脚,可是让溪贝眼前一亮。 溪贝这个人,就是个武痴,还在襁褓里包着的时候就被父母遗弃了,幸亏被他师傅捡了去,才没被冻死。这个人性子有些执拗,认准的事情从不回头,除了习武,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听师傅和杨峥的话。 杜玉娘其实早就认出了溪贝,前世溪贝和胡咸一样,一直跟在杨峥的身边,可是说是他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将。 只不过溪贝对她的印象极差,两个人见过几次面,溪贝也总是用白眼球瞪她。杜玉娘那个时候已经醒悟,知道自己确实做了很多让人厌恶的事,别人不喜欢她也是正常的!再说,她有什么资格让溪贝对她另眼相看呢!所以她对溪贝的了解,也仅限于认识,知道一点点他的事罢了。 所以这个时候听到溪贝主动跟她说话,还向她询问意见,杜玉娘还觉得挺惊讶的。 不过,眼前这事儿,确实应该先解决一下。 “现在最主要的,应该问出想害我们的那个人是谁!”杜玉娘叹了一口气,“那些官差来得那样快,进屋看都不看一眼,一口咬定出了人命,我想,幕后的人应该颇有身份。有身份的人想要办事,有几个会自己出面的?所以即便是她,只怕也不知道主使是谁。”杜玉娘伸手指了指晕倒的范氏,伤脑筋的说着。 不错,思路都是对的。 “她的儿子和丈夫已经不见了,下一个,恐怕就是她们了。”杜玉娘看了看那个小姑娘,轻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告诉姐姐好不好?” 小姑娘能够感受到杜玉娘的善意,就小声的把自己的姓名说了。 这个孩子叫卢妮儿,她老子叫卢大山,弟弟叫卢石头,躺在地上的人是她的亲娘范氏。 “妮儿,你跟姐姐说说,这几天你们家里有没有来陌生人啊?” 卢妮儿想了想,一脸迷茫的样子,就在杜玉娘要放弃的时候,小姑娘却突然点了点头。 “来过。”卢妮的声音还是很小,不过却表达的很清楚,“来了一个黑脸婆婆,年纪有些大,穿的衣裳很好,跟我娘讨水喝。” 杜玉娘看了方聪和溪贝一眼,估计那个人应该就是跟范氏接触的人,她只是一个负责出面的小喽啰,真正的幕后主使,还要查。 “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放心吧!”方聪只道:“人我要带走。” 杜玉娘有些心疼卢妮,但是也不能把她留下来,“妮儿,跟这位叔叔走吧,他会带你去找你爹和你弟弟的。” 卢妮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范氏,问她:“娘,娘呢?” 看得出来,今儿闹这么一出以后,小姑娘对范氏有了很大的意见,甚至有了旁人难以察觉的疏离和防备。 “一样,会跟着你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没说话,看样子是认命了。 杜玉娘也没有办法,无亲无故的,她总不能把小姑娘留下来吧?何况她的娘亲还在,她也没有权力这么做。 到最后,方聪还是把范氏和卢妮带走了。 到于溪贝,则是跟方聪一直走了,不过用他们俩的话说,有别人留在这儿帮忙,让他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等人都走了以后,李氏和杜河清就彻底瘫下来了。 精神高度集中又放松以后,这人的状态就瘫了,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了。特别是李氏,年纪大了,最见不过生生死死这种事情了,看了范氏对待亲生女儿的态度,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同意 感慨了一番,杜家众人就各自休息去了。 只有杜玉娘一个人睡不着! 今天要不是蒋寒星在这儿,事情就闹大了! 可是到底是谁这么恨他们呢!甚至不惜买一条人命还陷害他们。 杜玉娘百思不得其解。 杜小叶恨她,也恨二房,可惜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也没这个能耐。 那个齐小妮什么的,还有齐氏,杨峰应该也挺恨他们的,但是同理可证,这些人应该也没有这个能力。 连官差都买通了,能力应该不小的。以前富家兴许有这个本事,但是现在富家已经没有人了…… 会是谁呢? 贺元庚和高氏吗? 应该不是吧!贺元庚老谋深算,手段毒辣,要是他想下手,肯定会设计周全,不会出一丁点差错的。 可是今天这事儿,怎么看都像是临时起意弄出来的。 算了,这事儿有方聪他们查呢,相信肯定会水落石出的,她还是练功吧! 今天杜玉娘踹范氏那一脚,可以说已经有模有样了,她感觉到自己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却把范氏给踹出去那么远。那是一个大活人啊,范氏再瘦弱,也有百十来斤了,她轻轻松松就将人踹出去好几米远,可想而知她的力气有了怎么样的进步。 而且,杜玉娘觉得自己最大的进步,就是能把身体里的那股力气收放自如的使用。这个巧劲不好掌握,她也是琢磨了好长时间才琢磨明白的。 时辰一到,如锦就过来了。 杜玉娘赶忙站好,像个小媳妇似的等着如锦的检验。 如锦之前就跟她说过,因为她在力气和功力上都有提升,所以要给她增加练习的项目。杜玉娘对此既是期待,又是紧张。 如锦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打坐练功一日不可荒废,蹲马步倒是可以暂时放下了,你现在缺少的是实战经验,可以先跟我学着打拳,把所有的招式都记下来后,再活学活用。到时候你和我对打,把所有的招式都用起来!” 杜玉娘哀嚎一声,时间根本不够用啊! 如锦会功夫的事情还没有过明路,家里人不知道,她们只能偷偷摸摸的在晚上练习。每次打坐,至少一个时辰,有时候差不多就两个时辰,加上扎马步的时间,这大半个晚上基本就过去了! 她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若是再学打拳,她以后还能休息吗? 如锦可不管那些,她就负责教,杜玉娘也算是她唯一的徒弟了吧?她要是敢懈怠,不好好学,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杜玉娘哪敢不好好学啊!她这个人天赋不高,但是因为上辈子吃过苦头的关系,所以做什么事都不怕麻烦,不怕辛苦,比较认真! 有的时候,只要你认真了,那些困难啊,阻碍啊,也就不值一提了。很简单的道理,可惜不是人人都懂。 当天晚上,杜玉娘跟如锦学了一套拳法,第一次接触这个,杜玉娘的表现还是有点生涩,有的时候是姿势不到位,有的时候是出拳的力道不对。 反正折腾了一晚上,杜玉娘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却被如锦骂了个狗血淋头。 “太笨了,出拳速度要快,说了多少次了。” “胳膊要抬起来,重心要压低。” “身子要侧倾,你那么直勾勾的站在那儿,是想被人打吗?” …… 总之就没有对的地方! 杜玉娘完成练功任务,简单洗漱一回钻进被子里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像是被摔打过了一回似的,无一处不酸痛。 这样折腾了半个月以后,杜玉娘倒是习惯了这种折腾,习武带给她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她自己都能感觉出来自己的变化,除了力量大了一些,反应能力也提高了不少,身姿轻盈了不说,个头也窜了很多。 连刘氏都觉得莫名其妙,闺女这几个月的个子也长得太快了些,刚做的裤子,就又短了。 跟杜玉娘一样窜个头的,还有虎子。不过虎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和杜玉娘的情况可不太一样。他现在能吃着呢,大海碗的面条,自己就能吃两碗,都快顶上一个干劳力的饭量了。他光吃饭,长个子,肉倒是一点也没见长,跟前两年比起来,明显有种小毛孩儿长成大小伙子的感觉。 杜玉娘也不辩驳什么,只道:“娘,我长个子还不好啊?你问问我祖母,长个子好不好?” 李氏笑眯眯的瞧着杜玉娘,心想说书的都说什么亭亭玉立,说的可不就是她家玉娘! 不过转念又想起卢妮儿来。 那丫头是个命苦的,差点被自己的亲娘,老子给害死了啊!也不知道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想想她的经历,就让人觉得揪心。特别是因为她,李氏还想起了杜小枝和杜小碗这姐俩,毕竟是她的亲孙女啊,孩子有啥错?还不是摊上了一对糊涂爹娘? 杜玉娘不知道李氏的心事,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凑了过去,“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李氏叹了一口气,把鬓角的碎发往耳朵后面掖了掖,“我就是想起那个叫卢妮的丫头了,也不知道咋样了,是个命苦的。” 杜玉娘这才听明白几分,跟自家老娘对视了一眼后,才犹豫着问了一句,“祖母,你是惦记小枝姐和小碗了吧?” 李氏长叹一声,她知道儿媳妇和孙女都是好的,不是不通人情的人,就把心里话跟她们说了:“那两个孩子是好的,只可惜爹娘都不是东西,把她们害苦了啊!这眼看着都过年了……” 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相信,流落在外,寄人篱下,那滋味儿能好得了? 还有就是杜小枝比杜玉娘大三岁呢!玉娘的亲事有着落了,可小枝呢?再耽误下去,孩子这一辈子就完了啊! 这个时候,正好六子睡醒了,吭哧吭哧的叫唤两声,也不哭。 刘氏连忙过去看孩子,“六子,醒了啊,娘来把尿啊!”这事儿她是不想掺和,她说多了说少了都不好,让老太太和玉娘商量吧! 如果同意她们小姐俩回来过年,她也没意见,不过是多准备两双筷子的事。 第四百七十六章 刘氏的想法挺简单的,二房一共四个孩子,两个好的,两个孬的。 这四个孩子几乎都是她看着长大的,谁是什么性子,她可以说是一清二楚。杜小枝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从小就是能吃苦,任劳任怨的性子!虽然说模样不咋出挑吧,但是能干,又是个善良的,谁要是能娶到这样的媳妇,以后家里的日子准保错不了。 小碗年纪还小,现在瞧着跟杜小枝基本没有什么两样。那孩子自打落了地,张氏管过几回,都是小枝那孩子带着。说是姐姐,跟亲娘也没差多少,所以在整个二房,杜小碗最依赖的人,不是爹,不是娘,而是她大姐杜小枝。 凭心而论,那是两个好孩子,要不是摊上了那样一对爹娘,两个孩子何至于离家出走? 对这对小姐俩,刘氏有心疼,有感叹,更多的则是怜悯。婆婆不是个糊涂人,咋的也不可能让她们养这两个孩子就是了,所以不管婆婆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支持的! “祖母,离过年还有一阵子呢!要不然下次看到杨大哥,我让他帮忙问问?要是胡姐姐那边放假的话,干脆让她们俩回来过年?” 李氏眼睛有些放光,看着杜玉娘的眼神带着几分迷离和光亮,“是吗?可以吗?” 杜玉娘就握着李氏的手安抚她:“有啥不行的!祖母,我小枝姐是个好的,小碗那孩子心性也不差,就是胆子小了点!过去的事情,跟她们俩一点关系也没有!说起来,她俩也是您的孙女啊!过年回来看看你,不也是应该的!” 过路的吃不上饭的人,他们瞧着可怜,还会施舍一点吃的东西呢!杜小枝,杜小碗跟她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杜字的亲人,咋就不行了。 李氏十分激动,不住的点头,“好啊,玉娘,你是个好的。”老太太的年纪一年比一年大,越发看重亲情,血脉这些事!杜玉娘也理解。 事后,杜玉娘问刘氏,“娘,我这么做,您不生气吧?” 刘氏一笑,“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回老家过年挺好,人多热闹。” 六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啊啊的发声,似乎在说话一样。 刘氏就道:“你看,我们六子也知道人多热闹是不是?” 六子生得特别好,皮肤白,眼睛圆溜溜的,眼仁像黑葡萄一样,他的嘴巴形状也是十分好看,红通通的,瞧着像女孩子似的。 杜玉娘稀罕的不行,伸手抱六子,“到姐姐这儿来吧,让姐姐稀罕稀罕。” 六子吭哧两声,挥动了两个小手。 他现在还小,反应也不是太灵敏,但是已经有很机灵的苗头了。用李氏和刘氏的话来说,这孩子翻身早,抬头也早,是个聪明的。 杜玉娘不解,这只能说明六子身体好,在胎里营养足,吃的好。跟聪明不聪明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自然也希望这孩子是个聪明的。 刘氏瞧了自家闺女一眼,有心跟她说说杨峥的事,但转念又一想,孩子他爹嘱咐自己好几回了,让自己别跟玉娘透话,有机会杨峥会自己跟孩子说。她这会儿要是说了,好像有点不大地道啊! “娘,您想啥呢?” 刘氏回过神来,连忙掩饰,“没啥,没啥。” 杜玉娘一脸的狐疑,“是吗?真没事?”她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没事,没事,我能有啥事。” 杜玉娘觉得她欲盖弥彰,可是刘氏根本不给她继续问的机会,非说六子饿了,要抱六子去喂奶。 杜玉娘能怎么办?只好放过刘氏,想着自己多观察一下,总能发现端倪的。 结果还没等她发现什么呢,杨峥就回来了,而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杜河清等人说的,杜河清和刘氏居然同意他们俩出去走走。 好奇怪! 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发生似的,而且爹娘似乎是知情的,就瞒着她呢! 难怪之前娘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今天的天气虽然有些冷,但是没有风,太阳很足。 杜玉娘换了一件立领的盘扣小袄,在外头罩了一件长款的比甲,跟家人打了一声招呼,就跟杨峥出去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街上,一路无言。 杜玉娘心跳得非常快,觉得今天肯定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杨峥来找她,爹娘都不拦着,这足以说明问题。 两个人去了杨峥的那个小院。 小院还是那么破败,但是屋里却收拾得很干净,一应生活用具也很齐全,正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就是屋子有一段时间没住人了,有些阴冷。 杜玉娘知道,很多个日子,杨峥说是去了朋友家小住,其实就是住在这儿了。 杨峥找了个炭盆,将灰点着了,放在杜玉娘身边,对她道:“你先暖和一下,我去把炉子点着。” 杜玉娘也没推辞,就抱着炭盆取暖了。 不多时,杨峥就把炉子点燃了,屋里有了热乎气,炕上也热乎乎的。 杨峥还给杜玉娘烧了热水,甚至还从柜子上面拿过一个密封的茶叶罐子,给杜玉娘泡了一杯茶。 杜玉娘喝了几口热茶,觉得全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 杨峥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包袱里往外拿东西。 有干果、果脯、点心,甚至还有一包用油纸包的酱牛肉和一小坛辣酱。 杜玉娘这才反应过来,杨峥是没吃中饭就跑过来了。 “杨大哥,你还没吃饭吧?”杜玉娘连忙起身,“家里有吃的吗?我做一点吧?实在不行,出去买点吃食回来也行啊。” 杨峥听到她把这里称为家,一颗心软乎的不行,忙道:“没事,这里不是有吃的嘛,我随便吃一点就行了!” “那哪儿行啊!身体要紧。这些东西打打牙祭还行,却是不能当饭吃的。”杜玉娘去了灶间,“我瞧瞧家里有啥。” 杨峥大窘,他平时回这里就是找个僻静的落脚点,他不开火啊! 到最后,杜玉娘只翻出来一点白面,几个鸡蛋,还有两根不知道放了多久,都有些上冻了的大葱。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大名 虽然食材匮乏,但是杜玉娘还是很快整治出了一小锅热汤面。 没用骨汤,就用猪油葱花炸锅,等水开之后,再把伸好的面条放进去煮,加少许盐和酱油,配几片酱牛肉,一个煎蛋,味道竟然也出奇的好。 杨峥吃了一口便停不下来了,捧着大碗喝了一口汤,朝杜玉娘竖起一根大拇指,接着便埋头吃了起来。 杜玉娘坐在一旁瞧着他吃饭。 杨峥的吃相很随意,跟优雅,斯文之类的词汇不沾边。他吃面条的时候,还发出了不小的动静,瞧着竟是带着几丝匪气的样子。 他本就出身江湖,在外头行走多年,过的都是风餐露宿的日子,三餐能按时吃就不错了,哪里顾得上吃相优雅与否的问题? 杜玉娘瞧着杨峥吃得这样畅快,觉得他身上特别有烟火气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突然浮现出他前世的样子,冷冷清清的,好像断绝了人世间的所有情感似的。 相比于那样的杨峥,眼前的杨峥才更真实,更有血肉。 杜玉娘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露出浅浅笑意。 杨峥将一小锅热汤面吃了个干干净净,他精瘦,却很能吃,大概跟习武有关系。 杜玉娘问他:“你,吃饱了吧?” 杨峥喝了一口温水,道:“吃饱了,很饱。” “我去洗碗!” 杨峥连忙摆手,“不用你,我来洗。”说着就把碗筷收拾了下去,连同煮面条的锅子一起洗了。 杜玉娘听着外间洗洗涮涮的声音,心情好得不得了。 不过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杨峥就洗好了碗,擦了手走了进来。 杜玉娘就道:“杨大哥,你赶紧过来歇一会儿吧!赶了那么久的路,很辛苦吧!” “这有什么,早就习惯了。”杨峥坐到杜玉娘的对面,道:“玉娘,我有事情跟你说。” 杜玉娘看着他,小声道:“我听着呢!” 老实说,她现在有点紧张,因为她完全猜不到杨峥要跟自己说什么。 杨峥轻咳了一声,才道:“玉娘,关于我义父的身份,之前我对你有所隐瞒。” ??? 杜玉娘满脸的问号,什么意思? “跟我义父相识,确实是因为我在无意当中救了他一回,但是他不是什么富商。”杨峥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害得杜玉娘变得更紧张了。 “那,那他是干啥的?”杜玉娘一紧张的时候,官话就说不太利索,总要带上几分家乡口音。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杨峥又给他倒了一点热水,把杯子放到她手里。 杜玉娘摸着杯子表面略显粗糙的纹路,心中多少安定了一些。 杨峥坐回原位,道:“这事儿我跟叔叔交待过。” 怪不得! 想起刘氏欲言又止的样子,杜玉娘心里有数了! 肯定是杨大哥把事情跟老爹说了,老爹忍不住又告诉了老娘,老娘想跟她说,但是又想起了老爹的嘱咐,可不就欲言又止了吗? 想通了这个,杜玉娘倒是不紧张了。 “我听着呢,你说吧!” 杨峥又清了清嗓子,才道:“他,义父他是朝廷的人。” 当官的? 这下子杜玉娘觉得有些意外了,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前世的她虽然一直不知道杨峥的真实身份,但是他表现出来的很多面,都带着点高深莫测的感觉,他身边的人和事,就没有一样是简单的。 那时候杜玉娘就想,他怎么可能只是一个镖师呢,哪有镖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看来,他义父的官位应该不会太小。 杜玉娘没说话,就那么一直看着杨峥,她相信杨峥既然有心跟自己坦白这些事,就不会再掖着藏着,肯定会把实情都告诉她的。 杨峥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我义父位高权重,不是普通官员。” 杜玉娘的心跳得极快,好像马上就要揭开谜底了似的。 “他是大名鼎鼎的镇北侯,洛镇行。” 即便杜玉娘早有准备,可是听到镇北侯的名号,还是被吓了一跳。 镇北侯战功赫赫,功勋卓著,他年轻的时候,不是在征战的战场,就是在征战的路上。 平西北战乱的时候,他自己身中三箭,却纵马紧追叛军匪首,直到将他斩于马下,自己也因为失血过多坠马,差点丢了小命。 西北两个直隶省闹匪患的时候,也是镇北侯带兵去围剿的。最大的一窝山匪,凭借山险,占山为王,听说那些恶匪杀人不眨眼,更是把当地百姓赶到山上,作为人质跟军~队谈判。 镇北侯用自己,换回了所有的百姓。他是堂堂侯爷,手握重兵,他一个人的性命,说是关乎天下苍生也不为过。可是为了百姓们的性命,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决定去当肉票。 土匪也不傻,看一个人,总比看一群人在山上方便吧?吃喝拉撒的事情麻烦着呢!再说,镇北侯是什么身份,抓了他,还怕那个球?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镇北侯就是凭一己之力,把那些山匪莽汉全都收服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山上跟那些土匪说了什么话,就在大军准备按事先决定好的时间攻山时,那些山匪却是丢了手里的兵刃,乖乖的下山了。 镇北侯毫发未损,大军未折扣一兵一将,就将山匪全部收服!这件事,传扬了好多年,简直就是神迹一般的存在。 像这种关于镇北侯如何,如何英勇无比的传说还有很多。杜玉娘小时候就老听别人提起,不过,她知道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些。 杨峥没有忽略杜玉娘眼中的那抹惊诧之色,不过她还算镇定,这一点倒是让杨峥觉得有些意外。 “玉娘,你听过镇北侯的名号吗?” 杜玉娘点了点头,“自然知道!坊间传说很多,哪个还没听过镇北侯的大名?”连戏班子都编话本子到处传唱镇北侯的事情呢! 杜玉娘心里有些乱,她知道镇北侯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这也是皇上器重他,但却并没有因为他功高盖主就猜忌他的原因之一。 可是,后来为什么镇北侯还是被治罪了呢?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不会同意 自古被灭族抄家的原因,也就那几样。 像镇北侯这样的重臣,若非犯了十恶不赦的重罪,又怎么会落得个那样的下场呢? 谋反!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一下子就涌进了杜玉娘的脑海之中。 前世她的消息太闭塞了,只关心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事儿,外头的事儿她不关心,知道的也不多,所以只知道镇北侯一家出了事,好像被抄家了,却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 镇北侯是杨大哥的义父,他出事以后,杨大哥似乎并未受到牵连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玉娘?”杨峥担心的看了她一眼,这傻姑娘,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杜玉娘这才回过神来,对上了杨峥略有些担心的目光。 “哦,杨大哥,我没事。”杜玉娘微微低头,“就是,没有想到……” 没想到义父是这么个身份? 杨峥也生出了几分担心,生怕杜玉娘因为镇北侯的身份而生了退意,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像是怕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不见似的。 杜玉娘还没见过杨峥脸上挂着这种表情的时候呢!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冷清,硬朗,担心啊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 “杨大哥,我……” “玉娘,虽然我义父位高权重,但是他只是我的义父,并不能干扰到咱们。” 杜玉娘刚要张嘴说话,杨峥就又道:“你嫁的人是我,虽然我也是听命于他,但是他只是我的义父,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杜玉娘突然生出了几分心疼的感觉,杨大哥这些年过得怕都是身不由己的日子,但愿那镇北侯看在杨大哥救过他一命的份上,对他不要太苛刻才好。 “杨大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杨峥微怔,似乎没有想到杜玉娘会问这个问题一样,紧接着,心底便涌起一股暖流。 没有人问他过得好不好,没有人在乎他过得好不好。 杜玉娘就又道:“他是侯爷,虽是你义父,但毕竟不是亲生的。”说到底,是怕镇北侯用身份压他。 杨峥笑了笑,不同于之前的浅笑,是那种真正的暖心的笑容,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一下子就把他脸上的那冰霜给融化掉了。 杜玉娘看得有些呆了,她还是头一次见杨峥这样肆无忌惮的笑,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让她心头微动,也跟着笑了起来。 “傻姑娘,你笑什么。”杨峥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杜玉娘的头,心里荡起阵阵波澜。这个小姑娘,瘦瘦弱弱的,却在他的心里扎了根,成了最最柔软的一处。 “你笑我就笑了!”杜玉娘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过很快正色道:“杨大哥,我认真的。你义父对你好不好,他会不会让你去做一些你不爱做的事情?会不会难为你?” “怎么会,他是我义父啊!” 杜玉娘宝撇了撇嘴,“那可不一定!他毕竟不是一般人!” 杨峥道:“你忘了,毕竟我救他一命啊!”说起来,他和镇北侯的缘分也挺奇怪的,当时救人也是十分凑巧的事。他那个时候年纪小,也不太会看人,真的只当洛镇行是个普通的富商。等他发现洛镇行另有身份的时候,他自己也刚好陷入了一场危机之中,洛镇行帮他解决了危机,也顺势表明了身份,要认下他做义子。 杨峥本来是不同意的,哪想到师傅竟然知道了这事儿,竟然还让他应下来。 杨峥对自己的师傅是非常尊敬的,老爷子的话在他心里跟圣旨没两样。师傅让他应下来,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他犹豫了一下就应了下来。 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倒是觉得,他对洛镇行的了解,比对师傅的了解要多。 “我义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所以他对义子们还是不错的。” “们?”杜玉娘挑眉,“他不只你一个义子?” 杨峥就道:“我义父有八个义子,我排行第五。”凭心而论,洛镇行对他的是不错的,别的不说,只说在娶玉娘这件事情上,他就做了很大的让步。 杜玉娘哦了一声,心里的纠结不像之前那样大了。 八个义子呢!总是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吧?总不能个个义子都被他管得紧紧的吧。 “这样就好!” “你想想,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你我可还有定亲的机会?” 这倒是! 好歹他尊重了杨大哥的意见,没随便塞给他一个联姻的对象,已经很好了。 “杨大哥,那你这么多年在镖局……” “镖局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那是替朝廷办事的,雷氏夫妇名义上是镖局的主人,实则都是要听我的。” 原来如此。 杜玉娘有些担心地问,“那你现在不在镖局了,会不会影响你?” “没事,别担心!”其实去做教头,也是他任务的一部分,只是他做的事情太复杂了,他不想让杜玉娘知道太多。 知道多了,小姑娘该发愁了。她的心思本来就重,若是整天担心这个,以后还过不过日子了? “好!”杜玉娘莞尔一笑,“是不是还有话要跟我说?” “我义父的女儿,叫洛珍珍!她是圣上亲封的珍珍郡主。侯爷的女儿,按理是没有资格受封为郡主的,但是圣上感念侯爷的功勋,加上他又没有儿子,所以才会破例。” 珍珍郡主! 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啊!不过镇北侯没有儿子这件事,她却是知道的。 “然后呢?”杨大哥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他这位义妹吧!总有原因的。 杨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才道:“她从小没有母亲教导,性子难免偏激一些。平时我都是躲着她走的,但是也不知道她犯得什么轴,总是……” 杜玉娘就明白了,敢情这位郡主是看上杨峥了。 “我平时久不在京,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还好义父英明,从来没有这个想法,所以玉娘,你尽可放心。”杨峥道:“她不会成为你我之间的阻碍,咱们定亲,是义父同意的,与她无关。” 换句话说,如果镇北侯真的有心让杨峥做他的女婿的话,他根本不会同意杨峥娶杜玉娘。 第四百七十九章 等不及 杜玉娘不知道想到什么,眉毛紧紧的皱了起来。 杨峥以为她担心洛珍珍的事,连忙保证,“玉娘,我跟珍珍郡主什么关系也没有!虽然名义上我们是义兄义妹的关系,但实则主仆关系分明,就算是侯爷也不希望看到我们这些人跟她走得太近。” 这一点倒是真的。 义子义子,始终都只是洛镇行认下的,倘若是他翻脸不认人了呢?他们又何去何从? 说起来,他们的地位也不过是比侯爷手下的人略微高出来那么一点罢了,人家也是看在洛镇行的面子上,称呼他一声“五爷”而已。若是就因为这个,他就认不清自己的身份,那可就成了笑话了。 杨峥一直紧记自己的身份,他不想大富大贵,更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只想把知冷知热的小姑娘娶回家,过他们两个人的小日子。什么位高权重,什么洛家的家业,珍珍郡主,这些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杨峥说得既诚恳又认真,生怕杜玉娘会想不开,放弃他似的。 杜玉娘心里又酸又涩,忍不住笑道:“你怎么这么没信心,你那样好,我怎么可能舍得放手?” 杨峥听他这样一说,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了。小姑娘心思细腻,一下子就发现他不自信了吗? “你能想明白就好!玉娘,不管到什么时候,别人说的话,不要信,你想知道什么,来问我,我都会告诉你的,好不好?” 杜玉娘不是一个真正的十几岁小姑娘,拈酸吃醋那一套,她上辈子都已经试过了,然而事实证明,一个男人的心若是不在你的身上,你即使把全世界的醋都喝干了,也是没有用的。 两个人彼此牵挂,有什么事情都能敞开心扉好好谈谈,这才是相处之道。 两个人若是相互猜忌,彼此不信任,外人稍稍挑拨一番,他们之间的信任怕是就要荡然无存了。这样的感情,长久不得,也经不起考验。 这个道理,杜玉娘懂。 特别是杨峥还身处于那样的环境,指不定有多少人在暗处伏着,等着抓他的小辫子呢!他事先跟自己说这么一声,也是怕她偏听偏信,误会什么吧! “好,我记下了!你放心。”杜玉娘见他神色微松,不由得道:“杨大哥,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 杨峥点了点头,“卢家的事,是珍珍郡主所为。” 卢家? 杜玉娘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个瘦弱的小姑娘就姓卢,她差点被她的亲娘毒~死在自己家的铺子里。 这么说来,那个狠心的女人是被珍珍郡主买通的? 杜玉娘稍微一想,也就明白过来了。 珍珍郡主倾心于杨峥,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买通了人,想要杜家摊上人命,陷杜玉娘于危难之中。 女人的嫉妒心,果然可怕。 不过,这位郡主的运气似乎不太好,她根本没有想到,那天会冒出来一个蒋寒星!顺理成章的就把这毒给解了。 “郡主北上是想见我,我没见她,她就打听到了你。”后来的事情,两个人心里都清楚。 “你义父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想必很是疼爱她吧。” 杨峥只道:“实话实说,义父是个好人。往大了说,他是心怀天下,一心为民,忠君爱国的人。往小了说,他亦公私分明,赏罚分明之人。而且并不是个溺爱孩子的父亲,即便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可是对她的管教还是很严厉的。知道郡主的行踪之后,义父便派人把她接了回去,估计暂时还不知道郡主做的事,但是禁足是免不了的,咱们大婚之前,她是别想出门了。” 杨峥可少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他放缓了语速,声音低低沉沉的,像一壶老酒一样。 杜玉娘抿了抿唇,问道:“那卢家父子俩呢?” 杨峥摇头,“不知所踪。”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呗? 这世上,想让人悄无声息的消失的法子有很多,洛珍珍贵为郡主,这事儿对她来说,算什么难事? 说到底,像她这样的平头百姓,和洛珍珍那样生来就高高在上的人是不一样的。他们老百姓的日子苦啊,遇到点事,上天无门,入地无果。特别是跟衙门打交道的事情,未出声,便先矮人三分,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眼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命,又值得什么?不过像蝼蚁一般罢了。 今儿是郡主指使人收买范氏杀女,借以栽赃。最多也不过是被拎回家里去,尽足几个月罢了。 那卢氏父子的死活,卢家小姑娘的死活,又有谁理会? 杜玉娘心里无奈,可这就是世道,谁又能改变呢! “范氏和那小姑娘呢?” “给了她们一笔银子,已经打发她们去他乡投奔亲戚去了。”杨峥只道:“玉娘,人生无奈之处,不是你我的力量就能改变的!他们母女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不易了。” 杜玉娘心中微惊,听这个意思,好像事后郡主还要杀人灭口来着? 真是…… 什么是王法?便是皇家,王亲贵族制定的律法,才是王法。这王法对平民来说是王法,对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来说,不过是摆设而已。 老天爷,何其不公平! 可正如杨大哥所说,他们只是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一粒尘埃,根本改变。 “杨大哥,我都明白的,你不用担心。”好歹,这件事告一段落了。 杨峥心里的大石头,这才算是彻底落了下来。 “没有多久就过年了,等过完了年,我就请义父来,跟叔婶商量一下咱们的亲事。” 过完了年,玉娘也十六岁了,早点把小姑娘搂到自己怀里,他才能放心不是? 杜玉娘的脸,不由自主的烧了起来,眼神也不敢去看杨峥,只道:“你要说的都说完了?那我要回去了。” 杨峥知道她是害羞了,故意不放人,还饶有兴致地道:“玉娘,你有没有想过成亲以后的事?我天天想,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第四百八十章 不太好 一向沉默寡言的人,好像突然之间开了窍,说的话虽然不是甜言蜜语,但是也是情意绵绵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杜玉娘一时无语,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语言来说。 什么叫等不及了…… 这话让人怎么接? 杜玉娘不敢看杨峥,但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她前辈子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按道理来说,对成亲,情话这种事情的反应应该没有那么羞涩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她要嫁的人是杨峥,一听到他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来,她就羞得不行,脸上烧得能煎熟鸡蛋来吃了。 说到底,这才是两情相悦,如果这个人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他的一个笑容,几句话,就情难自禁呢! “我,我得回家了,时辰不早了。”杜玉娘想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杨峥笑,也不难为她,只道:“我送你回去。” 杜玉娘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外走,结果一推开门,却发现不知道何时,天色暗了起来,北风呼啸而至,好像要下雪了。 杨峥连忙拉住杜玉娘,“你等会,我去拿伞。” 杨峥拿上油纸伞,又带上一件略微厚一些的披风,这才跟杜玉娘一起往外走。 锁好了门,两个人七扭八拐的胡同里穿行,刚走到正街上,雪花便翩然而至。 街上行人加快的脚步,杜玉娘却伸手去接半空中的雪花,空气中全是冷洌的味道,让人精神振奋。 杨峥把伞打开,又替她把披风披好。这件披风很大,几乎要坠到地上去了,把杜玉娘紧紧裹在里头,只能露出一个头。 披风上有清爽的皂角粉的味道,杜玉娘闻着脸红心跳的,头也不敢抬。 伞下的两人并肩而行,气氛简直不要太好。 杨峥恨不得这条路没有尽头一样,步子迈得跟大姑娘似的。 杜玉娘也放缓了脚步,大概是知道杨峥的心意吧,所以十分配合。 可惜,路总有走完的时候,两个人很快就到了杜家面馆门口。 杨峥收了伞,脸上一派和平,若无其事的模样,跟方才逗杜玉娘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杜玉娘一进屋,杜河清就迎了上来,他见闺女身上披着披风,又见杨峥手里拿着伞,心里满意的不得了。 “可算回来了,我正惦记呢!” 杜玉娘脸上红红的,只道:“突然下雪了,就耽搁了一会儿。”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院去了。 杨峥把伞放到门口,打量了一下铺子。人不多,桌上还摆着许多残羹剩饭,看样子客人走得匆忙。 杨峥挽起袖子,“叔,我帮你吧!” 杜河清摆了摆手,把手里的抹布一扔,“不用,有大成呢!你陪我喝点!天气冷,咱们把酒烫一烫再喝。” 他等这口酒等好久了,要是女婿不来,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喝到嘴里。 “行!”杨峥也没说别的,跟杜河清坐到角落里,准备谈心喝酒。 邱大成干活麻利,不一会儿就把店里打扫干净了。杜安康那边菜也炒好了,酒也烫好了,招呼一声就端了出来。 翁婿二人相对而坐,杨峥帮未来老丈人倒满酒,又给自己的酒杯倒满。 “咱爷俩走一个!” 两人碰了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啊,舒坦!”杜河清笑呵呵的放下酒杯,吃了一口菜,才道:“你婶子看得紧,说什么喝酒伤身,平时我都摸不到酒的边,也只有你来了,我才有机会喝两口。” 杨峥轻笑,没有发表言论。 于此同时,后院刘氏也正在跟杜玉娘抱怨,“你爹准是在前头又跟杨峥喝上了!” 杜玉娘笑道:“娘,爹的酒量不好,也喝不了多少,你就让他少喝一点嘛!” 刘氏叹了一口气,才道:“年轻的时候喝也就喝了,如今是上了岁数的人了,咋好再喝?那玩意伤身呢!” 杜玉娘想想也是,不过自家老爹的本事,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只是馋酒,并非酗酒,多了他自己也受不了。 “您就放心吧,爹心里有数呢!” 刘氏就道:“杨峥跟你说啥了?” “还不就是那点事儿!之前你们也不告诉我一声,吓了我一跳。” 刘氏笑呵呵地道:“你爹特意嘱咐的,我能说吗?再说,我总觉得吧,这事儿跟咱们家关系不大!你想啊,杨峥他义父虽然是个当官的,可毕竟义父嘛,跟亲爹还是两回事!他既然没有反对你们的亲事,估计以后也不会跟你们掺和,我跟你爹都觉得这样挺好的。” 杜玉娘有点心不在焉,就没吱声。 刘氏好奇,“你这孩子,想什么呢?” 杜玉娘连忙道:“哦,我就是想让杨大哥通知胡大哥一声,看看年底他姐姐家的绣坊放假不放假,好让小枝姐她们回来过年啊!” 之前就应该跟杨峥说的,可是她给忘了。 “对,这是正经事,你一会儿别忘了问,你祖母惦记这个事儿呢!” “我省得了。”杜玉娘想了想,就去了李氏那屋。 李氏倒在炕头,身上搭个小被子,好像睡着了。 杜玉娘一进去,她就动了动,“玉娘啊?” “祖母,吵到您了?” 李氏翻了个身,慢慢坐起来,道:“没事,我就迷糊一会儿,也没睡着。” 杜玉娘走过去,把蜡烛点着了。 在昏暗的烛光下,李氏显得年轻了许多,花白的头发上也沾着光晕,脸庞上竟别有神采。 杜玉娘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想起前世李氏离世的时间。 那时候她是被活活气死的,但是身体却是早有枯败之象,只不过她一直咬牙挺着,跟谁都不说。 杜玉娘的手脚,突然冰冷起来,按着时间的轨迹,不出五年,祖母应该就不在了。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她生完旭哥和兰姐不久,高氏把孩子抱走了,她终日伤神,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才知道祖母不在了…… 怎么办?按道理说,没了杜安兴,祖母应该不会再像前世那样才对!可是她现在瞧着祖母的样子,怎么觉得不太好呢? 第四百八十一章 柳下惠 杜玉娘提心吊胆的跟李氏说了一会儿话,见她精神还算不错,这才算是放下了心。不过心里却想着,赶紧请秦大夫来一趟,给祖母好好瞧瞧,看看她身体到底怎么样。 年纪大的人,还是应该时常检查一下的好,免得将来出了什么差错,会后悔。 “祖母,您先歇着,我去前边跟杨大哥说说,让他帮忙问一下,看小枝姐她们什么时候放假。” 李氏也正惦记这事儿呢,只是没好意思提,听杜玉娘主动提起,脸上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脸上的褶子也多了许多,“行,你去吧!”肯定是放假的,谁家过年还上工?又不是卖给他们家了。 杜玉娘就转身出了上房,去铺子里了。 铺子里只有两桌客人,外头雪花飞舞,居然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有一桌客人吃完了暖锅,喊伙计来会账。 杜安康连忙走过去,“承会,一百三十文。” 客人付了钱,就往外头走,杜安康一边送一边道:“您几位可小心点,路上滑。” 熟客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雪冻不住,放心吧!”天气没有那么冷,雪落到地上,也冻不住。 杜安康把人送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带进来一身的寒气。 杜玉娘站在柜台里头打算盘,帮着杜河清算账,按照他们这种喝法,估计一会儿连字都看不清了,更别提算账了。 杜玉娘这边记好了账,最后一桌客人也付了钱,离开了铺子。 杜安康把门板上好,回头把手里的二十几文钱交给杜玉娘,就去收残局了。 杜玉娘把最后一笔钱核好,合上了账本。 邱家两姐弟也匆匆的告辞,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去了。杜玉娘怕这两个人冻坏了,特意给他们拿了一把伞,又找了两件半旧的棉袍子给两个人披着,总归是能挡些风雪的。 邱彩蝶感激得不行,“玉娘谢谢你,等明天我来的时候,再把袍子送过来。” 杜玉娘就道:“彩蝶姐,你要是不嫌弃,就穿着吧!你要是嫌弃,等过年的时候,我让我娘给你和大成一人做一身新的。” 邱彩蝶吓得直摆手,“不用,不用,我不嫌弃,这个就行,不用做新的。” “那行,你们路上慢点。”杜玉娘把两个人送了出去。 一出胡同口,邱彩蝶就叹了一口气,杜玉娘用这种方法,接济他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偏偏每次她都拒绝不了。 邱大成一看邱彩蝶那表情,就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姐,咱们欠杜家的,也不是一件两件了。”就说他们的差事吧,一个月好几百文钱,说多不多,说少不说,可是除了杜家以外,谁会雇用他们这种啥啥没有的人? 现在差事不好找,酒楼里的伙计,跑堂,那都是要有人举荐的。一开始的时候,工钱少得可怜,只有三百文。 邱大成也不是没想过找份跑堂的工作,可是哪家也不肯用他,更别提一开始就拿那么高的工钱了。 再有,就是晒干菜的活。 这活没有任何技术含量,谁都能干!杜家偏偏把这活交给了他们,还按斤给钱,分明就是要贴补他们。 加上年节时杜家人给的肉,粮,换季的时候给的衣裳,那不都是钱啊? 特别是棉袄,解决了家里不小的问题!杜家给的棉袄子,都是七八成新的,里面都是上好的棉花,真材实料,没有一点虚的。 谁说不是呢! 邱彩蝶默默地道:“这人情,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还上。” 邱大成道:“姐,以后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娘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等她的身体彻底好起来,我就给你攒嫁妆。” 邱彩蝶低头,她并不想嫁人!她的年纪已经有些大了,再耽搁两年,就成老姑娘了,想找个条件差不多的人家嫁了,恐怕很困难。 家里这样的条件,想要给自己攒点嫁妆,怕是千难万难的。再说,如果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邱彩蝶只道:“赶紧回家吧,这天气冻死人了。” 邱大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每次提到嫁人的事儿,大姐就是一副跟我无关的模样。邱大成知道她心里装了人,可是门不当,户不对的,根本没有可能啊!他几次有心思劝她放弃那个人吧,可到最后,都没能把话说出口。 一来是他们虽然是亲姐弟,可是男女有别,这种事情讨论起来还是比较尴尬的。 还有就是,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有什么资格说大姐呢! 姐弟俩心事重重的回了家。 杜家这边,杜河清情绪高涨,酒一杯接一杯的喝,还不见醉,人显得特别清醒,话也特别多。 “杨峥,我跟你说,玉娘将来要是嫁过去,你一定要好好待她,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 这话,杜玉娘听了有六七遍了,老爹来回的说车轱辘话,根本就是醉了! 杨峥一点不耐烦的意思也没有,一本正经的跟杜河清保证,“叔,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待她,不让她受一点的委屈。” “好,好!”杜河清点头道:“我信你,我信你!你小子,是个爷们……” 杜玉娘哭笑不得。 “爹,你要是再喝酒,娘该生气了!回去晚了,六子闹腾咋办?别喝了!” 也就把刘氏和六子抬出来,才能让杜河清老实。 “对,不能吵六子睡觉,要不然你娘该踢我屁股了……” 瞧瞧,这得醉成什么样了。 好不容易把杜河清劝住了,让杜安康扶着回了后院。杜玉娘转身就把杨峥给埋怨上了! “你说说你,怎么就那么实在呢!一直陪着他喝!现在好了,我爹喝高了,等明天醒过来,指不定怎么埋怨你的。” 杨峥笑,敢情他的小姑娘怕老丈人责怪自己啊! “怕什么,叔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 杜玉娘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还瞪了杨峥一眼,咱说话能不这么实在吗? 杨峥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窜上来的那股无名火压了下去!这丫头莫不是故意的?瞪人还瞪得那么勾~人,真当他是柳下惠吗? 第四百八十二章 杜玉娘要是知道了杨峥的想法,保准会大吃一惊,甚至会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个假的杨峥。 杨峥在她心里,就是很佛系的一个人啊!即便不是无、欲、无求的,但至少应该是跟普通人不太一样的。 只可惜杜玉娘并不知道杨峥的想法,所以也根本不知道,她的一个嗔怪的眼神,被杨峥解读成了风~情~万种。 “杨大哥,我去给你煮点解酒的汤吧?” 杨峥摆了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沏点茶喝就好!”他很自然的挽起袖子,收拾桌子上的残局。 他点给自己找点事儿做,要不然这心怕是平静不下来了。 杜玉娘也没想拦着他,她好像越来越习惯杨峥对她的好了,比如帮她洗涮,收拾残羹剩饭这种事情!哪家的男人会干这种活啊! 他心疼自己,这是好事!反正以后他们俩过日子了,也没有老人在身边守着,他想心疼自己媳妇,还是有条件的。 杜玉娘想得有点出神,连水开了也没发现,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水壶盖都被沸水顶得跳了起来。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水壶从灶上拎下来,可是却背却被热气烫了一下,瞬间就红了。 杜玉娘倒吸了一口冷气,好痛啊! 杨峥听到动静,连忙走过来。杜玉娘白皙的手背上,红了一大片。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杨峥连忙端了一盆凉水来,把杜玉娘的手放了进去,“忍着点。”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实在是吸引人,仿佛自己捧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摔碎了似的。 杜玉娘静静的看着杨峥的侧脸,觉得此时此刻她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好点没有?”杨峥转过头来看杜玉娘,“还疼吗?” 杜玉娘摇头,“本来也不痛!”被热气熏一下,能有多痛?前世比这痛苦百倍的痛,她都尝试过了,不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被人呵护的滋味,真的很美妙,但也有后遗症。 会让人变得贪婪,想要更多。 “怎么了?”杨峥皱眉,“疼傻了?” 杜玉娘笑了一下,“没那么严重,其实不疼的。” “怎么会不疼呢,都红了。”杨峥眼底的心疼之色那么明显,他从不掩饰他的关心,有时候眼底的浓烈情感,会让杜玉娘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就是一个梦,轻轻一戳,她就会醒了。 “杨大哥,你这样我会越来越贪心的。” 杨峥没明白,一脸茫然,“怎么?” “会忍不住期望,你对我再好一点,更好一点。” 小姑娘在纠结这个? 杨峥忍不住伸出手,在杜玉娘的头上揉了揉,每次他都是这样,想跟杜玉娘更亲近一点,却怕自己的动作太唐突,吓到了她。所以只好揉揉她的发顶,借以表达自己的欢喜。 “我对你好还不是应该的!玉娘,我不是个会说话的人,性子也闷,但是当我遇到你以后,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改变之中。我想对你好,不希望你太辛苦,希望我能把你照顾的很好!”就这么简单。 他这样一说,杜玉娘就更不解了。 “可是,为什么啊?”说起来,她这个人真的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长相过得去,做饭还算拿得出手以外,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地方。她不够聪明,家里也再一般不过,而杨峥呢,样样比他强! 他在外头那么多年,肯定碰到过不少优秀的姑娘,能力出众的,家世显赫的,貌似天仙的…… 他怎么就看上自己了呢? 杜玉娘百思不得其解,正好话赶话的说到了这儿,干脆就问了一句。 为什么你会对我好,为什么你就认定我了呢? 杜玉娘问得很含蓄,但是杨峥听懂了。 “玉娘,你应该自信一些,你很好。”杨峥道:“人和人之前,有时候是要讲究缘分的!感情的事,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啊!你杜玉娘,就是我命里的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你我的一切,我们就像早就认识了一样!我对你很熟悉,很熟悉。” 杜玉娘被杨峥的这番话惊得不知所措了! 他们可不是早就认识了嘛!只不过那是前世的事情了,若不是杜玉娘知道杨峥绝不可能和她一样重活了一回,她都要怀疑这个杨峥跟她一样,是一个活了两世的人。 “杨大哥,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前世的她,是多么的混蛋啊! “玉娘,我们都是一样的!”杨峥笑,“我也就是个普通人!糙汉子!” 杜玉娘猛然听到杨峥这么形容他自己,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糙汉子! 这三个字放到杨峥身上,怎么就那么违和呢! “我说真的!”杨峥一本正经地道:“你是喜欢我,才觉得我哪儿哪儿都好,实际上,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一个有家回不得,天天混在镖局里的糙汉子!” 杜玉娘起先还没听说来这话里的玄机,后来看到杨峥有些揶揄的眼神,才想起他刚才说了什么话。 你是喜欢我,才觉得我哪儿哪儿都好…… 这人,脸皮也太厚了!他怎么就好意思说,自己喜欢他呢? 虽然,虽然这是实情,可是也不能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啊! 杜玉娘脸红了,把手从水盆里拿出来,报复性的朝了杨峥脸上甩了甩。 杨峥没想到杜玉娘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脸上便挂了好几滴小小的水珠,不痛不痒的。 但是开了窍的杨峥,哪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这可是欺负小姑娘的绝佳借口啊! “好啊~胆子不小~”杨峥说了这么一句话以后,就猛的朝着杜玉娘伸出了手,那傻妞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整个人就被杨峥扯到了怀里。 两个人当下贴在了一起,杜玉娘这会儿还没站稳,人几乎是半趴在杨峥的身上,而她月匈前的一对柔软,也跟杨峥的胸膛来了一次近距离接触。 杜玉娘瞬间傻掉,恨不能直接找个地缝钻里去。 太羞耻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误事 杨峥也愣了一下,他本意是想抱抱小姑娘,逗逗她,哪知道力气没用好,两个人生生的撞到了一起,来了一个月匈部对决! 很意外,很惊喜。 杨峥轻轻搂着杜玉娘,看她像个鹌鹑似的趴在自己胸口处,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他的小姑娘,实在太容易害羞了! 他们是未婚夫妻啊,亲密一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现在在老丈人家里,他也不敢太放肆,万一被抓抱了,自己以后怕是要吃苦头呢! “好了,我不笑你。”杨峥拉了杜玉娘几下,无奈小姑娘就是不抬头。 “大哥。”杨峥的声音很小,好像还有点惊慌失措的意思, 杜玉娘吓了一跳,连忙从杨峥的怀里跳开,再一看,哪里有杜安康的影子! 杨峥低低沉沉的笑声在杜玉娘耳边响起,杜玉娘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她又羞又恼,心想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坏了,这种事情也敢拿出来开玩笑! 杜玉娘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向他亮出了爪子,小拳拳捶向某人胸膛。杨峥是谁,岂会怕她那两下捶打?他顺势将杜玉娘软若无骨的小手抓住,另一只圈了杜玉娘的腰,把她带到自己怀里来。 杜玉娘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抱怨,杨峥便低下头,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红唇。 男人在这方面,似乎永远都是无师自通的,杨峥的吻很有侵略性,杜玉娘哪里招架得住,不消片刻就败下阵来。她想挣脱杨峥的怀抱,奈何那人的身子像是用铁疙瘩打造似的,硬帮帮的不说,居然还推不动。 杨峥的吻虽然霸道,但是却带着几丝温柔,杜玉娘被他亲得七晕八素,什么矜持啊,忐忑啊,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只觉得鼻腔里充斥得全是杨峥的气息,整个人像是被他编织的大网给网住了一样,沉溺在其中,难以自拔。 就在杜玉娘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杨峥终于松开了她,但是薄唇却浅浅的吻着她的唇角,流连忘返。 杜玉娘的脸上带着几抹可疑的酡红色,娇容嫣红,显得她的皮肤越加白皙透亮,她的眸子里装着晶莹剔透的光,整个人美得让人屏息。 杨峥盯着面前的人不放,恨不能现在就将人娶回家去。 杜玉娘好不容易稳于了气息,见杨峥眼底又有火光冒出来,连忙伸出手来捂住他的嘴,她的唇又麻又胀,只怕都肿了,若是再让他啃下去,待会儿她怎么见人? 杨峥也知道自己孟浪了,他亲了亲杜玉娘的掌心,眼里全是化不开的浓烈,幽黑的眸子里闪着点点的水雾,像是下一刻就要宣泄出来似的。 杜玉娘看得脸红心跳,根本不知如何自处了。 “玉娘,我真的等不及要娶你了,等过完了年,咱们就成亲好不好?”杨峥的嗓音有些黯哑,震得杜玉娘耳朵发痒。 唉!知道这世上什么滋味最难道吗?心上人就在眼前,他却只能干看着,偷偷摸摸的亲两下,还要提防老丈人,大舅子会随时随地窜出来。 好比有一盘肉放到他面前,只能看着,却根本吃不到嘴里!这种滋味,当真是不好受。 “这……我,我说了又不算!”杜玉娘推了他一下,两个人之间堪堪有了一些距离。 这会儿杜玉娘还不知道,自己在某人眼中,已经成了一盘肉。如若知道的话,恐怕她也没有好心情跟杨峥说话了。 杨峥亲了亲杜玉娘的掌心,见她手背上的红痕已经退了下去,这才彻底放心了。 “不是说泡茶解酒吗?”再不找点什么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他可真的是要出丑了,“我来泡,你去休息。” 杜玉娘如临大赦,忙不跌的离开了灶间。 杨峥苦笑,小姑娘怕是吓坏了。 他一向觉得自己的自制力还不错,可惜这会儿却是有些溃不成军了,怀里抱着自己小媳妇的滋味儿不要太好,他都怀疑今天晚上自己能不能睡着了。 杨峥泡好了茶,直接端出了灶间。 杜玉娘的脸蛋红扑扑的,看杨峥走过来,直接瞪了他一眼。 杨峥现在就是瞧她哪儿哪儿都好,即便是瞪人,也是嗔怪,风情满满,害得他刚压下去的旖旎想法,又有冒头的趋势。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杨峥给杜玉娘倒了一杯茶,眼神里带了那么一点讨好的意味。 杜玉娘就奇怪了,这人怎么变化这样大,和她以前认识的那个杨峥一点都不一样了。杜玉娘沉思,想着杨峥前世,似乎一直都是郁郁寡欢的模样,眉头总是微不可渐的皱着,以至于两眉之间有了浅浅的纹路,为他平添了几分沧桑感。 “看什么?”杨峥喝了一口茶,迎上杜玉娘的目光道:“不认识了?” 可不就是不认识了嘛! 不过,前世杨峥似乎一直都是孑然一身的,杜玉娘没听说他身边有女人。一开始她觉得自己消息不灵通,毕竟杨峥跟她只有几面之缘,除了最开始他救了自己,而后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也并不多,所以杜玉娘觉得是自己消息太闭塞了。 她不敢打听杨峥的事,却是听别人提过,杨峥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身边连个贴身服侍的都没有。 当时她就在想,世上居然还有这样洁身自好的好男人。 而今生,他们都有了不同的路,也许正是这种交集,这种变化,才让他们的性格都有了改变吧! 杜玉娘没胆子跟杨峥对视,生怕被他发现什么端倪,就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 “对了,杨大哥,我有事要问你!也不知道胡大哥姐姐那里从什么时候开始放假,我祖母惦记我堂姐,想让她们姐俩回来过年。我想着,你帮我给胡大哥捎个话,让她们给家里捎个信,看看能不能回来。” 杨峥应下了,只道:“行,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交给胡咸去办,不出三天就能有消息。” 杜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么大的事,她居然差点给忘了!说来说去,都是杨峥的错!男~色误事啊! 第四百八十四章 学徒 气氛有点怪,杨峥也就没多留,主要是他家小姑娘的眼神东张西望,就是不往他身上看,显然是有点不自在了。 他要是再不识趣点儿,没准儿一会儿小姑娘就该恼了。天已经黑透了,雪也停了,这会儿走正合适。 杨峥走了以后,杜玉娘就回了东跨院。 如锦正等她呢,一见到她,眼神就像长了刺似的往杜玉娘身上扎。 杜玉娘做贼心虚,自然是有点露怯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如锦没问,只道:“练功吧!今天晚上打坐一个时辰,再打半个时辰的拳。” 杜玉娘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开始了调息,打坐,比以往都勤奋。 如锦难得没挑她的错处,指导她打了两趟拳,就放她休息去了。 杜玉娘简直感恩戴德,要知道现在天气渐冷了,每天练功什么的,真的是吃不消啊! 今天如锦这么好说话,杜玉娘深感意外。 好在,终于能休息了。 她躺在被子里,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眼前不断的浮现之前跟杨峥相处的一幕幕,特别是那个缠绵悱恻的吻,现在想起来,仍是脸红心跳的。 杜玉娘自己偷笑了一会儿,总觉得今天这事儿太不靠谱了,太不真实了,就好像做梦一样! 她这样胡思乱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到底是抗不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杜玉娘起了个大早,精神抖擞地换上袄子,找出来一双丑不拉叽的二棉鞋,穿上就出了屋。 杜玉娘本来是想扫雪的,结果院子里的雪已经被扫干净了,露出青石砖铺就的路面,墙根处堆着两个非常不起眼儿的小雪包。 杜玉娘转身往房顶上看了看,结果连房顶上的雪都扫过了。 她想了想,直接走到铺子去,“哥,院子是你扫的啊,起那么早?” 杜安康一边揉面,一边道:“爹也起了,我跟爹一起弄的!雪不大,也没费多大工夫。” 雪后气温骤降,原本冻不住的雪,倒是意外的站住了脚。紧挨着地面那一层,冰得特别结实,杜安康费了老大的劲儿,才算把雪给铲下来。 没办法,家里有老有小的,还有一个孕妇,总得安全第一啊! 天气这么冷,几个小的基本不出屋了,田氏的胎虽然坐稳了,但是这会儿也不敢出屋,万一滑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我做饭,你忙你的。” 杜安康道:“玉娘,这段时间可是辛苦你了!”一大家子吃喝问题,都落在杜玉娘一个人的身上,家里孩子多,人手也分配不过来。 “哥,你这么说可是见外了啊!谁做不是做呢!现在嫂子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等她生了,光是照顾孩子这一块,就够她忙的了。” 杜安康心里还是感激杜玉娘,不过兄妹之间,也不用这么客套,他都记在心里了。 头天晚上炖的鸡汤还在灶上搁着,重新点火热热就能吃了。杜玉娘做了一大锅刀削面,给每个人都卧了一枚鸡蛋,又拌了两样小咸菜,就开饭了。 天气冷,吃一碗热乎乎刀削面,再加点一小勺辣椒油,一点醋,会觉得全身上下都暖和了。 双胞胎已经能熟练的使用筷子了,他们进步特别快,只要不是辣的东西,就都合他们的胃口,自己捧着小碗吃的特别香,根本不用别人喂。 鸡汤炖得多,田氏喝一碗,虎子喝一碗,连刘氏也有。两个小的吃脱骨肉,小嘴油乎乎的,吃得那叫一个香。 如锦一向不挑食,但是看得出来,杜玉娘的刀削面很对她的胃口,她一个人吃了两大碗,居然还是意犹未尽的模样。 李氏就笑,“也幸亏是让咱们捡回来了,不然的话,你这么能吃,哪家能养得起哟!” 如锦像是听不懂似的,冲李氏笑笑,露出两排白牙。 杜玉娘觉得,如锦要是生了条尾巴,这会儿肯定摇得欢! 人和人的缘分,也当真是奇妙。 因为天气冷,铺子里的生意特别好。 杜安康一个人忙不过来,杜玉娘便又过去帮忙了。 刘氏有些心疼自个儿闺女,就与李氏道:“娘,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要我看,实在不行就招两个学徒吧!”闺女是自个的,儿子也是自个的,把哪个累坏了,她都舍不得。 田氏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每天晚上自个男人回来的时候,都累得像条老狗似的,洗个脚都能睡着了。 李氏道:“这事儿得让玉娘和康子拿主意,真要是招学徒,我看大成就不错。知根知底的孩子,跟着学了手艺,也算是有条出路。”教谁不是教呢! 刘氏也觉得这个主意好,晚上就跟杜河清说了。 杜河清也同意啊! “让大成进灶间学手艺,打下手。然后再雇两个跑堂的!” “玉娘,安康,你们说呢?” 杜安康是没有意见的,但是这事儿他没有发言权,“我听玉娘的!咱家这生意可都是托了玉娘的福。” 杜玉娘哪里会反对啊,她觉得家里早就该招学徒了,邱大成肯吃苦,做事本分,是个合适的人选。 “行啊!只要他肯学,我就教!”其实抻面的技术含量并不高,包括暖锅在内,都是可以模仿的吃食,但凡做吃食这一行的,尝过几次之会,都能做得差不多少。真正有技术含量的,是腊肉和酱菜这一块,杜玉娘特意交待了,这两样也算得上是杜家的招牌了,不管是谁,都不能教,包括邱大成在内。 众人听了,自然连连点头。 这事儿就这样定了下来。 第二天邱大成听了杜河清的话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觉得自己被一块巨大的馅饼给砸中了! 跟着杜玉娘学手艺,给杜家做学徒,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啊! “大成,你傻啦,同意不同意,赶紧给个话啊!” 邱大成连忙点头,双手忍不住搓来搓去的,心里激动坏了,“叔,我没听错吧,你们真的让我当学徒?”这可是学手艺啊! 第四百八十五章 招人 杜河清笑了笑,“你小子,高兴傻了吧,都说了让你当学徒,还能骗你不成?你这是高兴傻了,还是不愿意啊!?” 邱大成和邱彩蝶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限的惊喜,一个跑堂的要想成为学徒,是件非常困难的事!现在这个机会突然就出现了,他们怎么能不高兴。 “愿意,愿意。叔,我……我愿意。”邱大成的眼眶都有点湿润了,这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个机遇啊! 杜河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干,把手艺学到手了,将来就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了,就是不在叔这儿干活,你也有条出路。” 邱大成却是诚惶诚恐地道:“叔,只要你们不嫌弃我,愿意要我,到啥时候,我都在咱家干活,真的!”娘老说,人活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是知道感恩,别人帮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就像杜家人,人家跟你非亲非故,凭啥要拉你一把? 杜河清欣慰的拍了拍邱大成的肩膀,不管这话能不能兑现,至少人家态度在这儿摆着呢! “大成,我跟玉娘,跟你康子哥都研究了,你到厨房里帮忙,工钱也得涨,先涨到一两半,等以后能担起活计来,工钱再涨。” 一两半? 邱大成激动坏了,看了邱彩蝶一眼,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叔,一两半是不是太多了。我刚开始进灶里,还啥也不会呢!咋能给这么多。” 邱彩蝶也是这个意思,“叔,大成是学本事,您就是不给他钱,我们一家子也应该感激你的。这钱给这么多,咋能行呢,不行不行。” 这姐弟俩都是本分孩子,生怕自己占了杜家的便宜。 “行了,这事儿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杜河清只道:“你以为大成的活轻巧啊?一开始进厨房,就得从刷碗,洗菜,烧火,收拾卫生开始干起,这些干好了,才能有机会学本事!你康子哥闲着的时候倒可以教你,问题是咱家现在这生意,还真就有点忙,一时半会儿的,你也学不到什么!等新的跑堂来了,你还要带一带,总得有人替你了,你才能进灶间不是。” 邱大成连忙保证,“叔,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我不怕吃苦,这活就都包在我身上了。” 杜河清笑呵呵的摆了摆手,“行了,好好干!我们都相信你呢!” 邱大成不住的点头,心情特别激动。 邱彩蝶也特别高兴,不过她得去带孩子了,所以就没多说什么,想着到了晚上,好好跟家人庆祝一下,这对他们家来说,真的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呢! 邱大成进了厨房帮厨,就得再请两个伙计。 杜玉娘直接让虎子写了一个招工启示贴在门口,上面写明了要招两个跑堂,每天供一顿中饭,工钱八百文,一个月可以休息两天。 很快就有人来应聘。 一个瘦高个儿,瞧着跟杨峥差不多高。年纪不大,长得也挺秀气的,叫马二喜。说是以前是干木匠活的,但是后来伤了手,干不了了,就只能出来打点零工。他没干过跑堂的活儿,但是他说了,自己不怕吃苦,就是想有个稳定收入。 “掌柜的,不怕您笑话,我这手伤了以后,家里就把我们一家分出来了。我儿子才一岁,还有媳妇要养,我得挣钱啊。”马二喜脸上一片苦涩,家里的事儿,总不好和别人细说,但是他的难处也是实实在在的! 这年头,零工不好找,若是能有个稳定的收入,就是钱少些他也愿意。 杜河清怕他的手干活不利索,还特意检查了一下。结果马二喜的手,只是不能干精细活,端端东西,跑跑腿是完全不受影响的。 “我们这里不能留宿,你家是哪里的,晚上可有住的地方?” 马二喜连忙道:“我家就在城西,我来回跑着上工,不影响。” 杜河清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马二喜的遭遇,值得他同情,而且他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旧,但是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看家里的媳妇就是勤快人。这样的人,总归不会太差的。 马二喜一个劲儿的道谢,挺高的汉子,眼眶都红了。 邱大成算是他的前辈了,连忙找了一条八分新的围褂给他,还跟他说了一些店里的规矩,讲了讲面条,菜品的种类。 马二喜从来没做过这个,不免有点紧张。 邱大成就道:“马二哥不用紧张,老板是顶好的人!你放心,我会带着你的。”等他把业务熟悉起来以后,自己再去厨房里帮忙也是一样的。 马二喜一个劲儿的跟他道谢,心里的忐忑之意也被邱大成的善意给驱散了不少。 等到了饭点,铺子里的生意真的忙起来的时候,马二喜难免有些脚忙手乱。 他怕东家不高兴,心里紧张,干活的时候就难免出差错。 可是杜河清没有怪他,反而跟客人解释,这是店里新来的伙计,还不熟练,还给大伙道歉,赔了不是。 来杜家吃饭的,熟客多,生客少,要么是走南闯北,颇有涵养的人;要么是粗枝大叶,不爱计较的人,对这种事情也理解,谁都没有挑马二喜的毛病。 马二喜心想自己真是找对工作了,东家和善,原来做事的老人又好说话,这种地方可不容易碰。 抱着我要对得起东家的知遇之恩的想法,马二喜做事更加勤快起来,不出三天,他基本上就能独挡一面了。 隔了几天,又来了一个找工作的。 这个人叫陶庆山,外地口音,中等个头,面庞黝黑,看着精瘦。他是外地人,年纪比马二喜略长几岁,因为家里穷,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他是投奔亲戚过来的,以前做过跑堂。 杜河清考察了一番,也让他留了下来。 陶庆山上手很快,很有经验的样子,确实干过。他这个人话不多,也不难相处,还算不错。 杜河清对这两个新来的伙计都挺满意的,就把铺子外面的红纸揭了下来。 邱大成,也正式进驻厨房,成为了一枚小帮厨! 第四百八十六章 胡咸来 杜家铺子的生意,已经走上了正轨。 现在铺子里人手充足,店面也够宽敞,知名度也打出去了,所以不愁没有生意做。因为杜家的小吃价格公道,干净卫生,味道又好,所以在桃溪镇还是非常有名气的。很多老顾客都乐此不疲的把杜家面馆介绍给别人,一来二去的,老带新,新又带新,生意就更火爆了。 这是杜河清从来没有想过的事。他以为他这辈子,也就是土里刨食的命了,能把父辈留给他的地侍候好就不错了,根本没敢往做生意,发财这条道上想。 没想到,这面馆啊,说开就开起来了,而且生意还这么好!说来说去,应该感谢玉娘才是啊! 杜河清心里舒坦,家里生意好,人丁兴旺,儿女都孝顺,还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吗? 他现在就想着,把杜玉娘和杨峥的婚事操办完,等闺女嫁人了,也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等虎子成亲的时候,还要好多年呢!那个时候,六子也长大了。 这么一想,心里就又不舍得了。闺女一旦嫁人了,那就是人家的了,好在她上头没有公婆,想回娘家,那是随时随地的事。 杜河清的心情又好了起来,脸上忍不住带了几分笑容。 刘氏见他高兴成这样,觉得纳闷,“他爹,你在那儿笑啥呢?” 杜河清嘿嘿直笑,就道:“我越想啊,越觉得把玉娘嫁给杨峥是嫁对了。你想啊,别人家的闺女嫁过去,都是要侍候公婆的,咱们玉娘不用啊!杨峥那么惯着她,她啥时候想回家都行啊!” 刘氏轻笑一声,“我看你是觉得杨峥的酒好喝吧!?” “哪能啊!他人不好,我就为了一点酒,能把咱闺女嫁过去?” 也是这个道理。 “反正不管咋说,上头没有人压着,日子是好过点。只不过,没有老人帮衬,也挺难的。”刘氏总觉得,家里有什么事,还是要有老人帮衬着才好过,比如李氏,还有她爹娘。 “那是你摊上好的了,像杨峥的娘,又或者是张氏那样的,王氏那样的,还不得揪心死?” 刘氏想想也是,两口子又聊了几句,就钻进了被窝里,各自歇下了。 没过几天,胡咸亲自上门了。 他带来了杜小枝姐妹二人的消息。 杜河清一听,连忙把人请到了后院,让他亲口跟老太太说。 “您老人家就放心吧!两个姑娘在我姐那好着呢!挺能吃苦的孩子,手艺也不错,现在自己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了。” 杜小枝技艺出众,这会儿已经拿三两银子的工钱了。 杜小碗差点,每个月也能拿一两。 小姐俩都找到了生活目标,活出了一个新的天地。原来,女人也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是只能靠男人的! “我把你们的意思转告了,我瞧那意思,她们也挺想家的,但是并没有应承下来,说是要考虑考虑。” 李氏有点着急,“这孩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胡咸只道:“您也别上火,杜姑娘拜了师傅,正是学艺要紧的时候,估计是因为这个。” 他说的杜姑娘,指的是杜小枝。 “小枝姐拜了师傅?”杜玉娘一下子就想到了,杜小枝的绣活很精细,是个难得的好苗子,若是遇到一个伯乐,这辈子也算是有奔头了。 胡咸点了点头,“我姐姐早年从南方聘请过来的师傅,做刺绣是这个!”他竖起一根大拇指,道:“我不太懂,不过上门求她出手的人很多,但是这几年,她眼睛有些不济事了,很少动手。听说早就有心收个门人,但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杜姑娘去了以后,她可能就动了心思,但是听我姐姐的意思,她可是考察了杜姑娘很久,才收下这个徒弟的。” 杜玉娘替杜小枝高兴,不管咋说,她以后的生活是不用愁了!只要她肯好好学,不出几年,就会有一番成就的。 “这可真是要谢谢你了,谢谢胡大哥!”杜玉娘是诚心诚意的道谢。 胡咸连忙摆手,“不敢当,我可当不起,这也是她们的造化。” 杜玉娘就宽慰李氏道:“祖母,您看要不这样吧!反正咱们也忙,哪天得空了,咱们拎上礼品,到胡大哥的姐姐家瞧瞧去好了!一来是拜访一下,认认门,感谢她收留了小枝姐和小碗,二来也见见小枝姐的师傅,备一份谢师礼!到时候,您亲自让她们回来过年,我想小枝姐和小碗就不会再犹豫了。” 李氏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对对,你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不知道是不是放下一桩心事的关系,李氏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整个人瞧着也轻松了。 杜玉娘又与胡咸道:“胡大哥,这事儿还要拜托你帮忙,先跟你姐姐知会一声,免得我们唐突了!” “好!”胡咸本来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竟是答应下来。 “你吃饭了没有?要不我亲自下厨,给你炒两个小菜?你吃完了饭再走。” 李氏也留他:“对,时辰还早呢,吃了饭再走。” 胡咸本来就是一个吃货,杜玉娘做的东西又对他的胃口,一家子人待他也真诚,他哪儿有拒绝的道理。 “那行,那我就打扰了!” 杜玉娘就带着他去了铺子里,给他挑了一个安静的位置坐着,自己则是去厨房准备饭菜去了。 “你咋来了?”厨房里有了邱大成帮忙,杜玉娘就很少过来了,只在他们忙不过来的时候搭把手。现在不是饭点,铺子里也没几桌客人,故而杜安康觉得很惊奇。 “胡大哥留这儿吃饭,我来做两菜。”杜玉娘捡了一块腊肉,几个干辣椒,准备做腊肉炒尖椒,胡咸口重,肯定喜欢这道菜。 不过这个季节,鲜辣椒是不好寻的,她干脆就用晾干了的干辣椒代替,再多放点大葱,炒出来的腊肉就是另一种味道了。 除此之外,杜玉娘还做了一道赛螃蟹。 鸡蛋想要做出螃蟹味儿,主要是讲究一个鲜字,还有就是口感。 这道菜并不难做,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做得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又见 尖椒炒腊肉,赛螃蟹,都是就着米饭吃才香的。 铺子里蒸了米饭,是用来配着汤锅销售的,且分量十足。 胡咸坐在角落里大快朵颐,香辣的味道打着转的在屋里散开。他的吃相跟文雅二字不沾边,但是看他吃饭,却让人萌生出:好香啊,那些菜应该很好吃的念头来。 有熟客就忍不住打趣杜河清,“老板,你们也不能总卖面和汤锅吧,我看那后生吃的菜就不错,给我们也炒两盘来吃吃?换个口味?” “就是就是!” “米饭配腊肉,我最喜欢了。” “那后生吃得香,我瞧着都流口水了!” 不知道是真想吃,还是借机调侃,反正铺子里起哄的客人不少。 杜河清有些为难,特意去问杜玉娘。 杜玉娘倒是觉得没有什么,面馆也可以卖炒菜啊!都是家常小炒,快手菜,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上桌,而且价格也不贵。 冬天的时候,菜也不多,他们不卖费工夫的菜,给食客们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 杜玉娘越想越觉得,这个无心插柳柳成萌这个说法是对的!她们可以卖小炒啊! “爹,这事儿倒是可以好好研究研究,我觉得可行!” 杜安康眼中也闪过几丝兴奋的光芒,他跟玉娘学做菜已经很长时间了,一直都是炒给家人吃,他对自己的手艺倒是有信心,但是同时他也更想听到外人对自己手艺的评价。 “这些事儿放到以后再说,现在先说说怎么招待外头那些大爷吧!” 杜玉娘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好办,您去问问,看看有谁是真的想吃小炒,有谁是跟着起哄的。咱们今天就开始卖小炒,不过只卖尖椒炒腊肉和赛螃蟹。以后也是,每天只卖两三道小菜,有什么吃什么,这样一来,咱们跟别的馆子又不太一样了。” 杜河清和杜安康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玉娘这个主意好啊! “我现在就去问!”杜河清转身去了外头,问起了小炒的事情。 结果,还真就有食客认准了胡咸吃的小炒,告诉杜河清要点一份一模一样的。 “一共六份尖椒炒腊肉,四份赛螃蟹。”杜玉娘笑眯眯地道:“大哥,你帮我备料吧,我先炒一遍,一会儿要是有人点,你再炒。” 杜河清忙不迭的点头。 “大成,你也看仔细点。” 邱大成忙不迭的点头,他现在还是一枚粉嫩嫩的新人帮厨,能干的活也就只有烧水洗菜这些。连土豆丝都切不好的人,哪有资格上灶呢!不过好在杜家不藏私,肯让他看着,所以他学什么东西都特别用心,暗暗记着。 杜玉娘做菜的本事,都是跟她师傅学的。前世的如锦,会做很多菜,她清醒的时候,杜玉娘听她报过菜名,那些菜她听都没听过,更别提吃了。可是师傅很厉害,会把每一道菜的用料做法告诉她,然后还会跟她说菜做成功了是什么样的口感,失败了又是什么样的。 她也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多种菜系,甜的辣的,咸的苦的,说道讲究那么多。 当时他们住在尼姑庵里,吃的都是青菜豆腐,食材什么的非常有限。杜玉娘倒是想跟如锦学着做那些她听都没听过的菜,只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也只是拿青菜萝卜练手罢了,很多菜只是知道做法,根本没有机会实际操作一下。 后来她一心想要报仇,离开庵堂以后,就去找了一份帮厨的工作。因为容貌被毁,很多店都不愿意用她,又或者只用了一段时间,就又把她辞退了。这样辗转流浪了一段时间,杜玉娘的厨艺反而得到了锻炼,慢慢的,也开始做一些以前她只听过,却没有机会做的菜式。 说到底,她还是有几分天赋的吧! 杜玉娘一边做菜,一边想着过往的事,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也没受影响。不多时,菜就出锅了,灶间里满是呛人的辣味儿,仔细一闻,还能闻到腊肉的香气和一股特别鲜的味道。 小炒一出锅,食客人就蠢蠢欲动起来,等把菜吃到嘴里,便又是一番赞叹!明明只是家常小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吃到嘴巴里就觉得特别的满嘴,腊肉的香气丝毫也没被辣味儿掩盖住,反而像是给腊肉注定了一道灵魂似的! 赛螃蟹一般有两种做法,一是把鱼肉去刺切丁,下锅炒散,再倒入鸡蛋,添加调料,用以增加菜的口感和鲜味儿。 二是把咸蛋黄烘干,捻成粉,与蛋液同炒,借以提鲜。 桃溪镇这一带的做法,一般都是用咸蛋黄。 吃到赛螃蟹的人,都是一脸的陶醉,不住的赞叹这道菜鲜咸适口。没有吃到的人,则是一个劲儿的后悔,方才怎么就不再点一盘赛螃蟹呢! “太好吃了!”有人一边吃,一边往嘴里灌茶水,“很像我娘炒的菜,可惜她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家的味道,就是这世上最美味的味道。做的人高兴,吃的人满意,这才是最最让人满意的地方。 杜家小炒,一炮而红。虽然只有两个菜,但也却让食客们品尝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可以说是意外的惊喜了。 胡咸早就吃完了饭,一直没走也是想看看店里的热闹。他觉得杜家这生意,也有他的一份功劳!要不是他一时嘴馋,又吃得狼吞虎咽的,那些人哪里能想得起来要小炒吃。 临时时,就难免跟杜玉娘显摆了两下。 杜玉娘笑而不语,不过最后还是谢了他,另外给杨峥准备了一些吃的,让胡咸带回去。 杜河清刚把胡咸送走,正要转身进铺子里,冷不丁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他一下子呆住了,忍不住上下打量起那个人来。 瘦了,黑了,也老了。 杜河浦身子微微佝偻着,冲杜河清笑了笑,朝前走了几步,兄弟俩见面,却是相顾无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即便有恨,即便断了亲,可是看到杜河浦过得不好,杜河清始终做不到无动于衷。 第四百八十八章 卷走 杜河清万万没有想到,杜河浦会找来。 人家找上门来了,他躲着也不是办法。 想清楚这一点,杜河清就拾阶而下,走到了杜河浦面前。 兄弟二人见面,却是无话可说,街边各种嘈杂的声音,把这二人的安静衬托得更加诡异了几分。 杜河清看着两鬓斑白,身子佝偻,又黑又瘦,明显老了十岁不止的杜河浦,一时间感慨万分,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身上的袄子灰扑扑的,肩头还打着一块补丁,脚上的棉鞋似乎也不大合适,后跟的地方还揪了一个疙瘩,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落魄。 杜河浦也在打量杜河清,这几年,想必哥哥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心,明明比他大几岁的人,看着却像是比他小了不少似的。身板挺得直直的,瞧着竟是比年轻的时候还要有气度。 也是啊!日子过得舒心自在,儿女孝顺,可不就是显得年轻嘛! “大哥!”杜河浦轻叹一声,笑道:“好些日子没见,你倒是越来越年轻了。” 杜河清觉得很稀奇,这几年,老二就没有好声好气跟自己说话的时候,现在听他这意思,倒是看开了? “你……”杜河清犹豫了半天,到底把‘你还好吗’那句话给咽了下去!只要是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来他过得好不好,自己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你是路过,还是打算回来?之前跑到哪里去了,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杜河浦听了这几句话,眼窝了发热,他能怎么办?不走留下来触景生情吗?家已经散了,他有什么脸面再留在这里? “老二,十一没了。”杜河清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跟他交个底的好,毕竟杜安兴是他的亲骨肉,人又不在了,有什么不痛快,也应该随着生命的流逝烟消云散了才对。 杜河浦面色发白,心里发颤,虽然他之前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当他听到这个确切的消息的时候,巨大的悲伤还是将他包裹住了。 前一段时间,他天天晚上做梦,梦到十一。梦见他披头散发地站在自己面前,脸色青紫,嘴唇发乌,虽是一言不发,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是明晃晃的写着我被冤枉死了这几个字。 人要是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他会梦到这种场景?所以杜河浦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正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震惊了。 十一还那么年轻,虽说做了很多错事,可他毕竟是自己的骨血,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十一从小到大,都是自己放在心尖子上疼的人,他走到这一步,都是自己作的啊。 杜河浦眼中全是悔恨之意,是他太混蛋,把儿子养歪了,否则的话十一哪能落得这个下场。 “他,他,咋没的?” 这事儿,杜河浦完全不知情,杜安兴的后事,是杜河清张罗的。不管咋说,死者为大,哪怕这个人差点成为杜家的罪人,死了,也抵消一切了。 “是被老鼠咬了,得了鼠疫。”杜河清不愿多提,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包括杜安兴葬在了什么地方,用的什么棺椁木料等等大小事宜。 杜河浦想都没想,当街就给杜河清跪下了。 人来人往的,实在太不好看了。 杜河清一下子把他捞起来,“你这是干啥,快起来。” 杜河浦哭得稀里哗啦的,抱着杜河清的大腿,嚎啕大哭。 他是真的知道错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啊! 过路的人都驻足观望,杜河清没办法,只好把杜河浦从后院带回了家。 杜河浦一进后院,情绪就有些控制不住了。杜河清让他进屋,他说啥也不去,把两只手揣到袖子里,靠在墙根不说话。 李氏在屋里听说了这事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啥也没说。 杜河清最初是可怜杜河浦,空地儿见他油盐不进,就生气了。 “你要么别来,我就当你死在外头了,一辈子见不着,我也不惦记。你来了,磨磨唧唧的,到底要干啥?” 杜河浦只道:“我,我就是想问问你,知道不知道小枝,小碗的下落。” 杜河清也拿不准杜河浦是啥意思,就道:“咋的,还想把闺女卖了换钱?” “不是,不是!”杜河浦只道:“我出去跑船,挣了几个小钱,想着你要是知道孩子们的下落,就帮我捎给她们。” 跑船去了? 杜河清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之色,一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老二,能吃得了那个苦? “现在天气冷,跑船的活不好找。不过我已经找到别的活了,但是要去很久,过年是回不来的。”杜河浦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袋了,捧给了杜河清。 杜河清下意识的掂了掂分量,袋子里装得大半都是铜钱,故而很沉。 杜河浦不太好意思,他拿袖子抹了一把脸,道:“就几块碎银角,还有铜钱,加在一块,也才七两。” “我之前给你的钱呢?” 杜河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苦笑,“被张氏卷走了!” 杜河清是真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个答案。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两个人为了儿子,把家都败光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难道不应该反省反省,好好日子,争取再攒一份家业吗? 竟然卷钱跑了! 杜河清也真是不知道说啥好了,他冷笑一声,叹息道:“娶妻娶贤啊!当初你们俩的事儿,爹和娘就不同意!给你相的媳妇你不要,偏偏娶那么个东西进门!”提起这件事,杜河清便是一肚子气! 张氏的家风本来就不好,嫁过来以后,更是把家里搅和不行。头几年老爷子还在世,孩子们也小,她的混劲也没现在这么明显,总归是爱占小便宜,吃不得苦的。 杜河清叹了一声,“你放心,这钱我会帮孩子们收着的。”等于承认了知道两个孩子下落的事。 杜河浦猛然抬起头来,哆嗦着道:“大哥,你要是见了小枝和小碗,一定替我捎句话,就说,说我对不起她们。”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第四百八十九章 还没等杜河清再问什么,杜河浦就冲了出去,等杜河清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了杜河浦的身影。 他悄悄的来了,又急匆匆的走了,好像急于避开大房的一切似的。 曾经,他以为他是一个有好运气的人,儿子上进,女儿听话,家里有老娘大哥扶持着,不愁吃喝。他只要别沾染什么坏毛病,好好的过日子,这辈子都应该无忧无虑的才是。 可惜愿望和现实总是背道而驰,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杜河浦躲进了一条胡同里,悔恨的泪水早已不自觉的滴落。 他后悔啊! 如果他早点看清楚张氏的为人,像大哥那样严厉一些管教儿子,后来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他知道,如果刚才自己不跑掉的话,可能大哥会让他进屋,他会见到自己的老娘。可是他有什么脸面留下来? 杜河浦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把眼泪擦掉。 把日子过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他自己作的,愿不得别人!以后再苦再难,得他一个人扛着了! 或许他早该扛起那些沉重了吧! 杜河浦一言不发,掉头离开了桃溪镇。 他找了一个商队的活,明个儿就要跟着商队往南边去了!他现在觉得,走得越远越好。 杜河清没有找到杜河浦,唉声叹气的回了铺子里。 他把那个钱袋子交到李氏手上,道:“这是老二给小枝和小碗的,让咱们帮忙收着。”说完把杜河浦的事儿学了一遍。 刘氏撇嘴,张氏也是够可以的了,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干出卷钱跑了的事情。自己儿子还在牢里蹲着呢!女儿又不见了,怎么就能拿着钱跑了? 说来说去,张氏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到了要紧时候,只顾着她自己,什么女儿,儿子啊,谁也不行! 刘氏又一想,看来老二经过家变事件以后,长进了不少!以前他稀里糊涂的过日子,家里发生什么事都不怎么关心,张氏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居然能想到两个女儿跟大房有联系,可见跟以前真的是不一样了。 唉,可惜,晚了。 李氏摸着那个钱袋子,神情低落,不知道在想啥。 杜玉娘就把杜河清推了出去,“爹,铺子里忙着呢,你过去吧!祖母这边有我呢!放心吧。” 杜河清叹了一口气,掉头往铺子里去了。 心情,终究是受了些影响,干活的时候有些郁郁寡欢,之前因为卖小炒再来的兴奋感都消失不见了。 杜玉娘给刘氏使了一个眼色,刘氏不声不响了出了西屋。 此时屋里只剩下李氏和杜玉娘两个人。 “祖母,您可别着急上火,千万注意身体啊!” 李氏抬起头,把钱袋子递给杜玉娘,“你帮我放到炕柜里,先给她们收着,等过年的时候,再给她们。” 杜玉娘把钱袋接过来,转身收到炕柜里去了。 李氏叹了一口气,才道:“长到这么大才懂事,说出去,也是够稀罕的。说起来啊,也是我没教好,要是你祖父还在,也许事情就不是这样了。” 杜玉娘知道,这人有的时候,就是爱纠结,这份纠结和悔意要是不宣泄出来,没准人就会胡思乱想,时间一长,身体可就吃不消了。 “祖母,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说句不好听的,都是当了祖父的年纪了,什么事儿想不明白啊!您不必自责!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他现在也知道踏实了,比啥都强。将来……总归他还有小枝姐和小碗呢!” 李氏无奈的笑了笑,拍了拍杜玉娘的手,道:“你放心,祖母啊,早就看开了!就像你说的,他都是能当祖父的人了,还想不明白以后该怎么活,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啊!”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祖母能想开就行,比啥都强。 她怕李氏胃口不好,晚上特意做了鸡丝粥,还做了李氏最爱吃的肉酱土豆泥。但是李氏的反应,却让她很意外,老太太没有过多伤心的表情,瞧着倒像是真的想开了似的。 晚上杜玉娘练完功,跟如锦叨叨李氏的事儿。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请个大夫给我祖母瞧瞧?”杜玉娘总是担心李氏的身体,生怕她把事憋在心里,落下什么病根。 一想到前世老太太早早离世,她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 如锦瞧了她一眼,“你在怕什么?” 杜玉娘有些心虚,但还是强装镇定:“怕祖母生病啊!” 如锦没说什么。 杜玉娘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睡觉。”说完就把如锦拉起来,把人推了出去。 如锦站在门外,若有所思。 看来,杜玉娘身上的秘密也挺多的。 她抬头望了望夜空,心想,好歹人家知道自己的秘密是什么。她呢,连她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杜玉娘刚出门,就被杜安康给叫住了。 “那个,玉娘,今天咱们卖啥小炒!” 杜玉娘忍不住笑,“哥,你这还卖上瘾了?” 杜安康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道:“有点~”其实昨天点小炒的人不少,后来的菜都是他炒的,那些人吃了,居然也是赞不绝口。 杜安康就想啊,这是不是说明,他的手艺已经很不错了呢!虽然赶不上玉娘,但是至少别人吃了觉得很好吃啊! 杜玉娘也猜到了几分他的想法,就道:“你有啥想法吗?说说?” 杜安康就道:“我?”他脑袋里还真就有几道菜,但是他也拿不定主意做哪两道,这才会来问杜玉娘的。 “我看昨天那两道菜就非常不错,今天照卖!”杜玉娘见杜安康一脸的不解,便解释道:“你想啊,咱们这小炒才刚开始卖,自然是要多打打名气的。昨天来的客人今天不一定来,新的客人来了,说不定也想吃炒腊肉,赛螃蟹呢?喜欢这两道菜的人很多,等你卖得差不多了,再做别的不是挺好的嘛!” 杜安康这才明白过来,一脸喜气地道:“行行行,那我准备去了。” 第四百九十章 杨峥来的时候,面馆里正忙着。 杜河清看到杨峥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下,昨天胡咸才走,今儿他就来了?不过店里人满为患,自己也实在没空招呼他,就指了指后院,意思是让他过去歇着。 杨峥直接站在灶间门口,找了一个不碍事的地方站着。 杜玉娘正忙着呢,没看到他来。 倒是蹲在一旁刮土豆皮的邱大成先看到了杨峥,他朝杨峥点了点头,转头对忙着切菜的杜玉娘道:“玉娘姐,姐夫来了。” 邱大成和杜玉娘同年,但是生辰比杜玉娘小了几个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邱大成开始管杜玉娘叫姐了,而且叫得很自然。 杜玉娘转头看到杨峥来,就笑了笑,随即瞪了邱大成一眼,“瞎叫什么?”他们还没成亲呢啊!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邱大成低头继续忙手里的活,努力忽略掉他心里的那点酸涩。少年人青涩而美好的悸动,还没来得及开花结果,就凋零了。 杨峥觉得邱大成这个少年倒是挺上道的,他那点心思,别人看不出来,自己还能看不出来?既然他懂得悬崖勒马的道理,那么他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毕竟,小毛孩子一个,对自己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杨大哥,我这儿有点忙,你先到后院歇一会儿呗,去虎子那屋歇着,等一会儿我忙完的。” 杨峥点了点头,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前面又有人点菜,还是那两样小炒。 杨峥还没有见到杜兴,这会儿听到杜家开始卖小炒了,倒是挺惊讶的。 杜玉娘问他:“你吃饭没有?要是没吃我给你也炒两个菜。” 厨房里传来了阵阵香味儿,勾着人的食欲。杨峥本来就有些饿了,闻到菜香,哪里还忍得住。 “行啊,前边没位置了,我干脆在这边吃一口得了。” 杜玉娘就道:“哪里就差你一个位置了,你出去找地方先坐,菜马上就好。” 杨峥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的往前面去了,仔细找了一会儿,才在最不起眼的位置找到一张空桌。 店里的新伙计不认得杨峥,但是自家老板之前跟他打招呼了,应该是熟客吧? “客官,您用点什么?”马二喜非常殷勤的过来询问,还拿雪白的抹布擦了擦桌子。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让他有一种战战兢兢的感觉。 杨峥就道:“你忙你的,不用招呼我。” 马二喜愣了一下,接着道:“那成,那,我给您上点热茶?” 店里的茶水是免费的,茶叶算不得上乘,口感也很一般。 “好。”杨峥点了点头,他对马二喜的第一印象倒是不错。 马二喜应了一声,跑到后面拿茶壶去了,很快就给杨峥上了热茶。 两个伙计错身上菜的工夫,陶庆山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人谁啊?”瞧着有点自来熟。 杨峥和杜河清说话的时候,他没瞧见。 马二喜就道:“我也不清楚,瞧着跟东家挺熟的样子,兴许是熟客。” 两个人前后脚来到店里,平时相处得也算不错。 陶庆山点了点头,又忙了起来。 杜玉娘把炒好的菜装盘,让伙计端了出去。 杨峥那一份,却是留了出来。 杜玉娘亲自把饭菜端了出去。 一大碗的米饭,配上一盘尖椒炒腊肉,一盘赛螃蟹,另外还有一颗卤蛋,一小碟子泡菜。 都是杨峥爱吃的。 杨峥深深的看了杜玉娘一眼,也不客气,从桌子上的竹筒里取出一双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杜玉娘见他吃得欢,心里高兴,转头又去厨房里忙活了。 马二喜远远的瞧见了,心里暗道:难道那人是东家的女婿? 杜玉娘定亲的事情,他们也是知道一些的。 不过,铺子里用饭的高峰还没有散去,马二喜可没有工夫想别的,转头又忙了起来。 等到饭点过去了,客人们也散得差不多了,众人这才是有机会坐下来闲一会儿。 “赶紧的,忙半天了饭来没吃上呢!康子,饭好了吗?” 杜安康连忙道:“好了,大伙轮流吃点。” 后院已经吃完饭了,杨峥的肚子也填得差不多了。 杜玉娘和杜安康把做好的饭菜端出来,招呼大伙赶紧吃饭。 杜家中午供一顿饭,一般情况下主食都是馒头,大饼这种禁饿的东西,再配上一个炖菜,一些酱菜,也就不差不多了。 杜家人厚道,十天里,有八天是吃细粮的,不是白面馒头,就是面条,偶尔吃两天玉米饼子,也是油水十足。配上有肉的炒菜和炖菜,怎么吃都是香。 马二喜一边吃饭,一边点头,杜家伙食好,才来几天啊,他都胖了。晌午在这儿多吃点,晚上回去他就可以少吃几口,留下粮食来给媳妇,儿子吃。 吃完饭,众人略微收拾一番。 杜河清让杜安康在前面盯着,自己带着杨峥去了后院。 杜玉娘哪里坐得住,也跟了过去。 她想问杨峥去干嘛了,想问问他见到胡咸没有,收没收到自己带过去的东西。 哪知道杨峥一上来就扔下一个重磅消息。 “叔,我义父过几天有时间,想过来跟您和婶子见见。” 杜玉娘很想听听结果,奈何她老爹一直瞪她,她没办法,只好找了个借口从屋里出来了。 想想也是,杨峥的义父来,是商量他们婚事的!她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家,站在自己未来丈夫面前,听他说这个,确实,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杜玉娘一边想,一边笑,觉得脸上热热的。 她回了东跨院,想着再给杨峥做两双鞋。但是她心情太好了,嘴角就一直翘着,脸上的笑容看着比夏日里的阳光不觉要晃眼。 如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的,吓了她一跳。 “人吓人,吓死人,你知道不知道?”杜玉娘叹了一口气,如锦属猫的,走路一点生意也没有。 如锦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只道:“还没过年呢!” 杜玉娘愣住,现在离过年还有将近两个月呢啊! “过完了年,才是春天!” 第四百九十一章 受委屈? 过完了年,才是春天! 春天!!! 什么意思嘛! 杜玉娘假装没听懂如锦的揶揄,“不知道你说什么。”说完头也不回,逃似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如锦笑了一下,原本平凡的五官,瞬间生动了很多,只可惜并没有人看到。 杜玉娘跑回屋里,心不在焉的给杨峥做鞋,一想到两个人的婚事就要提到议程上,或许过完年她就要嫁人了,杜玉娘这颗心就跳得异常厉害。 虽然在人前她表现得很镇定,好像除了一点小女儿的娇羞之态,再没有旁的了,但是只有杜玉娘自己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太忐忑了,太不知所措了,也太期待了。 前世的杜玉娘,迫不及待想脱离流言飞语的环境,加之她本身也有些爱慕虚荣,所以对贺元庚根本没有什么防备之心!她觉得自己生得太好了,像贺元庚这样的贵公子能瞧上她,也是情有可缘的事。 更何况,她嫁到贺家是做妾室的,又不是当正房奶奶,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杜玉娘带着这种功利心,急切的嫁入了贺家,至于娇羞什么的,根本。 不像现在。 杜玉娘捧着半成品的鞋发呆,现在这种心情,跟前世要嫁贺元庚时完全不同。 她的心像是被蜜泡起来了似的,甜得发齁,整个人都忍不住偷偷雀跃起来,无比的期盼成亲以后的生活。 一想到以后他们两个人就要朝夕相对,日夜相守了,杜玉娘的一颗心就忍不住砰砰的跳个不停,那速度,绝对是加速进行的。 杜玉娘做了无数的设想,想到以后自己天天给杨峥洗手做羹汤,为他收拾衣物,打理家中琐碎事,甚至为他生儿育女…… 杜玉娘觉得脸上燥得慌,不敢再想下去。要是如锦看了她这副模样,怕是又要说什么春天来了之类的话。 就在杜玉娘在屋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杨峥那边已经和杜氏夫妻商量好见面的细节了。 镇北侯一生戎马,忠君爱国,把最好的年华都扔到了边关。也正是有他这样一名悍将守着,以至于北疆一直安分守己,不敢打什么冒犯的主意。 只可惜,自古忠孝难两全。老母亲去世的时候,侯爷也没能赶回来!后来来侯爷夫人也因病去世了,那时候洛珍珍才多大啊,大概两三岁的样子,就没了亲娘,可想而知她有多可怜。 幸亏当时府中有位老成持重的姨娘,这位姨娘是跟着侯爷夫人一起嫁过来的,后来侯爷夫人生产时伤了身子,不能服侍侯爷,就抬了自己的丫头做姨娘。只可惜这位姨娘也是个子嗣缘薄的,听说当年倒是怀过一次身子,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小产了,就再也没能当上母亲。 她把洛珍珍当成眼珠子一样心疼着,也是替自己的主子尽忠。正因为有了这位姨娘做后盾,洛镇行才能心无旁骛的镇守边关。 侯爷这次回来,也是奉旨进京,否则边关的事哪能离得了他。 能抽出这个机会来,也是十分易的,本来杨峥是不想麻烦他的,但是无奈侯爷强烈要求,他也没办法。 不管怎么说,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是他义父,他能拒绝吗? 在镇北侯心里,杨峥成亲是大事,所以在回边关之前,怎么着也得看着他成亲了,他才能放心的走。 这些杜氏夫妻是完全不知道的。他们以为洛镇行只是个小吏,哪能想到他会是统领千金万马的侯爷? 即便这样,杜河清也是战战兢兢的,芝麻豆绿大的官,那也是大老爷啊,吃朝廷俸禄的人,又岂是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能够攀得上的? 没想到要结亲家了! 尽管杜河清之前不断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是到了正经要见面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紧张。 刘氏也是一样的。 杨峥自然能看得出来二老的忐忑不安,他有心安慰几句,又怕弄巧成拙,让他们更不自在,于是假装没有看到。 直到把杨峥送走,夫妻二人都歇下了,一个个还是睡意全无。 刘氏忍不住道:“他爹,你之前不是说得头头是道的吗?什么他只是杨峥的义父,义父又不是亲爹,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又不自在了呢?” “唉,想的是挺好,关系人家身份在那儿摆着呢!我能咋办?你没看见咱娘,知道了以后也是挺发愁的嘛!”一边说,一边又叹了一声。 刘氏想想也是,婆婆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人了,可是到底是普通人家的老太太,就算有些见识,也十分有限。想到自己疼爱的孙女会有这位一个当官儿的义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吧! “担心也没办法,不管咋说杨峥这个孩子还是挺好的!就像你说的,总是义父,又不在一起住!哪儿有公公管儿媳妇的道理?更何况还不是亲的。” 杜河清一想,也只能这样了。 一个人的品性,也总是能看出来的。杨峥这般明事理,他义父应该也不会太差而已。要是他真的介意玉娘的出身,当初应该也不会这么痛快的答应杨峥来提亲了。 这么一想,心情总算又好了很多。 两个人熬到了后半夜,也总算是熬不住了,各自睡去了。 杜玉娘练完了功,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去睡觉了。 其实她也是睡意毫无,一直惦记着杨峥过来定日子的事。 也不知道他义父什么时候来,又在哪里见面,谈事情。 这种场合,她肯定是不方面露出的,希望爹娘不要太拘束,不要受气才好!万一那个什么侯爷太嚣张,她宁愿不嫁了,也绝不让爹娘受委屈的。 杜玉娘想了半天,辗转反侧,不知何时,才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起,她又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这让她十分惊奇。 杜玉娘觉得,她跟着如锦练功以后,体力方面有了很大的长进。现在看,其他方面也不小的进步,只是她自己一直没有发现罢了。 杜玉娘喜滋滋的跑到如锦那屋,去掀如锦的被子。 太不像话了,居然睡上懒觉了,难道不是应该早一点起来吗? 哪知被子被掀起来那一刻,一只光洁如玉的玉足便朝着杜玉娘踢了过来,杜玉娘反应很快,连忙倒退了两步,这才算是稳住了身形。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她哪里想到如锦会突然朝着她动手啊。 如锦坐在床榻上,神清气爽的看着她,挑眉道:“不错,又长进了。”杜玉娘如今已经摸到了第三层境界的门槛,她自己或许没注意,但是如锦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是吗?”杜玉娘转念一想,可不就是嘛!她为什么要来找如锦?还不是发现了不同之处。 “对啊!我就是想跟你说,我昨天一夜没睡,过了子时才算是有了睡意,可是早上起来的时候,一点困倦的意思也没有,还精神抖擞呢!” 如锦兴趣缺缺地道:“这才哪儿到哪儿,这功法的妙处,你以后会慢慢知晓的!我都跟你说它是天下第一厉害的功法,你还不信。” 杜玉娘笑,心想你倒是告诉我这功法的名子啊,连名子都没有,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过,如锦记忆全无,这事儿也不能赖她。杜玉娘不想揭人伤疤,故而什么都没说。 “行行行,你最厉害,天下第一。我呢,做早饭去了,您想吃什么?” 如锦听到那个“您”字,差点没绷住,想笑又忍着,只好挥挥手,“你看着办吧!” 杜玉娘学着邱大成的样子,连忙欠了欠身,“得嘞!” 杜玉娘一出屋,如锦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抱着被子滚回床~上去了。 杜玉娘脚步轻快地去了灶间,好半天都没听到上房有动静。 杜安康倒是起来了,还神秘兮兮地道:“昨个杨峥走得时候挺晚的了,估计爹娘也是因为这个事儿睡不着,才没起的。” “你听到他们讲话了?都说什么了?”杜玉娘一边动手把灶上的火点着,一边思量着做什么早饭。 有馒头,豆包,都是之前做好的。现在天气冷,往外面的大缸里一放,冻上两三个月也不会坏。 “没有,也不能让我听啊!”杜安康道,“做什么,我帮你打下手。” 杜玉娘递给他一个盆,道:“捡几个馒头和豆包,我再炖个酸菜,蒸两碗鸡蛋羹,也就差不多了。” “好嘞。” 杜玉娘捞出一大颗酸菜来,先是简单的冲洗一下,然后切片,切丝。将切好的酸菜在温水里稍稍浸泡一会儿,捞出来攥干。 杜安康把馒头和豆包放进笼屉里,又去切小咸菜。 家里的八宝咸菜,泡菜都是不能断的。今年秋天杜玉娘又做了一些酱豆,里头放了不少菜干,吃起来也是非常下饭的。 杜玉娘炸锅,放五花肉炒熟,下酸菜,微炒几下后,添了几勺骨汤进去炖着。等汤开上来以后,改小火,放入一些冻豆腐,粉丝,再加适量的盐,这酸菜也就基本算做完了。 农家人做炖酸菜,是舍不得搁太多油的,更别提放骨汤了。杜家的大骨头高汤常年不断,所以也算有这个便利条件。 她又开始打鸡蛋,准备做蛋羹。这可是两个孩子的最爱,都吃习惯了,李氏的牙口不好,吃这个也没错。杜玉娘雷打不动的每天早上都做几碗,从来没有落下过。 杜安康还打趣她,“你也不怕他们吃吐了!” 杜玉娘飞快的瞪了他一眼,“这可是好东西,还能吃吐了?”普通乡下人家想天天吃,还吃不上呢! 鸡蛋羹蒸好,杜玉娘又切了一盘腊肠,早饭也就算做完了。 这个时候,杜家人已经陆续起身了。 杜河清和刘氏的眼底都是青的,瞧着就是没休息好。 李氏倒是没有那么明显,但是气色瞧着也不如以前了。 杜玉娘心里没底,这是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了吗? 一家人匆匆的吃了早饭。 等邱大成和邱彩蝶到了以后,刘氏就把孩子交给了邱彩蝶带着,夫妻二人把杜玉娘叫到了上房,特意跟杜玉娘说了昨天晚上他们商量的事。 跟杨峥义父见面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初三。 “日子是急了点,但是他义父年前事忙,根本抽不开身来。听说过了初三,人家又要走了,所以这方面,咱们就迁就他们一些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娘,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啊!我怎么瞧着你和我爹都是心事重重的呢!” 刘氏就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不都是他义父的身份闹的吗?” 杜玉娘皱眉,难道说他们已经知道杨大哥的义父是镇北侯了?应该不能吧!杨大哥之前一直说,怕他们接受不了,这事儿要瞒着的! “人家是当官的,你说,我跟你爹能不多考虑几分嘛!”刘氏说到这里,突然拍了大腿一下,腾地一下从炕上站了起来,把杜氏父女俩看得一愣一愣的。 “咋,咋滴啦?” “哎哟,你说咱俩这脑子啊!咋就没问问,他义父是啥官呢?” 杜河清只道:“问那些个有啥用,咱们也不指望沾人家的光,只要他别挑玉娘的不是,我就阿弥陀佛了。” “再怎么样,也得问问啊!” “行了行了,有机会问的,等初三见了面,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你现在一惊一乍的,也没有用。” 刘氏有些无奈的坐了回去,脸上带着几分忧郁之色。 杜玉娘就笑着道:“爹,娘,你们也不要太担心了!不管怎么样,不管他是谁,只要他给你们难堪,这个亲事我是不会同意。你们是我最亲的人,我不能为了自己,舍弃了你们,辜负了你们。” 这种错误,她前世已经犯过一次了,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夫妻两相视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女儿的决心。 这孩子,他们是怕她吃苦啊!当爹娘的,自然是盼着她好的。只要她过得好了,就算他们受些委屈,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四百九十二章 年礼 杜河清虽然很高兴女儿能把他们放在心里,但是这是一门好姻缘,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女儿为了他们,就放弃这门亲事。 杨峥对闺女的心思,他看得再明白不过了!她现在嫁过去就当家,又没有老人跟着一块儿过日子,搅和,这么好的事儿上哪儿找去!? “玉娘啊,你放心吧,我和你娘又不是小孩子,咱们虽然是普通人家,但是该有的骨气还是有的。”杜河清只道:“要是他看不上咱们,我跟你娘肯定不会受着,甩袖子就走好不好?” 杜玉娘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爹的心态还挺不错的。 说白了,有杨大哥在,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发生。对方要是真的挑鼻子挑眼儿的,杨大哥也根本不可能干看着。 这颗心,多少是放下来一些了。 日子过得飞快,杨峥往杜家跑得更勤快了。 刘老汉和闵氏也来过几回,一来是看小外孙六子,二来也是关心杜玉娘的婚事。 刘老汉还递给杜玉娘两张图纸,上头是他准备给杜玉娘打的东西。刘老汉的手艺,那是非常不错的,十里八村都很有名,而且他给杜玉娘准备的木料也是不错的。 杜玉娘不好意思收,刘老汉要给她打箱笼,还要打大衣柜,这些东西都造价不菲,她就这么收下了,总觉得有点过分。 “你姥爷给你的,你就拿着!咱们家可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出嫁,我们还能看着?”刘家最缺啥?缺闺女啊! 刘老汉有六个儿子,就刘氏这么一个闺女,好不容易儿子们都成了亲,生的又都是孙子,一个孙女都没有! 没有孙女,可不就把这份疼爱都给外孙女了! “就是,这些东西啊,我早都想好了!”刘老汉笑眯眯地道:“我还要给玉娘打一个摇车,将来她有了孩子,直接就放到这个摇车里面,省不少事啊!” 好好的,怎么就提到孩子上头了。杜玉娘脸色暴红,哪里还能坐得住?也顾不得礼数的问题了,逃似的离开了上房。 几个长辈自然知道她是害羞了,都是善意的笑了笑。 闵氏私下里不由得跟刘氏感叹,“这日子过得也是太快了!你说说,我生你的时候的事,我记得一清二楚,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似的!这一转眼,玉娘都要嫁人了。”闵氏拢了拢头发,感慨地道:“人这一辈子,实在过得太快了。” 谁说不是呢! 刘氏自己也是挺感叹的,那么大点个小人,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她这心里,也是空落落的。闺女大了总得嫁人啊,留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闵氏问起如锦的事情:“看着不像是有毛病的样子,怎么就是不说话呢!”她来了几次了,那孩子连屋都不出,就算是见了面,招呼也不打一个,瞧着倒不像是装的。 刘氏叹了一口气,道:“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跟我们家有缘分。老太太也没有闺女,玉娘把她捡回来了,总不再把人扔出去吧!?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儿!” 刘氏了解自己的亲娘,老太太可不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她从来都不参合自己家的事,更不会对自己婆家的事儿指手画脚! 老太太问这么一句,也绝对是有感而发罢了。 闵氏只道:“也算是结个善缘吧!” 到了下晌,老两口赶车离开了桃溪镇,刘氏望着牛车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到了晚上,刘氏不由得跟杜河清感慨了几句,“瞧我爹的身子,倒是硬朗,就是觉得这几年我娘老得有些厉害。” 女人本来就不比男人,一旦老起来,速度快着呢! 不过杜河清可不敢说这话,只好当作没听见,不接这个话茬。他实在不好发表意见啊!实话实说吧,怕自家媳妇吃心,往自己身上联想;说假话吧,他又不会那些虚头巴脑的事。 干脆装成睡着了。 刘氏问了半天,杜河清一句话都没回应她。她转头再一看,却见自家男人已经睡着了,还打着鼾。 估计是累坏了! 这几天为了玉娘的亲事,根本没有休息好,白天店里那么忙,也真是难为他了。 刘氏不再说话了,转头给六子掖了掖被子,吹灯休息。 黑暗中,杜河清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慢慢的便真的睡了过去。 转眼日子就进入了腊月里,吃完腊八粥以后,天气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大,离过年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杜家也开始张罗过年的事情了。 肯定是要回老家过年的,年货要买起来,还要提前回去把老宅收拾收拾。虽说之前房子一直交待村里的邻居帮忙看着,但是这么长时间没有人住,屋里肯定挺冷的。要先把院里院外的雪清理掉,再把几个屋子里的炕都烧起来,连烧几天,才能有所缓解。 这是大事。 杜河清想了想,干脆决定自己先回去,把里外都收拾妥了再回来。 “能行吗?你一个人,要收拾多久才能收拾完啊?”刘氏左右为难,觉得这样两边跑实在是太受罪了。 就在这时候,杨峥和胡咸却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两个人一听说杜家的事儿,当下决定跟着杜河清一起回去。 “叔,先把房子收拾出来再说。”杨峥只道:“我们哥俩在外面飘惯了,在哪儿都是过年!实在不行,要是叔放心,我们俩回去一趟,替你把这活干了。” 杜河清想都不敢想,“这咋合适呢!”杨峥也就算了,那是他半个儿子,如今又是自立门户了,就是跟他们一起过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是个开通的人,什么规矩,礼数啊,都不是看得很重。 但是胡咸不一样啊!他可是有亲人在身边的,不是有一个姐姐吗? “我父母都不在了,姐姐再亲,成家以后那也是外姓人不是?”胡咸只道:“我姐夫一家倒是不拿我当外人,总让我过去一起过年。可是我在外头闯荡习惯了,哪里待得住?倒不如跟兄弟们一起过年,更快活些。” 杜河清也理解,他们江湖人,就应该有这样的习气,要不然还叫啥江湖? “叔,这事儿就交给我们办吧。咱们先回去一趟,简单收拾收拾,您把活交待下来,我们就干了。”杨峥道:“我们都年轻,没事的。” 杜河清也是实在没办法,左右一想,姑爷这是想孝顺他呢,也没啥不好的,就应了。 刘氏嘴上说他实在过头了,但是心里也是乐开了花,觉得自己像白捡了个儿子似的。 当天下晌,杨峥就雇了车,带上胡咸,拉上杜河清,往杏花沟赶。 晚上三个人就在那儿住下了,一连收拾了好几天,杜河清自己一个人回到了镇上,杨峥和胡咸则是在杏花沟住下了。 “家里情况咋样?”李氏迫不及待的问上了,“房子被压坏没?屋子里是不是阴冷阴冷的。” 杜河清喝了几口热茶,才开口:“院子里的雪倒是不少,房顶还行!大栓帮着清了几回,总算没负了我的嘱托。” 大栓就是帮杜家看家的那个人。 今年雪大,每下一场雪,都要扫房子,不然的话容易把房子压坏了。 杜家的房子不少,大栓跟他爹,他兄弟,把杜家房子上的雪都扫了,场场没落。给他们减轻了不少工作。 “那孩子有心了,回去备份礼,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杜河清点了点头,“院子里的雪好清,就是屋子好久没人住了,哪哪都是灰。”收拾那些灰,可把他难为坏了!但是杨峥却是一把干活的好手,大活小活都能干,看不出一点生手的样子。 后来一想到他的身世,想到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也就明白他为啥这么能干了,不免又多了几分心疼。 “这火炕啊,不断火地烧了四五天,总算是让屋子里有了热乎气。家里也没啥别的活了,就剩下烧炕了,杨峥就让我先回来了。” 李氏点了点头,不由得道:“是个知道疼人的。” 眼看着就要到小年了,各家各户的节礼也该备起来。 杜家没有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往年跟田家倒是走动,可是田氏的真实身份一经暴出,田家也是没有必要走的了。 “秦大夫那里是一定要去的,算两份。”蒋寒星今年可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啊,要是没有他,杜家只怕要遭受牢狱之灾了,所以蒋寒星这边,得单独备一份礼。 杜河清点头,“钱老板那里,我是不是跟玉娘再商量商量?” 原本钱老板跟他们走得挺近的,有很长一段时间,两家人还真的像是亲戚一样走动了起来。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钱家的态度有了转变,虽然人家从来没说过什么过分的话,但是杜家人不是傻子,亲疏远近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 李氏连忙道:“对对,问问玉娘怎么办!这事儿啊,让玉娘拿主意。” “哎,知道了!” “再有就是镖局那边了!”李氏思索了一会儿,道:“不管怎么说,玉娘是认了人家做干亲的,头年送一趟礼过去,是应该的。等过完了年,玉娘的亲事一定下来,再像现在这样随意走动也就不方便了!”再说,成亲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呢! “对对,我觉得啊,镖局那边的礼可以厚一些。” 李氏也赞同。 “刘家的礼也不能少!你岳丈岳母,可都是好人啊!这一年到益寿大补酒,可没少帮衬着你们。做人啊,不能忘本,你得好好孝顺人家。” 杜河清连连应声:“娘,您放心好了,这点事儿还用您教给我?” 李氏若有所思:“胡家姐姐那里,是不是也该去一趟?”这事儿提了好久了,但是一直没得着机会。 李氏的意思,是想过去谢谢胡咸的姐姐,顺道直接把两个孙女接回来。 “娘,我听您的!胡咸还真说了,说他姐姐那边,年年过了二十五就休息,过了初六才会再开张。要不然,咱们干脆早点去吧,总不好过了二十三再去吧!” 二十三是小年,到了这一天,基本上就已经算是过年了。讲究一点的人家,都不会再出门子了。 “那就定在二十?咱们亲自去一趟,把礼备足了!” 杜河清没有异议,当下就同意了。 准备年礼,这也是很有讲究的。 杜玉娘帮着出了不少主意,让刘氏省了不少心。 胡咸姐姐那里,备的是两坛好酒,自己腌的腊肉若干,另外还有两匹缎子,颜色稳重不花哨,倒也拿得出手。 说起来,这两匹缎子,还是当初钱生锦送来的呢! 秦大夫那里的备的东西,就更实在了。 腊肉五斤,泡菜两小坛,外加杜玉娘亲手做的粘豆包,辣酱,反正都是吃的东西。不过,李氏亲手做了两双鞋,也一并送过去了。 秦大夫不缺钱,缺的就是个烟火气,他们家送的不是吃的,就是用的,多接地气啊。 要不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李氏都想给他张罗个媳妇送过去了。四十岁的人了,身边也没有个知冷知热的,实在可怜。 给蒋寒星送的东西,也跟秦大夫的差不多少,只不过没有鞋袜什么的,用杜玉娘的话来说,就是不合适。 刘家是个大家庭,要送的东西就多了。 给刘老汉的旱烟丝,给闵氏的补品,还有刘氏亲手做的衣裳,鞋袜。另外还有吃吃喝喝的东西,腊肉啊,糖果啊,茶叶啊,却是家家都有份的,每一房的人都能分到一些。 雷氏夫妇那里也是什么都不缺,送金银俗物根本拿不出手,送吃吃喝喝吧,又觉得不太好。 到最后,杜玉娘亲自做了几样漂亮的点心,又连夜赶制了两双鞋袜,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意。 亲手做的东西,总是给人诚意满满的感觉,至于其他代表杜家人心意的礼物,就不归她发愁了。 到了钱生锦那里,杜玉娘有点犯愁了。 去吧,有点上赶着了!不去吧,又像是无情无义似的。 第四百九十三章 回礼 李氏倒是比杜玉娘看得开,“玉娘,要我说你就去一趟,也不碍什么事。” 杜玉娘就问李氏,“祖母,您是怎么想的?” “钱家财大气粗,跟咱们小老百姓肯定是不一样的。之前你帮过他们的忙,两家小有走动,钱老板跟你爹称兄道弟,说白了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毕竟是小辈啊!无论是年纪上,还是阅历上,跟人家比差远呢!” 杜玉娘细琢磨了李氏这几句话,觉得老太太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咱们又不打算借钱家的势,去年好歹也送了年礼,几样礼物,一点心意,就算是谢谢当初钱家出手帮忙的恩情也好啊。”李氏苦口婆心地道:“你要是实在不乐意往这方面想,就当钱家是普通的街坊邻居嘛!” 也对啊! 杜玉娘暗暗笑了一声,是她迷障了,没看透这么一层! 多简单点事儿啊,她非要想那么复杂。说来说去啊,就是被算计怕了。 杜玉娘连忙朝李氏扑了过去,“祖母,姜还是老的辣,您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说完就搂了李氏的脖子。 李氏只道:“哎哟,你这丫头,人来疯啊!”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是脸上却笑开了,眼角堆了一堆的褶子。 杜玉娘提笔想了想,在纸上刷刷的写了几样东西。 送去钱家的东西,多为买来的礼物,用心方面差了一筹。不像给秦大夫,雷氏夫妻准备的东西,大多都是杜家人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更有诚意一些。 冯丙章看到杜玉娘的时候,着实有些意外。 这一年来,钱,杜两家的走动,几乎是为零的!也不知道老板怎么想的,反正在他眼里,杜家这上丫头也不过是运气好,阴差阳错帮了自己一个小忙罢了!自己呢,帮了她那么大的一个忙,有些吃亏了。 虽说杜安兴之前栽的跟头,多亏钱家周旋。但是,钱家能把香满楼保住,也多亏了杜玉娘当初给的线索,找到了那位隐世的大厨,不然的话,只怕现在香满楼都要姓赵了。 冯丙章想得很明白,可惜他说了不算! 钱生锦的态度就是那么强硬,他也不好意思在劝!冯丙章以为,钱家表现的这么明白了,杜家应该也能看懂,他们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应该不会再来了。 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真的来了。 冯丙章暗想着,她莫不是有什么事要求到老板面前?可哪知道杜玉娘只是略微坐了坐,说了几句客套话,放下年礼就走了。 冯丙章一头雾水啊,转头把这事儿报给钱生锦了。 钱生锦忙得焦头烂额,马上就要过年了,很多事情还没有忙完。酒楼这边要推出年夜盛宴,赌场,花楼那头也是要搞搞噱头的。还有就是要打点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他自己有些分身乏术,自顾不暇。 偏偏他这两个儿子,都不太成气候,小事能帮忙,大事还得让他拿主意。 钱生锦有些疲惫的想着,最重要的事,是过完年大鸿图要招待一位贵客。早就有人跟他打过招呼了,说是过完了年,镇上要来一位重量级人物。这位的身份,是他根本没有资格过问的,但是跟他打招呼的人,可是衙门里的人,这样一来的话…… 钱生锦推断,此人身份应该是非富即贵的,至少应该是在县令之上,搞不好还是位知府大人,御赐的钦差之类的。 这可是他表现自己,为自己找个靠山的绝好机会。 要知道这么多年了,钱家为何一直都不是赵家的对手?还不是因为赵家有一门好亲戚?赵百福的妻子贺敏,那是太平县贺县令的堂妹!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门亲事在,赵百福才不敢对贺敏怎么样,反而把那个肥婆当成仙女一样供着!要是贺氏没了靠山,只怕早就被赵百福给休了。 所以啊,要想立得住,就还是得找一颗大树,方才好乘凉。 钱生锦为了争取这个招待贵客的名额,可是散出去老鼻子钱了!这钱也算是花在了刀刃上,他不心疼,关键是怎么能够让贵客满意,从而让自己在贵客面前留下印象呢? 要是能巴结上贵客,那就再好不过了。 钱生锦正是为了这个事儿头疼呢!哪里还能顾得上杜家的年礼这种小事。他挥了挥手,只道:“这种小事不用回我了,你看着办吧!” 冯丙章只好退了下去。 给杜家回点什么呢? 这还真是个难题! 回的年礼太多了吧,只怕老板那头没法交待!毕竟老板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他们不应该太主动。 回的少了吧…… 冯丙章看看面前大包小包的东西,有些头疼。他总觉得,这个事情不应该这么办,他们不应该忽略杜家。 说来也是奇怪,杜家有什么?不过是矬子里面拔大个儿,比一般农户人家强一些而已。跟钱家这样有底蕴,有财力的人家,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但是冯丙章就是觉得,杜家不可小看,应该交好。 就算是他擅做主张吧,希望老板以后也不要怪他才好。接着他便喊来小伙计,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小伙计连忙张罗起来。 杜玉娘怎么也没有想到,钱家竟然送了这样接地气,这样好的年礼。 钱家送了不少新鲜的蔬菜给杜家,同时还有一篓子活鱼。看着筐里那绿油油的芹菜,水灵灵的韭菜,还有挂着露珠的茄子和青椒,杜玉娘简单要乐开花了。 这些东西放到平时也不是稀罕物件,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寒冬腊月,临近年关啊!这些东西,那可是买都没处买的好东西啊!钱家人能送一些给她们,也是用了心的。 不过,这也仅仅是对寻常人来说。像钱家那样的人家,手底下有不少庄子,随便建两个暖棚,新鲜的蔬菜就有了。人家种菜,也不是为了卖,光是大鸿图自己用掉的新鲜蔬菜,怕就占了不少分量,更不要提,还要拿菜送人了。 杜玉娘能得到这么一份年礼,当真是高兴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 见面 大冬日里,能收到绿油油的菜,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杜玉娘的心情简直要飞起来,她决定要好好保存这些菜,回家过年的时候,整治出一桌子不一样的美味儿来。 不过,钱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明明之前对他们有了疏远之意,为什么又会突然送了这么合她心意的礼物来呢! 难道说,凑巧? 杜玉娘没想明白,干脆也不去想了,临近年下,事情多着呢,她也没空去研究钱家的事!等过完了年,或许就知道了。 杜家的年礼都送得差不多了,到了二十那一天,杜河清亲自驾着马车,载上李氏和杜玉娘,拉着小半车的年礼,早早的出了门,直接往水渠县赶去。 胡咸的姐姐叫胡秀英,跟自己的丈夫李少年在水渠县的长甸镇开了一家绣坊。绣坊的规模不是很大,但是在当地已经做出了名气,所以生意还是十分红火的。 绣坊请了不少绣娘,年轻的,年长些的都有。为了避嫌,李少年从来都是两头跑,赶着车跟媳妇奔波在水渠县和长甸镇之间,虽然说两地相隔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但是每天这样来回奔波,其实还是挺辛苦的。 但是胡秀英觉得,丈夫体谅她,没被迷花了眼,还知道避嫌,那她辛苦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腊月二十这天,李少年将胡秀英送到绣坊后,就去拜访客户去了,故而杜河清等人到来的时候,男主人不在家。 绣坊里有个打更的老伯,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是瞧着精神头还挺足的。知道杜河清等人是杜小枝这小姐两的亲人后,忙不迭的差人往里面送信去了。 胡秀英一听,就不由得皱眉,那两个姑娘身世可怜,来的时候她那个混球弟弟可是替她们说了不少的好话。生在那种家庭里,还能保持品性纯良,是十分不容易的!胡秀英当初会留下她们,也是看在她们身世可怜的份上,却不想,两个小姐妹手艺不错,大的更好一些,稍稍指点一二,就可以顶得上她这里的老手,在绣活方面,是非常有天赋的。小的虽然手法稚嫩,但是相信用不了多久,一样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绣娘。 她的一时善意,竟然替自己找来了两个得力帮手,这是胡秀英没有想到的。 “来的是什么人?”胡秀英生怕杜小枝的那对混蛋父母亲找来,故而特意问了一句。 “有老有小,说是两个孩子的祖母和大伯,还有一个是堂妹。” 胡秀英这才放下手头的事,亲自迎了出来。 胡秀英刚到院子里,目光就落在了杜玉娘身上。少女长得实在太过出挑了,明明并没有穿戴什么华丽的服饰,可是她整个人往那里一站,便是清雅如兰,美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就是杨峥的未婚妻了吧?旁边那位老太太,就是小枝小碗的祖母? 胡秀英一边想着,一边迎上来,“几位不好意思,绣坊活计多,一时抽不开身。这位就是李大娘吧?” 李氏打量了胡秀英一眼,觉得她跟胡咸一点也不像。 “是,冒昧前来,打扰了!”一个文静秀气,一个粗犷魁梧,哪里像是姐弟嘛。 “大娘说这话,就外道了!我没少听我那不成气的弟弟提及几位,他一人在外头,生活上难免邋遢,三餐也难应时,多亏了你们平时没少照顾他。” 胡秀英很会说话,做生意的人嘛,难免有些圆滑,但是语气里又带着些许真诚和感激,让人听了不觉反感,还很受用。 几个人都是初次见面,不免得要站在门口寒暄几句。 “外头冷,几位还是里面请。”之前她已经差人去叫李少年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家之主就会回来待客的。 杜玉娘扶着李氏进了绣坊后面的小厅之中,杜河清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表现得落落大方。他现在好歹也是掌柜的,不会连这点心事都隐藏不住的。 有人送了热茶和点心上来。 几个人风尘仆仆的赶来,确实又冷又饿,吃东西有些失神,喝点热茶还是可以的。 刚喝上两口热茶,李少年便匆匆赶来。 杜河清松了一口气,跟着李少年去了别处。 杜河清一走,小厅里的气氛明显自在了许多。 虽说胡秀英也是生意场上的人,但是谈生意的事,多半都是她丈夫李少年在打理。她擅长的是刺绣和管理绣娘,绣坊这一块。 夫妻俩分工协作,倒是把生意经营得有生有色,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待杜河清一走,胡秀英就连忙差人去叫了杜小枝和杜小碗姐妹俩过来。 小姐俩一听说自己的祖母和大伯来了,心里都是十分激动。她们把手里的活计交好,就跟着管事的婆婆赶了过来。 李氏坐立不安,望眼欲穿。 杜玉娘则是一直在她旁边小声安慰她。 胡秀英暗暗点头,看来,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啊! 小姐俩跟李氏一见面,当下就忍不住掉了眼泪。 虽然在绣坊的生活很好,可是毕竟背井离乡,离开了她们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亲人,小姐俩都是佯装坚强。此时见了亲人,哪里还能忍得住? 杜玉娘低声跟胡秀英道歉:“秀英姐姐,她们是太激动了,让您看笑话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相信胡秀英并没有虐待她们的意思。 这姑娘长得水灵,也有一颗玲珑心思,真是难得。 “我明白的!”胡秀英只道:“前面还有事,我先去处理一下,你若有事,尽管差人来叫我!招呼不周,还请见谅啊!” 人家明明是不想打扰她们团聚,却说得这样委婉,当真是个妙人。 杜玉娘连忙朝她行了个半礼,“多谢。” 两个人轻轻点了点头,胡秀英就悄悄的离开了。 等到李氏回过神来时,胡秀英已经离开多时了。 而另一边,杜河清和李少年,也相谈甚欢,两个人的性格十分相似,都是老实人,百手起家,故而有点一见如故的感觉。加上胡咸和杨峥的关系,二人更加亲近,几乎就要以兄弟相称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如锦的回答 李氏跟两个孙女见面,心情激动,看着两个孩子似乎长高了,脸上也有肉了,瞧着比在家里时过得还好。 李氏心里百感交集,无边的愧疚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说到底,还是她不会教儿子。 老二不知道管束儿子,只知道一味纵容,结果怎么样?惯子如杀子啊!十一到底是把命扔在了牢里。 光是这样也就罢了,老二偏听偏信张氏那个婆娘的话,害得两个女儿有家不能回,逃命似的离开了那个家,心里就有了几分恨意! 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散掉了,根本就是家破人亡啊! 李氏老泪纵横,心中百感交集。 杜玉娘连忙走过去,安慰李氏道:“祖母,您快别哭了,瞧把我小枝姐吓的。这小碗儿也掉金豆豆了,一会儿让别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李氏这才止住了眼泪,叹气道:“是祖母不好,惹你们伤心了。” 都说歹竹出好笋,杜家二房正是这样。 杜河浦没有主心骨,耳根子软,做啥事都容易受人影响。张氏呢,坏得冒泡,自私自利,重男轻女! 杜安兴更就不用说了! 自己一身毛病,赌钱,玩女人,关键用的还都是别人挣来的钱!他狼子野心,几次三番对家里人下手,简直比畜生还不如。 但是杜小枝这小姐俩,却跟他们完全不一样。 懂事,知道心疼人,勤快,也很坚强,知道感恩。 跟杜河浦,张氏这对夫妻比起来,这两个孩子就像是捡来的似的!跟杜安兴一比,就更是品质优秀了。 “祖母,明明是我们不好,让您惦记了。” 杜小碗抽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习惯跟在姐姐后面,听姐姐的,因为在那个家里,也只有姐姐一个人对她好! “都好,都好。”杜玉娘一边安抚李氏,一边安抚杜小碗,“祖母,小枝姐,咱们坐下说话行吗?” “对对,祖母,您先坐下。”杜小枝扶着李氏坐到椅子上,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 杜玉娘给李氏倒了一杯茶,想了想,用胳膊碰了碰杜小碗,让她把这茶水给李氏送过去。 杜小碗懵懂无知,杜玉娘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祖母,您喝口茶水。” 李氏笑眯眯接了过来,“我们小碗也懂事了,是大姑娘了。” 站在她身边的杜小枝,却将方才杜玉娘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 她和小碗久不在祖母身边,也谈不上什么尽孝。像端茶倒水这种事情,更是摸都摸不到边! 玉娘刚才这么做,分明就是在给她们机会尽孝。 杜小枝又是感激,又是惭愧。 以前娘总说玉娘不好,说祖母偏心,可是现在她明白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疼爱旁人。 “小枝姐你们什么时候放假啊?”杜玉娘道:“今年过年,你们早点回去吧!最好是能跟我们一起回去。” 杜小枝和杜小碗脸上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回去过年?回哪里? 李氏像是看出了她们的心结似的,忙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有些心疼地道:“当然是回杜家了!傻孩子,咱们都回老宅过年,那是祖母的家,也是你们的家啊!” 杜小枝的眼泪没忍住,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杜小碗也小声哭了起来。 她们以为,自己没家了,没有亲人,什么都没有了。 “祖母,我们还能回去吗?” “傻孩子,你们当然能回去!你们是杜家的孩子,这点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 杜小枝心里有很多疑问,更多的则是愧疚。 分家前后的事,她都知道。 她爹娘的做法,她不认同,她那个同胞大哥,根本就是包藏祸心!她不小了,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可是她能怎么办?谁会听她的?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带好小碗,告诉她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即便杜小枝知道,二房的错误不应该由她和小碗来承担,但是她心里还忍不住去想,也许他们会迁怒呢!会怪她们呢! 当初冒雨跑到镇上去,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出路了。 现在想想,真的是她太狭隘了!把亲人们想得太无情了。 杜小枝觉得全身上下都沸腾了起来,整个人也活了过来。 如果可以,她当然愿意回去啊! 杜小碗也十分期待的看着杜小枝,很想让杜小枝答应下来。 那里才是她的家啊! 外面再好,哪儿有家好! “我……我们二十五才放假呢!” 这是答应了! 李氏欢喜得眉眼都舒展开了,只要答应了就好啊! “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候我让你堂哥雇车来接你们,好不好?” 杜小枝看了看李氏,又看了看杜玉娘,这才是点头同意了。 李氏这一桩心事才算是放下了。 “好好好,到时候咱们在镇上住两天,收拾收拾再回家!”李氏拉着杜小枝的手道:“你这孩子心细,到时候帮忙张罗着就是了。” 杜小碗也举手保证着,“祖母,还有我,我也帮忙干活。” 杜玉娘就笑,“你和小枝姐现在可精贵了,这手啊,得养着,哪能干活啊!手粗了,饭碗可就难保了。” 杜小碗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恐。 杜小枝在一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傻丫头,她骗你呢!这都看不出来。” 气氛正好,胡秀英像是掐着时间赶回来的。 “哟,这欢声笑语的!” 杜小枝和杜小碗连忙站好,看起来有些拘束,但是脸上,眼睛里却带着几分感激的意思。 杜玉娘想,这个胡秀英应该是个非常严厉的人,但是呢!不管怎么说,她收留了小姐俩,给了她们容身之处,所以两个人虽然有点怕她,但是却从心里往外感激她。 “胡姐姐,我祖母也是太想我堂姐(妹)了,所以急不奈,您要见谅啊!” 胡秀英就摆了摆手,“这有什么,老人家的心思,可不是就盼着一家团聚嘛,我懂的。” 李氏也起身道:“多谢您,想必平时您也没少照顾她们,给您添麻烦了!” “瞧您这话说的!咱们俩家也算是有缘分了,就不要谢来谢去了嘛!这样显得太见外了。”她抽空去前面一趟,找人问了一下,得知丈夫跟杜家人聊得特别投缘的时候,也感觉有些意外! 她丈夫这个人,在别人眼里有些假清高,一个白丁,身上半点功名也没有,别人就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有一副‘君子’面孔。其实说到底,最了解李少年的人,还是她胡秀英。 李少年看着文质彬彬,其实身上有几分武人的习气,最不喜欢的就是阴谋诡计那一套,性子直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李少年和她弟弟胡咸特别投缘,两个人好的像亲兄弟似的,好像她成了外人。 自己丈夫能和杜家人谈得投机,说明那个人对了他的脾气,是个可交的实在人。 杜家人人品是好的,她自然也不介意多个朋友!做生意就是这样,多交朋友多条路,谁知道以后哪个人能成为帮她们一把的贵人呢! 总想着自己一帆风顺的人,做事也不会太长久。 胡秀英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些,所以才会对杜家人另眼相看。 杜玉娘觉得这个胡秀英真的是太会说话了!而且语气真诚,不会让人觉得虚假。 能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 “好。”李氏应了下来,跟胡秀英同时落座,只道:“我听我两个孙女说,她们要到二十五放假是不是?” 胡秀英点了点头,又问:“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如果有事,提前离开几天也没有关系。” 李氏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们过来就是看看,一来表达一下我们的谢意,二来也问问孩子们放假的时间,到日子了,我们好来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怎么能让您为她们破例呢!” 胡秀英对杜家人的印象就更好了,也就没多说什么。 杜小枝和杜小碗不宜久留,姐妹俩跟李氏和杜玉娘简单的告别一下,就回去做事了!而此时杜河清和李少年也谈和差不多了。 两个人从小厅里出来的时候,一个叫对方杜大哥,一个叫对方李老弟。俨然一副相交多年的样子。 这让杜玉娘感到十分意外。 时辰不早了,一行人也就没多留,将给李家的年礼留下后,就赶车往回走。 倒是李少年,在几人走后,一直跟胡秀英说杜河清的人品如何如何,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胡秀英则是清点着杜家送来的年礼,一一登记列在账本来。 人情来往,有去有还,都得记着点。 一切都很顺利,天还没黑,杜河清等人就到了家。 喝了几口热茶,才把去水渠县的事说了一遍。 知道小姐俩过得好,也同意回来过年了,家里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谁都看得出来,这事儿都成了李氏的一块心病了,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的话,这个年只怕过不好。 到了晚上,杜玉娘跟刘氏悄声道:“我二叔的事儿,我祖母一个字都没提。现在她们怕是也不知道杜安兴和张氏的事。” 刘氏想了想,轻声道:“作孽哦!算了,估计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说就不说吧,你祖母心里有数!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六子,就道:“娘,我回屋了,您早点歇着。” 刘氏点了点头,把身上的袄子拢了拢,道:“我等你爹,你先回吧!” 杜玉娘这才回了东跨院! 如锦早就等着她呢! “你可真是雷打不动啊!”杜玉娘坐了一天的马车,腰酸背痛的,根本不想练功。 如锦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她把眉毛一挑,不客气地道:“像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练功,什么时候才能出师啊!你走出去,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是我的徒弟,要不然我的脸往哪儿摆?” 杜玉娘就道:“你放心,我又不行走江湖,我往哪儿走?再说,别人认识你吗?” 揭人不揭短! 如锦脸色那叫一个黑,像要吃人似的! 事实证明,惹谁都不能惹如锦。当年晚上杜玉娘和如锦过招,被招出去二三十回,胳膊,腿上,就没有一块好地方了! 简单就是公报私仇! 好不容易躺到了被窝里,杜玉娘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身上酸痛酸痛的,她要是能睡着才怪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玉娘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事,她的身体里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啊~” 第二天早上,杜玉娘是被臭醒的。 她人还没醒,却闻到一股子臭鱼烂虾的味道,差点把自己熏吐了。 猛一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上粘乎乎的,仔细一摸,却发现她的脸上,脖子上都是黑色的粘液,不是很多,却奇臭无比。寝衣紧紧的粘在身上,那味道,那感觉,简直酸爽无比! 杜玉娘二话不说,揭开被子就往床下跳,也顾不得穿衣裳,赶紧找水,洗漱。 她洗澡的时候,如锦正躲在被子里偷笑呢! 昨天晚上她就发现杜玉娘的第三层境界渐渐松动,像是要突破到第四层了!说起来,杜玉娘还真是有天赋,明明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武功,年纪又大了,可是学起来却比别人快了两倍都不止。 奇怪啊! 既然奇怪,她自然要探寻一翻了。 一翻摔打下来,倒是把她的第三层关卡给打通了。 她自己没发现,如锦却是发现了。但是她没有提醒杜玉娘这个排浊的事,反正她也是个没有记忆的人,记不住很正常嘛! 就在杜玉娘洗第三遍澡的时候,李氏被惊动了。 “如锦啊,你知道不知道玉娘怎么了?怎么一大早上就洗澡啊!?”还洗了三遍!别再洗秃噜皮了! 如锦平时从来不说话,但是她知道叫李氏,知道喊饿,偶尔李氏问她几句,她也能答上一两个字。 这次,李氏本来是不报希望的,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了。 如锦眨了眨眼睛,歪着头想了想,才道:“尿床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李氏听了如锦的答案,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大笑,笑得情不自禁的弯了腰。 刘氏在一旁摇头,如锦年纪虽然不轻,可是‘智力’就像个孩子似的,她的话也能信?偏偏老太太就是吃她这一套,乐得像个孩子似的。 这一老一小,就是家里的活宝! 想到如锦虽然话不多,但是有她在,婆婆就能得到几分宽慰,刘氏还是很高兴的。对她这个半道上捡回来的小姑子也多了几分疼惜。 “如锦,玉娘是大人了,哪能尿床呢!”刘氏没指望着如锦能听懂,也没指望着如锦能回她的话。 谁都知道,如锦很少开口,只有对着杜玉娘和李氏的时候,才会蹦出几个字来。 哪成想刘氏的话间刚落,如锦居然又回了一句,“不是尿床了,那就是拉了,可臭了。” 嗯,她虽然没闻着那味儿,但是她也经历过啊,排浊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那味儿,比翔都臭。 刘氏呆住了,李氏也唬了一跳,婆媳妇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才转头看向如锦。 “丫头,你说话了?” 如锦暗暗哀叹一声,心想她又不是哑巴,为啥不能说话?这事儿都怪杜玉娘,非要让她装傻子!装傻子就装傻子吧,话还不能多说。 要是以前的如锦,巴不得清静一点呢!与人交流多费事,还要提防他们的各种心思,她这个人,一向是坦坦荡荡的。 想到这儿,如锦的眉毛微微收拢起来,为什么她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过去的事情。比如她知道自己以前练功的时候,也像杜玉娘一样排浊过,而且她好像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最不喜欢的就是算计和阴谋。 明明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为什么当她想顺着这些线索去想自己是谁的时候,真相就像是被一层轻纱罩住了一样,那么的不真切呢? 她又有些头疼了。 李氏见她一直没说话,又好像有些不舒服的样子,就朝刘氏摆了摆手,意思是别在问了。 刘氏点了点头,秦大夫说过,如锦的失忆证很严重,如果她自己想不起来,就不要强迫她去想,也尽量不要提刺激她的事情,这样对她恢复记忆没有帮助,而且还会适得其反。 刘氏和李氏一直都记着这话呢!所以看到如锦脸上露出几分痛苦表情的时候,就打住了话题,而且还悄悄的转移了话题。 “玉娘怎么洗这么半天?” “好像洗完了吧?咦?这是把床罩都拆了?” 杜玉娘可不是把被罩都拆了嘛!她身上的泥垢洗掉了,可是衣服上,被褥上面却是都蹭上了。她一向喜欢整洁,哪里受得了这个啊,当下就把床上的东西都拆洗了,也不管什么过年不过年的。 李氏和刘氏担心她的身体,怕真是哪里不好了,就问了两句。 杜玉娘十分纠结,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该怎么说? 不过,她灵机一动,想到了她的小日子就是这几天,便遮掩了几句。 都是女人,自然明白的。 李氏和刘氏这才放过她了,没再不依不饶的问她缘由,却不赞成她大冬天的洗这些东西。 女孩子很怕凉的,冻着了怎么办? 杜玉娘觉得自己的壮得像头牛,特别是跟如锦学习了功夫以后,全身上下几乎有使不完的力气!不管天气多冷,她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小风一吹就受了凉。 前世她的身子骨很不好,在家里的时候,就有些娇气,嫁到贺家以后,更是把身体折腾得一团糟。先是畏冷,只要吃不对的东西,凉一点胃就会痛,后来她怀着身孕在地地里跪着,差点小产。两个孩子是早产出生,生完孩子她连月子也坐得不安生,落了一身的病,到后来,更是差一点被贺元庚活剐了。 她到了庵堂时,只的是奄奄一息,养了将近大半年的时间,才勉强把身体养好了。只是那时她的身子已经破~败了,就算人已经没事了,但实际上,她的寿数也大大折扣,就算后面没有跟贺家人同归于尽,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突然想起前世的事,杜玉娘的心情也变得糟糕起来。 李氏和刘氏都以为她来了小日子,所以不舒服,也没多想,只说让她休息,不要管前面的事情。 邱大成如今虽然不能上灶,但是打下手的活已经做得有模有样了,煮面切菜更是不在话下。 有他在厨房里帮忙,杜安康也能轻闲一些。两个人配合得非常默契,但也能勉强忙得过来。 杜玉娘也是有一肚子话要问如锦,就没说别的,乖乖的躺好,看起来真的不舒服似的。 李氏一边走一边跟刘氏叨叨,给她冲点红糖水吧…… 杜玉娘的耳力比以前好了不少,听完之后抿唇一笑。等李氏婆媳俩走远了,她才跑去找如锦。 “到底怎么回事!”天知道她看到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时,是种什么心情。她不过是睡了一觉,却硬生生的把自己臭醒了,还有比这个更犯恶心的事情吗? “什么怎么回事?”如锦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杜玉娘。 确实不太一样了。 小丫头原本生得就漂亮,皮肤水嫩透亮,像是没被太阳晒过似的!明明是每天下厨做饭的小厨娘一枚,可是她的双手却是细软滑嫩,没有任何的粗糙感。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丽质? 现在杜玉娘突然到了第三层境界,排浊以后,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似的。 也不对,除了自己本身的听觉,功力变强以外,身体上的改变是一定有的,只是杜玉娘这个排浊,确实有点意思,跟她上次不太一样。 她上次…… 如锦拧着眉头想自己排浊时候的事,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杜玉娘一看她这个样子,就明白到了关键时刻,她又把不该忘的东西给忘了。 说来也真是惨,一个人没有记忆,没有过去,但是却总是被突如其来的片段骚扰,这种滋味儿想想也是怪难受的。 “行了,你歇着吧!千万别硬想,仔细头又痛了。”杜玉娘一边说,一边转身从箱盖上拿下来一个小罐子。 罐子里是她自己做的桂花蜜,如锦特别喜欢,难受的时候泡一杯水喝,甜丝丝的,还带着桂花的香气,人的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杜玉娘给如锦冲了一杯桂花蜜,递到她面前道:“喝几口,睡个回笼觉,一会儿就没事了。” 其实,她也习惯了。 如锦没解释,默默的接过杯子,喝起了桂花蜜。 杜玉娘悄悄的走了出去,回了自己的屋子。她相信,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有什么改变的话,她一定会第一个发现的。更何况如锦也不能害她啊!排浊嘛,肯定就是把不好的东西排出来。 就在杜玉娘东想西想的时候,邱彩蝶来了,她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糖水,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试探着道:“玉娘,玉娘?” 她怕杜玉娘睡着了。 杜玉娘正想事呢,一时没有听到。 邱彩蝶又轻轻的拍了拍门板,“玉娘,你睡了吗?” 杜玉娘这才醒过神来,连忙道:“彩蝶姐,我在呢!” 邱彩蝶这才推门走了进来。 “我听说你不太舒服,是不是受凉了?肚子疼吗?”邱彩蝶把红糖水递给她,“先喝了,我给你灌一个汤婆子去,你抱着能舒服点。” 杜玉娘连忙拉住她,“不用,我没事的。” “赶紧喝了,这可不是闹笑话,真要是凉着了,是要落下病根的。”女人最怕的是什么?寒气啊! 要是得了宫寒之症,可是很不好医治的呢! 杜玉娘欲哭无泪,果然撒了一个谎以后,要用无数个谎言继续圆谎。 她捏着鼻子把药喝了下去,又认命的抱着汤婆子,欲哭无泪。 “彩蝶姐,你要是没事,陪我说会话吧!” 事实上,她现在还真没啥事。 双胞胎由李氏带着。 刘氏一边看六子,一边顺带着帮忙照顾双胞胎。 田氏嘛,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她这一胎特别嗜睡,好像永远没有睡饱的时候,每天基本上除了吃就是睡,但依旧无精打采的。 邱彩蝶特别羡慕田氏,觉得她的娘家虽然不咋地,但是婆家人待她实在太好了!哪有当媳妇的整天睡觉啥也不用干的?她长这么大,真就没听说过! 就算是大户人家吧!当媳妇的也得晨昏定醒啊!每天不给婆婆请两次安,就像是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了似的。 说白了,规矩大过天!这女人啊,在娘家是万般好,嫁到了婆家才是万般难!像田氏这样的,却真的是少之又少。 邱彩蝶十分羡慕。 “我倒是没事,不过只能陪你待一会儿。”家里孩子多,事情也多。邱彩蝶自问到杜家来是干活的,不是来享受的,所以很自觉,没事的时候,宁愿帮忙打扫屋子,也不愿意闲着。 杜家人待她真的很好,就是大成有今天,也全要感谢杜家的栽培。 “好,你能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杜玉娘打量着邱彩蝶,微微皱眉道:“你最近很累吗?怎么感觉瘦了许多?” 邱彩蝶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吗?我能吃能睡的,挺好的啊?!” “不行,你肯定是太累了,没有休息好!反正也过年了,我跟祖母和娘说一声,让你提前放假吧!?” “啊?”邱彩蝶愣了一下,才道:“玉娘,不用,也没几天就过年了,我得坚持到最后呀!” 杜玉娘开玩笑地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自古相思才能让人憔悴。” 邱彩蝶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便飘来几抹可疑的红晕之色,她甚至不也去看杜玉娘,眼神也是飘忽着。 杜玉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下子坐被窝里坐了起来,脸上带着笑问道:“真的啊?彩蝶姐你跟我说说啊,他是哪家的后生,我帮你掌掌姐。” 这种事情要怎么说? 况且…… 邱彩蝶只道:“你别胡说……” 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被猜中了心事,怕被人打趣。 杜玉娘没多想,笑呵呵地道:“哎呀,这可是件好事,婶子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邱彩蝶觉得纳闷,就算她有喜欢的人了,可是人家未必会喜欢她啊,玉娘这么说,倒像是他和她一定会有结果似的。 悄悄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是偷偷摸摸的吗?万一不成,只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杜玉娘像是猜中了她的想法似的,当下道:“彩蝶姐,你知道不知道自己长得多好看?你那么能干,又漂亮,哪个男人娶了你,可当真是好福气呢!” 邱彩蝶暗想,是吗?真的吗?她一边想着那人会不会也这样想?会觉得自己长得漂亮,能干吗?一边又觉得,像他那样的人,又怎么能看得上自己呢! 况且,有珠玉在前,只怕旁人都能了鱼眼珠子了吧。 邱彩蝶越想越难受,偏偏不敢在杜玉娘面前表现出来,只道:“你就是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我带孩子去。”说完就起身道:“我走了,你好好歇着。” 邱彩蝶逃似的离开了杜玉娘的屋子。 杜玉娘皱眉,方才邱彩蝶是怎么回事? 先是小女儿家的娇羞之色,随后又是忧心忡忡的,到最后,脸色都不太对劲了。 是因为提到了她有心上人,所以她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杜玉娘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小腹坠坠的,紧接着某处的神经开始抽抽,再然后,一股暖流突然而至! 得,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杜玉娘连忙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收拾,万幸的是她反应够快,衣服没有弄脏,她还可以继续穿。 杜玉娘这回是真的有些没精打采了,不过她等了半天,腰酸肚子痛的感觉也没找上门来。 她有点奇怪。 以前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不由自主的发蔫,身体上的不适像是被扩大了好几倍似的。 现如今,竟然好了吗?这也太奇怪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打算 杜玉娘想,或许就是因为跟如锦练了武功的关系,所以她的身体才会越来越好,连特殊时期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对她来说,是个非常好的消息。都说习武能够强身健体,看来是真的啊! 而且啊,她发现自己的力气明显比以前大了很多,而且她现在会打拳了呢! 杜玉娘越想越开心,决定以后都不喊苦累了,一定把功夫练好!就算不能像如锦那么厉害,但是最起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万一真遇到点什么事儿,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不过,彩蝶姐的心上人到底是谁啊!? 她年纪也不小了,要是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还是应该尽快张罗亲事才对!再拖两年,她都二十了,可真就要变成老姑娘了。 邱彩蝶绝口不提那个人,是害羞了,还是觉得自己的条件不好,不敢开口。 毕竟她有一个身体不大好的母亲,还有两个弟弟,论家里的条件来说,确实差了点。但是彩蝶姐能干啊!她那么善良,谁把她娶回去,可是享福了呢! 杜玉娘越想越着急,可是这是人家的私事啊!况且彩蝶姐的自尊心那么强,估计也不想让别人掺和她的事情吧?知道了,可能会不自在。 要不,今年过年的时候,多给彩蝶姐几块料子吧,让她做新衣裳! 嗯……她要是不要怎么办? 杜玉娘苦恼起来。 转眼就到了二十五那一天。 天刚亮,杜河清就动身了,准备去接杜小枝和杜小碗这小姐俩。 马车是昨天就雇好了的,到了约定好的时间,车夫就停在胡同口等着了。 杜河清吃完了饭,穿上厚皮袄子,背上一只小小的褡裢,坐着马车往水渠县赶去。 这个时候,街上行人非常少。 杜玉娘的小日子也过去了,她早起帮家里做事,先是将一大家子的早饭做了,随后又帮着铺子里切料。 这个时候许多人都返乡回家过年,所以来往客流量非常大,食铺和酒楼的生意也很火爆。 用不了几天,这种火爆就会变淡,街上的人流也会变得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孩子们的欢笑声和鞭炮声。 杜玉娘一边和面,一边期待起来。 杜家小院也很快热闹起来,李氏,刘氏相继起身,两个孩子也闹腾起来了。 杜安盛飞快的洗漱,先生已经给他们放假了,要等过了初八才开始复课。 虎子很爱读书,但是毕竟还是个孩子,性子又很活泼,平时玩的时间不多,所以还是很期待放假这件事情的。 哪个孩子不盼着过年啊!所以他这两天特别精神,早上起得也早,完全没有要睡懒觉的意思。 书读得多了,人也懂事了不少,还知道帮忙做事,这样的孩子哪个长辈不喜欢啊? 杜家人的新衣都已经做好了!全家老少都是从头到脚置办了一身,罩衫,新袄子,坎肩,新棉鞋,就等着过年的时候穿了。 年货已经备齐了,写对子和福字用的红纸也准备好了。每年杜家都是到街上买对子,但是今年有所不同。杜安盛的毛笔字已经有模有样了,所以家里人一致决定自己裁红纸,让虎子写对子。 杜安盛觉得自己现在身担重任,所以没事的时候就躲在屋里练字,不想写对子的时候出丑。 全家人吃过早饭以后,就各忙各的地了。到了年根底下,事情实在太多了。 不光是杜家有了过年的气氛,家家户户,大街小巷全是年味儿,炊烟里似乎也带着几分不同以往的气息,让人觉得陶醉万分。商贩们的叫卖声特别欢快,能传出好远好远,杜玉娘在灶间里做饭,都能听到街上传来的热闹声。 真好! 家人都陪在她的身边,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多热闹。 杜玉娘一边想一边勾了勾嘴角,心情很好的样子。 要不是厨房里还有别人,她都想哼哼曲子了。 杜安康凑到她身边问她,“玉娘,今天咱们卖什么菜?”杜家小炒,每天限量提供两个,销售火爆,因为很可能你犹豫一会儿的工夫,菜就没了。 杜玉娘想了想,突然道:“做红烧肉吧?”昨天送来的五花肉,肥瘦相间,油厚膘肥,拿来做五花肉最合适不过了。 杜安康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了,红烧肉他也做过,但是火候和味道都不及玉娘做的。而且他做的红烧肉,无论色泽,口感,都很一般,打不出名头。 杜安康也不知道为什么,别的菜他都做得挺好的,但是到了红烧肉这块,他就像遇到了阻碍似的,总也做不出那个味道。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你把肉洗净切出来,我来做,你打下手,看一天总该能看出点什么来吧!?” 杜安康忙不迭的点头,收拾五花肉去了。 红烧肉可不是快手菜,准备起来颇费工夫,杜玉娘想着,今天就做二十份,多一份都没有。 越是糟蹋,稀有的东西,人们才越会趋之如骛,菜也是一样的。 好吃的东西,人人想吃,但是只有二十份,吃不到,会怎么样呢? 杜玉娘越想越开心,不过,这个道理也是前世师傅告诉她的!师傅做的素菜,当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菜。可惜山上无乎无肉,有许多菜,她只听过做法,并没有亲自看师傅做过,否则的话,她的厨艺应该会更好才是。 杜玉娘一边做菜,一边想着前世的事,神情无比认真。 她做的菜,都是最大制度保持了食材本身的味道,讲究搭配出彩,所以即便是家常小炒,也能吃出高级感来,仿佛在吃大酒楼的菜一样。 做菜最难把控的则是火候。 杜安康有些菜做不好,就是因为掌控火候的本事还不到家。 杜玉娘做的红烧肉软烂弹牙,色泽油亮,咸鲜香滑。那香味儿离着老远都能闻到,勾得人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将做好的红烧肉分别盛到敞口小砂锅里,添上汤汁,放在灶上用小火煨着。有客人点菜的时候,就直接把小砂锅端出去。 杜玉娘看着那比普通饭碗大不了多少的小砂锅越想越美,心想还是她有先见之明啊,早早的定了一批这种小砂锅,不然的话,就要用普通的盘子来装肉了。那样一来,用不了多长时间肉就会凉了,汤汁凝结以后,会变得非常油腻,而且肉质表面也会微微发硬,降低口感。 “玉娘,你说这肉不能一直在灶上煨着吧!要是没人点,这不都炖干锅了嘛?” 杜玉娘就笑,“你急得什么?” 兄妹俩正说话呢,就听邱大成隔着帘子道了一声:“杜大哥,杨大哥来。” 这个杨大哥,必是杨峥无疑。 杜玉娘突然就有了一个好主意。 “哥,你等着,这红烧肉啊,很快就会卖光的。”杜玉娘一边说,一边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来的人果真是杨峥,正在柜台前跟马二喜说话呢。 “杨大哥,你吃饭了没有。” 马二喜还是很有眼力见的,连忙躲到一旁去了。 杨峥只道:“早饭吃过了,这午饭……”还不到时候吧! 杜安康也走了出来,跟杨峥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没事,我做了红烧肉,想给人尝尝。”杜玉娘让杨峥坐到比较明显的位置,道:“你等会啊!” 杨峥看了杜安康一眼,杜安康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她的打算。 杜玉娘盛了一碗米饭,又拿了一份红烧肉,装了一碟子泡菜,亲自端了出去。 砂锅的盖子一打开,红烧肉的香气便飘了出来,使劲儿往人的鼻子里钻,勾得人饥肠辘辘,口水直流。 杨峥本来是不饿的,可是闻到这个肉香,哪里还忍得住,当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来来往往的人群似乎也闻到了肉香,顺着味儿就找过来了。有熟客看到杨峥在吃红烧肉,便知道杜家这是又出亲菜了,当下也点了红烧肉,点了米饭和别的菜。 没过多久,就到了用饭的高峰散,店里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有熟客往柜台后面挂流水牌的地方看去,却发现今天墙上的红纸只有一张,上面写着酸菜炒粉条。 难不成另一道菜已经卖完了?这也太快了吧? 把菜名写在红纸上,贴在店里醒目位置的主意,还是虎子想的呢!杜玉娘觉得挺不错的,也挺新鲜,就照作了。 所以经常来杜家的人都知道,红纸上的菜名,就是今天能吃到的小炒。可惜今天就只有一张红纸了! “今天就一道菜吗?” 陶庆山摇了摇头,“还有红烧肉,卖光了!” 旁边有一桌客人吃到了最后一锅红烧肉,就扭过头来说,“一共就二十份,我抢到最后一份。不瞒你说,真的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红烧肉了,那肉特别软烂,好像所有的汤汁都被收进去了似的,哎哟,真的……” “就二十份,没了吗?” 陶庆山摇了摇头,“您点别的菜吧!” 那位客人似乎对酸菜炒粉条这样的菜不是很感兴趣,当下点了一份什锦鲜味面,又点了猪头肉和酸萝卜。 陶庆山不敢怠慢,小跑起来。 之前还担心红烧肉卖不出去会干掉的杜安康,这会儿笑得像朵花似的。杨峥那碗红烧肉端出去没多久,剩下的十九碗红烧肉就被抢购一空了。 食客们吃得非常高兴,可惜就是太少了,很多人都没吃到。 “玉娘,咱们就不能多做一点吗?” 就二十份,不够卖啊!有钱都不赚吗? “钱是永远赚不完的,物以稀为贵,菜也是一样的道理!越少,越显得珍贵嘛!接下来直到过年都不卖红烧肉了!非得馋他们这些人一下子不可。等过完了年,咱家这红烧肉就正是写个牌挂到墙上去,一准儿成招牌。” 杜安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朝着杜玉娘竖起大拇指,一副十分佩服的模样。 “不过,哥,这菜你得赶紧练,总不能一直让我做吧!?”将来她不在家了,他找谁做红烧肉去。 杜安康一个劲儿的点头,“你放心,我肯定用最快的速度把它学会。玉娘,你多指点我,可别嫌烦!” 杜玉娘点头,“我歇着去了,这儿交给你了!” “杨峥在前头呢,你不招呼一下?” 杜玉娘这才想起来,忙不迭的往前面去了。 杜安康摇了摇头,这丫头,平时看着挺稳重的,一遇到杨峥多少就有点失态。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吧。 饭点一过,铺子里就清静不少,杨峥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喝着杜玉娘煮的山楂茶,简直不要太惬意。 杜玉娘走过去问他:“你怎么得空了?家里都收拾完了?” 杨峥道:“嗯,早就收拾完了!” “你怎么瘦了?这几天没好好吃饭?” 杨峥就笑,“我和胡大哥都是对付一口,做出来的东西勉强能吃。”跟玉娘做的东西比起来,他们做的东西简直就是猪食!要不是有腊肉和酱菜撑着,他们早就挺不过去了。 杜玉娘笑,突然听到后院有动静,她愣了一下,才道:“肯定是我爹回来了。” 杜河清把人接回来了,杜小枝和杜小碗进了门以后,就一直十分忐忑。等发现家里人并不排斥她们,反而真心真意的欢迎她们时,小姐俩忍不住眼窝发酸,差点掉下泪来。 这才是家的感觉啊! 杜河清知道李氏有话要跟两个孩子说,他扭头就往前面来了,看到杨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陪我喝两杯!” 爷俩往那一坐,天南地北的还真能聊到一起去! 杜河清主要是怕怠慢了胡咸,杨峥一个人过来了,把胡咸扔老宅那儿,算是怎么回事。 结果杨峥告诉他,那是自己人,不用太客气,况且家里有吃有喝的,不要太舒服。 杜河清心里就有了成算! “他打算在哪儿过年,今儿他姐夫还跟我问起他呢,说是让我给他捎句话,让他回去。” 杨峥摇了摇头,“胡大哥自在惯了,怕是不会回去的。” 杜河清点了点头,又问:“你呢?” 杨峥只道:“我回五岩镇过年,新家嘛,过年得有人气!”更主要的是,那里是他和玉娘的家啊! 第四百九十八章 经过 老人们都说,新买来的房子,新盖的房子,最好不要空着。特别是过年的时候,一定要住人,要有烟火气,这样房子里才有人气。 说来说去,不过是一种人们对新生活的期盼罢了。 杨峥以前特别不信这些,他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一身的煞气,什么讲究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用。 但是现在为了杜玉娘,他愿意去做那些看起来很好笑的事情,只是希望玉娘能过得顺心顺意。 所以今年他要在帽儿胡同过年,把他们的家烧得热热的!过完了年,他和玉娘成亲的日子也就能定下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玉娘就回住到那个家里,成为女主人的。 杨峥想到这儿,心里更是一片火热,恨不能让时间过得再快一点。 这个时候杜小枝姐俩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两个小姐妹这一路上都在忐忑不安,真正回到杜家以后,熟悉的环境,亲人们的善意感染了她们,她们这才算是放松下来。 杜小枝把为家人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 她们也没有什么钱,就利用自己的手艺,做了一些针线活,算是表达自己的一翻心意吧! 给李氏做的,是一条石青色的抹额。用的是绸缎料子,针脚整齐细密,上面绣了两只栩栩如生的仙鹤,有长寿之意。 “祖母,我们也实在能力有限,只能做些针线活来孝敬您了。”这些东西本来应该过年的时候再拿出来的,但是杜小枝想,她们是一家人,自己是什么情况,祖母和大娘,大伯也应该一清二楚才对!所以这些东西什么时候拿出来都是一样的,还不如早点拿出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 李氏摸着那条抹额,爱不释手,这可她孙女亲手给她绣的啊!孩子的心意,比什么都重要呢! “好孩子,你真是有心了。” 杜小枝惴惴不安:“祖母,我和小碗也实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那做抹额用的绸缎,还是她们绣坊里废弃的布头做的。 杜小碗也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虽然她们有些银子,但是那些银子太少了,根本不够买礼物的。而且当初她们离开镇子的时候,大伯母还塞给她们一笔钱,姐姐说那笔钱是她们安身立命的钱,不能动! 这样一来的话,她们欠大伯一家的就太多了,用银子买来的礼物,怎么可能表达她们的感激之情呢! 杜小碗越想越觉得,大姐的话很有道理。大伯,大娘都是好人,他们不会在乎礼物值不值钱,只会更珍惜她们的心意吧! 杜小碗有些忐忑,但是她相信大姐的话。 李氏只道:“这抹额啊,是祖母见过最漂亮的抹额了!祖母很喜欢。” 杜小枝和杜小碗十分感激,杜小枝又拿出给杜河清和刘氏做的鞋袜。 杜小枝的手艺是非常不错的,要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被胡秀英一眼相中留了下来。在绣坊待了几个月以后,杜小枝的手艺又有了明显的进步和提高。她做的鞋很漂亮,大小也是合适的,特别是刘氏的那双鞋,鞋面上绣着五蝠捧桃的图案,寓意也是极好的。 刘氏真的很喜欢,捧着赞叹了好一会儿,“小枝啊,大娘真是谢谢你,你这手可真巧,瞧瞧这蝙蝠,绣得当真是活灵活现,看着还带着几分俏皮似的。 袜子的针脚也特别细密,穿着一定特别舒服。 刘氏忍不住叨叨,“小枝啊,你这袜子做得可真好,边角的地方一点棱角都没有!”这样的袜子穿起来,肯定更舒服。 杜小枝被刘氏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大娘,我也就这点本事了。” 刘氏便道:“你当这是件容易的事情啊?天底下会缝缝补补的女子有多少?可不是谁都能吃这份手艺饭的。” 李氏见刘氏说得真心,心里也十分欣慰,大儿媳妇到底是个识大体的,这么多年下来,就没办过糊涂事!瞧瞧她现在对两个孩子这热络劲,谁能想象之前二房人做过那么多错事?换了个心眼少的,还不得把那点恨意,都转到两个孩子头上。 李氏越想越满意,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家合万事兴,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杜小枝又把给六子,双胞胎,做的虎头鞋和虎头帽子拿了出来。鞋底很软,鞋邦却是微微有些硬,孩子们穿上以后,可以很好的固定脚踝,学走路的时候才不容易摔倒。鞋面上的老虎图案栩栩如生,带着几分可爱,还有一对小耳朵,十几根胡须。 桃溪镇这一带有给小孩子穿虎头鞋,带虎头帽子的习俗,老人们认为孩子魂魄轻,需要戴点能辟邪的东西压着,虎头鞋和虎头帽子就是最常见了。 杜小枝的手艺,真的是非常高超,虽然不能跟绣纺的大师傅比,但是已经非常出色了!像李氏,刘氏这样做了一辈子针线活的妇人,是没有办法跟她的手艺比的。 这几样东西,可是送到刘氏的心坎里去了。而且杜小枝把尺寸掌握的很好,三个孩子正好能穿。 “娘,您看这虎头鞋做得多好!还有这帽子!”刘氏满心喜欢,“真是要谢谢小枝了,你想得真是周到!” 杜小碗连忙道:“大娘,我也帮忙了,我也帮忙了。” 刘氏笑得更加畅快,“好,知道我们小碗也是好样的!以后啊,一定比你姐姐更厉害。” 杜小碗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她好想变得比大姐厉害啊!因为这样一来,她的工钱自然就涨了。可是,大姐那么厉害,她做不到怎么办? 大伙儿瞧见她这般纠结的模样,都笑了起来。 杜小枝又把送给虎子的坎间,送给杜安康和田氏的鞋都拿了出来。最后,又拿出一件红色的交领吉服! 那件衣服是大红色,但并不是喜服,是新娘子成亲头一年,在一些节日里穿的吉服。 当地有风俗,新嫁娘成婚第一年,每当遇到端午啊,中秋啊这种节日,就应该穿上红色的吉服。虽然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是期盼无疑都是美好的!谁也不知道这种风俗是从何时传下来的,但是几乎所有人都遵循了这一风俗。 杜小枝秀的这件吉服,是非常漂亮的,展开来便有眼前一亮的感觉,裙子是略微收腰的,下面是那种含蓄又不失风情的小裙摆。袖口处绣着小朵的蔷薇花,可以说是画龙点睛之处。 很好看的一件吉服,不会太夸张,也适合杜玉娘的身份。 这一件,可比之前刘氏给杜玉娘准备的那一件漂亮多了。 “啧啧!”刘氏轻轻的摸了摸,“娘,您看这吉服~”口气里全是佩服。 李氏也很欣慰,一家人就应该这样,诚心诚意的对待对方,而不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 “小枝,你有心了!大娘替玉娘谢谢你。”这料子极好,显然不是什么便宜货。 杜小枝只道:“我都听说了,大娘,恭喜你了!一会儿见了玉娘,我还要当面恭喜她,谢谢她之前对我们的照顾。” 能到李家的绣坊做事,说起来全靠杜玉娘。要不是她的未婚夫认识胡咸,她们根本没有办法在那么仓促的情况下,找到容身之处。 李氏略有些忧心地看了刘氏一眼,刘氏瞧见了马上心领神会。 估计老太太是想跟二个丫头说她们爹娘的事。 “娘,我去把东西给招娣送去,顺便看看她怎么样。”刘氏找了个借口,又对这小姐俩道:“你们可千万不要拘束啊,这就是你们的家,等会啊,大娘给你们准备好吃的。你们先陪祖母说说话,啊!” 杜小枝敏锐的觉得祖母是有什么事儿要单独跟他们说,杜小碗却是浑然不觉,还乖巧的点了点头。 等刘氏走后,李氏便让杜小枝和杜小碗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祖孙三人脱了鞋,盘腿坐到炕上,气氛微微有些沉重。 “小枝啊,你呢,也不小了,有些事,祖母得让你知道。还有小碗,你也是大姑娘了!得学着坚强。你们姐俩总得嫁人,将来相互扶持是好事,但是自己本身也要立得住才行,否则的话,就算婆家人良善,你们也未必能把日子打理好。”李氏说到这里,脸上突然带上了几分严肃的气息。 杜小枝心里咯噔一声。 “我们明白的,祖母……”杜小枝嘴里有淡淡的苦味,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您说吧!”她已经准备好了,也挺得住。 李氏叹息了一声,才道:“你们俩走以后……”李氏从老赖子如何见财起意,杀人枉法之事讲起,紧接着便讲道张氏听了杜安兴的撺掇,要把杜小枝嫁过去做媳妇的事儿。到最后又讲到杜河浦和张氏被下了大牢后,杜安兴对此不闻不问,最后也被抓进去的事。 李氏讲得很详细,甚至讲到杜安兴要卖祖产,却找不到房契,最后杜河清是如何拿了房契,将杜河浦夫妇救出来之事。 “丫头啊,你可别怪你大伯和大娘啊!他们要是不这样做,咱们家的祖产就真的要易主了!这东西要是落到杜安兴那个畜生的手上,不出几天就得败光了!” 杜小枝这会儿听得泪流满面,咬着牙暗恨! 糊涂啊!这世上,真的再难找像爹娘那样糊涂的人了,怎么就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害到这步田地呢! 杜安兴简直就是猪狗不如!竟然宁可父母坐牢,也不拿银子捞人, 杜小碗已经泣不成声了,她是大姑娘了,三观也与杜小枝差不多,明白爹娘,大哥为何那样的坏! 李氏惆怅地摇了摇头,道:“贪心不足啊!杜安兴好逸恶劳,让你娘给养歪了!你爹呢?耳根子软,但凡是那娘俩说的话,就没有他不信的!以前啊,我守在他近前,还能帮着他点,哪知道后来……” 李氏越说越恨,也怪她啊,当初怎么就同意老二娶了张氏这个搅家精呢!可当时那种情况,老二要是不娶张氏,兴许就会被张家告到衙门里去! 唉,孽缘啊! 杜小枝擦了擦眼泪,“祖母,那我爹娘现在……” “你大伯把人接出来以后,就近找了个小院安置他们,还给他们找了一个大嫂,帮忙做饭,洗涮侍候他们。”李氏道:“你大伯走的时候,给他们扔钱了!是留着他们日后吃喝,看伤,生活用的,二百两,不多,可也不少了。” 杜小枝连忙道:“大伯也是仁至义尽了!是我爹娘不争气!” 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 大伯给的那二百两银子,足够一个五口之间省着用四五年的了! 李氏见她通情达理,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孩子是个好的。 “后来呢!?” 李氏就道:“本来你爹已经有些悔悟了,想着养好伤以后,用你大伯给的这笔钱做点小生意,或者再找个地方置几间屋子,买几亩田,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可是没想到,你娘把那些钱卷跑了,不知所踪!” 杜小枝目瞪口呆,她想过好几次可能,却没有想过张氏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祖母没有必要骗她! 杜小枝的嘴唇微微抖着,眼泪一个劲儿的掉,“她拿钱是想去捞杜安兴吗?”毕竟在张氏眼里,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李氏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杜小枝露出几分坚毅的神色来,一本正经地道:“祖母,您就告诉我吧,我挺得住。” 李氏看看杜小枝,又看看杜小碗,才道:“你大哥在牢里被老鼠咬了,得了鼠疫没挺过去,人没了。” 杜小碗听了这话,一脸的惊愕,连反应都没有了。 杜小枝听了,则是又想哭,又想笑,心情复杂。 这叫什么?这叫恶有恶报啊! 你混蛋,你害自己的兄弟姐妹,对长辈不孝,赌钱,败家! 到头来怎么样?还不是遭到报应了! 当真以为老天爷是瞎的吗? 杜小枝欲哭无泪,干巴巴的问道:“后来呢?” 李氏叹气,“还能咋办?人死为大啊!”就把杜河清给杜安兴收尸,又操办了他的后事等事情都说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恶梦开始 娘把钱卷跑了,大哥死在了牢里,就剩下一个爹,似乎还正常点,但是也没了踪迹。 家破人亡! 这四个字,简直有千斤重,一下子压在了杜小枝的心上。 杜小枝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杜玉娘刚想进屋,就听到了杜小枝压制的哭声!小碗那小丫头也跟着哭,姐妹俩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但是根本忍不住。 大概是觉得快过年,她们这样哭很不吉利,想忍着却又忍不住,所以才会这样吧! 杜玉娘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二房的人再可恨,可毕竟是她们的爹娘,至亲啊!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呢!恨是有的,更多的则是无奈和害怕吧! 这下子,她们真是无家可归,无父无母了!以后的生活只能靠自己不说,婚事只怕也成了难题了。任谁听到两个人的家里是这样的,恐怕都不敢娶吧! 杜玉娘的心微微揪了起来,前世这小姐俩的命运如何,她根本没有关注过。只不过上辈子杜安兴当过一阵子呼风唤雨的人物,张氏过得别提多滋润了,当然也不会卷钱跑了。 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杜玉娘听到李氏安慰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见杜小枝和杜小碗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想了想,最初还是退了出去,去前边找杨峥去了。 这个时候进去,太尴尬了,还是过一会儿再说吧! 杜河清喝了一些酒,借着酒劲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从他小时候讲起,一直讲到老爷子过世,他长大成人,孩子们调皮捣蛋之类的等等。 也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他的神经,杜河清喝了一点酒以后就变得絮叨,杨峥面不改色的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的还搭两句话。杜安康是哭笑不得,劝了好几次,杜河清说什么都不肯回后面休息去。 还是杜玉娘来了,才把他劝走了。杜安康松了一口气,觉得到底是小妹厉害一些。 杜安康把杜河清送到后院以后,就一头扎进了灶间里,准备自己动手试做一下红烧肉。 邱大成在他身边打下手,顺便也跟着学习一下。 饭点一过,食客们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大家都想着要在过年前回到家里,没有人愿意在路上耽搁。 面馆清静下来,杜玉娘就坐到杨峥对面跟杨峥说话。 马二喜和陶庆山很识相的躲到了一旁去。 “我爹烦人不?”杜玉娘眼睛笑得弯弯的,伸手拿过茶壶来,给杨峥倒了一杯茶。 杨峥唇边有淡然的笑意,“烦什么烦,那是你爹。”说老丈人的坏话,他可不敢啊! 杜玉娘就笑,知道杨峥不会说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起了想要逗他的心思。 “玉娘,我有事儿跟你说。” 杜玉娘见他突然有些严肃起来,心里当下一紧。 很重要的样子,是什么大事?难道跟他们成亲的事情有关?是他义父反悔了吗? “什么事?”杜玉娘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杨峥稍稍往她近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老爷子的坟,有人动过!” 这句话对于杜玉娘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忍不住到吸了一口凉气,接着死命地咬着牙,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声来。 祖父的坟被人动过? 这太骇人听闻了!是什么人要对逝者不敬?要去动逝者的坟墓? 杜玉娘惊魂未定,想了几遍都没想明白。或者说,她现在整个人脑袋都是乱的,根本想不明白。 “杨大哥,你是怎么发现的?” 杨峥也没瞒她,就直言道:“我上次不是帮你爹取过房契吗?所以我知道老爷子的坟在哪儿!我想着快过年了,你们回去以后肯定是要去看看老爷子的,就想和胡大哥先收拾一下,免得太荒凉了。” 如果不是听说了之前的事,杜玉娘现在的心情可能会十分甜蜜,杨峥是真的把杜家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才会在这个时候想着把祖父的坟茔打理了下。只是现在不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不是她感动的时候,她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想要去动祖父的坟! 杨峥见杜玉娘还算平静,就继续道:“我发现老爷子的坟似乎被人动过,上面有些土是新的,而且从颜色和气味上判断,应该是翻出来的土。” 杜玉娘懂他的意思,连忙问道:“那我祖父的坟有没有事?” 杨峥摇了摇头,“翻到一半儿,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继续下去。”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归位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杨峥道:“昨天,所以我今天过来跟你说一声,这不是小事,应该和叔,婶子说一声。” 杜玉娘十分担忧,“杨大哥,那些人会不会不死心,再去?” 杨峥点头,“有这个可能!” 杜玉娘可愁坏了! 她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祖父当年下葬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值钱的陪葬品,这些人是想干什么? “你知道那些人是谁吗?有没有可疑的人?” 杨峥就道:“按道理说,不应该是那些土夫子。” 两个人想到一起去了,盗墓的一向专门盯着那些年代久远的大墓,或者是有钱人的墓。谁会把脑筋动到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身上?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啊! 不过,杜玉娘很快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前世贺元庚为什么费尽心机娶她?可是娶了她以后呢?何曾好好待过她? 杜玉娘突然想起那年贺元庚突然怒气冲冲的踹门进了屋,二话不说掐住她脖子的模样来。 当时他双眼赤红,五官都扭曲了,恨不能当场把她掐死似的。 在此之前,贺元庚对她一直很好,杜玉娘觉得她即便是做妾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贺元庚喜爱的人是她,不是高氏。 后来她有孕了,贺元庚对她越发好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变得很厌恶自己,就在那次差点掐死她以后,贺元庚便再也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她前世的恶梦,从那一天便开始了。 第五百章 一肚子话 杜玉娘想起前世的事,又想起之前杨峥跟她说过的那些江湖传闻,心里多少有了猜测。 杨峥见她冷静了下来,眼神也像以前那般恢复了清明,才又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吗?” 杨峥伸手敲了敲桌面,这件事他没有证据,否则的话也不能放任到那些人留到现在! 背后的人一日不揪出来,那父子俩就不能动。可恨他们居然把心思打到了玉娘的头上! 杜玉娘点了点头,俏脸上带着几抹寒霜,“那件事是真是假,咱们并不得而知,但是他们想要打扰我们的生活,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什么江湖传说,富可敌国的宝藏,也许这都只是子虚乌有的传闻罢了!贺家人凭什么认定那笔宝藏就在他们手里!他们要是真有那么多钱,还至于起早贪黑的卖面挣钱? 杜玉娘压抑自己的怒气,悄声对杨峥道:“我爹娘也知道一点这个事儿,我想,瞒是瞒不住的,还是得跟他们说说。” 这是在征询杨峥的意见呢! 杨峥只道:“自然要说的,不过委婉一些!让家里人多点防备是好的。” 杜玉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便道:“杨大哥,谢谢你。” 杨峥悄悄握了握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净说胡话,你我还用提这个谢字?你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 他们早就不分彼此了。 杜玉娘哪想到像杨峥这么冷清的人,也会突然说起情话来,虽然这个情话是低配版的,但是对于杨峥来说,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马二喜和陶庆山远远的看着这一幕,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得出来两个人的感情很好。 “玉娘跟未婚夫的感情可真不错。”马二喜捅了捅陶庆山,“是吧?” 陶庆山这个人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平时话少,也不太喜欢跟别人掺和。这次听完马二喜的话,居然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赞同了, 不容易啊! 马二喜跟陶庆山都不再往那边看了,当伙计的,得有点眼力见!人家小两口亲亲热热的,他们一直盯着算是怎么回事啊! “杨大哥,要不你先回去?你瞧我爹喝多了,我两个堂姐今天才到,家里人情绪怕是不太稳定。这个时候知道了这事儿,只会乱中出错。明天我得个机会跟我爹说,争取早点回去过年。” 杨峥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回去倒不着急,一切正常就好,免得打草惊蛇。”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除了靠近得杜玉娘,旁人倒也听不到。 杜玉娘秒懂,那些人贼心不死,没准还要来呢!又或许人家埋了眼线在附近,万一他们有什么不对劲,对方就会有所察觉,说不定瞬间改变计划,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我明白了。” 杨峥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别担心,万事有我。” 杜玉娘有些害羞,但是却没有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杨大哥,你要小心。” “放心就是!你最近不要上街了,等着我。” 等着他? 杜玉娘不太明白,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眼里装着满满的深情和期待。 杜玉娘突然想起初三他义父要来的事,脸上一下子烫了起来。 杨峥笑了笑,才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按着原计划回来就好。” 杜玉娘点了点头,又问他:“你和胡大哥在哪儿过年?胡大哥要回水渠县吗?” “他回不回去,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是要在咱们的家过年的,新房子,过年要暖暖锅。” 咱们的家! 这四个字狠狠地砸进杜玉娘的心里,荡起一波又一波的水花,甜得齁嗓子。 杨峥见她不说话,知道她是害羞了,就道:“我走了。” 杜玉娘连忙起身送他,直到杨峥出了门,站在街上冲她挥手,她才转身回了铺子。 到了下晌,食客越发少,天空洋洋洒洒的飘下雪花来。 杜玉娘跟杜安康商量,“关店吧!让他们早点回去!”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店里的伙计。 杜安康点了点头,在店里巡视了一周,没发现什么有纰漏的地方,才点了点头。 “行了,你们俩早点回去吧,店里没人,一会儿雪大了不好走。” 马二喜和陶庆山都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挂到后面去了。 杜玉娘把店里卖剩下的猪头肉切成三份,将一份稍微多一点的,留给了邱氏姐弟,剩下的平均分成两份,一份给马二喜,一份给陶庆山。 这两个人,一个是净身出户,没屋没田,全靠马二喜这点工钱养家糊口。 一个是家里落魄了,从外地投靠亲戚过来的,毕竟是人在屋檐下,日子想必也不太好过。 所以平时铺子里有什么剩下的东西,杜玉娘都很大方给他们打包带回去。 “呶,一人一包,猪耳朵,拿回去打打牙祭吧!” 马二喜脸上挂着喜色,连忙接过来,向杜玉娘道谢:“谢谢大小姐。”这下子儿子和媳妇又能改善一下了。 “胡说什么,都说了不要乱叫。” 陶庆山也把东西接过来,朝杜玉娘点了点头,“谢谢。” “要下雪了,回去慢点啊!” “唉,少东家放心吧!” 杜安康刚把两个伙计送走,邱大成姐弟俩就过来了。 “大成,这个你们拿回去。” 邱彩蝶只道:“你看你,还是把我们当外人。”就是觉得很烫手。 杜玉娘只道:“都是卖剩下的,要是真把你们当外人,我能给你们。” 姐弟俩也实在没辙,只好拿着,“谢谢你,玉娘。” “谢啥啊,快走吧,一会儿雪下大了。”杜玉娘递给邱彩蝶一把伞,道:“回去当心些,别冻着了。” 邱彩蝶又道谢,这才跟邱大成一起离开了。 杜安康关店,上门板。 兄妹俩这才回到了后院。 这会儿杜小枝姐妹俩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虽然还是看得出来哭过,但是眼睛里已经有了开心的模样。 杜河清还睡着,也不知道他是高兴过头了,还是真累了。 杜玉娘一看这样,只好暂时把肚子里的话咽下去,准备做晚饭。 第五百零一章 好好活下去 家里这么多人,又到了年根底下,杜玉娘当然要大展身手,好好做一顿饭了。 有杜安康,刘氏帮她打下手,她做饭的速度也会大大提高。 灶间里温暖如春,灶台上放着两个大蒸屉,一只蒸屉里蒸的是馒头,豆包;另一只蒸屉里准备蒸四喜丸子。 四喜丸子这道菜,寓意美好,用料讲究,做法也相对复杂一些。 但是这是杜玉娘逢年过节必做的一道菜。 七肥三瘦的五花肉剁成肉馅,将鸡蛋的蛋清与蛋黄分离,放入一到两只蛋清。把钱家送来的莲藕剁碎放到肉馅中,加入葱姜末,少许盐,胡椒粉,淀粉,少许清水。 “搅馅的时候,要拿筷子朝一个方向搅,不停的搅,直到搅上劲儿。”杜玉娘一边讲一边做示范,最后把给肉馅上劲的活计交给了杜安康。 等肉馅能搓成型了,杜玉娘便将油烧热,将肉丸子搓成婴儿拳头大小,等油温上来了,把丸子放进去炸。给丸子过油,是定型,炸至丸子两面金黄的时候,就可以捞出来控油了。 用葱姜爆锅,加入料酒,酱油和高汤,放入炸好的丸子大火烧开,转小火煮至汤汁收干,最后再将丸子放到蒸屉上蒸大约一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等丸子蒸熟以后,把汤汁倒出来,勾芡一下再浇在丸子上就可以了。”杜玉娘一边说一边道:“我去处理别的菜,哥,你看着点时辰。” 杜安康嘀咕道:“这也太麻烦了!” 刘氏一边切菜,一边冷声道:“麻烦?人活一世,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哪样不麻烦?人只要喘着气,那就是一件麻烦事儿。” 杜安康哪还敢说话啊,一个劲儿的给杜玉娘使眼色,想让她帮忙说两句好话。 杜玉娘一边调面糊,一边道:“娘,您也真是的,大哥不就是顺嘴一说嘛,您还挑上了!他要是真怕麻烦,能跟我学做菜?” 钱家头几天送来的茄子,正好用上。 刘氏没再说话,而是瞪了大儿子一眼。 她怕大儿子过了几天好日子,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人要是不能吃苦,只知道享乐,那可就完了!二房咋败的?还不就是出了一个不孝子孙?正所谓寒门出娇子,娇气的娇!家里光景也不是能让他摆大少爷款的,可是他呢,一天啥啥不干,花钱倒是比谁都积极!这样的人,还能不把家败了? 都说死者为大,人死了,啥事也都过去了。 但是刘氏觉得,过去那些事儿,她能放下,但是却不能不警醒。她得时时刻刻看着家里这几个小的,不能让他们走一点弯路。 杜玉娘暗笑,把面糊调好后,就去调炸茄盒用的馅。 猪肉料,加上之前做四喜丸子时剩下的两个鸡蛋黄,葱花,蒜末,盐,酱油。把调料都搅匀后,放一会儿,等待入味儿。 茄子去蒂,洗净去皮,将茄子切成手指粗的厚片,再将厚片从中间切一刀,但是不要切断,形容一个茄夹。取适量肉馅放入茄夹中,再裹上之前调好的面糊,放入烧热的油中小火炸。 杜玉娘让刘氏帮她炸茄盒,自己趁这个工夫去炒了两个快手菜。 一个尖椒炒肥肠,一个鸡蛋炒木耳。 材料都是事先准备好的,所以只要炒一下就好,很快就能出锅了。 这两个菜炒完,茄盒也炸好了。 杜玉娘让刘氏把火调大,又复炸了一次,第一次是将茄子里的肉馅炸熟,第二次,则是要把茄盒炸脆。外焦里嫩,口感酥脆,馅料咸鲜,这才是这道菜最纯粹的味道。 “哥,已经有四个菜了,剩下的菜你来炒,还有一个炖菜我来做。” 杜安康点了点头,朝案板上看了过去。炸花生米,酒酿豆腐,这都是以前他做过的菜,并不难。 杜安康有条不紊的操作起来,每一步都按照之间杜玉娘教给他的步骤去做,灶堂的火将他的脸映得红红的,甚至有汗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可是杜安康像是没有感觉到似的,还是十分认真的炒着菜,不一会儿,灶间里就传出来阵阵菜香。 刘氏在一旁看着,暗自满意。要说大儿子,还是挺踏实的一个人的。这么长时间了,一门心思的跟着他妹妹学手艺,完全没有家里开店了,我是少东家的那种骄傲感,这一点让刘氏很知足。 茄盒炸好了,四喜丸子也蒸得差不多了,杜玉娘那边也把鱼炖上了。 还剩下一个凉菜,做的是凉拌三样:豆腐皮,黄瓜丝和白菜丝。 将豆腐皮泡软以后切丝,黄瓜,嫩白菜心切细丝。蒜末,姜末少许,再放一些去皮花生碎,调的汁是芝麻酱。放一点酱油,醋,糖,淋点香油,再挖一勺辣酱放进去,这道菜的味道也就出来了。 杜玉娘一边拌菜一边想,或许他们可以考虑一下跟钱家合作!毕竟钱家是有暖棚的,如果能从他们那儿进一些蔬菜,对自家这个小店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大冬季里,谁还不想吃一口新鲜的菜?白菜土豆什么的,真心会吃腻歪。 不过,这事儿不能急,得从长计议。到底钱家是个什么态度,还要看看! 过了年再说吧!真要是谈下来的话,怕也得明天冬天才能实施了,那个时候,她怕是已经出嫁了吧? 好好的,怎么又想到出嫁这两个字上去了。 杜玉娘心尖抖得厉害,差点把自己手里的勺子扔出去,脸上也迅速烫了起来。不过还好,灶间的温度本来就很高,即便她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蛋,也没有人怀疑什么。 杜玉娘清了清嗓子,才出了灶间,朝上房喊道:“开饭了,摆桌子吧!” 杜小枝和杜小碗这小姐俩连忙下地穿了鞋,洗手,摆桌子。 以前她们也在这里生活过很多年,对屋子里的一切都很熟悉,所以很快就把桌子摆好了。 看着熟悉的一切,杜小枝心里生出了几分悲凉,一切,都回不去了! 杜小碗大概能感受到她的悲哀和想法,就悄悄的握了握她的手,姐妹俩相视一笑,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泪水和坚定的目光。 她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第五百零二章 坟被动过 晚饭很丰盛,气氛也很好。 都是一家人,也就不讲究什么男女分席而坐了,全家人都坐到一起,图的就是个热闹,亲近。 杜河清这会儿已经醒酒了,面对自家媳妇的白眼,他多少有点没底气!不过媳妇给他留着面子呢,也幸亏当着这些小辈儿的面,她才没说啥,要不然啊,指不定怎么叨叨自己呢! 李氏坐正位,左手边坐的是杜河清,刘氏。接下来,是杜安康,杜安盛这哥俩。李氏的右手边,则是杜小枝和枝小碗姐妹俩。 本来杜玉娘和田氏也能坐下的,但是双胞胎已经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渴睡了,两个孩子胡闹起来也挺让人头痛的,所以必须得有人看着。 田氏一个人根本照顾不过来,平时都是邱彩蝶帮忙一起照看的。 杜玉娘一想,干脆就在炕上摆了一张桌子,由自己和田氏照顾两个小的,又让刘氏把已经睡着的六子抱过来,放到炕上,一起看着。 这样一来不但能照顾到家里所有的人,也可以防止孩子们出了什么差错。至于如锦嘛,当然是跟着杜玉娘了! 杜小枝和杜小碗有些不安,总觉得把杜玉娘‘挤走’了,有些过意不去。倒是杜玉娘,一下子就看透了她们的心思,连忙安抚二人一番,让她们不要多想。 杜小碗这下是彻底放松了,杜小枝也由衷感激,姐妹二人也算是放松了下来,毕竟坐在这里的,都是她们的亲人。 桌上的菜,色香味儿俱全,让人闻着,十指大动。 杜小枝和杜小碗,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 早些年家中光景不是很好,过年的时候吃的菜,也远不及眼前这些菜丰富。在祖母眼皮子底下,娘倒是不敢太偏心,可是她们姐妹俩要是敢往荤腥菜上动筷子,自家老娘的刀子眼就会飞过来,晚上回去了也得不着什么好脸色。 大过年的,她倒是不敢骂,但是过后总会拿别的事儿找补过来。久而久之,小姐俩也习惯了,少吃几块肉嘛,也没得什么。 再后来,分了家,娘的心,就更偏得没边!平时在家里,她们能吃饱就不错的,哪敢想鱼啊,肉的? “好了,总算是一家团聚了。”其实说这个话的时候,李氏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毕竟现在二房只剩下两个孩子了。到了她这岁数,哪儿能看得了儿孙辈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事儿? 但这事儿偏偏就这样发生了! 李氏装着不在意的样子,举起筷子,“来来,我们快尝尝玉娘的手艺。” 杜安康就道:“祖母,您真是偏心没边了,这里明明还有我做的菜,您非说尝尝玉娘的手艺。” 谁都看得出来,杜安康这话一点酸味儿也没有。 杜小枝心里十分羡慕,看到杜安康,再想到自己的大哥…… 唉,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算了,都过去了。 就在杜小枝恍神的工夫,李氏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对,还有康子的手艺,大家都尝尝吧,看看我们的大厨,手艺怎么样!” 手艺怎么样?那还用说吗? 看杜安盛的吃相就知道了! 四喜丸子醇香味浓,肉香四溢。 铁锅炖鱼用的是比较家常的做法,要用到豆瓣酱,炖出来的鱼肉异常鲜美,没有腥气,放了辣椒和花椒,吃起来口感鲜咸中带着微微辣味儿,与杜玉娘之前做的水煮鱼完全就是两种口味。 这种家常做法,更符合杜家人的口味,之前杜玉娘做的鱼,完完全全是按照杨峥的喜好做的。现在杨峥不在,她做的东西自然就是照顾家人的口味了。 全家人吃得都很满意,一顿饭下来,家里的气氛又松快了不少。 饭后,杜小枝姐妹俩主动帮忙洗碗。 杜玉娘就没推辞,如果什么都不让她们干,她们怕是又会多想,觉得在这儿被当成客人待,心里可能多少都会不舒服。 “好啊,我烧点热水,辛苦小枝姐和小碗儿帮忙刷碗了。” 两个小姐妹果然高兴起来,跟着杜玉娘去了灶间。 李氏一想,也明白了,不由得点了点头。玉娘做事,她是最放心不过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收拾完了。 折腾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李氏就安排大家休息了。 小姐俩在西跨院上房跟李氏一起睡,被子都是崭新的,杜玉娘帮着她们收拾了一下,就出了屋。 杜玉娘心事重重,晚饭的时候就没吃多少东西。或许家里人都没太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估计也以为她是照顾孩子,所以没顾得上吃。 杜玉娘站在东屋门口,轻声道:“爹,娘?” 杜河清还没有歇下,刘氏也正收拾呢!两个一听杜玉娘的声音,连忙迎了出来。 “玉娘?快进来!” 杜玉娘这才进了屋。 “你不回去歇着,跑过来有事?” 杜玉娘门好房门,把二人叫到了一起。 “爹,今天杨大哥来了,跟我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杜玉娘的脸色不太好,杜河清以为小两口吵架了,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爹,您听了一定要冷静,不然的话,咱们家这个年只怕都过不好。”她越是这样说,杜河清越是着急,连刘氏都忍不住了。 “玉娘,大半夜的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啥事?” 杜玉娘郑重的看了二人几眼,深吸一口气,方才道:“杨大哥本来是一番好意,想着帮忙把祖父坟茔四周的草除一除,等上坟的时候,祖母心里也能好受点。” 杜河清倒是没想到这个,一时间不由得愣住,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情不自禁地道:“这是好事啊!谁还能怪他不成?” 刘氏也是不解。 杜玉娘又道:“可是杨大哥发现,祖父的坟,被人动过!” 杜河清腾地一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虎目圆睁:“你说什么?” 刘氏也震惊了,若不是六子不耐烦地哼唧了两声,只怕她还回不过神儿来呢!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有人动过祖父的坟,但是没有得手,只动了一半,好像就跑了!” 这个消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第五百零三章 想法 这个消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杜河清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的手都是抖的,眼睛甚至都红了,整个人像一头即将发怒的雄狮一样。 杜玉娘第一次看到杜河清这副模样,好像一支被点燃的爆竹一样,随时随地就会爆炸似的。 刘氏心慌得厉害,老爷子死了那么多年了,谁会无原无故的动他的坟。这可是丧尽天良的事啊!那些人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爹,您先冷静一点。毕竟现在祖父的坟还安然无恙,咱们得想办法找出藏在暗中的人,而不是在这儿自乱阵脚,让人有机可乘。” 杜玉娘的话,唤醒了杜河清。 他现在多少有些冷静下来了,但是人还是处于愤怒之中!如果那个人被他抓到,他一定要狠狠的揍他一顿,将他的肉狠狠的咬下一块来! “爹!”杜玉娘把杜河清按到椅子,“您冷静一点。” 杜河清喘着粗气,干脆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一口气喝了下去。好像这样,他胸口处的怒火就能浇灭似的。 刘氏着急地问杜玉娘:“杨峥有没有说,是什么人?” 杜玉娘摇了摇头,“并没有发现动手的人,但是杨大哥和胡大哥会一直盯着的!等咱们回去了,也得想办法盯着才是。” 杜河清心中的担忧又重了几分,到底是什么人,连死去的人都不放过?那些土夫子吗?可是老爷子只是一个普通人,下葬的时候,棺材里根本没有值钱的东西,哪个盗墓的会盯上他。 又或者…… “会不会是……”杜河清脑袋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之前那个觊觎玉娘的县令公子来! 当初怎么说的?好像是怀疑玉娘的曾祖父是个江湖大盗,有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留给了后人! 杜河清的猜测,与杨峥和杜玉娘的怀疑不谋而合。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和杨大哥也这么觉得,兴许就是他们搞出来的。” 刘氏看看这父女俩,一头雾水地道:“怎么回事,你们爷俩打什么哑谜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杜玉娘就把她和杨峥的猜测说了,这事儿刘氏也是知道的。 “娘,这事儿挺让人费解的,最主要的是呼们现在没有证据。杨大哥会派人盯着的,所以咱们也要做到心中有数,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刘氏点了点头,觉得心跳加快了许多。 真是飞来横祸啊! 什么江湖大盗,什么富可敌国的宝藏,都是扯淡! 江湖大盗得到的宝贝,积累的财富,还能比皇家多?她怎么这么不信呢!要是那笔宝藏真的落在了他们手里,他们还用得着这么起早贪黑的干活吗?拿上那笔钱走得远远的好不好! “那些人也太不讲理了,什么宝藏,我们家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刘氏气得脸都红了,一想到人死了十多年了,已经被埋到了地底下,却还要被人打扰,刘氏便觉得愤怒! “娘!”杜玉娘轻声道:“那些人是不会跟你讲道理的!咱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在他们那些权贵的眼中,我们就像是地上的蚂蚁一样,他们要我们怎样,我们就得怎样!” 前世贺元庚不就是这样嘛!千方百计的纳了她,哄着她!却原来都是因为一些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谣言。为了子虚乌有的宝藏,他假意爱慕自己,怜惜自己!可是后来怎么样呢?当他知道根本没有宝藏的时候,还不是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一想到前世贺元庚闯进来,要将她掐死时的模样,杜玉娘心底便窜出一股恨意来! 是了,她怎么早没有想到呢! 一定是贺元庚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宝藏,所以才会又气又怒,才想着杀自己泄愤。很可能因为这个,他才会乐于折磨自己,把自己折腾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在贺元庚那样的人眼中,她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一条贱命。 杜玉娘微微低头,掩去了眼中的恨意。 前世的她被贺家人耍得团团转,被他们陷害,作贱,活得毫无尊严。她曾经天真的以为,像贺元庚那样的畜生,是一定会得到报应的,结果呢?也不知道他们的后台到底有多硬,那父子俩虽是被罢了官,可是身家性命却是半点也不受影响。 原来她还想着,得活一回,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过自己的日子便是。现在看来,她这个想法,却是大错特错了! 就算她重新活了一次,贺家人还是一样不会放过她!或许说,他们之间,永远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退让,只会加速他们的灭亡,再他们再一次走到被动的位置,被贺家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此时此刻,杜玉娘心中燃起了无边的恨意。 既然如此,那么就痛快的报复一回吧! 贺元庚,这一次,我再也不会任由你,伤害我的家人了!不管你的后台有多硬,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不会再退缩半步了。 “玉娘,你想着什么呢?”刘氏见她一直低头不语,心里担心极了。 眼瞅着要过年了,居然还出了这样的糟心事! “哦!”杜玉娘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爹,娘,这件事不是一下子就能带过的事,这是一场硬仗!” 杜河清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对方有权有势,如果认定了宝藏在他们手里,那么他们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脱的。 “那你说,咱们现在能咋办?” 杜玉娘就道:“暂时按兵不动,等抓到那个想对祖父不敬的人,再进行下一步!爹,娘,这件事怕是瞒不住祖母了,我想着,要不然咱们回去的时候,再跟祖母说?”祖母年纪大了,她是真怕她受不住。 杜河清点了点头,“我明白,玉娘,就按你说的做吧!”人家都欺负到他们头上了,他们要是再不声不响的,别人还只当他们是软蛋呢! “这事儿,我会再跟杨大哥商量一下的!总之,万事有我们呢!” 杜河清就笑了笑,“那孩子是个好的!”过完了年,赶紧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实在不行,就先把玉娘嫁出去! 只要一想到杜玉娘做的那些个梦,杜河清心里就十分的不踏实!在闺女的梦里,他们全家上下可都没有啥好下场,特别是玉娘,被人弄得面目全非,有家不能回。 不过还好,老爷子在天有灵,给玉娘托梦示警,才使得他们可以逃过一些劫难。 路总是人走出来的,他们虽然是平头百姓,但是只要全家人都齐心协力,相信一定可以渡过难关的! 当官的怎么了?难道他就可以一手遮天了?这世上就没有王法了吗? 杜河清斗志满满,反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家人受到伤害的。 杜玉娘就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这件事暂时先别和祖母说,等我们回老宅了再说。” 杜河清点了点头,刘氏脑袋里乱成一团,实在不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新年! 到了腊月二十八,桃溪镇几乎就没有什么商铺是还在营业的了。大大小小的铺子都关了,上面贴着红纸,写着初几营业之类的话。 杜家铺子也只在上午营业一小会儿,到了中午就关了店门,也贴了红纸,写着初八开始营业。 中午,杜家人招待几个伙计吃了一顿饭,好酒好菜的犒劳着大家。 马二喜和陶庆山都觉得有些意外,但是邱氏姐弟俩却是习惯了。 大家吃完以后,就可以回家歇着去了。 初七的时候过来打扫一下铺子,初八正式上工。 杜河清给他们发了工钱,杜家的规矩,年底是开双饷的。每个人都可以拿到两个月的工钱! 马二喜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话不多,性子沉稳的陶庆山也有些动容。 这种好事,真的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不但有双倍的工钱拿,还有年货福得。 四个人拿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有五斤肥瘦相间的猪肉,一壶高粮酒,还有一包点心,一包糖果。 这样的东家,他们何曾见过? 马二喜一个七尺男儿,当场就红了眼睛。 “行了,一个大男人,哼哼唧唧的像什么话?自打你们进了这个门,我们就是一家人,只要你们好好干,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杜河清拍了拍马二喜的肩膀,道:“都回去吧,好好陪家人过个年。” 马二喜拿着东西,给杜河清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东家。” 陶庆山不是个会表达的性子,但是也难得开了口,“谢谢东家。” “行了,回去吧!” 两个人这才离开了铺子。 邱彩蝶和邱大成自然也说了一些感激的话,“叔,康子哥,多谢你们。” “这话见外了啊!”姐弟俩都是好的,干活用心,又知道感恩,能帮这样的人,他们都是乐见其成的。 “那我们回去了!等初七的时候再过来。” 两个人正要往外走,却听有人道:“彩蝶姐,等等。” 来人正是杜玉娘! 姐弟俩停住脚步,一回头,见杜玉娘拿了一个小包袱来,心里顿时涌出几分感激和羞涩来。 年年都是这样,知道他们家日子过得艰难,就把七八成新的衣裳当成旧衣裳送给他们! 棉花多贵啊,一般人家一件棉衣要穿好多年的! “玉娘……” 邱彩蝶正要推辞,杜玉娘却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彩蝶姐,你可别跟我说客气话,你要是当我是朋友,就收下!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难不成还能抵得过咱们俩的情谊。” 邱彩蝶根本不是杜玉娘的对手,就算有心推辞,可到底也抵不住杜玉娘的热情,很快就败下阵来。 “行了行了,我拿着还不行吗?”邱彩蝶哭笑不得地道:“我要是不收,你什么话都能蹦出来,真不知道你这张嘴怎么长得!”马上就要嫁人了,怎么还这么脱跳! 杜玉娘得逞以后,就好说话很多了,“行了行了,你们快走吧!” 邱氏姐弟又跟所以人打了招呼,这才离开了杜家。 到家以后,邱彩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把包袱打开,却见里面装了一件崭新的袄子,还有一条新裙子。 杜玉娘比她生得高些,所以她的衣裳邱彩蝶都要改一改才能穿。 但是包袱里的袄子和裙子,明显就是崭新的,而且还是她的尺寸。 包袱的最底层,有一个小盒子,还有一封信。 邱彩蝶狐疑的打开那封信,却见上面只有两横小字:彩蝶姐,新年快乐,但愿你会喜欢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邱彩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打开那个小盒子,发现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对银丁香,看样子应该是新打的,米粒大小的丁香花悄然绽放,仿佛闻到了沁人心脾的花香。 邱彩蝶心里,百感交集。 且说杜家这边,将伙计们送走以后,杜家人也开始张罗回家的事宜了。 光马车就雇了三辆。 一辆拉东西,两辆坐人。 杜玉娘就道:“等明年,咱们家也买马车吧!这样出门才方便啊!”原来家里有牛车,后来也被二房给卖了。 杜河清狠狠地点了点头,“买!”现在家里可不差这点钱。 要带回老宅的东西,都是提前收拾好的,只要把东西搬上车,拿绳子捆好就可以走了。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把一切都安置好了。 杜河清和杜安康又跟左右邻居打了招呼,让他们帮忙看着点铺子,就坐上了回老宅的马车。 一行人快马加鞭的往杏花沟驶去。 路人行人不算多,回家的过程无比顺利。 马车刚停到大门口,杨峥和胡咸就迎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关系,杜玉娘觉得杨峥好像瘦了一些,眼底好像还有青色。 而且胡咸的神色也不太对,似乎是在幸灾乐祸? 怎么回事? 杜玉娘看看杨峥,又看看胡咸,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暗潮汹涌啊! 众人契阔一番,就开始动手往院子里搬东西,没一会儿就搬完了。三辆马车前后脚的离开了杏花沟,闻声而来的邻居,免不得要跟杜家人热络一番。 第五百零四章 规矩 杏花沟的村民们,现在都把杜家大房当个人物看。 杜恩念在世的时候,在村子里就颇有威望,虽然现在老爷子不在了,杜家二房又败得没了踪迹,但是不管咋说,人家大房现在,在镇上过得风声水起的。 生意红火,人丁兴望,这在村民们眼中,就是有福气的象征。人们更愿意近亲大房,也是因为大房现在有本事了,至少在村民们眼中,大房吃喝不愁,日子过得红火,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杜河清和李氏站在门口跟左邻右舍寒暄半天,杜安康和杜安盛这哥俩在一旁陪着,几个姑娘脸皮薄,就先进院了。 杜小枝和杜小碗站在东厢房门口,心里是百感交集的。 再次回到这个家,姐俩的心态都有了很大变化,睹物思人,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 杜玉娘默默的看着,她其实特别能理解这小姐俩,只是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二房能有今天,也怪不得别人。 “小枝姐,你过来给我搭把手。”总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是不行的,大过年的,何必呢! 杜小枝也反应了过来,打起精神道:“来了!”她推了推杜小碗,道:“别看了,走吧!” 现在这房子,跟她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她们能有个地方过年,已经不错了。 姐妹俩帮着杜玉娘忙活起来。 在门口跟四邻们说了好一阵子话,李氏几人这才返身回了院里。 刘氏一边让几个人上炕暖和暖和,一边抱怨道:“天气那么冷,有什么话不能让人进屋喘口气再说。”也幸亏她机灵,把六子和双胞胎抱进了屋,要不然现在指不定都冻着了。 李氏到底是上了岁数,站了这么一会儿,觉得身上凉嗖嗖的,寒风像是钻进了骨头缝里似的。她爬到坑上,盖着被子,喝了好几口热水也没缓过来。 “这屋子烧得真暖和,可辛苦那两个孩子了,指不定收拾了多长时间呢!” 刘氏眉开眼笑地道:“可不是嘛!娘,我跟你说,我一进屋,当真是吃了一惊,哪里像是扔了半年的房子啊!屋里屋外,旮旯犄角收拾的都可干净了。这俩孩子估计是上山砍柴了,厢房那边堆老多柴火了。” 李氏知道刘氏的心思,她这是觉得玉娘以后不用太辛苦了,杨峥应该能把她照顾得很好。 婆媳俩在一起生活多少年了,李氏还能不了解她? 杜玉娘不放心,这一路上都是冷嗖嗖的,又在大门口站了半天,要是真冻着了,可就太不值得了。她转身去厨房煮了一锅姜汤,给每个人都准备一碗,李氏喝了姜汤,这才觉得全身上下都暖和了,人也舒坦了起来。 杨峥和胡咸一直忙前忙后的,把从镇上带回来的东西都搬到了院子里,根本没用别人插手。 别的不说,单说杜玉娘带的那些酱料,酱菜,还有钱家送的蔬菜,就好大一堆。 李氏过意不去,非让杨峰和胡咸歇歇,到她近前待会,说话。 杨峥倒是无所谓,他就要和玉娘成亲了,玉娘的亲人自然就是他的亲人。倒是胡咸,觉得有点放不开手脚,他这个人懒散惯了,到了长辈跟前,有点放不开手脚。 “这几天,可辛苦你们俩了。” 杨峥没说话,胡咸扯了一个假笑出来,一个劲儿的摆手,就是不知道说啥好。 杨峥清了清嗓子,才道:“你放松一点,祖母又不吃人!” 李氏笑眯眯的,杨峥现在在她心里,那就是哪儿哪儿都好,一般人想要取代他这个位置,还真有点难。 胡咸憨厚的笑了笑,“我这不是不习惯嘛!” “不是我不通人情,不留你们,马上过年了,你俩有啥打算没有?”李氏看了看杨峥,又看了看胡咸。 杨峥只道:“祖母,您别操心我的事,今年我得在五岩镇过年,新房子第一年,过年得有人气!” 他这么一说,李氏就明白了,含笑点了点头,又看向胡咸。 胡咸自然也不会留下来过来,他又不是没有亲人,就算他不去水渠县,也没有留在杜家过年的道理。 “我回我姐那过年,我姐夫都跟我说过好几回了!我要是再不回去,我姐下次见着我,非拿菜刀追我不成。” 杨峥便道:“祖母,您就别费心了,我们都说好了,等你们到了,我们收拾收拾就回去了。” 李氏就道:“好歹吃了中饭再走,总不能空着肚子赶路。” 二人都答应下来。 杜玉娘张罗着做饭,而杜河清却是把杨峥和胡咸叫到了东屋去,单独说了好一会儿话。 刘氏忧心忡忡,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只好装着忙碌的样子。 李氏有些累,就躺下眯了一会儿,也不一定是睡着了,但是好歹让刘氏放松很多。 杜小枝和杜小碗在厨房里帮忙,杜玉娘掌勺,杜安康这个二厨也没闲着,四个人齐心合力,做了足足八个菜,才喊大伙吃饭。 席间,没有人喝酒。 李氏只当一会儿杨峥和胡咸要赶路,也没多想。 吃完饭以后,杨峥和胡咸就要动身回去了,两个人要走到镇上,才能雇到车。村子里有车的人家,这个时候也基本上不往镇上去了。 杜玉娘递给杨峥一个小包袱,里头有腊肉,酱牛肉,还有几种她亲手做的辣酱。 “杨大哥,你自己一个人可千万别糊弄,过年好歹多做几个次,实在不行就去酒楼买,别委屈着自己。” 杨峥点了点头,小声道:“事情我都跟你爹交待了,你有什么想问的,问他。”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了,这才把杨峥,胡咸送走。 杜玉娘刚到堂屋,就听刘氏道:“娘,我还以为你会留他们俩在这儿过年呢!” 李氏只道:“你当我老糊涂了?胡咸也就罢了,只要他自己乐意,留他过年也没有什么。可是杨峥不行啊!他和玉娘的事儿还没定下来呢,留在这儿过年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杜家没有规矩呢!” 第五百零五章 不敢 李氏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咱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大户人家,但是该有的规矩也是要有的。这孩子最近跑得勤了些,我是个开通的,就是你爹还活着,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他对玉娘的一颗心摆在那儿呢!但是留他过年,却是不妥的。” 姑且当杨峥没有亲人吧!两个孩子不论成没成亲,他留在这里都不好。或许他自己不会在乎,但是在旁人眼中,他无疑有当上门女婿的嫌疑。 就算是为了杨峥的名声着想,也不能留他在家里过年。 更何况,杨峥也想给新房子攒攒人气呢! 李氏只道:“初三你跟河清去跟未来亲家碰面,赶紧把玉娘的亲事定下来吧!” 刘氏就问:“娘,您看这日子定在什么时候好?是不是还要请个先生给瞧瞧?” 杜玉娘支着耳朵听着。 李氏就道:“尽快吧,宜早不宜晚!杨峥和康子是一年的,康子马上是三个孩子的爹了!” 杜玉娘听了这话,觉得自己的脸又热了起来。 成亲这件事,真的是近在眼前了。 “玉娘过了年才十六,会不会小了点?”刘氏有点担心,女人成亲早点倒是没有什么,但是生孩子太早,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氏轻笑一声,紧接着道:“玉娘上头又没有婆婆,小两口自己的事儿,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你让河清去跟杨峥说,让他心疼玉娘些,晚几年再要孩子。” 杜玉娘哪里还能听得下去,转身就出了堂屋,站在了院子里。 冷静一下~ 厢房的门被推开了,杜小枝出来倒水,看到杜玉娘便是一愣。 “玉娘,你咋在院子里站着呢,冷不冷啊?”杜小枝关切的走过来,盯着杜玉娘道:“你看看你,脸都冻红了。” 杜玉娘:…… 那是冻的吗?分明就是羞的啊! “我没事,就是透透气。” 杜小枝似乎是有事,欲言又止的,也没有发现杜玉娘的异样。 “小枝姐,你有事?”杜玉娘只道:“咱们是一家人,你有话就说,千万别憋在心里。” 杜小枝是个比较靠谱的人,一般来说,不会提什么无理的要求。她以前唯唯诺诺的,但是对杜玉娘从来没有恶意,杜玉娘自然领她的情,所以关键时刻愿意帮她一把。 特别是二房出事以后,杜小枝的性格变得坚强了不少,她身上那股自力更生的劲头,杜玉娘还是很喜欢的。 “嗯……我是想,想去看看叶子。”杜小枝有些不自在,看了杜玉娘一眼,又低下了头。 大概觉得自己提出来的这个要求挺过分的吧! 确实,杜小叶狼心狗肺,跟张氏一样,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对于杜玉娘来说,杜小叶是个不值得同情的人,她现如今吃的苦果,都是当初自己种下的,怎么样都是她自己活该。 对于杜小枝来说,杜小叶却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杜安兴死在了牢里,张氏卷钱跑了,杜河浦又不愿意露面,杜小叶这个妹妹近在眼前,杜小枝想去看看也无可厚非。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要不你偷偷去?我怕祖母知道了,会生气。” 杜小枝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当初杜小叶做的那件事,可以说把杜家的脸都丢光了!她跟池英杰无媒无聘,却被人当场抓到,两个人在后山那啥,想想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真是可以用死气沉沉这四个字来形容。 李氏生气,一方面因为她的不自爱,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杜小叶的自私。 池家那门亲事,早先是给杜玉娘的,后来两家人退了亲,从此反目成仇,势同水火。 王氏就盼着他们不好呢!哪想到杜小叶那么不自爱,自己送上门去,可不让王氏得意了好一阵子?话里话外都是他们杜家不会教女儿! 李氏当时真的是被气狠了,她活到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像杜小叶这样拎不清的,好像家里的长辈能害她似的!所以她才下了令,杜家以后就没有杜小叶这一号人! 更可气的是,后来池英杰出事,杜小叶跟王氏三番五次来家里闹,甚至还闹到镇上去了!杜小叶从头到尾都觉得是杜玉娘在害她,是杜玉娘害她成了寡妇! 李氏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事非不分,兄弟不合。杜小叶两样都占全了,所以也怪不得李氏不肯认她。 杜小枝把过去的事儿想了一遍,当下骂了自己一声糊涂。 玉娘能搭救她们,已经是不计前嫌了,自己还要去看杜小叶,甚至亲自来问她,这不是让她难做嘛。 “是我糊涂了!大过年的,我就不去了!祖母要是气坏了身子,我……”杜小枝有些局促不安,连忙承认错误:“玉娘,是我想岔了。” 杜玉娘不以为然,只道:“小枝姐你想好了就好,我其实无所谓的。” 杜小枝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去了!我回屋收拾收拾。你也回去吧,怪冷的。”说着,她就快步回了东厢房。 杜玉娘想了想,也转身进了屋。 没想到正好碰到杜河清来找她。 “玉娘,你过来一下。” 杜玉娘想起杨峥的话,连忙跟在杜河清身后进了东屋。 “啥事啊爹。” 杜河清仔细关好了门,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才压着声音道:“杨峥跟我说了,最近山上一直没动静,估计是知道我们要回来,不敢下手了!” 杜玉娘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了一些,也就是说,是熟人干的! 会是谁呢! 杜玉娘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杜小叶! 这个人心思毒得很,会不会是她干的?一来她知道祖父的坟茔,二来她对大房的一举一动都很熟悉。 这个村子里,再也找不出比杜小叶更熟的熟人了! 但是,杜小叶是个寡妇啊! 王氏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杜小叶只怕不得自由,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出来做这种事情。 再说,她是个女人,胆子小,挖坟这种事情,她怕是也不敢吧? 第五百零六章 不敢认 杜玉娘一边想,一边不自觉的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就算她胆子够大,但是她的体力怕是也不够吧!”杜玉娘有些疑惑地道:“您想,白天她肯定是不敢出来的,万一被人撞到,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所以要想做这件事,肯定是要晚上出来的。” 杜河清点点头,他倒是没往杜小叶的身上想,女儿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他了。 “就算她能在半夜的时候跑出来,她能挖得动吗?”体力方面,女人是弱势,杜小叶长得也不是很强壮,想要一个人挖坟,简直是痴人说梦。 大冬天的,一个人女人跑出来挖自己祖父的坟,这个画面想想就让人觉得惊悚。 杜小叶啊杜小叶,希望你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否则的话…… 杜玉娘抿着唇,思索道:“要说熟,只有杜小叶对咱们最熟悉!但是她不符合条件。” 体力,胆量,她都没有。 还有就是王氏不可能任由她在半夜跑出来! 王氏性格阴暗,杜玉娘前世吃了不少苦头,皆是因她而起。心理阴暗的人,对别人会有一种防备心里,想给别人带来更多的痛苦,用以弥补自己的心理平衡。 这样的人,就是变态! 王氏就是变态的,她对杜小叶,只怕用尽手段,又哪里会让她大半夜的跑出来? 不是杜小叶,会是谁呢?挖了一半,中途为什么放弃了?是遇到什么人了?还是他自己不想挖了? 杜河清只道:“你也别想了,杨峥说了,事情他都安排好了,让咱们不用担心,只要装成不知情的样子便好了。” “是吗?” “对啊!他说让咱们坐等那个人自投罗网。” 杜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杨峥另有安排,只不过时机不对,没有办法跟自己能气,只能告诉爹了。 杜玉娘沉思片刻,只道:“要不,咱们还是先瞒着祖母吧!要是她老人家知道了,只怕这个年都过不好了。我最担心的是她的身体,万一受不了这个刺激……” 杜河清连忙点头,“对对对,先不告诉她。”告诉她也没有用啊!还是解决不了问题,一样的担惊受怕。 父女俩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当天晚上,杜家人早早的休息了,赶了一天的路,回来又四处收拾,他们确实感觉到了疲累。 第二天一早,全家人起得比平时略晚了一些。难得不用做生意,家里该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大家也就借机会歇一歇。 早饭吃得比较随意,吃过饭后,杜小枝和杜小碗去厨房收洗碗。 杜玉娘坐在炕上,她面前摆了一张小炕桌,上面有从杜安盛那里借来的文房四宝。 纸上写了不少菜名,都是杜玉娘想的,明天过年要吃的菜。 李氏和刘氏在剪窗花,大红的纸被裁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剪刀灵活的飞舞,不一会儿就剪了好多图案出来。什么喜鹊登枝啊,傲雪寒梅啊,五福临门啊,反正都是有寓意的图案。 杜玉娘的菜单也敲定得差不多了,她打算把自己写的这个单子拿给杜安康看看,兄妹俩研究研究,看看他有什么想法没有。谁知道刚走到灶间,就看到杜小枝站在大门那儿,似乎在隔着门跟谁说话。 杜小枝心情十分复杂,她没去找叶子,可是叶子却找上门来了!还质问她是不是不认她这个妹妹了。 你让她怎么说?她也惦记叶子啊,可是她不能去看她啊! 杜小叶在门的那一头道:“姐,我知道家里发生事了,可是到底咋回事,我也不清楚,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现在在哪儿住着啊?能不能养活你和小碗啊?” 杜小枝刚要说什么,就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一回头,就看到了杜玉娘,当时被吓了一跳,差点喊出声来! 杜玉娘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杜小枝连忙捂住了嘴巴。 说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的,昨天她刚答应玉娘,不去看叶子了,这会儿又跟叶子说上了话,玉娘会生气的吧? 杜小叶没听到杜小叶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可是声音听起来却是十分着急的样子,“大姐,大姐?” 杜玉娘朝杜小枝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继续跟杜小叶说话。 杜小枝点了点头,就道:“我在呢!” “那你咋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杜小叶不知道杜玉娘也在,就自顾地道:“你在大伯家待的这段时间,他们对你怎么样?有没有虐待你,让你干活?” 杜玉娘差点被气乐了,什么叫虐待?难道干活就是虐待吗? 杜小枝也是无声的苦笑,这话让她怎么接?况且玉娘听了,会不会以为自己说了什么?天地良心,她真的什么也没说啊! “没有,在大伯家很舒心,比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轻省多了。”杜小枝说得是实话,以前她和小碗,要侍候一大家子人,洗衣,做饭,涮碗,缝缝补补,就没有她们干不到的活计! 回到大房这几天,她们除了帮忙刷几个碗,其余的时候都是待着。 杜小枝自打有记忆以来,就没这样轻闲过。 门外的杜小叶听了这话,却是有些不高兴了,“姐,你怎么替他们说话?”语气很是不满,甚至带着浓浓的仇恨。 杜小枝有些着急地道:“叶子,我说的是实话,你对大伯,大娘误会太深了。” 杜小叶冷哼一声,“我对他们没啥误会,这也挺正常的,人家当然是向着自己闺女了!” 杜玉娘一下子把大门打开了。 杜小叶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一看到杜玉娘,更是像见了鬼似的。杜小叶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之色,凶巴巴的看着杜小枝,好像在质问她怎么会在这里似的。 杜玉娘很久没有见杜小叶了,这会儿见到她,简直有点不敢认。 以前杜小叶生得敦实,皮肤有些黑,但是她年纪小,眉眼也算过得去,瞧着虽然不好看,至少也不是很丑。 第五百零七章 你连自己的身份都记不住 上次见到杜小叶的时候,她又黑又瘦,像个干瘪的老太太一样,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水分的花朵,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想必王氏没少给她苦头吃,日子过得又不太好,所以人才老得快。 现在再看杜小叶,却又有了一些变化。她长高了一些,人也胖了点,白了点,眉眼长开了,倒是瞧着顺眼了不少。 看来最近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杜玉娘在打量杜小枝的同时,杜小枝也在打量她。 这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杜玉娘,似乎又漂亮了不少。她身量高挑,明明比自己小,可是却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皮肤细腻,白到发光,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两汪清泉似的,瞳仁特别黑,又大又圆,像两颗黑葡萄似的,让人见了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杜小叶嫉妒得发狂,凭什么都姓杜,她一生下来黑得像块炭似的,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段没身段。可是杜玉娘倒好,就像是用玉雕的似的,哪儿哪儿都精贵!明明跟自己一样,是个乡下丫头,凭什么她就生得那么漂亮! 也是因为漂亮,所以她杜玉娘才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所以她才会看不上池英杰,去攀上了那个姓杨的! 池英杰是个短命鬼,自己嫁过去没多久就当了寡妇!而那个姓杨的,不但生得高大,看着就有安全感,听说还特别有能耐,否则的话,也不会给了杜家八百八十八两的银子做聘礼。 杜玉娘她凭什么?难道就凭她生了一张狐媚子脸?还有那个姓杨的,也太不识好歹了,送上门的肉都不知道啃,是不是男人啊! 杨峥留在杜家的事儿,村里人都知道。杜小叶嫉妒,就想方设法的去接近杨峥,想把他从杜玉娘手里夺过来!杜小叶知道,她不过是个寡妇,就算她和杨峥真的发生了点什么,杨峥也不可能娶她,但是她愿意啊!只要是杜玉娘的东西,她都要抢过来,到时候,哪怕杜玉娘嫁过去了,又怎么样,那男人还不是自己用过的? 杜小叶想恶心杜玉娘一辈子,结果呢,姓杨的不识好歹,居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甚至过让她滚! 杜小叶想到这里,眼珠子都红了,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盯着杜玉娘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似的。凭什么好东西都是杜玉娘的? 杜小叶面目狰狞的样子,可把杜小枝吓了,她实在不愿意看到这两个人起什么冲突,但貌似,这两个人哪个都不会听她的劝。 “杜小叶,杜氏。你不在家里守着自己的婆婆,跑到我家门口乱叫什么?” 杜小叶眼中闪过一抹恨意,王氏就是她心上的一块脓包,永远也不会好! 杜玉娘笑笑,“怎么,难不成你婆婆和你合解了?不说你克死她儿子的事情了?”她就是要膈应杜小叶,这个女人做了那么多恶心人的事,现在自己恶心她一下怎么了? 杜小叶本来是很愤怒的,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笑了起来,还慵懒的靠在了大门旁边,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杜玉娘。 “我来看我大姐,关你什么事啊?”杜小叶眉毛微挑,“再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时常回来看看的?怎么,杨大哥没跟你说吗?我都来了好几回了,杨大哥还让我进屋暖和暖和身子呢,还给我倒热茶呢!”她似乎很得意,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托了托自己的发髻,好像很有风情的样子。 杜小枝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声,之前杨峥和胡咸回老宅收拾院子的事,她是知道的。叶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要是玉娘误会了可怎么好啊! 杜小枝紧张的看着杜玉娘,与此同时,杜小叶也紧紧的盯着杜玉娘看。 她就不信杜玉娘不生气,不嫉妒!女人不都是小心眼吗?自己这么说,杜玉娘肯定会怀疑杨峥的,两个人最好吵起来,吵散了才好呢! 杜小叶现在巴不得杜玉娘的亲事黄掉,一个女人接二连三的退亲,名声也就完了,这样她才能称心如意。只有杜玉娘过得不好,她才会舒服。 杜玉娘嗤笑一声,差点乐喷! 杜小叶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她该不会以为,自己会相信她的鬼话,去怀疑杨大哥什么吧?她是了解杨峥的,杨峥可不是池英杰,什么香的臭的都要!镇北侯的女儿主动要跟他,他都不要,他会看上杜小叶? 呵呵~ “你笑什么?”杜小叶不明白,这个时候,杜玉娘怎么还笑得出来? 杜玉娘慢悠悠地道:“我笑有些人,真是不自量力,大白天的发癔症!” “你,你什么意思?” “杜小叶,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误会杨大哥吗?你不就是想让我误会你跟杨大哥有什么吗?杨大哥他又不瞎,会看上你?” 杜小叶涨红了一张脸,姓杨的确实从来没拿正眼看过她。她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让杜玉娘嫉妒,生气罢了!但是这会儿被杜玉娘赤果果的指出来,她哪里受得了! “那可不一定,这男人的眼光啊,有时候是很奇怪的。”杜小叶挑衅一笑,“他在这儿待了好几天呢,你又没跟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们之间没点什么呢?” “住嘴!”杜玉娘还没说什么呢!一旁的杜小枝受不了了。 “杜小叶,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还能不能要点脸?”杜小枝真的是非常失望和伤心,虽然她也相信杨峥不会看上杜小叶,但是她这样迫不及待的去勾~弓丨自己堂妹的男人,像什么样子! “你干什么?”杜小叶也没有想到,杜小枝居然会骂她。 杜小枝气得直哆嗦,指着杜小叶道:“你滚,你滚远点,别脏了小碗的耳朵!”她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妹妹? “杜小枝!!”杜小叶气急了,怒声对杜小枝道:“你到底是哪边的,我是你亲妹妹!” “我没你这样的妹妹!小碗也没有你这样的姐姐,”杜小枝强忍着伤心,沉声道:“你连自己的身份都记不住,没有资格出现在我们面前,你走!” 第五百零八章 报复 杜小叶没有想到,她气杜玉娘不成,反而把自己气个半死! 还有杜小枝,她以为她是谁啊!还真以为自己惦记她?惦记那个畏畏缩缩的丫头?要不是想打听大房的事,她会跟她们玩姐妹情深? 真是晦气。 杜小叶拉着一张脸,回了池家。 一进院,她就闻到一股子呛鼻子的怪味儿,紧接着眉毛便是皱了起来,急忙忙的往厢房去了。 池家的房子有些破旧,早些年的时候杜家帮忙修过一回,维护得不错,根本看不出破旧来!但是池英杰出事这两年,院子里像是没了人气似的,房子也慢慢的破败了,特别是厢房,看着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要倒下来似的。 王氏现在就在这里住着呢! 杜小叶一进厢房,就被臭味儿给熏了出来,不用问,指定是王氏又大小便失禁了。 王氏现在被杜小叶囚禁了。 其实杜玉娘想得没错,王氏这个人,本身性格就有问题。当了寡妇以后,她还有儿子,还有指望,所以这种性格缺陷表露的并不明显!等到池英杰一死,王氏便彻底陷入了疯狂和绝望之中,她一方面觉得命运对她不公平,一方面长期的压抑也得到了暴发,所以整个人一下子变得阴沉沉的,让人觉得十分可怕。 外人对她的变化了解不多,杜小叶作为王氏的儿媳妇,却深知这个老太婆不是个好相与的,也没少受她的折磨。 杜小叶记忆里最惨痛的经历,可以说全部来自于王氏。池英杰死后,老太婆当真是变着花样折磨她,语言辱骂算是轻的,动不动就不给她饭吃,还专门挑见不得人的地方下手掐她。 时间一长,杜小叶身上伤痕累累,几乎没有好地方。这也是为什么杜玉娘觉得她瘦得厉害,好像受了虐待的原因。 老话怎么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条路是杜小叶她自己选的,无论有多难走,她都不应该怪到别人头上去!但是杜小叶偏偏就觉得,这一切都是杜玉娘的错,要是当初她不退亲,那么现在当寡妇的人就是杜玉娘,受王氏折磨的人也是杜玉娘,所以把这一切都怪到了杜玉娘的头上去了。 王氏也是一样。如果她之前对杜小叶好点,对她多一些善意和宽容,少一些恶意和虐待,如今杜小叶,或许不会对她落井下石。 王氏病了,一开始的时候还不明显,后来突然就有了中风的征兆。 杜小叶本来就不是本性纯良之辈,见王氏有点口眼歪斜,说话不利索之后,突然就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了! 王氏早跟娘家人断了,婆家人在池父死后就把他们娘俩给赶了出来。这么些年,王氏一直谨小慎微的过日子,平时都不敢跟村里人走动,就怕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仅有的一个朋友,杜家人,还被她给得罪了!所以王氏发病以后,连个能指望的人都没有,只能依靠儿媳妇杜小叶! 杜小叶是谁啊,会善待她? 杜小叶连大夫都没请,直接就把王氏晾在一旁了!轻微中风本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要治疗及时,按归吃药,保持心情愉快,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的。 只可惜王氏不但没看到大夫,还三天两头的被杜小叶收拾。杜小叶一会儿说王氏命硬,克死了她的丈夫和儿子,一会儿又说自己还年轻,等王氏死了,她就改嫁,从此逍遥快活去! 王氏哪里听得了这个?没出几天,病情就更加严重了,几乎到了等死的地步。 杜小叶到底不敢做得太过,生怕别人发现端倪,对婆婆不敬,这可是遭人唾弃的事儿。她现在的名声已经不怎么样了,要是把王氏饿死了,那就真的完了。 所以王氏彻底说不出来话,口不能言,不良于行以后,杜小叶给她请了两回大夫。 大夫都说病来得太急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治好的希望不大。 即便这样,杜小叶还是狠心给王氏抓了几副药,还做出了一副倾家荡产也要给婆婆看病的姿态,所以村里人现在对她的印象倒是好了一些。 可是谁又能想到,关起门来以后,王氏过得是什么日子呢? 杜小叶现在只给她喝粥,还把人扔到了厢房里去,只等她自生自灭的咽气了。 她估计,应该就在这一两天了。 杜小叶想着,王氏的后事不应该太隆重,她们是寡妇,又无后,最好悄悄的把人葬了。 想要瞒过村里人不大容易,但是现在整个杏花沟都知道王氏得了中风,而且病得很重,估计应该没有人怀疑什么。 棺材是王氏一早就给自己备下的,一同备下的,还有一套寿衣。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池英杰还没长大成人呢,就给自己准备了一口棺材,木料还不错呢! 可惜了,要是卖了那口棺材,还能换几个钱呢!但是村里人都知道王氏给自己备下了棺材和寿衣的事,所以无论如何王氏得躺在那口棺材里才行。 杜小叶觉得,王氏可能撑不了几天了,她的动作也应该加快了。当天晚上,杜小叶冒着被熏过去的风险,把王氏从厢房里拖了出来,破天荒的给王氏擦洗了身子,换了衣裳,甚至还把人抬回了正房…… 大年三十这一天,整个杏花沟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之中。全村老少都换上了新衣裳,脸上都挂着最舒心的笑容。 孩子们是开心的,兜里揣着各式各样的好吃的,一颗糖果都会让他们欢呼半天。他们呼朋引伴奔路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似乎永远不知愁滋味,不知道疲惫一样。 杜河清带着杜安盛贴对联。大门要贴,正门,厢房都要贴。除了对联,还要贴福字,贴窗花。门框上要贴抬头见喜,猪圈上要贴六畜兴旺,家里有牛车,马车的,还要贴出行平安等等。 杜玉娘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呼。 李氏,刘氏和田氏,这三个人的主要任务就是看好孩子。至于做饭嘛,杜安康是二厨,杜小枝是打杂的,杜小碗的任务则是看火…… 第五百零九章 除夕 最近几年杜家的日子红火了起来,所以每年的年夜饭,都特别丰盛。 最近这几年都是杜玉娘下厨,她每年都做十个菜,寓意十全十美。 今年也不例外。 孔雀开屏、四喜丸子、松鼠桂鱼、花开富贵、红烧肉、酱肘子、八宝炖参鸡、溜三样,另外还做了韭黄炒鸡蛋,醋溜豆芽菜。 十个菜,荤菜多,素菜少。虽然杜家的日子已经比之前强了不少,好东西也不一定非要留着过年吃,但是人们还是习惯在过年这天做一大桌子好吃的,好像只有这样,这个新年才过得有滋有味儿似的。 连杜安盛都说,同样是吃肉丸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过年这天吃的肉丸子,才是最好吃的。 这话听起来可笑,一样的原料,一样的制作方法,可是为什么味道就不一样呢!?但是若细想想,便也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正是因为心情不同,所以食物的味道也不同起来。 拜过祖先之后,一家人便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团圆饭。杜家人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所以饭桌上很是热闹。 杜安康的话一向不多,但是今天晚上他却说了很多话,主要是感谢他的妹妹杜玉娘。如果没有她,自己或许依旧浑浑噩噩的过日子,除了种田,或许再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和出路了。但是跟着妹妹学了手艺以后,他的心态有了很大的改变,他觉得他是这个家里的长子,要担起照顾父母,照顾兄弟的责任来! 当然,杜安康更要感谢杜玉娘对田氏和两个孩子的照顾,田氏怀孕辛苦,可是杜玉娘又何尝不辛苦。 说起这个,田氏也是一脸感激,“玉娘,嫂子脸皮薄,从来没跟你说过什么感谢的话。但是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当着祖母,爹,娘,小姑姑和你大哥的面,我要谢谢你。”田氏一边说,一边郑重地扶着腰起身,就这样给杜玉娘鞠了一躬。 杜玉娘知道田氏是个闷头性子,做事倒是爽快,就是嘴上不怎么爱说话。今天田氏突然来了这么一手,真是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杜玉娘苦笑,她被夹在如锦和杜小枝中间了,起身想躲都躲不开,只能硬生生的受了田氏这一拜。 “嫂子~”杜玉娘无奈道:“你还怀着身子呢!”她快速起身,连忙过去扶着田氏,道:“你这是折煞我了。” 李氏却道:“玉娘,你和招娣是同辈,这一礼,你受得起。” 杜玉娘只道:“好了,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见外的话。”她一边扶着田氏坐下,一边道:“你这样客气,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还是我嫂子嘛!” 田氏也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她对杜玉娘的感激,远远不是几句话,一个鞠躬就能表达的!原本她也知道,感情的事,是要细水长流的,特别像她们这种姑嫂关系,嘴上说得再漂亮,都不如在事儿上见真章。 但是田氏也听自己男人说了,祖母想今年就把玉娘的亲事办了,这样一来,玉娘留在家里的时间也就少了。而她呢,怀着身孕不说,等玉娘成亲的时候,估计她也该生了,什么忙都帮不上。 说真的,婆家人对她都很不重,但要真论起感激来,杜玉娘肯定是要排在第一位的。旁的不用说,单说这杜家面馆吧,以后都要交到自己男人手上打理,这是多大的信任和支持啊! “玉娘,我就是,就是太……”太想表达自己对她的感谢了。 “好了,嫂子,我都知道的。” 杜安盛在一旁道:“大姐,嫂子是舍不得你,怕你嫁人了,没办法报答你。” 不得不说,杜安盛是一语中地,一下子就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田氏点了点头,她也确实有这个心思,倒是杜玉娘有些不大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 杜小枝非常羡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才是真正的家人啊!气氛活跃,大家以心换心的相处,哪里还有什么矛盾?日子自然是一天比一天好! 都说婆媳关系是水火不容,姑嫂关系更是难相处,可若是所有人都能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那家里还有什么矛盾? 可惜,这个道理娘不懂,大哥也不懂。 一家人都开心的吃东西,杜小枝深受感染,心情也慢慢的好了起来。虽然她姓杜,可是她毕竟不是大房的人,没理由人家欢声笑语的时候,她在这儿沉着脸想伤心事,那样就太不识抬举了。 等年夜饭吃完,天色也越来越暗了,小小的村庄里,响起了零星的鞭炮声。鞭炮的价格并不便宜,村民们只有在逢年过节,家有喜事的时候才会买一些,应应景。鞭炮是男孩子们的最爱,杜安盛每年也很喜欢放鞭炮,但是这两年却对这种东西淡了很多,那种欢喜,雀跃好像成了记忆中的样子,远远不如一本好书,一本字帖令他着迷。 也许,这就是成长的表现吧! 吃完了年夜饭,就要开始包饺子了!如果说年夜饭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一顿饭的话,那么守岁时吃的这一顿饺子,便是重中之中了。 往年家里吃的饺子,除了白菜猪肉馅的,就是酸菜猪肉馅的,要不然就是萝卜肉渣馅的,毫无新意。但是今年有了钱家送的新鲜蔬菜,饺子馅料就变得丰富起来。 有韭菜肉沫的,韭黄鸡蛋的,但是杜玉娘还是包了白菜猪肉馅的。用李氏的话说啊,就是这白菜猪肉馅的饺子特别香,是什么都取代不了的味道。 杜玉娘想,或许那就是一种情怀吧! 包饺子是个很繁重的工作,每当这个时候,杜家的女人们都要齐上阵。今年还多了一个擀皮的主力军——杜安康。 杜安康负责擀皮,其他人负责包,炕桌上很快摆满了白胖胖的饺子。 田氏是孕妇,这会儿已经昏昏欲睡了。如锦呢!用杜玉娘的话来说,那就是个吃白饭的,除了能教她几招工夫以外,似乎就再没有别的用处了。 李氏,刘氏,这都是包了大半辈子饺子的人,杜玉娘更不用提了,厨艺本来就是她的强项。而杜小枝,杜小碗这小姐俩,打小就帮家里干活,包饺子对她们来说,算是毫无技术可言的活计了。 第五百一十章 掉牙与哭声 大红的灯笼在屋檐下轻轻的摇曳着,昏暗的烛光照在铺满青雪的台阶上,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和自在。 天色一片漆黑,连颗星星也见不到。 杜玉娘披着一件袄子站在房檐底下,看着在夜色中漫天飞舞的雪花,居然心情大好。她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雪花,感觉到冰凉的触感时,嘴角也不由得轻轻扬起。 晶莹的雪花接触到掌心的瞬间,便化成了小小的水珠。 刘氏一边煮饺子,一边道:“也不怕冻着了,天这么冷,还跑到外面站着去。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几个小的都睡着了,她也趁机活动活动,下地煮饺子直直腰。 说起来,可能很多人都不相信,其实带孩子是最累人,最磨人的活,比干活累多了。 杜玉娘笑呵呵地道:“一点也不冷啊!”她站在院子里,能闻到自家炊烟的香味儿。这种味道,是她最留恋的。 前世她去过那么多地方,闻到过那么多烟火的味道,却再也没有闻到过家里那么香的炊烟味儿。 刘氏嘴上抱怨杜玉娘像个孩子似的,其实心里丝毫没有怪她的意思,相反,还有点舍不得。 初三就要会亲家去了。按婆婆的意思,想快点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办了!要不是杨峥的年纪确实大了点,刘氏真的想再多留闺女两年,可是设身处地的想想,杨峥跟康子一样大,如今康子马上就要迎来自己的第三个孩子了,可是杨峥还没成亲呢,对他来说,确实不太公平。 女儿就是刘氏的心头肉啊!打小没在她身边待过几年,好不容易长大跟她亲近了,又马上要成亲了,她哪里舍得? 可是闺女大了就是要嫁人的啊!留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刘氏暗自叹了一口气,把心思收了回来。 一颗颗如同元宝一般的胖饺子渐渐浮了上来,刘氏拿笊篱搅了搅,确定锅里的饺子都熟了,这才将它们都捞起来。 “吃饺子了~康子,放鞭炮~” 吃饺子之前是要放鞭炮的,村子里已经稀稀拉拉的响起了鞭炮声,好在孩子们睡得实,没有被惊醒。就是不知道自家放鞭炮的时候,六子和双生子会是什么反应了。 “来了~”杜安康挂着一串鞭炮,跑到院子中央摆好,他回身去灶膛里抽了一根燃烧的柴火,把明火吹灭以后,又跑了出去。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原本李氏还担心三个小的受到惊吓,哪知道双生子只是皱了皱眉毛,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六子更是厉害,动都没动一下,该怎么睡还怎么睡,颇有大将之风。 放完鞭炮,大伙就洗手吃饺子了。 蒜泥,陈醋,辣椒油都是准备好的,农家人吃饺子也没有太多讲究,都是直接拿吃饭的碗。 碟子,那是什么,不存在的。 韭菜肉沫馅的饺子特别好吃,吃一口,鲜得眉毛都要掉下来了。杜安盛一口气吃了四五个,可是依旧没有把速度降下来,也顾不得烫,一边吃一边吹,吃相一点也不秀气。 大伙谁也没说话,不过都把他的吃相看在眼里了。正吃着呢,却听咯噔一声,紧接着杜安康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抿出一个大钱来。 “吃到钱了?” 杜玉娘笑,“咯噔一声,好硌牙吧?” 杜小碗在一旁端着碗笑,连杜小枝脸上也挂着笑意。 李氏只道:“好事,就这么一个钱,让你吃到了!我们家虎子啊,将来了不得。”她一边说,一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钱,把那枚铜钱放在手绢上擦了擦,然后用红线串了起来,给杜安盛戴到了脖子上。 “来,给你戴着,这一年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杜安盛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大钱,表情突然有点怪异。 李氏微愣,杜玉娘也没看明白。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他把手伸进了嘴里,居然拿出来一颗牙齿! 噗~ 杜玉娘没忍住,第一个笑出声来,“你这是吃得太急了,把牙硌掉了?” 李氏也笑,不过想到要给孙子留几分面子,笑得很含蓄。 其他人也是想笑不好意思笑,生怕伤了杜安盛的自尊心。这孩子读书以后,性格变了许多,以前毛毛躁躁的,但是现在像个小大人似的。当他的面笑话他,会不会让孩子心里不舒服啊。 杜安盛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感觉有点丢脸了。他正在换牙期,那颗牙早就摇摇晃晃了,今儿被铜钱这么一硌,就很自然的掉了下来。 要不是之前他吃饺子的时候太狼吞虎咽了,这会儿应该也没有这么难堪。 哼,笑吧!反正这钱是他吃到的,牙也是早该掉的!跟吃饺子根本没有关系。 杜安盛拿起那颗牙往外跑,边跑边道:“我扔牙去!” 杏花沟这一带有习俗,孩子牙掉了要往房顶上扔。 杜安盛一走,屋里人便再也忍不住,全都笑出了声。 没多大会儿工夫,杜安盛又跑了回来,跑到杜玉娘跟前道:“姐,我刚才好像听到哭声了!” 哭声? 听错了吧,大过年的,都图个乐呵,喜庆。就连脾气不好的人也都收敛着,不轻易训斥家里的孩子,谁家没事闲在这个时候扯嗓子哭啊!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走,听听去。” 姐弟俩说悄悄话,旁人都没在意。 就如锦一个人听见了,但她就是个甩手掌柜,除了吃,别的事都不理会,哭不哭的,跟她没关系。 杜玉娘跟虎子出了屋,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 很多人家在放鞭炮,宁静的小村庄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似乎将什么东西掩盖住了。 杜玉娘如今的耳力,可比一般人好多了,可是她实在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听错了吧!”这小子,要不是她练的功夫只适合女子,她都想教教他了。什么耳朵啊,连这个都能听错! 虎子挠了挠头,没有吗?不是哭声,难不成是风声? 姐弟俩一前一后的进了屋,捧着水碗喝了两口热水,继续加入了吃饺子大军之中…… 第五百一十一章 大年初一,要早起迎神,要吃饺子。 饺子馅是头一天晚上就和好的,这个季节即便不把饺子馅拿到外面去冻着,也不会坏。第二天早上起来,只需要和面就可以包了,省了不少事。 小辈们起身之后,要向长辈拜年。 长辈们呢,肯定是要给压岁钱的。 杜玉娘大了,哪里想要这个钱?可是李氏却道:“只要是没成亲的,就都是孩子,肯定要拿红包的。” 结果不但杜玉娘有红包,杜小枝和杜小碗姐妹俩,杜安盛,有红包,就连如锦也有。 如锦看着李氏递过来的红包怔住了。 家里人早就习惯了她这个样子,还是李氏,把红包放到她手里,告诉她:“你没嫁人,娘也给你包一个压岁包,保佑你平平安安的,快点好起来啊!” 如锦任由李氏拍着她的手,自己紧紧攥着那个红包,不知道在想什么。杜玉娘看得分明,如锦的眼眸里,分明是多了许多情绪。 “好了,包饺子吧!”李氏招呼一声,大家就洗手,都围坐过来包饺子了。 等饺子包好了,六子和双胞胎也醒了。初一早上是要放鞭炮迎神的,大概是鞭炮声太吵了,所以三个孩子起得比平时早很多。 几个孩子都是省事的,醒了也不哭不闹,老老实实的让人抱起来放水。解决完了生理问题,田氏就拿着拧干的毛巾给小家伙们擦脸。她现在挺着个肚子,所以根本不能抱孩子,只能做一些小事。 田氏心里过意不去,总觉得自己像是个废人一样!其实她现在也能做不少事的!田氏一边给孩子们擦脸,一边想,等她生完这一胎,一定得勤快些…… 李氏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准备出来,“来,这是祖母给你们准备的压岁钱。” 刘氏就笑呵呵地道:“娘,这辈分可差了啊!这俩可是你重孙。”她和杜玉娘一人领着一个,让又胞胎给李氏行礼。 “要给曾祖母拜年,祝她老人家长命百岁。” 两个孩子长得很像,他们穿着杜小叶做的虎头鞋,戴着虎头帽,身上穿着大红色镶白毛的棉坎肩,看起来就像年画上的胖娃娃一样。 李氏喜得眯起了眼睛,一口一个心肝的叫着,别提多开心了。 就连六子,也被刘氏抱着给李氏行礼。 李氏把六子抱过来,稀罕了好一会儿,才把六子放到炕上。 杜安康去放了鞭炮,一家人准备吃饭。 六子只能喝奶,吃米糊,米粥一类的东西,他还没有长牙,暂时不能吃饺子,双胞胎却是可以的。 小哥俩比较聪明,虽然不太会用勺子,但是好歹是能把东西吃到嘴里去。家里人有心锻炼他们,发现他们能自己吃饭以后,几乎就不喂了,只管让他们自己发挥。虽然两个孩子吃得不是很利索,但是动手能力提高了不少,而且每当食物掉下来的时候,两个孩子都知道叫人,‘爹’‘娘’这两个字叫得已经很清晰了,还会叫姑姑,只不过叫得不太清楚,每次叫出来都是‘嘟嘟’。 早饭刚吃完,就听到了外头吵吵闹闹的。 大年初一不讲究出门,谁也不会挑在这一天上门走动的。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整个杏花沟村都热闹了起来似的,那些嘈杂的声音,让人想忽略都难。 杜河清道:“娘,要不我出去看看?” 李氏摆摆手,“能有啥事?你就消停在家里待着,真要出了大事了,早就有人来告诉你了,还用你特意跑出去看?有那个时间,你还不如想一想,跟亲家商量婚事的事。”李氏到底是上了岁数的人,稳得住。况且她的提议,确实是非常重要的。 杜河清听自己老娘这样一说,顿时也打消了出去瞧瞧的念头,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了。 难得的休息几天,他呆傻才往外跑呢!再说初三就要见杨峥的义父了,他们确实需要准备准备。 “娘,那天您也得去啊!” 李氏犹豫着,去吧,她总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不去吧,又实在是有点不放心。 “娘,这事儿啊,您可得帮我们把把关!杨峥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心里也没有底啊!”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杨峥的义父是个当官的,他若是个老百姓,哪儿有这些事?可是杨峥现在只有这么一个长辈和亲人了,两个孩子成亲是大事,男方家总不能不来个人吧! 况且杨峥不是也说,他义父很重视这件事情吗? “杨峥说他会安排见面的事,让我们安心等着就是了!但是怎么说也是第一次见面,你们咱们是不是得准备点什么?” 他们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杜小枝,杜小碗这小姐俩借着刷碗的机会躲到灶间去了。这总是大房的私事,姐妹两个脸皮薄,不好意思听。 “玉娘,你说呢?” 杜玉娘苦笑,杨峥的义父,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镇北侯啊!他们能准备什么?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做好心理准备,免得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时候,被吓坏。 “不用准备什么!两家人到一起吃顿饭而已。”杜玉娘表情平静,“你们要是太紧张了,反倒不好。” 杜河清点了点头,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答应过女儿的话,要有骨气,不能因为对方是个当官的,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了! “行,我看玉娘说得对,不如就这样吧!” 刘氏有些担心:“会不会失了礼数?” 李氏就道:“旁人家定日子,几乎都是媒人在里面周旋。两家人很少见面,就是见面了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咱们是女方,该端着的时候就得端着点。” 杜玉娘捂嘴笑,杜河清也觉得老娘的话十分在理。 刘氏只道:“那,那行吧!” 她本来也是没啥主意的,这种大事当然是听自家男人和婆婆的了。 况且,玉娘和杨峥的事儿已经板上定钉了,差的就是一个日子。 杜小枝在灶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心生羡慕。 玉娘就要嫁人了,嫁的还是她喜欢的人!这种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要知道很多人直到洞房花烛那一刻,才会知道自己的夫君长什么样子。 “姐,你怎么了?” 杜小枝摇了摇头,“没事。” 杜小碗眨了眨眼睛,犹豫地问道:“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这里再好,也不是她们的家了,她们回到这里,不过是做客罢了。又或者说是祖母,大伯可怜她们,才收留她们的。 杜小碗已经不小了,她从前一直被杜小枝带在身边,所以跟二房的其他人比起来,杜小碗的三观也是比较正的。后来家里发生那么多事儿,她也渐渐明白了很多道理,知道做人不能一味的占便宜,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无缘无故的对你好的。 就好比现大,她们姐妹俩在大伯家过年,吃得好,住得好,但是杜小碗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杜小枝轻轻捏了捏杜小碗的手,道:“等过了初五,咱们就回绣坊。” 杜小碗松了一口气,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她从小是在这里长大的,但是现在的她,却已经习惯了在绣坊的生活,她觉得自己在那里,更自在。 转眼到了初二。 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因为今年情绪比较特殊,所以刘氏早就跟刘老汉和闵氏打好招呼了,初二不回家。 全家人都在为了初三的事情做准备,却不想当天晚上却听到了一个让他们震惊的消息。 王氏居然死了!而且死在了大年夜,连子时都没挺过去。 这个消息,让杜家人沉默了下来。 王氏不是什么好人,因为杜玉娘的事,这个女人像疯了似的跟杜家闹,这几年,两家人的情分早就耗光了。杜小叶虽然嫁去了池家,但是这门亲事是怎么结成的大伙心知肚明,两家关系势同水火,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情分。 即便这样,王氏的死,还是让杜家人觉得十分意外。 印象中,王氏的身体应该是很好的,几次三番跟到杜家来闹事的时候,都是中气十足,生龙活虎的样子。那么好的体格,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杜小枝和杜小碗这会儿有些担心杜小枝了! 池家没有人了,如今王氏又死了,她一个人能操办好王氏的后事吗? 大过年的,这事儿…… 姐妹俩谁都没有提,李氏当初有话,说叶子不是杜家的人了,现在她们要是提了叶子,只怕会把祖母气出个好歹来。 大过年的…… 姐妹俩相互对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杜家的气氛也因为这个消息变得有些沉重。 谁都知道王氏没的有些蹊跷,却没有过多的问什么,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早点歇着吧,明天才是生头戏呢!”李氏心情不佳,王氏虽然品性不好,但是死者为大,她也不想多说什么! 池家…… 唉,人都没了,就更别提了。 初三这天早上,杜家人早早的就起来准备了。 杜河清和刘氏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裳,仔细的梳了头发。一向不喜欢戴首饰的刘氏,还把压在箱底的银镯子找了出来,仔细的戴好。 李氏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回头叮嘱杜小枝和杜小碗,“你们俩在家里帮你大嫂带孩子,她身子重,有些活干不得。你堂哥是个男人,心粗的狠,你们留在家里帮忙照看孩子,我也能放心些。” 杜小枝是个挺聪明的孩子,她一下子听明白了李氏的言外之意。 祖母这是在告诉她们,让她们不要出去,更不要理会叶子! “祖母……” 杜小枝刚要说什么,结果杜玉娘正巧走了过来,喊了李氏一声,“祖母,您帮我看看,我穿这件衣服怎么样。” 杜玉娘趁李氏不注意,冲着杜小枝摇了摇头,然后让李氏看她身上的衣裳。 杜小枝知道杜玉娘是好意,到底没有说什么。 怪谁呢!路都是她自己走的。 女子名节大过天,她还未出格,就敢跟池英杰私会,也难怪祖母会生气,不认她这个孙女。 要知道,家里要是出了一个名声不好的闺女,连带着几房姑娘的亲事都成问题。也正因为如此,不管是乡绅富豪还是达官贵人,对家风的要求都是非常高的!即便是杏花沟这样的小地方,女子贞洁也是天大的事! 杜小枝暗暗叹了一口气,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这会儿李氏已经看完了杜玉娘的装扮,没有发现任何纰漏,才又掉转头来嘱咐杜小枝。 “小枝,祖母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可是祖母是过来人,不会害你!你要记住,小碗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你是长姐,要带好她!” 言外之意,沾上杜小叶,你们这辈子就别想嫁人,别想有好的出路了。 杜小枝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看来祖母是真的很看重这件事情。 杜小枝看了看一旁的妹妹,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李氏,郑重的点了点头,“祖母,您放心,我们就在家里帮嫂子看孩子,哪儿也不去。” 李氏满意的点了点头,“记住了~” 小姐俩再三保证,李氏这才放下一颗心。 就在这时,大门被拍响了,杜安康去开大门,正是杨峥来了。 “大哥,过年好。” 杜安康眉眼清疏的笑,回道:“过年好!爹娘都等着呢,快进来吧!” 杨峥只道:“劳烦大哥帮一把,先把东西拿进去吧!” 杜安康就道:“你怎么又买东西?”年前不是送了年礼过来嘛! 杨峥笑笑没说话,大过年上老丈人家里,哪儿有空手的道理!?更何况他们今天可是要把成亲的日子定下来的,万一他礼数不周,老丈人反悔了可咋办。 杜安康看着车里装的那些东西,简直无话可说!论拍马屁,他只服自己这个未来妹夫!这一车又是酒,又是肉的,这是要干啥啊?吃得完吗? 两个人搬了三次趟,才把东西搬完。 杜河清和刘氏见了,不免又要说一番,叫他不要破费。 杨峥哪里顾得上那个,他进门来做的第一件事,不应该是拜年吗? 第五百一十二章 贵客 杨峥捏着李氏给的红包,嘴角微翘。 从小到大,他拿过的压岁钱次数,真的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在家里的时候,齐氏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能给他一顿饱饭吃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给他压岁钱呢! 大了一点以后,杨峥也知道了,压岁钱这种东西,跟母爱一样,对他来说是个奢侈的,遥不可及的东西。 后来跟着师傅,师娘,倒是得了几年压岁钱,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长大了,骨子里对压岁钱这种东西已经没了期待,所以也谈不上什么高兴与否。 现在他已经长大成人,马上是要娶妻生子的人了,居然还得了压岁钱! 这…… 杨峥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心里却还是感动的! 在老人眼里,没成家就是孩子呢!杜家人这是也把他当成孩子了。 杨峥越想越高兴,手里的鞭子也不停的挥舞起来。 杜河清似乎也感受到了杨峥的喜悦,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由得问道:“杨峥,你说我们空着手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杜玉娘坐在车厢里,把杜河清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李氏和刘氏也都支着耳朵听着,想听听杨峥的想法。 杨峥扭着看了一眼杜河清,问他:“叔,您冷不?”两个人坐在车辕上,不比坐在车厢里,他是习武之人,不畏严寒,就怕杜河清受不住。 杜河清拍了拍皮上的皮袄子,还有盖在腿上的厚被子,道:“暖和着呢!”还是他女婿想的周到,没用他们张罗,就都把东西带齐了。 杨峥笑了笑,道:“嗯。叔,之前你问我那个问题,其实不用太放在心上!这是定日子,你们可是嫁女儿,拿东西干什么?只听说男方拿四彩礼,拿聘礼的,还没听说女方也要拿什么东西的。我义父那个人,什么都不缺,而且很好说话的。” 难为杨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杜河清对这个准女婿还是比较满意的,而且也相信杨峥的话,听他这么一说,也就又把心搁里了肚子里。 车厢里的女眷们也是十分满意的。 杜玉娘微微低着头,想着她自己的事。 本来她是不应该来的,这种定日子的大事,哪儿有姑娘自己露面的。可是听说那位镇北侯特意提了提,想见见她。 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杜玉娘翻来覆去想的,净是前世镇北侯被抄家下狱的事。 虽然那件事并非她亲眼所见,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就是有那样一副画面:天阴沉沉的,镇北侯被押到了刑场,一身囚衣跪在高台之上。他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一个斩字,还用红色的朱砂打了一个x。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不知为何行刑时,却是狂风大作,乌云密布起来…… 所有人都觉得镇北侯是被冤枉的!老侯爷戎马一生,为了尽忠舍小家,连老母亲病逝,妻子生产时都不在身边。他连儿子都没有,他怎么会通敌判国呢? 杜玉娘也想不明白。 “玉娘,玉娘?” 就在杜玉娘愣神的工夫,李氏喊了她好几遍。 最后还是刘氏看不下去了,轻轻的推了她一下。 “啊?”杜玉娘一脸茫然,“娘,怎么了?” “还怎么了!?”刘氏瞪了她一眼,“你祖母喊了你好几声了。” 杜玉娘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道:“我,我没听见。” 李氏只当她是紧张了,连忙握着她的手,给她鼓劲:“玉娘,你是不是紧张啊!别怕,你只要露个面儿就行了,其他的事儿都不用你操心啊!” 刘氏也道:“就是,不用害怕。”她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闺女再能干,再利落,也是个姑娘家!这种场合之下,怎么可能会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呢! 刘氏觉得,杜玉娘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杜玉娘也就没说话,把她恍神的事情给遮掩了过去。 很快,她们就回到了桃溪镇。 大年初三,街上冷冷清清的,街道两旁的店铺还没有开,走亲访友的人这会儿也没有那么多。 马车很顺利的停在了大鸿途门前。 杜玉娘下车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原来杨大哥把地方定在这里了!她心里升起一抹怪异的感觉,总觉得杨峥的这个举动不简单。 杜玉娘看杨峥的时候,杨峥也在看她。 他的小姑娘脑子就是好使,一下子就猜他的用意。 钱家和杜家那点事,杨峥都是一清二楚的,他觉得钱生锦这个人鼠目寸光,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他是不是觉得杜家小门小户的,只有求着他,没有他能求着人家的地方了?当初玉娘也算把钱家的危机给解决了,钱生锦也帮玉娘处理了杜安兴,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也算是相互帮助了! 但是最近大半年的时间,钱生锦就好像忘了这回事儿似的,把杜家忘到脑后去了,隐隐还有一种做了亏本买卖的意思,这让杨峥很不爽。 自己挑中的姑娘,在他心里千好万好,哪里轮得到别人来嫌弃? 杨峥有意要给钱生锦一点排头吃,所以早就安排好了,把今天这场会面安排在了大鸿图。 镇北侯的人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见杨峥下了车,连忙迎了过来:“五爷!” 杨峥这会儿气场微开,主要是怕到杜家的人,所以身上的寒意并不明显,而且面对杜河清夫妇的时候,他真的特别有耐心!特别是对上杜玉娘的时候,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闪过淡淡的笑意! 护卫见了,心里略惊,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跟在侯爷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从来没见过五爷这副模样。 而此时站在门口恭迎贵客的钱生锦,同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战战兢兢一个多月的时间,把大鸿图从里到外的收拾得一尘不染的来招待贵客,可是万万没想到,贵客要等的人,居然是杜家的! 第五百一十三间 闲杂人等 跟在钱生锦身后的冯丙章同样一脸震惊的看着杜家人! 真是没想到,贵客要等的客人,居然是杜家人! 冯丙章小心翼翼的看了钱生锦一眼,果然看到他的脸色不太好,有无奈,有后悔,还有几分难堪。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杨峥看得分明,却没有多说什么。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经此一事,这个姓钱的,也应该明白天高地厚这四个字怎么写了。 “祖母,叔,婶,咱们进去吧!” 杜河清和刘氏有点紧张,根本没有看到角落里的钱生锦和冯丙章。 李氏站的位置不太好,只看到一根粗壮的柱子,偏偏那根柱子把钱生锦和冯丙章二人挡的牢牢的。 杜玉娘倒是看到了这二人,不过她可不愿意让杨峥的一番苦心白费,所以也假装没看到他们,扶着李氏的胳膊进了酒楼。 整间酒楼已经被包了下来,虽然大年初三不营业,但是因为情况特殊,大鸿图上上下下所有人,从老板到厨师,再到伙计,每个人都留守待命! 因为钱生锦说过,这一仗,是他们大鸿图的翻身仗。如果招待好了这位贵客,那么以后桃溪镇就是钱家的天下了!赵家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水花来! 可是现在呢,谁能想到贵客要等的客人居然是杜家人! 钱生锦这会儿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他可真是一叶障目啊,怎么就没和杜家把关系落到实处呢!当时他说过,要和杜河清结拜成兄弟,让杜玉娘叫他一声叔叔的!可是后来,生意上的事情让他忙得脚打后脑勺,慢慢的打这件事给忘到脑后去了。 商人重利,杜玉娘并不能时时刻刻给他带来利益,加上妻子和小女儿似乎也对杜玉娘有些不满,时常说一些敲边鼓的话,这才让钱生锦鬼迷心窍,渐渐的做出了让自己后悔的事。 等到杜家人全都进到了店内,冯丙章才轻声提醒着:“老爷,咱们也赶紧过去看看吧!” 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补救的办法。 钱生锦恍然大悟,连忙跟了进去。 大鸿图的大门,这才缓缓闭合。 大鸿图二楼最大的包间里,杜玉娘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镇北侯。 镇北侯四十多岁的年纪,因为是武将,又常年镇守边关的关系,所以他的肤色看起来有些黑。他五官硬朗,眉目间全是英气,看着特别精神! 再看穿的衣裳,也不是很华贵,身上也没戴什么饰品。武将,应该没有穿金戴银的习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杜玉娘就是觉得,镇北侯应该是为了今天的见面,故意穿成这样的! 像他那样位高权重的人,穿什么,戴什么没有?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寒酸呢! 此时这人笑得如沐春风,看起来就像一个富贵闲人,谁能猜到这人居然会是杀伐决断,让贼人闻风丧胆,大名鼎鼎的镇北侯呢? 杜玉娘只飞快的瞄了洛镇行一眼,就迅速的低下了头,给他行了礼。 旁边有人端了茶来,还有人拿来了蒲团,意思是让杜玉娘和杨峥给镇北侯敬杯茶。 杜家人面面相觑,虽然觉得这茶敬得有点早,但是谁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人家是杨峥的义父,是长辈,两个孩子今天的事情一旦敲定,杜玉娘这杯茶是早晚要敬的,杨峥就更不用说了! 而且,方才两家人刚见面的时候,杨峥的义父可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不但笑呵呵的招待他们,甚至还跟杜河清称兄道弟。 虽然一想到他是朝廷命官,心里还是会有些打怵,但是洛镇行表现出来的平易近人,没架子,也确实让杜家人放松了不少。 杨峥先接过了茶杯,杜玉娘从善如流的接过茶杯,两个人跪到蒲团上,给洛镇行敬茶。 “义父,喝茶!”杨峥先把自己手里的茶递了过去。 洛镇行接过来喝了一口,不住的点头。 杜玉娘有样学样,也把茶递了过去,义父两个字虽然有些难开口,但是她还是硬着头皮叫了一声。 “义父喝茶。” 女子以夫为天,她和杨峥虽然还没有成亲,但是看眼前这架势,镇北侯显然已经把这次会面,当成认亲仪式了。 洛镇行接过来喝了一口,笑容满面地道:“好好。” 杜家人的心就搁回了肚子里。 洛镇行拿出两个红包来,递给杨峥和杜玉娘一人一个,才道:“为父有要事,不日将动身往西北去,你们的婚事,我怕是不能够参加了。今天,一来是跟亲家碰碰面,商定一下你们小两口成亲的日子,二来我也想见见儿媳妇,说出去,总不好自己的义子都成亲了,我这个父亲的,连儿媳妇都没见过吧?” 洛镇行看起来十分轻松,侃侃而谈,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说的这番话,有点怪异,又在情理之中,以至于没有人去怀疑什么。 “义父,您是……”当着杜家人的面,杨峥实在不好明问。 洛镇行也摆了摆手了,“好了,你们要记住,虽然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不能来,但是我希望你们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相亲相爱,夫唱妇随。” “是!” “是。” 洛镇行这才满意了,让二人起身。 接下来,就是定日子了。 杜玉娘不好再留下来,就跟杨峥一起退了出去,只留他们长辈在一起说话。 直到门板轻轻合上,杜玉娘才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明知道镇北侯的身份,她却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天知道她心里负担有多重。不过,幸好,一切进行的还算顺利。 “玉娘,旁边有雅间,备好了热茶和点心,你去吃一点,垫垫肚子。” 杜玉娘知道杨峥怕是还有事要做,就点了点头。况且天气实在太冷了,她坐了一路马车,又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确实手脚都有点凉,吃点东西应该会好一点。 “好,杨大哥你去忙吧!” 杜玉娘进屋以后,杨峥打了个响指。 暗处窜出一个人来,恭恭敬敬地对着杨峥行礼。 “守在门外,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第五百一十四章 瞧上 杨峥这么做,主要是怕钱生锦不开眼,跑过去找杜玉娘叙旧。毕竟在杨峥眼里,钱生锦是个目光短浅的人,很有可能会头脑一热,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他不想让玉娘徒增烦恼,毕竟有时候人情大过天,那时候钱生锦确实在处理杜安兴的事情帮了一些忙,但这些都不是他可以轻视杜家人的理由! 但是杨峥这次想得有点多。 钱生锦是很想去找杜玉娘,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他知道杜玉娘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把事情弄得太难看,但是眼下这个场合,却不是说这话的好时机,即便钱生锦再怎么心急,也是要等上一等的。 “老冯啊,你说我是不是老糊涂了啊?”钱生锦到现在还没恍过神来呢!脸上带着淡淡的悔意,其实肠子都要悔青了。 冯丙章也是苦笑连连,“东家,这话怎么说呢!怕是神仙也没有想到啊!” 那位杜姑娘,确实聪明伶俐,还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老道和精明。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依照东家的性格,看不到杜家能带来的利益,他肯定是放弃这个所谓的盟友。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谁能想到,杜家居然有这么硬的后台啊! 来的这位贵客,虽然从穿戴上看不出什么滔天的富贵来,但是那一身的气质,绝非常人可比。就说他身前跟着的那些人吧!瞧着相貌平平,没有一丁点出彩的地方,可是实际上神出鬼没,眼神像钩子一样锐利,着实吓人! 还有那些马,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品种啊! 冯丙章年轻的时候贩过马,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他能看得出来,那些马都是战马,每一匹都身价不菲。 啧啧!还有杜姑娘的那位未婚夫,年纪不大,可是来的那些人似乎都很惧怕他!脸上,眼睛里的神情,都是恭恭敬敬的,一点假都没有。 那人,真的只是一个镖师吗? 冯丙章有点看不透了。 这个时候钱生锦还在后悔呐。 “当初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就说过我,鼠目寸光,我还不服气呢!觉得自己怎么着也比钱生源强吧!”钱生锦苦笑,“老爷子怎么说的?说我把自己跟钱生源那样相提并论,本身就是掉价!可惜我尚不自知,还沾沾自喜。” 钱生锦打了个唉声,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实在是太失败了。祖业没在他的手里发扬光大不说,还差点让赵家给挤兑黄了,现成的一根粗大腿摆在他的面前,他却对人家弃如敝屣。 一把年纪的人了,到现在还没活明白,也难怪家里的生意毫无起色! 不过,现在他知道了杜家有靠山,还为时不晚。 “好在过年的时候,你送了不少东西过去,要不然……”想找个由头找补一下,都找不到。 冯丙章哭笑不得,他送的,都是蔬菜啊,没一样是值钱的!!! 就在洛镇行和杜家人商量两个孩子婚期的时候,就在钱生锦暗自悔恨,试图重新和杜家修好的时候,大鸿图门前,缓缓停下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虽然小巧,但是颇为华丽,一看就知道它的主人是有钱人。 车夫将马车停好后,隔着车门道:“小姐,到了。” 钱翠珠将帘子掀起一角,往大鸿图看过去,结果却见门窗紧闭,什么也看不到。 “小喜,赵芸兰是不是说他今天会来?” 小喜有些害怕,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小姐,咱们回去吧!老爷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您不要出来,您这样偷溜出来,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呜呜,到时候她又得受罚。 钱翠珠翻了个白眼,“娘亲忙着呢!哪有工夫看着我,他们不会知道的。”每年过年的时候,家里都要来一堆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的,凑到一起吃茶,听曲聊八卦,没有大半天的时间根本完不了,怕什么! 钱翠珠咬了咬嘴唇,犹豫着问道:“赵芸兰会不会骗我?” 赵家,钱家,向来面和心不合。两家人斗来斗去的,在这个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赵百福家中有悍妻,生出来的孩子都是嫡出。他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最小的女儿名叫赵芸兰,从小到大跟钱翠珠不对付。两个人一见面就掐,连表面的和平都维持不住。 在桃溪镇,但凡有点脸面的人家请女眷,都要把赵,钱两家的这两位活祖宗考虑进去!要是两个人碰上,一准得掐起来。 “小姐,我觉得她就是在骗您。”小喜皱了皱眉,“您想想,这么多年了,那个赵芸兰可曾做过半件对小姐好的事?”她不害自家小姐就不错了,还会帮着自家小姐完成心愿?别闹了! 赵芸兰和她那个大姐赵芝兰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万一消息是真的,错过了岂不是很可惜。 钱翠珠想起那个英气不凡的男子,一颗芳心不由得砰砰乱跳起来。她长这么大,还没尝过茶饭不思的滋味呢!可是自打无意间见了那人以后,她的一颗心就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日思夜想的都是他! “反正都来了,去瞧瞧也无防嘛!”钱翠珠自我安慰地轻喃两句,就决定下车了。 小喜着急了,自家小姐性子太执拗了,她怎么劝都劝不住,这可如何是好? “小姐,您忘了老爷交待您的话了?”小喜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自家老爷交待的事,“老爷不是说最近有重要人物来,他要好生招待,所以让您千万别去捣乱吗?” 小喜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好,小姐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搬出老爷来,应该还是好用的。 钱翠珠果然有些犹豫,不过随即又一想,或许爹爹要招待的那个大人物,就是她的心上人也说不定啊!毕竟他那样器宇轩昂,又怎么会是一般人呢! 万一…… 她是说如果,如果那个人也喜欢她呢?若是他也对她一见倾心的话,那…… 钱翠珠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 如果他真是爹爹口中的大人物,那就好了,说不定自己还能帮忙呢! 第五百一十五章 日子 钱翠珠特别自信,她觉得她瞧上的那个男人,一定就是自家老爹嘴里的贵客!老爹不让她出来,不就是怕招待不周,怕自己冲撞了那位贵客吗?要是她不但不会坏事,还能帮着招待那位贵客呢?爹肯定会满意的。 连钱翠珠都没想明白,她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她就觉得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不能随随便便就让它溜掉。 “小喜,赶紧下车。”钱翠珠一刻都等不得了,她仿佛看到了心上人对自己露出了体贴的笑容,好像看到了他温暖的目光。 没准他会当场向爹提亲的! 钱翠珠越想越开心,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想去见心上人。 而不远处的胡同里,赵芸芝和她的婢女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小姐,那个蠢货果然上当了。” 赵芸芝轻哼一声,“我们走。” 婢女阿英连忙道:“小姐,不用看戏吗?” 赵芸芝笑了笑,“钱翠珠那个蠢货,真的是一头猪,好事到了她那儿也能变成坏事,还用看?这冰天雪地的,本小姐可没有心情,走了。” 阿英笑着道:“小姐说得是。” 主仆二人悄悄的离开了。 再说钱翠珠,其实也没蠢到家!她一看大鸿图门窗紧闭,门口还有人守着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肯定进不去! 她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一个别的主意。 大鸿图有后门,她天真的以为,后门应该没有人守着,于是带着自己的丫鬟小喜往大鸿图后门去了,想要偷偷的溜到酒楼里。 没想到,后门也有人把守,她们一下子就被人发现了,被抓个现行。 守卫见她不过是个小姑娘,也没想为难她,让她带着人快点离开就是了。 可惜钱翠珠真的是没长脑子,以为她钱大小姐的名头特别响亮,不但叫嚣着要把那个守卫扔出去,甚至还想动手扇他的耳光。 镇北侯手底下的人,哪儿有孬的?那些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除了真正能让他们信服的人以外,别人的大呼小喝,他们怎么可能受着。 钱翠珠被吓个半死,但是还是不甘心,她就不相信这些人敢杀她! 也不知道钱翠珠是哪儿来的勇气,居然敢跟一脸杀气的侍卫叫板。她连哭带嚎的,很快就惊动了里面的人。 杨峥刚从杜玉娘那边出来,就听到了后院的吵闹声,他皱着眉头走过去,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有暗卫悄无声息的出现,简单的交待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杨峥脸上的寒意几乎要凝结成霜了,要是因为这点事儿惊动了义父,这些人全该受罚。 杨峥转头就去找了钱生锦。 钱生锦正自怨自艾呢,转眼见杨峥来了,立马变了一张脸。脑袋也不疼了,嘴里也不苦了,也不念叨当年老爷子说他不中用的那些话了。 “您这是……”杨峥的脸色不大好,钱生锦眼睛又不瞎,当然看得一清二楚。 杨峥冷森森地回道:“你女儿在后边大吵大闹,你没听见?” 不可能吧? 钱生锦下意识觉得,不太可能!之前他明明嘱咐过的啊,让闺女老实的在家里待着,不要出来!再说,大年初三,家里女眷众多,她跑出来干嘛? 正想着呢!就听到一声尖叫! 钱生锦打了个激灵,那可不就是自家闺女的声音! 这孩子! 钱生锦跟杨峥告了一声罪,连忙往后院去了。 钱翠珠这会儿已经失去理智了,她无论如何都要进去,这是她家开的酒楼,凭啥不让她进? 钱翠珠的手指朝守卫的脸上挠去,就在这关键时刻,钱生锦赶到,二话不说就给了钱翠珠一个大耳刮子。 钱翠珠傻眼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个儿老爹来了,问都没问一句就打了自己一巴掌。 钱生锦这一巴掌打得可不轻,钱翠珠的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身子还往一旁歪去,要不是她的丫鬟小喜扶住了她,她只怕是要被打翻在地了。 钱生锦被气得直哆嗦,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孽障啊!这是要让她不小心挠了贵客下属的脸,那他们全家老小的命还要不要了。 也幸亏那位守卫不知道钱生锦的想法,如果他此时知道了钱生锦的想法,一定会让他知道知道‘不自量力’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那疯女人能把爪子伸到他脸上?做梦呢吧?就不是他来得快,出手也够狠,现在只怕钱翠珠就要变成残废了! 钱翠珠从小到大,也没被人这样打过,平时钱生锦两口子当她心肝宝贝一样,连根手指头都不舍得动。今儿也确实是气急了,为了全家老小的命着想,才不得不动手的。 钱生锦也心疼啊!但是当着贵客的面,他能说啥? “没大没小,没轻没重的!” 钱生锦一开口,冯丙章就叹了一口气,也难为东家了,训人都训不到点子上,也难怪老东家活着的时候,对自己的儿子评价不高。 “这里是你能来胡闹的地方?赶紧滚回去!” 这还像样! 冯丙章小心翼翼的看了守卫一眼,却发现人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但是那气势,啧啧,还真吓人啊! 钱翠珠到底是个姑娘家,脸皮薄,被自己老爹连打带骂的收拾了一顿,她要是有脸留下来才怪了。 钱翠珠捂着脸,恶狠狠的瞪了钱生锦一眼,才带着丫鬟离开了。 主仆俩狼狈不堪的从后边绕到前面来,找到自家的马车。 杜玉娘站在窗子边上,看着钱翠珠和小喜上了马车,这才坐了回去。 而洛镇行那边,自然也听到了楼下的吵闹声!但是今天这个日子,可不是一般日子,只要闹不起来,他们这边也就不会被打断。 洛镇行一早就让钦天监算日子了,算好的日子写在了红纸上,一目了然。 “这可都是今年最好的两个日子了,适合嫁娶。”洛镇行的手指在红纸上敲了敲,然后差人给杜河清递了过去。 一直在屋子里,但仿佛柱子一般,连呼吸都听不到的人默默的走上前来,把红纸递给了杜河清。 李氏和刘氏只能在一旁干等着。 第五百一十六章 成 杜河清把红毛拿过来一看,登时吃了一惊。 这日子挑得,也太紧了吧! 红纸上写着两个日子,一个是三月初九,一个是六月二十。 细算算,离三月初九就剩下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了,六月二十的话,天气也热起来了。 杜河清把手里的红纸递给了李氏,“娘,您也看看。” 李氏把红纸接过来一看,就笑了。 怪不得刚才儿子那脸色不太好呢!敢情是人家把日子定得太早了? 三月初九,是急了一点,就剩下两个月时间了。六月二十的话,又有点热了,恐怕是要遭罪的。 洛镇行是什么人,一眼就看明白了李氏的想法,他笑着道:“三月初九是大吉,小两口要是能赶在这天成亲的话,是最好不过了。” 李氏就问道:“会不会赶了一点?” 这是有些意动。 洛镇行就道:“傻小子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从里到外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怎么会赶呢?莫不是亲家那边,还有什么没准备妥当的?” 李氏摆了摆手,“东西一早就备下了,我们家也是心疼闺女的人家。”别的,李氏一句话没说。 说实在的,从打进了这个屋,三个人的心里就一直是忐忑的。 毕竟眼前这人,可不是一般的身份,他们只是平头百姓,对方却是朝廷命官啊!而且,一进到这个门里,见了杨峥的义父,李氏就料定他们之前想差了。 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仅仅是一名小吏那么简单。他和之前自己儿子,媳妇说的那些衙门小吏绝对不一样! 李氏不懂官场里的那些道道,总觉得就是县太爷来了,怕是也没有杨峥他义父这个派头。倒不是说他穿戴有多好,排场有多大,说的就是身上那股劲儿,好像就是一座山在他面前塌了,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似的。 来大鸿图之前,三个人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想着若是这人瞧不起人,他们扭头就走,决不受着。这样的人家,就算玉娘以后嫁了过去,只怕也是去受罪的。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凭什么要受别人的气?而且这个人还不是玉娘的正头公公,他们凭什么要忍气吞声的? 可是谁能想到,见了面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们之前想过很多种两家人见面的方式,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对方会像普通人招待亲家那样招待他们,没有一点架子,彬彬有礼,若是不说,谁会把他想成是个当官的? 反正李氏是想不出的。 听了李氏的话,洛镇行脸上露出了浅浅笑意,“这不就得了!?反正两个孩子的感情摆在这儿呢!成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更何况早晚都是要成亲的,早点把日子定下来,也早安心啊!” 李氏想了想,没反对。 她本来也有意让玉娘今年成亲,至于是三月还是六月,又或是年底,根本没有区别。就像亲家说的,早晚都是要成亲的,两个孩子感情好,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何必这么耗着呢! “老大。”李氏把红纸递还给了杜河清。 杜河清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老娘这是同意呢! 想想也是,早晚都得嫁,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而且时间一长,街坊四邻肯定觉得这里头有事,闲话就该多起来了。 是啊,啥都准备好了,咋就不成亲呢! 杜河清苦笑,他不是舍不得闺女嘛!想再留她两年,可是杨峥等不起啊!况且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说过风凉话,说什么杜家就是想把闺女留成老姑娘,好让她给杜家玩命挣钱之类的话! 杜河清咬了咬牙,再舍不得,也早晚得让玉娘嫁人!晚嫁,总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流言,还不如早点成全两个孩子。 杜河清对杨峥这个女婿,还是非常满意的。 “亲家觉得哪个日子好?”杜河清一边问,一边把红纸推了回去,“六月底确实有点热了……” 洛镇行就露出一个笑容来……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杜玉娘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日子竟然定到了三月初九! 还有两个月她就要嫁人了? 这事儿听着,怎么那么不真实呢? 杜玉娘越想越觉得不真实,前世今生的事儿像走马灯似的在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过着。 锥心刺骨的痛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可是转眼间,她居然要嫁给杨峥了吗? 杜玉娘眼里泛起氤氲的雾气,心脏因为跳得太快,整个人也恍惚了起来。前世痛苦不堪的一幕幕,仿佛就在她眼前,那些人奚落,嘲讽,在她耳边飘啊飘的,特别真实。 可是她不是要跟杨峥成亲了吗? 杜玉娘昏昏沉沉的,像是陷到梦里面拔不出来了似的。 “玉娘,玉娘!?” 刘氏推了杜玉娘好几下,这姑娘,这是欢喜傻了吗? 刘氏有些担心,而杜玉娘也是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还好,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娘,我,我就是……”杜玉娘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平时伶牙俐齿的她,这会儿像是一支被锯了嘴的葫芦,啥也说不出来了。 刘氏倒是觉得她这种反常挺正常的,毕竟日子定得有点急,按照原来的计划,她可是要拖上一年半载的呢!现在嘛,既然婆婆和自个男人都同意了,她当然也没意见。 况且孩子他爹有一句说得挺对的!他们当爹娘的,心疼闺女,想多留她两年在家里,可是别人不一定这么想啊! 像玉娘这样长得好,又有本事又孝顺的闺女,指不定让多少人家眼红呢!他们巴不得玉娘变成老姑娘,好便宜他们家的儿孙,所以那些风凉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倒,让人听了堵得慌。 玉娘啊,大概也没想到婚期会这么赶,所以傻住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好了,娘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的!杨峥他义父特别忙,好像吃过午饭就要赶路呢!你赶紧收拾收拾,跟我过去。” 杜玉娘深吸一口气,“我也没啥收拾的,现在就地去吧!” 母女二人出了小包间,往之前商议事情的包间走去。 片刻之功,屋里的陈设就变了一个样子。之前摆的桌椅都撤了下去,又重新摆了两张桌子放在正厅之中。桌子上铺着特别漂亮的桌布,上面摆着茶点,茶水。 杜玉娘进屋时,屋里只有杜河清和李氏,洛镇行和杨峥都不在。 杜玉娘一来,李氏心里的紧张劲就略为松了松。她有心跟杜玉娘说说洛镇行的事儿,但是又觉得不太妥当,万一这话被别人听去了,显得她搬弄事非。 不多时,洛镇行和杨峥走进包间。洛镇行换了一身衣服,瞧着更加英武不凡。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一向沉默少语,给人感觉很安静的杨峥,在洛镇行面前似乎更安静了。身上气质冷洌至极,让人觉得非常不熟悉。 大家打了招呼以后,便是男女分席而坐。 这也勉强算得上是家宴。 杜河清有点放不开手脚,之前他心里有猜测,觉得自己的这个亲家,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小官!原本他想着,洛镇行要是个县令,就顶顶了不起了。可是见了本人才发现,县令这两个字,好像侮辱了他似的~ 他这会儿还不知道洛镇行的真实身份,心里已经有些不自在了,之前因为商量婚期,所以注意力都放在了挑日子上,倒也没觉得多紧张。可是这会儿,忐忑的感觉就慢慢的涌了上来。 洛镇行就像没有看到杜河清的窘迫似的,他让杨峥给杜河清倒油,一口一个亲家的叫着,那语气,就像一个乡间老翁似的,怎么听都是亲切的。 杜河清也渐渐放松下来,但是心里一直存着疑问,手里的酒也不敢多喝。 气氛还是不错的,但是洛镇行是什么人,自然能看出杜家人的不自在。 时辰也不早了,他还要火速往边关去,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 洛镇行要离开,杜家人自然是要相送的。 洛镇行也没多言,反而拉着杜河清的手,一口一个亲家叫着,二人并肩而行,亲亲热热的下了楼。 杜玉娘想,镇北侯应该是真的很欣赏杨峥这个义子吧!否则的话,根本用不着如此自降身价!镇北侯是什么人?那是多少王公贵胄相互巴结的对象啊!像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别说跟镇北侯做亲戚了,就算是想见他一面,只怕也是难如登天啊! 杜玉娘怎么看,也看不出镇北侯是大奸大恶之辈,他一脸的正气,为了镇守边陲,也不知道背负了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矛盾!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卖~~国~通~敌之人呢! 不会的,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到底是谁在陷害他? 杜玉娘这会儿真的是后悔得要命,明明是从那个时期回来的人,应该比别人知道的东西都多,但是她呢,却像是个傻子似的,啥也不知道。 说起来,这也不能怪她啊! 她自身难保,又一心报仇,哪里能知道那些人上人的事情呢! 杜玉娘站在大鸿图的门口,听洛镇行和杜河清说话。 此时外面的街道上,已经集结了百十来号人。 这些人瞧着特别英武不凡,光从气息上看,就能感受到他们有异于常人之处。 李氏和刘氏越发心惊和不安! 这…… 杨峥的义父到底是什么人啊! 有人上前提醒洛镇行,时辰不早了。 洛镇行这才作罢,略有遗憾的道:“两个孩子成亲,我怕是不能回来吃媳妇茶了,不过我还算有先见之明!”他顺手把下属怀里抱着的匣子拿过来,塞到杨峥怀里道:“这是给我儿媳妇的。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 杜河清略有安心,觉得有他这句话,自己这颗心就算是踏实了。 杨峥只道:“义父,我去送您。”此去路途遥远,虽然杨峥知道出了城就有接应的大军等着,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还没老呢!” 洛镇行瞪了他一眼,才地杜河清道:“亲家,那咱们下回再见了,没准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你就要做外公了!” 杜河清反应也算快,连忙道:“那你不是也当祖父了?咱们是同喜。” 洛镇行愣了一下,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接过属下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借你吉言了。”说完双腿一夹马腹,一人一马窜了出去。 后面的人马连忙跟上,一行人快速往镇外赶去。 杜河清望着声势浩大的队伍,突然明白过来,“杨峥,你义父是武将?”当官的,也有文官和武官之分!亲家虽然看着容貌出众,说话也文质彬彬的,但是就是觉得那个模样的他,不真实。 现在看着洛镇行骑马的英姿,他突然就明白过来!自个儿的亲家,是个武官!带兵的! 带兵的好啊!脾气直来直去的,也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好! 杨峥这会儿虽然有些担心,但是他知道洛镇行的本事!这世上想杀他的人何其多,要是义父真的是泛泛之辈,只怕早就出事了! 但愿老头子的好运气,一直都在吧! 跟着洛镇行来的人都走了,但是杨峥自己手底下的却还是留在了这里。 钱生锦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虽然他还是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但是他却深深的知道,杨峥也好,杜家也好,都不是他能开罪得起的人了!所双他必须要表态,必须为了自己女儿做的事情善后。 “那个……您是到客房里歇息一会儿,还是……”钱生锦有点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个年轻人年纪不大,可是身上的气息实在不容小觑! 人家端着,也是有端着的理由的!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呢! 干爹也是爹啊! “钱掌柜,好久不见啊!”不待杨峥说话,杜玉娘就率先跟钱生锦打了招呼! 钱生锦讪笑,“杜姑娘,好久不见!哦,忘了恭喜两位了,恭喜!希望两位成亲的时候,能让再下去讨一杯喜酒喝啊。”姿态放得很低。 “您是贵人事忙,怕是也没那个空闲吧?” 第五百一十七章 干什么的? 杜玉娘说的是实话! 钱家名下的生意,田庄不少,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要人打理,钱生锦即便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但是作为钱家的掌舵人,他要忙活的事情肯定也不会太少! 劳心费力,可不就是大忙人! 杜玉娘说的是实话,可是这些话听在钱生锦的耳朵里,就另有深意了! 钱生锦一脸的便秘模样,当真是有苦说不出!怪他目光短浅,把眼前这位小姑奶奶得罪了,如果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他一定牢牢抱着杜家的大粗腿,再也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了。 “杜姑娘说笑了……”尴尬得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杜玉娘明知故问:“钱老板好奇怪啊,之前不是一直都叫我名字嘛,现在怎么这么见外?” 钱生锦能说什么?只能干笑。 不过,他觉得这倒是一个好机会,正好杜玉娘自己提到这儿了,那他是不是可以假装没有从前那些事,直接就坡下驴,再把两家的感情喊回来。 钱生锦刚要说话,杨峥却适时的挡在了杜玉娘的面前,“钱老板,今天令嫒的事,你应该给我一个交待!” 钱生锦的汗都要滴下来了!暗暗骂了小女儿几句,才勉强开口道:“翠珠年纪小,不懂事,我替她给您赔不是了。” 面对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不知不觉得,就用上了敬语。 “我把这么重要的见面放在大鸿图,是相钱老板的能力!现在看来,钱老板治下不严,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住,恐怕谣言并不是空穴来风,应该也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谣言?什么谣言? 钱生锦一脸的懵逼,完全不知道杨峥在说什么。 杨峥好心地指点他,“赵钱两家相争多年,本是不相伯仲,相互制衡的。本来我也觉得钱老板雄才大略,欠缺的也只是一个机会,要不是赵老板娶了一位贤妻,他怕根本不是钱老板你的对手。只是现在看来,钱老板似乎不仅仅是运气不好啊!” 杨峥意有所指,无非就是告诉钱生锦,你斗不过赵家是有原因的,而最大的原因就是你自己太糊涂了。 钱生锦听了,心里极其不是滋味,又羞又愧。同时也把小女儿在心里骂个半死,要不是她不知死活的跑了过来,现在自己怎么可能被人训得像孙子一样! “今天幸好没出什么大事,否则的话,钱老板就是把身家全都当了,只怕也赔不起!”杨峥又往钱生锦身边靠了靠,道:“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今天你女儿今天若是真的冲撞到了我义父,她就是死,也绝对是白死!” 钱家人就像是没有脑子似的,钱翠珠的突然出现,让杨峥心生警觉。他一面不动声色的安抚杜家人,一面派人出去打听,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打听还好,一打听简直要被气炸了。钱家那头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他,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更可恨的是,自己根本没长脑子,受人挑拨,三言两语的就能让人耍得团团转! 杨峥的话,钱生锦可是一点都不怀疑。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洛镇行一行人的身份,但是他清楚,这些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的那点身家,只怕在人家眼里什么都不是,而且就像杨峥说的,真要是把事情闹大了,那翠珠的下场,还指不定是什么样的呢! “是是是,是我管教不严,这种事情已经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杨峥看着战战兢兢的钱生锦,这才满意了,转过头问李氏:“祖母,要不我先送你们回老宅吧!” 这会儿正是一天当中气温最高的时候,坐马车回去也不会太难受。家里还有几个小的呢,出来时间长了,李氏和刘氏都不安心! 杜玉娘的亲事也定下来了,赶紧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众人,才是正经事。 几个人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张罗着回家的事。 杨峥让人处理这边的后续问题,直接带着杜家众人离开了大鸿图。 钱生锦有苦说不出,明明是好事一件,到最后怎么办砸了呢! “钱老板!”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后生走到钱生锦面前,直言不讳地把钱翠珠受人挑拨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钱生锦气得七窍生烟,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成气的东西!赵家那个小女儿的心眼子,比筛子都多,人家说什么她信什么? 发花痴吗? 因为想得太入神,以至于那后生后面的话他都没听清楚。 “钱老板,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少年转身离开大鸿图,对钱生锦这样的人是半点也看不上。连自己的闺女都管不住,还敢肖想他们老大,真是皮紧了。 钱生锦气得跳脚,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忙让人套车回家。 他气冲冲的回了家,方知道前面的宴会还没有散。自个的夫人正同七大姑,八大姨们听曲呢!而早就已经回了家,觉得自己脸面丢尽的钱翠珠,躲在她的闺房里不敢出来,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怕啥,还不是怕自个老爹秋后算账吗? 哪知道怕什么来什么,她的心情还没有调节过来呢,钱生锦就把房门踹开了,指着她的鼻子一顿臭骂,什么香的臭的都骂了出来。 钱翠珠自小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受得了这个,自家老爹虽然没动手,可是骂她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就像是鞭子似的抽在了她的心上。 钱翠珠当下哭天抢地,要死要活起来! 她的心腹早就派人去给夫人送信了,现在这种情况,也只有夫人能救小姐了。 果然,不多时,董氏匆匆而来,看到自个闺女哭那个样子,当下就要跟钱生锦拼命。 钱生锦气得一个巴掌飞过去,扇得董氏七晕八素的,差点飞出去! “你打我!”过了好半晌,董氏才反应过来,气势汹汹地朝着钱生锦抓过去,“老娘跟你拼了,你……老不羞,臭不要脸的。” 董氏出身并不高,娘家是做榨油生意的,家里有十几间油坊,也算是有钱人家的女儿。董家底蕴不高,说难听点就是暴发户,跟钱家这样的人家是不能比的,能嫁给钱生锦也是一个巧合。当了钱夫人以后,她开始修身养性,强迫自己变成一个知书达理的人。这么多年焉为,董氏瞧着倒也是个慧质兰心的大家闺秀。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平时没出什么事的时候,倒也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一遇到事情的时候,董氏身上的弱点就都暴露了出来! 像这种事情,她连问都没问,就跟钱生锦闹,钱生锦不打她才怪。 董氏再怎么嚣张,也终究是个女人,动起手来,根本不是钱生锦的对手。钱生锦把董氏推倒在地,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蠢货!怪不得生的女儿那么蠢,都是像了你。” 钱生锦如此癫狂的模样,是董氏和钱翠珠从来没见过的,娘俩都被吓住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钱生锦这才巴拉巴拉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你这个蠢货,我嘱咐过你没有,叫你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不要出去给我惹乱子!赵芸兰是什么人,她的话你也能信?从小到大你被她坑过多少次,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还有你!”钱生锦大吼一声,“告诉你多少次了,看住这个不省心的丫头,可是你呢!听戏,听曲,跟那群不知所谓的长舌妇东家长,西家短的,连自己的闺女都看不住!” 娘俩傻眼了,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董氏再怎么拎不清,也比钱翠珠看得明白,赵家那个小女儿的心眼子太多,自个闺女跟人家一比,就是个傻的,怎么能听信她的话呢! “老爷,今儿是我不对,不该没有看住翠珠,让她跑了出去!可是咱们女儿你还不了解吗?有点小脾气,但是本性不坏,要不是那个赵芸兰从中搅和,她怎么可能跑过去给你添乱呢!”董氏瞪了钱翠珠一眼,不由得道:“还好没啥大事,贵客也没怪罪,她也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钱翠珠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过来,低头道:“爹,我错了。您别生气。”她脸上的表情十分不情愿,就差写着我没有错这四个大字了。 钱生锦哪能看不出来?当下道:“你简直就是个蠢货,从今天开始,不许走出房门一步,给我好好在家里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吩咐,哪儿也不许去!” 钱翠珠大急,可惜钱生锦一个字都不听,转身就走了。 董氏安抚了女儿,急急忙忙的跟了过去! 她看出来了,钱生锦不是故意找茬,也不是要借题发挥,看样子是真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 “他爹,到底怎么回事?”董氏也顾不得前边那些女眷了,急急的问钱生锦生气的原由。 不就是小孩子不懂事冲撞到了贵客嘛! 钱家的贵客,能有多贵,总不至于来的是天王老子吧? 钱生锦只道:“你看好闺女,别的事情不要管。我告诉你,今天是祖宗保佑,没出什么大事,否则的话,咱们全家上下都得搭进去,一个都别想活了。” 这话有点夸张,但实际上人家是真有那个能耐。 钱生锦主要是想让董氏知道知道厉害,好好约束一下钱翠珠。他心里也清楚,要是再不约束一下自己女儿的性子,她迟早会给家里招来大祸! 董氏听了钱生锦的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来的人,还真是天王老子啊! 就在钱家鸡飞狗跳的时候,杜河清等人已经回了杏花沟的老宅。 全家人喝了几口热水,才觉得身上暖和了起来。 这会儿不是寒冬腊月了,但是天气还是很冷的,走到半路的时候,汤婆子就没啥温度了。幸亏小炭盆还算给力,要不然还指不定冻成什么样呢! 因为日子定下来了,全家人都免不得要恭喜杜玉娘一下。杜玉娘虽是两世为人,但是还是头一次这样满心欢喜的等待着出嫁,大家的恭喜,难免让她有些羞涩,所以根本顾不上跟家人说话,就一头扎进自己房间不出来了。 李氏等人也没笑话她,姑娘大了嘛,面对自己的亲事,肯定是羞涩的,这是正常的反应。 杜安康和田氏还是比较关心今天这次见面的,知道杨峥的义父没有架子,还跟自己父亲一口一个亲家的叫着,脸上都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毕竟人家捧的是朝廷的饭碗,他们小老百姓跟这样的人认亲,还是挺有心理负担的。 如锦盯着杜玉娘看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四个字来,“春~心~荡漾。” 杜玉娘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什么叫春~心~荡漾,“你会不会说话?” 如锦眼皮都没抬一下,“自己照照镜子,瞧瞧去。” 杜玉娘才不想搭理她呢!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瞪了如锦一眼。她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把茶杯送到嘴边,就听如锦幽幽地道:“从今天晚上开始加练,每天晚上打坐两个时辰。” 杜玉娘愕然,“为什么?” 如锦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道:“你练功太晚,根基浅。这套功夫本就是女人练的,若是一直保持少女之身,功力会越发精进,练起来也会事半功倍。你马上就要成亲了,以后再想把这门功夫练好,怕是不可能了。” 想练到大成,怕是难如登天!所以如锦就想着,趁杜玉娘还没有成亲,帮她好好巩固一下根基。 杜玉娘现在才堪堪突破四层,要想在两个月内突破第五层有点难度。不过如锦想试一试,就算不能达成所愿,也得让她保持住四层顶峰的状态,这样一来,假以时日,她应该可以很快突破第五层。 杜玉娘眨巴眨巴眼睛,只得应了。 当天晚上,杨峥留在杜家吃饭,杜玉娘亲手做的饭菜,味道简直不要太好。 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到时后旁人都去休息了,只剩下杜河清和杨峥还在喝酒。 “杨峥,这里也没有别人,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义父到底是干什么的?” 第五百一十八章 打听 堂屋里点了两支蜡烛,烛光昏暗,灶堂里亮堂堂的,火光跳动,瞧着特别的温馨。 屋里一点也不冷,有食物的气息,很有家的味道。 大饭桌已经撤了下去,杜河清和杨峥用小圆桌吃饭。翁婿二人就着几样下酒菜,一边喝一边吃,气氛倒也不错。 天太冷,时间也太晚了,杜河清留杨峥在家里住。 虽然有点不合规矩,但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杨峥忙前忙后了一天,晚上吃完饭天都黑透了,这个时候他就是想走,杜家众人也不可能让他走了。 “杨峥,这里也没有别人,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义父到底是干什么的?”杜河清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了这么一句,他也不喝酒了,也不夹菜了,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杨峥,生怕眨眼的工夫,就错过了杨峥脸上的真实反应似的。 杨峥暗笑,面上不动声色,他给自己夹了一口菜,吃完了才道:“我义父是带兵的!” “废话,我还能不知道这个?”杜河清把身子坐直了,正色地道:“我问这个,也不是图啥!我跟你婶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从来没妄想过啥大富大贵的。” 杨峥刚想说什么,杜河清就做了一个打断的手势,“你听我把话说完。” 杨峥只好正襟危坐,听老丈人训话。 “哎呀~”杜河清先是打了个唉声,随后才道:“跟你说实话,我和你婶子,是真心想多留玉娘几年!但是你祖母说了,你跟康子是同年的,康子都当爹了,你还没成亲呢,要是再让玉娘晚嫁,对不住你。” 杨峥没吱声,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 “我和你婶子琢磨了一下,也是这个道理。你现在一个人过日子,身边没有人照顾也不行!为了玉娘,你不走镖了,还托了你义父进军营当教头,这些,我和你婶子都领情。” “你义父那个人,瞧着就不像一般人,当初我们想简单了,觉得你义父虽然是朝廷的人,但不一定是多大的官,心里虽然不安,但是总还有些底的。今天见过你义父以后,这种底也掉得差不多了。” 杜河清笑了笑,略显心虚。他拿起酒杯给杨峥倒满酒,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举杯和杨峥碰了一下,才道:“所以啊,这才想问你一声,想着不管咋地,我和你婶子心里得有点数啊!” 这是他和刘氏商量的结果。 杨峥的义父,看起来就绝非是一般的人,离他们太远太远了。要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们心里不踏实啊! “之前你说托了你义父在驻军营里找了当教头的差事,我还想呢!一般的小吏,哪有这样的本事?”杜河清虽然不懂那些官吏的事儿,但也知道就算是县太爷,也没有能耐把手往军营里面伸。当些武官,脾气都直犟着呢,根本不是谁想安排就能安排的了的。 杨峥明白他的意思,便道:“这事儿倒也不是不能说,本来也没想瞒着您,是我怕你和婶子……”吓坏了。 杨峥没把话说完,但是杜河清却是听明白了,人家是怕吓着他们呢! 这样说来,杨峥的义父,只怕来头真不小啊! 杜河清有些忐忑不安了,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才道:“我们倒是无所谓,别说只是你的义父,就是他是你的亲爹,我们也没有想过沾借什么光的。”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生硬了,他又连忙道:“就是怕,怕玉娘嫁过去,不适应,受委屈。我和你婶子,就这么一个闺女,也不图她能攀得什么高枝,只要你们小两口将来能和和美美的,我们就知足了。” 杨峥就道:“叔,婶的心意,我是知晓的。以玉娘的品貌,就算嫁个状元也使得,嫁给我,却实是委屈她了。” 杜河清把眼睛一瞪,“你想什么呢?我生的闺女,我还不晓得?嫁状元,做梦呢?” 杨峥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你也别跟我东拉西扯的,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能不能跟我交个底。”杜河清的脸有点苦,“我这心啊,七上八下的!我连觉都睡不着啊!”越想越觉得,杨峥的义父不是凡人,他要是真是位高权重之人,那以后他们家行事,玉娘行事,怕更要小心仔细些。 杨峥凑过去道:“叔,你确定我告诉你以后,你能睡得着?” 杜河清颇为无奈,这么玩就没意思了不是! 杨峥忍不住笑了笑,未来老丈人现在跟个孩子似的,怎么破? 不过,想想他的身份,想想洛镇行的身份,又想到关窍牵连,就动了把实话告诉他的心思。 “叔,我告诉你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包括祖母和婶子,行不行?” 杜河清稍微琢磨了一下,试探道:“你的意思是,玉娘知道?” “叔,玉娘的心性,您应该知道吧!她能担事,告诉她是没事的。” 杜河清脸色凝重起来,看来杨峥的义父,果真不凡啊! “行,我答应了,你说吧!” 杨峥没说话,只是用手指沾了酒,在桌子上写了三个字。 杜河清一开始没看明白,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珠子像是要瞪出来了似的,紧紧的盯着桌面上那三个字! 该不会是他眼花了吧? 杨峥淡定的将桌面上的字擦去。 杜河清这才反应过来,低声问了一句:“真的啊?” 杨峥点了点头。 杜河清呆了片刻才道:“我的天……”说完又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不禁吞了吞口水,一副很后悔的样子。 杨峥就道:“叔,您这是咋了?”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杜河清心里不踏实!这也正常,换了他,他也不踏实。 杜河清脸上明晃晃写着一言难尽四个字,“你怎么不早说呢?” “您没必要这样,我义父常年驻守边关,几乎不回京!再说他就算回来了,我和玉娘住在五岩镇,离他也远着呢!再说了,您和婶子不是也说了嘛,他只是义父,又不是亲生的,没事的。” 杜河清表情讪讪的,“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可是人家那身份,真是他们登梯子都够不着边的啊!冷不丁的成了镇北侯的亲家,他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踏实呢! “好了,叔,您放心就是,没有人能欺负玉娘的。” 杜河清知道事以至此,他就算反对也没有用了!况且镇北侯身份虽高,但是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没有表现出一点的架子和不屑,不管人家是为了谁,那可是堂堂镇北侯啊! “杨峥……” “叔,您能不能换个叫法?我怎么觉得您跟我这么生分呢?” 杜河清愣了一下,见杨峥一本正经的不像是在开玩笑,就问道:“那我叫你啥?” “跟喊大哥一样啊!您看你和婶子,还有祖母,都管大哥叫康子,那也可以叫我峥子嘛!” 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还叫名字,确实显得有点见外了。 “行,那我以后啊,就叫你峥子。”杨峥没有小名,不然的话,老丈人叫女婿小名,也是正合适。 “哎!”杨峥答应得可痛快了,这是老丈人认可他了,他能不高兴吗? “峥子,你义父,当真没有子嗣?”这事儿在民间传得很凶,几乎人人都知道。杜河清这会儿有了好奇心,自然是要问上一问的。 杨峥点了点头,“传言不虚。我义父,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 “啊?”这事儿竟然是真的啊!? 不是说大户人家一定要有儿子的吗?正妻生不出来,不是还有妾室吗? 杜河清是个大老爷们,虽然好奇,但是怎么样也不会问出来的。 杨峥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当下悄声道:“我义父,只有两位姨娘,都是义母过世以后,从义母的陪嫁丫鬟里挑的,为的是把珍珍郡主带大。” “哦!”杜河清恍然大悟,随即又佩服起洛镇行的为人来! 侯爷可真是不容易啊!一辈子驻守边关,杀贼卫国,到头来,连个儿子都没有,也难怪认了那么多义子。 “峥子,我听他们喊你五爷,你是侯爷的第五个儿子?” 杨峥道:“是,侯爷有十几位义子,我排行老五,所以叔,您真不用太担心,这么多干儿子,他哪能看得过来?” 杜河清点了点头,觉得杨峥这话非常有道理。 爷俩又喝了一会儿酒,略微收拾一下,就各自歇息了。 刘氏一直在等杜河清回来,见到人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样,问出来没有?” “问啥啊?” “哎,你这人,不会喝了一点酒,把正事忘了吧?”刘氏之前和杜河清商量过,觉得杨峥义父身份的事,还是问清楚了好,所以才有了今天杜河清和杨峥单独喝酒一事。 “没忘,没忘。”杜河清钻到被窝里,道:“记着呢!” “那问出来没有啊?” 杜河清眨巴眨巴眼睛,装作思考的梯子,“我想想啊!那是个什么官儿来滴,我给忘了……” “你这人,你真是……”刘氏气得狠狠的捶了他一下,“你这是要气死我。” “你小点声,小点声!”杜河清看了一眼六子,见儿子扁着小嘴睡得香,这才道:“我是个大老粗,那官位那么绕口,我哪儿记得住啊!不过峥子说了,他义父就是个掌管百十来号人的小官,是个练武的。” 刘氏气呼呼地翻了个身,“这还不跟没问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呢?你说咱们为啥问这事儿,还不是怕玉娘将来受委屈,怕人家高门大户的瞧不上咱们吗?现在知道他就是个小官,不会对咱们闺女横挑鼻子,竖挑眼睛的,那咱们也就放心了不是?你管人家当的到底是什么官儿呢!难不成,你还想出去炫耀,让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事儿不成?” “怎么可能!”刘氏又翻了一个身,“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真有意思,以为我是张映月呢?” 细想想,自个男人说的话也挺有道理的!管他是什么官儿呢! “峥子也说了,那就是他义父,管不着他!亲家常年在军营,几乎不回家的。” 这样一说,就更好了。 刘氏就道:“那行吧,饶了你了。”刘氏心中的大石落地,安然睡去。 杜河清看了一眼没心没肺的媳妇,几乎睁着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杨峥早早的起身,先是把院子里要用的柴都劈了,紧接着去了后山。 杜玉娘起来做早饭的时候,杨峥已经拎着两只兔子进院了。 “你去山上打猎了?” 杨峥看着自家小姑娘,心里的喜悦就要漫出来了,一想到再有两个多月,这个像朵花儿似的小姑娘就是自己媳妇了,他的心跳得就更厉害了。 “之前在山上下的套子,段大哥无肉不欢,之前的腊肉吃没了,就在山上下了套子。” 杜玉娘欢喜地道:“那好,中午做辣子兔丁,你吃完中饭再走。” “好!”杨峥道:“我去把兔子收拾了。” 杜玉娘也不跟他争,“热水烧好了,有都是。” 杨峥找个背静的地方杀兔子去了。 早上有馒头和粥,还有鸡蛋羹,拌的小咸菜。 杜家人吃完了早饭,各司其职,准备起杜小枝和杜小碗的走时带的东西来。 姐俩过完初五要回水渠县,所以李氏张罗着要给她们准备一些吃的用的东西。刘氏一点儿不反对,想得比李氏还细致,拿起东西来那叫一个大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拿别人家的东西送人情呢! 杜小枝和杜小碗别提多感激了,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大伯母嫁过来这么多年,祖母处处维护她,说她的好话。跟大伯母比起来,她们的亲娘,简直…… 唉,不提也罢了。 中午杜玉娘做了六个菜,杨峥打来的野兔变成了辣子兔丁,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 吃过了午饭,杨峥就要走了,杜安康要给杨峥套马车,却方才得知,这辆马车是杨峥送给杜家的,连同之前那一马车的年货,都算是年礼。 第五百一十九章 婆媳 马车太贵了,一匹中等的马匹,脚力好一些的,就得几十两银子,再打一副车厢,又要几十两,即便是用最普通的木材,没有三四十两也下不来。 杨峥送的马车,看起来很结实,朴素,虽然不是很华丽,但是实用,也很符合杜家人现在的身份。 杜河清表示满意,围着那匹颇有几分神骏的马儿转个不停,他本来就是侍候庄稼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家里的老黄牛。现在家里多了一匹马,他也是稀罕的不行,一会儿给马喂点草料,一会儿拿刷子给马刷马,也不嫌冷。 刘氏在屋里咂舌:“真是没事儿闲的!” 李氏也笑,“这下好了,咱们家也有马车了,明个儿小碗和小枝就坐咱们自己家的马车回水渠县。” “那敢情好了。”刘氏笑,“这车把式都是现成的,可让你大伯过过驾车的瘾吧!” 杜小枝和杜小碗都痴痴地笑,在外面忙着跟大黑促进感情的杜河清对这一切全然不知。 没错,杜家的马儿被他取了个再平常不过的名字——大黑。 当天晚上,李氏跟杜河清说了很久的话。 杜河清的嘴倒是严,关于洛镇行的真实身份一个字都没往外吐。还是把糊弄自个媳妇的那一套搬了出来,又对李氏说了一遍。 李氏再怎么有见识,也不过是个乡下老太太,她这个人不糊涂,见识比一般人略多一些,但是即便这样,也绝对不会想到洛镇行会是大名鼎鼎的镇北侯,所以这件事,还真就被杜河清给糊弄了过去。 不过李氏话里话外的意思,让杜河清很为难。 他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决定回去跟媳妇商量商量!毕竟这是大事。 李氏也没多说啥,挥了挥手,就让杜河清回他那屋了。 刘氏正等杜河清呢!一见他回来,就连忙问道:“咋去了这么半天,娘跟你说啥了?”来自女人的直觉,刘氏觉得,李氏肯定说了什么自己不爱听的话。 杜河清没像往常一样立刻就说什么,而是默默的坐在椅子上,微微低头,没说话。 刘氏心里咯噔一声。 到了这会儿,高高悬着的心,突然就落了回来,刘氏不是个笨人,心里一下子就明白。 玉娘成亲在即,什么都备下了,全家欢欢乐乐的,婆婆瞧见了,肯定是要多想的。 杜小枝比玉娘还大呢!如今杜娘出嫁,老太太心里能不慌?那是她亲孙女,又是个懂事的,平时不在眼前,或许还想不到,如今人就在她眼前晃着,她能不想到杜小枝身上去? 二房一家子若是好好的,老太太怎么样也不可能生出这样荒唐的想法来!但是二房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两孩子就是没爹没娘的,能活着就不易了,亲事,根本想都不敢想! “是不是让咱们给小枝准备嫁妆?你答应了?”最后一句话,微微有些恼怒的意思。 杜河清抬头,“没有,这不是小事,我能不跟你商量吗?” 刘氏有些激动,心里的火气腾腾地窜。 凭什么啊!二房把他们祸祸得还不够惨吗?要不是玉娘命好,运气好!现在还指不定被坑成啥样了呢!别的都不说,就说杜安兴把富长河那样的变太招到家里来,还想把玉娘嫁给那样的人,就是最大的错误。 但是想到婆婆之前为这个家做的一切,这股火气也就被她压制了。 婆婆也是不容易,公公没得早,二儿子又是个不省心的,又有杜安兴那样的不孝子孙,她这些年操的心也够多的了。 凭心而论,婆婆这一碗水,端得确实很平。虽然早些年对二房略有倾斜,但是刘氏知足,她知道她是长嫂,有些事儿就得让步,就得多担待些。 但是她对二房已经仁至义尽了!两个孩子的出路是玉娘给找的吧?当时跟二房闹得那么凶,两个人来投奔大房的时候,她二话都没有,就把人留下了。明知二房会来闹,明知道张氏那个人会用这个当借口赖上他们,她说啥了? 啥都没说! 现在老太太居然想着让他们给办嫁妆,这也太强人所难了!这事儿是那么好管的吗? 刘氏越想越生气,大过年的,老太太这是闹哪一出啊! “娘怎么跟你说的。” “娘说一笔写不出两杜字,两孩子可怜,咱们是大伯,大娘,老太太还在呢,不能不管。” 刘氏笑了一声,“哎哟,当初说断亲,啥也不管了,那劲头我真是佩服。觉得老太太拿得起放下,不是一般人!” 现在再看看,哪想到老太太会给他们出这么大一个难题啊! “采荷……”杜河清刚说了两个字,刘氏就把脸撂下了。 “我不同意!”那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一丁点商量的余地。 杜河清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媳妇没有那么好说话。 说实在的,媳妇这么多年做得够可以的了。他又不是杜河浦那个混蛋,自家媳妇做了什么都看不见。这些年下来,媳妇这个大嫂当得够可以了!现在这里日子是好过了,采荷跟着他享了福,早些年的时候呢?二房在镇上开铺子,他们就只有在乡下种田的份!媳妇可没少跟他吃苦受罪!更是没少受二房的气。 说心里话,媳妇不答应这事儿,他一点也不生气,甚至特别理解她。可是老娘的话,他也不能不管啊!说句不孝的话,老娘都多大岁数了,还能有多少年好活?当儿子的,若是连这点事儿都不答应,那老娘以后的日子,还能过得舒坦吗? 杜河清是左右为难!答应了老娘,怕自家媳妇生气,答应了媳妇,怕自家老娘生气。 唉! 刘氏一见自个儿男人这样,心也软了,夹在娘和媳妇之间,也够他难受的了。 但是这事儿不能妥协。 “当家的,别的我也不说!两孩子要真是没爹没娘了,我这个大娘肯定不能干看着,我管!”刘氏说这话的时候,三分情愿,七分咬牙! 谁让她的身份就摆在这儿了呢! “可是,老二还活着呢!他是真改了也好,还犯浑也好,没有当爹的还在世,让大伯和大娘管侄女的吧?闺女出门子,这可是大事,要是咱们管好了,自然是没说的,两口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我就算是积德了!但是若是过不好呢?到婆家受气了,咋办?”刘氏痛心疾首的道:“到时候,人家就会说,这大伯母就是不如亲娘,给挑的亲事怎么怎么样!到那时候,你还让不让我活?” 杜河清倒是没想过这一层,当下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了。 “将来要是老二再回来,知道她闺女过得不好,打上门来,你让我咋办?” 杜河清就道:“那,那我再想想吧!等小枝她们回去以后,我跟娘再商量。” 刘氏松了一口气,没再说啥,钻被窝里睡觉去了。 杜河清唉声叹气地洗漱一番,也躺下了。 李氏半宿也没睡着,一直支着耳朵听杜河清那屋的动静,只是她啥也听不见,风平浪静得,一点声都没有。 老大说没说啊,要是说了,咋能一点动静没有呢? 老大媳妇是个好的,但是这事儿…… 李氏也知道自己有点强人所难了!可两个孙女就在她面前,她不能不管啊。 第二天,初五。 老话说,破五不出门。 这天也得吃饺子,没有天大的事儿,谁也不出门瞎转悠, 吃完了饺子,李氏小心翼翼的打量刘氏的脸色,却见大儿媳妇像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对二房的两个孩子也是一般态度。 这是老大没跟她说? 李氏有点摸不准了。 因为头一天晚上没睡好,到了下晌,李氏有些精神不济,就回屋眯觉去了。 杜玉娘看准机会,把刘氏叫到自己屋里头,问她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爹和祖母都怪怪的呢! 刘氏叹了一口气,把糟心事儿跟杜玉娘说了。 “玉娘,娘不是不通情,不达理的人,可是你说让我管二房的两个姑娘出嫁的事儿,我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凭啥让我给二房出钱嫁闺女?我就是脾气再好,也不能受这个委屈,吃这个哑巴亏吧?早些年,二房咋对我的?杜小叶吃里扒外,杜安兴更是恨少是吃咱们的肉,喝咱们的血!你二叔二婶咋做的,你又不是没看见!让我给他们闺女准备嫁妆,我心里憋屈。” 杜玉娘拍了拍刘氏的背,表示安抚。 确实,二房当初把路都走死了,把事情都做绝了,这个时候让娘给杜小枝姐妹俩出嫁妆,她心里能过得去才怪呢! “娘,别生气了!” 刘氏无奈地道:“娘不是生气,就是觉得……凭啥呀!”从头到尾,刘氏都没说过李氏一句不是。李氏这个婆婆,在刘氏心里的分量,还是挺重的。 “玉娘啊,孩子成亲是大事啊!你说这俩孩子日后要是过好了还行,若是过不好呢?我怕你祖母,你爹,埋怨我啊!”刘氏叹了一口气,“张氏虽说跑了吧,但是止不定哪天还要跑回来!你二叔也活着呐!咋地,也轮不到我这个大伯母来操心她们的婚事吧!?再说,当初说好了,两房断亲,现在……” 刘氏的苦涩,杜玉娘还是懂的。 她想到了杜河浦,又想到了之前他交给杜小枝的那些钱,突然有了主意。 杜河浦良心未泯,已经有了悔意。况且他现在没了儿子,没了媳妇,只剩下三个闺女了。 杜小叶可以忽略不计,杜小枝这姐俩是好的,他要是想明白了,应该不会对这姐俩不闻不问的。 “娘,干脆我把这事儿跟杨大哥说说,就说祖母和小枝姐她们惦记二叔的下落,让他帮忙找找二叔。找到人以后,您干脆跟爹过去一趟,问问二叔还认不认这两个闺女了!他要是认,咱们啥也不说了,让他给小枝姐张罗亲事,也好堵住祖母的嘴!” 刘氏着急地问道:“那他要是不认呢?” “他要是不认,也得当着祖母和小枝姐的面把话说清楚了,既然不认,那小枝姐和小碗姐以后也不用管他。您尽管放心大胆的给小枝姐张罗亲事,嫁妆嘛,差不多就得了!一来祖母念您的情,小枝姐念您的好,二来,也让我爹好做人啊!” 刘氏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半天没方向。 杜玉娘就道:“娘,您就放心吧,我二叔肯定是要认这姐俩的。” “是吗?这话怎么说的?” 杜玉娘就道:“您想啊,我二叔没儿子了,经过那么多事情以后,他要是再看不到小枝姐和小碗的好,那我祖母将来怕也是无话可说。” 刘氏还是犹豫。 “娘,您就宽心吧!您也不想想,我二叔要是没有悔意,能不能把他攒的那点钱巴巴的给小枝姐送过来?您若不信,咱们就打个赌,我猜啊,只要一问他,他一准儿得说以后小枝姐出门子的事情他管。” 刘氏就小声的问:“我也是你做梦梦到的?” 杜玉娘讪笑,“哪儿啊,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杜玉娘没有明说,但是刘氏听懂了,她连忙摆手,“是娘不好,别提这事儿。” 这可是闺女的大秘密,她是老糊涂了,往那个上面提。 “那,那就这样吧,等你爹从水渠县回来,我就跟他说这事儿。”刘氏又想:“会不会太麻烦峥子了。” 这也是杜河清跟她说的,让她以后也改口。 杜玉娘觉得这个称呼新鲜极了,不由得笑了笑,心里却暖暖的。 这一世,她的亲人们还都好好的,真好。 “不会的,杨大哥有很多朋友,应该不难的。” 刘氏点了点头,把女儿的话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心结打开了,气儿顺了,做起事情来就更有条不紊了。 李氏瞧见了,越发糊涂,抽空问杜河清,“你到底说没说呢?” 杜河清怕李氏上火,就道:“还没呢,娘,等我从水渠县回来再说吧,俩孩子还在呢!” 李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没再问了,打算等杜河清从水渠县回来,亲自跟老大媳妇说。 第五百二十章 耽误 李氏以为刘氏不知情,一门心思想着明天晚上要亲自跟媳妇说这事儿。她满腹心事,跟杜小枝和杜小碗说话的时候,也不像以前那么语重心长的了,只是嘱咐她们在外面要事事小心,干活要认真,不要辜负了老板娘的一番心意。 不过,杜小枝和杜小碗都没说什么,祖母对她们已经够好的了!大伯和大娘也是一样,她们不能那么不知道好歹。 李氏早早歇着去了。 杜小枝和杜小碗也悄悄的睡下了,明天还要回绣坊呢!早点睡才好。 刘氏睡意无全,等到杜河清回了屋,就迫不及待的把杜玉娘的主意跟他说一遍。 “闺女的主意咋样?你倒是说句话啊?”刘氏真怕自个男人犯了拧轴的毛病,不肯听她的劝。 杜河清想了又想,觉得这倒是个主意,可以一试。 “行,下晌回来,娘肯定跟我们说这事儿,到时候咱们一起跟娘说。” 刘氏点了点头,觉得有一场硬仗要打了,心里头虽然有点忐忑,但是也明白,只有这件事办好了,以后她才会更有底气。 当天早上吃过早饭以后,杜河清就赶着马车,把杜小枝和杜小碗送回了水渠县。 李氏观察刘氏小半天,却见她做事有条不紊,该干什么干什么,脸上一点异样也没有。 李氏想,大概老大真的没说吧!想想也是,换位考虑一下,这话是难说出口的。 李氏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老糊涂了,可是为了两个漂泊无依的孙女,只能委屈老大他们了。 李氏有点无脸见媳妇的意思,因为儿子不在,心里更是不自在,所以杜河清没回来之前,她一直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刘氏也趁着这个工夫,问杜玉娘,“你说要是你祖母同意了,到时候难不成咱们真的麻烦峥子四处找他?” “哪里就是麻烦他了?”杜玉娘道:“杨大哥要等过了十五才去军营里报道呢!时间空闲的很。而且他朋友很多,都是走南闯北的镖师,要想找到二叔,应该不难。这件事就交给他办了,您别担心了。” 杨峥跟她提过,说是祖父的坟最近还算安稳,应该是那些人见他们都回来了,不敢再动手。 过几天他还会再安排人手过来的,等他们走了,好盯着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到时候杨峥也会跟着一起回来,见到人的时候再跟他说这件事就来得及。 “唉,行,那到时候再说。” 杜玉娘拍了拍刘氏的手,“娘,您太紧张了,您这样,祖母肯定会发现什么的。您放松点,左右还有我爹呢!” 刘氏点了点头,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按着杜玉娘说的,该忙啥忙啥去了。 李氏自己也是心不在焉的,所以根本没有发现刘氏的异常。 好不容易挨到了杜河清回来,卸完了车,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呢,就被李氏叫到屋里去了。 一同被叫去的还有刘氏。 李氏太心急了,刘氏不太高兴,进屋就道:“娘,啥事啊,河清跑了一上午,回来连热水都没喝上一口呢!?您好歹让他洗把脸,吃口热乎饭啊。” 李氏有些心虚,但是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只道:“老大,你过来坐,这炕可热乎了。” 两口子相视看了一眼,都没说话。 李氏给杜河清倒了一杯热水,“晚点吃饭也饿不坏他,我有话说。” 刘氏想了想,没说话,坐到一旁去了。 她不心疼她自个儿子,自己也无话可说,这样也挺好的,让孩子他爹看了看老太太的心思,也省得她说什么都不对。 “娘,啥事?” 杜河清是装着明白揣糊涂。 李氏没在刘氏身看到什么异常,以为她还不知道,就打算当着两口子的面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李氏想得挺明白,这事儿就算是老大一家吃亏吧!他们现在日子好过了,拉拔侄女一把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个孩子都是好的,将来成亲以后也会念着他们的恩情。嫁妆也不用多,备几十两银子和一些被褥,衣裳,几样简单的首饰也就可以了。 刘氏听完这话,心里的火气腾腾的往上窜,这么多年了,头一次生出了想要反驳婆婆几句的心思。 什么叫就算他们一家吃亏吧!难道他们吃亏吃的还少了?远的不说,单说他们在二房身上,就栽了多少跟头?要不是老太太还在,一母同胞的兄弟写不出两个杜字来,你当她愿意跟二房来往? 到了现在,二房差点把整个家给拖累掉。老太太之前还挺明白的,这会儿怎么就糊涂了? 刘氏心里眼里都是不满,可是她一直记着杜玉娘的话呢! 这种时候,老太太心思肯定敏感,她这个当媳妇的人,多说多错,少说少错,有啥事,就交给杜河清去解决好了,反正夫妻二人之前通过气了。 这样一想,刘氏方才觉得好受些了。 刘氏的波澜不惊,倒是让李氏深感意外,这大儿媳妇的功力渐涨啊!遇到事儿的时候,一点表情都没有,连她都有点看不透了。 “河清,采荷,这事儿你们咋想的。” 杜河清先是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才道“娘,您把这话都说出来了,我们能咋想?” 李氏把眼睛一瞪,“你是说我一言堂了?我这不是跟你们商量呢?再说了,小枝和小碗多可怜?她们姐俩可不是十一那种没心没肺的,谁对她们好,她们心里清楚着呢!” 杜河清就道:“这事儿我还是再想想吧!” “再想想,想到啥时候啊?玉娘都嫁人了,小枝比她还大两岁呢!” 刘氏压着火,不说话。她怕她一开口,就把自个婆婆怼到南墙上去。 怕什么来什么。 “采荷,你说,你说小枝的事儿是不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李氏痛心疾首地道:“再拖下去,小枝真就成老姑娘了!” 刘氏没忍住,但口气还算好,“娘,小枝这岁数也不是我们拖大的吧?十五就能嫁人了。”现在知道着急了,早两年干啥去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过继 李氏被刘氏的话噎得半天没缓过神来。 人家说错了吗?没说错啊? 杜小枝也不是一下子就长到十八岁的!她十五岁的时候,二房完全可以先把她的亲事张罗起来,找媒人相看几个合适的后生,定好了以后再按部就班的走走程序,顺利的话,二房还没出事,杜小枝就应该能嫁出去了。 现在倒好,二房自己不操心的事,倒成了他们大房的烂摊子了,这天下还有能说理的地方吗? 刘氏点到为止,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但是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李氏人老成精,难道还听不出来! 她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却无法反驳刘氏的话,只能在心里把张氏骂个半死,自个的闺女到岁数了,她这个当娘的不着急,硬生生把闺女拖到了这个岁数,把难题给自己留下了,果然是个黑心肝的! “现在说这些啥用?小枝的岁数已经拖不起了,我巴不得她今年就出嫁。” 刘氏轻笑一声,也不生气,问李氏:“娘,我说句话您别不爱听啊!玉娘眼看着要出嫁了。之前您说的,峥子不容易,又准备了那么多东西,那么多的聘礼,所以咱们的嫁妆还要厚上两成!除了亲家给的东西,我们自己也得把银子再包得厚一点。这样一来,咱们还哪儿有闲钱给小枝准备嫁妆?” 杜河清道:“面馆的生意啥样,您也不是不清楚,虽然是挣了一些钱,可是老大媳妇那边又要生了。虎子读书也是个花钱的事儿,一大家子方方面面都是无钱不行,无粮不行!之前为了买下老宅和家里传下来的地,我断断续续的花了快六百两出去,娘,咱们手里不宽裕。” “要是按您的意思,玉娘嫁完马上就给小枝张罗嫁妆,怕是张罗不起来啊!”杜河清细细算着,“光银子,就得备下三四十两,衣裳几身,被褥几套,再加上首饰,尺头,您算算,没有六七十两都下不来。” 杜河清手里不是没有钱,说实话,这钱花在侄女身上,他也不是多心疼!但是一想到二房的种种,他心里就难免生出几分怨气来,还有就是眼下李氏态度强硬,有点逼着他的意思,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就像媳妇说的,把人嫁出去容易,以后呢?是不是这两个孩子所有的好与不好就都落到他们身上了!? 要是她们的父母是个拎得清了,又或者是不在了,这事儿他们管也就管了!可是现在她们爹娘一个两个的下落不明,万一将来发生点啥事,两口子再找上门来,到时候你让他怎么办? 杜河清就把这些事儿和李氏说了。 李氏又被杜河清说的这些事儿给惊住了。 讲真的,之前她根本就没想那么多,总想着把两个孩子嫁出去,给她们成了家,就算对得起她们了。 二房两口子,被李氏自动忽略了,那么不靠谱的爹娘,能指望他们什么?但是就像老大说的,万一两个孩子将来有个差池,这两人要是闹上来,那可咋办? 李氏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但是二房之前做了那么多不靠谱的事情,大房这么想他们,也没错。 刘氏一看李氏的表情,就知道婆婆想明白了。 老太太不是糊涂人,只是年纪越大,做事的方法和想法就越柔和,没了年轻时候的果断。特别是杜小枝和杜小碗是她的亲孙女,又是两个特别懂事的孩子,所以她有这些想法,也不算过分。 刘氏叹了一口气,就道:“娘,要不这样吧!” 刘氏说完这话后,看了看杜河清,又看了看李氏,才道:“以前的事儿,咱们也不提了,只说两个孩子的事。” 李氏连忙点头,好像看到了曙光似的,“你说。” “两个孩子呢,确实可怜,年纪也不等人,再等几年,只怕也挑不着什么好人家了。” 李氏点头如捣蒜,没打断刘氏的话。 “想要我们管,也行,但是有一条。” 李氏眼睛亮了起来,“你说。” 刘氏道:“我瞧着,杜河浦之前挣了钱,还知道给两个孩子攒着,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他现在,也就剩下小枝和小碗了,将来要是没有这两个孩子,谁给他养老?抛开张氏不算,我们要管,也得问问他这个当爹的意见吧!要是他真能做到放手,两个孩子以后的事儿,他不管不参与,那我和河清就当自己多了两个闺女!但是要是老二不乐意呢!人家还指望这两个孩子呢,那我们就没有管的必要!” “对,娘,您也别怪我和采荷心狠,我们是真的怕了。”怕了二房的睁眼说瞎话,怕了二房的蛮横不讲理!怕了二房的算计和阴狠。 李氏明白过来了,刘氏这是打着主意过继? “你是想让小枝和小碗归到大房来?” 刘氏一笑,“娘,这不是明摆着吗?我今儿管了她们的亲事,明个儿她们在婆家受了委屈,不是一样还得来找我和河清?” 说句不好听的,李氏还能活多少年?她能一直管着这两个孙女? “将来她们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们都得操心!与其名不正,言不顺,还不如,直接过继得了。”刘氏心里也是不愿意的,但是她也想明白了,不管结果咋样,她得赌一把!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掏了嫁妆,给自己惹乱子。 李氏的心沉了沉,随后又一想,媳妇这要求也没错。说真的,刘采荷是什么性子,她是最清楚不过了,到现在为止,大媳妇没哭没闹,也没露出什么受了委屈的表情,她已经很意外,很知足了。 凭心而论,人家的要求也不过分啊!如果换了张氏,她能做到大媳妇这样吗?只怕早就哭天抢地,连哭带骂上了!想从张氏手里掏银子,跟白日做梦没啥两样。 “行,那就这么办,但是,上哪儿找老二啊!?” 刘氏的心不由得一松,同意了就好啊! “这事儿我跟峥子说说吧,让他帮忙找找。” 第五百二十二章 没皮没脸 杜河清只道:“这事儿我跟峥子说说吧,让他帮忙找找。他朋友多,天南地北的走,肯定能找到人!“ 李氏连连点头,“就是得快点!”姑娘都十八了,再嫁不出去,只怕就得找带着孩子的鳏夫了。 “反正得快着点。” 刘氏听了这话,好不容易憋住的火气腾地一下窜了出来。 “娘,这事儿谁能说得准呢!老二藏到哪儿了,谁也不知道,天大地大,他要是换名改姓,改头换面的话,一时半会儿怕是找不着。” 李氏也知道刘氏这话没毛病,可是她心里就是忍不住难受,又不想冲大儿媳妇发火,这眼睛就有点湿了。 刘氏一瞧,气性就又起来了,老太太这是要干啥?为了两个孙女,还是把这个家拆了不成?家里挣钱的买卖,是玉娘想出来的,打开了面馆,就是他们一家子在忙活。现在自己都不计较帮别人养孩子,嫁闺女了,结果老太太还是不满意。 刘氏假装没看见,正好六子醒了,吵着要找刘氏,刘氏借坡下驴,出了东屋,抱孩子去了。 杜河清瞧了李氏一眼,不大忍心。但是他跟自己媳妇过了快三十年了,太了解媳妇的脾气了,刚才她那么说,明显就是生气了。 可是这事儿怪媳妇吗?怪不上啊! “娘,您也别多想了,这事儿也得一点一点办!大过年的,不好找人,您与其在这儿伤心,还不如想想有没有合适小枝的人选,先看着,万一有合适的,也省得错过不是。” 杜河清的这个提议,还真是让李氏颇为心动。 不过,她也听出来了,老大这是也不乐意呢! “老大……”李氏刚开了一个头,杜河清就苦笑。 “娘,您好歹让我吃口饭啊,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李氏就是有话,也说不出来了。 罢了! “行,赶紧吃饭去吧!” 杜河清这才从自个老娘屋里出来,站在堂屋门口,他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却什么也没有说,摇了摇头回灶间吃饭去了。 刘氏抱着六子,懒得理他,根本不管他吃或没吃,心里存着气呢! 田氏挺着个肚子在屋里转悠,有心给公公做点饭去吧,又怕婆婆不高兴,想了想,还是扶着腰坐下了。 她是孕妇,还是少管闲事吧! 杜玉娘可不想看到杜河清饿肚子,连忙把封好的炉子捅着,将中午的饭热了热。 杜河清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饺子,喝了一碗汤,这才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了。 有点累!大冬天的,早起赶车走了那么远的路,跑了一个来回,又被老娘耳提面命的嘱咐了那么多话,想想就头痛。 杜河清回自己屋里眯觉去了。 杜玉娘一边收拾一边想,这一个两个的,都没收住脾气,虽然没对祖母甩脸子吧,但是肯定也都是一脸的不痛快。祖母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还看不透这个。 得,过去安抚安抚吧! 杜玉娘就去了东屋。 李氏正倒着呢,看见杜玉娘来了,连忙指了指旁边的空位,“赶紧上来,冷不冷啊?” 杜玉娘把挽起的袖子放下,脱鞋上了炕。 李氏给杜玉娘拿了一个略微薄一点的被子盖在腿上,问她:“你爹吃饭没?” “吃了,两大碗饺子,一个没剩下,还喝了汤。” 李氏有些后悔,这是饿坏了啊,只是一下子吃那么多,会不会吃出毛病来啊! 早知道,就先让老大吃饭了。 杜玉娘把李氏的不安都看在眼里,心里也颇为无奈,但是还是安抚着,“祖母,不会的,我爹身体多好啊,没事的。” 李氏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又问杜玉娘:“玉娘,你说祖母是不是做错了?我知道,这对你们不公平,可是祖母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你爹娘要是不管她们,这姐俩这辈子就毁了啊!” 将心比心,杜玉娘是理解李氏的。杜小枝和杜小碗品性良善,又是李氏的亲孙女,老太太不可能干看着她们俩这么耽误下去的。 “祖母,您放心吧,我爹娘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就算心里有点疙瘩,也很快就会过去的!没事啊,您可别为了这点小事儿上火。”杜玉娘说得是实话,要说刘氏心里一点疙瘩没有,谁能信?但是刘氏同时也是嘴硬心软的人,所以杜玉娘这么说,李氏一点怀疑也没有,还觉得挺正常的。 这种事情,心里没有疙瘩,怎么可能。 听了杜玉娘的劝,李氏倒是多少冷静了一些。 事以至此,只希望过程艰难,但结果是好的吧! “祖母,别担心,总会找到二叔的,先把二叔找到,好好问问他是怎么想的,再决定别的事!” 李氏点了点头,“玉娘啊,眼看着你就要成亲了,祖母呢,嘱咐你两句。” 杜玉娘十分乖巧地道:“祖母,我听着呢,您说!” “杨峥虽然没有父母,但是他有义父,你们平时不在一起住,但是还是要讲孝道,三节两寿,不可遗忘。” 杜玉娘点头,“我明白的。” “杨峥从小日子苦,你嫁过去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夫妻之间,贵在坦诚,有什么话,别掖着藏着的。你这孩子平时倒也罢了,执拗的脾气一上来,就有点天不怕地不怕了!嫁人以后不比在家里,千好万好,即便你上头没有公婆,也要多注意着些。” “祖母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李氏脸上微微有了一些笑模样。 “还有就是,齐家那边,你得防着些!我估计着,杨峥义父的事儿,齐氏不知道。”像齐氏那种只想拿好处的人,若是知道杨峥有个当官的义父,怎么可能舍弃了杨峥!别说五百两,就是五千两,她也不一定会和杨峥断绝母子关系。 齐氏肯定不知道的。 杨峥这些年在齐氏面前隐藏得很好,除了镖师的身份,齐氏对其他的事一无所知。正如祖母所说,如果让齐氏知道了杨峥义父的事情,一定会非常麻烦。那个老女人没皮没脸,要是知道了自己放过了这么一棵大树,还不得死皮赖脸的缠上来!? 第五百二十三章 听见 不过,杜玉娘也不怕齐氏,反正断亲文书已经写得明明白白了,齐氏就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更何况,她现在没了杨峥母亲的名头,杨大哥又岂能像以前那样惯着她?要是他有心收拾齐氏,保管让齐氏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好了,这些事我心里都有数!祖母,我就算是成亲了,离家也不远,有什么事,一定会及时告诉你们的。” 杜玉娘的话,让李氏安心不少。 “行了,祖母知道你这是嫌我唠叨了。” “哪能啊!”杜玉娘举双手发誓的样子,“天地良心,我最听祖母的话了。” 她的表情有点夸张,算是彩衣娱亲吧!要是家里一直是这个气氛,她就是出嫁了,也不会放心!更何况,杜小枝的事儿也急不得,最快也得半年能落实吧!难不成因为她的婚事问题,家里一直这样怪怪的? 那怎么行! 杜玉娘又是哄,又是笑的,终于让李氏的脸上有了几丝笑模样。 杜小枝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落实的,李氏心里再急,也只能先放下。 没了这件事的影响,杜家的气氛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过了初七,全家人收拾了一番,将老宅的大门锁好,跟左右邻居们打了一声招呼,托他们帮着照应着点老宅,就急吼吼的往镇上去了。 一进镇子,就能明显感觉到街上热闹了不少,已经有商家开张营业了,门前一地的红纸屑还没来得及收拾,伙计们忙里忙外的,看样子有些惫懒,还没有从放假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杜家人从胡同进了铺子的后院,卸了车,各司其职的往屋里倒腾东西。杜河清给大黑喂了点水,拍了拍它的头,“老伙计,家里还没有草料,你先委屈一会儿,等会儿我就出去给你关粮食去。” 这是稀罕大黑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了。 谁也没理他,进屋以后,连忙将两院的炉子点起来,炕烧起来,再烧上几壶热水,将屋里屋外都收拾一遍。等屋里的温度上来了,全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转眼又到了做午饭的时间。 杜玉娘正做饭呢,杜家后边大门就被拍响了。 杜河清还没跟大黑腻乎够呢,人正好在后院给大黑刷马呢,听见敲门声,就顺势走了过来,隔着大门问来人是谁。 “叔,是我。” 杨峥的声音。 杜河清连忙打开大门,一看到杨峥带着一个硕大的袋子,还有袋子口处露出来的草料,他便乐开了花。 “快进来,我正发愁呢,想去给大黑买草料,可巧你就来了。”之前大黑的草料吃光了,杜河清都是去有牲口的人家借点草料对付着。 乡下人淳朴,一点草料你就是给钱,人家也不会要的。 杨峥进了院,把草料交给老丈人,转身把大门拴好。 杜河清给大黑喂了草料,亲眼看它撒欢的吃,这才拍了拍杨峥的肩膀,一起往前边去了。 杨峥嘴角微抽,感觉自己在老丈人眼里,好像还不如大黑有分量。 “玉娘,峥子来了,你加两个辣菜。” 杜玉娘把手里的锅铲交杜安康,走出去,一见到杨峥,她的眼睛就不自觉的弯了弯,唇也忍不住上扬。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杨峥就道:“给大黑送草料。”主要是他知道杜家人回镇上的时间,所以迫不及待的过来看自己的小媳妇来了。 杜玉娘骄傲地抬起小下巴,漆黑的瞳仁里带着几分不满,“就给大黑送草料?” 杜河清已经进屋了,杨峥眼光六路,知道四周没人,才低头凑近杜玉娘,低声道:“想你了。” 杜玉娘笑颜如花,小声道:“饶了你了!我祖母想让我爹娘管我堂姐和堂妹的亲事,现在两个人看着像没事儿人似的,其实到底是有点不痛快,你可注意点。” 杨峥真想伸手捏捏自家小媳妇的脸蛋,但是毕竟是在杜家,他还是收敛一点的好。两个人虽然快成亲了,但是毕竟明不正,言不顺啊! 还有两个月,六十多天。 杨峥深吸一口气,方才道:“我知道了。” 正好杜河清叫他,让他进屋喝茶。 杜玉娘转身进了灶间,准备午饭。原本中午打算简单吃一口的,一大家子人,做四个菜也就差不多了。但是杨峥来了,杜玉娘做菜的规格自然又要往上提一提。 “再加两个菜!红油肥肠,酸菜鱼。” 杜安康一边收拾,一边道:“真是偏心的没边了!”之前他说想吃鱼,可是玉娘非要把鱼留在晚上吃,现在杨峥来了,她二话不说就把鱼拿了出来。 杜玉娘笑笑,不说话,但是手上动作越发麻利起来,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杜安康没再说话,而是帮忙收拾鱼,打起下手来。 杨峥进了屋,跟刘氏,李氏等人打了招呼。 婆媳俩笑脸相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确实感觉怪怪的。 杨峥喝了两口热茶,觉得身上暖和了起来。 李氏欲言又止,几次想跟杨峥说找杜河浦的事儿,但不知道想到什么,最终没有说话,而是找了个借口回屋歇着了。 杜河清知道李氏的心思,但是玉娘这会儿还没过门呢,杨峥连新女婿都算不上,她这么着急的说两个侄女的事儿,根本不合适。 还好,总算忍住了。 杨峥就悄声与杜安康低声交谈,主要是说关于老爷子坟头被动的事。杜家人回去以后,坟头那边就没有动静了,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上山观察地形去了。 杜河清听了脸色异情难看,“是谁?” 杨峥只道:“不像是村子里的人。”他想了想,又道:“我安排的人手一直在盯着,可惜让他给跑了。” 对方武艺高超,他留下的两个人不是对手,竟然让人给跑了。 这是杨峥没有想到的! 打草惊蛇,后患无穷。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杜河清一脑门儿的官司。 正当杨峥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东屋的帘子一挑,李氏走了出来。 “你们说什么呢?” 刘氏吓了一跳,杜河清也是脸色煞白。 第五百二十四章 等着 李氏似乎听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紧张,几分凝重。 “你们在说什么?” 她也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进屋以后,突然觉得很不放心,觉得找杜河浦这件事情,还是应该自己亲自跟杨峥说。 李氏怕杜河清和刘氏有私心,在这件事情上不尽心,所以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过来说。 其实她是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的,因为杜河清和刘氏比谁都希望快点找到杜河浦,只有找到他,两个孩子的事情才能解决。 也正是因为李氏的不放心,她才会去而复返,结果听到了杨峥和杜河清在神神秘秘的讲事情。 刘氏和杜河清的脸色都很不好,老爷子的坟被动了,这事儿老太太要是知道了,怕是会受不了。 杨峥也没想到老太太会去而复返,在杜家的时候,他会让自己放松下来,警惕性就明显下降了许多。杜家人多,来来回回的走动,肯定会有声音,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时大意,让老太太察觉到了他们说的话。或许老太太并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人就是这样,一旦心里有了什么怀疑,就会各种猜测,心里惴惴不安,脑袋里的东西会被无限的放大! “娘,我们没说什么,就是跟峥子说,让他去找老二。” 李氏狐疑,“是吗?” 杨峥只道:“是真的,祖母,叔和婶正拜托我打听二叔的事。您放心吧,我马上就去找我的朋友,很快就会有他的消息的,保准不耽误您的事。” 李氏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就问杨峥:“他们可说了,为何事寻你二叔?”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 刘氏心里微紧,时间太紧,还没来得及跟杨峥说找杜河浦的事儿,会不会弄露馅了啊? 老太太可不好糊弄,要不然也不会再多问这么一句了。 杨峥笑了笑,就道:“听说是为了玉娘堂姐妹的事,我没好多问。” 李氏这才放下心来,走过来道:“对,这事儿你可要放在心上,越快越好,耽误不得。” 杨峥点点头,“您放心,我明白的。” 李氏这才满意了,起身道:“你中午留下来吃饭,跟你叔好好喝两杯。” “哎!” 李氏见杨峥应了,这才满意的回屋歇着去了。 杜河清和刘氏皆是松了一口气。 杨峥也是若有所思。 谁也不敢再提老爷子坟头的事儿。 杜河清想好了,一会儿单独跟杨峥说这个事儿。 中午一家人坐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吃了饭,酸菜鱼酸爽下饭,红油肥肠香辣十足,味道淳厚,大冬日里配上一碗白米饭,吃起来可不要太爽~快。 杨峥一连吃了三碗米饭,才觉得心满意足了。 杨峥心里生出了危机意识,玉娘做饭这样好吃,万一他将来吃成个大胖子可怎么办?不行不行,看来他要加练了,功夫不能落下,他可不想吃出一身肥膘来,让玉娘嫌弃他。 杜玉娘和刘氏去洗碗,杨峥和杜河清在堂屋里喝茶说话。 刘氏试了试水温,将油腻的盘子放在热水里过了一下,又拿出老碱面,抹布,开始刷起盘子来。 杜玉娘见她心情不太好,就道:“娘,您去歇着吧,我来刷。” 刘氏嘟囔道:“就这点活,谁不是干!” 杜玉娘就知道,刘氏肯定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她心里不痛快呢,所以想找个人唠唠。 “你说你祖母,是不是越老越糊涂!?”刘氏这话,有赌气的成分,但是也有几分是她的心里话。 老太太刚才质问杨峥的那两句话,让她心里很不舒服。杨峥和玉娘还没成亲呢!老太太用那种口气跟杨峥说话,换了不识礼数的人,怕是心里有了疙瘩,将来对玉娘不好可怎么办? 好在杨峥不是那样的人,反应也够机灵的。 不过…… “玉娘,杨峥咋知道找你二叔是因为小枝她俩的婚事呢?” 杜玉娘抿了抿嘴,就道:“杨大哥多聪明啊,肯定一想就能想明白。” 刘氏点了点头,“也是!峥子是聪明,还有眼办见。不像你祖母,满心满眼里就都只有杜小枝,杜小碗喽。” “娘,您小点声!”杜玉娘就不明白了,平时一个两个都是聪明人,怎么这拧劲一上来,都糊涂起来了呢? 刘氏叹了一口气,飞快的洗着盘子,“刚才你爹还和杨峥说你祖父的坟的事,老太太差点听见,把我们可吓坏了,还是杨峥圆过去了!唉,你说这事儿怎么就让咱们摊上了呢?让你祖母这么一打岔啊,杨峥那话也没说完。” 刘氏心里有事,总觉得家里怕是要不安生,要不然好好的,谁家会遇到这咱事儿! 什么宝藏啊,挖坟啊! 哎哟,真是想想就头疼,简直就是家门不幸啊! 可是这话刘氏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往外说。 人们忌讳这个呢,万一要是透出点风去,这家里的名声以后就完蛋了。以后孩子们成亲都是问题。 哎。 刘氏愁在心头,却也不敢直说,怕闺女吃心。眼看着孩子都要成亲了,就别提这些了,免得玉娘嫁人了也不省心,还惦记家里这些乱事。 刘氏不说,但是杜玉娘不可能不问啊! 杨峥和杜河清说完话以后,就要走。 一是想把挖坟的人抓起来,二是还要派出人手去找杜河浦。 杜玉娘也没虚留他,就是问了问关于老爷子坟的事儿。 杨峥也没瞒她,就说了。 “玉娘,这件事是我疏忽了,原以为对方不会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哪想到我留下的人,竟然不是他的对手!” 杜玉娘连忙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杨大哥,你可千万别自责,本来就是与你无关的事,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胡说八道!”杨峥伸手刮了刮杜玉娘的鼻尖,“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 杜玉娘揉了揉鼻子,只道:“那,那你得小心点。” “好,放心。”杨峥握了握她的手,悄声道:“玉娘,等着我来娶你。” 第五百二十五章 厉害之处 杨峥这话,像一壶香淳的老酒一般,让杜玉娘晕晕忽忽的。 她本就心悦杨峥,哪里听得了这样直白的话了,一瞬间耳朵和脸颊便都染上了红霞,再不敢抬头去看杨峥。 杨峥的低沉的笑在她头上响起,“快回去吧,天冷。”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杜家。 杜玉娘这才关上大门,捂着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方才回了屋。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后,李氏就睡下了。 老太太这几天心事重重,休息不好,确实有点疲累,所以早早的就去歇着去了。 趁着李氏休息,杜河清把杜安康,杜玉娘都找到了屋里来,一家四口坐下来,商量一下藏在眼前的危机。 “说说吧,你们都有什么想法。”杜河清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杜安康今儿还是头一次听说杜老爷子的坟被人动了,惊讶之余,只有愤怒,眼珠子都不自觉的红了。 杜老爷子去世的时候,杜安康已经很大了。对自己的祖父是有印象的,而且杜老爷子是他非常敬重的人,在杜安康心里,祖父非常睿智,什么都懂,几乎无所不能!老爷子走的时候,他特别伤心,总觉得家里失去了一位最重要的人!现在听到老爷子的坟居然被人动过,心里又痛又怒,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哥,你冷静点。”相比于杜安康,其他人事先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情绪还算稳定。 杜安康只道:“爹,咱们现在怎么办啊?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咱们吃亏啊!” 杜河清只道:“这件事,就等峥子的消息了!本来峥子已经安排了人手,没想到还是让他给跑了。” “我听杨大哥说,那人武艺高强,竟比他留下的人还有本事,可见对方早有准备,势在必得。”杜玉娘忧心忡忡地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加倍小心。人家在暗,我们在明,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出大乱子。” “这件事你祖母还不知道,可千万别在你祖母面前露出什么马脚来。”刘氏忧心忡忡,担心不已。虽然这几天因为二房的事儿,婆媳二人之间,有些疙瘩在里头,但是真的遇上事儿了,刘氏一点儿也不希望婆婆出事! 掘人坟墓,这是多大的仇恨啊!那些人也不怕招报应!如此阴损行事,一定会招报应的。 “玉娘,杨峥有没有说那些是什么人?” “还在查。不过,应该是跟贺家有关,或许他们还在怀疑宝藏的事。”杜玉娘自是有几分猜测,但是无凭无据的,现在也不好说。 一开始她还怀疑过杜小叶,只是杜小叶只不过是一个弱质女流,一个人根本没有掘坟的能力。 这次杨峥的人,亲眼看到了那人,虽然没有看清楚他的相貌,但是知道他是一个男人,而且武功很高。 杜小叶就排除了嫌疑。 杜安康叹了一口气,这才坐了回去。他心里像是有一把火,要烧起来似的,整个人都在不断的自责。 是他没用啊!对方有权有势,他就算拼了这条命出去,怕是也损伤不了人家分毫。 “哥,别垂头丧气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呢!你又何必自责。”杜玉娘轻声道:“虽是打草惊蛇,但未必是件坏事。” “怎么说?”杜河清和杜安康的眼睛,全都亮了起来。 杜玉娘想了一下,方才道:“你们想,现在他们知道自己暴露了,会怎么办?” 杜河清想了一下,“会再次朝我们下手吧?快刀斩乱麻?” “对!很可能会狗急跳墙,铤而走险。越是这样,就容易忙中出错!”杜玉娘道:“对咱们来说,或许就是好事了!爹娘,我们都是普通人,或许发现不了什么,但是杨大哥不一要,他一定可以把那些坏人都揪出来的。” 杜安康不由得撇了撇嘴! 他也觉得杨峥很好,但是看到小妹这样维护杨峥,这样信任杨峥,他还是不免生出了几分不赞同。 杜玉娘自然看得清清楚楚,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呢! “行了,爹,要我说这事儿咱们就是讨论到天亮,也不一定有什么结果,还不如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或许明天就有好消息呢!对吧?” 杜河清苦笑,“你倒是想得开。” “想不开又能怎么样,明天是初八,咱们这铺子也该张罗起来了!人还是要往前看,日子还是要一样过下去。要是不吃不喝不睡觉能解决问题,那这天底下还要衙门干啥,遇到什么难事,大家就干瞪眼呗!” 这是什么歪理? 刘氏啼笑皆非的看着女儿,却也觉得她这话有几分道理,“行了,明个儿还得开张呢!都听玉娘的,早些睡吧!回屋吧!” “哎,娘,您也早点休息。”杜玉娘拉着杜安康的衣角,把人拉出了屋。 兄妹俩出了上房,站在院子里,望着夜空中寥寥无几的几颗星星发呆。 各自想着心事。 “玉娘,回去吧,天冷呢,当心着凉!” 杜玉娘只道:“哥,你也别太担心了,杨大哥的人在呢!” 杜安康好脾气地道:“知道,知道杨峥最厉害,你不用一直提醒我。” “冤枉啊!”杜玉娘略有夸张的喊了一声,其实把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吵到家里人。 “大哥,做人不能过于妄自菲薄!其实你也不错啊!对吧,你长得那么好看,又会做菜,对我嫂子还好,是吧?”杜玉娘一边说,还一边向杜安康使眼色,一副我说的都是真话的模样。 “那你说说,到底是杨峥好,还是我好!”杜安康也是存了逗杜玉娘的心思。 “都好都好!” 杜安康不买账,“那不行,到底谁好。” “你好!”杜玉娘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你比杨大哥厉害多了!你会做菜对吧!?” “那杨峥还会功夫呢!” 杜玉娘就笑了,其实大哥心里,也是在意的吧!在意未来妹婿比自己优秀! “你有一点,比杨峥厉害!” 第五百二十六章 姐妹之间的秘密 杜安康听了这话,眼睛瞪得老大,眼睛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都要亮。 “你快说说,哪一点?” 杜玉娘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哥,你看啊,杨大哥跟你同年,但是你马上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是不是?这一点你比他本事多了。” 杜安康一头雾水,是这样吗? 听起来好像没错啊! 杨峥跟他是一年生的,他马上就是三个孩子的爹了,可杨峥呢,媳妇还没娶上呢! 啧啧,可不就是不如他嘛。 杜安康傻笑着想,总算有一样是能赢过杨峥,能拿得出手的了。等他回过神来,再想找杜玉娘的时候,却发现杜玉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屋去了。 杜安康摇了摇头,搓搓手臂,回自己屋里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杜家人就起来忙活了。 杜安康刚把门口的鞭炮挂好,邱彩蝶姐弟俩就来了,一见面就给杜安康问好:“杜大哥,过年好啊!” 杜安康一脸喜气,“过年好!”他拍了拍邱大成的肩膀,问道:“怎么样,在家里待这几天,手里的活有没有扔下!” 邱大成已经开始在厨房里帮工了,除了打杂,还开始接触一些改刀,抻面的活计。平时他跟着杜安康,谈不上手把手的教吧,但是两个人确实是半师半徒的关系。 “杜大哥,我在家里可没嫌着!你放心吧,我既然想学,肯定会好好的学,一定用心学。” 杜安康拍了拍他的背,“走吧,进屋说。”这老实孩子,还急了。 邱氏姐弟见到杜家人,自然是要一通拜年。 吉时一到,鞭炮就霹雳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街坊四邻自然也要过来恭贺一番,为的就是开年讨个好彩头。 没过多久,冯二喜和陶庆山也赶了过来,两个人竟不约而同的带了礼物,一个人拎着一条肉,一个人则是拎着一篮子鸡蛋。 杜玉娘都不知道说他们什么好了,自己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拿什么礼物啊! 邱彩蝶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她发现过完年以后,刘氏和李氏之间似乎有了点隔阂,表面上看着吧,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好像跟以前一样,但是仔细一琢磨,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好像有点别扭。 “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邱彩蝶特别想这三个孩子,抱着孩子就不撒手了,等孩子睡觉的工夫,她抽空找到杜玉娘,问了一嘴。 这丫头平时没有这么大的好奇心,但是她生怕自己不明就理,说错什么话。 “没啥大事,就是我祖母操心我堂姐的婚事呢!”杜玉娘就把事情简单的跟邱彩蝶说了说。 杜家的事儿,邱彩蝶知道不少!当初杜玉娘第一次收拾杜安兴的时候,还是邱彩蝶报的信呢!而且后来二房三番五次来闹的时候,邱彩蝶基本上都在场。 “是这样啊!”邱彩蝶心里有了数! 她就觉得奇怪嘛,李氏和刘氏都是十分心善,大度的人。平日里婆媳俩关系融洽,要是不说她们的关系的话,旁人只怕会将她们认成亲母女。 “彩蝶姐,你不知道,我夹在这里头,太难受了!一个是我娘,一个是疼爱我的祖母,你说我站在哪边都不合适啊!”杜玉娘唉声叹气地道:“家里因为这个事儿,年过得都不消停。” 邱彩蝶就道:“你成亲的日子定下来没有?” 杜玉娘听她提这个,脸颊泛红,低声道:“定了,三月初九。” 邱彩蝶把眼珠子瞪得老大,“这么快。” 杜玉娘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脸上带着几分古怪的神情,“是他义父请大师看得日子,说是今年就两个好日子,挑来挑去,就挑中了三月初九。” 邱彩蝶见她满面含羞,便用肩膀轻撞了她一下,“新娘子,赶紧备嫁吧。” “彩蝶姐,连你也打趣我。”杜玉娘不依不饶道:“看我不收拾你。”说完就去抓邱彩蝶的痒痒。 两个小姑娘闹成一团,气氛又重新轻松了起来。 闹了一通,两个人才停手,双双躺在大炕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彩蝶姐,我就你这么一个好朋友,我成亲的时候,你要来啊!” “当然要来。”邱彩蝶叹息了一声,方才道:“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她侧过头去看杜玉娘。 少女的脸庞饱满又有光泽,皮肤那么细腻白皙,她的睫毛很长,一眨一眨的,带着点点迷雾,鼻尖小巧上翘,唇不涂自红,好像无一处不美。 她真的没看过比玉娘现好看的人了,明明她也是荆钗布裙,但是就是好看,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 邱彩蝶望着杜玉娘的侧颜失神,这样的女子谁不爱,倘若她是男子,也会爱上玉娘吧。 “你在想什么?”杜玉娘也侧过头,看着邱彩蝶。 “我在想,要送你什么样的成亲礼物!”邱彩蝶眨眨眼睛,“我送你一幅绣画怎么样,别的,我也送不起。” 杜玉娘总觉得她说得不是真话,明明像是在感慨什么,怎么突然扯到送礼上了。她又想到之前自己的猜测,就忍不住问道:“彩蝶姐,你是有心上人了吗?” 邱彩蝶蓦然愣住,脸刷的一下子白了,眼神里带着一丝惶恐,甚至是不安。 杜玉娘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会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应。她从炕上坐直来,眼睛盯着邱彩蝶看,“不能说吗?” 邱彩蝶也坐了起来,神情落寞。 杜玉娘觉得她有难言之隐,但是又怕她会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一时糊涂做了什么难以弥补的事!她就邱彩蝶这么一个朋友,真的不希望她像前世的自己那般走错路。 “真的不能说?”若是有了心上人,小姐妹之间说说也无防啊,可是彩蝶姐什么这般难以启齿的模样? “倒也不是不能说。”邱彩蝶想了想,就道:“玉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娘的病情有好转的事情吗?” 杜玉娘点了点头,“你当时说,换了大夫,换了方子,所以婶子的病有了起色。” 第五百二十七章 刺激 邱彩蝶就微微低下头,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似的。 这么为难啊! 杜玉娘知道邱彩蝶的自尊心一向很强,她不愿意向人低头示弱,更不愿意别人同情她,可怜她!所以即便她家的日子不是很好过,但是邱彩蝶却咬紧牙关,自己努力去挣钱,去支撑一个家。 杜玉娘有些后悔,或许自己不应该问。 “玉娘,你可知道给我娘看病的大夫是哪个?” 杜玉娘听她这样问,就笃定这个大夫一定是她认识的。在桃溪镇,她只认识秦大夫和蒋寒星。 “是秦大夫?” 邱彩蝶笑得有些古怪,“秦大夫只去过两回,期间的复诊,都是蒋大夫。” 杜玉娘有些吃惊,邱彩蝶要告诉她什么?难道说她的心上人是蒋寒星? “是不是很意外?”邱彩蝶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道:“他给我娘看诊,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了~”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道:“所以,你的心上人是蒋大夫?” 邱彩蝶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这是好事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杜玉娘推了邱彩蝶一下,“太不够意思了。” 邱彩蝶惊讶地问道:“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杜玉娘其实明白邱彩蝶的想法,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不过邱彩蝶这个人性子敏~感,所以她只能一本正经。 “你……那个……”邱彩蝶想了半天,都没有想明白这句话该怎么说。 难道直接问:你知道不知道蒋大夫喜欢你? 杜玉娘心中暗笑,这个别扭姑娘啊! “彩蝶姐,咱们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还有两个月我就要嫁人了,你还别扭什么?” “我,我这不是怕你多想嘛。”邱彩蝶也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其实小蒋大夫挺好的,彩蝶姐,你要加油啊!” 邱彩蝶有些失神,她这个条件,加油也没有用!蒋大夫什么条件,怎么会看上她呢!更何况,他心里一直装着玉娘的。 邱彩蝶扯了扯嘴角,“玉娘,我先去看看孩子们,有时间咱们再聊吧!” 杜玉娘见她情绪不高,知道她这是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关于小蒋大夫的身份,还是应该让彩蝶姐自己去发现。现在两个人之间尚有鸿沟,若是彩蝶姐知道了蒋大夫的身份,怕是更不敢往前走了。 “那好吧。”杜玉娘把人送到了月亮门,瞧着她进了上房,这才转身回到屋里。 如锦怡然自得的吃点心,见杜玉娘进屋了,还把点心推她面前推了推,“你怎么到我这屋里来了。” 杜玉娘只道:“现在前边也没有什么客人,不忙,我太无聊了,你陪我说说话。” “都是要嫁人的人了,矫情什么!” 杜玉娘把眼睛一瞪,黑瞳仁像葡萄一样又大又圆,更显得她眼中清澈,仿如孩子的眼睛似的,“什么叫矫情,你会不会说话啊!” 如锦也不生气,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子,“说吧,你找我来到底干什么的。” 杜玉娘嫌弃地看着她:“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弄得身上都是点心渣子!” “我又不是大家闺秀!” “那你就准备一辈子这样了?” 如锦睨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杜玉娘莫名觉得她这一眼有些伤感,但是还是忍不住道:“就,就觉得你还年轻,有大好年华。而且你虽然没有记忆了,但是身体健康,如果你愿意,你完全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嫁人生子啊!” 如锦挥了挥手,鼻子里发出一个音来,像是极为不屑似的。 “不要你自己嫁人了,就也劝别人嫁人!”如锦慢悠悠地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有多开心,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每天也没有人来烦我,多好!” 就在这时,如锦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好像有人对她说:以后我们就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我再也不理这些俗世,你也忘记你的江湖…… 我们像寻常夫妻那样,好不好? 好不好? 如锦皱眉,脑袋突然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了起来,接着眼前一黑,她便晕了过去。 “师傅……”杜玉娘一下子扑了过去,可惜还是晚了半步,如锦从椅子上跌下来,躺到了地上。 危急时刻,杜玉娘依是唤如锦为师傅,这是不能作假的情感。平时在人前,她都是叫如锦小姑姑的。 杜玉娘把她扶起来,掐了掐她的人中,可惜如锦一点反应也没有! 杜玉娘吓坏了,连忙将如锦从地上抱到炕上去。她现在力气大得很,一个人做这件事也会觉得很轻松。 不行,得请大夫。 杜玉娘连忙跑了出去,找到了杜安康,“大哥,姑姑晕过去了,你赶紧去一趟秦大夫那里,让他无论如何来一趟。” 杜安康不敢怠慢,连围裙都没有摘就往外头跑。 这么大的事情,是瞒不住的。 刘氏,李氏都听到了风声,急吼吼的跑了过来。 如锦在她们心中,已经是亲人了。 特别是李氏,把如锦当成亲闺女看的,知道她晕了过去,两个人也是无比心急,可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杜玉娘摇了摇头,“祖母,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您可千万别着急。”李氏年纪大了,要是真的跟着上火,还指不定出多大乱子呢! 秦大夫来得很快,蒋寒星竟然也跟着过来了。 众人见了面,也来不及寒暄,秦大夫招呼都没打一个,就急忙看起如锦的情况来。 “屋里人多,不利于空气流通,对病人不利,留一两个人就好。”秦大夫一边翻看如锦的眼皮,一边嘱咐着。 想了想,杜玉娘就让刘氏扶着李氏回去了,自己留下来照看。 秦大夫给如锦诊脉,眉头一直紧锁着。 从脉象上来看,这个人一点问题也没有,相反她的脉博充实有力,没有什么异常! 奇怪了,好好的怎么就晕了! 秦大夫问杜玉娘,“之前你们都说什么了?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第五百二十八章 奇怪的脉象 大夫看病,讲究望闻问切!像如锦这种情况,问问当时她们说了些什么话,是很正常的事!只有详细的知道病人之前情况,才能更好的判断她的病情。 特别是像如锦这种脉象正常,可是人却晕了过去的情况,就更应该知道先前病人的一些情况了。 可是,杜玉娘不好实话实说啊! 如锦在旁人眼里,可是一个没有记忆,什么也不知道的病人呢!就连杜家人也被瞒得死死的,毫不知情,更何况是秦大夫了。 “没说什么,我姑姑平时很少说话,基本不与人交流。她自己在吃点心,我就想过来看看她,谁知道她吃完点心突然晕了过去。” “师傅,会不会是点心的问题?”蒋寒星突然出声,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点心上,若有所思。 杜玉娘:好想翻白眼啊,怎么办? 点心是自家做的,能有什么问题,难不成她们对如锦下药? 秦大夫摇了摇头,“不像是药力所致!你也来把把脉。” “是!”蒋寒星连忙走过来,帮如锦把脉。 脉象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蒋寒星一脸的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玉娘啊,我怀疑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你再好好想想。”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确实没有说什么话。”她和如锦的聊天,也都是很平常的内容,应该不会刺激到如锦吧! 成亲生子,这能刺激到她什么? “会不会是你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了她之前的记忆?”秦大夫一脸严肃,看样子杜玉娘要是不说出点什么来,他就不肯罢休了似的。 杜玉娘有点不太好意思,毕竟成亲这种事情,她不好意思直白的讲出来啊!但是事关如锦,她又不能不说。 “我,我就说让她快点好起来,我要成亲了,希望……” “你要成亲了?”蒋寒星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目光看向杜玉娘的时候,带着几分复杂。 杜玉娘想起邱彩蝶,就很自然地道:“是啊,日子已经定好了。” 秦大夫瞪了蒋寒星一眼,轻咳两声道:“就说了这些?”怪不得玉娘之前不说,哪个姑娘家好意思把成亲这种事情挂在嘴边上的?是自己强人所难了。 “就说了这些!”杜玉娘想了想,她好像真的没说别的话,而且她和如锦的谈话内容,也差不多就是围绕着这个。 秦大夫就道:“真是怪事!从脉象上看,她身体很好,并没有大碍,连之前的症状也消失了!但是我查不她为何晕过去,而且人还进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会不会有危险?” “可以试试银针刺穴,如果有反应,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如果没有,就不好说了。” 杜玉娘就道:“那,麻烦您帮我姑姑用银针刺穴吧!” 秦大夫点了点头,让杜玉娘取了火石,烧酒,热水,毛巾等物。 “杜姑娘,我这里有徒弟帮忙,你还是出去等一会儿吧!” 杜玉娘信得过秦大夫的人品,也知道银针刺穴的讲究和忌讳很多,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到外面等着了。 秦大夫让蒋寒星给自己打下手,取出银针,准备刺穴。 如锦觉得自己好像被关到了一座永远也走不出去的牢笼之中,她在白雾缭绕的地方转来转去,就是看不清自己在哪里,也走不出去。 她尝试呼喊,可是没有人回应她,她不停的走啊走啊,把腿都要走折了,也没能从白雾中走出去。 民间说鬼打墙,就是总在一个地方不停的转悠。 她现在是不是遇见鬼打墙了啊? 如锦觉得她又累又渴,只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喘气。 之前她在跟玉娘说话啊,怎么突然就跑到这里面来了。 或许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这种状况很不对,她的丹田里空荡荡的,一丝内力也没有,这很不对! 如锦呆呆的坐在那儿,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样。 突然,好像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她好奇的东张西望,可是除了白雾什么也看不到。 有悠扬的笛声传来,那曲子轻快极了,仿佛让每一个听到它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喜悦。 好困啊! 如锦打了个哈欠,想睡觉,可是却突然被针扎一样的疼痛刺激得精神起来。 如锦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前的迷雾散开,她似乎看到了一张焦急的人脸…… “子青……”如锦喃喃自语,又闭上了眼睛。 秦大夫脸色大变,他离如锦很近,听到了她的话。而此时蒋寒星背对着秦大夫,即没有看到他的脸色,也没有听到如锦的低喃。 秦大夫的心狂跳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有无数话要问如锦,可是眼下这个时候却不是好时机。 秦大夫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把注意力全都放在手中的银针上…… 不一会儿,如锦悠悠醒来。秦大夫松了一口气,自打听到如锦喊了那一声以后,他的心就一直提着,眼下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把人救醒了。 蒋寒星连忙拿毛巾给秦大夫擦汗。 “玉娘,你进来吧!” 杜玉娘掀了帘子走了进来,连忙察看如锦的情况,她见如锦醒了,高兴极了,连忙道:“秦大夫,真是谢谢你了。” “姑姑,您怎么样?”在外人面前,杜玉娘对如锦永远是非常尊敬的态度。 如锦眨了眨眼睛,她是做梦了吗? 如锦本来想问一句:我怎么了?但是因为有外人在,她就没有说话。 杜玉娘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似的,小声道:“你刚才晕了过去,可吓死我了,也幸亏秦大夫来得快,把你救了。” 如锦能够感觉到,秦大夫的目光似乎一直在她的身上流连,似乎在探寻着什么。 这个人,对她没有恶意。 如锦闭起眼睛,只道:“困。” 好像她在梦里走的那么多路,不是做梦,而是真的走了那么多路似的。她现在特别累,就是想睡觉。 “好,你睡。” 蒋寒星已经收拾好药箱了。秦大夫先行一步离开了东跨院,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他要好好想一想! 第五百二十九章 好了 到了掌灯时分,如锦才醒过来。 杜玉娘一听到动静,就赶快过去查看,见她醒了,特别高兴。 “总算醒了,你这都睡了一天了。” 如锦四肢无力,想起来,结果半天也没起来。 杜玉娘连忙扶着她,让她靠着墙坐起来,还在身后给她倚了一个枕头,“怎么样,哪里难受?” 如锦白着脸,看着杜玉娘:“饿!” 杜玉娘一下子笑出声来,“真有你的,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闹半天是饿的。” “饿。” “好好好,你等着,马上就来。”杜玉娘没有办法,连忙去厨房端粥侍候老佛爷,家里人都休息了,她悄手悄脚的拿了粥和鸡蛋,溜回了东跨院。 “吃吧!” 如锦嫌弃地皱眉,“就这些啊?” “你这毛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吃清淡一点吧!”杜玉娘帮她包好了鸡蛋,放到粥碗里,道:“我洗手了,快吃吧!难不成想我喂你吃?” 如锦端着个粥碗,面无表情的吃粥,鸡蛋噎得慌,也幸亏粥还不错,能咽的下去。 等如锦吃完了,杜玉娘又给她倒了杯水,“说说吧,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 “好好的怎么会晕过去呢?”杜玉娘道:“秦大夫来看过以后,根本没有发现原因,你自己知道吗?” 如锦摇了摇头,“我就莫名其妙的晕了过去,还做了梦。” “做梦?梦到什么了?” 如锦叹了一口气,“我在雾里走啊走的,好像碰到鬼打墙了,一直在雾里绕来绕去的,根本走不出去!” “就这个?” 如锦点了点头,没有跟杜玉娘说她梦到的那些话,还有莫名其妙的笛子声。她觉得这件事太诡异了,好像真的听过那些话似的。 难道那些是她丢失的记忆? 又或者人有前世今生,那些都是她以前的事? 如锦自己也没想好,“我没事了,玉娘,你回去歇着吧!” 杜玉娘摸了摸她的头,“真没事啊?” 如锦摇了摇头,“我睡一觉,就没事了。” 杜玉娘就问她:“如锦,你有没有想过过正常人的生活?” “什么意思?”如锦觉得,现在她过得就是正常人的生活啊! “如锦,其实你一直在逃避。”杜玉娘看着她道:“你不在人前说话,不就是逃避吗?” 如锦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考虑考虑,其实这次是个好机会。” 如锦侧过头看她,“好机会?” “你的病,本来就怪。连秦大夫那样医术高明的人都看不出来,看不明白,如果你借着这个机会,一下子好起来,也没问题啊!?” 如锦就道:“我再想想吧!”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那行吧,你想吧!我觉得,借着这个由头正好!错过了这个机会,你指不定等下一次还要等多久呢!” “我说你就不能盼上点我好吗?”如锦闭上眼睛,“我累了,你赶紧回屋练功去。” 杜玉娘把碗拿过来,起身道:“你好好想想吧!”她把碗搁在灶台上,就回屋去了。 练功这种事,现在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了,就算如锦不催,她肯定也是不敢懈怠的。杜玉娘没想着自己成为大侠啥的,那不现实。她觉得练功能强身健体,上辈子她的身体太差了,生完孩子以后一年不如一年,等到最后,她才二十多岁,身体却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地步,仿佛一个大限将至的老人。 这一世,她要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的陪在亲人们身边,再也不要像前世那样了。 杜玉娘心无旁骛的练功,如锦倒是睡不着了。 要不要变正常呢? 其实她觉得像现在这样挺好的,每天好吃好睡,也不用想什么烦心事。要是一下子变正常了…… 如锦不自觉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玉娘说得对,她就是在逃避啊!因为没有过去的记忆,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故而特别害怕与旁人接触,害怕自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或许,她也该正常一些? 如锦犹疑不定,天人交战了一整夜。 第二天天一亮,杜玉娘就跑去如锦的房间,想问问她想清楚没有。 结果扑了个空,竟然没有看到人。 奇怪了,如锦一向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今儿怎么这么勤快啊! 就在杜玉娘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惊呼声,她跑出去一瞧,却看到如锦站在院子里练功! 我的老天,她练功这一幕,却正好被自家亲娘瞧了个正着。 杜玉娘急忙跑到刘氏身边,“娘,没事吧?” 刘氏指了指如锦,不明白人怎么突然之间变成这样了。 如锦有意让刘氏看到自己是正常的,所以一直没有停下来,直到一趟拳打下来,收了式,才走到刘氏面前。 “如锦,你,你都想起来了?”眼前的如锦,和之前的如锦,差太多了!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可是气质却完全不同了。 之前如锦一直不说话,与人没有交流,连眼神都不会落在你身上。可是这个如锦呢!眼睛里有神采,看人的时候,也与正常人无异,最最重要的是,居然还会打拳。 如锦摇了摇没,“没想起来。” “那你这是……”刘氏吃惊的看着如锦,一副好像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如锦一本正经地道:“不知道怎么的,醒了就会了。玉娘说我昨天晕了过去,我自己没有印象,只觉得醒了以的,就会打拳了!” 刘氏又惊又喜地问道:“那你认识我是谁不,记得不。” “记得!”如锦道:“我是不是该叫你嫂子?是你们好心救了我。” “哎哟,真是老天开眼了。”刘氏也顾不得别的,返身往上房跑,喊李氏:“娘,娘,快瞧瞧,如锦明白了,醒过来了。” 杜玉娘若有所思的看着如锦,笑,“想明白就好了。”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似的。 如锦也翻了个大白眼,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听信杜玉娘那一套了。反正好就好了吧,她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啊! “如锦,让我看看。”李氏一把抓过如锦,问她,“好孩子,知道我是谁不?” 第五百三十章 大贵人 李氏一把抓过如锦,问她,“好孩子,知道我是谁不?” 如锦早已成为杜家的一份子,李氏盼着她能好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可惜药吃了不少,针也没少扎,病却一直没有进展。 除了杜玉娘,杜家人都以为如锦是得病了。 “娘!”如锦对李氏是有母女情的,她刚被杜玉娘捡回来的时候,脑筋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她记得李氏给她梳头发,给她擦脸,看着她的时候眼里全是心疼和眼泪。有一次半夜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摸她的头,她半睁着眼,恍惚地看到李氏摸着她的头发,唉声叹气,还在擦眼泪。 从那个时候起,如锦就知道,自己叫李氏一声娘,不冤! 李氏不知道如锦是好了,还是没好,以前她也会叫人,李氏觉得她啥都明白,就是不说。现在这闺女还是一样叫她,瞧着也没和之前有啥不同,所以李氏不敢保证她是不是好了。 刘氏道:“那我呢,如锦,你该叫我啥?” “嫂子啊!”老天爷,她就是不想说话,不是真的傻啊! 以前如锦从来没有跟刘氏说过话,她最粘杜玉娘,一开始跟杜玉娘几乎是寸步不离。后来倒是能自己待着了,但是跟旁人几乎就是无交流,除了能跟李氏说上两句话以外,其实人在如锦眼睛,估计还没大馒头有吸引力呢! 现在如锦能跟刘氏说话,而且看样子虽然没有记起以前的事情,但是思路清晰了不少,口齿也很伶俐,最重要的是,她愿意同别人讲话了! 这绝对是一个进步,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太好了,太好了,这可是大喜事一件,咱们得好好庆祝一下。”李氏握着如锦的手,连忙对玉娘道:“玉娘啊,你赶紧让你大哥出去买菜,咱们家得好好庆祝一下!哦,对了,把秦大夫也一并叫来。一是让他再给如锦看看,二是也请他吃顿便饭,好好谢谢人家。” 如锦的病很奇怪,一开始秦大夫来的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吃了秦大夫开的药以后,如锦头痛的毛病减轻不少。李氏觉得,请秦大夫过来吃饭也是十分有必要的,现在还没出正月,大伙娶在一起热闹热闹,不是正好! “行,我现在就去。”杜玉娘去找了杜安康,告诉他去买菜,顺便请秦大夫过来吃饭。 杜安康连忙拿上钱,叫上马二喜陪自己一起去。 店里铺人不多,杜玉娘一个人完全能应付得来。 到了晚上,杜家面馆早早的就打烊了。院子里飘散着食物的香气,简直能把人的馋虫给勾出来。 杜安盛往厨房里跑了好几趟了,就想看看饭菜什么时候好。他现在正是窜个子的时候,一天恨不能吃五顿饭。院子里的香气把他的口水都馋出来了。 正当李氏和田氏摆桌子,分碗筷的时候,后门被拍响了。 杜河清只道:“准是秦大夫来了,我得亲自迎迎去。” 杜河清披上皮袄子,出了正房直接绕到后面,“是秦大夫不?” “是我,打扰了。” 杜河清连忙把大门打开,把秦大夫和蒋寒星迎了进来,“秦大夫,快请进,就等你了。” 蒋寒星跟杜河清问好,“杜叔,打扰了。” “小蒋大夫说得哪里话,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谈得上打扰二字,快快,里边请。” 三人进了上房,师傅二人与杜家人便又是一阵寒暄。李氏一个劲儿的向秦大夫道谢,只说如锦如今大好了,虽然记性还是跟从前一样,但是人起码愿意说话了。 “好了吗?”秦大夫其实一直想问,但是却有些不好启齿,现在李氏主动说起,他立刻就接过了话茬。 秦大夫很紧张,握着茶杯的手指都是惨白,如锦迷迷糊糊时的那一声轻喃,犹如一道响雷一样,炸得他头皮发麻。 会是真的吗?有可能吗? 秦大夫十分紧张,“她好了?” “就是还不记事,不过人倒是清醒多了,话也能说明白了。”李氏一脸的喜欢,“要说这孩子,也是有后福的人,谁能想到晕过去之后,病情竟然好多了?不过,这都是秦大夫的工夫,要是没有您,如锦也没有今天。” 秦大夫真是失望了。 不过他掩饰的很好,所以别人也没看出来。 秦大夫本来就是冷冷清清的啊,这么大年纪了,也没个媳妇,没个后人,性子只怕也是怪的。 “杜叔,这是我带来的酒,一会儿咱们小酌几杯,松乏松乏。”蒋寒星把带来的好酒放在桌子上,算是把这个话题岔过去了。 熟悉的包装让杜河清非常有亲切感。 梨花白啊,这酒是他最喜欢喝的。度数不是很高,口感却特别绵软,回甘十足,喝了不上头!啧,还真有点馋了。 菜香味儿越来越浓,一个劲的往人鼻子里钻。 客人都到齐了,也没有让人久等的道理。 两道凉菜先被端了出来。 油炸花生米,黄瓜拌豆腐丝。 随后又上来了四道菜,分别是:栗子炖鸡、尖椒肥肠、酒酿丸子,干炸小河鱼。 秦大夫被眼前这些菜式晃得眼花缭乱,看到黄瓜,尖椒更是惊讶不已。 青菜可不好买啊! 随后,杜玉娘把最后两道菜端了上来,一道丝瓜汤,一道鸡蛋炒瓜片。 这个季节,蔬菜可比肉值钱!平常人家,有钱都买不到啊!再说菜那么贵,两根黄瓜就顶半斤肉的价格了。 “这么多蔬菜啊!哪儿淘弄来的啊!” 宾主落座,男女分席。 “这菜啊,是大鸿图的冯掌柜让人送来的。” 秦大夫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杜家和大鸿图的事,这种事情也不好问得太过详细,毕竟是私事嘛。 秦大夫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要往女眷那边看,但是他的耳朵却一直支着,想要听听如锦说话。 他要证实自己的猜测! “秦大夫,我敬您一杯。”杜河清道:“要是没有您,我妹子还指不定什么样呢!您就是我们家的大贵人啊!” 第五百三十一章 不懂 秦大夫连忙举起酒杯来,跟杜河清碰了一下。 “太客气了。” 两个人各自喝了杯里的酒,“吃菜。尝尝我们家玉娘的手艺。” 秦大夫夹了一只酒酿丸子放到碗里,先是把丸子夹开,然后夹起一半丸子,再吃。 这是他的习惯。 还有一个人也喜欢吃酒酿丸子,她喜欢用一支筷子把丸子扎起来,举着吃。 秦大夫将半颗丸子吃下去,只觉得满齿生香。 “娘,您看如锦,吃得像个孩子一样!”刘氏看着举着丸子吃的如锦,笑脸的背后,是几分可惜。 到底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正常人,像如锦这个岁数的,谁会用筷子扎丸子吃。 李氏高兴,根本不在乎如锦吃东西规矩不规矩,说起来,这人和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很奇怪,如锦也不知道怎么就合了她的眼缘。 秦大夫听到女眷那头似乎在说着什么,心里痒痒的,可是仍然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没有回头。 如果秦大夫此时回头,就会看到一幅熟悉的画面,如锦拿筷子扎丸子吃的模样,绝对和他印象中的画面一模一样!虽然吃丸子的人面容已经有了改变,但是那神态却是分毫不差,他一定会认得出来的。 可惜…… 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没有什么道理而言。或许两个人之间的缘分还没到吧!有的时候,总有一些事情是需要经历波折,才能够大圆满。 杜玉娘做菜的手艺自是没得说,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 尽管有梨花白,但是杜河清只浅饮了几杯,并没有喝多。 秦大夫和蒋寒星都是他很敬重的人,但是他们也只能被划到外人那一边去,在一起吃饭喝酒可以,但是不能喝醉!不像杨峥在这儿,那杜河清可以毫无顾忌的心情喝! 或许这就是家人和外人的不同吧! 杜玉娘煮了解酒的茶,给喝酒的人每人盛了一碗。 秦大夫喝了解酒茶,觉得头痛的感觉好多了。他不胜酒力,日常饮食也早有规律,极为严苛,少有犯戒。今儿是实在心中苦闷,就多喝了两杯,正头痛呢,一碗解酒茶下了肚,竟然觉得好了许多。 要说玉娘这孩子,真是没得挑。模样生得好,性子也好,家里人也都是善良懂礼的,也难怪向来心高气傲的小徒弟,会对她一见倾心。 只可惜两个孩子没有缘分。 秦大夫放下碗,对杜河清道:“老哥,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也就是过年的时候,他能偷点懒。人们都觉得过年的时候请大夫,吃药不吉利,所以有点小病小痛也是忍着的。只有出了正月,医馆的生意才会好起来,他也就没有时间再到处溜达了。 “也好,我看秦大夫喝了酒以后,似乎有些不适,早点回去休息吧!” 秦大夫起身,“多谢你的款待啊!玉娘这做饭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老哥,你可真有福气,儿子孝顺,女儿乖巧,真是让人眼红啊!” 有哪个当爹的不喜欢听这话? 杜河清当下哈哈大笑,要亲自送秦大夫和蒋寒星出去。 “玉娘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九,到时候,还请秦大夫一定要赏脸过来喝一杯喜酒啊!” “一定,就是你不说,我也一定要来的。” 杜玉娘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蒋寒星看到杜玉娘出来了,还觉得奇怪,他不由自主的放慢了步子,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杜玉娘想问问邱彩蝶的事情,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没有立场去替邱彩蝶表态,更没有资格去质问蒋寒星对邱彩蝶的心意。 这两个人最终能不能走在一起,要看他们的造化,如果她强行在里面掺和,很可能会起到不好的作用。 杜玉娘最终只是把秦大夫和蒋寒星送了出去,什么话也没说。 师徒二人离开杜家,慢悠悠的走在街上。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啊!”秦大夫一边走,一边欣赏街道两边的景色,说起来也是奇怪,他来到这里有些年头了,可是却从来没有细细打量过这个镇子,仿佛自己只是一位过客一般,来去匆匆。 或许他从来没有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吧!天知道他花了多少时间,才适应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想什么呢?”从杜家出来,蒋寒星一直心事重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寒星神情有些落寞,兴致不高。 “后悔呢吧?” 秦大夫一眼就能看出蒋寒星在想什么,少年人啊,心高气傲可不是什么好事!当初他就说,让小徒弟赶紧跟心爱的姑娘表白,可惜这家伙油盐不进,现在好,被杨峥那小子抢了先机! 后悔有什么用,人家都要成亲了!日子都定好了。 “师傅,您能不落井下石吗?您徒弟我正难受呢!”蒋寒星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他本来还幻想着,或许玉娘有话要跟自己说,或许…… 但是,是他想多了。 “大丈夫何患无妻?我看那个小丫头对你就满好,有点意思。” 蒋寒星一头雾水,“哪个小丫头?” “就是母亲一直咳,伤了肺经的那个。” 秦大夫说的,正是邱彩蝶一家。 蒋寒星心里正烦着,听了秦大夫的话,当下道:“算了吧,您可别瞎说,我每次去,还不是替您去的?要不以后我不去了!” “你呀!人家小姑娘是瞧中你了,又不是瞧中我了。”秦大夫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你又不是糊涂人,对吧,要拿得起,放得下!你当初离家的时候,不是挺有志气的吗?怎么遇到了感情的问题,就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蒋星寒像看怪物一样看秦大夫,“说得您好像很懂似的!师傅,您一辈子未娶,感情方面的事情您又懂多少啊!” 秦大夫四十多了,还是单身,这是很多人都不理解的地方! “你小子,要造反啊!?” “我实话实说,本来嘛!”蒋寒星又问,“你是不是受过伤害,所以再也不敢去喜欢人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生活的真谛 秦大夫听了蒋寒星的话,当下伸手在蒋寒星头上敲了一下子。 蒋寒星哎哟一声,“师傅,你这是谋杀啊!” “小孩子家家,乱说话。”秦大夫背手而立,一副老夫子的模样。 蒋寒星失笑,“师傅,您明明生得俊朗非凡,却偏偏板着脸,像是老学究似的,难怪没有女人能看得上您了。” “胡说八道!”秦大夫又要伸手去敲蒋寒星的脑袋,但是被蒋寒星躲了过去。 “你是不是我师傅,你要是把我脑袋敲坏了,我还怎么悬壶济世,治病救人?”蒋寒星的话一向不是很多,小时候他性子傲,长大了因为当了大夫,性子到是有所收敛,瞧着倒是比以前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不是在说你们,好好的怎么扯到为师头上了?”秦大夫停下脚步,拉着蒋寒星一起停了下来,“你也老大不小了,难不成一辈子打光棍?” 蒋寒星撇了撇嘴,就是他肯,他爹娘也不肯啊! “师傅,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是要看缘分的!” “所以说啊,人家那小姑娘对你颇为上心,这就是缘分到了嘛。” 蒋寒星颇为无奈地道:“就算要娶妻,肯定是要娶自己心爱的姑娘啊!您能不能不乱牵红线?” “我这怎么能算乱牵红线呢!老话不是说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俩男未婚,女未嫁,不是正好?再说,你也不是挑剔姑娘家世的人,那姑娘家虽然穷了一些,但是人品还是不错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这老匹夫怎么会是他的师傅,太不要脸了! 蒋寒星只道:“反正要娶,就娶自己喜欢的,不然我就跟您学,一辈子就这么独身了。” 秦大夫气得胡子抖三抖,没好气地道:“你,你这个浑球!” 蒋寒星早就习惯他这个样子了,在旁人面前,秦大夫是医术高超,十分冷清的杏林高手。可是在自己面前,秦大夫就是老小孩儿!两个人名义上是师徒关系,实际上情同父子。 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就走远了。 等他们走远了,暗处才闪出两个身影来。 邱大成看了看一脸哀伤的邱彩蝶,没好气地道:“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 今天秦大夫和蒋寒星来杜家吃饭,最高兴的人就是邱彩蝶。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蒋寒星了,她娘的病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基本已经不需要复诊扎针了,只需要静养,吃一些补品就可以了。见不到蒋寒星,邱彩蝶度日如年,可不容易蒋寒星来到了杜家,她也不敢太生张,偷偷了看了几眼人,就去看孩子了。 好不容易等他们吃完了饭,邱氏姐弟也前后脚的跟着秦大夫和蒋寒星出了门。只不过姐弟俩没有回家,而在抄近路,在胡同里绕了半天,在秦大夫他们回医馆的必经之路上堵他们。 其实邱彩蝶的想法也很简单,只想看蒋寒星几眼,哪怕只看他的背影,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可是没想到,她居然还会无意中听到这师徒两个的对话。 邱彩蝶贪恋地看着空荡荡的街角,耳边想起了蒋寒星之前说的话:要娶,就娶自己喜欢的,不然我就跟您学,一辈子就这么独身了。 他心里,没有自己,一丁点都没有。 “别看了!”邱大成把手帕递给邱彩蝶,“姐,擦擦吧!” 邱彩蝶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流泪了!她连忙用手背抹了两下,转头看了自己弟弟一眼,叹了一口气道:“走吧,回家!”说完,竟是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那背影,看着落寞异常。 邱大成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秦氏医馆就在街尾,没几步路师徒二人就回了医馆。小伙计帮着开了门,秦守正和方氏听到了声音,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 “义父,您回来了。” 秦大夫点了点头,“你们忙你们的,我没事。” 方氏闻到秦大夫身上的酒气,当下道:“爹,给您老煮点醒酒的?” 秦大夫摆摆手:“在杜家喝过了!英哥睡了?”秦守正和方氏有个儿子,叫秦英哥。 “睡下了!睡之前一直吵着要爷爷呢!”方氏声音很轻,脸上一派慈母光辉。 秦大夫点了点头,吩咐道:“都歇着吧!” “哎!爹您慢着点。”方氏的声音很周道,带着几分谄媚,秦守正管秦大夫叫义父,而她从打进门起,就管秦大夫叫爹,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这样。 “师兄,早点歇着。”蒋寒星拍了拍秦守正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方氏的心思,蒋寒星也不是不知道,师傅只有传人,没有后人,所以方氏的心思有些活络。 这本是无伤大雅的事,只要他们对师傅好,就算有些小心思,他也可以接受。 大家各自安歇。 方氏回了屋,看着已经躺进被窝里的秦守正,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你还有心思睡觉。”方氏一边摔摔打打的,一边脱衣裳,也钻进了被窝里。 秦守正其实也没睡着,见方氏如此,知道这婆娘又犯病了,当下翻了个身,不想跟她吵。 方氏见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可惜他们都在一个院里住着,吵起来的话,谁都能听见,于她的名声不利! 秦守正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一向对她的话不理不睬, “秦守正,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方氏不想让自己背上悍妇的名声,所以就算跟秦守正吵架,也从来不是又哭又喊的,声音都压得低低的,生怕被别人听去了,对她的名声不利。 “睡觉,你不想睡就滚出去!”秦守正见不得这样叽叽歪歪的女人,方氏刚开始嫁过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这几年性子嚣张得厉害,在师傅面前虽然有收敛,但是平时没少拈酸吃醋,无非就是怕义父把他的财产给了师弟。 别说义父没有这个打算,就是有这个打算,她也管不着!那些东西都是义父的,他老人家爱给谁就给谁!旁人无权置喙。 很早以前,秦守正就跟方氏说过这件事,但是方氏不同意,她觉得秦大夫无儿无女,既然收了义子,又传授他医术,那么就是给自己选接班人的意思。 “那一声义父是白叫的?”方氏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眼皮子浅,只想着搂钱,却不知道秦大夫那一身医术,才是惊世之才,才是最应该继承的。 “英哥也一年年大的,读书要钱,娶媳妇也要钱,只靠你那点工钱,怎么够?”方氏不够耐心,觉得这钱还是早早在自己手里握着最好。 秦守正翻身过来,恶狠狠地道:“闭嘴,不爱在家里待着,就滚回你娘家去!我现在这一切,都是义父给的,没有他老人家,我早死了!”这个蠢女人,要不是看在英哥的面子上,他真想把她休了! 方氏暗中撇了撇嘴,不敢言语了!心里却是把秦守正骂了个狗血喷头! 一夜无话。 第二天邱彩蝶回到杜家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 她也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都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蒋寒星了,可就是忍不住。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好,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蒋大夫那么英俊有本事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喜欢给别人带孩子,当老妈子的自己呢! 可是她没办法,她需要钱啊!她还有家要养。 邱彩蝶就这么一直别扭着,没几天就瘦了一大圈。 饭吃得不好,觉也睡得不好,眼底一片青色,让人瞧着就心疼。 刘氏直说让她在家里歇几天,可是邱彩蝶不同意,她要是什么也不干,就又会胡思乱想了,还不如忙一点,让自己没空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还是杜玉娘看不过去了,把邱彩蝶拉到房间里,狠狠的骂了一顿。她当邱彩蝶是朋友的,自然不希望看到她这样自暴自弃! 男人嘛,求而不得,并非佳偶! 不管他有多好,如果他的心不在你这儿,那么即便两个人勉强成了亲,也只能是一对怨偶! 这件事,用和风细雨的口气说是没有用的! 必须严厉,就算骂,也得把人骂醒。 杜玉娘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把邱彩蝶喊到自己的屋子里来,狠狠地骂了一顿。 一开始邱彩蝶还不吱声,一副我没听见,你看怎么说就怎么说的样子。到了后来,不知道被哪句话触动了,抱着杜玉娘哇哇大哭起来。 直到这时,杜玉娘才算松了一口气,有反应就好啊!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杜玉娘拍着邱彩蝶的后背,安抚着她。 不管怎么说,邱彩蝶经此一事后,终于想明白了。 她开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人就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瞧着倒像是从悲伤里走了出来。 不仅如此,听说她也开始相亲了。 邱彩蝶的年纪虽然有些大了,但是她模样生得不错,家里的日子也不像过去那样捉襟见肘了,所以还是嫁得出去的。 想要找年貌相当,家里条件好的,有些困难。但是找个家里日子一般,年纪大点的,倒也不难。 邱母是个老实本分的女人,知道闺女是让自己耽误的,一直很过意不去,所以给她挑对象的时候,就格外用心。她不求女儿大富大贵,只希望将来女儿能嫁个知疼知热的男人,小两口和和美美的,她这个当娘的也就知足了。 出了正月的时候,邱彩蝶的婚事就定了下来。 才一个月的时间,就定亲了,速度确实有点快。 杜玉娘还怕她是为了忘却蒋寒星,胡乱给自己找了门亲事,结果一问才知道,男方确实不错。那个男人姓耿,是个手艺人,就在镇上的纸扎铺子里做活。这个人年纪有点大,家里没有别的亲人了,当初也是为了给父母守孝,这才把婚事耽搁了下来。 耿家有房产,虽然院子不大,但是足够他们住了。而且对方丝毫没有嫌弃邱彩蝶家里的意思,不但承诺邱彩蝶可以随时随地回娘家,还应允邱彩蝶将来为小舅子的婚事出力! 这才是最能打动邱彩蝶的地方。而且她上头没有公婆,底下又没有小叔子,小姑子,家里清净的很,日子过得肯定舒心。 邱彩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跟杜玉娘道:“你就别操心我了,眼瞅着你都要出嫁了,安心做你的新娘子吧!” 杜玉娘抿唇微笑,“其实,我还挺舍不得你的!我就你这一个好朋友,以后咱们可离得远了!” “不会的,其实也没多远,你想家了就回来看看,我们还是能见得到的。”邱彩蝶又何尝舍得杜玉娘?要不是她,娘的病怕是不会这么快就有起色!而且如果不是玉娘,她也不会被骂醒,只怕还沉浸在对蒋寒星的爱慕之中,不能自拔呢! “玉娘,谢谢你。”真心实意,特别诚恳。 “谢什么。”杜玉娘握了握她的手道:“彩蝶姐,过去的就过去吧!好生活在等着你呢!” 邱彩蝶莫名觉得有些伤感,“哎!玉娘,我跟耿小山说好了,就算成了亲,我也来咱家帮忙。” 杜玉娘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们家耿小山同意就好,我没意见。” 邱彩蝶低下头,脸上红红的。 其实她对耿小山也没有什么感情,毕竟是陌生人,也不了解,更谈不上什么喜欢和爱的。 但是耿小山是个踏实耿直的性子,还没啥不良嗜好。 邱大成去他家里看过,别看他父母不在了,可是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院子里收拾得特别利索,柴劈得整整齐齐的码在墙根处,灶台上一点粘腻都没有,水缸里的水都是七八分满。 耿小山还挺爱干净的,衣裳也是平平整整的,看起来是个注意卫生的人。 这些都让邱彩蝶挑不出一点错来!两个人年纪般配,耿家二老又不在了,她进门就当家!耿小山不是她爱的人,却是最适合她的人! 邱彩蝶也认命了,她觉得大成说得对,什么情啊,爱啊,都不当饭吃!以后过日子,这些东西都不能当饭吃!只要他能好好对自己,就比什么都强。 第五百三十三章 劝 二月倒春寒,天气好像比寒冬的时候还要冷一些。 杜河清带着一身风寒进了屋,“这鬼天气,莫不是还要下雪,可是真冷啊!” 马二喜连忙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东家,喝点热茶。” 杜河清接过来喝了两口,这才觉得手脚有了热乎气,“这鬼天气,都二月了怎么这么冷。” 店里有几桌客人,其中一桌熟客转头道:“今年冬天特别冷,我看啊,一时半会儿暖和不起来。” “可不是!”杜河清喝了一口茶,心想杨峥传了话来,说是找到了杜河浦,今天就能把人带回来,可是他都迎了好几次了,也没看到人,倒是把自己冻得够呛。 上房,李氏也在不停的叨叨杜河浦的事情,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怎么还不回来?也不知道在外头吃苦受罪没有。 刘氏听不下去了,趁着六子睡觉的工夫,跑到灶间里跟杜玉娘抱怨:“老太太当初说得多明白,什么二房做事不地道,不能让他们连累我们,污了杜家的名声!现在可好,这才多长时间啊,转头就忘了。” 杜玉娘抿嘴笑,不说话。 她知道刘氏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嘴上报怨自己婆婆做事不地道,实际上要是杜河浦真的活不下去了,刘氏也不可能干瞪眼的瞧着! 杜安兴已死,张氏又跑了,二房人心涣散,除了杜小枝和杜小碗,就只剩下杜河浦了。老太太是年纪大了,越老越惦记小辈,杜河浦是她心疼了一辈子的老儿子,咋可能真的不管呢! 娘就是觉得心里憋屈,觉得大房和二房的待遇不同,心里头难受。 “娘,您就别难过了,道理您都明白,为啥还想不开呢!” 刘氏一边剥花生,一边没好气地道:“我心里就是过不去啊!现在咱们大房是过得好了,可这些都是咱们自个争气换回来了的!当初没分家的时候,二房在镇上多逍遥啊!也没看他们拉咱们一把,你二婶那时候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好像家里的银子都是他们挣的,我们全家人白吃白喝似的!”刘氏把手里的花生粒使劲往盆里一扔,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气得不轻的样子。 “娘!”杜玉娘也拿着小板凳坐过来,“您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祖母不是糊涂人,她就是年纪大了嘛!人啊,一上了岁数,就见不得生离死别的,您就算是看在爹的面子上,也别在这个时候发脾气嘛!再说,铺子、房子,还有咱家的地,那都是我爹的名字!祖母就是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把这些东西给我二叔吧!就是她想,只要您和我爹不同意,她也没辙不是!” 刘氏听了这话,心情略微平复了一些。 “可是我一想到他们家做的那些事,心里就堵得慌!凭啥咱们辛辛苦苦的挣的钱,要给他们用?我就算把钱扔给乞丐,那也是行善积德了,给他们用,我这心里就不舒服!”刘氏看着杜玉娘,一脸的郁闷。 她又不是什么圣人,才不想以德报怨呢! “娘,好了!左右不过是一些钱!要是祖母真的狮子大开口,您就说钱都给我置办嫁妆了,没有!反正钱都是在您手里嘛!不过要是数额不大,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刘氏一肚子气,正要发作,却听杜玉娘道:“娘,您听我说,不是我向着我祖母说话,而这钱您早晚都得拿,何不主动点!一来显得您大度,是个好媳妇,我爹我祖母都会感激你,念着你的好!就是二房,谁能说出您的不是来?二来,娘,我祖母年纪大了,虽然她身体还算硬朗,可是到了这个岁数的人……说不好听的,那是病来如山倒的。要是将来我祖母真的因为这个事儿倒下了,您忍心?” “我……”刘氏嘎巴两下嘴,到底没说出话来。 要是老太太真的倒下了,她也会伤心的,毕竟李氏的优点还是很多的,是难得一见的好婆婆。要是真因为二房这点事,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她也会后悔。 “娘,杜安兴都已经死了!”死者为大,真有什么仇怨,也随着人命的消逝而消散了。 “张氏也不可能回来闹了,就算要闹,也闹不着咱们,算了吧!” 刘氏叹了一口气,女儿说的这些,她都懂啊!可是她就是咽不下心里这口气。 “娘,您想想,张氏是占了不少便宜,杜安兴是够小人的,可是他们落着什么好了?一个没了命,一个四处漂泊,有家不能回!您呢,儿女双全,孙子都抱了两个了,又是家里说了算的,咱们家现在这条件虽然不算是富贵之家,但是在村里那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了,我爹对您一心一意的,您还计较啥?” 刘氏一听,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心里的不平也淡了不少,心情也好多了。 “你呀!”刘氏伸手在杜玉娘额头上点了一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能说会道的!” “我讲的是道理。”杜玉娘捂着额头,一脸哀怨的看着刘氏。 “行了行了,该干嘛干嘛去,我这儿还干活呢!”刘氏嘴上嫌弃,心里却是倍感窝心!人家都说闺女是爹娘的小棉袄,这话半点不假,她的玉娘啊,可不就是全家的小棉袄!也多亏了有她,这全家老少才能过上好日子。 杜玉娘起身道:“行,我不烦您了,您慢慢剥。”其实她早就有点坐不住了,今天杨大哥要过来呢,两个人都大半个月没有见面了! 还有杜河浦,说是今天跟着一起过来!这也算是家里的一件大事了,她得准备起来。 杜玉娘去了铺子里,瞧着客人不多,就进了灶间。 “你怎么来了?”杜安康只道:“这里不用你,还有一个月就要出嫁了,你回屋绣嫁妆去!” “哥,我东西都准备完了!你怎么这样啊!”杜玉娘白了他一眼,道:“我嫂子月分大了,你有空多陪陪她,这儿我替你盯一会儿。” 杜安康哪里肯啊,当下道:“不用,你去陪她说说话吧!” 第五百三十四章 让开 杜玉娘一边收拾案板上的东西,一边道:“哎呀,我都要闲长毛了,你快让我干点什么吧!” “不是说杨峥今天来嘛,还有二叔,你去做饭好了,前面交给我。”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玉娘准备的,已经够辛苦了。前边铺子里的事情,自然不能再劳烦玉娘! 杜安康没日没夜的练习做菜,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不想妹妹跟着家里操心?他想让杜玉娘安心出嫁,所以拼命学习做菜,想把铺子撑起来! 事实证明,勤能补拙!现在他的厨艺虽然不能跟玉娘相比,但是跟最初的自己比起来,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现在他做的菜,已经有了一大指忠实食客,这些都是努力得来的结果。 杜玉娘就道:“菜我都收拾好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等回来了再炒也来得及。” 杜玉娘心不在焉的扒拉着钱家送来的菜,问杜安康,“这菜是今天早上送来的?”钱家有暖棚,青菜大多用来送礼和自家用。之前钱生锦想跟杜家修复关系,一直找不到突破口,后来便拿这些蔬菜做起了文章。 钱家要给杜家送菜,自然不是无偿提供。钱生锦倒是想白送,好借机抱住杜家这根大粗腿,只可惜杜家人根本不领他们这份情,直说送菜可以,但是必须明码实价,要不然他们就不要菜! 钱生锦没办法,知道这事儿不能急,只能徐徐图之。但是他是生意人,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以和杜家建立联系的方法,那就是跟杜家签合同,每年冬天都给他们家提供暖棚里种出来的蔬菜,原则上是三天一供给,如果杜家有特殊需要,可以提前预定。 钱生锦这么做,分明是把好处送给杜家,这菜不仅优先提供给杜家,甚至价格还低于市场价。 这也是钱生锦的一种态度。 杜玉娘想了想,又跟杜河清商量了一下,就接受了锦家的好意。 钱生锦大喜,痛快的和杜家签了合同,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在做赔本买卖。 “对啊,今天早上送来的,应该能用三天。” 杜安康正说着,就听陶庆山道:“两碗骨汤面,两个肉夹馍。” “好嘞!”邱大成连忙应了一声,去准备肉夹馍了,杜安康则是揉面团,准备抻面。 杜玉娘把要用的青菜拿出来一些,回后院的小厨房里择菜。 她想做一个小白菜肉丸汤,做肉丸的肉馅已经打好了,就等着小白菜了。 钱家送来的小白菜特别嫩,都是长到三寸高左右的,用来做汤,又或者做馅最好不过。 小白菜刚择了一半儿,就听到前边传来了说话声。 杜玉娘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就把手里的小白菜扔了,等她出了灶间,正好看到杨峥和杜河浦,杜河清等人往后院来。 杜河浦脸上尽是风霜,他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厚袄子,胡子拉碴的,鬓角处竟全是银丝!跟杜河清站在一起的杜河浦,面容苍老,不知内情的人瞧见了,绝对无法相信杜河浦才是年纪小的那一个。 杜河浦看到侄女,脸上火辣辣的,一脸的愧疚。 杜玉娘惊奇的发现,杜河浦变了! 不仅仅是外貌变了,身上的气质也变了。 以前杜河浦是那种非常懒散的人,即便是干活的时候,也是别人指挥他,他自己眼里根本没有活计。或者是李氏和杜河清把他照顾的太好了,他脑袋里也没有啥计划,总是过一天算一天。自己活不明白也就算了,偏偏耳根子又软,常常一副别人都不如我的模样,让人看着就火大。一把年纪了,活不明白就算了,还被自己的老婆和儿子给骗得团团转,这种人哪里值得别人可怜和同情? 就连李氏,知道二房出事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的骂杜河浦活该,可想而知这个人是多么的可恨了。 现在的杜河浦呢!跟之前完全不同。他眼睛里有东西了,整个人也沉稳了许多,不再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他是个拎得清的。 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相信经过家变之后,杜河浦自己也想明白了! “二叔!”杜玉娘叫了他一声。 杜河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现实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幻觉。杜河浦激动地道:“玉,玉娘……”他实在愧对大哥,愧对大房的每一个人。 “祖母早就等着了,你,赶紧过去吧!”物是人非,有的时候,只有经历过痛苦,波折,人才会变得成熟起来!成熟二字,从来都与年纪无关。 “唉!”杜河浦心境复杂,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往上房走了。 杜河清陪着他一起进了屋,不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李氏中气十足的怒吼声。 杜玉娘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看来祖母还是没有糊涂嘛。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杨峥一直没走,而是一直站在院子里看她。 两个人相隔四五步远,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动地方。 杨峥是不敢妄动,他耳听八方,早就发现了一直盯着他的一道视线,如无意外,应该是杜家那个叫如锦的养女的目光。 好像只要自己一动,她就会扑过来撕了自己似的,啧啧! 更何况,杨峥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让杜玉娘的名声受损,还有一个月,他们就成亲了,关键时刻,自己必须稳住,只有这样,才能安抚好未来丈人的情绪。这个时候要是闹出什么幺蛾子,老爷子能饶了他? 所以杨峥没动,只是站在那里冲杜玉娘笑笑。人家是久别重逢,还加上老母训子,他现在还是个外人,实在不合适进去,干脆就在院子里站着了。 杜玉娘微微一想,就明白杨峥是怎么想的了,“你傻呀,去前边坐一会儿,我一会儿给你煮碗面,你先吃着。” 杨峥贪恋地看了杜玉娘两眼,这才往前面去了。 赶了半天路,他确实饿了。 杜玉娘紧随其后,直接却灶间给杨峥煮面。 “不用你,我来煮吧!” 杜玉娘白了杜安康一眼,道:“我亲自煮,让开!” 第五百三十五章 改变 杜安康啼笑皆非:“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这不是怕你累着吗?” 杜玉娘轻哼一声,根本不理会他。 她心情极好,一边煮面,一边哼着小曲。 杜安康轻声嘀咕一句:“真是重色轻兄!” 杜玉娘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只当没听见,用筷子搅着锅里的面,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邱大成悄悄的退了出去。 这个画面太刺眼了,虽然他知道自己和杜玉娘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到杜玉娘因为别的男人而开心,他还是有些受不住。 劝邱彩蝶的时候,什么道理他都能讲得头头是道,事情搁到他自己身上,他就有点情难自制了!邱大成心里一清二楚,连蒋寒星都打动不了杜玉娘,自己就更没希望了!而且杜玉娘婚期已定,他根本半点机会也没有。 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丢了似的。 邱大成默默的躲在角落里疗伤!好不容易他觉得自己恢复如常了,却正好看到杜玉娘端着托盘给杨峥送面吃。两个人在角落里,一个吃着,一个看着,默契十足。 邱大成觉得自己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又崩塌了!好心塞,怎么办? 上房,杜河浦一言不发的跪在地上。他悔,他恨,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儿子不成气候,死了。 死了也好,干净。 以前是他瞎,是他糊涂,那么明显的事情就摆在面前,可是他却熟视无睹,什么也看不见。人啊,只有静下心来,才会看到自己以前看不到的东西;只有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才会想明白以前想不明白的道理。 杜河浦在大牢里的时候,把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儿子变成这样,他有责任,不可推卸的责任!张氏也是一样,而且她的责任更大一些!要不是她的纵容和袒护,十一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赌、嫖,打伤他亲大伯,偷家里的钱,算计玉娘,哪一条都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更何况,到了后来,他连爹娘都不要了,拿着家里的钱四处祸害,任凭他们在大牢里自生自灭! 没有人性,畜生不如啊! 像谁? 杜家人都是有情有义的,就算他是个混蛋,可是他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杜安兴,分明像了张氏。 以前他倒没觉得张氏的性格有什么不妥。只觉得她爱占点小便宜,爱说点闲话,懒了点,不算什么大毛病,谁家媳妇不这样?再说她心疼儿子,袒护儿子,这有什么错?当娘的,可不是一颗心思都扑到儿子身上了!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错误。 杜安兴的扯谎,阴狠,六亲不认,处处都有张氏的影子。别的不说,就说张氏能把所有的钱都卷走了,一文钱都没给他留,就能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处自私和狠毒。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该死的已经死了,该跑的也已经跑了。 留下他,是赎罪的。 李氏看到杜河浦这个样子,也没有心情骂他了!该说的话,早已经说尽,多说无益。 “把你喊回来,不是想原谅你,更不可能认回你!”李氏这话一出口,刘氏当下就是一愣,她万万没有想到,婆婆居然真有这个魄力。 想到之前自己对婆婆的猜测,刘氏不由得生出几分愧疚之心来。 是她小人之心了。 杜河浦还是没吱声,其实心里特别难受。杨峥找到他的时候,把找他的原因从头到尾的跟他讲了一遍,杜河浦听了杨峥的话,特别愧疚,这才立刻辞了跑船的活,跟他一起回来的。 小枝都十八了,这个年纪都可以当娘了,可是还没有嫁人,成了老姑娘。说来说去,都是他这个当爹的不合格啊!你说前几天他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没想着给女儿找个好人家呢? 是了,他们找了,老赖子…… 杜河浦肠子都要悔青了, “是为了小枝和小碗这两个孩子!”李氏的心,何尝不酸!她心疼两个孙女,更气老儿子不争气!她是想替两个孩子争取幸福,但是对于原谅老儿子这件事! 哼! 不撞南墙不回头,人就得为自己的错误买教训。 “娘,您的意思我都明白。”不管李氏是什么态度,杜河浦就是不改口,该怎么叫还怎么叫! 当初他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同意断亲这种事情,现在他已经后悔了。老娘不认他,没关系,他认老娘就好! 他会用自己的后半生来赎罪的。 “小枝和小碗是我的孩子,以前是我糊涂,不知好歹,分不清黑白!以后我不会了!”杜河浦停顿了一下,方才道:“我的女儿,没有让大哥大嫂管的道理。我去跑船,也挣了一些钱,虽然不多,但是我省吃俭用再攒些日子,也能给小枝备下份嫁妆了。” 李氏有些吃惊,“跑船?”那是人干的活吗?特别辛苦不说,有时候还容易遇到危险,一不留神命就没了。 杜河浦笑了笑,“这个来钱快,又是靠自己本事吃饭,我心里踏实!再说,吃住都在船上,省钱呢!” 杜河清真是要对自己这个弟弟刮目相看了,跑船这么辛苦的事他都能干,看来是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李氏心里一揪一揪的疼,可是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小枝的婚事,你是怎么想的?” 杜河浦想了想,就道:“这件事,还要拜托娘和大嫂帮忙留意着!给小枝找一门适合的亲事。” 李氏和刘氏都没说话,杜河浦知道她们这是答应了,心里就更加感激了。 “要按我的意思,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跟小枝过日子就行!还得孩子自己乐意,家里呢,人口少一些,公婆好相处一些,最好不过了!娘,您老识人的本事,我是相信您的眼光的,彩礼我也不多要,只要不让孩子委屈就行,成亲以后,我一文不留,全都给小枝带过去。” 这下子,家里人就更吃惊了,一个人的转变,真的如此之快? 杜河浦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搁到炕上,“这里有三十两银子,加上之前那些,娘都帮小枝存着吧!” 第五百三十六章 大通铺 炕上放着的那只荷包,看起来很破旧,但是鼓鼓的。 李氏强忍着心里的酸楚和颤抖,把那只荷包拿了过来,打开一瞧,里面尽是些散碎银子,拼拼凑凑的,还真就是三十两。 不多不少,正正好好。 这些,都是老二省吃俭用攒下的啊! 人啊,只有摔了跟头,才能明白道理,爬起来。 爬起来就好啊!比趴在地上强。 李氏把荷包口扎紧,清了清嗓子才道:“这钱我给你存着,可总共才三十七两,不够干什么的。你可以打听打听现在的行情,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不能委屈姑娘的,最少也得陪送三十两银子,两床被褥,姑娘出嫁时穿的嫁衣不说,新衣裳从里到外一身,加上尺头,首饰,最少也得五十两。” 在镇上不比乡下,各方面的规矩都多一些,有时候男方有特殊要求的时候,女方也得考虑。 像李氏说的这种陪嫁,已经是不算多了!当然,家里条件不够的,就另当别论了。 “我知道,我会再给小枝攒钱的!”杜河浦只道:“您放心,我再去跑船,不出三个月,指定能攒出来。” 李氏就道:“你起来说话。”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有没有? 杜河浦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 李氏上下打量他,老了,瘦了,黑了。 “还有小碗呢!用不了几年,小碗的亲事你也该张罗起来了!你既然想管两个孩子,那就得一碗水端平!跑船挣得是多,但也危险,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两个孩子怎么办?” 刘氏不想再听下去了,听来听去,她这心里又酸又苦的。 刘氏悄没声的出了屋,去了灶间。 杜玉娘正在做饭呢! “娘,屋里啥情况?” 刘氏就把杜河浦进屋以后的事儿从头到尾的学了一遍。 杜玉娘吃惊不小,“没想到二叔转变这么大!他要是真的改了,以后祖母可少操不少心。” 刘氏没说话,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 说到底,她是真的希望跟二房彻底断了!二房麻烦不断,她已经吃了太多次亏了。 杜玉娘一看刘氏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其实自己老娘这么想,也没错! 谁不想过踏实日子,一家子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可是二房就像是掉在锅里的老鼠屎一样,把整个家都搅得不得安宁,若是她有了这样的小叔,妯娌,她也宁愿分家,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想法是想法,现实是现实。 只要李氏活着,只要她乐意,大房和二房的联系就不可能彻底斩断! “娘,您要想开一些。”杜玉娘一边洗菜,一边道:“有些事儿,您心里再不乐意,也阻止不了啊!” 刘氏叹气,就是这样才憋屈啊! “再说,我看我祖母挺明白事儿的。哪怕我二叔改好了,只怕她一时半刻也不会松口!而且二叔要外出挣钱给女儿攒嫁妆,也不可能常回来!”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越想越不舒服啊! 哎,算了,反正也改变不了,干脆就顺其自然吧! “行了,快点做饭吧!” 也不知道李氏和杜河浦都说了一些什么,等到饭菜都做好了,三个人才从屋里出来。 杜河浦是不想留下来吃饭的,可是李氏发了话,让他吃饭,他也不敢不从。 以前是他太混帐了,把老娘气得要死。以后,他都听娘的话,娘让他吃饭,他就吃吧! 全家人分席而坐,吃了一顿心思各异的午饭。 杨峥是不想掺和杜家这些事情的,他现在还不算是杜家的女婿,知道的太多对他没有好处。 但是他舍不得杜玉娘啊,哪怕不能光明正大的跟小姑娘腻乎,远远的看看她也好啊!两个人有大半个月没见了呢,每一天都是煎熬啊! 不过,再有一个月两人就成亲了呢!之前没能陪着杜玉娘过上元节,杨峥还觉得挺遗憾的,但是这会儿想着自己以后能一直陪着她,过许许多多的节日,杨峥的心情就又明媚了起来。 真是让人期待。 吃过了饭,杜河浦就要离开。 李氏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没有挽留他,还一副默认了的模样。 倒是杜河清,在后院跟杜河浦说了半天话。 刘氏问他跟杜河浦说什么了,杜河清还不说,支支吾吾的,像是不好开口似的。 刘氏也没再问,虽然没闹,但是脸色不太好看。 杜河清就借机跑到前边铺子里忙活去了。 到了晚上,刘氏拷问杜河清,到底跟杜河浦在后院说什么了。 “杜河清,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你别以为你现在不说话就没事了,我告诉你,除非你瞒着我一辈子,要不然等我知道了,有你好看的。” 杜河清哭笑不得,就跟刘氏说了实话。 “媳妇,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我就是问老二以后有啥打算没有!他年纪也不小了,出去跑船身体怕是吃不消……哎哟!” 杜河清的耳朵被刘氏捏住了,拉得老高。 “说实话,你是不是给他钱了?” “哪儿能啊,你松手啊!我真没给。” 刘氏半信半疑,但是还是松开了手,“真的?” 杜河清往被窝里钻了钻,“真的,比真金还真呢!我又不傻,怎么会给他钱呢!媳妇,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就是给他钱,也不是这么个给法。我在老太太面前给他钱多好,那不是一举两得嘛。再说,我也没有钱啊,咱家钱不都是你管着嘛。” 刘氏哼了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杜河清叹气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我也不过是替老太太问问,咱娘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惦记他呢!” 回应杜河清的,是刘氏的沉默。 杜河清也无可奈何,他知道媳妇心里不高兴,但是这事儿他也做不得主啊!要是娘想把人认回来,他也拦不住不是。 有心劝劝刘氏,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暗暗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睡觉了。 再说杜河浦,离开杜家以后,在镇外的大车店对付了一夜。三文钱,睡大通铺,虽然条件不咋地吧,但是好歹是个落脚的地方,不至于流落街头被冻死。 第五百三十七章 紧张 杜河浦躺在大车店的通铺大炕上,毫无睡意。 他的左边是一面墙,右边躺着一个不停打呼噜的大汉,那大汉鼾声如雷,吵得人不能入眠。 大车店里的温度并不高,好在火炕上热乎乎的,杜河浦拢好身上硬邦邦的被子翻了个身。 虽然是冬天,可是屋子里味道依旧难闻,淡淡的酸臭味儿在空气中飘散着,熏得人头疼。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穷苦的抠脚大汉,身上邋遢。就连杜河浦自己,也是一身风尘,又有什么资格去嫌弃别人呢! 杜河浦闭上眼睛,耳边不由得响起了自己老娘的话。从小到大,娘最疼他了,可是老太太现在看到他,却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怪谁呢?说来说去,不还是怪他自己吗? 看到亲娘苍老的面容,杜河浦心里,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悔意。 是他错了啊!只不过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要想让老娘和大哥原谅他,他就得改变啊! 杜河浦现在已经不奢望别的了,毕竟过往他做了太多的错事,他只希望,自己还能以杜家人的名义活着,将来到了地底下,也有脸面对杜家的先祖。 只是,跑船太危险了,他还有两个女儿要照顾,还要给她们挣钱,攒嫁妆! 大哥说得对,他不能出事,跑船不是长久之计。 更何况,他一听说家里有事儿找他,就不管不顾的要回来,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船老板和工头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他现在就是想回去,怕也没有机会了。 不能跑船了,他能干点啥? 押镖?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又被杜河浦给压了下去。 不行不行,押镖不是他能干的,那些镖师都是有身手的人,遇到了山匪,也不会太吃亏。像他这样的,去了啥也干不了,估计就是个送死的。 他还得留着命,送两个闺女出门子呢! 杜河浦翻来覆去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算了,顺其自然吧!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qiao三声),现在想这些没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一大早,杜河浦就离开了大车店,想着去别的镇子上找找活儿,先安定下来再说。 结果走到半路,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地上躺了一个老头。老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不知道是饿晕了,还是冻晕了,反正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杜河浦心生怜悯,连忙跑过去查看情况,伸手在老头的鼻子底下探了探。老头还活着呢,只是气息微弱,怎么叫都叫不醒。 杜河浦四下看了看,路上行人不多,根本没有人关注他们。又或者,别人是事不关己,不想惹麻烦上身,所以就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匆匆赶路。 人命关天啊! 杜河浦想了想,还是决定救这个老头,好歹是一条命啊! 他以前做了那么多错事,现在也应该做点好事来弥补一下!只当是为两个孩子积福了! 杜河浦把老头背起来,脚步匆匆的往镇上去了! 杜河浦走后,李氏的心情一直不太好。 老太太倒是没生病,只是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看着郁郁寡欢的样子。 刘氏好不容易消散的火气,又腾腾的冒了出来。 玉娘眼看就出嫁了,家里天天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这是干啥? 如锦把啥都看得挺明白,但是她除了陪着李氏,别的啥也做,啥也不说。安抚刘氏的事儿,就交给杜玉娘吧,她可没那个闲心。 杜玉娘怕自己说多了,老娘会烦,干脆也不劝了!反正她说什么,她娘都是一副我不想听的样子,她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田氏有点战战兢兢,她毕竟是当儿媳妇的人,婆婆要是不高兴了,她还能有好日子过? 刘氏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也不是那种迁怒于人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生完六子以后身体还没有恢复好,总之这半年来她的脾气很大,总像是搂不住火似的。 杜玉娘悄声跟杜河清嘀咕,应该找秦大夫过来给刘氏看看,吃几副药,调理一下。 杜河清深以为然,觉得这件事越快办越好,他都吃了多少瓜落了?要是媳妇这火气大的毛病真是吃几幅药就能好,那还不赶紧麻溜的请大夫去? 好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气氛没维持多久就消散了,亲人们都是善良的人,心里不痛快也只是一时的!大家彼此关心,自然没多久,就又相亲相爱了。 离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杜玉娘也从最开始的特别淡定,变得慢慢开始紧张起来。 两辈子加起来,杨峥都是她不敢触碰的光芒,杜玉娘无法想象,自己居然会有嫁给他的一天。 这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杜玉娘紧张到不敢睡觉,生怕自己真的是在做梦,一不小心就醒了。 “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你瞧瞧你瘦的,下巴都尖了。”刘氏现在瞧谁都上火,看到谁都能说教一番,丝毫没有因为杜玉娘是准嫁娘就嘴下留情。 杜玉娘有些不太好意思,自己两世为人,结果这么没出息,实在是太丢人了。 “娘,我也不想啊!”她挽着刘氏的胳膊,把头靠在刘氏的肩膀,娇声道:“娘,我是不是很没用?” 杜玉娘何时这样娇憨过?刘氏有再大的火气,看到女儿这样,也发不出来了。 “玉娘,你别有负担,娘知道杨峥好!可是你也不差啊!我的女儿,配得上他的。” 杜玉娘笑道:“哪儿有您这样夸自己闺女的?” “怎么,我闺女好,我还不行夸?好就是好!”刘氏拍了拍杜玉娘的手,回忆道:“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啊,皮肤红红的,眼睛又大又圆,头发又黑又密,连产婆都说啊,她从来都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漂亮的孩子。” “我生下来是红的啊?那么丑?” 刘氏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孩子啊,生下来是红的,没几天就白了,你满月的时候就白白净净的,别提多好看了。” “是吗?” “当然了,我生了你们兄妹几个,还有六子,我不比你懂?有些孩子生下来皮肤发红,有些孩子生下来皮肤黄,不一样的。” 第五百三十八章 杜玉娘也没深究,说到底,刘氏说这些,是想让她放松心情,不要有太多的负担。可是杜玉娘自己知道,那份小心翼翼,那份卑微,那份没有底气,已经烙在了她的心里。面对别人的时候,她或许还有底气,说她杜玉娘是个坚守本心,不为金钱所动的好姑娘,平时孝顺长辈,不怕辛苦,最是妥当不过。 可是面对杨峥呢! 她总会不由自主想起自己前世的悲惨下场,总会想到她毫无尊严的活在贺家的那段日子,总会想到她做的那些愚蠢的事。 她在杨峥面前,没有底气。 杜玉娘也知道她这样不对,两个相爱的人结为夫妻,生活中要相互扶持,感情上要相互依赖,彼此之间更要以诚相待,不应该存在隐瞒和欺骗。 她能做到哪样? 杜玉娘如鲠在喉,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种情绪。大概是成亲在即,她略微紧张了一些吧! “玉娘……”刘氏还是很担心,摸了摸自己姑娘消瘦的脸颊,“你得好好的,不要胡思乱想。杨峥是个好孩子,我和你爹都相信,他会好好待你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娘,我知道的,您放心吧!” 刘氏见她不像是在敷衍自己的样子,心里高兴,就道:“你歇一会儿,晚饭娘来做。”闺女这也年可没过过几天轻省日子,眼瞅着要出嫁了,她也想让闺女多歇一歇。 杜玉娘笑道:“我要吃娘做的炸肉丸子。” 小虎子也是最爱这道菜的。 刘氏就道:“好好好,就做炸肉丸子。你歇一会儿吧,晚饭好了我来叫你。” 杜玉娘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确实有些累了。 刘氏忧心忡忡的进了灶间,她看得出来,女儿是有心结的!刘氏不知道该如何开导她,更不敢去问女儿的心结是什么。 或许只是她的心思重一些,因为成亲紧张,所以才会表现的这么反常吧? 刘氏一边系上围裙,一边想着什么,手里的动作突然一顿。 她突然想起之前杜玉娘做的那个梦来。 会不会是玉娘又梦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老天爷又示警了?还是老爷子又给玉娘托梦了。 刘氏的手指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李氏一进灶间,就看到刘氏脸色发白,身子还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采荷,咋地啦这是?”李氏年纪大了,平时家里人都不让她进灶间的,除了带孩子,几乎不让她做什么活。李氏是个闲不住的人,现在眼睛不好了,缝缝补补的活也不如从前做得好,所以她在闲在下的时候,总喜欢四处转悠,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结果一进灶间,就看到老大媳妇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僵在了那儿。 李氏这一喊,终于把刘氏喊回了神! “娘,哦,我没事。” “你……”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李氏着急地跺了跺脚,“到底怎么了?” “娘,没事,真没事!”刘氏把老太太拉到一旁的小凳子上坐好,才道:“我就是有点担心玉娘!您瞧见没,这孩子瘦了好多。” 李氏点头,“我也说这个事儿呢!我瞧玉娘心事重重的,问她话她也不说,一直担心着。” “我估计是要成亲了,小丫头心里害怕了。” 刘氏轻叹一声,“我也是这么猜的,可是杨峥是个好人啊!他对玉娘多好啊!玉娘也是很喜欢他的。之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害怕了?”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李氏好奇地道:“你刚刚那个样子,好像被吓到了。” “我是这么想的,娘,你说之前玉娘做了很多梦,这回突然害怕起来,是不是又梦到了什么?” 李氏略有些浑浊的目光一下子深深起来。 “玉娘跟你说了?” “没有,我劝了劝,那孩子什么也不说,我瞧她心思重着呢!”刘氏叹了两口气,“龙抬头有庙会,多热闹啊,她也不去。” 李氏道:“既然问不出来,那就不要问了,或许,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刘氏就道:“要不等大集的时候,让邱家丫头跟着玉娘出去散散心?咱们家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让玉娘出去转转也好,说不定心里就不害怕了呢?” 刘氏觉得,杜玉娘的无助和彷徨,都是要成亲的关系。谁还不是从小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她要出嫁那会儿不是也挺忐忑不安的吗?总怕嫁过去以后日子过不好,怕婆婆强势,怕小叔子不好相处…… 玉娘虽然没有这些顾虑,但是齐氏和杨峰都不是什么好鸟啊!这门亲断不断得清,可是两说呢! “让她去散散也好,到时候我跟她说。” 刘氏心中微微安定,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许久没有下厨的刘氏大展伸手,一口气做了六个菜,每道菜的分量都很足。 杜玉娘大概在菜里吃出了爱的味道,比往常多吃了半碗饭! 刘氏和李氏瞧见了,自然高兴,一个劲儿的给她夹菜。 最后结果就是,杜玉娘吃撑了。而如锦以这个为借口,拉着她在院子里打了一个时辰的拳。 自从如锦‘好’了以后,家里人就知道了如锦是会功夫的。 很高兴。 家里有个厉害的人物,总比没有强。学武能强健体,就算是女儿家学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能防身,还省得被人欺负。所以杜家不但没有人反对杜玉娘习武,反而还都很支持。 现在连虎子也在跟着学,只不过他还在扎马步的阶段。而且杜玉娘学的功法并不适合他,如锦也想过了,要是虎子真的能坚持下来,她就传授他一门外家功夫。 虽然她不记得功夫的名字,但是别的她都记得。 杜玉娘在院子里跟如锦练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也仅仅是额头上微微见了汗,她现在的体力真的是特别好,比之前进步了不少。而且如锦也对她的进步非常满意。 “行了,今天就练到这里吧!”如锦打了个哈欠,“我困了,你也回去睡吧!” “今天晚上不用打坐吗?”这好像是她每天必做之事,如锦对她要求严格,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打坐却是风雨不误的。 “今天不用!”如锦只道:“怪冷的,可别冻着了。” 杜玉娘的丹田之气已经饱满,随时可能冲击第四层大关。只是在这个要紧的时候,练得太勤快了,反而不好,顺其自然,最好不过。 杜玉娘点了点头,望着如锦的背影若有所思。 祖母已经在给如锦找婆家了,只是目前还没有什么好的消息传来。如锦年纪大了,三十多岁的姑娘想要找婆家,确实不太容易。 高不成,低不就! 想找跟她年貌相当,又没有成过亲的,简直不要太难! 三十多岁还没成亲的男人,除了家里穷得,也就剩下那些烂赌鬼了。 李氏怎么可能把如锦嫁给那样的人呢! 可是三十多岁死了老婆的男人大都是有孩子的,如锦这个性格,怕是也没办法做后娘。 这事儿可把李氏愁坏了,又不敢去问如锦的意思。那丫头一直说不成亲,要留在家里,李氏觉得不妥。 倒不是差她这一口吃的,只是女人怎么能不成亲呢!如锦还算年轻,找个好男人嫁了,没准儿还能生个孩子呢! 反正她是这么想的。 这些如锦都不知道,杜玉娘想着想着,就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天气太冷,她也不想洗澡,干脆准备一些热水,简单的擦拭了一番,就睡觉去了。 到了赶大集的日子,李氏和刘氏就撺掇杜玉娘出去转转。 杜玉娘对那些东西都不敢兴趣,她重活一世,什么没有见过? 在贺家当姨娘时,吃穿用的,都是非常好的东西,也算是见过一些大场面的。就算有庙会,市集,她也不感兴趣。 人声鼎沸的感觉,也不是人人都喜欢。 或许是前世最后那段时光,她在庵堂待得久了,所以也养成了喜静的性子。 “玉娘,你就出去转转嘛,我让彩蝶陪着你,好不?” 杜玉娘瞧着刘氏一脸希冀的样子,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看来娘还是担心她,怕她在家里胡思乱想会闷坏了。 杜玉娘就道:“好吧,我问问小姑姑去不去,我们一起做个伴。” 刘氏高兴地点头,“那可再好不过了,你等着,娘给你取钱去!”说着就兴冲冲的回了上房。 杜玉娘轻叹一声! 原本刘氏就是个爽利的性子,年纪大了以后,越发有了几分风风火火的架势。 这也算是好事吧!毕竟只有过得好的人,做事才会全凭心意,无所顾忌。 杜玉娘换了一件盘扣小袄,外头罩了一件暗青色的罩衫,底下穿了一条略有些肥大的棉裤。她将头发编成辫子,简简单单的拢在脑后,还顺手翻出来一条半新不旧的围巾给自己围上了。 女子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莫要打扮得太鲜亮。她成亲在即,还是注意一点好,嗯,虽然镇上的治安一向不错,但是防患于未然还是有必要的。 杜玉娘收拾好以后,就去了如锦的房间。 “镇上赶大集,你去吗?” 如锦懒得要命,不吃饭,不上茅房,不教杜玉娘功夫的时候,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趴在被窝里才好。 她摆了摆手,“外头那样冷,你们去吧!” 杜玉娘撇了撇嘴,难不成她还会怕冷?如锦那一身功夫,即便在雪地里站上三四个时辰,都不会有事的。 这会儿装什么柔弱?懒就说懒嘛,干嘛要赖到天气上去。 “冷吗?太阳很大啊!一起去嘛,有很多好玩有趣的?” 如锦只道:“没有人陪你吗?” “彩蝶姐也去!” 如锦打哈欠,口齿不清地道:“那不就行了,非要拉着我干什么,我要睡觉。” 杜玉娘没办法,只好去找了邱彩蝶。 懒死了,就这样的,怎么可能嫁得出去?连蛋都不会煎一只,上次她心血来潮要做菜,结果差点把厨房烧了! 杜玉娘默默地替如锦未来相公默哀,这哪儿是娶媳妇回去啊,这是分明娶了个祖宗啊! 邱彩蝶听说可以赶集,眼里倒是装着一些欣喜之意,她很早就想去了,想到集市上给她未来相公买块布做衣裳,奈何一直没有时间!她又不好意思跟杜家人提,所以就一直这么耽搁下来了。 “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我无聊,你陪我去,我娘还高兴呢!她亲口说的。” 田氏也道:“你去吧!一会儿娘和祖母肯定过来,看得过来,你跟玉娘做个伴儿,我们也放心些。” 邱彩蝶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答应了下来。 杜玉娘朝田氏竖了竖大拇指,带着邱彩蝶从刘氏那些接过钱,就准备出门了。 刘氏见她们打扮得都很素气,心中暗暗满意。她又嘱咐了几句,亲自把二人送出了家门。 杜玉娘和邱彩蝶很快来到了集市上。 二月二的大庙会早就过去了,尽管人们已经看过热闹了,但是到了赶集的时候,街道上的景象还是热闹异常。 邱彩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过。以往她为了生计奔波,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去欣赏摊子上的东西。现在她有时间了,自然是要拉着杜玉娘逛个不停,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却根本没怎么买。 “彩蝶姐,你不喜欢吗?我们到那边看看吧,我瞧着那边也有卖头饰的小摊子。” 邱彩蝶却道:“不用不用,我就是看看!花那个钱干什么?” 她不是要给自己买,而是想买来送杜玉娘。 她的嫁妆本来就不多,能省就省点吧!再说,玉娘出嫁的时候,她还要给玉娘添妆呢,要是当着玉娘的面买,那还有什么意思? 杜玉娘就道:“你出来一趟,什么都不买?” 两个人并肩走在街上,慢悠悠的,难得悠闲。 “也买,我想看看有没有卖布的。”邱彩蝶十分紧张地道:“街上布贩卖的,可比铺子里便宜多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逛街 两个人边走边聊,皆是兴致勃勃的样子。其实大多时候,都是邱彩蝶在说,杜玉娘在听。 两个人终于找到了布摊。 这种小摊位数量少不好找,整个集市上也就三四家。 东西不如铺子里的价格高,但是质量还是很不错的,所以这种小摊子很受欢迎,手慢的话,根本抢不到。 “玉娘,快点。”邱彩蝶好不容易抢出来一个位置,急急忙忙地把杜玉娘拉了过去。 两个人站在摊子前挑布。 杜玉娘没有什么要买的,邱彩蝶想给她未婚夫挑块布做春衫。 “这块好不好?”邱彩蝶手疾眼快,抢到一块靛色的布料,料子颜色好,摸起来也很舒服。 杜玉娘轻轻点头,递给邱彩蝶一个眼神,不错,别说做春衫了,做袍子也够了。 她没说话,是怕说多了,不好讲价。 邱彩蝶心领神会,暗暗递给杜玉娘一个‘就它了’的眼神,然后就喜滋滋的问了价格。 在布庄,绸缎铺子里,这样的一块料子少说也得二百多文。而在这种小摊子上呢,价格直接便宜了一半。 邱彩蝶暗喜,可是她并没有表现也来,还想再跟老板讲讲价。 “老板便宜些吧!”邱彩蝶可怜兮兮地道:“我没有那么多钱。” 平时恨不能把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邱彩蝶,这会儿拿出拼命三娘的劲头,磨着老板给她再便宜一些。她抱着那块料子不松手,一边讲价一边装可怜的样子实在太搞笑了。 杜玉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邱彩蝶,不由得看入迷了。 全程她都插不上话,邱彩蝶平时是个不多言不多语的人,但是讲价的时候,她的词汇量就特别丰富,杜玉娘佩服得五体投地。 到最后,不知道是老板不耐烦了,还是怕邱彩蝶一直这样会影响她做生意,反正胜利的人是邱彩蝶,不但成功把价钱讲了下来,还让老板搭了她一小轴同色的线。 邱彩蝶抱着包好的布料跟杜玉娘快步往前走,她真的很怕老板会后悔,追上来要回布料。 两个人走出老远,这才放慢了步子,相视一笑! “彩蝶姐,你太厉害了,怎么那么会讲啊。”杜玉娘朝她竖起大拇指,“这个价格我真是不敢想!” 邱彩蝶笑了笑,“我这本事可是练出来的!我爹还在的时候,我们家日子不好不坏的,但是还过得去!后来我爹出事以后,我们就被我奶,我那些叔伯给赶了出来。我娘一个女人家,要养活三个孩子谈何容易?我们头顶没有瓦片,住的都是茅草屋,我娘一个人干好几份活计,硬生生的把身体累垮了。” 杜玉娘拉着邱彩蝶的胳膊道:“咱们不提这个了,是我不好提起了你的伤心事!我请你吃烤红薯,好不好?” “傻丫头,都过去那么久了,不会难过了。” 杜玉娘就道:“哎呀,我都闻到红薯的味儿了,咱们快点去,晚了就买不到了。”她拉着邱彩蝶就跑,没跑多久就看到一个挑着挑担卖红薯的小贩。 杜玉娘挑了两个烤得软趴趴的,付了钱,给邱彩蝶一个,自己拿着一个。 邱彩蝶把布料放进怀里,然后将红薯掰开,里面的瓤金黄金黄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吃一上口,滚烫滚烫的,那烤红薯的甜味儿却一直从嘴里甜到了心里。 “好吃吧?”杜玉娘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道:“我最爱吃这个了,特别是冬天的时候吃,滋味最好。” 邱彩蝶点头,吃得不亦乐乎。 两个人狼吞虎咽的把手里的烤红薯吃光,身上也暖和了起来。 “玉娘,要不咱们回去吧!” “再逛逛吧,难得出来一趟。”杜玉娘道:“我娘啊,巴不得你陪我在外头多待一会儿呢!我最近一直闷在家里,她怕我闷出病来。” 邱彩蝶平时是极守规矩的,就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辜负了杜玉娘的这份情。现在听杜玉娘这么一说,倒是放下心来,也就不再提回去的事情了。 干脆就当是给自己放半天假吧! “玉娘,我瞧你最近瘦了不少,是吃得不好吗?”邱彩蝶不好意思问得太直白,就迂回着问了一嘴。 杜玉娘将脚下的小石子踢开,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概是要成亲了,心里有些担心吧!” 邱彩蝶就道:“你是多虑了!要我说啊,杨大哥对你不知道多上心呢!你有什么事,不防多跟杨大哥说说,他一定有办法的。” 哪杨峥说? 杜玉娘愣了一下,紧接着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是啊,她可以跟杨峥说啊! 重生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但是她可以跟杨峥说,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啊! 当初怎么跟爹娘说的,现在就怎么跟杨峥说。或许他会不相信,但是应该不会把自己当即成怪物看吧? 想到这儿,杜玉娘又忐忑起来,心里惴惴不安的~ 算了,要不然再考虑考虑? 杜玉娘的脸色不断变幻着,邱彩蝶瞧见了,就轻轻地推了她一下,“你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晚上回去好好想想,说与不说,全看你自己。” 杜玉娘就笑了笑,“我知道了,管家婆。” “胡说八道什么啊!”邱彩蝶脸上带起淡淡的红晕,假装生气不去看杜玉娘。 杜玉娘就道:“你看你这欲盖弥彰的样子,还装听不懂。不过,彩蝶姐,我是真的替你高兴。” 邱彩蝶就抱紧了怀里的那块料子,叹了一口气,“我对他,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就觉得他人好,年纪合适,家里人口也简单。玉娘,之前是我糊涂,让你跟着担心了。” 杜玉娘就用胳膊碰了她一下,道:“我们是好朋友嘛,我不帮你谁帮你。你能走出来,我挺高兴的。或许成亲以后,你会发现再多的喜欢,也比不上合适二字。” 喜欢有什么用?蒋寒星和邱彩蝶根本是可能的,一直坚持下去,受伤的人只能是邱彩蝶。 “哎,前边好热闹,我们快去瞧瞧。” 第五百四十章 遇险 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这或许是邱彩蝶最不愿意去面对的事实。即便她已经从最初的失落里走了出来,定了亲,有了要成亲的对象,但是关于蒋寒星的事,就像是藏在她心底的一块疤,虽然已经结痂了,可是依旧不能触碰,会痛! “哎,前边好热闹,我们快去瞧瞧。”邱彩蝶拉着杜玉娘,往人潮中跑过去。 杜玉娘也配合地跟着她往人潮中挤,好像是有人在卖艺。 两个小姑娘身材纤细,很容易就挤到了最前面。 果然是有艺人在卖艺。 这种热闹可不常见,碰上了便是要一饱眼福的。 “好!”邱彩蝶跟着看热闹的众人一起叫好,那个人可真厉害,大冬天的就穿一件皮坎肩,打着赤膊,手里的大刀舞得虎虎生威,让人眼花缭乱,只能看到刀花,却看不清大刀的真实面目。 杜玉娘现在也算是门内人了,跟着如锦练了这么长时间,虽然她根本没有见过几个刀客,但是她却是有几分眼力的。 眼前这艺人,花架子把式,只是瞧着好看,威风,实际上却是最不中用的。 习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练花架子,破绽多,攻击能力弱,往往几招之内就会被高手制服!制敌讲究快,准,狠,下盘要稳,心眼合一,步法,身形缺一不可。有用的招式,往往不会太花哨。真正的高手,你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招的,自己已经中招了。 不过,这人或许只是个艺人,挣的都是温饱钱,要是瞧着不好看,谁肯掏钱呢? 杜玉娘也跟着符合两声,鼓鼓掌。 就在这时,有人又朝前挤了过来。邱彩蝶被挤得差点摔倒,要不是杜玉娘扶了她一下,她怕是就要跌出去了。 人刚一站稳,就觉得自己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邱彩蝶先是一愣,紧接着道:“有贼,我的荷包不见了。” 那里面可是装了不少大子呢,是她小半个月工钱了。 “玉娘,我去抓贼。”邱彩蝶不管不顾的往人群外挤,恍惚间似乎看到有一个人飞奔在街道上,一闪身进了一条胡同里。 邱彩蝶哪里会放过他,大喊道:“捉贼啊!”说完撒丫子追了过去。 杜玉娘哪能让邱彩蝶一个人去呢!她也跟着挤出人群,只可惜刚到人群外围,就被两个陌生人架住了胳膊。 杜玉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当下微微愣神。那两个人速度特别快,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口鼻,将她往胡同里带。 街上的人有一半儿被邱彩蝶抓贼吸引住了,还有一半都在看杂耍。那两个人动作奇快,几息间就把杜玉娘扯到胡同口去了。 杜玉娘根本无法思考这两个人是谁,他们要干什么。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反抗,然后逃跑。 杜玉娘跟着如锦习武这么久,骨子里的观念还没有转变过来。她把练武这件事,当成是强身健体,却忘了她自己也是有制服贼人的本事的。遇到危险时,跟如锦对练的那些记忆就像是被洗掉了一样,根本想不起来! 还好杜玉娘只是略微愣了那么一下,就反应过来,她张开嘴,一口咬在那人的手上,痛得那人哇哇大叫,反射性地松开了手。 杜玉娘抬脚一踢,正中那个男人最脆弱的地方,那人叫都没叫一声,就捂着要害部位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人瞧见了,举手便向杜玉娘的颈间劈了过来,杜玉娘有些慌乱的躲开,回身用手肘朝那个人的头部撞去。 她这一击,可是使了不少力道的。 那人暗叫一声不好,这小皮娘,竟是会功夫的?他慌乱躲开,却是重心不稳,中门大开,让杜玉娘逮到了机会。 杜玉娘快速出拳,一拳打在那人的肚子上,那人当下飞出去三米远,倒在地上半天也没爬起来。 杜玉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算了,此地不宜久留,她还是速速离开吧。 杜玉娘快步跑出了胡同,四下看了看,朝着邱彩蝶方才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现在还搞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为何而来,不过杜玉娘隐隐觉得,对方应该是冲着她来的。她不能让邱彩蝶一个人面对危险,所以一定要快点找到人。 杜玉娘一进到胡同里,就听到了邱彩蝶的声音,“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她快步的往里面走,想要救出邱彩蝶,却不想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鬼魅一般的身影,等她反应过来时,对方手里的棍子也落了下来。 杜玉娘只觉得颈间一痛,紧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等杜玉娘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漆黑如墨了。她什么也看不见,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了屋里的幽暗,勉强能看到些东西。 她在一间屋子里,手脚都被绑住了,动弹不得。更可气的是,她的嘴也被封上了。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杜玉娘又急又气,也不知道彩蝶姐现在怎么样了,她应该也被这些人抓了才是!难道说她们被分别看押了? 杜玉娘有些慌乱,长这么大,她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心里肯定是无法平静的。这个时辰了她还没有回家,家里人现在指不定多着急呢!还有彩蝶姐,也被自己连累了。 杜玉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得研究一下这里是哪里,看守她的有几个人,不能慌,不能乱,她才有机会逃跑。 杜玉娘挪动了几下身子,寻找着可以帮上忙的东西。 可是这屋里就只有一把椅子,别的什么都没有!她屁股底下倒是有一堆稻草,可是稻草又不能割开绳子,管什么用。 别急,别慌。 杜玉娘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她支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可是听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难道屋外没有人?她现在又在哪儿呢? 杜玉娘在地上磨蹭着,好不容易来到了墙角。她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只有转个身,才能把绳子冲向墙角,才有磨断绳子的可能。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转过去的时候,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险 杜玉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要转过去的时候,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杜玉娘吓了一跳,随即往地上一躺,闭着眼睛装死。她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还不只一个人。 进来的确实不止一个人,被杜玉娘踢了要害的那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一起走了过来。 两个人借着月光注视着躺在地上的杜玉娘,谁都没有发现她在装睡。 “大哥,现在怎么办?” “等~”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言简意赅的下了指令。 “臭娘们,大哥,我咽不下这口气。”另一个人恶狠狠地道。 他之前抓杜玉娘的时候大意了,被这小娘皮踢中了要害,差点断子绝孙!他歇息了一天,可是小腹还是隐隐作痛,老二差点举不起来了。 这个贱人! “有你报仇的时候。”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把人看好了,不到时候,谁也不许动她!哪个若敢违背我的意思,下场你是知道的。” 那人目光如炬,带着几分阴冷,看得人头皮发麻。 “老大放心,兄弟们都听你的,没有人敢……”尽管心里不服气,但是老大的话却不能不听,他心里清楚,老大就是个六亲不认的主,违背了他的意思,下场会很惨。 杜玉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听到有一个人离开了,紧接上另一个人也走了出去。房门再次被关上了,甚至还传来了上锁的声音。 杜玉娘好半天都没敢动地方,又等了将近半刻钟,她见那些人没有去而复返,这才松了一口气。 来的两个人,有一个的声音很耳熟,估计就是先前被她踹过的那一个。另一个人,却是没听过他的声音。 该不会是那个打晕自己的人吧? 也有可能的。 杜玉娘费立的坐起身来,又按照先前的办法转身,想要把手上的绳子割断。捆她的麻绳特别结实,她利用墙角磨了半天,手腕上火辣辣的疼,可是绳子还是没有断。 不能放弃。 杜玉娘一边给自己鼓劲,一边用力的磨手腕上的绳子。 当务之急是要先逃出去,还要打探一下彩蝶姐的下落,到底她和自己一样被抓来了,还是那些人并没有抓她,只抓了她一个。 杜玉娘生怕邱彩蝶受到伤害,她现在可以肯定,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万一邱彩蝶受了自己的连累,那后果怕是不堪设想,绝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杜玉娘越想越急,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疼痛什么的,已经被刀自动忽略掉了,只想着争取时间,能快点就快点。 终于,杜玉娘感觉腕间一松,正是绳子被磨断了!她大喜,连手上的伤也顾不得,忙挣了几下,把双手从麻绳里解放也来。 杜玉娘呲牙咧嘴地把双臂绕到前面来,再一看,细嫩的手腕被麻绳磨破了皮,红红的渗着血丝。 怪不得火辣辣的疼! 杜玉娘也顾不上别的了,连忙去解了脚上的麻绳。不管怎么说,整个人总算自由了。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又伸手摸了摸脖子,这才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脖子虽然有些痛,但是没有什么大事。 杜玉娘在屋里转了两圈,发现这里很封闭,除了一扇门,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气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都听不到什么声音。 杜玉娘的心沉了沉,知道此时她怕是已经不在桃溪镇上了。这里这么安静,连犬吠声都听不见,想来也不是在农庄之中。 只是时间匆忙,这些人能把她带到哪里去呢? 杜玉娘想从窗户往外瞧瞧,奈何窗户的位置太高,屋里又没有什么能踩着的东西,实在是够不着啊! 杜玉娘这会儿暗恨自己不会轻功,否则的话,就算跑不出去,也应该能看一看外面是什么样的,心里也好有个数。 不过,刚才那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袒护自己吗? 杜玉娘想了想,不由得轻轻摇头。 那是贼人,又怎么会袒护她?而且他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他说:有你报仇的时候,不到时候,谁也不许动她!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也只是按兵不动而已,早晚会对自己对手的。 那么这个时候,又是什么时候? 自己和他们无冤无仇的,他们为什么要抓自己,奉了什么人的命令? 杜玉娘越想越心急,她悄悄的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可惜却还是什么也听不到。 杜玉娘轻轻的推了推门板,可惜门板太厚,连晃都不晃一下,简直可以说是纹丝未动。 她想了想,淡定的回到稻草堆上坐好,拿着之前的麻绳先把自己的脚绑起来。当然不是那种真绑,而是虚缠着两圈,一挣就能开,若不凑近了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绑完了脚,就该绑手了。 杜玉娘三缠两绕的,把手也绑了起来。要是让那些人发现她挣脱了绳索,就不妙了,这样绑着,还能糊弄一下,让那些人降低警惕。 杜玉娘像虫子似的在稻草上拱了两下,靠在了墙上。 屋里很冷,一点热乎气都没有,好在她穿得很多,虽然冷,但还不至于冻坏了。 杜玉娘毫无睡意,瞪着眼睛谁跟自己过不去。 眼看着要成亲了,她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掳了,想想也真的是晦气。平常人家的话,只怕是要退亲了吧?哪个女儿家,被贼人掳了,还能清清白白的?就算是清白之声,可是名声也坏掉了!谁家能娶这样的媳妇? 也不知道爹娘现在怎么样了!祖母会不会被吓着了? 还有杨峥。 他是不是还不知道呢?要是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杜玉娘这会儿,真是恨死了! 好好的出来逛个街,也能飞来横祸! 就在杜玉娘被抓不久后,邱彩蝶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子中醒了过来。 她坐起身子,有片刻的恍惚,紧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跑。 邱彩蝶也顾不上钱财的损失,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感,急忙忙的往杜家面馆跑。 “叔,玉娘回来没有?” 杜河清吓了一跳,“怎么,你俩走散了?” 邱彩蝶吓得眼泪都下来了,可是她不敢在铺子里说,这里人多,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于玉娘的名声有碍。 邱彩蝶拉着杜河清来到后边,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叔,玉娘好像被人抓走了。” 杜河清的脑袋嗡的一声,“你,你说啥?” 邱彩蝶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咬着牙,“叔,我跟玉娘在街上看杂耍,结果有小贼偷走了我的钱袋子,我去追的时候,被人架住了。” 杜河清只道:“你别急,慢慢说。” 这个时候杜安康和邱大成也从灶间走了出来,“咋回事?” 邱彩蝶的眼泪簌簌而落,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那些人制住了我,不让我出声,但是我能听到好像是玉娘来找我了,结果那些人把她抓了,还把我打晕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杜安康着三火四地道:“爹,咱们报官吧!” 杜河清想了片刻,立刻道:“安康,你在前面盯着,把这批顾客接待完,咱们家就关店,新来的客人就不招待了。” 杜安康点了点头,又道:“爹,报官吧!” 杜河清瞪了他一点,只道:“沉住气!” “彩蝶,你到后院来,把事情从前到尾的跟我说一遍。” 邱彩蝶这会儿也是六神无主,自然是杜河清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邱大成想了想,到底没有跟过去,而是留在前面帮忙。 李氏和刘氏知道杜玉娘被掳走了,当下觉得天塌了。 李氏老泪纵横,又怕自己表现的太着急,儿孙们会跟着上火,只能恨得捶自己的胸膛,恨不能替孙女受过。 刘氏也是哭天抢地,她平日也不是爱掉眼泪的人,这会儿听到闺女被掳走了,险些背过气去。 田氏也是着急的不行,可是她怀着身子呢,谁敢让她跟着上火?所以杜河清就把她打发到厢房看孩子去了。 邱彩蝶更是哭肿了眼睛,精神萎靡,“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去抓小贼,玉娘也就不会出事了。” 刘氏泪水连连,嗓子都哑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要不是她劝着闺女出去散心,孩子就不会出事了! 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杜河清也是愁眉不展,只道:“好了,这事儿怨不得你。那贼人起了祸害咱们家的心思,就算你不让玉娘出去,他们也会找别的机会的。” 刘氏哽咽道:“别的机会是别的,反正就是赖我。”她现在已经钻到牛角尖儿里去了,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他爹,要不咱们报官吧!” 杜河清摇了摇头,“我们连贼人是哪个都不知道,万一报官,玉娘的名声就全完了!” “是闺女重要,还是名声重要啊?”刘氏伸手捶他,“要是玉娘出事,我就不活了。” 六子吓得哇哇大哭,邱彩蝶没办法,只好把他抱到旁边的屋子里去了。 这时候,杜安康和田氏又过来了。 “爹,伙计们回家了,铺子也关了。” 杜河清点了点头,“现在到底怎么办,咱们拿出个章程来。玉娘也是我闺女,我难道不心疼她?只是报官也不见得有什么用,那些衙门里的捕快……”个个像酒囊饭袋似的,拿钱不办事,一年到头能破几桩案子? 一直没有说话的如锦突然道:“杨峥,找杨峥~”听说他义父还是个当官的呢!衙门有人好办事。再者,那个男人是江湖人,朋友多,找起人来速度可比那些捕快快多了。 杜河清眼睛一亮,“对!找杨峥,我现在就去套车,我们去五岩镇找杨峥。” 刘氏来了精神,也不哭了,连忙道:“我也去!” “你别去了!我跟康子去,你在家里,看好娘和孩子们!” 刘氏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就应了,天知道她多想跟着一起去找女儿。 但是她也有不安之处,“他爹,杨峥,杨峥会不会……” 做了几十年夫妻了,刘氏刚开了个头,杜河清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不会的,杨峥不是那样的人!再者,要是他真嫌弃玉娘,趁着这个机会,看清楚了也好。” 杜河清套上马车,和杜安康穿了厚厚的大袄子,带上一些钱,一壶酒,一盏马灯,赶车往五岩镇上赶。 杜家其他人,像是被霜打了似的,一个个都发蔫。 时间好像过得特别慢,眼瞅着天就黑了。 邱彩蝶进了东屋,犹豫着问道:“婶子,六子睡下了。” 刘氏这才发觉,邱彩蝶一直没走。 “好孩子,这事儿不赖你!”刘氏不是不讲理的人,知道那贼人是奔着杜玉娘去的,邱彩蝶是受了连累。 “你得回去了,要不然你娘该惦记了。” “我让大成回去了,让他跟我娘说在这儿住一晚上。”邱彩蝶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婶子,都是我不好。” 从杜玉娘被掳到现在,李氏一口水也没有喝,满脑子想得都是杜玉娘的事。 刘氏更是自责不已,闷头等消息。 如锦悄声声息的出了杜家铺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终于,杜家马车回来了。 刘氏急乎乎的往外跑,给杜河清开大门,好不容易把爷俩迎进来,第一句话便问:“他爹,咋样?” “杨峥说了,这事儿交给他,让咱们等着就行了。” 刘氏稍微放下心来,众人一起进了屋。 刘氏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哭干了,心里特别难受。想着想着,就又哭了起来。 杜安康对田氏使了个眼色,田氏跟杜安康感情特别好,当真是夫唱妇随,当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田氏哎哟一声,捧着肚子叫了起来,“娘,娘,我肚子疼。” 刘氏吓了一跳,“咋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招娣,你可别吓娘。” 田氏就道:“娘,我这肚子有点抽抽,没事吧?” 全家都跟着吓了一跳,李氏就道:“老大媳妇,你赶紧扶着招娣去屋里趟一会儿。估计孩子也是跟着担心受怕,吓到了!没事啊,别怕。” 田氏点了点头,就慢悠悠的从炕上站了起来。 第五百四十二章 还在镇上 刘氏也顾不得别的了,扶着田氏,边走边小声问:“底下有什么感觉没有?”这个时候不怕别的,就怕见红。 田氏有点不好意思,她摇了摇头,“我就是疼了两下,没感觉别的。” “那就好,那就好!”刘氏道:“孩子,玉娘已经出事了,你不能再有事了,知道不?把心思放宽,万事有我和你爹呢!” 田氏道:“娘,你放心吧,玉娘一定会没事的。杨峥本事那么大,一定会把她平平安安带回来的。” 刘氏点头如捣蒜,“你回屋躺着,不要操心这些事了。” 刘氏把田氏送到了厢房门口,“你进去多躺着,不要想玉娘的事情了,两个孩子你放心,彩蝶带着呢!” 田氏把刘氏诓出来,就是想让她陪自己待一会儿,要是她这会儿走了,那自己之前假装肚子疼,不就是白做工了嘛! “娘,娘您陪我一会儿吧,我,我害怕。”田氏小脸煞白,不知道是真的被吓到的,还是怎么回事。 刘氏以为她肚子还疼,犹豫了一下就道:“那行,我陪着你。你小心着点。”她扶着田氏进了屋,让她躺好。 田氏把外边的大厚袄子脱了,脱鞋躺在炕上。 刘氏觉得有些不对劲,就道:“你等会,我瞧瞧。”她把油灯拿近了一些,给田氏脱了袜子,再一瞧,却见田氏的脚肿了,小腿也肿了。 “你这孩子,怎么脚肿成这样咋也不说呢?” 田氏咬了咬嘴唇,“娘,没事的。” “啥没事啊,你是年轻,不知道轻重。”刘氏只道:“我给你打点热水,泡泡啊!”说完就起身去了外面灶间。 炉子上坐着水呢。 刘氏拿了盆子,倒了一些热水,摸了摸,又添了一些凉的,直接送到屋里。 她搬了个小马扎,直接坐在上头道:“来,泡一泡,娘给你洗一洗。” 田氏诚惶诚恐地摆手,“不用,娘,我自己来,我能行。” “哎哟,你月份大了,就不要跟我这个老婆子争了!”刘氏让田氏坐好,把肿成馒头一样的双脚放到脚盆里,问她:“咋样,热不热?” 田氏有些羞涩,“正,正好。”婆婆给自己洗脚,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指不定怎么说她呢。 刘氏帮着田氏洗脚,一边往她的脚上撩水,一边道:“咱们女人啊,生来就是不容易。离了爹娘的身边,嫁到婆家,侍候一大家子老小,还要生儿育女。” 田氏啥也没说,就这样瞧着刘氏的发顶,原本乌黑的头发,不知何时起,渐渐染上了点点寒霜。 田氏鼻子有些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岁月催人老! 刘氏完全没有发现,还在自说自话,“怀孕的时候吧,犯懒,犯馋,全身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妥贴的!反应大的,吃什么吐什么,肚子大得厉害,人却瘦成了皮包骨。生产的时候吧,说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也不为过……” 刘氏说完就后悔了,一个劲的呸呸,“神仙,菩萨莫怪,莫怪莫怪。坏的不灵好的灵。” 这样,好像就能心安似的。 “所以说啊,女人不容易啊!”刘氏像是有感慨似的,笑道:“我命好,你祖母心肠好,真心疼我呢!” 田氏就道:“娘,那我命比您的命还好,有您和祖母一起疼我。” 刘氏扬起脸,脸上终于有了丁点的笑模样,“就你精怪!以前啊,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现在倒好,变得油嘴滑舌了。” 田氏也不说话,心里却想着,好人有好报,希望老天保佑玉娘平安无事。 杜家人心惶惶,毫无倦意,都在等着杜玉娘的消息。 而此时杨峥已经把手底下的人都散了出去,利用各种渠道来寻找杜玉娘。 杨峥带着胡咸,在桃溪镇附近转悠,他始终相信,那些人并没有走远,一定还带着玉娘藏在什么地方。 胡咸皱着眉,脸上的表情和往日完全不同,“杨峥,你有把握吗?” 杜玉娘从中午被掳到现在,已经有四个时辰的时间了,如果对方带着她离开了这里的话,那么这会儿肯定走出老远去了,追都来不及。 追还有希望,不追的话,真就完蛋了。 杨峥只道:“我什么时候出过错?” 胡咸差点被这话噎过气去,不过杨峥说的也是实话。 “闻着味了?” 杨峥靠在大树上,道:“绝对没有离开桃溪镇。”手下送来的情报显示,今天下午离开桃溪镇的商队,驮队,都是正经的商家,在衙门都挂过号的。过往的车辆都进行过详细的盘查,不存在可以把人悄无声息带走的可能。 而且,他真的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探子已经散出去了,放心。” 胡咸问道:“能是谁?” 杨峥眯了眯眼睛,喃喃吐出四个字。 胡咸大吃一惊,“居然是她!可是她不是早就回京了吗?如何能……” “这种人做事,又怎么会自己亲自动手呢?想要替她卖命的人何其多。” “动手的人会是谁?”胡咸道:“让我猜猜啊,不会是林宁那个哈巴狗吧?” 杨峥冷笑,“林宁?他还不至于如此下作!”到底是谁动的手,他还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的下场会非常惨。 不多时,有人接二连三的回来复命。 客栈、酒楼、妓馆、赌坊,甚至是医馆,他们都找过了,可惜并没有发现杜玉娘,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 奇怪了,那些人难不成还会飞天遁地不成? “会不会藏到民宅之中去了?又或者是藏到了哪个大户人家?” 杨峥沉声吩咐:“再去找,天亮之前务必把人找到。”他自己也将面巾带好,准备亲自去找人。 胡咸连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杨峥摇头,“胡大哥,你留下来,以便策应。” 胡咸来不及多想,便点头答应了,“杨峥,玉娘她……”人失踪了这么久,很可能已经出事了,就是不知道杨峥能不能接受得了。 “你放心吧,她没事!”一定会没事的。 第五百四十三章 杀~人了? 杜玉娘本来是想睡觉的。 不是她心大,而是如果不睡觉,她就没有精神,无法保存体力。她已经两顿没吃饭了,连水都没有喝一口,再不睡觉的话,就更不好面对明天的局面了。 因为听到了那两个人的谈话,所以杜玉娘猜测自己应该是暂时安全的。 她无比感谢如锦的心血来潮,如果不是她心血来潮要教自己功夫,还不允许自己半途而废,那么她现在该怎么办? 一个弱女子,被一群恶人绑了,只怕真是没有活着的勇气了! 但是现在她想搏一把,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轻言放弃。或许那些贼人比她厉害得多,但是她也不是一点胜算也没有的。 如果,如果到了最后时刻,她会拼死保住清白,绝不会让那些人占到半点便宜。 只是想到家人,想到杨峥,心里难免会有舍不得。 杜玉娘没有别的选择,没有退路,只能不去想那些盘旋在脑子里的念头,闭上眼睛,努力地养精蓄锐。 她受了前世的影响,睡眠很浅,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会知道。习武以后,这种感官的意识更强烈了些,所以杜玉娘一点也不害怕自己睡得太实,继而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但是老话是怎么说的? 你永远也不知道,幸运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杜玉娘正睡着呢,突然就听到了脚步声。 她一下子就醒了,连忙戒备有盯着门口。 人没有一直晕着的道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但是下意识就是认为这么做没有错。 门外有火光晃动,很快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灯火昏暗,但是杜玉娘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要抓她的人之一,被她一脚踹了要害的那个人。 杜玉娘佯装害怕,往后缩了缩。 那个男人嘿嘿一笑,阴狠地道:“现在知道害怕了,当时踢小爷的时候,不是胆子挺大的吗?” 杜玉娘不肯说话,一直往后面缩。 那个男人把油灯往旁边地上一放,就朝着杜玉娘扑了过来。 杜玉娘避无可避,就靠在了墙上。 男人一脸银相的走过来,蹲下来看着杜玉娘,眼睛里除了几分不怀好意,更多的则是恨意。 杜玉娘那一脚,踹得他不轻,他方才小解的时候,居然见了红,当下便忘记了老大嘱咐的话,想来给杜玉娘几分教训。 人,他不能碰,但是总能让她吃点苦头吧! 他不信这个女人会功夫,乡下村姑,自小干农活,力气不输给男人。 他觉得自己就是大意了,才会着了杜玉娘的道。 “臭娘们,敢朝你爷爷下手,你是不想要命了吗?”他把十根手指的关节掰得咔咔响,像是随时准备抽杜玉娘一顿似的。 杜玉娘慢慢的蹭掉脚上的麻绳,并没有引起这个男人的注意。她不停的闪躲,是在向那个男人示弱。 杜玉娘表现出来的恐惧,让那个男人很是兴奋,“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你得付出代价,知道吗?” 那男人轮起手臂,想要狠狠地扇杜玉娘一个耳光。哪知道杜玉娘突然往旁边一滚,竟然一下子躲了过去。 那个男人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想到杜玉娘能从他手里逃出去,下一秒,他吃惊的发现,原来杜玉娘竟然已经挣脱了麻绳的束缚,恢复了自由。 男人怒火中烧,觉得他那高大上的自尊被一个村姑给践踏了。 真是叔能忍,婶也不忍了。 男人猛地一下朝着杜玉娘扑了过来,他的动作虽然不是太快,但是一眼就能瞧得出来,他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与寻常人不一样。 杜玉娘也不闪,咬着牙迎了上去。 她已经练了那么长时间了,总得检验一下成果才行!眼下这种情况不拿出本事来,难不成还要把学来的功夫压到箱子底下去。 这个念头在杜玉娘脑中一闪而过,她甚至还没来得及估量自己和对方之间的差距,就迎了上去。 那男人倒是意外,他完全想象不到,瘦不拉叽的小村姑,是怎么有勇气扑过来的,难不成是一心求死吗? 就在他晃神的工夫,杜玉娘的掌风已经到了,男人吃了一惊,似乎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一般,不过还是迅速转了个身,想要避开杜玉娘这一掌。 杜玉娘跟如锦学了一套拳法,这套拳法极适合女子练习,柔中带刚,变化万千,非常实用。 此刻她用的正是第二式,先是右手虚晃一掌,不待收掌,随即左臂灌力,朝着自己的身体后方狠狠的抡去。 那男人显然没有想到对方竟还会这一招,一个猝不及防,被杜玉娘的左臂抡中,整个肩膀都被抡得生疼,整个人也被迫退了两步。 “娘的!”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揍了,传出去,他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男从又朝着杜玉娘扑了过来,这次,他不再轻敌,双手化爪,朝着杜玉娘就抓了过来。 杜玉娘的实战经验毕竟少得可怜,一开始被那男人的进攻打得方寸大乱,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不过,她很善于观察,结合平时如锦给她讲的,一下子就想出了应对之法。 这男人用的是外家功夫,注重刚猛,而杜玉娘学的拳法,正是以柔克刚之道。她静下心来,一边招架,一边观察那男人的破绽。 “你这只笨猪,也想跟本姑娘较量,简直不自量力。” 那男人听了,果真气极,招式凌乱了起来。 杜玉娘唇边带笑,边打边道:“不要脸的臭龟孙,看姑奶奶废了你。” 男人怒不可遏,哇哇大叫,“闭嘴,你这个臭娘们。” 杜玉娘逮到机会,冷不丁发力,专挑他的中路打,竟然三拳两掌就把那男人揭翻在地。 那男人再想起身,却是晚了。杜玉娘一脚将他踢飞,人狠狠地撞到了墙上后,又掉到了地上。 男人痛苦万分的扭动了两下,接着就不动了。 杜玉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脚缩了回来,她是不是杀人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惊天大阴谋 她是不是杀人了? 这个念头在杜玉娘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吓了她一跳。 杜玉娘这会儿有些害怕,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人也处于惊恐的状态中。她深吸了几口气,觉得人清醒了一引起,这才上前查看那个人的情况。 她走的很慢,在离那人还有一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杜玉娘用脚踢了踢那人的身体,却发现他毫无反应,她仗着胆子又用了些力道,结果那人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杜玉娘这才上前,伸手在他的鼻子面前试了试。 果然没气了! 杜玉娘咽了咽唾沫,又把手放在那个男人的脖子上摸了摸。 如锦告诉她,江湖上有些人,会闭气的。别说在地上,就是在水里,憋气半个时辰也不在话下!要想看一个人死透与否,得摸摸他脖子上的青筋的位置,感觉不到跳动,才是真的死透了。 杜玉娘摸了好一会儿,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的跳动,她确信,这个人应该是死了。 杜玉娘有些腿软,一下子就跌到了地上。 她杀人了~ 害怕吗? 当然害怕,那是一条人命啊,不是鸡鸭猪狗,可以任人随意宰割! 可是,人其实跟鸡鸭猪狗又有什么区别呢! 上等人,权贵,好像只有他们才能享受到尊重,才能受到王法庇护。 而普通的平民百姓,又与鸡鸭猪狗有什么区别呢!那些权贵想抢你的东西,便抢了,因为他看上了,不需要别的什么理由!你反抗,想要保护自己的东西,到头来却丢了小命,因为你只是一个平民,无权无势,只能像鸡鸭猪狗那般任人宰割。 杜玉娘脸色发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她又想起了前世,杜家落得那般下场,死得死,残得残,还不都是被贺氏父子害的?贺湘不过是一个县令,贺元庚到最后也不过就是个举人,可是他们都干了什么? 草菅人命,无法无天,欺上瞒下。 杜玉娘大口大口的喘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往后挪了几步,离那具尸体远远的。 前世她放了一把火,漫天的红光,把她也吞噬掉了。死在那场大火里的人不少,但是他们都该死。 放火把人烧死,和这样直接动手的把人打死,完全是两回事! 杜玉娘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目光坚定起来。 死都死了,现在在想这些也没有用了。 对了!这男的身上肯定有钥匙。她现在不应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应该快点跑! 杜玉娘又起身爬了过去,在那具尸体上翻找,很快就找到了一串钥匙。 她刚想起身离开,突然想到什么,盯着地上的那具尸体看了看。 这个男人生前长得很猥琐,死得也很突然,眼睛睁得大大的,很不甘心的样子。他的身材比较矮小,比女人也高不了多少。 杜玉娘一下子扑过去,强忍着恶心把他身上的袄子脱了下来。她将那袄子披在身上,将地上的油灯熄灭了,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一个小缝,往外头瞧了瞧。 陌生的地方,四周围都是黑乎乎的,像怪兽的嘴巴,隐约可见几根柱子,像怪兽的犬齿。 杜玉娘咬牙开门走了出去,将大门锁好,把钥匙往兜里一揣,就猫着身子往外走。 刚走几步路,她就听到前边有脚步声,杜玉娘吓了一跳,连忙躲在柱子后面。 来的有两个人,似乎就是往那间关过她的小房子去的。 两个人脚步有些踉跄,似乎是喝大了。 “去,你去……我走不动了。”其中一个人直接坐在了地上,一边打哈欠,一边伸手指着那个男的,你去看看。 另一个人似乎比他清醒一些,步伐也稳当很多,他当真朝房子走了过去,似乎是要看看犯人老实不老实。 杜玉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人走到门口,顺着门缝往屋里瞧,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他隐约看到有一个人躺在地上,好像睡着了。 “好着呢!老实得不得了,呃~”听他的声音,人也是有些醉了,一边说,还一边打着酒嗝。 “走,回去!老大,老大就是疑神疑鬼,非说什么……街上不太平!哪里不太平,啊?” 那个人往回走,拉起回伴道:“也不是老大疑神疑鬼,万事小心点总没错,咱们干的可是掉脑袋的事。” “你懂什么?”那个人好不容易站了起来,身子却是不停的打晃,要同伴搀扶着,才勉强稳入身子。 “知道咱们,咱们是替谁办事的吗?我告诉你,她……”他伸手指了指房子的方向,重重一挥手臂,“她就是,死了,也白,白死!” “哎哟,行了,走吧!你可少说点吧!” “怕,怕什么!”两个人晃晃悠悠的往外走,动作慢得要死。 杜玉娘的心提得老高,就怕自己被发现了。 “我跟你讲,老大出去探听什么风声,没有用!这回咱们是替京里的人办事,好处大着呢!” “你消息倒是灵通,我看全是吹,吹牛!” “我可没吹牛,我,我告诉你,我偷听来的。里头那个妞,长得不算吧?你,你知道为啥老,老大不让咱们动?” 杜玉娘把耳朵支得老高,这会儿她倒是希望两个人走慢一点了!能多说一点,最好不过。 “呃~”那人又打了个酒嗝,“为啥?” “因为,京里的贵人发话了,要咱们当着她,当着她未婚夫的面儿,动手!贵人早就算到了,她未婚夫一定会来救她!你以为老大真是去探听什么风声了?扯淡~老大是去,去引君入……入瓮。” “行了,你管那么多呢,这些小事,还轮不到咱们操心,赶紧回去吧!” 两个人踉踉跄跄的往外走,谁也没有留意到偌大的院子里,还藏着一个人。 杜玉娘从柱子后面闪身出来,只觉得一颗心跳得极快,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 不,不能说是秘密,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惊天大阴谋! 第五百四十五章 第三种可能 杜玉娘的心怦怦直跳,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阴谋,一个针对她和杨峥的秘密。 毫无疑问,这些人绑她来,肯定是受了某人的指使,而这个某人,来自京城! 她就是一个村姑,除了贺家人,就再无仇人,怎么会凭空蹦出一个来自京城的仇人呢! 好似两人仇深似海,竟然雇了一群亡命之徒来绑她。 杜玉娘心跳得厉害,脑袋里突然蹦出珍珍郡主这四个字。 若说仇怨,人在京城,又跟她有过结的,也只有珍珍郡主了。上次那一桶从天而降的炭火,十成十便是她的手笔。 杜玉娘又想起那人说她死了也是白死的,心里更加笃定,要害她的人,八成就是珍珍郡主。 上一次害人不成,没想到她这次又来了更狠的,大户人家的闺女,难不成打落地便要开始学着如何害人吗? 眼下也没有时间想别的,杜玉娘想,她还是赶紧从这个狼窝里逃出去,再做打算吧! 她四下看了看,当真没有发现暗处有什么人,就轻手轻脚的从柱子后面闪身出来,也不顾别的,埋头便跑。 杜玉娘出了小院,才发现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禅香味儿…… 铃铛寺! 杜玉娘心中暗喜,难道说她在铃铛寺?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好了。 杜玉娘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绕到了整个院落的最后面,果然看到了一个不算雄伟的宝塔。杜玉娘站在塔前拜了拜,据说塔中有高僧的佛骨,愿这宝塔有灵,保佑她平平安安的。 杜玉娘来不及多想,快步跑到院子最北头,那里应该有一个狗洞,还是她小时候听别人说的呢! 那时候她在乡下,就想像二房一样天天在镇上住,那时候,她从来没有去过铃铛寺,就想着,脑袋里想的都是寺庙里的热闹,哪怕是钻一回狗洞也好啊! 狗洞的位置她记得特别清楚,就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了。 杜玉娘跑到墙角处,数着墙边的松树。 “……八,九,十,十一!”她眼睛一亮,一下子跑到第十一颗树跟前站好。 保佑狗洞还在吧!不然的话,她逃走的希望渺茫! 杜玉娘蹲下去,在松树后面的枯草堆里一顿扒拉,果然看到一个洞口。 只是,洞口有点小! 杜玉娘这才想起来,年幼时大家都是小孩子,钻这样的狗洞自然没有问题,可是她现在长大了啊!就算生得不胖,但是要想从这个狗洞里钻过去,也够呛吧! 杜玉娘看了看高大的寺院墙,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和尚的寺庙,院墙盖那么高干什么?她从小到大树都没爬过一颗,这么高的院墙,她能爬上去,怕是也下不来。 真是急死人了。 杜玉娘把眼睛一闭,算了,钻吧,只愿自己别卡死在狗洞里就好。 杜玉娘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把狗洞扩一扩。 不知道是不是年头太多的关系,狗洞质量真的不太好,杜玉娘扒拉几下,还真就把狗洞给扩大了不少。 杜玉娘喜上眉梢,不由得小声道:“这狗洞大概是年久失修吧!谁会修狗洞呢!” 大功告成。 杜玉娘也顾不得别的,一头扎进狗洞里,使劲往外面钻。她仿佛已经闻到了自由的空气,闻到了平安无事的味道。可惜身上的衣裳穿太多了,钻了一半还是钻不过去!杜玉娘又使劲往回退,力量用得大了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咬着牙把身上的大袄子脱了,又一头扎进狗洞里。这次倒是顺利,她拱了两下就从狗洞里钻了出去。 外面漆黑一片,可是杜玉娘却仿佛看到了极尽灿烂的光亮。她靠着自己,逃出来了! 可惜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她就听到了喧闹声,好像有人叫着,喊着,举着火把追出来了。 糟了! 杜玉娘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来,辨别了一下方向,就朝着与镇子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些人不动她,不是不想伤害她,而是要引杨大哥出来,当着他的面羞辱她! 羞辱她,也是在羞辱他!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但是不管怎么样,哪怕只有一丝一毫这样的机会,杜玉娘都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那个什么鬼珍珍郡主,别以为她生在侯府,又深受皇恩,就可以肆无忌惮! 这笔账,迟早是要算的! 杜玉娘跑得很快,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逃命! 身后的叫嚣声越来越近,危险慢慢靠近。 杜玉娘还听到了马蹄声。 她一直用力跑啊,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跑出来了,大冬天里,她得一身汗,全身上下像是被大雨浇过似的。头发也散了,贴在脸上特别难受,可是杜玉娘却根本没有理会它们的心情,她要快一点,再快一点,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她的地方去。 天空不知道何时,开始变得阴暗,雪一片片的往下落,不一会儿就将大地换了一种颜色。 杜玉娘又累又饿,没一会儿就跑不动了。 郊外荒野,大地一片苍茫,雪花飞舞,将人的视线搅得乱乱的。 杜玉娘觉得她快撑不住了,每一步都是踉踉跄跄的。她想坚持,可是脚下一虚,一下子踩空了,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前跌去。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传来破空之声,有什么东西好像从她头顶上飞了过去。 杜玉娘也不傻,连忙滚了两滚,躲到路边的一块大石头旁边去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方才那声应该是箭矢的声音,也就是说,追杀她的人来了! 杜玉娘躲在石头后头,感觉自己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大口大口喘气,汗如雨下! 杜玉娘拿袖子抹了一把脸,她觉得自己现在随时可能把小命丢了。她又饿又渴,实在没有力气去对抗那些想要她命的人。 但是,她不会轻易认输的。 杜玉娘摸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她把石头握在手里,准备跟来抓她的人殊死一搏,反正到了最后关头,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绝对没有第三种可能。 第五百四十六章 濒临死亡 杜玉娘听见了马蹄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她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四周都是开阔地,也没有什么能藏得住身形的地方。只有一块大石头,勉强能藏住娇小的她。 雪越下越大,杜玉娘很冷,有些后悔之前丢掉的那件大衣。虽然那件大衣臭哄哄的,但是好歹能御寒啊! 大雪带来的好处是,越来越密集的雪花掩盖住了她的踪迹,她现在完全就是一个雪人,若是不走近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到是个人,还以为也是块石头。 在漫天的风雪里,等待那个来取你性命的人,并不是一个美妙的享受。 杜玉娘此时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在等最后的结局。 不远处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是靴子踩在雪上发出来的声音。地上的雪还不厚,咯吱声也不那么清脆,偶尔传来一声,让人毛骨悚然。 杜玉娘狠狠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她的心在颤抖,但是身体却是纹丝不动,手里的石头也握得紧紧的,就等着致命一击。 她竖起耳朵听着,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听见了刀出鞘的声音,就在那一瞬间,杜玉娘福至心灵,突然起身用力往旁边翻滚了一下。 就这一下,救了她的命! 钢刀砍在石头上,发出金鸣之声,火星子喷溅,让杜玉娘一下子看清了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蒙着脸,身后背着一张弓,由此可见她之前的猜测没有错。那一箭,就是这个男人射~的。 那男人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刀会砍空,他只愣了片刻,就又朝着杜玉娘砍了过来,完全不给杜玉娘喘息的机会。 既然计划有变,那么他就执行第二套方案好了。 顾主有言在先,若是能活捉,实行了那个计划,那么价格翻倍。但若是第一方案不能执行,那便直接要她的命!价格也就只能按照事先讲好的付。 他贪心,想着这是笔大买卖,若是能能到翻倍的佣金,兄弟们一年的吃喝就不用愁了。却不想那小皮娘太贼,竟然杀了他一个兄弟,还钻狗洞跑了出来! 眼瞅着到手的双倍佣金,眨眼间就跑得没了踪影,那人气急,追着杜玉娘又是一刀。 杜玉娘只有片刻喘息之机,这人可不好对付。先前被她杀死那人,是从头到尾都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正是轻敌大意了,才会死在自己的手里。 这人就不一样了,一身的戾气,绝不是好惹的。 杜玉娘见这一万来得猛,当下用尽全身力气往后退,她太虚弱了,快十个时辰没有吃东西了,这会儿用力过猛,整个人便摔了下去。 地上有些滑,杜玉娘窜出去两米多远,才停了下来。 那人紧逼而来,风雪模糊了他的面容,却让他的身姿更加狰狞,像是藏在暗处的野兽,终于按捺不住凶性,从地窝子里窜了出来。 杜玉娘暗中抓起一把雪团,待那人举刀时,将雪团狠狠的砸向他,那人不闪不躲,仍是举刀奔着杜玉娘而来。 杜玉娘把那颗握了许久的石头扔了出去。 那人也没有躲,结果却被石头砸中了面门,整个人直挺挺的摔到了雪地之中,手里的刀也脱了手。 正是现在! 杜玉娘猛的起身,突然跃起,朝着那个男人踢去! 那男人虽然被砸的不轻,但是反应依旧灵敏,他迅速一滚,就滚离了原来的位置,躲开了杜玉娘这一击。 杜玉娘顺势捡起那把刀,举起刀来便砍。 她没学过刀法,但是如锦授她拳法时,曾说过,武艺,触类旁通。一道通,道道通,便脱离了什么招式,门派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杜玉娘活学活用,觉得有趁手的兵器在手,怎么样也比赤手空拳来得好些。 更何况,就算打输了,她也得在临死前,咬下这人的一块肉来,让他刻骨铭心的记住这个雪夜,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一想起来,便是战战兢兢才好。 杜玉娘举刀便砍,几十斤的钢刀握在手里,却并不觉得沉重。 那个男人倒是吃惊不小,连忙躲闪。 杜玉娘无招乱砍一通,反而乱了对方阵脚。她这样无招胜有招,招招出人意料之外,连点预判的机会都没有,当真是让人头疼的很。况且她力气极大,又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时还真让那个男人畏首畏尾起来。 两个人纠缠在风雪之中,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杜玉娘的手像是在刀柄上生了根一样,几次她都觉得手臂发沉,但是就是没将大刀扔下。 劈、砍、挑、刺。 说来也是奇怪,如锦从来没教过她刀法,她也未曾亲眼看过别人的刀法,可是这刀握在手里,心里便有了底气,便真的觉得越用越顺手。 “啊!”杜玉娘大叫一声,将刀狠狠向前一刺。 那男人却是提气跃起来半丈有余,一脚踢在杜玉娘的手臂上。 杜玉娘脱力,手里的钢刀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她只觉得自己手臂发麻,但是却勉强站住了。 那个男人平稳的落在地面上,像一座巨塔。 杜玉娘眼前发黑,却是半点也不愿退让。 她虽是女子,却也不愿意在这种贼子面前服软。 “我当真是小瞧你了!”那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正是杜玉娘之前听到过的那个声音。 “只可惜啊,到底是女流之辈,功夫还差得远呢!”他缓缓地朝着杜玉娘走过来,仿佛一个猎人,看到了自己陷阱中的猎物一般。 杜玉娘慢慢的往后退,那男人突然加速,一下子握住了杜玉娘的脖子。他的手指慢慢收拢,杜玉娘只觉得呼吸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变得困难起来。 男人如同狩猎者,并不急于扭断她的脖子,反而还给她留了一丝喘息的时间。 杜玉娘拼命挣扎,双手不停捶打着男人的手臂,只可惜二人体力相差悬殊,原本就已经体力不支的杜玉娘,此时更是尝到了濒临死亡的滋味。 “我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挡灾,你要怪,就怪自己得罪了人。”那男人一边说,一边笑,手上的力气也变大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历险 男人一边说,一边笑,手上的力气也变大了。他慢慢收拢五指,似乎并不急于掐断杜玉娘的脖子,而是想看着杜玉娘一点点的窒息,一点点的绝望,慢慢死去。 杜玉娘挣扎不过,渐渐觉得自己呼吸费力。 那男人眼中闪过嗜血的颜色,面目狰狞,他阴狠的笑容里,带着疯狂,好像很享受这个漫长的杀~人过程一般。 杜玉娘嘴唇发青,双眼慢慢涣散,但其实她的意识还很清醒。 如锦传授她的功夫,是内家功夫,讲究功法,以气养力。 杜玉娘现在才练到三级顶峰,堪堪能以掌传力。以她的这种级别的人,想要凭实力打败眼前这个男人,并不现实。 如今的杜娘早已不是前世的那个吴下阿蒙,在这种紧要关头,自然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她醒来以后,就把头上载的发簪偷偷藏了起来,眼下,却正是用得着时候。 杜玉娘双眼涣散,她能听到男人喉咙里发出来的桀桀笑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得意,让人头皮发麻。 杜玉娘慢慢退出藏在补袖子里的发簪,假意挣扎,双手无规律地向前扑,这是濒死之人的正常反应。 那男人也没在意,愉悦的勾了勾嘴角,似乎等待着杜玉娘咽气! 就是现在。 杜玉娘瞳孔猛一缩,哪里还有之前半点涣散的样子?挥舞在半空中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样东西,猛的朝着男人的眼睛刺去。 那男人之前还十分愉悦,放松地享受着猎杀的快~感,等到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眼前寒芒一闪,紧接着眼中便传来了巨痛。 男人惨叫一声,双后本能的去捂自己的眼睛,那上头明晃晃的插着一根发簪,血顺着脸颊淌下来,配上男人的嘶吼声,简直不要太诡异。 此时不跑,等待何时? 杜玉娘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是占了便宜的! 对方跟之前被她杀死的那个男人一样,都是犯了轻敌的错误。这个时候,若是换了武艺高强的人,大可以趁他病,要他病。但是杜玉娘并没有这个把握,那男人大意受伤,必然发狂,暴发力远不是她能承受的,所以还是跑为上策。 杜玉娘快步往远处跑,临走时看到了那匹马,还没忘记拿起马~鞭把那男人的马给抽走。 若是有了马,他很快就会追上来的。没了马,一个受了伤的人想在冰天雪地里追上自己,是有些难度的。 杜玉娘收好鞭子,心想这好歹也算一件兵器了,留着兴许有用处。 风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路上很滑,杜玉娘跑出去老远,还能听到那男人的惨叫声。 不像是被人戳了眼睛,倒像是被人踢断了老二似的。 杜玉娘小乐了一把,赶紧逃命去了。只可惜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根本没有多少力气,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连口水都没有喝上,嘴唇已经干裂了,每一步都走得踉踉跄跄,异常艰难。 受了伤的男人,如同一只凶兽一般,朝着杜玉娘追了过来。 雪停了,杜玉娘的踪迹全然暴露在男人的眼中!呃,一只眼中。 那男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已经把发簪拔掉了,受伤的眼睛用一条破布从脑后缠了过来,在头顶打了个结,实在可笑。 这男人疼惨了,一只眼睛就这样没了,他如何能放过杜玉娘? 他现在只恨自己轻敌大意了,杀人的时候光顾着享受这个慢慢猎杀的快~感,却忘了有时候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 现在他得到了教训,不敢再犯,定要那娘们死得奇惨,才对得起他这只眼睛! 只可惜马不见了,否则的话,他的速度还能更快一些。 男人忍着巨痛,追着杜玉娘的踪迹,一路追赶着。 夜黑风高,雪虽然停了,但是野外的温度非常低。平常平坦好走的道也变得难起起来,更可怕的是,饥饿,寒冷,随时都能让她低入黑暗之中。 “你不能睡啊!”杜玉娘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蛋,痛得清醒了两分,她知道用不了多久男人就会追上来,到时候又是一场恶战。 除了一条鞭子,她什么都没有。 等等~ 杜玉娘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男人忍着疼痛追过来时,就看到杜玉娘躺在地上,她似乎晕了过去,姿势也不太雅观,身上脸上全是雪。 男人警惕的看了看她,从背后抽出一根翎羽箭来,握在手里当兵器。 来得匆忙,他贴身带着的匕首没有带来,只带来了刀和弓箭。 刀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弓箭也丢了弓,只剩下了箭,这是他唯一的武器。 这个女人好像晕过去了! 她是中午左右被抓的,到现在也没吃东西,在雪夜里又跑又打的,怕是早没了力气,晕倒也不奇怪。 只是她诡计多端,不得不防。 之前若不是大意了,哪能被她弄瞎了一只眼睛? 吃一堑,长一智。 男人握着箭羽,紧张地,试探着靠近杜玉娘,就在他低下头,打算用另一只手去试探一下杜玉娘的鼻息的时候,杜玉娘猛地睁开了眼睛。一直藏在雪里的鞭子突然奋气,像游龙一下子抽到了那男人的脸上。 那男人被抽个猝不及防,蹬蹬蹬倒退了好几步,一下子摔到了雪地里,手里的箭也掉了。 这一鞭子虽然没有戳瞎眼睛那般疼痛,但是杜玉娘是用了十足的力气的,又正抽在了他的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也着实不轻。 杜玉娘打蛇随棍上,一下子扑了过去。生死关头,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她趁那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又抽了几鞭子过去。 她这鞭子专往男人的脸上抽,害得那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能用双臂抱住头。 娘的,还是太大意了,又中了小娘们的招数,谁能想到她竟然把马鞭拿在了手里,还假装摔倒在雪地之中,而鞭子则是被她藏在了雪里,他根本没有发现。 杜玉娘一连抽出十几鞭,力气也快用尽了。 就在这时,那男人突然扬起一把雪,扰乱了杜玉娘的视线。 杜玉娘知道不好,反其道而行之,一下子躺到了地上。 男人扑了个空,当真没有注意到脚下,杜玉娘抬起一脚,直接把男人踹了出去,摔了个狗啃翔! 男人眼睛疼,脸疼,全身上下都疼! 疼痛,让他更清醒,更恨。 男人翻身追出去的时候,杜玉娘已经跑没影了。他忍着疼痛追了过去,不久就看到气喘吁吁的杜玉娘,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男人咧嘴笑了起来,面目恐怖狰狞,眼睛里的凶光,像是要把杜玉娘吞噬掉一样。 “跑啊?” 杜玉娘大口大口地喘气,“我,我若,还有半分力气,一定还跑。”她比任何人都惜命,重活一回,怎么会甘愿这般死去。 那男人狞笑着,二话不说朝着杜玉娘扑了过来,这次,他一定干脆利落的拧断她的脖子。 杜玉娘连连后退,结果脚下一滑,直接摔到了雪地里头。 男人趁热而上,伸手就去够杜玉娘的脖子。 杜玉娘实在没有力气,软趴趴的样子给了他极大的偏心。她跑不动了,死期到了。 可就在男人的双手刚刚摸到杜玉娘脖子的时候,一条冰冷的鞭子不知何时盘到了男人的脖子上。 两个人谁也不想收手,同时收紧手,掐着(勒着)对方的脖子。 杜玉娘算是吃亏的,她虽然占得了一点先机,但是毕竟力气小。 那个男人倒是力气倒,但是他这会儿浑身是伤,又被杜玉娘虐了半天,手上的力气和平时比起来,也差了许多。 两个人不死不休,都想咬牙切齿的想掐死对方,谁也不肯放手! 杜玉娘这会儿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她的喉咙非常痛,人也喘不上气来。对方也没比她强多少,直翻白眼,明显出气多,进气少了。 杜玉娘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不能松手,就算死,她也得把这个害她的人弄死。 结果那男人突然身子一挺,手一松,直接栽了过去。 杜玉娘被他带得,也倒了下去,她重重的咳了两声,依旧拼命的绞着手里的鞭子,连那个男人死了也没有发现。 她目光有些涣散,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是用本能在拼命。 玉娘…… 是不是有人喊她? 杜玉娘觉得眼皮好沉重,她觉得眼前似乎有一道黑影压了下来,杜玉娘连举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晕了过去。 杜玉娘觉得喉咙异常疼痛,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十分熟悉。 这是哪儿啊? 不对,她不是被人追杀吗? 杜玉娘紧张的想要爬起来,结果一动才发现,全身像散了架一样的疼。 刘氏一直守在杜玉娘身边,没日没夜的侍候自个闺女好几天,实在困了才坐在旁边打个盹。杜玉娘醒来的时候,她睡得正沉,根本没有发现,杜玉娘这么一动,刘氏却一下子精神了,清醒了过来! 等看到女儿醒了过来,刘氏这眼泪就不住的往下掉,“玉娘,你醒了?” 杜玉娘这才发现,她好好的躺在自己的屋子里呢! “娘……”杜玉娘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真是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她自己的嗓音,虽然称不上是黄莺出谷吧,但是也是悦耳动听的啊! 这如同被沙哑的嗓音,是她的? 杜玉娘皱眉,嗓子太痛了。 刘氏连忙道:“哎哟,闺女啊,你现在尽量不要说话啊!”那个不是人的凶手,居然把她闺女掐成这样,要不是杨峥去得及时,她都不敢想那个后果~ “我……”杜玉娘说出这么一个字,就放弃了,那声音难听不说,她也确实喉咙痛得要死,干脆就放弃了。 知女莫若女,刘氏一下子就猜到了杜玉娘要问什么。 “是杨峥去找的你,把你找回来了!当时可悬了,要不是你命大啊,怕是回不来了。”刘氏一边哭一边说,“都是娘不好,不该让你出去的。” 杜玉娘躺在炕上摇头,不赖娘,那些人是奉了郡主之命而来,就算她不出去,早晚他们也会找上门来的。 只是珍珍郡主大概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也是会几招工夫的,所以原本应该万无一失的事情,出现了许多的变故。 还好,她的小命还在。 杜玉娘头疼的厉害,眼皮发沉。 刘氏一见她这样,连忙道:“玉娘,你赶紧歇着吧,别的事儿都不重要,好好休息。” 杜玉娘本来想说句话,但是实在有心无力,就又睡了过去。 刘氏看着闺女那个憔悴样,心痛得像是被人用刀子剜了似的。 飞来横祸啊!这是。 玉娘被抓走以后,家里还闹了贼,要不是如锦在家里,怕是真的要出大事。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非要跟他们家过不去,还伤了玉娘。 刘氏稳定了一下情绪,连忙起身到了外头,把玉娘刚才醒过来的好消息,告诉给了杜家其他众人。 刘家那边,尚不知情,刘氏也就没说,怕家里老人跟着上火,把事情压了下来。 趁刘氏出去报信的工夫,如锦去了杜玉娘那屋。 她先是握着杜玉娘的手给她把脉,随后盘膝打坐,将内力输送到杜玉娘的身体之中。 杜玉娘受了伤,又在雪地里冻了将近一夜的时间,身体里留了不少寒气,若是处理不好,身子将来是要吃不消的。 如锦这一手,不但将寒气逼离了杜玉娘的体内,还顺便把她的经脉梳理了一番。 睡梦中的杜玉娘突然就踏实了,她觉得天上好像一下子突然了好几个太阳似的,把她照得暖烘烘的。 全身舒坦。 如锦要是知道杜玉娘这种想法,只怕立刻会把她丢下不管了。 杜家人知道杜玉娘醒了,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才几天的工夫,李氏就瘦了一圈,人也显老了许多,就是邱彩蝶,也跟着好几天没睡,熬得眼下乌青一片。 “那,玉娘现在咋样?” 刘氏心疼地道:“又睡过去了。” 她有些难为情地问道:“娘,杨峥这么多天没露面,不会……” 第五百四十八章 还不清 刘氏刚开了个头,李氏就连忙打断她,“不会,杨峥可不是那样的人。你没瞧见他把玉娘抱回来的时候,脸色是什么样的?你就算不相信我的眼光,也得相信你男人的眼光,相信玉娘的眼光。” 刘氏脸色发苦,“娘,瞧您说的,我还能信不过您?这不是,心里没底吗?” 之前杨峥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她那小脸白得吓人,嘴唇都是青色,脖子上有两道触目惊心的掐痕,颜色都是乌紫乌紫的。 刘氏吓得三魂七魄都要移位了,不过还好杜玉娘也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手腕处被磨破了皮,脖子那里看着吓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大问题。除了嗓子有点不舒服,要多休息一段时间外,手指有些轻微的冻伤以外,其他方面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知道杜玉娘好好的,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杨峥听完秦大夫的诊断后,二话不说转头就走,临走时他只跟杜安康交待了一句,说是要把贼人绳之以法,过几天再来。 杜玉娘一睡就是两天,杨峥没有来过,所以刘氏心里没了底,怕杨峥嫌弃了杜玉娘。 “不会的,你安心把心揣在肚子里!”李氏只道:“那些贼人胆大包天,不但要伤害玉娘,还让小贼到咱们这里捣乱,可见是有备而来。这些贼人的来历只怕不简单,杨峥想要给玉娘报仇,拿人,总要时间,你不要多想。” 刘氏点了点头,道:“哎,媳妇明白了。” “玉娘的药煎了没有?脖子上的伤也要记得及时擦药。婚期越来越近了,总得让玉娘在婚前好起来啊!”李氏瞧了瞧刘氏,又道:“你也注意着点,瞧瞧才几天的工夫,你就熬成这样了。” 刘氏道:“我没事,玉娘醒了,我这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下了!这些日子,多亏了彩蝶那孩子,要是没有她,只怕真就是忙不开了。” 李氏点头,“等她出嫁的时候,你包个大点的红封。” 刘氏连忙应了下来。 那边邱彩蝶知道杜玉娘醒了,也是喜极而泣,她心里一直愧疚,如果不是自己为了追回装钱的荷包,或许玉娘就不会受这么大的伤害了。 “婶子,我去守着玉娘吧!药我煎着呢,等她一醒了,我就先喂她吃药。哦,对,粥也煮好了,一直在灶上煨着呢!” 刘氏拉着邱彩蝶的手道:“彩蝶啊!你真不用这样,你这样,婶子心里过意不去!那事儿也不赖你。” 邱彩蝶急忙道:“婶子,你就让我帮忙吧,不然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 “你这孩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这两天晚上都没回家,你娘得多惦记你啊!” “我没事,我都跟我娘说了~”邱彩蝶又急忙道:“我跟我娘说玉娘病了,婶子你放心,我没乱说。” 刘氏哪里见得了邱彩蝶这副伏低做小的样子啊,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后,就道:“婶子心里清楚呢,你是个好孩子,可别多想了。” 邱彩蝶知道刘氏这是同意自己去照顾杜玉娘了,高兴得什么似的,“谢谢婶子,那我先过去看看玉娘!” 刘氏微微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趁着这个工夫回屋休息去了。 杜玉娘睡得很香,完全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 至于刘氏担心杨峥的那些问题,她想都没想过,杨峥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这种怀疑放在他身上,那也是极不公平的。 到了后半夜,杜玉娘才醒了过来。 屋里点着一盏幽暗的小灯,邱彩蝶坐在椅子上,身上披了一件袄子,爬在炕上睡着了。 怎么…… 杜玉娘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傻丫头是心里过意不去,想要拼命弥补呢! 跟她有什么有关系。 就在这时,杜玉娘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她尴尬的叹了一口气,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喊邱彩蝶的时候,邱彩蝶就醒了。 她见杜玉娘醒了,高兴得什么似的,二话不说先给杜玉娘倒了一杯水。 杜玉娘嗓子正火烧火燎的难受着呢,这一杯水,可当真是及时雨。 “谢谢。”杜玉娘哑着嗓子跟邱彩蝶道谢。 邱彩蝶低着头,“玉娘,你不怪我吗?要不是我非拉着你看热闹,又冒冒失失的去追小贼,你也不会出事。” 杜玉娘连忙开导她:“根本不关你的事。”她清了清嗓子,道:“那些人,本就是冲着我去的,不关你的事。” 邱彩蝶听她说话艰难,连忙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也别说了。粥在灶上煨着呢,我去端过来,你先吃饭,吃完饭把药喝了,咱们再说话。” 杜玉娘点了点头,笑道:“我要饿扁了。” 邱彩蝶连忙给她取了粥来,因为嗓子受伤的缘故,杜玉娘只能喝白粥。 鬼知道她饿了多久啊,肚子里一点食儿都没有了。 邱彩蝶给杜玉娘擦了手,又将她扶起来靠在炕头坐好,体贴的塞了个枕头在她身后,这才喂她吃粥。 一碗粥,杜玉娘吃得意犹未尽,可是邱彩蝶却说什么都不给她添了。 “你不能一下子吃太饱,待会还有药要吃呢!” 好吧,她现在是病人,一切都服从安排。 “彩蝶姐,你跟我说说这两天的事吧。” 邱彩蝶想了想,就道:“当时我被人按在小巷子里,结果发现有人在外头把守,后来又听到有人叫喊,还听有人说抓着了。” 邱彩蝶说到这儿,不由得后怕至极,心里愧疚异常,“我没用,怎么样也挣脱不了束缚,后来还让人打晕了,扔在了那巷子里。” “你,你没事吧?” 邱彩蝶摇了摇头,“我没事!我醒了以后,就跑出巷子口找你,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就赶紧回来送信。” 杜玉娘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应该是爹娘知道自己被绑了以后,就去找杨大哥了。所以到了最后要紧关系,还是杨大哥把她给救了回来。 杜玉娘想,她两辈子加在一起,也不知道欠了杨峥多少回,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原因 杜玉娘愣愣出神,邱彩蝶喊了她好几次,她才回神。 “你接着说。” 邱彩蝶就道:“我先去给你拿药,等喝完了药再说。” 杜玉娘笑了笑,“谢谢你,彩蝶姐。” 邱彩蝶佯怒,“你又谢我,谢什么!” 杜玉娘摆了摆手,示意不说了。她嗓子真的很痛,能不说话还是不要说话吧! 邱彩蝶这才掀了帘子,走了出去。不多时,就转身回来,端了一碗苦汤子。 “这个药是秦大夫开的,是治你的嗓子的。还有外用的药,一会儿我在给你擦。” 杜玉娘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把药灌了进去。 太苦了!这里边不会是搁了黄连吧? 杜玉娘皱眉,示意邱彩蝶给自己倒一杯水。 哪知邱彩蝶摇了摇头,“这可不行,秦大夫说了,这药从喉中滑过,不喝水才好。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秦大夫说的。” 还有这种说法? 杜玉娘只好认了,嘴里的苦涩久久不去,她得分散点注意力。 “接着说。”杜玉娘现在的原则是,尽里少说话。 少说话,嗓子就能得到充分的休息,就能快点好起来。她可不想再喝这苦药汤子了,还不让喝水,太坑人了。 邱彩蝶就道:“叔和杜大哥去找了杨大哥,杨大哥说这个事儿交给他来办,让我们等消息。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铺子里还来了贼,幸亏小姑姑在,才把那些贼都打跑了。” 来贼? 这也太巧了吧? 杜玉娘皱眉,总觉得两者之间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没捉到人吗?” 邱彩蝶摇了摇头,“家里孩子多,女人多,除了老人就是孕妇。小姑姑怕节外生枝,就只把人打跑了。” 杜玉娘若有所思,看来只能等杨大哥回来,再问问他了。 “你不回家,没事吗?” 邱彩蝶笑道:“你放心,我跟我娘说你受了风寒,我留下来照顾你。我娘一点没怀疑,还嘱咐我要尽心呢!”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那你怎么在地上坐着,不冷吗?” 邱彩蝶拢了拢身上的袄子,“冷啥,你知道我家那房子吧,多年少没修了。虽然不至于四处漏风,但是确实不怎么暖和了,我都习惯了。” 杜玉娘握了握她的手,发现她手的温度还可以,看样子确实不冷。 “上来,我们说说话。” 邱彩蝶想了想,“正好,我给你上药。”她拿了药膏,脱了鞋,又把外头的长裤脱掉,穿着棉裤爬上了炕。 杜玉娘靠在墙上,邱彩蝶在她对面坐着,先是小心翼翼的拆了杜玉娘脖子上的纱布,看到那两圈青紫时,忍不信皱了皱眉。 掐成这样,得多疼啊! 邱彩蝶拿着小棉花团,仔细地沾着小盒子里的药膏给杜玉娘上药。她生怕自己下手重了,动作特别轻,一边抹药,一边吹气,好像这样就能缓解疼痛似的。 邱彩蝶是个很温柔,很细心的女子,她不怨天尤人,对生活充满了热情,谁娶了她,真的是好福气。 “彩蝶姐。” “嗯?”邱彩蝶仔细地给杜玉娘上药,根本没抬头看她。 “你心里……还有蒋寒星?” 邱彩蝶上药的当下就是一顿,紧接着又像没事人似的,继续上药。 “别瞎说,都过去了。” 邱彩蝶一边上药,一边又道:“小山哥挺好的,我们更合适一些。” 杜玉娘就道:“我有话跟你说。” 邱彩蝶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拿了块新纱布,重新给杜玉娘缠上,这才道:“你说,我听着呢!” 杜玉娘沉默了一下,才道:“蒋寒星是蒋家庄的三少爷。” “蒋家庄?”邱彩蝶虽然不是一个很有见识的人,但是蒋家庄的大名她还是听过的。 那是一个人人习武,相当于土霸王一样存在的庄子。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庄子和官府之间的关系也不浅,好像还有姻亲关系。 利益被绑在了一起,蒋家庄也坐到了一个别人轻易无法碰触的地位,听说他们帮着官府平衡官府和江湖人的关系,有时候还替老百姓出头讲几句话,所以在民间的威望还是很高的。而且在朝廷那边,蒋家庄都是挂了号的,他们虽然都是白身,但是谁也不愿意轻易招惹。 蒋寒星,居然是蒋家庄的三少爷! 难怪! 邱彩蝶苦笑一声,“玉娘,难怪你之前劝我不要对蒋寒星太上心。” 杜玉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是重生人这士,对蒋寒星早有所闻,前世两个人从来没有打过照面,谁能想到这辈子会突然多了那么多交集? “家世方面,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一点是……”杜玉娘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知道的,都讲出来。 “其实他定亲了。” 什么叫五雷轰顶? 这就是了! “他……”邱彩蝶眼睛瞪得老圆,她想问,他不是爱慕玉娘吗?为何定亲了还来招惹玉娘,难不成是个披着人皮的狼? “是娃娃亲,他一直不同意,为了这个离家出走了,说什么也不肯回去。”蒋寒星这个人性情如何,杜玉娘并不是十分了解,但是从前世他的一些传闻上来看,蒋寒星应该是一个名利心很淡的人。他醉心医术,对那些争名夺利的事情,不太感兴趣。 关于他的亲事问题,杜玉娘倒是没听过,不过跟他定亲的那位,却是老熟人! 贺元庚的妻妹,高氏的妹妹。 两个人成亲与否,杜玉娘并不知道,但这是当初她与蒋寒星保持距离的原因之一。 与贺家沾边的人,哪怕是拐着弯沾边的,她都要躲远一点。 当初找蒋寒星帮忙的时候,她是实在走投无路了,自己也是纠结了好长时间。 邱彩蝶和蒋寒星不合适。 除去家世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蒋寒星是个有未婚妻的人。 邱彩蝶苦笑了一声,道:“玉娘,谢谢你。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是她太过痴心妄想了! 玉娘猜得没错,虽然她跟耿小山定亲了,但是她的心里始终都装着蒋寒星。现在,她的梦,也该醒了吧! 第五百五十章 愧疚 邱彩蝶有些伤感地道:“我其实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我知道!虽然我告诉自己,以后成亲了,就踏踏实实的跟小山哥过日子,因为我们俩合适。可是就像你说的,我心里头,还是忍不住会想起他。” 这是他是谁,两个人心知肚明,谁也没有捅破。 “当时他去我家给我娘复诊,丝毫没有嫌弃我家贫寒,说话彬彬有礼,人长得又那么好。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印在我脑子里,说的每一句话,都你是刻在了我心上一样。”邱彩蝶低着头,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他有了那种心思,终日对他念念不忘。” 杜玉娘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握了握她的手。 或许这个时候,邱彩蝶更需要的是一份倾听。 其实邱彩蝶心里一直是有一份愧疚的,她觉得她自己不应该对蒋寒星动心思,更不应该在心里想着一个人的时候,嫁给另一个人,这对耿小山来说,何其不公平。 “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但是心里总是揣着一份奢望,哪怕不能嫁给他,就是多听他说说话也好啊,可惜他从来都没有跟我多说过半个字!”邱彩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才道:“今儿多亏你点醒我了,要不然,我心里肯定还存着那么一丁点的幻想。这对小山哥,不公平!” 杜玉娘见她想开了,心里别提多开心了。邱彩蝶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她希望她过得好,而不是为了一份奢望,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塌糊涂。 “说了这么多,我心里轻松极了。”邱彩蝶长出一口气,“玉娘,谢谢你。” “你不怪我?” 邱彩蝶摇了摇头,“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你对我好,我都知道呢!好了,你早点休息,别说话了。” 杜玉娘指了指旁边的位置,“你睡这儿,别在地上坐着睡,凉。” 邱彩蝶扶着杜玉娘躺下,又帮她盖好被子,“好了,你早点睡,别瞎操心,养好了身体是正经的。” 杜玉娘闭上了眼睛,她还是老实点吧。 邱彩蝶抱了一床被子来,吹了灯,悉悉索索的退了衣裳,钻到了被子里。 两个人各自好眠。 第二天早上,又下雪了。 杜玉娘醒来时,邱彩蝶早就起身了,旁边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窗外白茫茫一片,像是又下雪了。 杜玉娘慢慢的坐起身来,轻轻的摸了摸缠在脖子上的纱布。 脖子已经不太疼了,但是当时真凶险啊,差一点她就要回不来了。 杜玉娘披上小袄子,慢慢的靠在墙上,她这几天啊,除了白粥,苦药汤子,就没吃过别的东西。跟人拼命的时候,像是把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似的,到现在还虚着呢! 也不说给她炖点鸡汤补补,白粥能干啥!? 有人掀帘子进了屋。 “醒了?”低沉又带着磁性的声音在杜玉娘头顶炸开。 杜玉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一回头却见杨峥真而且真的站在她的面前。 “你,你怎么进来了?”杜玉娘略有些慌张地把被子往身上拽了拽。 这也算是她的闺房了吧?虽然说两个人就快成亲了,可是到底还是没有成亲啊! 不对,就算杨峥好意思进来,可是爹娘怎么会同意呢! 杜玉娘瞪圆了杏眼,像防贼一样看着杨峥,“你,你该不是翻墙进来的吧?” 杨峥拿了把椅子,顺势就坐到了炕边上,“你那是什么眼神?” 小姑娘这几天遭罪了,瘦了不少,下巴尖得像锥子似的,眼睛也显得越发大了。 “你放心吧,我是光明正大进来的,叔,婶都知道?” 呃? 杜玉娘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小眼神里写满了问号。 杨峥伸手捏她的鼻头,“想什么呢?” “没,没想啥。”杜玉娘委屈的摸了摸鼻子,“你也欺负我。” 明明她是个很坚强的人,就算遇到强敌,差点被杀掉,也没有哭过。 她醒来以后,见到了家人,也没有哭过,更多的是怕他们担心。 而现在见了杨峥,杜玉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出来,眼泪像是开了闸一样往下掉,根本挡不住。 她的眼泪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后怕、委屈、愤怒…… “怎么还哭上了?”杨峥笨手笨脚的给杜玉娘擦眼泪,看到杜玉娘脖子上缠着的纱布时,眼神暗了一下,心里疼得厉害。 就差一点,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若是再晚到一会儿,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杨峥就恨不能把罪魁祸首给抓起来,千刀万剐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别哭了,玉娘,对不起。”杨峥有些情难自禁, 杜玉娘本来就不是矫情的人,也实在是情绪没处宣泄了,这才哭了一鼻子!听杨峥这么一说,她倒是不好意思起来,眼泪也止住了。。 “干嘛道歉。”她的嗓音还是有些沙哑,眼睛红红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就像是大病初愈一样。 杨峥心里的愧疚越发不可收拾,他坐到炕边上,像是怕吓到杜玉娘似的,小心翼翼的问,“我能看看你脖子上的伤吗?” 他把杜玉娘抱回来的时候,杜玉娘脖子上的掐痕简直触目惊心,李氏和刘氏看到的时候,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要不是老太太身子一向硬朗,八成就要晕过去了。 杜玉娘有些害羞,手指紧紧的抓着被子,大大的杏眼里,全是茫然之色。 “乖,我不看一眼,不放心。”杨峥哄着杜玉娘:“咱们都要成亲了,你别怕,我就看看。” 杜玉娘点了点头,伸手去解纱布。 她太紧张了,好几次都没有解开,反而碰到了伤处,疼得直吸气。 杨峥看不过去了,只道:“我来。” 杜玉娘干脆闭上眼睛,任由他去了。 杨峥万般小心地解开了纱布,看到杜玉娘的伤口时,他的心像是猛地被人攥住了一样。 两道青紫色的掐痕是那么的刺目,虽然用了药膏,掐痕的颜色已经在变淡了,但是杨峥看了一眼,就咬紧了后槽牙…… 第五百五十一章 细情 杨峥默默的帮杜玉娘缠好纱布,“对不起!” 又道歉? 杜玉娘蓦然睁开眼睛,看向杨峥:“怎么回事?” 杨峥搂了搂小姑娘消瘦的肩,“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你查出来了?”杜玉娘问道:“是谁?” 杨峥刚要说什么,杜玉娘就做了一个打断的手势,“不,你别说,让我猜一猜。” 杨峥就闭上了嘴,一切听媳妇的。 杜玉娘把自己的思绪捋了捋,才开口道:“我跟彩蝶逛街,其实已经被人盯上了。后来彩蝶姐的荷包应该也是被那些人下手偷走的,为的就是引我们过去追。追到一半的时候,有两个人过来掳我,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我会功夫,所以才会一时不备,差点失手。” 杜玉娘清了清嗓子,又道:“对方人手众多,我又不可能扔下彩蝶姐一个人不管,所以被他们打晕带走,也就是必然的事了。我一开始我醒过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后来那个男人进来了……” 杜玉娘心里一疼,猛然想起自己杀了人! 她抖了一下,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很冷,抱着双臂。 杨峥将被子拉高,只露出她的肩膀以上位置,手却悄悄握住她的,“玉娘,别想了,都过去了。”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没事,杨大哥,我杀人了。” “我知道,没事的,他们都是坏人,你是自卫。这件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杜玉娘就侧过头看他。 杨峥眼睛里全是心疼的神色,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很担心。 “我没事。”她很自然的把头放到杨峥的肩膀上,“杀了他,我就跑了出去,结果遇到了两个喝醉了的小喽啰。” 杜玉娘把她偷听到的话跟杨峥说了一遍。 “他们说,让他们来的人,是一个京城里的大人物!人家想要做掉我,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我死也白死!”杜玉娘叹了一口气,“在京城,我就一个对头,还是莫名其妙招惹来的。” 这口气,怎么听怎么哀怨。 “对不起,玉娘。” 杜玉娘就坐直了身子,“怎么又是这句,这是你今天跟我说的第三次对不起了,咳……” 大概是说得太急,太气愤了,杜玉娘咳嗽了起来。 杨峥连忙去给她倒水,杜玉娘喝了两口,这才觉得好了一点。 “我跟你说,要杀我的人,肯定就是那个珍珍郡主。”杜玉娘气得直鼓腮帮子,“这个女人,心眼也太中了,你看不上她,她就来找我出气,凭什么!” “她也就是个郡主,往高门大户的侯府里面一藏,我根本找不到她。否则的话,你看我不大嘴巴抽她。”杜玉娘活动了一下手腕,却摸到手腕上有粗糙的皮肤,低头再一看,却见是之前磨绳子时留下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杜玉娘看杨峥的眼神吓人,就嘀咕一句:“已经不疼了。” “玉娘,你一定有机会抽她大嘴巴的。”杨峥碰了碰她没多少肉的脸蛋,“她自己作死,谁也保不了她。” 杜玉娘听出了一些端倪,眼睛直冒光,“杨大哥,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又或者你已经掌握了那些人的证据,他们招认那个郡主是主谋了?” “不是,是另外一些事!你暂时不用知道,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的。” 杜玉娘挑了挑眉,一脸的高深莫测,“老实说,那些人你是怎么处理的?不会没抓住吧?还是你看在你义父的面上,把人放了?” 杨峥点了点她的额头,“胡思乱想什么呢?” “到底怎么回事,说说嘛!” 杨峥拿她没办法,就道:“过来抓你的人,一共有七个,追你的那个人,是这群人的头头。我得到你被掳的消息后,就找了很多人去寻找你的下落,这群人很狡猾,藏得很深。” 杜玉娘轻轻地点了点头,能不狡猾嘛,居然把她绑到铃铛庙去了,一般人,哪里能想到这个招数? “我的人在酒楼、客栈、青楼、赌坊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人。桃溪镇看似不大,可是如果他们把你藏到民宅里,那就难办了。” 杨峥道:“也是巧,那群人里有人耐不住寂寞,偷跑了出来,恰巧被我的人发现了。 这个人也算有些本事,一路都很警惕,我跟他打了个照面,闻到了他身上的香灰味儿。” 杨峥帮意把人放走了,就这样顺藤摸瓜,杨峥就摸到铃铛寺了。 到了寺里才发现,杜玉娘不在,那些来抓杜玉娘的人也不在,杨峥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很快就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顺着线索找到了大致的方向。 结果半路上就找到了几个小混混,这几个人不成气候,还没用大刑呢,就招了。 杨峥就一路往下追,就看到了让他吓破胆的一幕,也幸亏来找杜玉娘的时候,他带了不少称手的家伙。当下拉弓搭箭,把那个头头射死了,把杜玉娘解救了出来。 再晚一步,他看到的,就只能是杜玉娘的尸体了。 “那些混混不是招了吗?为什么说没有证据?” “所有往来,信息交换,接手等事宜,都是那个领头的人一手操办,他死了,便是死无对证。别人知道的,都是一些皮毛,没有证据,根本没办法去指证谁。”杨峥眼里带着冰,寒气逼人。 杜玉娘明白,珍珍郡主不是凡人,要想告她,必需有实证。就算不顾忌镇北侯,状告郡主也是以下犯上的事。说句不好听的,到了堂上,他们也得先滚钉板,才有告状的资格。 “我怎么听说,家里还遭了贼了?难道不是一伙的?”听杨峥说,那些人都落网了,可是来家里闹事的人,是怎么回事呢? “你说对了,还真不是一伙的。”如锦把人打跑了,但是有些笨贼总是会留下线索的。 杨峥顺着线索一查,还真就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是谁?”杜玉娘心里多少有了些猜测,可是她还是想亲耳听到杨峥说出来。 杨峥朗声道:“是贺家派来的人!” 第五百五十二章 关于梦里的事 真是他! 一直按兵不动的贺家人,这次是要主动出击了?只是出击的时间不太好,被如锦打了个落花流水?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杨大哥,我有话跟你说……”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的心早已经不像当初那么柔软了,否则的话,她怎么会拿出那么大的勇气,跟想要害她的人拼个你死我活呢! 这个世道,人善被人欺。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哪个要害你,哪个要来抢你的东西,总之危险无处不在。 想要碰到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多难啊!她劝邱彩蝶放下蒋寒星,也是觉得她若是带着这个秘密嫁给耿小山,只怕自己会一辈子不快乐。 辜负自己,也辜负别人。 杜玉娘不想辜负杨峥,有些事,应该跟他说个明白。 杨峥却道:“你歇着,不要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不想听到杜玉娘接下来要说的话。 杜玉娘却执拗地道:“我想讲,就讲这一次,好不好?” 望着她波光潋滟的杏眼,拒绝的话愣是说不出口。 杜玉娘靠在他肩上,缓声问她:“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托梦示警这么一回事吗?”重生这种事情,太过骇人听闻了,她可不想被人当成妖怪抓起来! 杨峥没说话,杜玉娘就又道:“之前,我撞过一回柱子。” “不想成亲那次?” “嗯!”杜玉娘提起这件事,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前世王氏带给她的痛苦,真的太多了。王氏已死,很多事情都跟前世不一样了,但是藏在她心底的那么自卑感,却没有消失。 “我梦到了我祖父,他老家跟我说了很多话,我还看到了很多事情,可能是你无法想象的。” “你都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池英杰死了。原本我是,我是真的看不上他,所以不想嫁给他!后来,我做了那个梦,我就更不想嫁了。” 杨峥只道:“你要好好歇着,这些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杜玉娘就坐起来,直视他:“你不想知道吗?” 她身上有很多解释不通的事情,杨峥不好奇吗? 杨峥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大,他只道:“将来有机会说的,你嗓子还没养好,莫要累着了。” “我不累!”杜玉娘笑了笑,“不跟你说说,我心里不踏实。” 杨峥实在拿她没办法,“好,你说吧,我听着呢!” “在梦里,发生了许多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杨大哥,你知道吗?我居然在梦里跟池英杰定了亲,他也是少亡,在我还没过门的时候,就死了。他娘王氏,非说我是扫把星,让我捧着池英杰的牌位进门!” 杜玉娘的声音沙哑又充满哀愁,眼睛里装着的点点悲伤,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委屈。 “后来呢?” “后来,我爹娘当然不会同意我嫁过去了!王氏死了儿子,半疯半傻的在村里宣扬我克夫,我的名声越来越不好,这也让我在家里抬不起头来。”杜娘讥讽一笑,心里却越来越坚硬。 “就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贺元庚!” 贺元庚? 杜玉娘靠在杨峥的肩膀上,喃喃道:“在梦里,他风度翩翩,安慰我,带给我很多的憧憬。我那么笨,那么傻,居然相信了他的话,嫁给了他。” “他……早己娶妻啊!”杨峥突然觉得心好疼,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梦,但是还是忍不住替杜玉娘不值。 “是啊!他早有家室,而我却因为想要逃离王氏,想要逃离村子里的流言飞语,义无返顾的嫁给了他,成了他的妾室。”杜玉娘忍着心里的酸楚,又道:“我爹娘万般不愿意,可是我以死相逼,最终也算是得偿所愿。可是嫁给他以后,噩梦就来了!” 具体细情,杜玉娘没有多做描述,只是讲贺元庚如何转变嘴脸,开始对她冷暴力,不但任由妻子高氏折磨她,甚至还要将她献给他的上司。 “我为了自保,不得已只能毁容,后来他因为这个事,受了责罚,回来便打我出气。”杜玉娘眼里毫无波澜,嘴里却是发苦。 “再后来,我身体便出了问题,不堪重负之下,终于病倒。贺元庚毫无人性,连同高氏对我百般折磨,到最后我奄奄一息时,将我扔到了乱葬岗。” 杨峥的手蓦然握成拳,手上青筋直蹦,好似贺元庚若是在此,他便要一拳将人打死似的。 杜玉娘看着一身寒气的杨峥,浅笑不止,“杨大哥,那都是梦里发生的事情,你那么较真干什么?” 更何况,后来你也帮我报仇了啊! 杜玉娘又道:“你知道,是谁把我从乱葬岗里救走的吗?” 杨峥摇了摇头。 杜玉娘闭上眼睛,似乎还在回忆梦里的事。 杨峥几乎以为她睡着了,正想劝她不要说了,躺下来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杜玉娘突然开口,“是你啊!是你把我救走了。” 杨峥一下子愣住了,眼里的错愕简直不要太明显。 杜玉娘就道:“没想到吧,我也梦到了你呢!” 四目相对,皆是带着几分复杂。 杜玉娘想的是,前世今生,杨峥救过她那么多次,两个人的命运似乎早就分割不开了。 杨峥想得则是,怪不得二人初相见时,她脸上一派震惊之色,手里的剪子掉在地上都不知道,还一脸的泪。 “是我救了你?” “嗯。”杜玉娘心尖涌出涓涓的暖流,“你把我救到了一个尼姑庵,我在那儿养了很久的病,才好了。” “后来呢?” 杜玉娘就道:“后来,我在那里认识了我师傅,跟她学了很多做菜的本事。” “你师傅,就是如锦?” 杜玉娘很自然地道:“是啊!” 怪不得在街上看到个人,非说是她师傅,还要救回来。 可是这个如锦,真的跟梦里的玉娘师傅是同一个人吗? 杨峥很怀疑,那个女人功夫高超,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在梦里,杜安兴是个十足的恶人,什么坏事都做!祖母被气死了,我爹被人诬陷杀人,还没等到判决,就死在了牢里。我大哥去给我讨公道,结果被贺家人打断了一条腿,我嫂子的第一个孩子,也没保住。”杜玉娘想起这些,心尖疼得厉害,她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恨不能整个人钻到被子里去。 冷,太冷了。 “这些都是后来你告诉我的。我在庵堂里待了好几年,最后终于忍不住下山了。我是去报仇的,当时你拦着我,不让我去。说来好笑,从被你救起,到我下山,我总共见过你三次。第一次我晕死过去,根本没有见过你的样子;第二次你办事路过庵堂,过门不入,我恰巧在山门处洒扫,远远的看了你一眼。还有就是这次,最后一次……”杜玉娘轻轻一叹,觉得自己心里松快了很多。 虽然不能详尽的跟杨峥说前世的事,但是该知道的,还得让他知道一些。 不跟他说,就是对他有所隐瞒,杜玉娘心里不好受。 “后来呢?” “后来……”杜玉娘毫无波澜地道:“我死了,然后就醒了!” 她被大火烧死了,然后整个人飘啊飘的,就又回到了十二岁! 杨峥觉得自己像是在听故事一样,要不是他了解杜玉娘的性格,只怕会以为这一切都是杜玉娘杜撰出来的了。 “很奇怪是不是?”杜玉娘轻叹一声,“我也觉得奇怪呢!?”一个人明明是死了,可是转眼就发现自己一睁开眼睛,就又活了。 命运如此神奇,老天如何优待她,她若不好好活,对得起谁。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不要想太多。”杨峥怕杜玉娘胡思乱想,他的小媳妇有点多疑,还特别容易钻牛角尖,要是不开导好了,以后怕是有大问题。 “再说,你梦里的事,跟现实生活中的事,也不完全一致嘛!对不对!我们都会好好的。”杨峥怕她胡思乱想。 杜玉娘安静得如同一只猫咪一样,“我知道,其实这我醒来以后,脑袋也是生疼,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做了一个梦,还是到底真的经历过那一切。” “当然是梦。”杨峥小心地扶着杜玉娘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玉娘,你看看我,再看看你,想想杜安兴的下场,这一切,当然是梦啊!” 杜玉娘知道杨峥是担心她的,但是她得把话说明白,要不然之前那一切都白费了。 “可是,我撞柱子之前,确实有些不太懂事的。醒了以后,突然就明白了很多事情。杜安兴也好,王氏也罢,包括贺元庚的事,我都是受了梦里的指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杜玉娘有些伤感地道:“我其实并不聪明,还很傻,要不然梦里我也不会被姓贺的耍的团团转了!曾经以为能带我脱离苦海的人,却是把我推进深渊的人,我是有多瞎?” “在梦里,我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为了脱离流言飞语,不惜委身给人做妾。”杜玉娘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杨大哥,你那么好,我配不上你。” “又胡说八道!我只是一个穷小子,你怎么就配不上我了!” 杜玉娘笑成一团:“你还敢说你自己穷,瞧瞧那些聘礼,可是把镇上的街坊吓了一跳呢!你不知道,那阵我爹娘天天听别人说他们卖女儿,都听到麻木了。” 杨峥也跟着笑了笑,无声的那种。 “我现在觉得,好不公平。” 神来之笔! 突然说这么一句话,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我在你梦里,就那么一点点的片断?”杨峥伸手比了指甲盖大小的缝,“太不公平。” 竟然是为了这事儿? 杜玉娘啼笑皆非的看着他,伸手抚了抚他的眉毛。 杨峥趁势捉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杜玉娘的脸一下子红了,瞧着倒有了好气色,不像是个病人了。 “耍无赖。”杜玉娘把手抽回来,“在梦里,你可忙了,我不过是你顺手救回来的一个可怜人,怎么可能总见到你?我那时候连你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后来只是听别人说一嘴,才知道你是镖师。” 这就全都对上号了。 难怪玉娘只知道自己镖师的身份,却对他是镇北侯义子之事毫不知情,甚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吃惊不小。 “都是梦里的事,你较什么真?”杜玉娘浅笑,“我还没看出来,你还有小心眼的毛病? “好,既然是梦里的事,那咱们翻过去,以后谁也不提了好不好?”杨峥实在是怕杜玉娘有心理负担,小媳妇憋了那么长时间的心里话,要不是这次出事,只怕还不会跟自己说。 能翻过去,就不要再提了! 虽然老祖宗们也觉得梦里的事情有一定的预警性,但是毕竟只是梦境,当不得真。如果真的深陷其中,久而久之人的,只怕心里会承受不了。 “嗯!怎么跟你说呢!”杜玉娘想了再三,还是决定把前世镇北侯的结局跟杨峥说一下,毕竟那是他的义父啊!如果镇北侯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国家和百姓的事,那么,老英雄的下场可就太过凄惨了。 “杨大哥,我的梦稀里糊涂的,我记得并不太清楚,小事也就罢了,大事一定要跟你说一下。” ? 杨峥心里一连画了几个问号,如果之前的事都叫小事,那么什么才叫大事!? “你说吧,我听着呢!” 杜玉娘咬了咬唇,“我在梦里,听到过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 杜玉娘就正色道:“在梦里,你义父镇北侯,最后因为通知判国,被判了斩立决!” 杨峥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圆了,“你说什么。” 杜玉娘就又重复了一遍,又道:“我梦得真切,这件事让举国上下一片哗然。尽管谁都不相信老侯爷会这么做,但是据说是铁证如山,证据确凿!” 杨峥脸色脸青,看起来很不好。 杜玉娘小心地道:“杨大哥,做梦预警这种事,虽然不是特别可靠,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池英杰的事,杜安兴的事,都侧面证实了我的梦是有一定准确信的,你要相信我啊!” 她不想将来杨峥后悔。 第五百五十三章 准备成亲 杨峥握了握杜玉娘的手,眉眼柔和了几分,“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只是……” 这么大的事情,要依靠一个梦来做判断,实在有些不靠谱。 “义父忠君爱国,廉洁奉公,万万不可能牵扯到叛国案中去的。”杨峥虽然对自己的这个义父颇有微词,但是对镇北侯的忠肝义胆还是十分钦佩的。 按照玉娘所说,她做的梦,确实与众不同,可以说是有示警之意。但是光靠一个梦去推断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这件事实在是超出了他一向的认知。 但是玉娘会骗他吗? 肯定是不会的! 所以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内情。。 “自古以来,忠臣良将被陷害者,不知几何!义父高风亮节,定不会做背主忘恩之事。”杨峥握了握杜玉娘的手,“我猜想,此事必定有天大的冤情!” 杜玉娘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点头,“杨大哥,那你是相信我的话了?” 杨峥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好歹自信些,若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可这事儿,你不觉得太匪夷所思了吗?一开始我是吓坏了,满腹的心事也不知道该跟哪个说。”杜玉娘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心里担忧,总以为自己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原本伤得也不厉害,因为心里想得太多,倒是病了好久才缓过来。” “你就是心思重。”杨峥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自己媳妇的头发,手感不要太好啊。 “可是,谁碰到这种事情,都会慌神吧!”杜玉娘颇为伤神地道:“村里那些妇人,没事就爱讲些鬼怪神话,村里的哪个小孩没听过啊!有的时候,吓得人半宿不能合眼。我这都有阴影了,能不害怕吗?” 杨峥问她:“这事儿你都跟谁说了?” “我爹娘,大哥,我祖母都知道。不过,他们不知道你义父的事,我没说。”杜玉娘道:“从时间上看,你义父应该还有五六年才能出事,杨大哥,你不必太过担忧,从现在开始防备,还是来得及的。” 杨峥心中有数,不愿意她为了这个事儿操心,就道:“你别想太多,这个事儿我自有打算,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是赶紧把身体养好。”他往杜玉娘面前凑了凑,两个人脸对着脸,大眼瞪小眼,鼻尖几乎要挨到一起去了。 杜玉娘吓了一跳,心也不受控制的加速跳了起来,鼻腔里全是杨峥身上的味道,甚至连周围的气息也全都变成了杨峥的。 杜玉娘略有些紧张抠着自己的手指头,“有话好好说……”凑那么近干什么。 声如蚊呐,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杨峥勾了勾嘴角,知道小媳妇是害羞了。 “养好身体,做我的媳妇。”杨峥盯着她如画的眉眼道:“我都迫不及待了,当真是度日如年。” 杜玉娘哪里听得了这个,原本因为害羞,她的脸上染了几分胭脂色,这会儿因为杨峥的打趣,整张脸都要变成了一块大红布了! “你……不跟你说了,你走吧,我休息了。” 杨峥怕小媳妇恼了,当下痛快的起了身。 他进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未来岳父岳母给面子,但是他也不能太得寸进尺了,毕竟媳妇还没娶到手呢! 快了! 杨峥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闭眼假睡的杜玉娘,这才出了屋。 杜河清早就坐立不安的等着了。 虽然说让杨峥单独去看玉娘有些不妥,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再去计较别的也不合适了。 说实话,杨峥这几天没来,他的心一直提着呢! 这会儿杨峥来了,对自家闺女又是一百个上心的模样,他心里就算有气,也就早就消了。 关于杜玉娘被劫的事,真实情况到底如何,杜河清和刘氏还不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何,他们就是觉得这事儿跟杨峥脱不了关系。 八成是他在外头得罪人了。 有一就有二啊!玉娘以后的安全可咋整?想想闺女受的那些个罪,那一身的伤…… 可是难道就因为这个,硬生生的把两人孩子拆开? 杜河清反复想了好几次,越想越觉得这个做法根本行不通。找个机会问问闺女的意思吧,依着他看,玉娘对杨峥是死心塌地,根本不会有别的想法。 正在这个时候,杨峥过来了。 “叔,婶。” “峥子,玉娘咋样?” “挺好的,就是瘦了一点,嗓子还是有点哑。”杨峥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情绪挺好,放心吧!” 刘氏松了一口气,起身道:“你们爷俩聊着,我去看看玉娘。” 杨峥连忙站了起来,要送刘氏。 刘氏眼中闪过一抹欣慰,压压手对他道:“你坐你的,在自己家里,用不着这么客气。” 杨峥目送她出门,这才坐了回去。 杜河清一脸严肃,“到底是怎么回事?” “叔,是我的不是,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杨峥没有逃避,也没有避重就轻,问题出在他这边,就应该由他来承担。 杜河清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这样。 不过,杨峥什么都没说就承认了,敢作敢当这一点,还是让杜河清很欣赏的。 “那些人是什么来路?” 杨峥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都是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我已经把人处理了!这件事,也给那些不长眼睛的人提了个醒,也给我自己提了个醒。叔,是我不好,把问题想简单了。” 杨峥把姿态放得这么低,杜河清就是想指责几句,也说不出口了。 更何况,若论寻仇滋事,也是那些人的不是!玉娘能平平安安的到现在,这里头杨峥占了大功的,富家的事,要是没有杨峥,玉娘只怕就真的是凶多极少了。 他还别扭什么呢! 杜河清叹了一口气,“峥子啊,我是希望你跟玉娘好好的。儿女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啊,哪个出了事,我们都承受不了啊!” “叔,我明白,您放心,我保证,以后一定把玉娘护得好好的。” 杜河清点了点头,“玉娘这边你放心,我会让她好好养着的,你回去,准备成亲吧!” 第五百五十四章 勤学 杨峥十分感激,因为受了他的连累,玉娘才会差点丢了小命,按道理说,杜家应该怨他。 即便不恨,也该怨他。 但是,他听到了什么? 准备成亲! 这四个字,无疑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 杨峥郑重起身,给杜河清揖了一礼,“叔,谢谢您。” “我也是为了玉娘好。”杜河清拍了拍杨峥的肩膀,“我知道,那丫头对你死心塌地,就算我和她娘反对,也是没用。” 他叹了一口气,才道:“峥子,玉娘虽然还没有过门,但是我当你是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你要好好待她,才不辜负玉娘这一片真心。你义父……老爷子位高权重,将来,万一……” 杜河清实在词穷,他想表达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两孩子还没成亲,他这个未来老丈人说这个,怕是不合适,他怎么张这个嘴啊? 杨峥一看杜河清这副抓耳挠腮的样子,就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提了义父,又特意说了位高权重,将来,万一…… 是怕老爷子糊涂了,往他屋里塞人吗? “您放心吧!叔,我就是一个义子,什么廷续香火,兴旺家族这等大事,根本轮不到我。我这一辈子,会好好待玉娘的,不会再有他人。” 杜河清脸上都要开出一朵花来,一个劲儿的激动,就差说,我就是这个意思了! 这小子~ “好,我记下了。你小子,将来要是敢对玉娘不好,看我不收拾你。” 杨峥笑着点了点头,“您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杜河清这下才是真高兴了,“好好好,没有好,你回吧!” 杨峥也很高兴,这下离把媳妇娶回家,就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了。 刘氏拿着一早煎的药去看了杜玉娘,见她气色瞧着好一些,人也精神多了,十分高兴。 “瞧瞧,没良心的。娘侍候了你好几天,也不见众多有起色,杨峥就来看你一回,你倒是精神了。”刘氏一边吹药,一边没好气的抱怨。 杜玉娘就瞪她一眼,“娘,有您这么埋汰自己闺女的吗?” “行了行了,把药喝了。” 杜玉娘喝了药,一张脸苦成了包子模样。 这么苦,偏还不让喝水! 杜玉娘靠在枕头上,努力不去感受舌尖上的苦涩。 刘氏道:“我去把粥端过来,你等会啊!” “又吃粥?”杜玉娘撅嘴,“娘,我嘴里除了苦味,就再没别的滋味了。一直吃粥,我怎么能好起来?” 刘氏抻手点在她的额头上,“你呀你,今天给你加一只蛋。” “不能喝点鸡汤吗?” “那是发物,能随便吃吗?”刘氏瞪了她一眼,这才出去拿粥。 杜玉娘喝了粥,又吃了一只蛋,力气渐渐恢复了。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她觉得自己恢复的非常快,可能苦一点的药,真的是比较有效果吧! “娘,彩蝶姐呢?” “她一直守着你,累了好几日,我给她放了两天假,让她好好歇着。”刘氏叹了一口气,“那孩子早早起来了,煎好了药,熬好的粥,我若是不攆她,她还想守着你呢!也不看看她自己都累成什么样了。” 杜玉娘听了,心里也是颇受感动,能交上这样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朋友,也是她的幸运。 “彩蝶姐是个好人,只是命苦。”杜玉娘想起邱彩蝶落寞的眼神,不由得有了几分心疼的感觉。 “我看啊,她这门亲事说得不错。那孩子是个稳妥的,她嫁过去直接就当家!有婆婆有难处,没婆婆也有难处,就怕将来真有点啥事,没有人帮他们一把。”刘氏是过来人,对待生活早有一番感悟,她知道这世上有不讲理的婆婆,但同样也有明事理的大家长。 “娘,要不你和爹认彩蝶姐做干女儿吧!”杜玉娘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这样一来,咱们也算她的半个娘家人了,将来她要是有什么事,咱们也能帮她的忙。” 刘氏一想,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当初因为杨峥和玉娘的婚事,镖局的镖头和夫人,也认了玉娘做干女儿。那时候齐氏和杨峥的母子关系还在呢,齐氏也是欺软怕硬,不敢把雷氏夫妇怎么样,所以才捏着鼻子跟杜家订下了亲事。 “您跟我爹好好合计合计,我觉得彩蝶姐值得。” 刘氏道:“行了,这事儿我跟你爹说,你歇着吧!” 杜玉娘也不逞强,就躺下了。 刘氏正想和杜河清商量收干女儿这个事儿,哪知道前面铺子里突然忙了起来,杜河清就去帮忙了。 这事儿就暂且搁下了。 到了晚上,如锦来看杜玉娘,发现她精神好多了。 “你也太娇气了,都躺了好几天了。” 杜玉娘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呢?是铁金刚?我这才是正常人好不好?” 如锦也不怒,“赶紧起来练功!” “你有没有人性啊?”杜玉娘简直不敢想信,她都这副样子,居然还叫她起来练功。 如锦道:“我这可是为你好啊!你再过一段时间就成亲了,不趁着石皮身之前把功夫练起来,想要突然到第四层可就难了!再说了,要不是跟我学了功夫,你还回得来吗?” 杜玉娘嫌弃的皱眉,外加撇嘴。 “白瞎我这几日的功力了,你回来的时候,寒气入骨,若不是我运功帮你把体力的寒气都逼了出来,你遭罪的时候在后头呢!” 杜玉娘转了转眼珠一想,难怪这几天晚上,她总觉得自己身上暖洋洋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哎呀,你真是辛苦了呀,谢谢小姑姑。不过,你这是做好事,大大方方的来嘛,干嘛非得偷偷摸摸的?” 如锦傲气的扬了扬下巴,“我乐意……” 得,算她没说。 杜玉娘认命地爬起来,恢复练功。 如锦说得没错,若不是跟着她学了功夫,她根本撑不到杨峥来救她,只怕一条小命早就交待了。 学武虽苦,却能保命啊! 远在京城,还有一个珍珍郡主,随时想要她的命。她不能成为杨峥的累赘,得勤学苦练才行。 第五百五十五章 成长 杜玉娘想好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 她这一生,跟前世是完全不同的。 前世她一门心思想要逃离乡下的流言飞语,想的就是要让那些在背后说她克夫的人好好看看,看看她是如何飞上枝头,如何过上好日子的。 她想争口气,想要脱离那种她讨厌的生活,却不知道自己一步一步踏入了别人的陷阱之中,把爱她的人,把整个杜家都拖到了深渊之中。 从打她再次睁开眼睛那一刻起,她就告诉自己,守住本心。 或许,一辈子不嫁也是好的。经历了那么多凄惨的事情以后,她难道还能笑着面对生活,还能跟一个男人共度一生吗?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两个没有感情的人,硬生生的绑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呢! 那时候杜玉娘想过,或许爹娘不会同意她孤身一人过日子,可是她总觉得,她的心已经死了。跟别人绑在一起,是对不起自己,更是对不起他人。 她没有想到,她会提前见到杨峥。 那种突如其来的相遇,让杜玉娘陷入了无比的震惊之中,她失态了! 当时有小混混来店里闹事,别人的注意力都在小混混身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激动有多么的不正常,但是杨峥注意到了。 别人都以为杜玉娘是被吓的,或许只有杨峥知道不是。 杜玉娘也不知道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跟杨峥说话的。 一开始他只是来吃面,她就不自觉的按着他前世的习惯为他做面吃。 前世他们并不熟,杨峥救了她,但是两个人相见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可是杜玉娘却一直悄悄的关注他,打探他一些小喜好,小习惯,也是想报恩。 那时候的她一无所有啊,能做的,也就是为他做几双鞋袜,做点吃的。 其实他们有机会见面的,杨峥也曾想见见她,但是她不想。 那时候杜玉娘已经毁容,又是被人厌弃的下堂妇,在乱葬岗那种地方被人救起来的,她已经残败成了那个样子,又怎么愿意再出现杨峥面前呢? 久而久之,心里的心思越来越重,她就更是躲着杨峥了。 重生以后,再次重逢时,杜玉娘也只是想像前世那样,默默的关注杨峥,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算是报恩吧! 但是她为杨峥做的事,远远不及他为自己做的多,所以杜玉娘想要替杨峥多做一些事情,却从没有过什么非分之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对杨峥动了心。 也许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许,上辈子,她心里就已经有了别的想法。 杜玉娘羞愧,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她觉得她根本配不上杨峥,骨子里对自己都很嫌弃,面对杨峥时,更是半点勇气都没有。 所以她缩了起来,尽量表现的波澜不惊,甚至很刻意的去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杨峥是个好人啊,他总是想着别人,遇到弱者的时候,总是会第一个伸出援手。他骨子里就是个侠客,所以他对自己好,也应该是那种不忍心吧? 杜玉娘真的没敢想,杨峥会跟她讲那些缠绵悱恻的话,他那样一个习惯了隐藏情绪的人,眼里竟会柔情满满! 杜玉娘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在做梦。 显然,一切都不是梦! 两个人可以说性情相近,心意相通。 平凡,安静,或许都是他们向往的生活! 虽然目前来看,未来很长时间,他们都过不上平凡的生活了,但,至少自己不能拖他的后退不是? 杜玉娘想,能嫁给杨峥是她的福气,他是自己的骄傲,那么她是不是也应该努力一下,把刻在骨子里的那些过去,全都剔除掉。 这一世,她的亲人们还都好好的,尽管不全是她的功劳,但是她也出了很大的力气呢! 这么一想,杜玉娘心中豁然开朗。 练功也更加勤勉起来,有时候还要求如锦对她加练。 除了心法方面,在拳法上,杜玉娘也是刻苦练习。 她习武的时间不长,但是一旦认真钻研起来,也能想明白一些事。 比如她发现,自己学的心法很厉害,每进一层都十分困难。一开始比较顺利,越往后面越难。而且如锦说过,女人嫁人以后,这功法的进阶就更不容易了。 虽然到现在,杜玉娘也不知道这功法叫什么名字,但是她丹田里的气力已经越来越大了,让她整个人都有了很大的改变和提升。 她最大的问题是欠缺实战,虽然平时有跟如锦对练,但是招式方面还是她的弱式,杜玉娘甚至想跟如锦学习一些剑术之类的,来加强自己的短板。 可惜如锦瞪了她好几眼,还说什么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但是杜玉娘严重怀疑,如锦是根本不记得剑法了,所以才不肯教她。 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杨峥一直没有来过,不过,他倒是让胡咸来送过一次东西,都是一些从集市,市坊搜罗来的小玩意,明显是想逗杜玉娘开心的。 杜玉娘猜想他应该是在排查镇北侯的事。 能让镇北侯这样的国之重臣栽跟头的人,一定不简单。 那些大人物,好像天生比人多生了一根肠子似的,想在得到什么,不但义无返顾,而且会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把棋子布控好。 既是证据确凿,肯定是被人栽赃的天衣无缝,若不是身边最信任的亲信,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杜玉娘想明白了,就更不担心了。 大婚的日子是在三月初九,当地的习惯,前一天晚上,女方要摆酒宴客的。 三月初七那一天,全家早睡,都在准备明日的喜宴。 杜玉娘也早早歇下了。 明天她是不用露面的,只要在屋子里等着小姐妹们上门祝贺便好。 她也没有什么朋友,除了邱彩蝶,大概只有石青青会来。 还有杜小枝和杜小碗,也是会来的,之前已经让人捎过信了。 杜玉娘脑子里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事,心里也有些慌张。 根本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发。 突然,院子里传来轻微的一声声响。 杜玉娘一下子就从炕上坐了起来。 第五百五十六章 甜蜜 杜玉娘一下子就从炕上坐了起来。 院子里进人了? 不对啊,狗怎么没叫呢? 杜家之前抱了两只狗,有一只没养活,有一只已经成年了。 平时看家护院,还挺得力的。 但是现在狗没叫?难道下药了? 杜玉娘一下了警惕起来,立刻起来穿上衣服,去了外间。 如锦那屋一点动静也没有,按道理来说,如锦功夫远在她之上啊,难不成睡得太沉了? 说话的工夫,人已经到了房门前了。 杜玉娘杏眼微立,心想这人还成精了,居然摸到她们这里来了! 不过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想着要是摸到别处去了,只怕还要坏事了。 可就在她愣神的工夫,那人竟然隔着门问了她一声:“玉娘?” 杜玉娘吓了一跳,小贼竟然是杨峥吗? 她连忙将门打开,“杨大哥,怎么是你啊?” 杨峥闪身进了屋,还不忘把门带上。 “我来看看你啊!”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自己的小媳妇了,心里想得不行,趁着现在有工夫,得亲自过来瞧一眼,才能安心。 “我很好。”杜玉娘只道:“你吃饭了没有?” 杨峥就道:“你打算在门口站着跟我说话?” 杜玉娘也不敢点灯,就把杨峥让到了屋里。 她脸有点红,还好屋里黑,也看不出什么。 “你喝水。”杜玉娘坐在椅子上,“你来是不是有事?” 杨峥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若是真的想她,也应该是白天来吧! 光明正大的来才对! 不过又一想,好像成婚之前新娘和新郎不能见面啊~ 他是不是怕长辈们反对,见不到自己,所以这才翻了墙啊!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杜玉娘已经想了好几个可能。 杨峥放下手里的水杯,才道:“我想着,还是跟你说一声,之前那些人,全都解决掉了。” ? “是,杀了吗?”之前好像说要留着审问来的,现在看来,应该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那些人全是亡命之徒,个个手上都沾着血,死不足惜。”杨峥在黑暗中,准确地握住杜玉娘的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杜玉娘沉默了一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杨大哥,我懂的。” 杨峥十分意外! 杜玉娘是个十分善良,单纯的小姑娘。她简简单单的长大,性子有些小烈,是因为婚事不如意就敢撞柱子的。但她绝对是心怀善意,不愿意招惹事非的人。 杜玉娘轻笑一声,“杨大哥,我这么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毕竟没有人喜欢狠辣的女人。 “不是,只是觉得有些意外,你能想明白,很好。” 杜玉娘就道:“我从来没有主动去招惹过别人,但是谁又肯放过我呢!我觉得,你既然跟着你义父,将来肯定还有更多的事,要经历更多的风浪。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肋,我想跟你站在一起,不管将来遇到什么,我都想跟你一起面对。” 杨峥的手微微收紧,心里的感觉很微妙。 头一次,有人为了他考虑。 是那种彻底的,不顾一切的,带点小疯狂的,义无反顾的。 “玉娘……” “杨大哥,你到底干嘛来了,就是特意来跟我说这个事?” “嗯……你没跟家里说你杀人的事吧?” 杜玉娘愣了一下,“我,我忘了。” 这么大的事,没有人知道吗? 杨峥松了一口气,“我带你回来的时候,交待得也比较匆忙,没说。”其实,他真的怕说出来,杜家人会承受不了。 “咱们心有灵犀。”杜玉娘说完这句话,就无声的笑了。带着一点小羞怯,一点小得意。 杨峥觉得自己的心被杜玉娘装得满满的。 玉娘很漂亮,但远不到国色天香的地步,他在京畿的时候,见过不少贵女,单凭容貌来说,在玉娘之上者,也有不少。 那些人却如同一道又道的虚影,即便是见过了,很快也忘了她们的模样,一点也想不起来。 就是珍珍郡主也是一样的。 只有玉娘,是最真实的,也不知道何时起,就走进了他心里,好像跟他融为了一体,再也分割不开了似的。 杨峥突然觉得耳朵有点热,也有些口干舌燥,明明刚喝过水,但是火气却来得猝不及防。 “玉娘……”他的嗓音也黯哑了几分,有点像杜玉娘嗓子刚刚恢复那段时间。 “嗯?” “没事,你早点休息,等着我来娶你。” 杜玉娘无声的笑笑,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好!” 杨峥伸手,手指穿过杜玉娘散开的青丝,将她的头按向自己。他很自然的凑过去,微微侧过头,准确无误的吻上她的唇。 杜玉娘的第一反应是,他怎么看得那么准? 下一刻,却是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杨峥的吻,带着几分缱绻,他细细的描绘杜玉娘的唇形,像是在探索什么一样。紧接着,撬开杜玉娘的牙关,试探着邀请她的舌…… 杜玉娘呼吸一滞,小小的惊呼声,消失在杨峥的唇齿之间。他的吻与之前的浅尝辄止不同,这一次,他有些霸道,像披着风雨一样,吞噬着她的呼吸! 而杨峥,自打碰触到杜玉娘娇妍的唇办那一刻起,他的头皮就一直是麻的!理智告诉他,要抽身,不要吓到小媳妇,可是心里却一直想着,要吃肉…… 到底,理智还在的。 杨峥不想吓到自己的小媳妇,更不想自己做的坏事被人发现。 要是让老丈人看到,他怕是要挨一顿训的。 杨峥放开微喘的杜玉娘,平复着自己的气息。 杜玉娘整个人是懵的,感官的刺激实在有些强烈,让她这个(上辈子)生过两个孩子的人,感觉到了一种陌生的甜蜜感。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吻,也可以包含着这样浓烈的爱意,她能感受到杨峥的小心翼翼,能够感受到他的珍视…… “玉娘,你早点睡!”杨峥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起身道:“我自己出去,等会儿你再关门。” 说完竟是迫不及待的逃了…… 等杜玉娘反应过来的时候,杨峥已经走了一会儿了,她捂着脸,哀嚎一声,这才起身去关门了。 这还怎么睡啊…… 第五百五十七章 三月初八,杜家宴客的日子。 桃溪镇这一带有风俗,成亲的前一天,是女方宴客的日子,亲朋好友上门,喝酒送祝福。 因为东家有喜,所以铺子暂时停业三天,招待亲朋好友的席面,就摆在铺子里。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杜家人就起身了。全家人各司其职,都变得非常忙碌。 刚把饭碗放下,做席面的大师傅就带着帮厨的人上门来了。 人家自带炊具,直接在后院搭的大灶,看到杜家准备的食材时,大师傅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赞许。 这些食材十分新鲜,都是按着他的吩咐准备的,有些已经处理好了,一看就是十分用心,可见主家对这场宴请还挺重视的。 一大早,邱彩蝶和邱大成就赶过来帮忙了。邱大成忙前忙后的帮着张罗,一会儿宾客们就该上门了,他得先把摆碟装好。 一般都摆碟都是三样,糖一碟,瓜子一碟,花生一碟。 正式开席之前,亲朋好友坐在一起闲聊的时候,可以说一点东西。 就是在乡下,这摆碟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主人家要是不摆摆碟,或者摆的东西不好,人家可是以在背后讲究主人小气的。 杜家摆了六样摆碟。 摆了花生糖、麦芽糖、瓜子、花生、红枣和红豆糕。 这样的摆碟,虽然不能算是数一数二的,但是也不差了。 杜河清本来还想再摆几样的! 他们家现在虽然不是有钱人家,但是在经济上可比以前宽裕了不少,他就这么一个闺女,玉娘出嫁,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 可是杜玉娘说,没有这么必要招摇。当初杨峥送来的那些聘礼,已经够招人眼红的了,若是现在他们再不低调一些,以后别人还指不定要怎么议论他们呢! 这样不好的。 杜河清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虽然他们请的都只是一些亲朋好友,街坊四邻。但是人心隔肚皮啊,万一有人眼红,说点什么不好听的话,传了出去,对玉娘也是不利的。 做人啊,不能太招摇,否则啊,祸事就找上来了。 所以这摆碟,到最后就只摆了六样。 即便这样,也够惹眼的了。 邱彩蝶往后院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做席面的大师傅很淡定的对自己带来的两个徒弟指手画脚,这种场合他见得多了,早就习已为常了,根本不知道紧张为何物,显得特别从容。 邱彩蝶只看了一眼,就往东跨院去了。 “玉娘!”邱彩蝶略有些小兴奋地跑到杜玉娘的屋子里,人未到,声先至,“新娘子,我来看你了。” 杜玉娘正百般无聊,好不容易来个能陪她说话的人,居然还是个没正形的。 “好好说话。”杜玉娘板着一张脸,却在邱彩蝶揶揄的目光下破了功,忍不住笑了,让她坐下。 邱彩蝶打量着屋子里摆的嫁妆,眼睛都挪不开了。 “天啊,你这儿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哪儿有那么夸张!”杜玉娘假意拧了她一下,“连你也打趣我。” 姥爷给打的箱子,柜子已经先送到五岩镇去了,大件都在那头呢!要是真的都摆在这里,那才是没地方下脚呢! 邱彩蝶十分羡慕,那盖着红绸子的担挑,装得满满当当的,这么多的嫁妆,她想都不敢想。 杜玉娘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指着角落里的几样东西道:“那些都是杨大哥送来贴补我的。当初聘礼的事儿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指不定有多少人在背后说我爹娘卖女儿呢!” “那些人都是酸得,玉娘你不必理会。” 杜玉娘浅浅一笑,“我理会那个干嘛啊!日子都是给自己过的,又不是给别人看的!再说了,当初杨大哥送来的聘礼,我们家一文不留,全都给我带过去,那些人就是酸,也酸不出什么花来!” 邱彩蝶不怀好意地笑笑,“啧啧,听听,满满的霸气,我服了!你这是炫耀你知道不知道?哦,对了,你嗓子没事了吧?脖子上的痕迹还有吗?” 杜玉娘如今的嗓音已经恢复了不少,若不细听,根本听不出与之前有什么区别。但是她脖子上的掐痕却没有完全痊愈,还能看到淡淡的痕迹。 “没有事了,你不用担心。” “我啊,一点也不担心你,你是个有福气的。”邱彩蝶一想到好友明天就要嫁人了,而自己不久后也要披上嫁衣,心里就全然都是浓浓的不舍。 杜玉娘握着她的手,“彩蝶姐,五岩镇离桃溪镇不远,以后想见面,随时都可以啊!” 两个人都没有婆婆,自在着呢! 邱彩蝶笑了笑,没有说话。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一旦嫁人了,又有几个是能够做到真正的自在呢!总要顾忌一些的。 不过在这个时候,就不要去说这些了吧! 邱彩蝶就故意去瞧了杜玉娘的聘礼。 “这么多啊!”箱子里摆的都是银锞子。 当初聘礼一送过来,就立刻存到钱庄去了。杜河清是谨慎的人,怕财帛动人心,招来宵小。事实证明,他这么做,再正确不过了。 “昨天取出来的,怕来不及,先跟钱老板打的招呼。我爹担心了一整夜,觉得都没有睡踏实,还把狗牵过来,让它蹲到门口。” 邱彩蝶一想到那个画面,莫名觉得喜感异常,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哦,对了!”邱彩蝶忙人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来,“玉娘,这是我的添妆礼,你可别嫌弃。” 杜玉娘郑重地接过来,“谢谢彩蝶姐,说什么嫌弃的话,我可是要生气的。” 邱彩蝶讨饶,“好,我错了不行嘛!”一边说,还一边学着书生的样子,给杜玉娘揖了一礼。 就在这个时候,李氏,刘氏也都换好了衣裳,准备到外面迎客去了。 李氏穿的是一件湖绿色的盘扣长罩衫,人上了年纪就怕冷,她还在罩衫里加了一件夹棉的坎肩,下身配了一件驼色的马面裙。 李氏的发量不多,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盘成个圆髻束在脑后。她戴了一条降色抹额,手腕上戴了一对素纹无花的银镯子,整个人瞧着比平时年轻了不少。 “娘,您就应该这样穿,多好看。”刘氏拉着如锦来,“你说,娘穿着好看不?” 如锦点头,很给面子地道:“好看,年轻。” 李氏忍不住笑,“就是觉得太少兴了!”她毕竟是个寡妇啊! “少兴啥啊!您看看这镇上的人,哪个不是这样穿的。有些人年纪比您还大呢,披红挂绿的!咱们家有喜事,穿喜庆点也没有什么。” 李氏犹豫,她毕竟是个寡妇,按道理来说,这种场合是不应该露面的!要是搁村里,谁家办喜事来个寡妇坐席,非要让人大耳刮子扇出去不可。 刘氏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婆婆这是倔脾气又上来了。 她装作不经意地道:“娘,您想什么呢?一会儿客人就该上门了,咱们出去吧!” 李氏摆了摆手,“不了,我年纪大了,外头闹哄哄的,听得我头疼。我哪儿也不去了,在屋里待着。” 如锦眼睛一亮。 之前李氏非要拉着她出去。 李氏觉得如锦现在就是个正常人,应该多接触一下外面的人,不应该整天待在屋子里。正好借着玉娘成亲的这个机会,让街坊四邻知道她有这么一个闺女,以后办什么事,也是名正言顺的! 可是如锦不乐意啊,却也拧不过李氏。 虽是干亲,可是李氏待她,真的像亲闺女一样啊! “行,我也不去了,陪娘。” “你不行,你得去,帮你嫂子张罗一下外面的事!” 如锦撇撇嘴,她不想张罗外面的事啊,那些人她也不认识,去干什么? 到最后,刘氏也没能说动李氏,任凭她嘴皮子都磨破了,老太太就是不动地方。 “彩蝶陪着玉娘呢!我得看着六子,不能让我乖孙摔着了。” 刘氏实在没有办法了,干脆也就由着她了,反正她也想好了,一会儿让她娘家嫂子帮着前面的事,让她亲娘闵氏过来陪老太太说话。 等到杜小枝那姐俩到了以后,老太太的心思也能轻一些。 “那行吧,娘,那我出去了。” 李氏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道:“去吧,去吧!如锦,跟着你嫂子,不要乱跑。” 如锦无奈,只好道:“嗯,知道了!”她闷闷不乐地跟在刘氏身后,准备出去帮忙接待一下女眷。 不一会儿,前边就热闹起来。 邱彩蝶起身张望了几下,“玉娘,前边热闹起来了,估计是宾客们来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反正我也不能出去,正好乐得自在。” “明日你就要成亲了,今天当然得好好休息休息了。”邱彩蝶道:“我在这儿陪着你,你不会无聊的。” 杜玉娘就笑,“彩蝶姐,我现在特别困,要不你去我嫂子那儿陪陪她吧!两个孩子要是闹腾起来,她也吃不消啊!” 邱彩蝶装成生气地样子,“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我是特意来陪你的……等会,你特别困?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杜玉娘无声的翻了一个白眼,这事还不是怪杨峥,要不是他大半夜的跑过来,又是亲,又是抱的,她能失眠? 不过,这个可不好说。 “嗯,就是有点紧张。” 邱彩蝶信以为真,“那行,你睡一会儿,反正今天你最大,没有人会过来吵你的。我去陪嫂子,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叫我。” 杜玉娘点了点头,把人送到了门口,这才返身回了屋,躺到炕上小憩。 刚闭上眼睛,她就想起邱彩蝶送的盒子来,急忙拿过来,打开一看,却见小小的盒子里,放了好几枚绒花。 杜玉娘拿起来,细细打量着…… 铺子前面的人来得渐渐多了起来,离得近的街坊,一般要等快开席了才过来打招呼,反而来得要晚一些。道路远一点的客人,生怕迟到了错过开席不礼貌,通常会起个大早赶路,反而会提前到。 这好像已经成了惯例似的,大家也见惯不惯了。 刘氏的娘家人,就来得挺早的。 依旧是刘老汉赶着马车,刘氏的几位兄嫂,几乎都来了。这里的小辈,也来了几位,因为刘家没有孙女,所以杜玉娘没有表姐妹来添妆,不得不说是个遗憾。 男女是要分席坐的。 前边西面铺子里招待男宾,那边有杜河清,杜安康亲自招呼,还有邱大成和两个伙计帮忙,出不了大乱子。 女眷这头,刘氏带着如锦,还有她娘家嫂子宁氏招呼着,因为来得人不多,倒也有条不紊。 刘氏刚把两位以前杏花沟的亲戚们安排好,门外便停了一辆马车。 杜小枝和杜小碗小姐俩,双双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进屋就跟杜河清等人打了招呼。 “大伯,大哥。大娘!” 小姐俩穿着八九成新的新衣赏,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站在一起,如同两朵清丽的水仙花一样。 杜小碗长高了不少,头发也不黄了,脸上也有肉了,瞧着比在家里的时候漂亮多了! “小碗,让大娘瞧瞧,哟,这是大姑娘了!”刘氏也是真心疼两个孩子,摸了摸这个,又摸了摸那个,不住地问:“怎么样,是不是早早就起来了,路上有没有受凉?” “大娘放心吧,我们好着呢!”杜小碗的性子也比以前活泼了不少。 “绣坊那边没事吧?都请好假了?” 杜小枝笑道:“是,假是早请的,大娘放心吧!玉娘成亲这么大的喜事,我们怎么可能不来。” 刘氏点头,欣慰地道:“你们能来,大娘高兴!走吧,你们先去后院看祖母,然后再去陪陪玉娘!”姑娘一旦出了嫁啊,再想常回到家里来,却是不大容易了。 一想到这儿,刘氏还有些伤感。不过外面很快又来了新的客人,她也没有时间想东想西的。 “好,我们这就去。您忙您的!” 小姐俩把身上的小包袱一拿,就往后院来了。 到了后院,杜小枝这眼泪就有点控制不住了,可是一想到今儿是重要日子,自己不能给杜玉娘添晦气,就又把眼泪忍了回去。 第五百五十八章 差不了 李氏见了小姐俩,也是非常高兴的,但是老太太可不是糊涂人,分得清主次。所以说的话也都是围绕着杜玉娘说的。今儿是杜玉娘的大喜日子,提的自然也都是喜庆的事儿,杜小枝非常有耐心的在一旁陪着,也是附和着跟李氏说话。 “转眼玉娘就这么大了啊!”李氏颇为感慨,“我一想到,她明天就要嫁人了,这心里啊,就不太好受。” “祖母。”杜小枝握了握她的手,“这是好事,您应该高兴的。” 刘氏的娘闵氏也道:“亲家母,你这是舍不得了。” 李氏不住的点头,“可不是嘛!我心里其实高兴着呢!可是啊,就是舍不得啊~”玉娘自小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老头子在世的时候,也最喜欢这个孙女,一转眼的工夫,梳着冲天辫,牙牙学语的小姑娘,就要披上嫁衣嫁人了,她自然是舍不得的。 前脚踏出这个门,后脚就是别人家的了! 闵氏就道:“你知足吧,你可比我有福气多了,我就是想嫁孙女,也没有啊!你看我们家,都是臭小子,可把我愁坏了。” 这话,闵氏也就是在这里说说,出了这个门,她是万万不能提的。 要知道儿子多可是福气,就没听说谁家嫌弃小子多的。 好比田氏的养父母,家里穷成那样,还不是一口气生了那么多的小子。 杜小碗在一旁拉了拉杜小枝的衣角,杜小枝假装没有看到,又陪着李氏说了一会儿话,就道:“祖母,刘奶奶,你们聊着,我和小碗去玉娘那边看看,一会儿再过来。” 李氏笑眯眯地道:“去吧去吧!” 闵氏若有所思,笑着跟李氏道:“你这两个孙女,倒是好的,像你。” 李氏心思也不在这儿,没听说别的什么来。 倒是一直在旁边没怎么说话的田氏,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今儿这种日子,她还是不要多说话的好,回头跟自个男人提一提吧。 从正房出来,杜小枝就把杜小碗拉到了没有人的地方。 “你要干什么?” 杜小碗吓了一跳,“姐,我就是想趁着大家都高兴,让你提一提……”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 “不准说!”杜小枝压着声音吼她,“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跟旁人没有半点关系!你不要听她随便说了一嘴,就稀里糊涂的相信她。小碗,你不小了,是大姑娘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自己心里要是没有一杆秤。” “大姐,我,我就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啊! 杜小枝就叹了一口气,“这事儿,以后再说,且莫提了。你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祖母,大伯,大娘,玉娘心里都不痛快吗?” 杜小碗想了想,就道:“好,我知道了,我保证不提就是。” 没心没肺的,真是要气死她了。 杜小枝带着杜小碗,往杜玉娘的屋里来了。 杜玉娘正跟邱彩蝶说话呢,就见杜小枝和杜小碗过来了。 杜玉娘十分惊喜,“小枝姐,小碗,你们来了!” “你大喜的日子,我们怎么能不来。”杜小枝朝着邱彩蝶点了点头,“假早就请好了,就盼着这一天呢!” 杜小碗悄悄地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又看到屋里满满当当的嫁妆,心里羡慕的不行。 “小碗,快过来。” 杜小碗走过去,坐到炕边上。 杜玉娘就顺手把装零食的匣子拿了过来,“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呢,你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这个零食匣子是三层的,里面都铺着油纸。最上层装的是点心,中间一层是化梅、山楂糕这样的小零嘴,底下是花生和瓜子。 之前邱彩蝶和杜玉娘各自吃了一些,但是后来又重新装满了。杜玉娘把三层匣子逐一打开,摆到了她的面前。 杜小碗看到满满的零食,眼睛里忍不住冒出了光,她拿起一块山楂糕放到嘴里,感受到了酸酸甜甜的味道,眼睛都忍不住眯了起来。 “真好吃!”杜小碗忍不住给杜小枝拿了一个,“姐,你也尝尝。” 杜小枝瞪了她一眼,倒是大大方方的吃了。 邱彩蝶对这个两个的好感顿增。 “玉娘,你紧张不?” 杜玉娘点了点头,脸上飘来两朵红霞。 杜小枝真心羡慕,她知道杨峥对杜玉娘特别好,两个人相亲相爱的,许就像大伯和大娘那样。 “恭喜你啊!”杜小枝林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杜玉娘道:“这是我和小碗给你准备的添妆。” 杜玉娘大大方方地接过来,“谢谢你,小枝姐,你之前帮我绣了嫁衣,现在还来给我添妆,太破费了。” “应该的!”杜小枝羞涩地笑了一下,“玉娘,希望你以后生活美满。” 杜小枝不是特别漂亮的人,但是这个时候,杜玉娘却觉得此时此刻的她非常漂亮。 “谢谢。” 杜小碗光顾着吃,手指尖上全是糖渍。 杜小枝就道:“你赶紧洗洗手去,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杜小碗笑了笑,出了屋。 杜小枝就又道:“玉娘,你对我们姐俩的好,我一直记着呢!将来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跟我说。我知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帮上你的忙。” 杜玉娘就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枝姐,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那好,我不说了。”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杜小枝就出了屋子,去西跨院陪李氏去了。 她走以后,邱彩蝶就道:“看不出来,你二叔二婶那样的人,也能生出这样明事理的好姑娘。” 杜玉娘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二叔有四个孩子,老大自私阴狠,老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倒是小枝姐,善良,不争不抢的,也能看明白事,就是以前在家里的存在感太低了,所以她的话一点分量也没有。” “那老小呢?” “你说小碗?”杜玉娘笑了笑,“以前总当她是个孩子,现在瞧着,也是长大了!她一直跟着小枝姐,估计也差不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杜玉娘又跟邱彩蝶说了一会儿话,就赶她去照顾田氏。 邱彩蝶就道:“我刚从那边过来多一会儿啊!你担心她,她担心你,还真少见像你们这样的姑嫂,好得如同姐妹似的。” “那是~”杜玉娘想起前世田氏小心翼翼对自己的态度,心里就别提多酸了,还好她是苦尽甘来了。 “我瞧着,你嫂子这一胎,指定还是个男孩。” “为什么?” 邱彩蝶就道:“吃得好,睡得好的,肚子那么尖~” 杜玉娘就咯咯地笑:“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你。” “好啊!”邱彩蝶上前一步,要挠杜玉娘的胳肢窝,吓得杜玉娘连连求饶,这才算是把人哄好了。 “我真没事,你去帮我嫂子带带孩子吧!一会儿该坐席了。” 邱彩蝶就一脸哀怨,“你们……真是服了。” 杜玉娘双手合十,“她身子重,你就委屈一下。”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照顾她,那还不是应当应份的?” “一会儿就开席了,我嫂子肯定是要露面的,你多照看她一些。” 邱彩蝶就道:“你放心吧!我走了。” 杜玉娘就又把她送了出去。 关上门,好似也把门外的一切喧嚣也都隔绝开了。 杜玉娘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想着以前的事。 她曾想过,以后都不在想以前的事情了,就好好的活在当下,认真的过好每一天。因为每天都是自己赚来的,都是老天爷的恩赐。 以前她都克制的很好,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事。但是,今天,她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了很多事。 前世一顶小轿,她便做了贺元庚的妾,以色侍人,到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如今重新来过,她却不再是那个一无事处,稀里糊涂的杜玉娘了。 杜玉娘扬了扬嘴角,心情不错。 忐忑,她也有过的,但是最终,都化成了阵轻烟,消散不见了。 她对杨峥坦诚,心里的负担才算是放下了。 吉时一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便响了起来。 前面铺子里,热闹非凡,男宾那边交杯换盏,欢声笑语。 女眷那头,大家都是轻声交谈,来的都是杜家的亲朋好友,少数街坊也都是与杜家交好的,所以没有出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女眷这边散得比较快,男宾那头喝到天擦黑了,才算是渐渐散了。 收拾东西可是个累人的活计,不过这些都不用杜玉娘操心,她只要好好的睡一觉,明天美美的当新娘子就成了。 杜玉娘以为她会紧张,会难以入眠。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她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着了,而且睡得特别踏实。 三月初九,大吉,宜嫁娶。 天还没亮,杜玉娘就被刘氏从被窝里拉了起来,沐浴,洗脸,换衣裳,等她坐到梳妆台前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 给杜玉娘梳妆的喜娘,也是杨峥找过来的,居说手艺特别出色,寻常喜娘在她面前,根本连比较的可能都没有。 杜玉娘闭着眼睛,任由她拿着有些微热的鸡蛋在自己的脸上滚来滚去。 挺舒服的。 喜娘拿着红线,帮杜玉娘把脸上多余的汗毛绞掉,她边绞边道:“新娘子皮肤可真好啊!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刘氏在一旁听着,倒是颇为受用,嘴角翘得高高的,她生的女儿,能不好嘛!你看看十里八村的姑娘,这镇上的姑娘,哪个能有她的玉娘漂亮? 喜娘给杜玉娘上了妆,请全福妇人给杜玉娘梳头。 儿女双全,父母健在又或是高寿仙逝的妇人,才能当全福人。全福人拿着篦子给杜玉娘梳头,一边梳,还要一边说些吉祥话。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门相逢遇贵人…… 一直梳到最后,便是十梳夫妻,二老到白头。 全福人的声音糯糯的,就像是在唱一首动听的歌谣一般。 杜玉娘嘴角微翘,心里像是有一兜蜜一样,都要化开了。 全福人梳好了头,由喜娘帮着戴上凤冠,整个妆容也就算是完成了。 “瞧瞧这新娘子,真是明艳动人啊!我当喜娘这么久,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 喜娘嘴甜,红封是少不了的。 石青青目不转睛的盯着杜玉娘的凤冠看,“真漂亮啊!” 石青青半年前也嫁人了,不过作为杜玉娘的朋友,杜玉娘出嫁,她肯定要过来的。 杜小碗的眼睛都移不开了。 那颤巍巍的花瓣应该是金子做的吧?看起来好逼真啊!这凤冠怕是要不少钱吧?把她卖了,只怕也买不起。 刘氏又是欣慰,又是舍不得。前面还有事情需要她张罗,她也不能久留,就拜托邱彩蝶人等帮忙照顾杜玉娘。 杜玉娘被搀扶到炕上坐着,盖头已经盖了上去,她的视野里红彤彤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这会儿,她是真的紧张了。 “玉娘,待会记得把这个拿好,后面要是饿了,多少吃一点。”田氏把一个系好的小荷包塞在了杜玉娘的袖子里。 “千万别喝水,渴也要忍着点。”要是水喝多了,那可就是麻烦了。 杜玉娘不敢动,就闷闷地道:“知道。”娘和祖母早就轮番嘱咐过她了。她现在不饿也不渴,也不想方便,就是紧张。 不过还好,有熟悉的人陪在身边,心里多少能安定一些。 又想着,到了五岩镇,也就是走个过场。有杨峥在呢,她应该安心才是。 杨峥这会儿也算是个没有父母的人,谁会难为她?所以,不必怕。 杜玉娘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正想着,外头却突然响起鞭炮声,远处还有唢呐鼓乐声传来,好不热闹。 “来了,来了。”有人报信。 杜玉娘刚刚安定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怎么办?她现在要做什么? 石青青笑道:“玉娘,你不用紧张,只管等着大哥过来背你就是了。” “就是就是,前面就任由他们闹去!”家里的小子门堵着门呢,想要接到新娘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第五百六十章 新婚之夜 远在京城的镇北侯府,洛珍珍将能摔的,能砸的,都摔了个稀巴烂。 屋子里一片狼藉。 下人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个一个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生怕下一刻就倒了大霉。 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屋里这才消停下来。 “滚进来。” 几个丫头连忙进了屋。 洛珍珍的心腹大丫头琉璃,指挥小丫头们把屋里收拾了,“都仔细着点。”她转过头让人端了茶送来。 “郡主,喝口茶消消气吧!” 洛珍珍哪里喝得下茶,她咬牙切齿地问:“日子是不是定在今天?” 琉璃点头,脸色不大好地道:“郡主,上次的事情没做成,反而折了不少人……”这回,应该消停一些了。 要是侯爷知道了,只怕就不是禁足那么简单了。 洛珍珍举手打断她的话,“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也没有料道,那小蹄子居然那么有本事。” 居然能躲过她的算计!也算是有点本事了。 “从小到大,有什么是我求而不得的?”洛珍珍脸上露出几分狰狞之色,眼里恨意滔天,“偏偏杨峥,从来都对我不屑一顾。倒是对那个乡下丫头另眼相待,凭什么?” “郡主,您小声些。” 洛珍珍缓缓闭眼,再睁开眼睛时,先前的恨和怨,已经不见了! “哼~”洛珍珍冷笑一声,“上次她倒是命大,躲过了我的算计,但是这次,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郡主,您这么做,也未免太过自降身价了。您贵为郡主,想要什么要的郡马没有?非要扒着杨峥不放做什么?”琉璃嘟着嘴,一副十分不乐意的模样,“奴婢眼拙,也没看出他哪里好。” “你懂什么。”洛珍珍道:“富贵子弟多纨绔,即便是门当户对,可是你看哪家不是妾婢成群?就连天家,也幸免不得。公主外嫁,倒是除外,可是我跟公主能比吗?我这个郡主是怎么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洛珍珍冷笑,“我就不信,我还争不过一个乡下村姑!” 琉璃只道:“今儿人家就要成亲了,您还有什么手段能用上?只怕也来不及了。” “来得及!”她做事,虽然不能达到万全,但是也习惯给自己留个后手。 “你且看着,好戏还在后头呢!” 于此同时,桃溪镇杜家那边,倒是闹了个不大不小的乌龙。先前来迎亲的队伍,却不是来杜家的,坐在马上的新郎倌也不是杨峥。 三月初九是个好日子,成亲的人不少,正巧也有旁人家迎亲,报信的人没看清楚,以为是杨峥来了,闹了个不小的笑话。 “怎么回事啊?”邱彩蝶捂了捂胸口,“报信的也不看清楚点。” 杜玉娘坐在炕上笑而不语,看来别人也很紧张呢! 没过多久,又有人来报信。 “来了来了,迎亲的花轿来了,这次是真的,没看错。” 鼓乐声远远传来,鞭炮声也十分配合地响了起来。 屋里的气氛立刻变的欢喜起来。 “玉娘,前面的起嫁酒已经摆起来了,新郎的酒量如何?不会直接醉倒在这儿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 杜小碗拉着杜小枝,“姐,我出去瞧瞧?” “你添什么乱,老实点,一会儿有你瞧热闹的时候。” 杜小碗道:“我年纪小,报个信儿什么的嘛!” “让她去吧!”杜玉娘道:“小枝姐,你也不要太拘着她。” 杜小碗得了令,高兴得什么似的,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邱彩蝶和杜小枝陪着杜玉娘说话,生怕她太紧张。 杜家门前摆着两张长桌,上面明晃晃的两排酒碗,细数之下,竟有二十碗之多。 杨峥穿着红色的喜服,胸前还挂着一朵大红绸制成的红花,他脚蹬皂靴,头戴双翅花翎帽。站在酒桌前,却是一副稳如泰山之势,毫无惧意。 “新郎倌儿,这里有二十碗酒,全喝了,才能去接新娘子。”杜安康站在石阶上,大声的冲着杨峥道。 看热闹的人都跟着起哄: “喝了!” “新郎倌可不能怂啊!” 桃溪镇的规矩,这起嫁酒是不能替喝的。只有喝了起嫁酒,新郎倌才能接新娘子。 杨峥面不改色,站在桌前,拿起一碗酒,仰头便喝,涓滴不剩。 众人鼓掌叫好。 杜安康也是面带微笑的看着。 杜家准备的酒水,度数不高,依着杨峥的酒量,别说二十碗,就是四十碗也没事的。 难不成真让新郎倌醉倒在这儿?那成什么了? 杨峥一口气喝了八碗酒,脸红都没红一下。 杜小碗一溜烟的往回跑,到了东跨院,告诉杜玉娘道:“姐夫一口气喝了八碗酒,面不改色。” 杜小枝拉了她一下,“像什么样子。” “我再去瞧瞧!” 杜小碗又跑到前面去,站在人群里看杨峥喝酒。 她不在这儿的一小会儿工夫,杨峥又喝了五六碗,眼瞅着桌上就只剩下几个酒碗了。 杜小碗连报信也忘了,便一直盯着看,直到杨峥把二十碗酒一口气喝了,她才省过神来。 男方过礼,将准备好的抬盒和挑筐送进了院子里。 喝彩声不绝于耳。 杜玉娘那边,已经准备拜别父母了,嫁妆也已经开始往外抬了。 杜河清和刘氏坐于正堂。 杜玉娘跪在蒲团上,朝双亲三跪五叩。 刘氏的眼泪,当真是忍不住了,有心嘱咐女儿几句,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喜娘把杜玉娘扶起来,朗声道:“新郎倌怕是在外面等急了,吉时已到,耽误不得。” 杜玉娘也是强忍泪水,隔着盖头低声道:“爹,娘,二老千万保重。” 杜安盛站在杜河清身后,眼睛也是红红的。 他舍不得大姐。 杜安康走过来,蹲下身子,把杜玉娘背上,出了门。 杜玉娘什么也看不见,耳边除了嘈杂声,就只能听到喜娘的交待声。什么时候,怎么做,也都是喜娘提醒着。 直到坐上花轿的那一刻,杜玉娘整个人都是懵的。 起轿时,鞭炮声震耳欲聋,杜玉娘隐隐听到了刘氏的哭声。 这边的规矩,女儿成亲,母亲是要哭送的,俗称哭上轿。 刘氏的声音很大,都说母亲哭的越是悲伤,女儿这一生越是和顺。 杜玉娘想哭又不敢哭,万一脸上的妆花了,到了夫家可怎么办? 鼓乐声欢天喜地,杜玉娘坐在轿子里晃晃悠悠的,可是屁~股却是一动不敢动。之前喜娘告诉过她,这是代表安稳之意,坐得越稳越好。 杜玉娘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更多的是紧张和不舍。 刘氏的哭声还在耳畔,她还没到夫家呢,就已经开始思念起娘家的一切来。 说来也真是不可思议,她居然嫁人了。 杜玉娘双手搭在膝盖上,紧张地绞着。 她甚至没来得跟祖母说上一句话,也没有来得及跟彩蝶姐她们说些什么,就这样上了花轿。 桃溪镇和五岩镇的距离并不太远,但是坐轿子太费神了,摇摇晃晃的,让人昏昏欲睡。 杜玉娘半梦半醒的,似乎听到了鞭炮声,紧接着,她觉得轿子落了地,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很平稳,很踏实的感觉。 喜娘的声音适时的传了过来,“新娘子,咱们到地方了。新郎该踢轿门了。” 杜玉娘挺了挺背,正襟危坐。 杨峥下马,一脚踢开轿门,把杜玉娘吓了一跳。 好在,她还算有心理准备,并没有表现出受到惊吓的样子。 喜娘上前,往她手里塞了什么。 杜玉娘握住,小心翼翼地起身,在喜娘的提示下,跨过轿杆,由杨峥牵着往屋里走。 进门的时候,杜玉娘跨了火盆。 院子里有人,但是并不是太热闹。 杜玉娘知道,杨峥没有请太多的人过来,来吃喜酒的,多是他的兄弟,还有一些与他交好的朋友。 比如胡咸那样的。 两个人进了屋,来到正厅。 杜玉娘听见有赞礼人唱道:“吉时已到,拜。” 喜娘小声提醒:“一会儿转身慢一点。” “一拜天地。” 杜玉娘和杨峥同时转身,朝着外头的广袤天地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杜玉娘愣了一下,高堂?谁来了? “转身。” 幸好喜娘提醒及时,杜玉娘连忙转身,跟着杨峥跪在事先准备好的蒲团上。 两人叩拜后起身。 “夫妻对拜!” 杜玉娘转了半个身位,在喜娘的提醒下,缓身一拜。 “礼成~送入洞房~” 杜玉娘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顺着手里红绸的牵引,跟着往新房去了。 此时此刻,杜玉娘已经是杨峥的妻子了。 二人进屋后,杜玉娘坐在喜床上。 喜娘道:“恭喜两位新人,新郎倌可以掀盖头了。” 杜玉娘听到杨峥站在自己的面前,她能看到他的鞋。 杨峥双手拎着大红盖头的两角,缓缓掀去。 杜玉娘微微抬头,二人视线便交汇到一处。 佳人肌肤如雪,大红色的喜服更衬得她身姿曼妙,肌如凝脂。两道弯眉,红唇似火,杏眼里的光芒灿若星辰,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鲜少妆扮自己的杜玉娘,今天美得让人屏息。 杨峥看呆了,他知道自己的小媳妇是很漂亮的,但是此时此刻的杜玉娘,娇艳如花,美艳中带着几分妖娆,看得他口干舌燥,胸腹处燃起了一股无名的火。 喜娘笑道:“新娘子太漂亮,新郎倌都傻眼了。” 杜玉娘原本是落落大方的,听了这话,脸上便不自觉的烧了起来。 “该饮合卺酒了。” 喜娘端过两杯酒,递到杨峥和杜玉娘的面前。 两个人各执一杯,手臂交缠在一起,将合卺酒一饮而尽。 喜娘连忙道:“红妆带绾同心结,碧树花开并蒂莲。恭喜二位夫妻同心,白头到老,举案齐眉,早生贵子。” 至此,喜娘的任务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杨峥递给她一个红包,她就笑着收下,暗中捏了一下,竟是十分满意的模样,转身出了屋。 杜玉娘好奇,他这是给包了多少啊! 按规矩,如果喜娘觉得钱少,是站在屋里不走的,只有主家把钱加上,她才会离开。 看来杨大哥出手大方啊,应该没少给。 这会儿天色还早,杨峥还要出去敬酒。 “玉娘,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没事,你去吧!” 杨峥忍不住坐到床边上,握了握她的手,他忍了一天,早就想这样做了。 “玉娘,你知道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杜玉娘微微低了低头,推他道:“天色还早,你赶紧出去,别让宾客等急了。” 杨峥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天色还早……” “你……”杜玉娘假装生气,一下子就把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回来。 她是害羞了,不是生气。 杨峥又如何能不懂她。 “你若是饿,自己就先吃一点东西,我一会儿就回来。”杨峥恋恋不舍的伸手刮了她的鼻尖,这才起身往外走。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望着屋子里高柜上的红烛发呆。 她真怕眼前这一切,都是梦,若是梦醒了,可怎么好? 杜玉娘想了想,便动手脱了自己身上的喜服,摘了她头上的凤冠。 她小心翼翼的把凤冠摆在梳妆台上,用手轻轻的摸了摸,这才转身把喜服挂好,换了一套简便的红色常服,坐在床~上等着。 他们只是寻常百姓家,不用像大户人家那样行事。衣服那么厚,头饰那么重,要是一直戴着,她脖子可受不了。 不过,镇北侯应该不在才是,那么拜高堂的时候,他们拜的是谁? 是杨大哥的师傅吗? 算了,不想了,一会儿杨大哥回来就知道了。 杜玉娘揉了揉肚子,她是真饿了。 早上就吃了一丁点的东西,折腾了一整天,她连口水都没喝啊! 刚才空腹喝了一口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是这会儿刺激得她有些胃痛。 杜玉娘想起之前田氏交给她的那个装吃食的荷包,便兴冲冲的寻了来,打算先吃两口东西垫垫。 这毕竟是她的新婚之夜啊!万一出了丑,可怎么办? 杜玉娘刚吃了两口点心,便觉得头昏脑胀,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了喜床上。 第五百六十一章 洞房花烛(一) 杜玉娘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她的大红嫁衣整整齐齐的挂在缕空雕木衣架上,屋子里摆着很多系着大红色绸缎的奁具,高台上的一对红烛,将整间屋里照得红彤彤的。 对啊,今天是她成亲的日子,她想起来了,这里是她的新房! 杜玉娘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奈何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力气来,头也很痛。 她有气无力的放弃了挣扎,想起之前自己感到饿了,就拿出了田氏为她准备的点心,结果没吃了两口,人就晕倒了。 不应该啊! 嫂子准备的点心,不应该有问题的!难道有人趁人之危,在嫂子准备的点心里加了料? 就在这时,杨峥走了进来,见杜玉娘醒了,连忙走了过来,坐在床~上看她。 “你醒了?头痛不痛?要不要喝水?”他已经换了一身常服,身上也没有什么酒气,看样子是梳洗过了。 “杨大哥,到底怎么回事啊?”如果有人要害她,那为何现在她好端端的?难道那人的阴谋诡计没有得逞? 杨峥给杜玉娘倒了一水,扶着她道:“你先喝口水,润润喉咙,咱们再说话。” 杜玉娘一听,就知道事情肯定已经真相大白了,就接过水碗,喝了半碗水。 她真的快渴死了,这会儿嘴巴和喉咙全都是干的。 “到底怎么回事?” 杨峥把水碗放到床头的矮柜上,才道:“有人算计咱们,想让你我大婚之日不太平。” “是谁?”杜玉娘一下子就精神了,“你是不是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人赃并获。玉娘,对不起。”杨峥无比愧疚,心疼地拉着杜玉娘的手,跟她道歉。 杜玉娘就道:“又不关你的事,干嘛道歉。” 杨峥叹了一口气,才道:“今日本来是你我大喜之日,可是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你也不想的!再说我不是没有什么事嘛。”杜玉娘抚了抚太阳穴,“就是有点头疼。” “我来。”杨峥抻手替她按额头,动作轻柔,还挺舒服的。 杜玉娘闭上眼睛,问他:“你方才说人赃并获?抓到人了?”她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只要是跟田氏无关就好。 “是,抓到了,只可惜那人寻了短见,竟事先在牙里藏了毒,死了。” 大婚之日,见血死人,都是极其晦气的事。 原来是因为这个。 杜玉娘顺势把杨峥的手拉下来,“这世上,天天死人,何必计较这个?” 她越是这样懂事,杨峥心里越是愧疚。 “你可猜到人是谁派来的?” 杨峥无奈地道:“没有证据,只能是猜测。”那人赴死之心决绝,肯定是死士,一般人家,怎能养得起。 “我记得我吃了一口点心,然后就晕了,想不到他们竟有如此通天本事,在我嫂子准备里的点心下药?” 杨峥摇头,“药不是下在点心里,是下在了喜烛里。” 杜玉娘杏目圆睁,“下在喜烛里?”这……简单就是闻所未闻啊! “他们把喜烛分成三段,最上面和最下面的喜烛都是没有问题的。只间只有一小段的喜烛里,加了迷烟,燃烧之后,人嗅之昏迷。” 杜玉娘沉默了一下,看向杨峥道:“看来这个人不简单啊,居然能把时间掐得这么准,在你出去敬酒之前,这屋里毫无异样,所以你根本没有察觉。你走以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我就晕倒了。” 杨峥同意她的这个说法,当下道:“上次你被人劫持,我心有余悸,所以早早的做了防备。” 杨峥转头向门口道:“进来吧!” 杜玉娘满脸问号,也好奇地朝着门口张望。 很快,从外面走进来一位妇人。 这位妇人穿着深色粗布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年纪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肤色略黑,五官十分平凡,看不出一点出挑的地方,瞧着与普通农家妇人,并无半点区别。 “这是姜嫂,这次你能平安无事,多亏了她。以后,她就留在家里,有她给你作伴,我也能放心不少。” 姜嫂谦虚地道:“不敢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前世杜玉娘也曾过过一段时间使奴唤婢的日子,她一眼就看得出,这位姜嫂跟一般的仆妇完全不同。 她不卑不亢,骨子里是个非常傲气的人,嘴上虽然自称奴婢,绝不是甘愿为奴的人。 “这位姜嫂,可是个能人。她会功夫,也懂岐黄之术,会用药。之前她一直躲在这屋里,你晕倒以后,那贼人就进了屋,姜嫂跟他缠斗了一会儿,就把人拿下了。” 杜玉娘眼睛发亮,“真是太谢谢你了。”她现在特别崇拜功夫好的人,特别是像如锦,姜嫂这样的妇人,深藏不露,却一点也不比男人差,简直比男人还要厉害。 “太太莫要说客气话,先生对奴婢有大恩,奴婢万死不能报。” 杜玉娘还不太适应太太这个称呼,脸上不由得发烫,“说什么奴婢不奴婢的话,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姜嫂却是不依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太太体下,奴婢却不能不识好歹。” “那好,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杜玉娘看得出来,这位姜嫂也是有原则的人,若是再说下去,只怕便是看轻她了。 果然,姜嫂闻言松了一口气,道:“是。”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杜玉娘大感兴趣,忙问杨峥姜嫂的来历。 “她和她丈夫,本是一对江湖伉俪,但是后来,无意中得罪了一位朝廷官员,他丈夫便被冤枉成了反贼,最终死于那官员之手。”杨峥颇有几分无奈地道:“本来她也是受人追杀,命悬一线,差点死了。后来我路过,顺手救了她一回。” 杜玉娘歪着头看他,“只怕不仅如此吧?”依照杨峥的性格,若是知道了她所受的冤屈,必然是要管一管的。 无能为力的话,也就罢了,偏偏杨峥是有这个能力的。 她这般黠促的样子,实在让人爱得紧。 杨峥伸手把人拉在怀里,哑着嗓子道:“你若想知道,我明个儿告诉你。” 第五百六十二章 洞房花烛(二) 黯哑低沉的声音,在杜玉娘耳畔响起,撩得杜玉娘面红心跳,整个人手脚无力,像是喝醉了一样。两个人抱在一起,杜玉娘整个上半身都依在杨峥的怀里,他们亲密得如同两条相依而生的藤条一般,密不透风,让人艳羡。 好热啊! 杜玉娘轻轻的推了杨峥一下,低头小声道:“我,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告诉我。” 杨峥轻笑一声,很欢快的样子。 他伸出一只手,托起杜玉娘的下巴,笑道:“你这是自欺欺人?” 杜玉娘双手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裳,结结巴巴地道:“胡,胡说,什么,什么自欺欺人?” 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女子十五岁就可以成亲了,她都十六岁了,既是嫁给了杨峥,怎么可能不同他圆~房? 她不是没有准备好,只是先前无缘无故的晕倒了,把气氛都破坏掉了,所以她才会紧张,才会不知所措。 对,就是这样。 “媳妇,天色不早了。”杨峥一边伸手解了床幔,一边轻声道:“安歇吧?” 杜玉娘嘴巴发干,紧张得直眨眼睛。 床幔将他们二人隔绝在一个相对狭小的空间里,杜玉娘觉得更热了,杨峥的视线炽热得仿佛能将她融化一样。 “看,看什么呢?” 杨峥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杜玉娘的头,顺热而下摸了摸她的脸颊。 她的肌肤像婴儿一般滑,让他爱不释手,那丝滑的触感,简直让他流连忘返。 杨峥的手落到杜玉娘的衣领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很容易就解开了她衣襟上复杂的盘扣。 杜玉娘的心怦怦直跳,头也垂得更低了。 杜玉娘里头穿了一件大红色绣并蒂莲的肚~兜,衬得她肌肤赛雪。 杨峥只觉得眼里全是耀眼的白,晃得他呼吸急促,口干舌燥。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顷刻间土崩瓦解,好像连吸入的空气,都带着几分炙热。 杨峥情不自禁的把杜玉娘搂在怀里,低头噙住她如同花瓣般柔软的唇,细细描绘她唇形,吞噬着她的气息。 杜玉娘喘不上气来,觉得自己像一条濒死的鱼,呼吸困难,好像下一秒就会晕过去一样。 她能听到杨峥压制的呼吸声,能够感受到两个人越贴越紧密的身躯。她完全失去了清醒的意识,整个人像一条飘荡在海面上的孤船一般,飘啊飘啊,摇啊摇的。 无法避免的疼痛如期而至,杜玉娘嘤咛一声,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 杨峥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他小心翼翼的捧着杜玉娘的脸,吻着她的眉眼,撩拨着她残存的理智。 杜玉娘的胳膊,不知何时攀住了杨峥的脖子,她像猫儿了样,蜷缩着自己,发出低低的轻泣。 杨峥不知疲倦探索她,男人在这方面,似乎有着无师自通的天赋,他似乎知道什么样的技巧会取悦她,一旦发现了她的秘密,就不知疲倦的开垦着,直到杜玉娘求饶为止。 夜色正浓,红烛摇曳。 爱的乐章犹如海浪一般此起彼伏,正是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直到后半夜,天色见亮不亮时,那如潮水般的乐章方才歇了…… 第二天。 杜玉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盯着略有些陌生的床帐顶子看了半天,脸却腾地一下子红了。昨儿个夜里发生的那些事,像是被烙进了脑子里一样,竟是挥之不去。 杜玉娘拿被子盖住头,暗暗哀嚎一声,简直不敢相信昨夜二人竟孟浪到了那般时辰,难怪她全身上下酸痛无比。 一会儿她该怎么面对杨大哥?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就在杜玉娘胡思乱想之时,她头顶上的被子突然被人拿起了。 “早安。”杨峥低下头,轻轻吻上小媳妇的唇瓣,当真觉得意犹未尽。 杜玉娘轻咛一声,伸手去推杨峥,她的力气如何与杨峥相比?到最后,又落得个气喘吁吁的下场。 这人真是…… 明明是同样折腾,他还是出力的那一个,怎么早起他这般神采奕奕,自己却是困乏得厉害,全身就没一处不疼的? 杜玉娘撇嘴,“你出去,我换衣裳。” 新婚第一天,就算没有公婆,也不该赖床到这个时辰。家里还有个姜嫂呢,也不知道会怎样笑话她。 “害羞?”杨峥坐到床边上,笑着凝望她道:“大可不必,我又不是没见过。” 杜玉娘抱着被子往床角里缩,“大,大言不惭。” 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杨峥轻笑一声,不再逗她,“好,我去准备热水,你泡个澡再起来。” 杜玉娘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 她腿酸得厉害,腰也像折了似的,某处更是粘腻得厉害,正该好好清洗一下。 杨峥早就烧好了热水,他摆好屏风,把大木通搬过去,给小媳妇准备浴汤。 杜玉娘没瞧见自己的衣裳,索性就用被子包着自己,等着杨峥出去。 结果杨峥把床帐搭好,伸手就要把她从被子里抱了出来。 杜玉娘惊呼一声,拿脚踹他:“你出去,我自己来。” 杨峥握住她白玉般的脚,顺势往上摸,准确的找到她的腿窝,将人横抱起来。 杜玉娘就这样被光溜溜的抱了起来,等她反就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进了木桶里。她狠狠地瞪了杨峥一眼,不知是羞的,还是被热气熏的,脸上像涂了胭脂一样。 不过,这水温不高不低,当真十分舒服。 “你出去。” 杨峥站在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杜玉娘反射性地抱住自己的双臂,将胸前风光掩住。 杨峥轻笑一声,迅速脱掉自己身上的障碍物,长腿一迈,就跨进了浴桶之内。 “你,你……”杜玉娘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眼前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是谁?之前明明就是个沉默寡言,淡泊冷酷的男子啊!怎么才过了一夜,就彻底变了个模样?还大喇喇的在她现前脱个精光,这简直……辣眼睛。 杨峥邪邪一笑,“早上打了拳,全身都是汗,正好,一起洗。”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不见人影 已经化身为狼,吃到了肉的人,又怎么只会单纯的洗澡呢? 杜玉娘被杨峥从水桶里捞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晕晕欲睡,腰都要断掉了。 水桶里的水,有一半都溢了出去,满地的狼藉,让人一看就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好事。 杨峥把杜玉娘擦干,直接裹起来送到了床上。 杜玉娘饿得咕咕叫,躺在那儿哼哼两声,半个字也不想说。 她现在连动一动脚趾的力气都没有,哪有力气讨伐杨峥? 杨峥见到她这样,心里化成了一滩水,不过也有心愧疚。是他要的太狠的,才把玉娘累成这样。 杜玉娘翻了个身就睡着了,杨峥看到她眼底似乎有淡淡的青色,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暗暗告诫自己,下次可不能再这样孟浪了,玉娘年纪还小,有些事情要循序渐进。 杨峥帮杜玉娘穿好里衣,替她盖了被子,放下床幔,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姜嫂已经把饭热了好几回了,这会儿见杨峥出来了,就问他:“大爷,摆饭吗?” 杨峥清咳一声,“太太还在睡,让她先睡。” 姜嫂脸上没有一点不自在,“好的!” 她说完转身要走,却被杨峥叫住了。 “姜嫂,其实你可以不必如此。我当初救你,也不是图你的报答,这次请你过来,也是万不得已。”杨峥找到那张卖身契,递给姜嫂。 姜嫂并不拿,“落子无悔。当初我说报恩,可不是随口说说那么简单。您替我报了大仇,您和夫人就是我的恩人,若是先夫还在,也会同意我作法。更何况,我已经厌倦了从前那种生活,若是以后都能过这种寻常日子,当真求之不得。” 杨峥知道她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就轻叹了一口气,将卖身契收起来道:“改日再买个机灵点的小丫头吧,这家里家外的活,不能都交给你一个人来做。这个我先替你收着,将来若有需要,你随时可以拿回去。” 姜嫂十分恭敬地道:“是,奴婢会替夫人踅摸着。”说的是买人的事,对卖身契的事,却是只字不提。 杨峥也没办法,便道:“我先出去一趟,你守着夫人。她若醒了,你便让她先吃饭。” “是!” 杨峥没说别的,起身往外走。 姜氏等了两个时辰,杜玉娘才醒。杨峥没在,这可让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杜玉娘缓缓起身,眉毛微皱,小脸上全然是苦巴巴的表情。她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见并无不妥,才下床穿鞋。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厚重的衣裳也有些穿不住了。 杜玉娘瞧见屏风上搭着一件红色暗花团纹的罩衫,就走过去拿起来比量了一下。 确实是她的尺寸,但是好像不是之前她带过来的衣裳。 杜玉娘刚穿好衣裳,姜嫂就走了进来。 “太太醒了?” 这会儿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杜玉娘大窘,脸上红霞遍布,“啊,是啊。”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太太要用一些吗?” 杜玉娘笑,“麻烦你了,先摆在外面吧,我略微收拾一下,就出去。” 姜嫂道:“太太,这里交给奴婢吧,您先吃饭。” “不用了。”杜玉娘一下子拦住了姜嫂,用身体挡住摇步床,假笑道:“我,我自己收拾。” 床铺太过狼狈,杜玉娘怎么会把这么隐私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呢! 她昨天才见姜嫂第一面,对她来说,姜嫂还是一个陌生人啊! “好,那您快点,奴婢去摆饭。”姜嫂没有坚持,她也是过来人,明白杜玉娘的意思。 杜玉娘瞧见姜嫂出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转身去收拾床铺,却发现床单已经换过了。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开始在床下翻找,想要把脏床单找出来,赶紧洗好。 结果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反倒是把自己弄得头晕眼花的。 “奇怪。”杜玉娘自言自语的叹了一口气,把床铺好,被子叠好,去了外间。 洗脸水已经打好了,洗漱用品都在架子上摆着。桌子上摆着几样小菜,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杜玉娘简单的洗了脸,就坐在桌子前大快朵颐起来。 她实在太饿了,简单的一碗小馄饨,却让她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杜玉娘狼吞虎咽的吃了一碗馄饨,这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姜嫂出现的恰到好处,她问杜玉娘:“太太,还要再用一些吗?” 杜玉娘摇了摇头,她饿得狠了,反倒不能吃太多。 姜嫂就道:“那奴婢把这些收拾下去。” “嗯,相公呢?”杜玉娘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她头一次这般称呼杨峥。 姜嫂浅浅一笑,规矩地道:“大爷出门去了。” 杜玉娘便点头,没有再问。 姜嫂手脚麻利,很快就收拾好了。 杜玉娘忘着屋子里的嫁妆发愁。 这么多东西,除了大件,还有很多用不着的,得先收起来。 “姜嫂?” 姜嫂闻声而来,“夫人有事?” “你来帮我收拾这些东西吧,先列个单子,把不用的,贵重的都收拾起来。” 姜嫂连忙道:“好,奴婢马上去。” 姜嫂去找了记账的本子,拿了笔墨,帮杜玉娘清点嫁妆,一样一样的登记。 他们不是大户人家,但是比起平民百姓来,家资也算丰厚。 只是点到那一不箱黄金的时候,杜玉娘有些犯愁了。 这东西严格来说,算是富家的,也算是不义之财。 当初杨峥给了她,可是她怕烫手,又还给了杨峥,可是杨峥又把它算作自己的嫁妆。 兜兜转转的,这一小箱的黄金,就又成了杜玉娘的。 家里的金银数目,也实在太多了一些,应该放到钱庄存着才好。 杜玉娘一边清点,一边记账,有着姜嫂帮忙收拾,速度倒是不慢。 “行了,今天就先收拾到这儿吧!”杜玉娘把手里的册子合上,打了一个哈欠道:“姜嫂,相公可说了何时回来?” 姜嫂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太太,奴婢先去做晚饭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哀怨地想着,这才是成亲的第二天呢,怎么半天不见人影? 第五百六十四章 换了个缺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杜玉娘就听到了院子里的脚步声。 她站在厅里一瞧,可不就是杨峥回来了。 还真有耳报神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正是如此。 杜玉娘完全忘了先前的尴尬,撅着嘴看着那个朝她走过来的男人。 半天不见人影,到底他知道不知道这才是新婚的第二天? 杨峥信步走来,很自然的握着杜玉娘的手,他眼中浅笑点点,声音也比往日柔上几分,身上半点凌厉的气势也无,说出来的话更是让杜玉娘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还疼吗?” 还疼吗!!! 一夜之间的工夫,男人似乎变了很多。 他在外人面前如何,杜玉娘不得而知,但是他之前在杜玉娘脑中的那些印象全部被推翻!!! 什么沉稳大气,沉默寡言,老成持重。 呸! 昨天夜里他都说了什么荦话? 现在他说的又是什么话? 杜玉娘现在恨不能戳瞎自己的眼睛,她活了两辈子,都没看出来杨峥是这样的人。 成亲以前,她觉得杨峥是个性格略有些木讷,不善言词之人! 可是昨夜听过他说了那么多的荦话,今天又听他这样不正经的一问,杜玉娘就彻底推翻子之前的想法。 这男人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会说正经的话。 杜玉娘飞快的瞪了他一眼,顺手把自己的手从杨峥的手心里抽了出来。 她走路的样子微微有些奇怪,她自己不知道,杨峥却看得分明。 “何时起来的?用饭了没有?” 杜玉娘进了稍间,坐在临窗大炕上,一言不发。 小媳妇生气了? 杨峥挨着她坐过去,轻嗅着她发间的香气,“生气了?还是……累了?” 最后那两个字,越听越是暧昧。 杜玉娘愤恨转身,瞪着他问道:“干嘛去了?也不说一声。”这可是新婚呢! 杜玉娘知道杨峥以后会变得非常忙碌,新婚期应该是他们难得的相处时间。他一声不吭的往外跑,杜玉娘就算不生气,也想发发脾气。 “去了军营一趟,报道,顺便登记休假。” 杜玉娘微惊,“不是还要过一段时间才去报道吗?” 杨峥成亲前,就打算不走镖了。本来他想谋个在军营里当教头的活,能好好的陪着玉娘,但是现在他改主意了。 想要保护玉娘,并不是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就够了。 他得强大起来。 一向视名利为粪土的杨峥,打算放手一搏,一来是想给玉娘一个更安稳的生活,让那些人畏惧自己,忌惮自己。 二来,他也想借此机会好好查一查义父身边的人,早日找出陷害义父的祸害。 “玉娘,我换了缺。” 杜玉娘一愣,“不做教头了?” “换了一个骁骑长。”杨峥往炕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义父也是同意的。他本来想让我直接从副将做起,我没同意。” 军功就要自己挣来,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才有意思。想要底下人服你,就得拿出点真本事来,否则的话,一切都是玩笑话。 杜玉娘微愣,如今天下太平,哪里有军功可挣啊! 第五百六十五章 节操 杜玉娘恍惚记得,前世直到她出事,她也没有听过关于战事的消息。 是她记错了吗? 说起来,就是她前世的格局太小了,只关注自己府里那点事儿,对时政时局一点也不感兴趣,所以每当遇到大事,脑子里便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时的她,只是妾,是个玩意,目光短浅,连府门都鲜少出去,更何谈别的?在主母手下讨生活,本就不易,每天想着如何争宠,自保,哪里有心思想什么国家大事。 细枝未枝的事,自然轮不到她一个蝼蚁般的人去了解,别的不敢说,但是倘若发生过战事,她一定会记得的。 “想什么呢?” 杜玉娘看了他一眼,就悄声道:“可见梦也是不准的,我没有梦到有什么大事发生。” 二人心照不宣,都知道这梦指的是什么,大事指的又是什么! “不要多想,顺其自然吧!”杨峥一下子从炕上坐起来,问道:“若是我一辈子就在骁骑营里待着,你可会嫌弃我没出息?” 杜玉娘杏眼微挑,眼波流转,“哪个敢嫌弃你没出息?我第一个不依。”正所谓平平淡淡才是真,这个道理,她现在懂的。 杨峥就笑,一把把她搂过来,忍不住在杜玉娘的额头上亲了亲。 这世上,想要挣军功或许是不容易的,但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杨峥怕杜玉娘担心,暂且不想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她。 亲额头不过瘾,杨峥低下头,噙了杜玉娘的唇。 杜玉娘惊呼一声,杏眼不由得睁圆了。大白天的,他这是疯了吗? 杨峥用手盖住杜玉娘的眼睛,侵略性地去缠绕她的唇舌,仿佛要将她的气息也一并吞掉似的。 杜玉娘忍住推了他两下,结果根本没有推动,反倒让他搂得更紧了。 杨峥心情极好的样子,平时一本正经的,这会儿却抱着娇妻不撒手。两个人挨得紧紧的,耳鬓厮磨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杨峥的气息乱了,手也不规矩起来,甚至想从杜玉娘的衣摆下面钻进去。 杜玉娘大窘,急忙推开他,好不容易才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啐了他一口,“没个正形,一会儿该吃晚饭了。” 杨峥哑着嗓子凑过来,闻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道:“我想吃你。” 杜玉娘哪里听得了这个,当下推了他一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在杨峥眼里,也绝对是风情万种。 晚饭四菜一汤,很标准,味道不错。 姜嫂自己在厨房里吃,杜玉娘跟杨峥在稍间吃。 新婚燕尔,小俩口吃个晚饭,都是蜜里调油,气氛简直不要太好。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姜嫂麻利的收拾桌子,脸上虽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是却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不能碍事。 小夫妻俩毫无形象的歪在炕上说话。 “你跟我说说姜嫂的事呗。”杜玉娘好奇,就是想听。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杨峥就道:“上次不是跟你讲了吗?我就是替她丈夫报了仇。原本之前她就是想报恩,但是还有心事未了,再加上男女有别,报恩之事自然就是不了了之了。” 原来姜嫂有个女儿,当年他们夫妻俩出事的时候,为了避免仇家追杀,便把孩子寄养在了一个农户家里。那会儿夫妻俩自身难保,想着若是女儿能逃过一劫,他们就算死了也能瞑目了。 后来姜嫂被杨峥所救,丈夫的大仇又报了,她便想着寻回女儿,以后隐姓埋名,退出江湖,好好过日子。 只是没有想到,事隔多年,当年寄养孩子的农户家里发生巨变,全家老小都搬走了,一点音信也没留下。 “姜嫂找孩子,一找就是好几年,可惜音信全无。她在寺里求了签,一连几年都是一样的下下签,猜测孩子凶多吉少了,便来寻我,想要报恩。”杨峥把玩着杜玉娘的头发,颇有些无奈地道:“正好那个时候你出事了,我想着咱们大婚在即,她若能来保护你,也是很好的。” 姜氏夫妻俩,当年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特别是姜氏,不但武艺高强,而且精通药理,对很多事情都有研究。她年轻的时候,是江湖上有名的才女,不知道有多少英俊少杰仰慕她。 只可惜,得罪了权贵。 这世道,是朝廷的天下,江湖人再如何惊艳才绝,也不过是那孙猴子,想要翻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去,是万万不能的。 “原来是这样。”杜玉娘有些败兴,心里颇不是滋味。 “所以姜氏毫无牵挂,最大的心愿就是报恩,这才会到咱们家来?” “不错。”杨峥被‘咱们家’这三个字取悦了,嘴角翘起一个弧度,脸部线条柔和了少许。 “有她在,我能安心不少!”等他去了驻军营地,玉娘家里有姜嫂陪着,他也能安心不少。 杜玉娘挑眉,“你可不要小看我,如今我也是今非昔比呢!” 杨峥看她得意的挑着下巴,脸上的笑容就又扩大了一些,一把将人捞进怀里来,引得杜玉娘惊呼不已。 “真是……”杜玉娘娇嗔道:“成了亲才知道你是这副样子?” “哪副样子?” 杜玉娘佯装思考,“反正就是跟成婚之前不一样!孟浪了许多。” 杨峥就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以前想要抱你,却怕吓到你,也怕丈人瞧见了,不肯将你许给我。如今你是我的妻,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克制着。” 杜玉娘听得脸红心跳,白玉般的耳垂上,染了胭脂一般。她只觉得脖子和耳朵都痒痒的,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又胡闹。”她起爬起来,却被杨峥按在那儿不能动,下一刻,耳垂却被某人含~住了。 “呀~” 杜玉娘惊叫一声,一下子从他怀里躲开来,她捂着耳朵又羞又恼地道:“你……你真是,人家还有话问你。” 杨峥眼里的暗色浓得化不开,“你问你的,我吃我的。” 一个刚开了荤的男人,有何节操而言? 第五百六十五章 回门 杜玉娘还有好多话要问杨峥,生怕他再动什么手脚,干脆坐到离他远一点的地方去了。 她气鼓鼓的坐在那儿,又圆又大的杏眼里,写满了控诉。室内灯光幽暗,照在佳人身上,像是给杜玉娘披了一层暖色的柔纱一般,连墙上的影子都带着几分旖旎,特别好看。 杨峥伸腿,用脚碰杜玉娘的鞋,“我不动了,你问就是。”想要吃肉,就得把小媳妇给哄好,要是真的得罪狠了,遭罪的人可就是他了。 杨峥努力忽略自己的某处炙热,脸上一本正经的,很能唬人。 杜玉娘也不是真的生气,这会儿见他不闹了,才问道:“我还没问你呢!拜天地那天,高堂是谁?” “自然是义父!” 杜玉娘惊道:“果真如此!可是义父不是说来不了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还有啊,咱们也没给义父敬茶,这未免……”也太不尊重老人家了吧! “义父虽然位居高位,但却最是通情达理之人!他回来的突然,也是因为有要事要办。能抽出时间来,受你我的礼,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了,哪儿有时间喝茶?再说,上次在大鸿图,不是已经敬过茶了吗?难不成你这么贪心,意想收双份的红包不成。” “哪有?”杜玉娘连忙道:“义父已经给了我不少好东西了,做人怎么能那么贪心。”再说,那是杨峥的义父,又不是他的生身父亲,她的脸皮是有多厚,才会一直想着那些身外之物。 “好了,我逗你的。”杨峥挑眉,“还有话要问吗?” 杜玉娘点头,“喜烛的事,查出来没有?”她猜想杨峥今天出去,可能不仅仅是为了请假。 “有些眉目了。” “怎么回事?”新婚之夜,她差点遭了暗算,想想便觉得牙根痒痒!那人也是够阴损的,居然在喜烛里动手脚~ 要知道大婚之夜,喜烛可是不能熄灭的,要一直燃到第二天,直到燃灭为止,否则就是不吉利。 “这事儿,应该跟赵家脱不了关系。” 杜玉娘柳眉紧皱,“赵家?” 杨峥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赵百福!” “是他啊!”杜玉娘恍然大悟! 这便说得通了。 赵百福的妻子贺敏,可是贺元庚的表姑呢!她与赵家无冤无仇,若说这件事里没有贺家的手笔,杜玉娘是不信的。 贺家,沉不住气了吗? “杨大哥,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杜玉娘暗自磨牙,一个两个的,都当她是好欺负是不是? 贺家好歹是官身,有靠山,有背景,她一时半会不能把贺家人怎么样。但是赵家呢!虽然有贺家这个靠山在,又是百年商贾传家,实力不容小觑,也远不是她能斗得过的,但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啊!就算不能将赵家搬到,她也得好好反击一回,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 就算用咬的,她也得从赵家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杜玉娘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 杨峥挑眉,他似乎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杨大哥,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还叫杨大哥?”杨峥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看着小妻子狡黠如狐的模样,胸腹处莫名燃起一把火来。 杜玉娘咬着下唇,可怜兮兮的看着杨峥。 杨峥只觉得身体某处疼得厉害,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落在杜玉娘的红唇上。 野兽的本能正在苏醒,危险悄然降临,偏偏杜玉娘还不自知。 相公这两个字,就在嘴边上,可是当着杨峥的面,她实在说不出口嘛。 “杨……” 杜玉娘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整个人便是腾空而起,她尖叫一声,下意识的圈住杨峥的脖子,紧接着整个人便是落在了某人怀里。 “叫我一声有那么难?”杨峥低着头看她,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要挨在一起。 杜玉娘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杨峥眼里浓得化不开的暗色,那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她已经为人妇了,怎么会不懂。 可是,她的腰还痛着呢,怎么办?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对杨峥道:“杨大哥,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看你就是话太多了。”杨峥干脆以吻封唇,堵住她那张咄咄不休的小嘴,顺便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一下,什么叫做春宵一刻值千金。 长夜漫漫,但是对于夜行的肉食动物来说,盛宴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二天,杜玉娘毫不意外的又起迟了。 她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揉着自己的腰,暗想男人体力太好,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昨天夜里的事,她现在想起来,依旧觉得脸上发烫。 那个在人前如同冰山一样的男人,在床~上却有着热情似火的一面。 不对,用热情似火来形容,似乎不太准确。应该说是如狼似虎! 哼! 一想到昨天夜里,她被某只虎狼狠狠抵在了床角,用各种手段逼迫着她喊了相公二字,杜玉娘便是一阵阵地后悔。 倘若这二字不说出口,她就算被啃成渣,也总能剩下点什么吧? 喊了以后呢?杨峥的眼里简直没有别的!全是让她头皮发麻的那种眼神! “也不怕腰断掉。”杜玉娘躺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实在不想起身。 不过,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啊? 好像很重要啊! 杜玉娘呆了片刻,突然睁大眼睛,张大了嘴巴,表情十分惊恐。 完了! 今儿是她回门的日子! 这下可把杜玉娘急坏了,她哪里还能顾得上腰酸腿疼这些,急急忙忙的从床上坐起来,一边穿衣裳,一边下地。 杨峥听到动静,大步走了进来。 “相公,今天是回门的日子。”大概是喊了一晚上,喊习惯了的缘故,杜玉娘将这两个自叫得极为自然,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到。 到是杨峥,得意的勾了勾唇,一脸食髓知味的模样。 “我没忘!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杜玉娘听了这话,便更着急了,“你,你等着。”晚点再跟你算账。 杨峥笑,眼里全是宠溺之色,“来得及,慢慢来!” 第五百六十六章 生猪肉 紧赶慢赶,时间总算还来得及。 杜玉娘板着小脸坐在马车里,一脸的不高兴。 杨峥就坐在她对面,眼中笑意点点,像看着闹别扭的孩子一样看着她。 看样子是真急了! 他也没做错什么啊!不过是瞧她困乏,辛苦,想让她多睡一会儿罢了,何错之有? 偏偏小媳妇不依不饶的,连早饭都不吃了。 “玉娘,我给你准备了点心,吃几块吧?” 不吃! 杜玉娘很有骨气的转过头去,对香喷喷的点心视而不见。 这男人太坏了,他分明就是早有预谋,是故意的。 要不是他昨天晚上折腾了那么久,自己怎么会起迟了?脑袋里一团浆糊,连回门这样大的事情都差点忘了! 他还好意思看笑话,说什么看她辛苦,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她会这么累,是谁害的? “好了,这不是没晚嘛。”杨峥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要不,我今天晚上听你好好说话,保证不闹你了,好不好?” 可以休息了? 杜玉娘心里有点小得意,“说话算话?”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看到她眼底的青色,杨峥也是十分愧疚的,他一向认为自己的自制力不错,但是一碰到杜玉娘,他的理智就立刻土崩瓦解了。 这两天,着实把她累坏了。怪他索求~无度,素了这么多年,一旦开了荤,就有些食髓知味,哪里还能忍得住。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倒还勉强。 杜玉娘脸上有了笑模样,也有了食欲,把点心拿过来,一连吃了好几块。 马车一路欢快地跑着,很快就到了桃溪镇。 前世杜玉娘在这里生活了很久,重生以后,她也没觉得桃溪镇有多亲切。只不过亲人们都生活在这里,这里便带着故土亲情的味道。 直到她回门的这一刻,杜玉娘却深刻的感觉到了故土难离,感受到了思念。才几日的工夫,对她来说却有些漫长,却是接近杜家,她的心就却是紧张,等马车停到了胡同口的时候,杜玉娘眼圈都红了。 “大姐!” 杜玉娘一下马车,就听见有人叫她,她一抬头,便见杜安盛远远的冲着她挥手,一边跑一边喊,“大姐。” 杜玉娘哪里还能忍得住,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杜安盛站在杜玉娘跟前,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大姐,快回家,爹娘都盼着呢!” 杜玉娘摸了摸他的头,“你今日怎么没上学堂?” “特意跟夫子告了假,大姐放心,我会好好读书的,功课落不下。” 杨峥取了马上车的东西,冲杜安盛道:“虎子,搭把手。” 杜安盛连忙跑过来,“姐夫。”从前他就崇拜杨峥,知道杨峥以后就是自己的姐夫以后,他还忘乎所以的高兴过很长一段时间呢。 杨峥让他提了几样东西,自己一手拎着生猪肉,一手拎着酒坛子往胡同口走。 桃溪镇这边的风俗,姑娘回门时,婆家要准备生猪肉的,这代表了新媳妇的贞洁。如果哪家的闺女回门时没有生猪肉,那这事儿可就大了。 “玉娘……” 第五百六十七章 补一补 杜家人听到动静,全都迎了出来。 李氏站在胡同口,恨不能飞奔而来,要不是刘氏架着她,她这会儿肯定就扑过来了。 杜玉娘飞快的奔向自己的亲人们,把杨峥远远的甩在身后。 其实她现在腰也酸,步子迈得大一点,某处就有些痛,但是现在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想赶紧飞奔到亲们的面前。 李氏激动的握着杜玉娘的手,仔细地打量她。 明明才分开不过三天的时间,可是李氏却觉得好像过去很久了似的。自打杜玉娘出了这个门,李氏就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踏实,每天想的都是杜玉娘。 想她小时候的事,怕她吃不好,睡不踏实。这会儿见到了人,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玉娘啊,你怎么瘦了呢!” 刘氏哭笑不得,在一旁捅了捅李氏,示意她别说了。 这才出门子三天,就瘦了,就是饿的也没这么快啊! “站在这儿像什么样子,没听说闺女回门子,还要全家出来迎的规矩。”杜河清微微板着一张脸,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到他眼里其实闪着几分激动的光。 刘氏瞪了他一眼,真是够了,摆上老丈人的谱了? 今儿是玉娘回门儿的日子,他要是敢给女婿脸子看,看她怎么收拾他。 “祖母,咱们回去说话吧!” 这会儿的工夫,杨峥也走了过来。 之前他特意放慢步子,给玉娘和杜家人留了一些时间,就是想让他们说说话,免得自己跟过去,他们尴尬。 他人虽然没有一起过去,但是却还是把他们的对话都听个清清楚楚。 特别是听了杜河清的话,杨峥有些哭笑不得,现在才开始摆老丈人的款,是不是有些迟了? “祖母,爹,娘。”杨峥站在杜玉娘身后,假装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竟然表现得十分的自然。 “走走走,进屋说话。”刘氏看到杨峥手里拿的生肉,眼睛亮了一下,那肉上面绑着一条红带子,带别醒目。 一行人就往回走。 田氏和邱彩蝶正在院子里迎他们呢。 刘氏嘴上不说,心里乐开了花,一进院,就拿上杨峥带来的生肉,直接挂在了屋檐下。 这也是有风俗讲究的。 婆家带来的生肉就放在屋檐下面挂一挂,然后做成熟肉,一家老小分吃了,才算完成仪式。 现在天气还不算热,放上半天也不会坏。刘氏打定主意,晚饭的时候,就把这块生肉吃掉。 “嫂子,彩蝶姐。” 田氏挺着个肚子,双手托着腰道:“玉娘,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杜玉娘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才道:“你快歇着吧,我又不是外人。” 田氏就笑,她比之前胖了一些,脸圆圆的,这一笑,看着凭空添了几分喜气。 邱彩蝶拉着明**人的杜玉娘道:“赶紧进屋吧。”老太太还眼巴巴的等着呢。 杜玉娘跟着李氏进了上房,左右没有看到如锦。 一时也顾不上,但是心里却暗暗记下一笔,觉得她没有良心。 回门的礼物收好后,刘氏就迫不及待的跟闺女说话去了。 杜河清则是带着儿子,女婿,在院子里喝茶,下棋。 李氏上下打量杜玉娘,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样子。 “家里住着舒心不?吃的用的可有缺的?” 刘氏一边给杜玉娘拿零嘴,一边道:“娘,就他们小两口,人口简单,能吃多少,用多少?玉娘的嫁妆你也瞧见了,她现在可是小富婆呢!” 杜玉娘在马车上只吃了两块点心,这会儿还真有点饿。她拿起一块牛肉干啃得欢,又怕刘氏问她为什么饿,是不是没吃早饭之类的,所以吃了两块就不吃了。 “我们可不是两个人哦,是三个人。”杜玉娘竖起三根手指晃了晃,脸上居然还有点小得意。 “三个人?谁啊?”李氏看了刘氏一眼,二人眼中皆是不解之色,又一起看向杜玉娘,等着她来解惑。 杜玉娘笑着道:“你们肯定猜不着!” 刘氏就道:“莫非是他义父?” 杜玉娘道:“您还别说,成亲那天,义父还真在!不过我们拜完天地,他老人家就走了,急匆匆的,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还真是啊!?”李氏十分意外地道:“不是说回不来吗?”之前她便担心,生怕两个孩子拜天地的时候尴尬。但是没有想到,亲家公居然回来了。 “也是听令行事!他哪里能做得了主啊!” 李氏不住的点头,“可不就是这个道理,有时候啊,倒是没有咱们这样的平民百姓自在。” “玉娘,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啊?” 杜玉娘挺了挺背,颇为得意地道:“是姜嫂,她做饭很好吃,对我也很恭敬的。” “姜嫂?干什么的?”听到是个女人,刘氏的脸色有些不大发看了。 “娘,您想什么呢?”杜玉娘啼笑皆非,“姜嫂三十多了,她命运坎坷,没了丈夫,女儿也丢了,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杨大哥心善,救了她一回,姜嫂知恩图报,知道杨大哥娶了我,就卖身做了仆妇。” 李氏和刘氏听了,不由得一阵唏嘘。 “杨大哥让她照料我的衣食住行,人就住在家里。原本我安排她住在厢房,可是她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搬到小耳房去住,还自称奴婢。” 是个知道的轻重的。 李氏有点怜悯姜氏的身份,同时又觉得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居然也过上了呼奴唤婢的日子,简直不可思议。 “说到底,还是杨峥心疼玉娘!之前他不是也说,要给玉娘挑人合心意的人侍候着嘛。” 杜玉娘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杨峥之前跟杜河清说过,跟她没有提过。 “还有这样的事?” “是啊,之前说过的。” 刘氏看了看李氏,李氏心知肚明,就道:“玉娘啊,我乏了,你跟你娘去那屋说话吧!” 杜玉娘一头雾水,祖母不是一直盼着她回来嘛,这会儿怎么还乏了?她刚要问几句,却被刘氏拉着往东屋去了。 一进屋,刘氏就将门关得紧紧的。 杜玉娘不觉有异,还担忧地问刘氏:“娘,祖母身体不好吗?” “不是!”刘氏一脸尴尬,不知道想到什么,心一横,悄声问她:“你们,那个……” 杜玉娘眨了眨反应,见刘氏挤眉弄眼的,脸上不由得一红,终于明白刘氏要问什么了。 其实刘氏已经从她的眉眼中看出来自己要问的答案了,加上她含糊其辞的一问,女儿的脸就红了,结果还用问吗? “我跟你说,千万别太早要孩子,也别喝避子的汤药,伤身子,知道不?”刘氏像完成了一件重大任务似的,长出一口气。 “我先出去,你一会儿也出来吧!”刘氏说完,自顾走了。 杜玉娘啼笑皆非,就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娘!之前跟她说婚前悄悄话的时候,酝酿了快一柱香的时间,也没说明白几个字。 杜玉娘连蒙带静的,总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结果到最后,刘氏塞给她一本小册子,掩面逃走,把她一个人扔在那,捧着那本不知道从哪儿淘弄来的春~宫~册子发呆。 现在又是这样! 大概是太羞于启齿了吧? 杜玉娘脸上有些发热,也微微不自在起来。 她出了门,又去陪了陪李氏,问起如锦。 “她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有点郁郁寡欢,大概是你出嫁了,有点不适应吧!要不你去瞧瞧她?” 杜玉娘立刻就去了。 她从月亮门进了东跨院,在如锦房门前敲了敲,“小姑姑?” 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杜玉娘有些担心,又隔着门叫了如锦两声,结果里头还是一样无人回应。 杜玉娘就推门走了进去。 结果她刚关上房门,角落里就窜出一条银光来,那东西唰啦一声,带着点点寒气,直奔她的面门。 杜玉娘连忙向后仰,身子弯成半月状,在空中滑了一个弧度,这才重新站稳了。 唰啦一声,银光回到了如锦手中。 “哟,瞧瞧这眼底青的,虽是新婚燕尔,但是也要节制啊!” 听听!这叫什么话? 杜玉娘秀眉微挑,双臂环抱在胸~前,“你还挺懂哟~” 如锦脸部表情一僵,轻哼一声往屋里面走,“没良心的!” “哟哟哟,小姑姑怎么生气了,谁惹你了?” 如锦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这是给你的。”接着往那里一坐,一句话也不说。 这是谁惹到她啦? 杜玉娘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又打量着桌子上的东西。 像是兵器,一条链子模样的东西,拴着一只小巧的枪尖,分量不算重,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链子的部分居然可以变石更,只要用力拉链子的两端,它就可以变成一个笔直的硬兵器。 “哎,这个好,好厉害!” 如锦轻哼一声,“少见多怪,这是我特意找人打造的链子镖,又与普通的链子镖不太一样,其中奥妙,你自己领悟,实在不行,就找你家的那位教你。” 杜玉娘就道:“这是新婚的贺礼?不过,你在哪儿找的匠人,竟然能做出这样精巧的东西来?是不是早就让人打造了,早早的就准备好要送我了?” “就你话多。”如锦冷着脸道:“记得每天练功,堪堪突破第四层,离成为高手还差得远呢!别成了亲,就每天恩恩爱爱的不思进取。” 你你你…… 杜玉娘被气得不轻,根本说不出话来! 如锦从前只是有点冷漠,现在却是变成了毒舌。 咦,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杜玉娘凑到她近前,上下打量她。 哪里怪怪的。 如锦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看上去就像是个石雕的人一样,可是杜玉娘却从她的眼睛里,读取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像是后悔,还有猜忌。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如锦扭头,“没有!” 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啊! 没有想起来,那就是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不知道刚才祖母跟我说起你的时候,还十分担心呢!” 如锦表情微松,“真没事,你出去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理我了。” 真是个别扭的人。 杜玉娘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谢了。” 如锦或许只是需要时间和空间冷静一下吧,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杜玉娘出了屋,就见邱彩蝶正带着双胞胎在院子里玩呢! 两个孩子朝她跑过来,齐声叫姑姑。 杜玉娘的心软成一团,她蹲下身子,一手搂着一个,站在月亮门底下跟他们说话。 杨峥远远的瞧见了,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也忍不住想,有朝一日自己和玉娘有了孩子,又会是怎么样一副情形。她那么喜欢小孩,一定是个非常好的娘亲。 杜河清在一旁瞧着杨峥,小声道:“玉娘还小,不适合做母亲。” 男人们之间谈话,向来是点到即止,况且杜河清又是个做父亲的,过多的话也不好说了。 杨峥心里有数,这几日的耳鬓厮磨,他也一直都防备着这个事呢! “您放心!”他也舍不得让玉娘吃苦啊!年纪小生孩子可是有很多危险的。 杜河清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不过细想想,杨峥和康子同年啊!康子的第三个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杨峥呢,至少还要再等上两年。 “等会吃完饭,早点跟玉娘回去吧!虽说这距离不算太远,但是早回去早安心。” 杨峥点了点头,面上不显,心里还是十分感激地。 热络了半晌,刘氏就开始张罗午饭了。 杜玉娘要帮忙,被她赶了出去,还说她不是个会享福的命。 杜玉娘听了就笑,暗想她宁愿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踏踏实实的。 刘氏做了两大桌子菜,照旧男女分席而做。 杜河清举起酒杯给儿子,女婿碰了一下,一口将小酒盅里的梨花白喝了个干净。 “多吃点。”李氏给杜玉娘夹了一根鸡腿,“好好补一补~” 李氏有口无心,杜玉娘却尴尬得不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补一补~ 实在是不能不想歪啊! 第五百六十八章 面善 这一顿回门饭,吃了很长时间。 杜玉娘知道李氏,刘氏,都是舍不得她,希望她能多吃点家里的饭菜,算是一种变相的补偿。以后想时时吃到家的味道,却是不太容易了。 “娘,我吃饱了。”杜玉娘极不雅地打了一个嗝,摆摆手表示自己吃不下了。 刘氏有些可惜地看了看那碗汤,里面可是加了好多珍贵的药材呢! 杜玉娘脸色发苦,“娘,我都喝了三碗汤了!” 刚上桌吃饭那会儿,她还美来着,有多长时间没有吃到娘做的饭了?一碗鸡汤下肚,杜玉娘的胃就被填满三分之一了,她吃了一碗饭,一个鸡腿,一些菜。到最后为了不让刘氏失望,她强忍着喝了两碗鸡汤,面前这一碗是第四碗了,实在喝不下去了。 “算了,不喝就不喝吧!浪费了。”刘氏叹了一口气,开始收拾。 田氏要帮忙,让她给拦了回去,“哟,你赶紧地歇着去啊!要是实在得闲,在院子里溜两圈。”虽然不是头胎了,到了最后还是应该注意一些,勤走走,没有坏处。 “嫂子这儿不用你。”杜玉娘也要伸手,照样被刘氏给挡了回去。 “去去去,回门儿还干活啊?以后有你干的。” 杜玉娘赶紧离开案发现场,开玩笑,一会儿她亲娘改主意怎么办? 田氏听话地到院子里遛弯去了,杜玉娘陪着李氏说话,却忍不住哈欠连天,连邱彩蝶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玉娘啊,时辰还早呢,要不你去睡一会儿吧!” 杜玉娘确实又困又乏,这几天她根本就没得消停,杨峥缠人的功法,她自愧不如。早上差点起不来,强忍着腰酸坐上了马车,又折腾了小半天,这会儿她也确实累了。 “你去睡一会儿,等会我跟杨峥说,晚点你醒了,吃了饭,你们再回去。” 杜玉娘掩面打了一个哈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去吧去吧。”刘氏只道:“你的屋子我天天收拾,快去睡一会儿。” 杜玉娘抱着刘氏的手臂撒娇:“娘,您真好。”一边说,还一边把头歪在刘氏的肩膀上。 刘氏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十分嫌弃地道:“哎哟哟,有话好好说,我这一把年纪,可受不了这个。” 杜玉娘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她毕竟都嫁人了,被老娘这么一说,脸上还真就臊得慌。 “那我睡会儿去。”杜玉娘冲着李氏挑了挑眉,麻溜回东跨院去了。 刘氏望着杜玉娘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小两口,也不知道节制一点,瞧玉娘这样,估计这几天也没休息好。 可是她是丈母娘啊,这个话不好说啊!总不能把手伸到小两口的房里去吧! 哎哟,也幸亏玉娘上头没有婆婆,万一是摊上个拎不清的婆婆,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算了,算了,她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别管那么多了。 杜玉娘哪里知道这些,她一回东跨院,就立刻扑到了炕上,毫无形象的翻了个身,把鞋蹬掉,抱着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杨峥知道媳妇回屋歇着去了,就默默地摸了摸鼻子,什么也没说。 杜玉娘这一觉,睡足了两个时辰才起。 刘氏心疼话了,跟她嘀咕,让她别太惯着杨峥。 这话说得已经很委婉了,但是杜玉娘还是秒懂。 这种话题,要怎么讨论? 更何况,这件事情就不是她能主导的啊! 大龄青年一旦开了荤,基本上就不知道节制为何物了,她要是能管得了杨峥,现在就不用腰酸腿痛的了。 晚饭吃得比平时早了一点,杜玉娘中午吃多了,加上下午一直在睡觉,也没有什么消耗,所以只吃了一点菜,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刘氏这回倒也没有勉强她,她自己也没吃多少。 杜玉娘就劝她道:“娘,您可别上火啊!我走以后,您和爹要保重身体,一有空,我就会回来看你们的。” 她知道刘氏是舍不得她。 刘氏一边给杜玉娘收拾要带走的东西,一边道:“别胡说八道,哪家的闺女出了门子,没事总往娘家跑的?你看我,一年到头回几次娘家?就算你没有公婆,凡事也多替杨峥考虑一下。” 媳妇天天往娘家跑,也不是回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小两口闹别扭了呢! “好,我都记下了。” 刘氏把鸡蛋,菜,肉一样样的装好,嘱咐杜玉娘道:“你在家里要好好的,尽量少出门。嫁人了,可跟当姑娘的时候不一样了!还有啊,不用惦记家里头,你祖母身体还算硬朗,我和你爹也好着呢!家里生意不错,你哥,你嫂子也都孝顺,好着呢!” 杜玉娘听到这里,心口酸得厉害,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瞅瞅你这点出息!”刘氏嘴上嫌弃,其实心里心疼得不得了,“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叫上杨峥,你们回吧!” 杜玉娘应了一声,去找杨峥了。 车已经雇好了,杨峥正站在门口跟杜安康说着什么呢。 杜玉娘看了一眼,就又转了回去,“娘,都准备好了。” 刘氏把东西往外搬,杜安盛很自觉的帮忙,提着两个装得满满的篮子出门。 李氏没有出去送,到底年纪大了,看不了这个场面。 杜玉娘特意进屋跟李氏说了几句话,让她千万保重身体。李氏瞧着倒还好,没有半点不开心的意思,其实杜玉娘前脚出了屋,后脚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两口拜别杜家众人,坐着马车往回走。 这一路上,杜玉娘脸上都没什么笑模样。 杨峥知道她心里难爱,也就没有闹她。 一路上都很顺利,等马车到了五岩镇的时候,天色刚刚暗了下来。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家门口,杨峥扶着杜玉娘下了马车,提着丈人给带的东西,扣响了家里的大门。 姜嫂很快就迎了出来,接过杨峥手里的篮子,恭敬地侧过身道:“少爷,太太回来了。” 杜玉娘有片刻的恍惚,觉得姜嫂好面善啊! 第五百六十九章 说好一次的 杜玉娘愣在了那儿,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觉得姜嫂好面熟啊,之前却是没有这种感觉。 杨峥站在她身侧,柔声问道:“怎么了?” 杜玉娘又抬头看了看姜嫂,只见她提着篮子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不见局促,自然也没有什么关心。 杜玉娘就柔柔一笑,“我就是有点累了。” 杨峥返身关上大门,“既是累了,就早点歇着。” “太太,水已经烧好了,饭也做好了。” 杜玉娘跟杨峥一起往院子里走,姜嫂走在二人后面。 杜玉娘就道:“已经吃过饭了,姜嫂,你吃过没有?” 姜嫂的声音忽悠悠地飘过来,“还没有。”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自己先吃饭。” 杜玉娘进了上房,姜氏把东西拎进中堂,请示杜玉娘东西该放到哪里。 “都放到厨房去吧!”都是吃的东西,放到别处也不合适。 “姜嫂,记得吃饭,吃完饭就歇着去吧,不用过来了。” “是!”姜嫂重新拎着篮子走了出去,一点犹豫都没有。 杨峥这才走过来,问她:“你怎么了?”杜玉娘的情绪不对,好像从进门见到姜嫂时开始就不太对了。 姜嫂这个人,进退还算有度,玉娘到底是不习惯,还是有别的什么? “也没事,一方面是累,一方面又觉得很怪。” “哪里怪?” 杜玉娘想了想,“姜嫂啊,我觉得她有些面熟!” 面熟? 杨峥也皱起眉,“是不是见过?” 杜玉娘摇了摇头,“肯定没有见过!”前世的事和人,有很多她都记不太清,但是她可以肯定,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姜嫂。 “算了,先不想了,我太累了。” “洗个澡再睡。” 杜玉娘想起昨天晚上的‘洗澡’,嘴巴撅得老高,“要自己洗。” 杨峥笑笑没说话,打定主意今天晚上不闹她了,让她好好歇一晚。 杜玉娘泡了个澡,身上倒是舒服多了,杨峥规规矩矩替她把水桶搬到外面去,没借机会对她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这让杜玉娘如蒙大赦,感激不尽。 杜玉娘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几乎是倒头就睡。 白天虽然睡了一会儿,但是这几天亏空得太厉害了,所以杜玉娘几乎是进入了秒睡的状态。 杨峥进屋的时候,甚至听到了她打着轻微的鼾声,睡得香极了。 连句话都没说上,这是困成什么样子了? 杨峥心里微微有了几分愧疚,他轻手轻脚地脱了鞋,上~床后悄悄放下床帐,钻进被子里,躺在杜玉娘的身边。 小媳妇身上的馨香味一个劲的往杨峥鼻子里钻,杨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铁臂缠上杜玉娘柔软的腰肢,闭上了眼睛。 要命,要怎么样才能睡着啊! 跟杨峥的夜不能寐相比,杜玉娘却是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她睡得特别安稳,特别沉,连身边的男人半夜起来洗了两次凉水澡都不知道。 杜玉娘一觉到天亮,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一道炽热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睁开眼睛,却见杨峥侧躺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见她醒了,还勾起一个笑容来,跟她道:“早!” 杨峥的声音有些黯哑,眼底还有杜玉娘并不陌生的暗潮之色,她下意识的就缩了缩肩膀,“早,杨大哥。” “叫我什么?”杨峥往她面前靠了靠。 杨峥的气息瞬间席卷了杜玉娘的感官,她的鼻端全是属于他的冷洌气味,还夹带着一丝丝的危险。 “相公……”杜玉娘觉得床帐里的温度在升高。 嗯,现在这个天气,温度升得很快的。 “再叫一遍。” 杜玉娘觉得脸上很热,也有些害羞,但是强烈的救生欲~望让她下意识得觉得,听话一些,没准儿能逃过一劫。 “相公……”声如蚊呐,却带着浅浅的羞涩和甜蜜。 “乖。”杨峥瞬间靠过去,准确无误的噙住她的唇,辗转反侧的品尝她的娇柔和美好。 杜玉娘嘤咛一声,往后面缩去。 她后面是墙上,正是退无可退。 之前杨峥为了隔凉,还特意在墙上围了一层厚厚的棉布,将床幔放下,也看不出来什么。 现在杜玉娘的背后,就是柔软的棉布,所以杨峥更加有恃无恐,肆无忌惮起来。 早上本来就是男人精力最旺盛蓬勃的时候,杨峥要是不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那是才怪了。 他的手从杜玉娘的寝衣里钻进去,准确无误的握住她如玉般的雪白,柔软的触感,让杨峥更难自控,他轻轻一翻,就翻到了杜玉娘的身上,两只手肘撑着自己的身体,免得把小媳妇压坏。 杜玉娘被啃得晕晕乎乎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一凉,月牙白色的锦缎寝衣不翼而飞,贴着穿着的小衣也不知所踪。 杨峥的衣裳也敞得极开,露出他强健的胸膛,杜玉娘只瞥了一眼,就赶紧闭上眼睛,睫毛一眨一眨的,看得出来有点慌乱。 她看到的不止是他的胸膛,还有让她这几天腰酸腿疼的凶器。 杨峥却是轻笑一声,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当下大手一挥,两个人便是坦诚相见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是顺理成章的。 杨峥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新婚燕尔的时候若是还能克制的住,那才叫有问题呢! 杜玉娘被他拉着荒唐一回,等人清醒过来的时候,当真是气得牙根痒痒。她杏眼里的潋滟水光,像是要把人的魂儿给吸走一样,略微红肿的唇和雪白肌肤上的点点红~痕,都在控诉杨峥的‘暴行’。 杨峥也有些心疼,看着杜玉娘身上的那些印记,恨不能以身替之。但是那个时候,佳人在怀,他又怎么可能忍得住? 杨峥轻轻按着杜玉娘的腰,“还酸吗?” 一句话就能让杜玉娘暴走的人,估计除了杨峥也没有旁人了。 杜玉娘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哼哼了两声。 再这样下去,她的腰真的要折了!之前明明说好一次的嘛…… 不守信用的坏蛋! 第五百七十章 较量 早饭还是姜嫂做的。 煮了白米粥,蒸的馒头,煎了鸡蛋,炸了香酥鱼,还拌了一个青菜。都是家常便饭,不是顶好的味道,但是却能吃出几分用心。 杜玉娘饿坏了,一口气喝了两碗粥,吃了两只荷包蛋,速度奇快。 她平时都不这样吃饭的。 杨峥在这个时候也不敢惹她,吃完饭以后,老老实实的收拾碗筷。 “要不你再睡一会儿?” 杜玉娘想睡啊!可是今儿她得去镖局看望柴氏夫妇。 不管怎么说,柴氏夫妇可是她认下的干亲呢!两个人也算是她和杨峥的大媒人,总要去一趟的。 杨峥看明白了自家媳妇的意思,麻溜的去准备礼品了。 茶叶、糖果、绸缎料子,还有两包从街上买来的点心。 杜玉娘望着那两包若有所思。 “怎么了?”杨峥以为她嫌弃礼物轻,当下道:“去看干亲,这个礼物已经可以了,你要是实在觉得轻,咱们就再添两样。” 柴氏夫妇,实则是他的下属,茶叶和绸缎都不便宜,这样的礼物是绝对能够拿得出手的。 杜玉娘就道:“没有的事,走吧,咱们现在过去。” 两个人一起往外走,杜玉娘还嘱咐姜嫂,他们中午不回来吃饭,让姜嫂一个人做点什么吃,不要太糊弄。 姜嫂应了,目送小夫妻两个出门,关上了家里的大门。 小两口并肩走出胡同,往街上去了。 镖局离帽儿胡同不远,两个人也不用坐车,就拎着东西慢悠悠的往镖局走。 五岩镇和桃溪镇的风貌完全不同。 五岩镇要大很多,街上铺子多,人也多,满目都是热闹。 杜玉娘来过几次,但是都没有看得太仔细,这会儿她就想睁大眼睛到处瞧瞧。 不过她是新媳妇啊,即便是很好奇,但是也在克制着自己的心,想着反正以后她就要在这里生活了,有得是时间了解,熟悉这里的一切的。 杨峥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杜玉娘,他一直都是将她护得很好,带她走人少的地方,免得有人撞到她。 杜玉娘穿了一件暗纹樱桃红色交领斜襟的外衫,底下穿了一条马面裙,头发挽成一个低低的歪髻。她只戴了一根小巧别致的银制发钗,耳鬓旁戴了一朵小小的绒花,白玉般的耳垂上,坠着两只水滴形状的玉石耳铛,瞧着端庄又不失一些活泼,也不招摇,很是得体的打扮。 杨峥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移都移不开! 大街上那么多人啊!每个人或有意,或无意地看杜玉娘一眼,杨峥都觉得很不甘心。小媳妇是他自己卖力叼回来的,应该只属于她一个人,他好想把人藏在家里,捂得严严实实的,谁也不给看。 杜玉娘倒是乖巧,跟在杨峥身边很是安静,偶尔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就又很自然的转过头去看向别处。 杜玉娘的皮肤很白,很细腻,被太阳这么一照,就有点白得发光的感觉。这两天她休息不太好,为了突显气色,出门的时候,杜玉娘少见的擦了口脂在唇上。 粉红色的唇,不知道是不是涂了口脂的关系,看上去特别的水润,瞧着粉嘟嘟的,像沾着露水的樱桃一样,让人恨不能扑上去,狠狠的吃两口。 说到樱桃,杨峥的眼眸不由得又暗了两分,想到了杜玉娘身上的某一处,喉结便不由自主的滚了两下。 青天白日的,杨峥的视线那样炽热,害得杜玉娘以为自己的头顶要冒烟了。 实在是太不自在了。 杨峥若无其事的平息着自己内心的翻滚,觉得自己变得有些不可思议起来,他明明从来都不是一个注重情~欲的人,甚至在和杜玉娘定亲以前,他会觉得镖局里兄弟们讲的那些荤段子无聊至极!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将小媳妇叼到嘴里以后,他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热衷夫妻敦伦之事,简直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还好,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了镖局。 杜玉娘和杨峥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进了镖局大门,杨峥果然收敛了一些。 镖局的大门,平时都是敞开的,只是门前行人匆匆,并没有人对院内表示出什么好奇之心来。 杜玉娘想,他们或许是不敢吧!毕竟镖局里的人,都是会功夫的,平时又时常在江湖上行走,所以可能给人一种很不好惹的感觉。 其实严格来说,镖局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与酒楼、食肆、杂货铺子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只不过一般人都把镖局里的人想复杂了,平时都不愿意跟镖局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杨峥名义上是离开了镖局,但是实际上只有少数人知道,整个威远镖局都只是杨峥手下的一个情~报网而已。 “杨镖头回来了!”也不知道是谁惊喜的喊了一嗓子,整个小院都沸腾了。 很多人都从杜玉娘看不到的地方涌出来,围着杨峥打转,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抛出来。 “杨镖头,您怎么不干了?” “就是啊!我跟您说啊,前几天有一趟镖要走黑风岭,您不在,可把兄弟们吓够呛!哪知道咱们镖局的名号一报出去,那些孙子就吓得不敢冒头了!” “就是,镖头,我们都想你了。” 那些人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像是没有看到杜玉娘似的。 杜玉娘站在人群之外,也不着急,像是来看戏的似的,不动声色。 也不知道是谁,发现了她,噢地一嗓子,朝着杜玉娘就扑了过来,“哎呀,俺的娘啊,这是镖头的媳妇吗?” 成亲时,杨峥只请了少数好友过来参加喜宴。他身份特殊,又有一个像齐氏那样的娘,所以根本不想声张。 整个镖局,就只有胡咸和雷氏夫妇知道他成亲的事。 胡咸当时人在现场,而雷氏夫妇因为是新娘子义父义母的关系,所以并没有到场参加婚宴。后来镖局里的人倒是都收到消息了,只是杨峥大婚已过,他们再想去讨一杯喜酒喝,却是来不及了。 虽然知道杨峥成亲的人少,但是杜玉娘的身份并不难猜。一来当初柴闻达夫妇大张旗鼓的认了干女儿,转过头就给杨峥保了媒,这事人尽皆知。 二来嘛,镖局里的人,也是跟杨峥在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的人,对他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杨峥这个人,对兄弟是没话说,但是对女人,却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他会带着一个女人来镖局,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大伙这才发现了杜玉娘,而朝着杜玉娘扑过去的那个人,半天都没能动地方。 杨峥拎着他的后衣领,沉声道:“你干什么?吓坏了我媳妇,你赔得起吗?” 众人哄堂大笑,先前扎扎乎乎的那个人,倒是不太好意思了。 这个时候,柴闻达和常氏也听到了声音,不约而同的从后院上房走了过来。 众人一见到夫妻二人,连忙叫人。 “师傅,师娘。” “总镖头!” 常氏一见杜玉娘来了,眼睛便是一亮! 杜玉娘连忙上前,“拜见义父义母。” 院子里静悄悄的,比之前规矩多了。 “好孩子,快起来吧!” “快,就等着你呢!”常氏亲热的握着杜玉娘的手,与她道:“你跟我到后院去,让他们这些糙老爷们在前面说会话。” 杜玉娘点了点头,知道常氏这是怕她不自在,就乖乖地跟着常氏去了后院。 “行了,都散了吧!” 有人不依,道:“总镖头,杨镖头成亲这么大的事情,都没通知兄弟们,太不够意思了!” “就是就是,要是早知道,就应该去讨杯喜酒喝的。”顺便闹一闹洞房。 “你们这些浑小子,一个一个打的什么主意,只当我不知道吗?”柴闻达大手一挥,“都滚蛋,一会儿去太白楼订席面,大伙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人群里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声,这才散了。 杨峥将带来的东西摆到厅堂里,跟柴闻达从到偏厅里喝茶。 两个人闲话家常,像是没有任何重要的事情要说似的。 但其实,杨峥和柴闻达都是在用暗语交流,外人听到了,也猜不到其中的意思,所以根本没必要背着人,落落大方的,反而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杨峥已经在怀疑了,怀疑镖局里有探子,至于是哪一方的人马,暂时还不好说。 后院,常氏打量着亭亭玉立的杜玉娘,眼里闪过满意之色。 这姑娘手巧的很,做的衣裳,鞋袜都非常好。针脚细密平整,看得出来是下过苦功的。而且听说她很会做吃的,特别擅厨艺,还略识得一些字,会算账。 常氏不由得高看杜玉娘一眼,长得漂亮的姑娘,体得细心,会照顾人,难怪五爷会捧在手心里疼着! 京中的那些个贵女啊,一个个骄纵的很,个个都想着要嫁家世好,人品好,容貌端正的人家去做宗妇,眼高于顶的,哪里会看上像五爷这样的侯府义子? 珍珍郡主倒是愿意下嫁,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五爷视她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哪里肯尚主做郡马爷啊! 这姑娘,家世是低了一些,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商小贩的女儿,但是架不住五爷喜欢啊! 模样,性情倒真是没得挑,要是家世再高一点就好了! 哪怕是个乡绅家的姑娘也行啊! 所以说啊,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玖,谁也左右不了。 杜玉娘见常氏虽然对她热络,但是眼睛里却总是闪着几抹可惜的意思,当下就明白过来。 常氏是知道内情的人,在她眼里,杨峥是镇北侯的义子,不是什么乡下穷小子,所以自己在他们眼中,就是高攀了。 这是替杨峥可惜呢!若是娶了一个贵女做妻子,哪怕是庶出的,以后只怕都会从岳家那里,得到好处和扶持! 可是自己呢,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能帮杨峥什么? 杜玉娘心里像扎了一根刺似的,微微不舒服起来,对常氏的态度也由敬重,变成了应付。 常氏可不是深居妇人,眼睛利着呢,一下子就看清楚了杜玉娘前后态度的微妙转变!她微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对面那个姑娘,可是几下子就把她的想法看穿了呢! 常氏有些不自在,却也不得不承认,杜玉娘有颗善观人心的七巧玲珑心,一眼就把她的那点小想法看穿了! 她这么想也没有错吧?是个人就会这么想啊! 常氏到底是过来人,年纪也在那儿摆着呢,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杜玉娘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她一向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常氏既然肯跟她亲近,肯照顾她的情绪,就不算是个蠢的。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前边就暴发出了阵阵的叫好声。 杜玉娘微微侧目,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常氏就道:“那些皮猴,指定又是缠着杨峥跟他们切磋了。”她是个有功夫底子的人,也是喜欢舞枪弄棍之人,一时技痒,就问杜玉娘,“你可想去瞧瞧?” 杜玉娘就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我从来都没见过,正好也去见识见识。” 杜玉娘这一笑,常氏就觉得有一大丛的富贵花,雅致兰花,开在了自己的面前!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她这一笑,盖住了风头和颜色。 常氏有点明白杨峥为何会倾心杜玉娘了,正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她一个女人瞧了,都觉得失神,更何况是像五爷那样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了。 常氏起身,“我带你去瞧瞧。” 两个人从后院往前边走,没走几步就听到了鼓掌声和喝彩声。 到了前院,却见演武场上,正上演着一场对绝,杨峥正在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过招。杨峥身形飘逸,下盘扎实,动作灵活,手上,腿上都特别有力气。反观那汉子,步子倒是扎实,但是上半身虚门大开,露了不少破绽出来,连杜玉娘都看得出来,这位怕是一个专门练腿功的。 两个人的功力就不在一个层次上,那汉子发全力,而杨峥却是多有保留,游刃有余地应对着。 杜玉娘看得正起劲,突然眼睛被什么光刺了一下…… 第五百七十一章 找到 杜玉娘看得正起劲,突然眼睛被什么光刺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是一种身体对危险本能的防范。 杨峥的感官比平常人敏锐得多,那寒光一闪而过时,他便发觉了,只可惜他离杜玉娘太远了,根本鞭长莫及。 “玉娘!”杨峥只能出声提醒,同时一提气,朝着杜玉娘的方向奔去。 杜玉娘本能地往旁边一躲,就觉得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挟着风,飞快的呼啸而过。她堪堪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顺势地倒,往地上摔去,看起来摔得不轻。 与此同时,那凶器咣当一声,镶进了杜玉娘身后的木柱之中,还发出了嗡鸣之声,可见力道之大。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可是把众人吓坏了。 常氏离杜玉娘最近,她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但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常氏根本来不及反应,更别说去救人了。 杜玉娘这一摔,一下子把大伙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杨峥第一时间扶起杜玉娘,“怎么样,有没有事?” 杜玉娘摇了摇头,拍了拍身上的土,“我没事。” 常氏心想,这杜氏看着柔弱娇气,却不想还挺坚强的。一般的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情,只怕要吓哭了吧? 镖局的人一下子围了过来,都略有担心的看着杜玉娘和杨峥。 杨峥探究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这才落到柱子上。 那是一把带着寒光的飞刀,样式很普通,在阳光的照耀下,刀身似乎带着点点绿色。 杨峥伸手管杜玉娘要帕子,隔着帕子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飞刀拔了下来,他先是反复看了看飞刀上的痕迹,随后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怎么?有毒?” 杨峥点了点头。 常氏气得不轻,转身道:“赶紧把大门关上,你们方才可看清楚了,是何人出的手?” 有人去关大门。 众人皆是摇头,方才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杨峥和曹师兄的对决上,谁也没注意往这边看啊! “杨峥,此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柴闻达的脸色难看至极,出了这种事情,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他治下不严。 镖局很少有外人踏足,可以非常肯定地说,袭击杜玉娘的这个人,就是镖局里的人。 家里出了内贼,他能不上火吗? “回屋再说!” 柴闻达点了点头,高声道:“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离开这里一步,听到了没有?” “是!”大伙都板着脸,严肃对待,之前轻松的气氛不见了。谁都知道,这件事不是小事。 几个人回了上房,常氏把杜玉娘带到后面去清理。其实杜玉娘更想听听杨峥他们的猜测,但是常氏明显就是不想让她听,她也就没坚持,从善如流的跟着常氏去后面了。 正厅里,只有杨峥和柴闻达二人。 柴闻达显得很烦躁,脸板得紧紧的。 杨峥只问他:“近来镖局里可有新进弟子?” 过去镖局里的老人,他多少都有些了解,大家一起共患过难,不到万不得已时,杨峥不想去怀疑那些故人。 柴闻达摇了摇头,“您是知道的,我们这里摊子不宜铺得太大,人多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私下里没有人,柴闻达习惯性的用了尊称。 杨峥若有所思。 “今天这个事,不是偶然。早不来,晚不来,还用了带毒的匕首来杀玉娘,可见此人对玉娘极度不满,怀恨在心。” “您的意思是……” 杨峥轻咳了一声,才道:“说到底,这事儿还是我惹的烂子,要玉娘担着,确实过分了。” 柴闻达略微一想,也就想明白杨峥说的是什么了。 “您的间的意思,这事儿还是跟京里那位脱不得干系?” 杨峥没说话,但是脸上的意思却写得明明白白。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柴闻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细想想,倒像是那位的作风。”这几年,那位都弄出了多少事儿啊!桩桩件件,哪一条都够让人翻脸的了。 杨峥若不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只怕也忍不到今天。 但是依他看,这次悬啊! 瞧五爷对这位杜氏的态度,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了。 “您既然心里有数,那么这件事……” 柴闻达要试探杨峥的态度,看他到底能把事情做到何等地步。 杨峥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查!” 就算找不到珍珍郡主指使人行凶的证据,但是他也一定要把珍珍郡主留在这边的作孽全都连根拔除!否则的话,还不知道玉娘要有多少麻烦呢! 他真的没有想到,她的手会抻得这样长,居然连镖局里,都有她安插的眼线。 不过,这倒是像她一贯的作风。 “是,我知道了!” 杨峥起身,“本来今天想请兄弟们喝酒的,但是我现在没有什么心情,此事你抓紧办,我先回去了。” 柴闻达也不好挽留,换了他,也没有心情留下来。 杜玉娘跟着杨峥出了镖局,试着问他:“发生什么事了,这次又是谁?” 杨峥眼中闪过一抹愧色,“玉娘,对不起。”都是因为他,她才接二连三的受了连累,几次三翻的差点丢了小命。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夫妻俩十分有默契的止住了话题。 有什么事,回去说吧! 两个人心情都不太好,也没有什么逛街的兴致,就急急忙忙的往回走。 哪知刚走到正街上,拐个弯的工夫,就让人给撞了。 一个瘦小的孩子,跑得太快,一头撞到了杜玉娘身上,结果因为她太瘦了,不但没把杜玉娘撞疼,还把自己撞摔倒了。 “你没事吧?”杨峥急忙看了看杜玉娘。 杜玉娘今非昔比了,她的身体好着呢,半大的孩子撞她一下,能有什么事! “不用紧张,我没事。”杜玉娘瞧着倒在地上的那个孩子,有些心疼地道:“倒是他,不知道摔坏没有。” 杨峥正想过去瞧瞧,后面赶过来一个身材略胖,气喘吁吁的胖子来。 “小贼,这回,我看,看你往哪跑。”那个胖子穿着青灰色的粗布衣裳,头上戴着一顶小帽,身上围着一个粗布围裙,肩膀上还搭着一条白毛巾,看着像是酒肆,茶馆的伙计。 那胖伙计话都说不利索了,伸手就要把躺在地上的那孩子拉起来,“你还装死!?看我不收拾你。” 那孩子倒机灵,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速度快得像猴子一样,躲到杜玉娘身后去了。 “太太快救救我,他要杀了我。”那孩子分明是个女孩,只是她穿得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所以大伙一时没有看出来。 听声音,那孩子极为虚弱,像是随时都能倒下似的。 杨峥就皱眉看向那伙计,“怎么回事?” 周围还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对着他们几个人指指点点的。 那胖伙计一见杨峥板起脸,腿肚子就有些打颤了,杨峥的气场,根本不是他这个小伙计能承受得住的。 “她,她是偷儿……” 小姑娘抓着杜玉娘的衣衫不放,“太太,我,我饿极了,就拿了一个馒头。” 杜玉娘就看了看那个伙计。 伙计点了点头,“确实,就拿了一个馒头。” 杜玉娘忍不住道:“这孩子就拿了一个馒头,你也好意思追她这么远!一个馒头值几个钱,你就当是做好事,施舍给她的,救她一命,不行吗?” 那胖伙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说不出话来。 主要是杨峥在一旁站着呢,他不敢说。 “给你。”杨峥扔给他一个铜板道:“馒头钱。” 那胖伙计拿了钱,这才走了。 周围人一看没有热闹可看,也走了。 那小姑娘一见胖伙计走了,立马从杜玉娘身后走了出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谢谢太太,谢谢太太。” 一文钱,便让这孩子拼命的给杜玉娘磕头道谢。 杜玉娘连忙扶起她,“你爹娘呢?”这孩子瞧着不像是有父母的,为了保命,偷馒头也只拿一个,可以说本性还是善良的。 小姑娘摇了摇头。 杜玉娘突然觉得她有些面熟,她拿出手帕,给小姑娘擦了擦脸。 小姑娘脸上黑黑的,用手帕擦了擦,倒是露出了一些原本的样子。杜玉娘看着眼前这张略有些熟悉的小脸,不由得失声道:“你,你是那个卢妮?” 当初杜家面馆里来了一对母女,当娘的范氏为了救病重的小儿子,不惜要把大女儿毒死在店里,讹诈杜家一笔钱!幸亏当时蒋寒星就在店里,不但识破了范氏的诡计,还帮杜家洗清了嫌疑。 后来卢妮的爹和弟弟不知所踪,按照方聪的说法,应该是让人灭口了。后来卢妮和范氏被带离了桃溪镇,杜玉娘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们母女二人,渐渐的就把这件事情忘了。 没有想到,她现在居然在五岩镇见到了卢妮! 她跟这个孩子,还真是有些缘分的。 卢妮听杜玉娘叫她,也是很吃惊,仔细地打量了杜玉娘几眼,才失声道:“姐姐?”说罢,就又跪了下去。 当初这个好心的姐姐,救了她一命啊! 杜玉娘连忙扶起她,“妮儿,你怎么在这儿啊,你娘呢?” 卢妮就摇头,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不知道范氏是死了,又或者是把卢妮给卖了。 “算了,有话我们回去再说!”杜玉娘看着杨峥,可怜兮兮地道:“杨大哥……”她想把人带回去。 杨峥挑眉,“你叫我什么?” 杜玉娘假笑道:“相公,我们把妮带回去好不好?你瞧她这么瘦,又没吃没喝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杨峥就道:“走吧!”他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玉娘想管,就管吧! 杜玉娘这才高兴了,带着卢妮回了家。 姜嫂见她带回一个像煤球一样黑的孩子来,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姜嫂,麻烦你烧些热水,先给这个孩子洗个澡。” 姜嫂连忙道:“水都是现成的,现在就能洗。” 杜玉娘让姜嫂把卢妮带到厢房去,自己则是翻找箱子里的旧衣裳。 她的衣裳大多都是新的,也有几件之前她特别喜欢的,虽然穿不了了,但是因为喜欢,所以就没舍得扔,现在正好,拿出来给卢妮穿。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厢房里传来了哭声。 起初杜玉娘也没在意,以为是卢妮那孩子哭了,后来一听,却觉得不对,好像是姜嫂哭了啊! 杨峥显然也听见了,眼中的错愕神色,一点也不比杜玉娘的少。 “我去瞧瞧。”杜玉娘把手里的衣裳放心,出了院子,到了厢房门前。 她拍了拍门,“姜嫂,是我,没事吧?” 姜嫂给她开了门,她脸上挂着泪珠,显然刚哭过。 “你……”杜玉娘刚说了一个字,那边姜嫂就给她跪下了! 今儿这是怎么了? “姜嫂,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姜嫂却是跪得笔直,“太太对奴婢恩同再造,奴婢这条命,以后就是太太的了。” 杜玉娘:…… 她不想要姜嫂的命啊!还有,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姜嫂起身,把杜玉娘拉到厢房去,还关上了门。 瘦瘦小小的卢妮坐在炕上,她刚洗完澡,身上披着一条毯子,头发虽然湿漉漉的,但是还是扎了起来。 她的脸上,一片震惊之色,又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姜嫂带着杜玉娘走到炕边,一把拉过卢妮,“把你的后背给太太看看。” 卢妮咬了咬唇,把身上的毯子往下拉了拉。 小姑娘特别瘦,可以说是瘦骨嶙峋,身上根本没有多少肉。 她的后背上,有几道旧伤疤,还有一条弯曲的红色的胎记,看起来像条畅快游泳的鱼儿一样。 “她是我和亡夫的女儿,小鱼儿!” 杜玉娘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她就是你丢了的那个女儿?” 姜氏泪如雨下,不住的点头。 杜玉娘看了看姜氏,又看了看卢妮儿,像是明白了什么。 第五百七十二章 劝说 难怪范氏当初要毒死卢妮,眼睛都没眨一下,要是自己亲生的,如何能舍得? 范氏对卢妮的狠心和无情,不是生活所迫,也不是走投无路,而是因为卢妮根本不是她的亲骨肉。 当时她还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狠心的娘? 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这孩子一落地,背后就有这胎记,亡夫说,他想让女儿无忧无虑的长大,这胎记又像条欢快的鱼儿似的,所以就给她取名叫小鱼儿。”姜氏看向卢妮的眼睛里,全是激动和愧疚,这些年她想女儿都要想疯了。 姜嫂看着女儿眼里的陌生和害怕,心里像是针扎似的疼。 “当年我把才两岁的孩子放到乡下的时候,就是想着让她少吃些苦头,免得跟着我们,丢了性命。”姜嫂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睛里的伤心欲绝之色,让人看了动容。 “我把银钱给足了,想着就算养父母对她不如亲生,可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好歹能让她平安长大。”姜嫂说到这里,眼里的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可是我没有想到,那些人坏了良心,竟然这样对我的小鱼儿。” 卢妮呆呆的坐在炕上,用毯子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她的脑子好乱,以至于乱到听不清姜氏在说什么。 “姜嫂,你冷静些。”杜玉娘上前,一把抓住姜嫂的手腕,冲她摇了摇头。 那孩子吓坏了,姜嫂再说下去,孩子怕是接受不了。 姜嫂明白过来,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却是不说话了。 方才那孩子就不肯认她,自己抱着她喊女儿的时候,那孩子抖如筛糠,显然是吓坏了。 “姜嫂,我刚才收拾出来几件衣裳,你给孩子拿过来,好歹让她先穿上衣裳啊!” 姜嫂慌乱的点了点头,转身就出了屋。 杜玉娘轻轻地走过去,“妮子,跟姐说说话。” 卢妮……不,或者应该叫她小鱼儿。 小鱼儿嚅了两下唇,却是满脸的茫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杜玉娘就轻叹一声,道:“我来帮你篦头发吧!” 小鱼儿还是不吱声,但是她却不反对杜玉娘的亲近,杜玉娘也发现了这一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高兴的。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不好说。 当然范氏带着小鱼儿到店里寻死觅活的,她只觉得这孩子可怜,摊上那样一个娘。杜玉娘当时确实是心软了,范氏固然可恨,可是孩子却是无辜的啊!她什么都不知道,差点被范氏毒死,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她没有想到,两个人之间的缘分,还能继续下去。 杜玉娘寻了一把梳子,给小鱼儿篦拢头发。这孩子也不知道遭了多少罪,身上瘦巴巴的,好像连二两肉都没有,头发又枯又黄,还有不少虱子。 大概是觉得难为情,小鱼儿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杜玉娘就道:“用药粉洗头,多洗几次就能把虱子杀死了。你这头发也要剪一剪,慢慢养,总能养好的。” 小鱼儿眼窝发热,这大半年的时间,她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卢妮了。 从前的卢妮,胆小怕事,每天只知道干活。爹娘给个笑脸,她都能高兴半天,就算每天只能喝点苞米糊糊,看着弟弟吃肉,她也没有什么怨言。 可是家没有了,娘要毒死她,爹和弟弟不在了,娘就又对她动了坏心思,把她卖到了那种地方。 小鱼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她只知道,就是死也不能死在那个地方。 她逃出来了,过上了吃别人施舍食物的生活,三餐无济,她连馒头都敢偷了呢! 姐姐会不会看不起她? 想到这儿,小鱼儿一下子扑到了杜玉娘的怀里,哭道:“姐姐,我不想偷馒头的,我要饿死了,我不偷馒头,就要饿死了。” 杜玉娘搂着她,“乖,不是你的错。” 姜氏捧着一堆衣裳,站在门口无声的哭泣,女儿的话,像一柄尖刀一样,狠狠的扎向她的心脏。 “小鱼儿,我能这么叫你吗?” 小鱼儿从杜玉娘的怀里挣扎出来,“姐姐,你也说我是她的女儿吗?” 杜玉娘拉着她的手,将她脸颊旁边的头发掖到她耳后去,耐心地对她道:“小鱼儿,你娘她不是故意不要你!当年她和你爹被恶霸欺凌,有好几次都差点死了!那时候你才两岁,带着你东奔西跑的躲藏不方便不说,可能还会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小鱼儿静静的听着,似乎能够想到当时的凶险情景似的。 “把你留在乡下,是希望你能平安无事!这世上没有人希望和自己的骨肉分离,你娘也不想的。你爹丢了性命,你娘差点也活不了了,如今能在见到你,你知道你娘有多高兴?你是她能活到现在的全部希望啊!若不是还奢望着那见到你,你娘早就活不下去了。” 小鱼儿没说话,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姜氏在门口听着,也是肝肠寸断,恨不能立刻冲进去,抱一抱女儿才好。 “好孩子,别哭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杜玉娘一边帮她梳头,一边道:“范氏是你的养母,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可是她苛待你,又想毒杀你,这样的娘,难道你想要?” 小鱼儿摇头,她抹了一把眼泪:“就是她把我卖了,还告诉我说我不是她闺女。” 杜玉娘就道:“就是啊,如今你亲娘就在你眼前呢!她会加倍对你好的,会把之前亏欠你的全都弥补上。” 小鱼儿从小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她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就是杜玉娘。她愿意相信杜玉娘的话,但是却是不太敢相信姜氏。 毕竟今天才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突然告诉她对方是她亲娘,她如何能接受? 小鱼儿低下了头,“可是……我害怕。” 姜氏心如刀绞,忍不住走了进来。 杜玉娘连忙道:“咱们先把衣裳穿上,再吃些东西,然后再说话,好不好?” 小鱼儿不看姜氏,倒是对杜玉娘的话言听计从。 杜玉娘冲姜氏摆了摆手,然后道:“你去给孩子煮些粥,我瞧她饿得不轻,估计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先吃点粥垫垫肚子,养养胃。” “是是是,我现在就去。”姜氏听说闺女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当下便什么也不顾了,转身出去给小鱼儿煮粥。 杜玉娘帮小鱼儿换衣裳。 她之前的衣裳,穿在小鱼儿身上,依旧是不合身。 小鱼儿太瘦了,十岁的大姑娘了,身量仿若七八岁的孩子。身上根根肋骨分明,让人看着心酸。 难道之前姜氏哭得那么伤心,别说是亲身骨肉了,就是瞧见了街坊四邻家的孩子这般模样,只怕也不忍心。 “好了,一会儿吃点粥,养养胃,等过几天啊,就什么都能吃了。” 小鱼儿小心翼翼地问她:“姐姐,我能留下来吗?” 杜玉娘还来不及说话,小鱼儿就又道:“我能干活,什么都会做!我不怕吃苦的!姐姐,你留下我吧!我吃的不多,只要一小块地方就够我住了。” 杜玉娘把她拉过来,轻声道:“傻鱼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想留多久都可以。” 小鱼儿的眼里一下子充满了神采,“真的吗?”她实在太怕被抛弃了,有人肯给她一片瓦遮头,有人能给她一碗热汤喝,她就会感激涕零的。 “真的,当然是真的!”杜玉娘道:“还有,以后有你娘在你身边,没有人敢在欺负你了。” 小鱼儿咬着嘴唇,倔强的不想说话。 杜玉娘就半蹲下来,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 这孩子经历了太多变故,所以现在像个小刺猬似的,对谁都不信任。 当初要不是她心善救了小鱼儿一回,只怕这孩子连她也不信。 “姐姐,你说……”小鱼儿低着头,绞手指,“她,真是我娘吗?”表面上,小鱼儿不相信姜氏,但是实际上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 “傻孩子,哪儿有人会认错自己的孩子的!你背上的胎记,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可是……可是我不记得她。” “你那时候才两岁,怎么可能记得呢!”杜玉娘就笑了一声,“好了,先别想了,咱们去吃饭,吃完饭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 总得给小鱼儿一个适应的过程吧! 姜氏煮了粥,还煮了两个鸡蛋,并且准备了一碟子腌黄瓜。 东西一端进来,小鱼儿就忍不住咽口水。 她实在太饿了。 这大半年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到处捡东西吃。 有好心人看她可怜,会给她一口吃的。 夏天还好过,冬天日子就难挨了。 她已经好久没吃过一口热乎的东西了,今天在街上偷馒头,也是实在饿狠了! 杜玉娘又是一阵心疼,连忙道:“赶紧的,先过来吃点东西。”自己这个外人瞧见了小鱼儿的可怜样,都心疼得不得了,更何况是姜氏这个亲娘了? 小鱼儿看了看杜玉娘,又看了看姜氏,这才坐下吃饭。她拿勺子吃粥,米粥一入口,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烫到了?”姜氏急得团团转,连忙给小鱼儿倒了一杯水。 小鱼儿摇了摇头,把粥咽下去,才笑着道:“粥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小姑娘笑中带泪,故作坚强的样子,实在太招人疼了。 姜氏又要哭。 这个坚强的女人,恨不能把一生的眼泪,都在今天流尽了。 杜玉娘连忙道:“吃吧,以后啊,咱们天天吃这个。” 小鱼儿低头吃粥,很快就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光。 那碗盘让她舔得特别干净,生怕浪费一滴食物似的。 吃完了,小鱼儿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能吃太饱,咱们慢慢来。”杜玉娘知道她没吃饱,但是饿了很久的人一下子吃得太饱,肠胃受不了。 小鱼儿点了点头乖巧地道:“我吃饱了,这是我这半年来,吃得最饱的一次了。” 姜氏匆匆的收拾碗筷,速度奇快,洗好了碗,就去了厢房。 她想跟闺女说说话,哪怕她暂时不认自己,只要能跟她说说话也好啊! 杜玉娘跟小鱼儿在屋里说话。 “小鱼儿,你当初跟范氏离开以后,去了哪里?”这些过往或者是不好的经历,但是杜玉娘猜想,姜氏一定想知道。 姜氏在外间把耳朵支得老高,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似的。 “离开了桃溪镇,她就一直带我往北边走,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小鱼儿低头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又道:“她又带我走了几天以后,就把我给卖了。” “卖了?”杜玉娘的声音拔了一个高,杏眼圆睁,“她敢?” 小鱼儿就笑,“姐姐,我跑出来了,厉害不厉害?” 杜玉娘点了点头,“厉害,小鱼儿知道保护自己,很好。” 姜氏在外头心如刀绞,恨自己这个亲娘,什么也做不了。 小鱼儿头一次听到别人夸奖她,忍不住笑了笑,这个姓杜的姐姐好温柔,好漂亮。 小鱼儿打了一个哈欠,有些困了。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你就暂时住到厢房,行吗?” 小鱼儿睁着圆圆的眼睛问她,“这么大的房子,给我一个人住?”她慌张地摆了摆小手,“不行,我要很小一块地方就能睡觉,这太大了。” 姜氏的心都要碎了。 “太太,不如让小鱼儿跟我一起住吧?” 杜玉娘有些担心,她当然希望小鱼儿能够接受姜氏,她们母女也好早日相认。可是小鱼儿要是拒绝可怎么办? 小鱼儿果然不太高兴,低头半天没说话。 姜嫂就道:“小鱼儿,你也看到了,这屋子里放的都是一些贵重的东西,都是太太的嫁妆。你住在这里,不方便,要是碰坏了什么,就不好了。” 杜玉娘刚想说话,却被姜嫂的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杜玉娘没说话,她始终是个外人。 “那,那怎么办?”小鱼儿有些着急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姜嫂就笑了笑,很明显她知道小鱼儿一定不想给杜玉娘添麻烦的。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太太成亲了,家里还有男主人的,所以做事要有规矩。厢房暂且算是库房,以后还会有客人来,要充当客房,你不能住。我是下人,住在耳房里,那里虽然小点,但是什么都不缺,多你这么一个小丫头,也住得下。”姜氏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小鱼儿,很期待她的回答。 小鱼儿想了想,居然认真的点了点头,“那我就搬过去吧!我很快就能帮忙一起做事的。” 姜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至少女儿愿意跟她说话了!只要她们时常接触,女儿一定会认她的。 杜玉娘也笑了笑,你还别说,这姜嫂还真是有办法。 姜嫂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是关键时刻一个眼神飞过来,还真挺让人信服的。她毕竟是江湖中人,又受过那么多的磨难,身上自然带着几分杀伐决断的气质。 小鱼儿躺在耳房里睡着了。 姜氏默默地看着她睡着的模样,脑中想得全是小鱼儿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丈夫还在,他们一家三口虽然居无定所,但每到一处都很快乐,即便是苦中作乐,也是幸福的。 而后那几年里,两个人东躲西藏的过日子,根本不敢去看孩子。到了后来,事情平息以后,她再去找孩子,却是找不见人了。 姜氏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和女儿重逢的这一天,这般不美好。她之前曾多次幻想过,假如女儿还活着,她们再相逢时,该会是怎么样一副场景。 可是姜氏万万没有想到,现实如此残酷,她差一点,就要跟女儿天人永隔了。 如果不是太太一时心善,她现在简直不敢想女儿的下场。 姜氏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从耳房走了出去。 杜玉娘还没有睡,在跟杨峥说白天的事。 “你说那贼人也是胆大包天,大白天的竟敢行凶。”杜玉娘皱着眉头,“多亏了师傅教我功夫,否则的话,真是小命不保。” 杨峥听她这样一说,心里更是愧疚,伸手揽过她的肩头道:“都是受我连累。” 杜玉娘放下手里的梳子,笑他道:“傻子,你怎么这样呆?坏人哪里都是,莫不是样样罪名都要担到你头上?” “旁人如何与我没有干系。”杨峥叹了一口气,道:“我猜此事,还是与珍珍郡主有关!玉娘,是我连累你。” 杜玉娘就道:“你不得消停,我也不得安生,可是你后悔了吗?” 杨峥摇头,握了握她的手,“我怎么可能后悔。倒是你,这麻烦轻易甩不掉了,你可后悔了?” 杜玉娘转着眼珠想了想,故意拖拉着,不肯说。 杨峥一开始还紧张得不行,后来也发现了是杜玉娘是故意在逗他,当下板起脸来,故作生气地道:“好啊,敢打趣起为夫来,看为夫怎么收拾你。”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挠杜玉娘的痒痒,杜玉娘怕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两个人闹了一阵,渐渐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天色尚早,这个时候要弄出什么动静来,可真是羞死人了。 杨峥将人搂到怀里来,问她:“后悔了吗?” 杜玉娘半趴在他的胸膛上,摇了摇头,坚定地道:“不,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不悔。” 这句誓言,像一记重锤一样,狠狠的砸在杨峥的心上!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在三伏天喝了一碗甘甜的冰镇酸梅汤,全身上下都舒坦了。 “玉娘……”杨峥轻轻的吻了吻杜玉娘的额头,正要再说什么时,就听门外有动静传了过来。 姜氏站在厅堂里,朗声道:“太太……” 杜玉娘轻轻推了杨峥一下,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又把身上的衣裳抚平,这才走了出去。 “太太。”姜氏对杜玉娘行了一礼,“太太,奴婢……” 杜玉娘摆了摆手,对她道:“你随我次间说话。” 杜玉娘朝着西屋走去,姜氏跟在她的身后。 杜玉娘成亲以后,将东西屋略微做了一些改动。 东边两间做成套间,里间是卧室,放着拔步床,衣柜,梳妆台等物;外间是白天休息的地方,临窗大炕上有炕柜,炕桌等一应物品。过了厅堂,西边便是一个小小花厅了,杜玉娘打算在这边待客,平时没事的时候,自己就待在西屋里做些绣活,看看书什么的。 西屋原本是放嫁妆的地方,杜玉娘却留出一间厢房来,把嫁妆都抬到了厢房去,暂时充当库房用。这样一来,西屋也就成了杜玉娘日常活动消遣的地方。 杜玉娘坐到西屋的炕上,指着圆桌边上的椅子对姜氏道:“坐吧!” 姜氏摇了摇头,“奴婢站着就好。” 杜玉娘就轻叹一声,颇为无奈地道:“姜嫂,咱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你,你这自称为奴,让我不适应不说,你自己也不好受。” 姜氏想了半天,才道:“礼不可废!” “什么礼不礼的,咱们家不兴那个!” 姜氏没吱声,执拗地道:“太太,这件事咱们不讨论了行不行?奴婢想跟您说说小鱼儿的事!” 杜玉娘摆了摆手,“这件事不说明白,别的免谈。”小鱼儿就是姜氏所有的希望,她不信姜氏还能倔下去。 果然,姜氏半晌无语。 杜玉娘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气定神闲的等着,一点也不急。 姜氏的一颗心都挂在小鱼儿身上,巴不得时时刻刻跟她在一起,好好的把过过去对女儿的亏欠都补回来,哪里能受得了这种度日如年的折磨? “太太,您说怎么办?” 杜玉娘笑了笑,把手里的水杯放到桌子上,“我也不强求你别的,就是这奴婢奴婢的自称,我听着别扭,以后在这个家里,不用拘着,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吧!” 姜氏对这件事也不是很习惯,但是她签了卖身契,可不就是得以奴婢自称?现在杜玉娘的这个要求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她当年也是傲气满满的人,若不是欠杨峥一个天大的人情,又哪儿会自降身价,做人家仆役。 “是太太。”姜氏松了一口气,正想提一提小鱼儿的事,哪知杜玉娘又开口了。 “还有,你唤相公作少爷,唤我太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母子呢!” 姜氏愣了,有吗?她自己没发现啊! 杜玉娘不知道想到什么,忍不住乐了起来,“这要真是到了大户人家,如此称呼,实在不成体统。” 姜氏面色发窘,脸上热辣辣的,“奴……我久在江湖行走,也不太懂这些。” 杜玉娘就笑笑,“以前的事儿就算了,不过呢,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若唤相公少爷,便唤我少奶奶,若是唤我太太,就要唤相公一声老爷!” 杨峥一点也不老,叫老爷,怎么能叫得出口? “那,那我以后就唤少爷,少奶奶吧!” 杜玉娘颔首,如此一来,称呼的问题,就算是解决了。 “姜嫂,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姜氏眼中清亮,坚定:“我想带着女儿,好好的跟着您。” 杜玉娘有些惊讶,“这是为何?”她以为,姜氏找到了女儿,会想着带女儿远走高飞,去过自由自在的小日子,根本没有想到她会想留下来。 “您和恩公对我们恩深似海,他先是帮先夫报了仇,您随后又两次救了小鱼儿,我们一家,受您和恩公的大恩,若是一走了之,与畜生有何差别?” 江湖中有奸诈小人,自然也有重情重义之人! 姜氏便是如此。 在未找到女儿之前,她便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就护着杜玉娘。若是能找到女儿最好,若是找不到,她便留在杨家,用一生来报杨峥的大恩,哪怕过去数十年,做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奴,也算是报了大恩了。 找到女儿以后,姜氏的这个感觉就更强烈了! 小鱼儿的养母毫无人性,若无杜玉娘相救,她根本等不到母女团聚这一天!再有就是今日,小鱼儿偷馒头,若是被人抓住了,非得被人打个半死不可。 旁人都怕摊上事,遇到这种小贼偷馒头的事,根本不会管!今儿若非碰到了杜玉娘,她们母女二人,何曾能见面? 姜氏把事情想得清清楚楚,她决定要把小鱼儿也留下来,替她爹报恩。 杜玉娘就道:“若说报恩,你已经救过我一次了,其实又何必执着呢!” “那不一样!”姜氏只道:“上次救您,全凭少爷安排。我只不过是藏在床下,伺机捉了那贼人罢了!跟恩公替先夫做的事情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得,她的嗓子都要冒烟了,结果白说了。 杜玉娘发现了,姜氏有执拗的一面,油盐不进,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杜玉娘又捧着水杯喝了一口水,“你若是想留下,便留下吧!”她总不能将人往外赶吧?那成什么了? 更何况,杨大哥去了军营之后,这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确实有些孤单了!要是有姜氏和小鱼儿留下来陪她,她也能有个伴!更主要的是,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呢,她有姜氏护身,也能安心不少。 “少奶奶,那小鱼儿呢!?”姜氏眼里的从容和镇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略显紧张。 “小鱼儿,自然也一并留下!”杜玉娘只道:“不过,得她自愿才行!要是她非要走,我也没有必要强迫人家留下吧?” 姜氏连忙道:“她会留下的,那孩子一定愿意。” 杜玉娘就道:“你也别强迫她,到底分开这么多年,你在她心里,一点影子都没有!你总不好让她当下就认了你吧?” 这些道理,姜氏都懂的。 “小鱼儿受了不少苦,身子瘦弱,明个请个大夫,给她好好瞧瞧,抓两副药养养。还有啊,她身上有虱子,虽然如今收拾干净了,只怕还有虱卵,那头发,不行就剪了,用些药多洗几次。” 姜氏心里感动,觉得杜玉娘连这种小事都亲自过问了,可见对小鱼儿是真的好。 “是,我明个儿一早就去办。” 杜玉娘这才点了点头,觉得跟姜氏这样说话,心里舒服多了。她道:“你早点回去陪着小鱼儿吧!” 姜氏施了一礼,这才转身出去了。 杜玉娘又回了东屋,把事情简单跟杨峥说了一下。 杨峥就道:“还是你本事,称呼这个事儿,我说过她几回了,她都不听。” “脾气太倔了,要不是用小鱼儿的事拿捏她,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妥协的。”杜玉娘就道:“先不说她的事儿了,你哪天去报到?” 杨峥凑到她近前去,仔细地打量着她的眉眼,似笑非笑地问:“怎么,舍不得了?” 杜玉娘轻叹一声,“可不就是舍不得了。军营里不比家里,怕你吃不好,睡不好,又怕你进了营里,一年半载的也不能回家一趟。” 杨峥便开导她:“没你说的那么邪乎,不过是日子相对久一点,若无调动,还是能回来的!” 杜玉娘就道:“好,不说这些了,我去做晚饭,你想吃什么?” 杨峥摸了摸她的手,“家事辛苦,你少做些。” “姜嫂毕竟不是普通仆人,我怎好随意差遣她?之前是新婚……”杜玉娘面色一红,之前是杨峥闹她闹得太狠了,她想起也起不来!日后的生活,这饭菜,洗衣之事,当然应该她自己来。 “那就再买个厨娘回来!” 杜玉娘杏目圆睁,“你不是疯了?家里养那么多人干什么?” “我不舍得你受苦。”杨峥伸手去拿杜玉娘头上的钗,任她一头青丝披散下来,顺手又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帮她梳头发。 “我若在家还好些,我时常不在家,大事小事都帮不上,该帮你把这些事都料理好的。” 第五百七十四章 厉害 杜玉娘嫌弃地杨峥操心,“好了,这些不过琐碎活计。做饭,洗衣,谁家都是一样的!” “那怎么一样!”杨峥带着几分情绪道:“你知道不知道,以前你在家里侍候一大家子人的一日三餐,我心里有多心疼?” 杜玉娘愣了一下,接着便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杨峥眉头微皱,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杜玉娘,心里不太明白这事有什么好笑的。 “杨大哥,你真是……”杜玉娘笑得肚子疼,真没有想到,杨峥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 “笑,小没良心的!”杨峥一把将杜玉娘抱起来,微微一转,就把人搂进了怀里。 杜玉娘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攀住了他的脖子,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就坐在杨峥的大腿上!更羞人的是,她似乎坐到了什么不该坐的东西。 杜玉娘连忙推他的胸膛,“杨大哥~” 杨峥闷哼一声,哑着嗓子道:“别动!” 杜玉娘哪敢再动,她已经感受到了‘危险’,只能干巴巴的坐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杨峥的某种心思给挑起来。 “我还不是心疼你!?”杨峥眼中有浓得化不开的暗色,他知道杜玉娘是那种放不开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大白天跟自己行夫妻之礼的,就努力的压制着自己心里的火气,想跟她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 “好,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我真的不觉得辛苦啊!”杜玉娘给他解释道:“在乡下,哪个孩子不帮家里做事情的?只管家里做饭的活计,已经算是十分轻闲的。有很多人家,姑娘要跟着爹娘下田的,再不济,也得打猪草喂猪,把家里的牲畜都得照看起来。光做几顿饭,算什么事!” 杨峥捏了捏她的鼻子,“反正我就是心疼,也不看看你家里有多少口人!” 杜玉娘啧啧称奇,真是难得一见他这副别扭的样子,这人莫不是别人假冒的吧? “瞧什么呢?” 杜玉娘很想笑啊,可是又不敢挑战杨峥的威严,只得故作镇定地道:“没事啊,就是在想你既然心疼我,当初为何不跟我爹娘讲呢?” “人还没有娶到手,我怕老丈人改变主意。” 杜玉娘将自己的双手伸到杨峥面前,得意地道:“你看我这手,别说膙子,就连一点粗糙都瞧不见,哪里像是干活的人?” 十指纤细,如同青嫩的葱白一般,小而圆巧的指甲被修剪得极为漂亮,上头还泛着淡淡的荧光。 确实不像是操持家务的手。 “虽说刚开始开面馆的时候,我是干了一些活,但是后来我大哥接手了,我就很少去铺子里帮忙了!我大嫂有了身孕,不宜操劳;我娘忙着照看六子,还顺带着要管双生子,哪里能腾出空来做饭?如锦便是个闲人,可是你让她做饭,她能把厨房烧了你信不信?难不成,让我祖母那么大年纪的人,下厨做饭侍候我们一大家子人?” 句句在理,也是实情。 杨峥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他也知道,杜玉娘说得是有理。平民百姓之家,就是和柴米油盐打交道,哪家的姑娘要是在家里不干活,非得被爹娘骂死不可。 可是他就是心疼啊!所以他一早就动了买下人来侍候杜玉娘的想法! 杜玉娘见他脸色微霁,才又道:“杨大哥,我又不是千金小姐,生活上这点事,我可以做得很好的,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杜玉娘搂着杨峥的脖子,把头轻靠在他的肩头上,喃喃道:“盐米油盐的生活虽然琐碎,但是很真实啊!”如果只是做些生活琐碎之事,便是辛苦了,那她前世经历的那叫什么? “而且,我也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不习惯呢!” 杨峥闷闷不乐地道:“随你吧!你高兴就好!” 杜玉娘高兴地搂着他的脖子,吧嗒一口亲在他的脸上,“谢谢杨大哥,晚上我亲自下厨,你想吃什么?” 一个吻,成功地抚平了杨峥的炸起来的毛。 “吃你。”杨峥扶着杜玉娘的后脑勺,吻上娇艳的红唇。 杜玉娘的身体被固定在杨峥的怀里,他气息包围着自己,丝毫动弹不得。她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有什么东西硬~梆梆的顶着她的臀…… 等等。 “唔唔……”杜玉娘哪里还能说出来半个字,她被杨峥吻得喘不过气来,只觉得头越来越沉,好像脑袋都有些不太灵光。 杨峥趁机将人一把抱起,两个人连滚带爬地摔进了床帐之中…… 晚饭还是姜氏做的。 她的手艺只能说是一般,但是杜玉娘却吃得狼吞虎咽,好像在吃世界上最美味的饭菜一样。 “你慢点,没有人跟你抢。”杨峥给杜玉娘盛了一碗汤,放在桌子的一角。 杜玉娘瞪了他一眼,放下碗筷,把那碗汤全都喝了,这才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整整一个下午,她就没下过床,腰都要折了! 得亏是床结实,用的都是好料子,若是换了外头买的,偷工减料的床,非把床折腾散架子了不可。 背地里,姜嫂还指不定怎么想她呢! 她这张脸啊…… 反正杜玉娘是气坏了,从沐浴开始一直到现在,就没给杨峥好脸。 要不是被饿狠了,她是绝对不会吃他端进来的饭菜的,决不! “玉娘,不要气了。” 杜玉娘拿着帕子擦了擦嘴,看都不看杨峥一眼。 餍足后的杨峥格外好说话,原本冷冽的气息也渐渐的化开了,对着自己小媳妇的时候,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冷脸的样子? “玉娘,哪里酸,我帮你揉揉?” 杨峥眉眼皆是心满意足的表情,杜玉娘看着就生气,一把打掉他伸过来的爪子,说什么都不肯搭理他。 她明天要怎么见人? 杜玉娘狠狠地瞪了杨峥一眼,岂不知她这副样子落在杨峥眼中,又是别样的风情。杨峥看着娇柔的小媳妇这般闹情绪,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可是一想到有人在暗处里憋足了劲,想要找他媳妇的不痛快,杨峥的心就不痛快起来。 杜玉娘半天没听见动静,一转头,却见杨峥脸上带着寒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玉娘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他还有理了?甩脸子给谁看? “哼!”炸了毛的小猫轻哼一声,转身就往里间走。 杨峥这才反应过来,八成是自己的脸色将小媳妇吓着了,连忙追了过去。 这人生得身高腿长,没两步就追上了小媳妇,一把将人抱起,紧紧的搂在怀里。 杜玉娘大怒,杏眼圆睁,眼里还带着几丝委屈巴巴的神色,“你干什么?” “生气了?”杨峥自己也没有发现,对着杜玉娘的时候,他会下意识的放柔自己的声音和表情,与人前时的模样,完全不同。 “没有!”杜玉娘别过头,“快点放我下来。” “玉娘,我不是故意凶你!”杨峥只道:“我是一想到有人在暗处躲着,时时刻刻想要伤你,心里就恨得不行。” 杜玉娘秀眉微挑,敢情不是给自己甩脸子看啊…… 她是不是前世受了太多伤害的缘故,所以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绳了? “你先放我下来。” 这次杨峥倒是没有闹她,把人放了下来。 杜玉娘又点了一盏灯,夫妻二人便在里间说话。 “杨大哥,你总把我当成经不起风雨的菟丝花,有何事,也不愿意跟我讲!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杜玉娘定定地看着杨峥,打算好好跟杨峥聊一聊。 她有秘密,但是杨峥同样也有。 杜玉娘能够感觉得出来。 前世杨峥的身份就很神秘,一开始他镖师的身份就很违和。那时杜玉娘觉得自己是低到尘埃里的人,没有资格去过问杨峥的身份,所以从来都没有问过。后来她几次想起来,都觉得杨峥的身份不简单,她不敢让自己陷进去,所以总是克制自己不去想杨峥的事,后来更是连打探他的行踪都不敢了。 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 她成了杨峥的妻子,是跟他站在一起的人,他若是什么都不让自己知道,一味的护着她,她只怕永远都是他的负担。 杨峥摸了摸杜玉娘的脸颊,“傻丫头,有些话虽是不好告诉你,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瞒着你。之前,时机不对,现在嘛,倒是可以跟你讲一讲。” 杜玉娘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 “我义父没有儿子,却收养了十几位义子在膝下,我排行第五。”杨峥道:“我们的排行不是按着年纪大小算的,而是按着义父认子的时间算的。” 杜玉娘就道:“侯爷常年在西北驻守,又如何能认得这么多义子?” 杨峥点头,“很多都是他从军中提拔出来的,我算是个意外。” 杜玉娘心里虽然不解,但是也没有再问,而是认真的听着。 “当年我刚出师,跟着镖局去走镖,结果遇到一伙强盗在路劫商队。当时义父就在商队里,他受了伤扮成商人的模样,由几位随从贴身护着。若是我没有出手,估计那些随从也能将强人击退,只是搞不好,镇北侯受伤且暗度陈仓之事,就要暴光了。那几年西北的局势虽然还算平稳,但若是义父受伤之事传扬出去,那么结果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模样了。” “你于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才会认你当义子?” 杨峥就笑,“最开始是没有的。我义父的义子,大多都是从军中提拔上来的,若非是知根知底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认下?当时他隐瞒身份,只说自己是个富商,所以拿了一堆贵重的礼物来谢我。” 杜玉娘猛然记起,之前杨峥送给她一只水头特别好的镯子,还说是别人送他的谢礼,让她光明正大的拿着。 “就是那只镯子?” “对,我只选了那只镯子,当时那镯子是在盒子里放着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随便拿了。” 杨峥轻叹一口气,方才又道:“其实我知道他不是商人,习武之人,都有一股凌厉之势,装得再像,这气势却是拢不住的。义父征战沙场多年,身上早就沾染了太多的戾气,我哪能看不出来。” “我看出他是个有身份的人,不愿意招惹权势,就佯装不知,收了那只镯子以后,就离开了。我本以为,自此以后我二人再无相见之时,哪知道半年以后,又见着了。” 杨峥道:“当时走镖走到了西北地界,不知怎地就被人盯上了,非说我们镖队里出了细作,差点全队的人都折在里头。说来也巧,又遇到了义父,他当时便着人查处此事,还了我们清白。” 杜玉娘用手支下着巴,“我怎么觉得,这事儿是有人特意安排的呢?” 杨峥笑,“我当时也那样想的。” 西北是苦寒之地,寒冻腊月里的一场大雪,将杨峥等人困在了潍城。 “潍城是我城在西北的大本营,也是抗敌的标杆大旗,多年来都因为有义父在而屹立不倒。我们在潍城的时候,正赶上敌军来犯……” 杨峥停了一下,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道:“你根本想象不到,在潍城,老幼妇孺皆可参战,那个气氛让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当时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他们不让我出城迎战,我就挽弓站在了城墙上。” 杜玉娘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杨峥! 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杨峥看,听得入了迷。 “当时那个场面,真的很震撼,很多敌人骑着快马,想要冲过潍城。因为过了滩城,他们就可以烧`杀~抢`掠,不劳而获了!对他们来说,潍城的那一头,就是数不尽的金银珠宝,粮食和女人。” 杨峥道:“战事激烈,那是无法想象的一种悲壮,江湖争斗跟它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后来呢?你出手了没有?” 杨峥就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啊,他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有啊,我搭弓射箭,一箭就把对方的军旗而射倒了。” 杜玉娘惊呼一声,眼睛里都是小星星,粉唇一张一合,“杨大哥,你太厉害了!” 厉害? 杨峥挑眉,还有更厉害的呢! 第五百七十五章 严重 杨峥一箭将敌军的军旗射下,洛镇行起了爱才之心,这才动了收他做义子的念头。 用杨峥自己的话说,他这个人,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只想过点平凡有意思的小日子,从来没有想过攀龙附凤,轰轰烈烈的那些东西。所以洛镇行虽然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但是杨峥还是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后来呢?”杜玉娘双手托着下巴,像听故事一样,听得入了迷。 灯下看美人,月下看君子。 杜玉娘娇态毕露,却浑然不觉。 杨峥说着说着,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望着杜玉娘的眉眼就走了神。 “杨大哥,你说啊!” 杨峥轻咳一声,“后来啊,我义父就开导我啊,说什么大丈夫得成就一番事业,才不愧于天地……” 杜玉娘咯咯的笑,“这是骗人的鬼话!” 杨峥也跟着笑,没有说话。 其实前面说的,差不多就是骗人的鬼话,什么建功立业啊,都是扯淡!天下好男儿不知几何,又有几个建功立业了? 说白了,还是义父最后说的那些话,打动了他。 “义父到底说了什么?”杜玉娘扯着他的袖子,不依不饶的问。 杨峥的眸子里撒满了点点的星辰,就道:“他说,只有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能从泥里挣扎着爬出来。” 这话,杨峥记得清清楚楚,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有忘。 杜玉娘气愤地道:“他调查你!”洛镇行会那么说,分明是调查过杨峥的事,知道他家里有个扶不起来的兄长,还有一个偏心得没边,恨不能喝杨峥血的娘。 “傻丫头,他想调查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哪个能逃得脱?” 杜玉娘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实话。 “那,你到底替他做什么事?” 杨峥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杜玉娘的脸颊,柔声道:“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家,成为人家丈夫。” “是因为你……齐氏?”齐氏才不配当杨大哥的娘呢! 杨峥想了想,“也算是吧!还有一点,就是我做的事情,不怎么好。”杨峥起身,坐到杜玉娘身后去,把人搂在怀里,好半天没说话。 杜玉娘也没说话。 “义父的义子,有的很风光,有的默默无闻。”杨峥道:“默默无闻这条路是我选的,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倒是不后悔。就是苦了你了,玉娘。” “怎么会。”杜玉娘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 虽然杨峥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但是她又不笨,结合一些前世的事,也能猜出一个大概来。 那些名面上的义子,估计就是洛镇行的随从,明面上替他办事,保护他的人。 暗地里的,自然也是办事用的! 只是不太容易见光。 成了,这里头也没有杨峥的荣耀;败了,却很有可能成为一只替罪羊。 杜玉娘的一抽一抽的疼,她真想让杨峥卸下肩上的那副担子,跟她回家来过小日子,但是她也知道抽身并不那么容易,她能做的就是不给杨峥拖后腿。 “杨大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我在家里会好好的,等你,什么时候都等。”杜玉娘靠在杨峥的怀里,声音不大,语气却是特别的坚定。 杨峥微微收拢双臂,将她搂紧,轻轻吻了吻她的鬓角道:“你放心,我肯定会平安无事的!不管什么时候!” 夫妻二人心照不宣,虽然没有把话说开,但是都知道彼此要说的话。 “对了!”杜玉娘扬起头,问他:“今天白天在镖局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她吗?” 之前她也问过,杨峥说幕后主使可能就是远在京城的珍珍郡主,但是他们没有证据。 可是珍珍郡主只是个女流之辈,如何能下这样大一盘棋? 之前绑走杜玉娘的那些土匪与她有关!新婚之夜有贼人故技重施还是与她有关!这次的暗杀,如果也是她的手笔,那么这个珍珍郡主,可就太可怕了。 “还在查,珍珍郡主身后的人不简单!”杨峥以前觉得,洛珍珍也就能使唤动林宁,林宇这哥俩,现在看来,她背后肯定还有别人。 杨峥便道:“你在家里要好好的,没事别出门,我担心这个女人会没完没了。” 杜玉娘苦着一张脸,“那我岂不是一点自由都没有了?杨大哥,天天把我圈在家里,我会疯的。” 杨峥一听,就知道自己的小媳妇怕是又有别的想法了。 “你想做什么?” “嘿嘿!”杜玉娘就道:“你不是有一间铺子吗?我想拿来做生意。” 他就知道,小丫头就算成了小媳妇,还是一样的不安分。 “做什么生意?还开面馆?”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可没有那么傻,当面馆全得我一个人操持,多累啊!呵呵,我想好了,想要开一间点心铺子。” 她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 卖点心方子啊! “我都想好了,等你走了以后,我就出去转转,把这镇子上的点心都尝一尝。我要是开了点心铺子,肯定就有铺子要关张了!”杜玉娘眨着眼,狡黠一笑,脑袋里已经闪过了好几套方案。 “让我猜猜啊!” 之前明明说好铺子要租出去的,这现突然说要开点心铺子,杨峥用腿趾头想,都能猜到这里头有事。 赵家! “你是想跟赵家打擂台?” 杜玉娘从杨峥怀里跳出来,坐在他对面,眼睛里的光芒像是要倾泻出来一样,“杨大哥,你太厉害了,你怎么猜到的?” 杨峥对这种太过于明显的拍马屁行径毫无感觉,他只道:“有问题的喜烛是跟赵家有关系的,你猜赵家或许是珍珍郡主的爪牙,所以要跟赵家打擂台,对不对?” “赵家不过是个小人物,哪里就能成为郡主的爪牙了?”杜玉娘不乐意地道:“杨大哥你不要误导我,赵家才没有那么厉害呢!” 一定是杨大哥怕她跟赵家打擂台太辛苦了,才故意这么说的,想让她知难而退。 其实赵家最大的靠山,就是贺家! 赵百福的妻子贺敏,是贺湘的堂姐,不是嫡亲的那种,但是也不太远。 杨峥无奈地叹气,好吧,小媳妇不好糊弄。 “赵家在镇上有点心铺子一间,两间绸缎铺子。”杨峥早就把赵家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了,“他们家在五岩镇刚刚站住脚。” 杜玉娘嘴角微挑,“这就叫鞭长莫及!”贺湘再厉害,贺元庚再如何,也不可能真的把贺敏当成一家人!贺敏不过是借着贺家的名头,扯虎皮扛大旗罢了。 “赵家的生意,以桃溪镇为主,向方圆百十里左右扩充。他们现在只是在一些周边的镇子上开铺子,若无意外,将来的生意肯定越做越大。” 这个杜玉娘倒是知道一些的,说起来,还是借了贺湘的光。 赵百福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赵芝兰早就嫁人了。还有个小女儿,名叫赵芸兰,后来嫁给了贺湘同僚的儿子,摇身一变成了官太太。 杜玉娘想给这位赵芸兰添点堵。 两个人前世便有交集,赵芸兰从来没有把杜玉娘放在眼里过,在她眼里,杜玉娘不过是贺元庚手里的一个玩意罢了,想要折辱又或是践踏,全凭她的喜怒好恶做主。 杜玉娘在她手里吃了不少亏,但是奈何对方的身份,只能一一咽下。 现在机会来了!趁赵芸兰还没成气候,先断了贺家一只臂膀。 别以为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赵家为何能获得贺家的庇护?难不成是因为那可笑的,稀薄的亲情? 赵家的钱,有不少,都送到了贺家呢! “我就是想开间点心铺子嘛!”前世她曾听说赵芸兰很精明,是个打理生意的好手,据说她还未出嫁时,自己便挣了不少的嫁妆,第一桶金嘛,据说是从点心铺子开始的。 赵家在桃溪镇,有酒楼生意,赌档,青楼也做得很大,点心铺子却是没有的。 杜玉娘相信,自己有前世那么多记忆,还学了那么多东西,不一定会输给赵芸兰的。 前世狂傲不可一世的赵芸兰,将你狠狠地击倒,会是什么滋味呢? 杜玉娘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的身体里像是要冲出一股豪气来,像是一个揣着满身武艺下山的人,要找一个人来祭刀一样! “杨大哥,我一个人天天待在家里,闷都要闷死了!铺子租出去,一年不过三,四十两银子。要是开了铺子,稳赚不赔的。” 杨峥捏了捏她的鼻子,“刚跟你说完,要你老实在家里待着,你这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啊!我去了军营,月余不能回家一趟,万一你出了事,我怎么办?” “好了好了!”杜玉娘就道:“你别想蒙我,你说,你义父怎么会在我们拜堂的时候回来?” 杨峥没说话,心里却是挺骄傲的,他的小姑娘真是聪明,什么都能想明白。 “是不是因为你把我说的话告诉了他?” 杨峥笑,刚说她聪明,就又糊涂起来了。 “你的事,我怎么可能透露给别人?”做梦示警这种事情,太诡异了,也太容易成为别人辖制你的理由。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玉娘以后会麻烦不断,甚至有可能成为别人的靶子。 “我是引导,懂不懂?” 杜玉娘点头,“懂了!不过,我猜想你义父来这一趟,也肯定有些收获!珍珍郡主胆子再大,也不可能顶风作案,是不是?” 杨峥无奈,“玉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哦,被我猜着了!也就是说,之前的事,都是连环计。珍珍郡主知道你的本事,故而怕一计不成,计划落空,便想了一环套一环的计策。哪知道我是个命大的,竟然全都躲了过去!” 杜玉娘得意的笑,“我猜想,珍珍郡主一定气坏了,说不定将她屋子里的东西全砸了呢!啧啧,真是可惜了那些东西。” 杨峥看着小妻子喜滋滋的模样,真是无可奈何!这小东西自打成了婚,胆子就越来越大了,这会儿也不知道通了哪一窍,竟然能把事情想得这样通透。 “想要替她办事的人很多,她随随便便一句话,你的麻烦就来了。” 杜玉娘摇头,“有你在,我不怕的!”杨峥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欺负而不还手,即便对方是个郡主! “杨大哥,你跟我说说呗,到底你用了什么法子,摆平那个疯女人的?” 杨峥伸手掐杜玉娘的脸,并未用力,“真拿你没有办法!” “快说说!”杜玉娘一把打掉他的手,急不可耐地道:“是不是义父警告她了?” “你跟我说过那件事情以后,我就派人去查了,眼前倒是没有查出什么不对的来。” 杜玉娘不由自主的接道:“那是几年以后的事情呢,没那么早露出端倪的。” “是啊!不过,却让我发现了一件别的事!” 杜玉娘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她觉得杨峥查到的,一定是件天大的事,好比捏住了珍珍郡主的七寸,不然的话,她也不可能消停不是。 “珍珍郡主跟京城郊外的几间道观,寺庙,庵堂的主持,客座僧人往来过密。” 等等! 道观?寺庙?庵堂? 这都是什么地方啊!她堂堂一个郡主,怎么往那种地方去?还和主持,客座僧人往来过密! 该不会是…… 杜玉娘的脸一下子白了白。 有时候,鬼神的舆论,能把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给逼死! 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王氏只说她命硬,克夫,她便几乎要活不下去了! 若是那些得道的大师,高僧随便说一些什么的话…… 嘶~ 杜玉娘战战兢兢地道:“不会吧?” 杨峥点头,“义父知道以后,大发雷霆!趁着皇上让他秘密进京的机会,把这件事情处理了一下。” “怎么处理的?该不会就是禁足,把人关一个月就完了吧?”大户人家的惩罚,也就那么回事吧,不是抄什么经文,就是禁足,严重点也就是克扣一些用度。 杨峥笑道:“可比你想象的严重多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受苦 杜玉娘的好奇心被吊得高高的,“到底怎么回事,杨大哥你快说说!” 杨峥侧过头去,冲着杜玉娘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登徒子! 杜玉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表示自己不愿意屈服。 杨峥摊了摊手,意思是没得商量。 “说说嘛!”杜玉娘扯着他的袖子轻轻地晃了晃。 杨峥又把脸颊凑过去,还重重的点了两下。 杜玉娘的好奇心全都冒出来了,杨峥越是这样,她就越想知道结果。 最后,好奇心还是战胜了羞耻心,杜玉娘飞快地在杨峥脸上啵了一下,刚亲完,脸上就忍不住烫了起来。 杨峥得逞了,话也说得痛快了许多。 “义父将那几个跟郡主有关系的败类僧人,尼姑都处理了,然后把郡主关进了一家非常偏僻的庵堂里。不但找人盯着郡主,还要她每天抄经,做早课,衣食住行,样样要亲力亲为!以往郡主身边仆役不知几何,这次她被关起来,身边一个亲信也没有,跟去的人都是义父亲自找的,只会监督她,不会帮她做事。” 杜玉娘一听就乐了,庵堂里的日子是怎么样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偏僻的庵堂,真的很清贫。若是有人照料你,生活上还能过得去!但是如果没有人照顾一下的话,那日子就难过了。 庵堂里的尼姑,也都不是什么善类,她们是特别会审时度势的,你是郡主又怎么样?只要是因为受罚被送进来的,一样‘招呼’你。天不亮就要起身,收拾大殿,扫洒院子。做完了早课,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清汤寡水的饭菜本来就没有营养,而且尼姑们都是过午不食的!一天只有两顿,饿的时候,只能拿凉水充饥! 大冬天里,也要自己洗衣服,还不能烧热水!搞不好还要给师太们洗,满手的冻疮,又痛又痒…… 珍珍郡主从小锦衣玉食的,受得了才怪呢! “要关多久啊?” “一年,没有义父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人!” 一年啊! 可真够狠的! 杜玉娘就道:“不是说你义父就这么一个闺女吗?怎么收拾得这样狠?他就不心疼?外人要是问起郡主来,该怎么办?总不能实话实说吧?” “义父早就想好了办法,对外只说郡主梦到了生母,要替生母祈福,所以搬到庵常修行,斋戒一年。” 真狠! 用孝道堵住那些人的嘴,就连珍珍郡主也说不出什么来!难道说她想为亲娘尽孝心的事情都是假的吗?说她是因为做了错事,被罚进庵堂里的? 这真真才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呢! 杜玉娘心里美得冒泡,一想到珍珍郡主要受一年的苦,没时间来找自己的麻烦,心情就飞扬了起来。 也有可能,珍珍郡主从庵堂里出来以后,会更变本加厉的想要报复她,但那至少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啊! 杨峥看到杜玉娘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伸手拍了她额头一下,“有那么高兴吗?” “高兴!”杜玉娘点头如捣蒜,“好歹能松一口气啊!” 一年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了!虽然对方是郡主,是她不能挑战的人物,但是至少她可以多学点自保的本事啊! “你呀,就不怕秋后算账。” 杜玉娘扬了扬下巴,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得意之色,“那也是她出来以后的事情了!” “不过,到底她是侯爷唯一的孩子,又是个女儿,怎么就那样苛刻呢?” 杨峥的目光闪了闪,杜玉娘没瞧见。 “或许,郡主做下的事,可大可小吧!若是有御史借着此事弹劾义父,那乱子可就大了!” 杜玉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一个郡主,专门和寺庙,庵堂里的和尚,尼姑打交道,你说她图的什么? 而且和尚的门路,一点也不比朝堂上的那些人少!有多少人,为了眼前的困境,会求到寺庙中去?一来二去的,有些因果也就种下了。 “那么,我做生意的事情,你到底同意不同意啊!” 杨峥无奈地道:“我担心你辛苦!” 这个态度就是有的商量! 杜玉娘连忙摇头,“不辛苦不辛苦。我也没打算一直自己做,想招几个学徒!” “你不怕人家把你的手艺学去?到时候小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当然不会了!”杜玉娘想了想,谨慎地道:“梦里,我师傅曾经说过,授业,解惑,传道,都是极了不起的!做人师傅的,如果能教给徒弟们一个谋生的手段,也算是功德无量!” 杨峥没说话。 “我都想好了,要挑个人品端正的教他手艺。我会的也不多,或许难登大雅之堂,但是弄些小吃还是不成问题的!收个徒弟,教他几年,如果他成材了,愿意到外面去,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他念着师徒恩情,一直留下来帮我,那就更好了。” 杨峥略微想了想,又问她:“当真要开铺子?” 杜玉娘郑重的点了点头,“好不好嘛!” “你呀你,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杨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但是事先说好,咱们必须约法三章。” 同意就是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干嘛还要约法三章? 杜玉娘可怜巴巴的道:“那,那你说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第一,凡事量力而为,不可逞能!不可强出头。” 杜玉娘转了转眼珠,觉得这一条有很大的空子可以钻,所以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第二,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万事以自己为重,不可过度操劳!要是让我知道你没黑夜没白日的操劳,看我回来不打你的屁股。” 打屁股?还当她是小孩子吗?不过,杜玉娘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玉娘,永远不要把我当成是外人。”杨峥轻声道:“我永远是你的依靠。” 杜玉娘只觉得心尖哆嗦了一下,眼睛也发酸,不由得道:“杨大哥,我都知道的。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杨峥就摸了摸她的发顶道:“乖!” 第五百七十七章 日常 杜玉娘欣喜地道:“那是不是明天你可以陪我去铺子里看一看?” 杨峥就点了点她的额头,“就那么迫不及待?” “那我不得先熟悉一下嘛,上次只是简单看了几眼,我总得知道我这铺子应该怎么收拾吧!” 杨峥不置可否,“天黑了,安置吧!”说完竟是快速起身,一把将杜玉娘抱了起来。 “哎~”杜玉娘惊呼一声,双手却是快速的搂住杨峥的脖子 这样快的转移话题,真的很好吗? 良心都不会痛吗? 只不过,她根本没有精力再去思考这些问题了。 小两口在芙蓉帐里,研究起了人生大问题。 大概是体谅杜玉娘辛苦,这次杨峥倒是留了些分寸,只闹了一回,没把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第二天一早,杜玉娘睁开眼睛时,杨峥已经不在身边了。 他有早起打拳的习惯,风雨不误。 杜玉娘有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又在床~上翻了两回身,这才坐了起来。 杨峥一身热气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站在桌了前,给自己倒了一口水,仰头喝了去。 杜玉娘挽起床账,坐在床边有气无力的发呆。 杨峥走进来,也坐到床边,道:“我就估摸着你该起了。” “打拳去了?”杜玉娘打了哈欠,秀气的皱了皱眉,“精力怎么那么旺盛?”一边说,还一边伸出手指头捅了捅杨峥胳膊上硬硬的肌肉。 雄性动物本来就容易在早上的时候冲动,偏偏杜玉娘撩人还不自知。 杨峥一下子抓住她作怪的小手,“不想吃早饭了,不想去看铺子了?”要不是今天真的有事,他现在立刻就想把人给办了。 杜玉娘一听,立刻把手指头缩了回来,还朝杨峥扁了扁嘴,“我饿了。” 杨峥往前凑了凑,侵略的气息扑面而来,杜玉娘本能的往后缩,却还是逃不掉杨峥的包围。 “快起来洗漱。”杨峥逗了她一下,心情好极了,起身去洗漱了。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对方气场大强大了,每次她都是落荒而逃的那一个。 杜玉娘呶了呶嘴,下地穿了鞋。她变着腰,把被子叠起来,又将床铺铺好,这才起身。结果一转身,就看到杨峥十分悠闲的靠在柜子旁边看着她。 “你是属猫的,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杨峥心里的暖流还没有退去,故而没有说话。 方才杜玉娘弯着腰收拾床铺的样子,实在是太美好了。他在后面瞧着,觉得心里全是满满的温情,恨不能时光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才好。 “怎么了?”杜玉娘察觉他有异样,不由得走过来关切的问了一句。 杨峥刚刚洗完澡,身上还有澡豆的清爽味儿。 “换身衣裳吧!”杜玉娘开了箱笼,给杨峥找了一套新的衣裳,然后递到他手里,“你自己换,我去洗脸,然后刷牙。” 杜玉娘等着杨峥自己调整情绪,一蹦一跳的走了,看着就像个少女。 才十六岁,就是个少女啊。 杨峥拿着衣裳,走进屏风后面换了。 杜玉娘洗漱也很快,不一会儿就弄好了,她换了衣裳,又简单的梳了头发,这才来到外间。 姜嫂已经把早饭摆好了。 杜玉娘走过去一瞧,眼前一亮。 今天的早饭有惊喜,有香甜的马拉糕;细腻的鸡蛋羹;精致的小馄饨;散发着咸香味道的围碟,很是精致。 杜玉娘颇为惊讶的看了姜氏一眼,“这是你做的?才一晚上的时间,你这厨艺大涨啊!” 姜嫂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反而隐隐带着骄傲。 “是小鱼儿做的。” 难怪了。 杨峥也落了座,问姜氏,“你们吃了没有?” 姜氏连忙道:“我们已经吃过了,这是老爷,太太的。” 杜玉娘捂嘴笑,老爷这两个字,跟杨峥的形象比起来,太过违和了。他应该粘一把胡子,才像老爷。 杨峥果然皱眉。 姜氏就道:“我考虑过了,不自称为奴,但也还好,但是不称呼主家尊称,太不敬了。” 杨峥的眉头微微松开,“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姜氏微微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杜玉娘还是有些不自在,她拿起一块马拉糕,尝了一口,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个好吃啊!” 马拉糕非常松软,适度适中,不会让人觉得甜腻,非常好吃。 杨峥也拿起来一块,吃了以后不由得道:“没你做的好吃。” 杜玉娘就笑了,“胡说,我又没给你做过马拉糕。”她为杨峥做的每一件事情,她都记得,马拉糕真的没有做过。 杨峥又吃了一口鸡蛋羹,才道:“小鱼儿要留下,就留下吧!我觉得厨娘的人选有着落了。” 杜玉娘点头,“糕点铺子的学徒也有着落了。” “年纪会不会太小了一点?” 那孩子好像才十岁。 杜玉娘夹了一只小巧的馄饨,先是看了看外形,吃了以后,也是不住的点头。馅料很讲究,面皮也处理得当!她一会儿得问问小鱼儿,看这孩子是不是跟别人学过。 “做厨娘小点,当学徒不小了。”穷人家的孩子,要想寻一条出路是很难的,有些孩子六七岁的时候就被送去当学徒了,要吃好几年的苦头,才能学到东西。 杜玉娘觉得这样不好,既然是想教,就要诚心一些,不要把徒弟当成免费的劳工。 “先吃饭,吃完再说。” 两个人就安静的用饭,桌上的食物被一扫而光。 杜玉娘的食量一直不是很大,杨峥却是很能吃,虽然吃得多,但是练拳辛苦,很快就会消耗完。 杜玉娘就问杨峥,“现在去铺子里吗?” “还有时间。”她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自己吗? 杜玉娘笑了一下,“我去看看小鱼儿。” “嗯!别急,铺子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杜玉娘就欢快地跑去找小鱼儿和姜氏了。 小鱼儿似乎有些紧张,见到杜玉娘的时候,腾地一下子从炕上站了起来,眼睛也飞快地眨着。 杜玉娘拉着她的手问她:“昨天睡得怎么样?早上吃得好不好?” 第五百七十八章 逛街 小鱼儿有些忐忑地道:“睡得特别踏实,被子是香的,枕头是软的,好像到处都是香味儿。” 姜氏看着心酸,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你早上吃饭了吗?”杜玉娘放轻声音,生怕吓到了她。 小鱼儿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也敢说话了,“当然吃了。”她小心翼翼地抬头问杜玉娘,“姐……太太,早饭你吃了没有?” 昨天晚上姜氏跟小鱼儿说了半天的话,说不能叫姐姐,要叫太太。 小鱼儿记住了,只是有些不太习惯,明明就是姐姐啊,太太不是年纪很大的人吗? 不过,她还是照做了。 “吃过了,很好吃。小鱼儿,是你做的饭吗?” 小鱼儿像是没有想到杜玉娘会是这么说似的,眼睛里全是惊喜的细碎光芒,“是我做的!” “你怎么这么厉害,小小的一个人,怎么能做出那么好吃的东西,有人教给你吗?” 小鱼儿摇了摇头,“在家里都是我做饭,家里条件不好,我娘……”她说到这儿,突然噤声,低下了头,“不许我浪费粮食,要是做的不好吃,弟弟就不吃饭。” 姜氏有些哽咽,不知道女儿到底受了多少苦! 才这么小的孩子,就不得不练出一些手艺来保护自己,可见寻常在家里过得是什么日子。 杜玉娘就道:“小鱼儿真是个好孩子,知道照顾弟弟,很懂事。”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像是要问什么话,神色间却有些犹豫。 “怎么了?” “太太,我真的是小鱼儿,不是卢妮吗?” 姜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眼里满是哀求和担忧的目光。 杜玉娘心里也是疼了一下,当初范氏是怎么对小鱼儿的,她看得一清二楚,这天底下,哪儿有舍得把亲闺女毒死的娘? “小鱼儿,没有人会乱认孩子的。”杜玉娘问她:“你想想范氏如何对你,你娘又是如何对你的!” 姜氏十分感激。 杜玉娘是小鱼儿的救命恩人,她的话在小鱼儿心里还是有几分分量的。小鱼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乎受到了惊吓一样,眼里带着几分小慌乱,瞧着心疼极了。 她是个才十岁的孩子啊,不应该去面对这些的。 “小鱼儿,你是个大孩子了,应该懂得很多道理了。你娘从来都是希望你好,她把你放在别人家里,也是不想你跟着她受牵连。你知道吗?你亲生的爹爹已经不在了,她就只有你了~” 姜氏的眼泪终是没有忍住,簌簌而落。 小鱼儿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姜氏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小鱼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认她,但是她能够感觉到姜氏对她的关心。半夜的时候,姜氏悄悄给她盖过被子。 “好孩子,我们也不逼你,你想清楚再告诉我们好不好?” 小鱼儿嚅嚅问道:“我,我能留在这里吗?太太,我很能干,会做饭,还会洗衣裳,还会带孩子。以后您有了小宝宝,我帮你带着,好不好?” 她不喜欢四处流浪,没有吃的,没有住的地方,还会随时随地被人欺负。 “好,你想留多久都行。” 小鱼儿欣喜不已,“谢谢太太,我一定好好做事。” 杜玉娘摸了摸她略有些粗糙的小脸,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叫我姐姐。” 小鱼儿却下意识的看了看姜氏,摇头,“不,不行的。” 她说这是规矩。 杜玉娘觉得这是极好的现象,已经能听进去姜氏的话了呢! “好,那就随便你吧!一会儿我们出去,你在家里好好待着,多休息,缺什么就告诉你娘,好不好?” 小鱼儿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简直幸福得要晕过去!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享受到这种被人关心的滋味。 “那,那你们中午回来吃饭吗?”小鱼儿咬了咬唇,改口道:“我是问,您跟老爷回来吃饭吗?” 太太的丈夫,并不是很老啊,好奇怪,为什么要叫老爷? 杜玉娘不禁莞尔,“好,回来吃饭,小鱼儿做吧,我不挑食,你做什么,我吃什么!要是家里没有的,你就跟着你娘出去买回来。” 小鱼儿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残缺不全的小牙,她正在换牙的时候,牙床上有个洞,瞧着挺可爱的。结果这小家伙像是后知后觉似的,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杜玉娘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摸摸她的头离开了。 她怕小鱼儿面皮薄,受不了。 杜玉娘回了屋,问杨峥什么时候走。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杨峥也没有什么事,见她兴致这样好,就道:“你收拾一下,咱们过去。” 杜玉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怎么了,这么穿不合适吗?” “不是,一会儿呢,我们看完铺子,就去赵家铺子里瞧瞧,买点他们的点心尝尝味道。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那些伙计啊,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咱们可是去打探消息的,你穿这么素,能问出什么来。” 杜玉娘一想也是,就去换了一件之前从来没有穿过的新衣,料子特别柔软,微微抖一抖,衣服上的褶皱就开了。 杜玉娘知道这种织锦料子不便宜,她不想太过招摇,所以一次也没穿过。她换好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发,想了想又从妆奁里挑出一只造型别致,分量不会太夸张的金簪子戴好。 “行吗?” 杨峥又帮她挑了一对小巧的玉石耳铛,小心翼翼地穿过耳洞,站在远处打量了几眼,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满意。 杜玉娘的笑就从眼底倾泻出来,上前道:“现在是不是可以出门了?” 杨峥拿上钥匙,带着她出门往街上去了。 大雍国民风还算开放,大姑娘,小媳妇们上个街,也没有人诟病。除了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少奶奶,平民百姓上街,很少有戴围帽的。 有杨峥这个冰山脸保驾护航,杜玉娘也不用担心别的,就紧紧的跟在杨峥身边,偶尔看看街上的热闹。 两个人很顺利的到了铺子,照例从后门进了屋。 屋里落了一些灰,但是还在可容忍的范围之内,大厅里空荡荡的,连桌椅板凳也没有几个。 杜玉娘觉得这样很好,改造起来就不用费什么工夫了。 “将屋子重新粉刷一遍,后面改成做点心的作坊,前面格出两间来做铺面,再单独隔出一间小隔间来,给女眷们歇脚,怎么样?” “歇脚?” 杨峥不太懂,点心铺子啊,歇什么脚。 杜玉娘就道:“我们的铺子,一定要做得与众不同点,才有胜算。除了点心的口味,还有伙计们的态度外,我觉得出奇制胜也不错。杨大哥,你想啊,如果我把这间房子布置的非常雅致,里面有茶水,点心,都是可以供客人品尝,享用的,那么会不会为我们招揽到一些生意!” 杨峥就道:“我看你是想把铺子赔出去。”生意上的事情,他真的不太懂。 “不是啊!”杜玉娘忍着笑意,“我这个主意可不是乱说的。”前世师傅清醒的时候,会哪她说很多她在饮食上的心得和技巧,还说了许多做生意的事情。杜玉娘十分尊敬她,那时候虽然她也觉得师傅说的那些事有些不太靠谱,但是也一直默默的听着。 现在想想,师傅说的话却是极有道理的!更神奇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把当初师傅说的那些话都记在了心里,一个字都没忘。 “咱们家的点心啊,分为两种,一种呢,谁都可以买,只要你拿钱,就能买到。还有一种啊,就需要成为我们这里的黄金顾客,才可以买!”杜玉娘道:“到时候我做一些精致的牌子,只有有能力,有身份的人,花了钱,才会得到这个牌子。那些比较精致,漂亮,新奇的糕点,每天限量啊,只有有牌子的人,才能买。” 杨峥挑眉,“你这小脑瓜是怎么长的,还有这种点子?” 杜玉娘有些心虚,她能说这都是前世师傅告诉她的吗? 她哪儿有这么聪明! 更何况,这种招数也不是什么新奇手段,很多商家都在用啊! 要想拢住寻些有财力的人,也必须要拿出能够吸引他们的东西来!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他们的身份和与众不同。 “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知道吗?很多银楼啊,都有这样类似的服务。” “是吗?” 杨峥这个人,平时不怎么在意吃穿,享乐这些。他的出身本来就很平凡,成了洛镇行的义子后,钱倒是多了不少,只是他用的,吃的却还是以前那些,没有什么改变。 他和那些富窝里长大,每天挥霍如流水的富家公子是不一样的,所以这些商场上笼络客人的手段,他也没有特意去了解。 “对啊!”杜玉娘就道:“杨大哥,我可能要花咱们家不少的钱,才能把这个铺子弄起来。” 杨峥就道:“钱都在你手里,这个不用跟我说,你看着办就是了!”家里的大额银钱,都存在了可靠的票号里,从富家得来的那一箱金子,在家里的地砖下埋着呢!即便这样,杜玉娘手里还是很宽绰的,不说杨峥给她的钱,就是她自己的嫁妆,也足够把铺子开起来了。 “你就不怕我赔了?” 杨峥笑了笑,宠溺道:“左右还有铺子在!我相信你的。” 杜玉娘觉得心尖颤了颤,心里生出一股无法言喻的喜悦之情来。 岁月静好,两情相悦,这才是美好的啊! “那,我们去赵家的点心铺子瞧瞧?” 杨峥点了点头,带着杜玉娘出了铺子,锁好了大门。 两个人走出胡同,往正街上走,边走边观察街上的铺子。 “看来做点心的铺子还不少呢!”杜玉娘看到了好几家,其中有一家还打着百年老字号的招牌。 她一时兴起,拉着杨峥就进了屋。 铺子有一种古朴的感觉,柜台的边缘都磨得十分光滑了,像包浆的感觉,可见时间确实不短了。 伙计们招呼的还算是周到吧,身上的衣服也很整洁。 店里有几位买东西的顾客,看起来应该是这附近的百姓。 杜玉娘往柜台里面瞧了瞧。 点心的品种不是很多,而且都是十分常见的。杜玉娘让伙计称了几两杏仁酥,半斤江米条,又包了几块月饼。 杨峥付了钱,跟杜玉娘一起出了门。 “月饼有些硬啊,该不会是去年卖剩下的吧?” 杨峥:…… 百年老店伙计:…… 两个人又逛了逛另外几家点心铺子,这次,杜玉娘没有买东西,只是看了一圈就出来了。 两个人直接去了赵家铺子。 杜玉娘站在店门口,看了看挂在店门口的匾额。 百味堂。 “进去吧!” 两个人进到了铺子里面。 店里买东西的人很多,看起来有些乱,但是细看之下,却觉得其实很有秩序。 有小伙计迎上来,让他们在一旁坐坐,稍等一会儿。 杜玉娘跟杨峥坐到了门口的条椅上。 看得出来,确实是用心的。 铺子里打扫得非常干净,伙计们脸上都挂着笑,看起来十分有耐心的样子。他们身上的白围裙更是一尘不染,让人瞧着,就觉得很干净,很清爽。 杜玉娘暗中点了点头,确实不错。 这时,买完点心的顾客离开了好几位,又有热情的小伙计请他们去柜台前挑点心。 杨峥手里明晃晃的拎着点心盒子,他们却视而不见,一点要打听的意思也没有。 不错。 杜玉娘靠近柜台,视线在点心上转了一圈,发现赵家的百味堂,真的很不简单。 有很多传统点心,大多都是本地人爱吃的。也有很多南边的点心,瞧着新奇,甚至还有几样杜玉娘也没吃过的。 “这位太太,不知您要买什么样的点心,若是想尝尝新口味,我们可以介绍一下。” 杜玉娘就道:“我想给小孩子买点心,你给我介绍两样不太甜腻,又松软的吧!” “好嘞!”那伙计转身指了指身后架子上的某一格,“这是沙琪玛,非常松软,香甜适中,不会太腻。” 杜玉娘又不是没吃过,她都不记得自己做过多少沙琪玛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小伙计见杜玉娘穿戴不俗,姿容娇艳,杨峥虽是一张臭脸,但是气场强大,所以不敢怠慢,介绍得更加殷勤起来。 “还有这个,蛋黄小饼,是用牛奶,鸡蛋等物做的,非常有营养,入口即化,都是奶香,小孩子很喜欢,牙口不好的老人吃也是可以的。” “每样包半斤吧!” “好!您稍等。”小伙计快手快脚的帮着杜玉娘包好了点心。 杨峥付了钱,两个人也不着急走,就在铺子里四下看了起来。 铺子里总有买点心的人进进出出,总体来说,生意比那家百年老店要强上一些。 两个人没再多留,一起离开了百味堂。 天气不冷不热的,杨峥提着那几包点心,陪自家小媳妇走在街上,心情别提多美了。不过转念想着这种美好的生活即将面临着分别,他的心情就很不爽。 接下来的日子,应该天天跟小媳妇在一起过二人世界,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他们才对。 或许他们应该早点要个孩子,这样有了孩子的陪伴,玉娘也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杨峥的眸子暗了暗,告诫自己玉娘还小,不可孟浪。 杜玉娘完全没有想到,几息之间,杨峥甚至想到孩子的事情上去了。 路过成衣铺子的时候,杜玉娘拉着杨峥进去。 有个长得小巧,看起来很秀气的妇人迎了过来,“这位太太,你要买衣裳?” 杜玉娘笑了笑,没有说话,四处看了起来。 这铺子一分为二,有各种各样的绸缎,花布,也有制好的成衣。 店里生意有些冷清,只有他们这一对客人。 杨峥站在边角的位置,没有往前面去。 杜玉娘指了指成衣,又指了指那些缎子,尺头,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那妇人就道:“生意不好做,我就一边经营一些布料,一边制些成衣。总是多些收入。” 这妇人倒是实在,也没跟杜玉娘耍什么花枪。 “我可以瞧瞧吗?” “请随便看。” 杜玉娘就上前,随便拿起一件衣裳看了起来。 衣裳料子还可以,中等的,做工很细致!寻常人家买回去,穿着也是很体面的。 杜玉娘就问:“有没有孩子穿的衣裳?”她伸手比了一下小鱼儿的个子,“大概这么高,很瘦,是女孩子,里外都要的。”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 杜玉娘转身就要走,那妇人又着急地叫住她,“太太,我这里有一套,你看看行不行!” 杜玉娘问她:“不是没有吗?” “有的有的!”那妇人苦笑道:“是做给我女儿的,但是您要看得上,我就卖。孩子的,再做就是了。” 杜玉娘看她年纪也不大,没想到女儿却那么大了。 “那拿过来我看看吧!” 那妇人脸上就露出几分欢喜来,“好,您等一下。”说完转身往后屋去了。 不多时,那妇人抱过来一个包袱,直接放在柜台上,当着杜玉娘的面打开了。 “您瞧瞧可还行?” 还真是从里到外,一水的新衣裳。 里面的寝衣是很柔软的棉布料子,淡淡的鹅黄色,斜襟系绳结的,针脚密实,袖口处还绣了两朵小小的海棠花。 “我女儿叫海棠,所以绣了这个……”那妇人怕她介意的样子,有些不安。 家里的生意不好,每日的流水也可怜的很,今天到现在为止,还没开张呢!要是再做不成生意,只怕这铺子真是要经营不下去了。 杜玉娘道:“倒是无关紧要的。”她又看了看外面那件豆纱色的套裙,感觉也很满意。 为料子不是很轻薄,现在这个时候穿,正好。做工很仔细,老板娘是做给自己女儿的,只会更用心,不存在偷工减料的问题。 “多少钱,我要了。” 那妇人果然有些高兴,连忙报了一个价格。 很公道。 杜玉娘就朝杨峥摆了摆手,“快来付钱,我要送给小鱼儿。” 杨峥就付了钱。 杜玉娘将包袱皮还给老板娘,跟她讨了油纸,将衣裳仔细的包起来。 两个人出了店门,没有再逛街,而是直接回了家。 杜玉娘进门的时候,小鱼儿和姜氏正在院子里择菜。 两个人一起干活,看起来还挺和谐的。 姜氏眉眼柔柔的,跟杜玉娘之前看到她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不敢相信,才几天的工夫,一个人的气质改变就如此之大。 “太太,中午我们吃鱼,我们买了鱼。” 原来还上街去了。 杜玉娘就道:“行啊!” 这个时候杨峥已经拎着糕点去了上房了。 杜玉娘就朝小鱼儿招手,“小鱼儿,你娘托我给你买衣裳,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替你娘做主给你挑选了一套,你快过来看看喜欢不喜欢!” 姜氏愣了一下,没想到杜玉娘事事为她考虑。 她是想着给小鱼儿做一身衣裳,只是还没有腾出工夫来。 小鱼儿像是听到了什么震惊的事情一样,“太太……”她特别惊讶,眼睛里酸酸的,看看杜玉娘,又看了看姜氏,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从来没有人给她买过新衣裳。以前她穿的衣裳,都是范氏穿剩下的,改小的,有些还是亲戚们穿破了,穿旧了不要的。 “愣着干什么啊,快过来看看。”杜玉娘将衣服展开,让小鱼儿看。 小鱼儿迟迟不敢上前,她慢慢的向前蹭,双手也十分紧张地微微抖着。 突然,小鱼儿转身就跑,杜玉娘和姜氏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都没影了。 “这……” 就在两个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小鱼儿又跑了回来。 她洗了手,擦得干干净净的。 杜玉娘放下了心,对她道:“好不好看,喜欢吗?” 小鱼儿点了点头,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衣裳。 好滑,好软。颜色很漂亮。 “太太,这真的是给我的?” 杜玉娘就道:“当然了,这是你娘托我给你买的,你喜欢不喜欢?” 小鱼儿已经欢喜得说不出话来了,她只是一个劲的点头,重重的点头,借以表达自己的心情。 “你要不要试试?”杜玉娘问道。 第五百八十章 尝 小鱼儿眼睛亮晶晶的,突然变得有些羞涩。 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怯怯的,又带着一丝的希望。 “不,还是不要了,我要干活,弄脏了。”十分爱惜的样子。 杜玉娘就笑,“傻姑娘,这衣裳,买来就是给你穿的!你要是舍不得穿,回头个子长起来了,那这衣裳不就白瞎了?” 小鱼儿想了想,有些迷糊地道:“好,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杜玉娘就把手里的衣裳往小鱼怀里一放,“快去试试,我和你娘都等你。” 小鱼儿抱着衣裳,羞涩地笑了笑,接着转身就往耳房跑。 姜氏看着小鱼儿欢快地背影,心里十分感慨。若说之前,她对杜玉娘还有几丝敷衍的心思,想着给自己混一个养老的地方,那么现在,她对杜玉娘则是心悦诚服了。 “太太,谢谢您。”姜氏发自内心的感谢杜玉娘,她能感觉得到,才一个晚上的时间,小鱼儿对她的态度就有了极大的转变。 从最初的疏离,防备,到现在能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姜氏已经很知足了。 “不用谢我,我也愿意看到你们好。”杜玉娘问她:“你可问她了,她愿意认你吗?吗?” “我不敢问。”姜氏低头,颇有些失落地道:“万一那孩子还是不肯认我,躲着我怎么办?” 杜玉娘理解她的心情,开导她:“你急得什么!小鱼儿是个好孩子,不会看着你伤心的。” 正说着,耳房的门打开了,小鱼儿走了出来。 换好了衣裳的小鱼儿,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脸色还是蜡黄,但是已经能看出来跟之前的不同了。 小姑娘的头发短了不少,之前的头发又黄又枯,还生虱子,用了一次药,虱子倒是没了,但是头发却还是一头乱麻,养不回来。 早上姜氏特意问了她的意见,小姑娘自己同意了,这才把底下干枯的部分全剪了,以后再慢慢留长。 小鱼儿有些紧张,缓缓地走到了杜玉娘面前,“太太,好看吗?” 杜玉娘笑着赞许:“好看,小鱼儿是最好看的姑娘了!” 小鱼儿很不自信:“真的?” 杜玉娘把小鱼儿的身子扭过去,轻声道:“不信问你娘!” 姜氏满怀期待,如果小鱼儿肯问她,是不是就代表她接受了自己? 嗯~ 小鱼儿纠结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压制住心里的喜悦之情,她抬起头,小声问姜氏,“真好看吗?” 轰地一声! 姜氏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 像烟花一样绚烂! “不好看吗?” 姜氏连忙道:“好看,真的很好看。太太很有眼光。”她声音非常激动,看得出来,欢喜得有些过头了。 小鱼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我去换下来,一会儿做饭,别弄脏了!” 杜玉娘就道:“穿着吧,以后啊,你又不止这一套衣裳。你娘会给你做衣裳的,还会给你做鞋。”她忘了买鞋了。 小鱼儿低头瞧了瞧自己脚上那双鞋,有些羞涩的蹭了蹭脚下的砖,不好意思了。 衣裳能将就,长了就把袖子挽起来,肥了就收一收针,但是鞋子不合适,是真不能穿的。 小鱼儿脚上这双鞋,还是之前那双,跟身上的衣裳一比,就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姜氏心里不好受,“我,我去做鞋。”是她疏忽了。 小鱼儿惊讶地抬起头,看了看杜玉娘。 杜玉娘摆手,“我不会做鞋,这件事情只能拜托你娘了。” “谢谢。”小鱼儿思量再三,还是跟姜氏道了谢。 姜氏欢喜得什么似的,一个劲地道:“不用谢,不用谢。小鱼儿,我给你量脚,明天咱们就穿新鞋好不好?” ??? 明天就穿新鞋?来得及嘛? 结果姜氏拉着小鱼儿去量脚,娘俩谁也没理她,把她就直接晾在了院子里。 杜玉娘笑,心想这种过河拆桥的感觉,她还挺喜欢的。 杜玉娘进了上房,先是看到了桌上的点心,却是没有看到杨峥的人。不过仔细一看,却是看到了换下来的衣裳。 她洗了洗手,接着把头上的,身上的首饰都摘了下去。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简单的收拾一翻,开始把桌子上的点心一一拆开。 油纸上都贴着点心铺子的名字,她一点也不用担心弄错。 杨峥烧了水,泡好了茶,把两大碗茶端到了桌子上。 用杜河清的话说,他是俗人,茶道什么的,他不懂,也不耐烦做那个。喝茶,就是应该用大碗,一口气喝干,才过瘾。 这回杨峥也是效仿自己老丈人,干脆就泡了两大碗茶。 喝这个,解腻! 杜玉娘笑道:“正好,吃点心就得配这个红茶。” 杨峥轻哼一声,“怎么,让人家娘俩给你抛弃了?”都回来半天了,也不看他一眼,倒是哄别人家的孩子,哄得欢。 “哎呀,相公,你这是吃醋了?” 杨峥很没骨气地被她这一声相公叫酥了心,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杜玉娘笑眯眯的,就知道这招有用,她拿起一小块百年老店家里的江米条,飞快的塞到杨峥的嘴里。 “怎么样?” 杨峥最不耐烦吃这些东西,但是他也知道,今天自己是躲不掉的。 “甜死了,一股怪味,硬!” 勉强吃了一块,杨峥就再也不吃了,还喝了一大口红茶,压压那种不适的口感。 杜玉妈妈说也尝了一小块。 确实啊,应该是油的问题,而且这么硬,不是放时间长了,就是面胚的问题。 糖霜勉强,还算能入口。 杨峥一向不喜欢吃甜的。 杜玉娘自己又吃了一块杏仁酥,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一点也不酥啊! 而且杏仁还带着微苦的味道。 杜玉娘摇了摇头,什么百年老店啊! 她又尝了尝别的,一样没觉得多好吃,只能说是一般吧! 杜玉娘尝了一块赵家的沙琪玛,蛋香浓郁,松软,甜而不腻,确实不错。 能打个八分! 她又吃了一块蛋黄小饼,确实入口即化,有奶香味儿,之两样点心和之前那些点心比,明显强了不少。 第五百八十一章 杜玉娘喝了一口茶,把蛋黄小饼递到杨峥的嘴边,“这个不难吃,你尝尝。” 杨峥皱眉把蛋黄小饼吃下去,这玩意虽然不甜,但是一股子奶味儿,也不好吃啊! 他吃完小饼以后,连忙灌了一大口茶水下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嘴里腥腥的。 大碗茶已经见底了,杨峥就把杜玉娘的茶拿过来,又喝了个底朝天。 这是多嫌弃啊! 杜玉娘道:“看来以后可以给你做一些咸味的点心!” 杨峥嫌弃地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推,“这些东西,都是老人,孩子爱吃的,我可是不喜欢。” “那可不行!”杜玉娘笑着道:“以后咱们这就做这个生意了,我要做很多点心呢,你总得都尝一尝吧!也好替我想想,哪个适合拿出来卖啊!” 杨峥皱眉,“还是算了吧!” “不行!”杜玉娘道:“我把这些东西给小鱼儿送去,你不爱吃,小鱼儿肯定爱吃,别浪费了。” 杨峥一下子抓住了杜玉娘的手,“你现在就心疼那个小丫头,不心疼我是不是?” 杜玉娘杏眼圆睁,“你跟一个孩子吃醋?” 他才不会承认呢! 杨峥把手放握成拳状,放到唇过轻咳了一声,微微垂了眼睑,“胡说……” 杜玉娘就蹲到他面前,不顾形象的看着他。 “没有几天我就该走了!到时候你们想怎么样,我都管不着。” 杜玉娘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杨大哥确实是吃醋了。 “好了,我就把点心送过去,一会儿就回来。”杜玉娘将点心重新包好,拍了拍杨峥的肩膀,往外头去了。 杨峥转身看了看杜玉娘,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起身去了西屋,拿上文房四宝,回到东屋,拿到炕桌上,勾勾画画起来。 杜玉娘提着东西去了耳房,结果姜氏和小鱼儿都不在。 杜玉娘去了厨房,这娘俩正热火朝天的干活呢! 小鱼儿小小的人,踩着一个木墩站在灶前炒菜,姜氏居然在一旁打下手。 场面好违合。 杜玉娘不由得笑出声来。小鱼儿踩的那个木墩,还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呢,她小时候就总坐在那个木墩上跟杜老爷子玩,因为非常有纪念意义,还结实,所以杜玉娘就把那个木墩也带了过来。 小鱼儿只来得及跟她打了个招呼,就继续炒菜了。 姜氏问杜玉娘,“太太,饭菜一会儿就好了。” 杜玉娘道:“小鱼儿做菜有模有样的,手艺居然比你还好。” 姜氏颇为骄傲地道:“是啊,可能比较有天赋。”丝毫不提小鱼儿之前受苦的事,想必是不打算让她再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杜玉娘道:“我从街上买了些点心,一会儿你跟小鱼儿过来尝尝。” “太太,马上就开饭了!”这会儿吃了点心,一会儿就该吃不下去饭了。 杜玉娘笑笑,“就尝尝味道。”她特意卖了个关子,没把自己打算跟她们说。 “好吧!”姜氏道:“这烟熏火燎的,您先回去吧!” 杜玉娘就又拎着点心回了屋。 “画什么呢?”她把点心放到了西屋,回到东屋,就见杨峥在炕桌上拿着笔画来画去的。 杨峥招手让她过去,把自己画的东西给她看了看。 杜玉娘一看,这不是自己白天顺口一说的铺子规划草图嘛! 你别说,杨峥这草图画得还有模有样的。 杜玉娘来了兴致,坐下来认真的看。 “嗯,不错!”杜玉娘有些兴奋地道:“杨大哥,你实在太厉害了,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就弄好了。” “具体怎么弄,还要再商量,我这不过是粗略的弄一弄,还要找个专门弄装璜的人,好好把铺子收拾收拾。” 杜玉娘就问他:“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合适的人选了?” “这么了解我?”杨峥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顺手就把人捞进了怀里。 杜玉娘可不愿意就范!一会儿就该吃午饭了,两个人这么腻歪,要是被人撞见了怎么办? 姜嫂和小鱼儿都在呢! 她扭了两下,想从杨峥的怀里挣扎出来,可是杨峥的铁臂哪里是她能挣得脱的?更何况,杜玉娘才‘扭’了两下,就发现杨峥的身体慢慢产生了变化,‘翘楚’正抵着她呢! 呃,好尴尬。 杜玉娘声如蚊呐地道:“你快放开我,要吃饭了。” 杨峥扣着她的后脑勺,使劲吻上她的红唇,逗弄着她的唇~~舌~做些勾勾缠缠的事儿。 就在杜玉娘以为她会喘不上气来时,杨峥放开了她。恢复了自由的杜玉娘有点呆,眼神也不是很清亮,直到杨峥略带戏谑的笑声响起,杜玉娘才回过神来,赌气似的跑到另一头,和杨峥保持安全距离。 小媳妇这是恼了! 杨峥连忙把草图又拿了过来,指着厨房的位置问,“这个地方,你想怎么弄?是不是还要烤炉?要什么样的?我找人给你做。” 有些点心是需要烤炉的。 杜玉娘听到烤炉这两个字,就忍不住想起前世她师傅亲手搭的那一个。虽然外形不怎么样吧,但是确实很好用。而且师傅当时说了,泥巴搭的炉子,有一定的弊端,要做就得做那种导热均匀,速度又快的铁制的烤炉。 杜玉娘来了灵感,提起笔,蘸足了墨汁,刷刷刷的在纸上画了起来。 她画得认真,不像一时兴起,而且画得东西似模似样的,让人很是惊奇。 “杨大哥你看,这是一个铁制的烤炉,四周都是铁板,中间也有铁板,铁板底下有凹槽,可以镶一支细细的铁轴进去。”杜玉娘一边指,一边讲解,“铁轴底下是一块铁板,两边是细密的铁网,用来装炭的。这样一来,温度就可以根据炭火的多少来决定,而且装炭的时候也特别方便,不会把灰弄得到处都是!” 杨峥指了指铁箱子中间那几层铁板,“东西就放在这上面烤?” “是啊,烤之前要刷上油!”杜玉娘又拿起笔,在烤箱外面画了一个大大的框。 “要在屋里砌这么一个泥做的框框,大约两寸厚,用来保温,这样热气不容易跑掉,还能省些炭火钱。”杜玉娘一点点的跟杨峥说自己能想到的事,说了半个多时辰,才算是住了嘴。 杨峥给她倒了一杯水,“润润喉咙。” 杜玉娘一口气将水喝光,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杨峥将杜玉娘画的草图做好标记,仔细的叠起来放好。 “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一准儿给你办好!” 杜玉娘眼睛亮亮的,“你有可靠又的工匠?” 杨峥笑,嘴角微微上扬,心情很好的样子,“放心吧!他们一准儿能把你要的东西弄出来,而且还保密。” 那就再好不过了! 杜玉娘暗暗欢呼一声,接着就听到自己肚子咕噜一声。 它饿了! 只是叫得也太响了吧? 杜玉娘小心翼翼的朝杨峥看了一眼,慢慢松了一口气,幸好,杨大哥好像没有发现。 “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杜玉娘连忙下地穿鞋,用小碎步往外头跑,生怕自己慢一步,又被杨峥听到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杜玉娘不知道的是,她走以后,杨峥嘴角上扬的弧度变大了好多。 “姜嫂,饭好了吗?” 姜氏连忙道:“好了好了,我看您和老爷商量事儿,就没有过去。” 老爷这两个字,越听越是违和。 杜玉娘道:“我饿了,咱们开饭吧!” “好!”姜氏连忙道:“我这就拿过去。” “都做了什么?”杜玉娘道:“我也帮忙,人多好办事。”赶紧先把肚子填饱了才是正经事。 “不用不用。”姜氏一直摆手,“您和老爷等一下就好,马上就得。” 小鱼儿表示自己也能来帮忙。 杜玉娘没有办法,只好出了厨房,亲自打了洗手水。 午饭有酱炖草鱼,还有清炒三蔬,一盘炸花生,一大海碗的土豆炖牛肉。 说起来,都是家常菜。可是现在这个年头,平常人家又有几个舍得吃这样好的家常菜的? “你们吃了没有?” “留了菜呢!” 杜玉娘放下手里的筷子,“我去瞧瞧。” 姜氏只好道:“太太,没留鱼,牛肉也是留了的。小鱼儿还小,之前又没沾多少油水,我们吃不了多少。” 她这话,也没能拦住杜玉娘,到底是被杜玉娘翻到了娘俩的午饭。 主食都是一样的,有米饭和面饼。 牛肉炖土豆只有些汤和土豆,一点肉丝也没有。青菜倒是有一些,却不是清炒三蔬,而是炒白菜。 杜玉娘脸色不好看,“你就吃这个?” 姜氏不知道怎么答,小鱼儿也紧张得不行。 太太生气了,是不是因为她吃得太多了? “你们进了这个门,就跟我的家人一样!我们家不是什么富户,但是多养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鱼你们没留也就算了,菜怎么还不一样?” 姜氏不知所措地道:“您别生气,我,我就爱吃这个。” 杜玉娘看了看小鱼儿,见孩子吓坏了,有点瑟瑟发抖的意思,这才压下了火气。 “以后,要么做一样的,要么吃一样的。” 这话听着是一个意思,但是姜氏听明白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丈夫死后,姜氏就一直过着想要报仇,却东躲西藏的日子。 积蓄都花得差不多了,又不能抛头露面的去做事,所以日子过得十分拮据,也是什么苦都吃过了。 这样的饭菜,对她,又或是小鱼儿来说,已经是很好了。 “太太……” 杜玉娘转身出了厨房,不一会儿又回来了,端着一只装满牛肉和土豆的碗——牛肉多,土豆少。 “小鱼儿,你要多吃一点,快点好起来啊!”杜玉娘怕自己先前态度不好,吓坏了小鱼儿,这会儿就安抚上了。 小鱼儿似懂非懂,但是她能明白,太太是怕她吃的不好,也是怕……怕娘吃的不好。 小鱼儿点了点头,没说话。 杜玉娘这才安心吃饭去了。 杨峥也赞同她这么做,与其说姜氏和小鱼儿是下人,还不如说这娘俩是杜玉娘的伴儿。 等他去了军营,这两个人就能陪着玉娘,跟她说话,为她解闷,甚至姜氏还会保护玉娘!多好。 对待自己的朋友,伙伴,不能趾高气昂,要诚心相交,最起码生活上是要平等一些的。 小鱼儿做的菜味道不错,虽然没有什么技法,也差一些火候,但是潜力无限。她才多大啊!以后教好了,怕是会更出色呢! 吃完午饭的小两口,躺在炕上小憩。 杜玉娘刚开始还有些睡不着,想着铺子的事,想着要收小鱼儿为徒的事! 嗯,都急不得。 想要在杨大哥离开之前开张,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啊! 想着想着,她就犯困了,翻个身的工夫就睡着了。 杨峥见她睡得香,小心翼翼的起身,拿了一条轻薄的毯子给她盖好,这才换了一身衣裳出了屋。 “老爷您要出门?”姜氏带着小鱼儿,恭恭敬敬地立在中堂里。 “我出去一趟。”杨峥就道:“家里和太太劳烦你们照看。” 姜氏连忙道:“您太客气了。” 杨峥皱眉,想着以后再跟姜氏说关于身份的事情吧! 他阔步出了屋,姜氏跟在他身后。 杨峥走后,姜氏把大门拴好,就带着小鱼坐在厅堂里绣东西。 她在给小鱼儿做鞋。 小鱼儿瞧着眼热,眼睛紧紧的盯着鞋子看。 新鞋子,肯定又舒服,又合脚。 姜氏一边做活,一边偷偷打量小鱼儿,眼里始终事着几分温柔。 “小鱼儿,你去睡一会儿?” “我不困。”小鱼儿刚说完,就打了一个哈欠,她后知后觉的捂着嘴,然后悻悻的放下手,“我,我是不是应该守着太太?等她醒过来?” 姜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 小鱼儿不太懂。 姜氏就道:“有我呢!你身体没好呢,多睡一会儿太太也不会怪你的。太太是个好人!老爷也是。” 小鱼儿是真困了,姜氏的话刚说完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姜氏一抬头,见小小的人儿睡得摇摇欲坠,像是随时要从椅子上掉下来似的。 第五百八十二章 来头不小 姜氏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活,轻轻地抱起小鱼儿。 小鱼儿十岁了,可是比一般十岁的孩子要瘦小很多。姜氏是习武之人,抱着她一点也不觉得费力。 姜氏贪恋地抱着女儿往耳房走,每一步走得都特别的慢,特别的小心翼翼。 这是她丢了快八年的女儿啊! 当初那么一小点,刚会叫人,这会儿已经成为大姑娘了! 可惜没爹没娘的孩子,能过什么日子? 想到之杜玉娘说的那些话,姜氏便是恨极了范氏和卢家人。 既是想要收养,就应该好好对待她啊!她也是一条生活,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小小的孩子,认定你们就是她的亲生爹娘,可是你们是怎么对待她的? 姜氏深吸了一口气,才把情绪压了下去。 她十分不舍的把小鱼儿放到炕上,轻手轻脚地帮她脱了鞋。 小鱼儿翻了个身,嘴巴还无意识的动了动。 姜氏的心柔成一汪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小鱼儿的睡颜看。 看不够。 小鱼儿在做梦。 她梦到自己跟姜氏在一个好漂亮的地方,到外都是花。她穿着新衣裳,还有新鞋子,在花丛里跑啊跑的,除了笑声,就再没别的了。 花儿那么香,小鱼儿真想多摘一些啊!可是一个不注意,差点摔了,却扑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点都没摔疼。 小鱼儿咧嘴笑了,无意识地轻喃道:“娘……”抱着她的人,是姜氏啊! 姜氏听着小鱼儿的呓语,眼泪当时就掉了下来! 或许闺女叫的不是她,或许她只是在说梦话,但是这一声娘,却是让她等了太久,太久了。 姜氏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又回去做鞋了。 她得快点把闺女的鞋做好。 杜玉娘醒来的时候,杨峥还没有回来。 天气有些闷热,看起来要下雨了。 杜玉娘有些担心,人也恹恹的。 姜氏给她打了水,让她洗脸。 杜玉娘洗完了脸,终于觉得自己精神了一些。 “小鱼儿呢!” “睡觉呢!太太找她有事?”姜氏连忙道:“那我去叫她。” “不用,回来。”杜玉娘招了招手,示意姜氏不用去,“你让她多休息,那么小个孩子,正是贪长的时候,多睡觉才好。” 姜氏更是感激,急忙表态:“等过一阵子她养好一些,我一定让她勤快点。” 杜玉娘就请姜氏坐下。 姜氏坐到了杜玉娘对面。 “小鱼儿情绪怎么样?夜里可还安稳?” 姜氏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如实回道:“倒还好,只是总会做噩梦。”一个晚上,又哭又喊了好几次。 杜玉娘愕然:“小鱼儿不是说睡得很踏实吗?” 姜氏微微垂了头,“那孩子,怕您不高兴吧!?” 就是因为看得白眼太多了,饱尝了这世间的冷暖,才会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杜玉娘心里酸楚,安抚姜氏道:“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好了,不能太急躁。” “这些道理我都懂,还要谢谢夫人肯收留小鱼儿。” “说这个话就见外了。”杜玉娘道:“小鱼儿的未来,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姜氏以为杜玉娘在试探她,就痛快地道:“当然是要让她跟着我,一起侍候太太。” 杜玉娘差点笑喷,虽然她相信,姜氏说的是实话,但是还是觉得这个回答挺没有新意的。 “我呢,有别的想法,想先跟你商量商量。” “太太您说。” 杜玉娘就道:“我跟相公商量过了,想开一间点心铺子,做一点小生意。” 姜氏的心怦怦直跳,就怕自己想多了。 “我呢,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闺女!我们家也没有女子不许抛头露面的那一套说法。”杜玉娘就道:“虽然出嫁前,我娘嘱咐我,让我在家好好的相夫教子。可是我是个闲不住的人,思来想去的,就想到了自家的铺子上。” “那,您的意思是……” 杜玉娘便是一笑,“我想把点心铺子经营起来。现在我来经营这个铺子,自然是没问题的,就怕几年以后,力不从心。” 姜氏了然。 女人嘛,一旦成婚,接下来就是生子。 太太年纪不大,过几年肯定是要生孩子的,天下当娘的都一样,有了孩子以后,这心里啊,也就没有旁的了。 姜氏道:“我明白。”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我是想着,小鱼儿在饮食这方面好像很有天赋,与其让她从小就学着侍候人,将来熬成老妈子,不如现在学点手艺,也好有个一技之长来傍身!将来就是嫁了人,婆家也不能将她小瞧了去!” 姜氏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她当然知道杜玉娘的意思,这是想让小鱼儿给她当徒弟呢! 杜玉娘的底细,姜氏是知道一点的,她知道杜玉娘很会做吃的,还帮家里开了一个生意非常红火的面馆,却没有想过她要开点心铺子,竟然想收小鱼儿当徒弟! “您……” “这事儿也不急。”杜玉娘道:“铺子还要筹划一番,先生离开之前肯定不能开业的!你再想想,小鱼儿要是愿意学,我就愿意教她。” 姜氏当然是乐意的!她就这一个女儿了,分别了这么多年,眼下能再相遇,她自然希望能长长久久地陪在小鱼儿的身边! 姜氏是江湖人,以前年轻,还未曾觉得江湖险恶,仗着自己有一身的好工夫,倒是觉得日子新鲜又刺激。 可是家里出事以后,她越发觉得江湖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是他们不在江湖,是不是也不会惹得那恶贼要将他们全家都杀掉! “愿意,当然愿意啊!” 杜玉娘看得出姜氏的急切,就摆了摆手,打断她道:“你也不用现在就急着告诉我答案,你回去跟小鱼儿好好商量一下,要是真的应下了,怕就是不能继承你的衣钵了。我对徒弟要求很严格的,当她是接班的人来培养,可不会准许她半途而废的。” 姜氏想让小鱼儿过安稳的日子,巴不得她就是个平凡普通的村姑,将来嫁人生子,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哪里会嫌弃! “是是是,我都明白,我会跟小鱼儿说的,您放心就是了!”姜氏满心欢喜,可是片刻之后,这种欢喜又带上了点点的担忧。 杜玉娘忍不住问道:“你有何难处?不防跟我说说。”虽然才相处几天,但是杜玉娘对姜氏也算有了一些了解,这个人是很有个性的,江湖习气却是被时间消磨的差不多了。加上她也算救过杜玉娘,所以杜玉娘投桃报李,也拿姜氏当自己人。 当然,她也是希望自己身边能有两个得力的,信得过的人。 将来要是能把小鱼儿培养好,她也算是多了一名得力干将,将铺子交给小鱼儿打理,总比交给别人好! “只是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自私了?小鱼儿这条命是您救的,我们母女能够再重逢,也是因为您!她自然该感激您,该端茶倒水的侍候您!” 杜玉娘就笑,“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狠心的娘!难不成愿意让她一辈子为奴为婢,任人驱使?” 姜氏有口难言,“我……”接下来,却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杜玉娘就开导她,“我有手有脚,从前没有丫头侍候我,不是一样过来了?我都说了,咱们家不兴那个!再说了,真想找丫头侍候,大可出去找人牙子买,可是收徒弟就不一样了,资质,性情,都是要够格,要合了眼缘才行的,缺一不可。” 话说到这个份上,姜氏要是再纠结,那可就真是笨死了! “是!太太说得对。” “你回去跟小鱼儿讲一讲,看看她自己乐意与否。” 姜氏连忙道:“她一定会乐意的。” “你又知道了?” “她一定知道,您是为了她好!” 杜玉娘就道:“反正我把话跟你说了,至于小鱼儿那边怎么说就看你的了。我是不会强迫孩子的!哦,对了,我这里不用你看着,你尽管做自己的事情就是!” 姜氏应了一声,站起来,到外头去了。 天色越来越暗,才申时三刻,天便是黑了起来。风也渐渐大了,看样子有一场大风雨要来了。 除了刚立春那段时间下了几场春雨以外,这雨就一直没怎么下。 之前杜玉娘还一直担心今年会是干旱之年,现在瞧着,是放心了。 只是,杨峥还没有回来,万一淋成个落汤鸡可怎么办? 正想着,就听大门被拍响了。 杜玉娘下了地,快步往外走。 姜氏比她更快,顶着风去开了大门。 果然是杨峥回来了。 姜氏关好大门,跑到院子里关好门窗,前脚刚干完活,后脚雨点就落来下来。 雨点像豆子一样从天上掉下来,砸到地上再爆开,好不热闹。 杜玉娘给杨峥打了热水擦脸,“真是急死我了,差点以为你要淋成落汤鸡了。” 杨峥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道:“我看着呢,一瞧见变天了,就立马往回跑,不会误事的。” “你干什么去了?” 杨峥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当然是给你找帮手去了。”说罢,方才一饮而尽! “找的什么帮手?” 杜玉娘坐到炕上,“去找神厨了?还是找做点心的大师傅去了。” 杨峥摇头,把手里的水杯放下,两步就窜到了杜玉娘面前,可把杜玉娘吓了一跳。 这人~ 杜玉娘抬起粉拳,朝着他胸口砸了一下,“吓死我了!”没有正经的,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了?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吓到了?” 杨峥呵呵笑了两声,转身往炕上一躺,“我这两条腿都要走细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还吓我。” 杜玉娘一脸狐疑,细细的打量杨峥,这才发现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而且裤腿上还有泥! “怎么弄成这样?” “我去请了一个人。” 杜玉娘来了兴致,不由得问道:“谁?” “一个老头!” 老头? 杜玉娘皱眉,“请老头做什么?” 与此同时,在客栈里休息的某个‘老头’正不停的打着喷嚏。 “一准儿是杨峥那混小子,正说我呢!”老头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耳垂,冷哼一声。 晚上是杜玉娘亲自下厨做的香菇鸡汤面。 把鸡汤炖好,撇去上面的油,加入香菇,香葱等物,小火慢煮。再放入小白菜,波菜之类的蔬菜,添些盐,酱油,等材料,使鸡汤更入味!把煮透捞出来,码在装好鸡肉的盘子里,添汤,放些之前炖好的香菇和小青菜,再滴几滴辣子,几滴香油,也就齐活了。 杜玉娘做面的时候,小鱼儿全程都在一旁看着,暗暗记下杜玉娘的手法,杜玉娘有心收她为徒,自然也不会避着她,而是大大方方的让她看,但是也没有指点她。 这是一道非常普通的菜,小鱼儿要是连这个都看不明白,也就不用收她做徒弟了。 估计姜氏也没跟小鱼儿说学厨艺的事,要不然的话,小姑娘不可能这么平静。 杨峥就爱吃这一口,吃得汗流浃背,好不痛快。 每天夫妻俩吃完了饭,便去了后院消食,走一走。但是今天大雨未歇,两个人也不能出去,于是便在屋里说话。 “过几天会有个老头过来!” 杜玉娘听了,有些惊讶,她原以为杨峥是逗她的,不想还真有个老头? “他是做什么的?来咱们家干什么?” 杨峥躺在炕上,轻声道:“这个人叫肖诚,祖上世代经商,他也是个非常有经商天赋的人,所以我把他请过来,想让他给咱们的铺子做掌柜的。” 玉娘再怎么样能干,也是弱质女流,不宜过度操劳。更何况,她明明只是更喜欢做吃食,在前边与人打交道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做比较好。 杨峥是绝对不会承认他那点小心思的,吃惯的独食的人,如何能受得了自己最喜欢啃的‘食物’曝光于众人面前? 当然不行了!所以他给杜玉娘请了一个来头不小的掌柜。 “可是,他怎么会答应了?既是世代经商,应该也是不错的出身,如何肯来咱们这座小庙?” 第五百八十三章 是谁? 杜玉娘的这个疑问,倒是恰到好处。 任谁听了之前杨峥说的那些话,只怕都会有疑问。 杨峥不慌不忙地道:“那个人年纪不大,可是却是未老先衰!” ??? 未老先衰?什么意思?好好的,怎么说到这个上去了? “肖诚是被人陷害,从小就中了毒,如今不过二十几岁,却如同六旬老者。” 杜玉娘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这种事情?” 杨峥点了点头,“江湖纷争,商贾暗斗,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鲜的事!” 原来,肖家是名门望族,世代经商,财力雄厚!在他父亲的一代,为了家主之争,几方势力都蠢蠢欲动起来。 当时肖诚才三岁,据说非常聪明,也非常得肖家大家长的喜欢。他的亲婶婶怕将来大权归了他这么这一房,就对他下了那种毒。 “那,除了未老先衰,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不好?” 杨峥眼神微暗,“寿命会缩短。衰老的速度非常快,等他的外貌形同一位耄耋老人的时候,估计就离死不远了!” 明明才二十出头的人,可是却顶着一副六十岁人的皮囊过日子,每天都看着自己加速衰老,那种滋味,旁人如何能够想得到? “那他……”为什么会跑到自己家里当掌柜的呢! “不甘心!”杨峥道:“这种毒,并不是不能解,只是用药太过珍贵,有钱都买不到!” 杜玉娘眯着眼睛打量杨峥,“你是不是答应替他找药了!” “是!”杨峥现在也挺喜欢跟小媳妇说这些事的,她说得对,总不能什么事情都瞒着她。 “有没有危险啊!” “你放心就是了!”杨峥道:“我没有那么傻,凡事都亲力亲为!义父有很多门生,义子,我手底下也有不少人,帮忙而已,又不一定要搭上自己。”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没有危险就好。 杨峥又道:“其实肖诚也很可怜,那时他才三岁,什么都不懂,却被人害成这样!何其无辜。” “是家族的牺牲品。”杜玉娘十分赞同杨峥的观点,又问:“后来呢,到底谁得了掌家大权,害肖诚的人又受到惩罚没有?” 杨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怎么回事啊!”杜玉娘觉得这里头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大家族里的关系,错综复杂,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给肖诚喂毒的那位,只不过是脑袋不太灵光,被人利用了罢了!东窗事发,她的男人成了弃子,这一支的人也自然失去了竞争的机会。 肖父却因祸得福,虽然折了一个最聪明的儿子,但是却因为宅心仁厚,顺利的成为了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 “如今肖家,便是肖诚的父亲当家作主。” 杜玉娘脑袋里闪过什么东西,迅速的让她什么也抓不到。 杨峥看到她有些呆呆的模样,不由得好笑,却也知道她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什么。 “我……我也说不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杨峥叹了一口气,才道:“肖诚的父亲,早知道肖诚叔婶的用心!甚至早早就洞悉了他们的计划!他隐忍不发,直到肖诚毒~发,才趁机把肖诚的叔婶拉下马,自己上位成了家主。” 嘶~ 杜玉娘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说,肖诚的爹,明知道自己的弟弟和弟媳会向自己的儿子下手,选择了忽视?” 杨峥点了点头,“肖诚也是在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才会跟肖家决裂的。” 杜玉娘觉得自己心里冒着丝丝的寒气:“虎毒尚不食子,他爹也太狠了~” “肖诚那副样子,你见了不要太惊讶,他……生不如死。”杨峥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肖诚时,他的那副鬼样子,心里真的是很唾弃。 还好,他走出来了! 既是家族先选择了抛弃他,那么他再掉过头去报复那些害自己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我知道轻重,你放心吧!”杜玉娘心情有些沉重,一想到一个本应该健康长大的孩子,却在亲人的背叛和残害下,变成了一个孤独等死的小老头,内心该是多么的绝望啊! 生命无故的缺损了二分之一,是个人就高兴不起来吧? 因为肖诚的事,杜玉娘心里极不舒服,天底下,怎么会有像张氏,齐氏,肖诚爹这样的父母呢! 利用孩子,伤害孩子,他们怎么忍心? 屋外是狂风暴雨,屋内却是温馨异常。 杨峥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也没闹她,搂着她睡了极安稳的一觉。 到了后半夜,雨就渐渐停了。第二天早上,天空像是用海水洗过了一般,湛蓝湛蓝的。 杜玉娘昨天晚上睡得不好,雨下得大,砸在屋顶上的声音太吵了!而且她是带着情绪睡觉的,能睡安稳才怪了。 一整个晚上,她总是在做梦,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在梦里她见到了很多熟悉的人,但是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以至于到最后什么也没有记住。 早上杨峥起身时,杜玉娘还在睡。 杨峥随便套了一件衣裳,便去后院打拳去了。 姜氏早就起了,昨天晚上雨下得不小,院子里有些湿滑,还好镇子上的排水做得不错,基本没有什么积水。 她起得早,是想让女儿多睡一会儿。 姜氏想要弥补女儿,所以尽可能的想要多多照顾小鱼儿。 姜氏升起火,洗净了米,准备煮粥。 杜玉娘喜欢吃梗米,杨峥就让姜氏去买了米铺里最上等的梗米,专门留着给她熬粥喝。 家里除了吃粥,大多时候都是吃面食,蒸米饭的次数不是很多。 姜氏这边刚洗好米,那边耳房里小鱼儿也睁开了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豆沙色的软底浅口绣鞋,鞋面上绣了两只活灵活现的小金鱼,看着特别可爱。 小鱼儿瞪大了眼睛,欢呼一声从被子里坐起来,捧着那双鞋,小心翼翼地看着。 好看,颜色跟之前太太给买的那身衣服一模一样! 那小鱼摆着尾巴,仿佛真的在水中畅游一般似的,好像随时能够活过来。 小鱼儿眼睛红红的,想着姜氏为了做这双鞋,不知道熬了几个晚上了。 之前她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穿上新鞋。 而且她还知道,姜氏在给她做衣裳,是套草青色的。 小鱼儿呆呆的,不由得想起范氏来了。 自打她有记忆以来,就管范氏叫娘。 范氏对她不好不坏,跟许多小伙伴的娘都是一样的。说话嗓门大,不高兴就敲打自己,偶尔发火了,顺手抄起一个东西就往她身上招呼。 她干很多活,吃很多很多的苦,可是范氏很少夸奖她。 她以为,范氏嫌弃自己是个女娃,所以只疼弟弟。 原来不是的! 即便她是女娃,也有人疼,有人爱。 太太说,爹很疼她,娘也很疼她,不是不要她! 小鱼儿把小手握成了拳头。 她相信太太的话! 是太太救了她的命,两回! 小鱼儿飞快地从被子里爬起来,将被褥叠好,又迅速的穿上之前杜玉娘送她的衣裳,最后小心翼翼的穿上了姜氏为她做的新鞋。 脚下好软,好舒服! 大小合适,她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舒服的鞋。 小鱼儿在原地跳了跳,然后站在小小的耳房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咬了咬下唇,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推开了耳房的房门。 姜氏正在认真的做早饭,完全不知道她一直期待的巨大惊喜,就要来了! 杜玉娘睁开了眼睛,十分不雅地打了一个哈欠,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身旁的位置是空的,温度已经没有了。 杜玉娘往杨峥躺的位置上蹭了蹭,似乎闻到了让她安心的气味,她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厨房那边,姜氏和小鱼儿已经相认了。 母女俩先是抱头痛哭,紧接着又是破涕成笑,一大一小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模样,看着有些狼狈。 不过…… 姜氏说,“这样真好。” 母女相认,这是天大的好事,杜玉娘知道的时候,娘俩已经能够很坦然的相处了。 对于姜氏来说,这是她等了许久,盼了许久的。 对于小鱼儿来说,这又何尝不是她盼了许久的母爱? 血脉亲情,最是割舍不掉的,她们母女能够亲近,是天性使然。 杜玉娘真是高兴极了,也顾不上吃饭,直接翻箱倒柜,给小鱼儿找出一只银锁来。 那银锁分量不大,但是做工非常精致,上面还有否极泰来四个字。 “小鱼儿,这个送给你。” 姜氏连忙道:“太太,这可使不得,太贵重了。” 小鱼儿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手一样,一直往后缩。 杜玉娘就道:“姜嫂,这个是我给小鱼儿的!你看看这上面的字,是不是特别应景。” 姜氏一看还真是,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老人都说银是避邪之物,小孩子带着好。 否极泰来,说的可不就是自己闺女? 杜玉娘一看就知道,姜氏是极喜欢这锁的。 “再说,我锁啊,我也不白给。让小鱼儿认我当师傅,我这就权当是给自己徒儿的见面礼了!” 杨峥在外头听得真真的,心想这见面礼给的,还真是挺便宜的!他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自然不会把一块银锁看在眼里。 要是杜玉娘知道此时杨峥的想法,非要狠狠瞪他一眼不可。你见过哪家学徒收过自己师傅的见面礼!? 她送的可是一块银锁,银的!!! 杜玉娘把系银锁的带子调整一下,就给小鱼儿带上了。 小鱼儿一脸发懵状,问杜玉娘,“太太,您要当我师傅?” 我要跟太太学什么呢? 姜氏连忙道:“小鱼儿,太太之前问过娘,想收你当徒弟,教你做点心。娘也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想找个合适的机会问问你,这不……” 杜玉娘自己提了。 “教我做点心?”小鱼儿到现在还晕乎乎的,要不是胸前挂着的银锁明晃晃的提醒着她,她甚至都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杜玉娘笑了笑,“不仅要教你做点心,还要教你识些字,做各种各样好吃的。我觉得小鱼儿非常厉害,一定能学得又快又好,以后做出来的东西就会更好吃了。” 小鱼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太要教她做点心,还要教她识字? 小鱼儿看了看姜氏,眼里全是求助的目光。 这是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会有这种好事落在她的头上吗? 姜氏点了点头。 小鱼儿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呜,太太,小鱼儿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很多的好事,呜……才会遇到太太!” 姜氏心里发酸,又不好当着杜玉娘的面安慰女儿。天知道她多想把小鱼儿抱在怀里,好好安抚一下女儿的情绪,她不想看到小鱼儿哭啊! “行了,你娘都要心疼死了,快别哭鼻子了!”杜玉娘拿出自己的手绢,给小鱼儿擦了眼泪,“再哭,就该把我冲走啦!” 小鱼儿这才不哭了,脸上还挂着几分不好意思。 杜玉娘就对姜氏道:“先摆饭吧,一会儿你跟小鱼儿回儿房吃,不着急。” 姜氏连忙道谢:“是,谢谢太太。”知道杜玉娘这是特意给她们娘俩留时间,让她们说话呢! 姜氏带着小鱼儿摆饭,然后娘俩退了出去。 等她们走了,杨峥才从西屋走了进来,坐到了饭桌前。 杜玉娘给他夹了一块土豆饼,道:“尝尝,我都闻馋了,特别香。” 杨峥确实饿了,拿着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天气越发炎热了,虽然昨天下了一场雨,但是今天万里晴空,温度一下子就升了上来。 一个穿着朴素,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的小老头,挎着一个大包袱,到处找帽儿胡同。 一路走,一路打听,还真就让他找着了。 小老头一直往胡同里面走,按照之前杨峥说的地址,找到胡同的最后一家。 “是这里了!”小老头举起手,刚要叫门,突然听到身后有人问。 “你是谁?” 第五百八十四章 小老头转过身去,见他身后站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穿着花里唿哨的衣裳,好像把家里的白面全都糊到脸上去了。小老头甚至看不清这个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她脸上的颜色乱七八糟的,像一块被染乱的花布一样,实在吓人。 这也就是大白天,要是晚一点,怕是要把人吓坏的。 肖诚自认为自己也是见识过风浪的人,可是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出现得太突然了,打扮也太奇异了!把他吓得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心里也毛毛的! 太惊恐了有没有? 肖诚不由得缩了缩肩膀,底气不足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肖诚两眼,口气不善地道:“你是哪人?跑这儿来干什么?是不是个偷?” 那女人夸张地叫了一声,“是想偷钱财,还是想偷~人?” 肖诚眼睛瞪大,手指颤颤巍巍地道:“你,你是干什么的,你算老几?” “我就住在这儿!”那女人双手叉着腰,“我家就在那儿~”她怕别人找不着她家似的,特意指了指胡同里一扇不起眼的大门,“看到没有,那就是我家的宅子。” 有毛病,这女人脑袋一定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肖诚嫌弃地道:“我反正不找你,离我远点!”他这个人脾气一向不好,最初被吓到的惊恐情绪已经消散了,现在眼睛里装的,都是嫌弃! 跟这么个奇怪女人说了话,他全身都不好了! 那女人的声音拔了个高:“你倒是想找我,也不看老娘搭理不搭理你!你这个老杂毛,简直不要脸!” 老~杂~毛? 这三个字,简直是戳了肖诚的肺管子,他平生最恨别人说他老! 他老吗?老吗? 他才二十出头,怎么就老了? 不过是生得比别人年长一些罢了,这叫成熟,成熟懂不懂? “你骂谁呢?”肖诚差点原地跳起来,他的体格有些瘦弱,在五大三粗的女人面前,简直像只小鸡子一样不够看。 不过他态度可是够嚣张的,对着那女人就是一通骂,骂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肖诚这个人性子非常怪,本就因为身世的原因,厌世,瞧谁都不顺眼!他的脾气是又臭又硬的,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反正他是活不长的人,怕什么? 那女人果然被肖诚骂得很生气,跳脚与肖诚对骂起来。 两个人破口大骂,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很快就把姜氏给招来了。 动静闹得那么大,她要是不出来看看,把太太惊着了怎么办? 在姜氏眼里,杜玉娘就是个如花一般的妙人,很善良,也很有仙气,最好别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比如泼妇骂街。 咣当一声,姜氏打开了大门,把在自家门前骂架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不知道是姜氏的气势不足,还是这两个人骂得太激烈了! 两个人也只是若无其事的看了姜氏一眼,又相互骂了起来,声音比之前的更大了。 姜氏转身往墙边走去,拎起来一把生锈的柴刀,咣当一声扔到了地上,正扔在肖诚和那胖女人的脚下。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把嘴闭上了,看了看地上的柴刀,又看了看姜氏。 啥意思?你谁啊? 姜氏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杀气,她是十几年前在江湖上行走的剑客,这会儿她虽然早就不是搅动江湖风云的人物了,但是气场一旦打开,也绝非肖诚和胖女人能够抵挡得住的。 更何况,地上还有一把柴刀呢! “骂啊,吵啊?”姜氏悠闲地道:“唾沫星子都喷对方脸上去了,就是不打啊!骂够了没有?你们俩是有深仇大恨吗?拿起地上的刀,砍啊?” 肖诚还算镇定,那胖女人却是咽了咽唾沫,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闪躲之意。 姜氏是什么人?自然看得出来,那胖女人不是什么善茬子。 “贾丹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杨峥买房子的时候,把这一带邻居的底细都摸遍了。 眼前这个贾丹丹,不是什么大恶之人,但是小毛病不少。 姜氏决定跟着杨峥夫妻两的以后,按着杨峥的要求,把这几家几户的资料都记了下来。她和这个贾丹丹从来没有打过照面,但是光看她这副尊容,就已经能确认她是谁了。 贾丹丹的绿豆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你认识我?” 姜氏冷哼一声,“你在这一带,非常有名。” 贾丹丹嫁了一个秀才,以秀才娘子自居。 当初秀才落魄,家里房无一间,地无一拢,为了科举,把爹娘老子都拖累死了,也没能考中举人,更别提娶媳妇了。 贾丹丹家里就她这么一个女儿,爹娘如珠如宝的宠她,要月亮不给星星。少女时期的她,身形就已经很魁梧了,她个头不高,加上吃得多,所以一直都是往横了长,个头却是过了十三岁以后,一点没窜。 就这模样,谁敢娶啊?更别说上门当上门女婿了。 可是还真就有不嫌弃贾丹丹的! 不是别人,正是穷秀才是也! 没办法,除了吟诗写字,那位秀才啥也不会,眼看着都要饿死了。 这个婆娘虽然丑一点吧,但是家里日子过得红火啊!不但有大房子住,还有不少的地,妥妥的小财主啊! 而贾丹丹当时想的是,好歹人家身上是有功名的呢,虽然穷了点,但是能上门给爹娘养老啊! 就这样,贾丹丹嫁给了穷秀才,两人一拍即合,做了夫妻。 只可惜贾丹丹的父母,都不是长寿的命,没几年就走了。偏这夫妻两,一个比一个懒,一个比一个贪图享受,没几年,就把家里的地和银钱挥霍一空了,就只剩下一座院子。 贾丹丹还养成了四处占小便宜的毛病,专门到别人家蹭东西,一来二去的,成了这条街上特别有名的人。 贾丹丹听到姜氏这么说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也知道自己名声不好,狠狠地瞪了肖诚一眼以后,扭着自己肥胖的身子走了。 柳氏这才打量肖诚一眼,“肖诚?” 肖诚点头,整个人老实了不少。 “进来吧,老爷等你呢!” 肖诚纳闷,杨峥也不老啊!叫什么老爷?难不成是侯爷在这儿? 一想,又不对! 侯爷连他是哪根葱都不知道,会等他? 肖诚跟着姜氏进了院,四处打量着。 杨峥已经在西屋等着他了。 姜氏把人带过去,沏了茶,就退了出去。 肖诚见到杨峥,一脸不甘心和无奈。 当初他是被猪油迷了心窍,才会上了这家伙的船!像他这种天纵英才,居然要跑过来给一个小媳妇当掌柜,想想就是憋屈。 可是他能不来吗? 不能! 他的寿数就要到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在这几年了! 他不怕死,但是他还有仇没报! 肖家人还活得好好的,他闭不上眼! 要下地狱,就一起下!他要是不能亲手将肖家碾碎,他就不配姓肖! “怎么,跟人吵起来了?” 肖诚一脸无奈,“你不都听见了吗?”刚说完这话,就有些疑惑地转头看杨峥,上下打量他。 人还是那个人,但是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你是冰碴子?”不像啊! 杨峥淡淡的看了肖诚一眼,就这一眼,让肖诚松了一口气。 “娘哟,我刚才还在想呢,这人怎么这么温暖,瞧着眉眼上都带着热乎气,肯定不是冰碴子。现在再看,哟,对上了,是你没跑了!”肖诚笑,眼底有什么东西涌动,“就你这个眼神,别人想学都学不来。” “废话真多。” 肖诚喝了一口茶,才惆怅地叹气,“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多久,当然是想说就说,省得将来想说话都说不出来了。” 听说中了这种毒的人,死状会非常惨烈,若是没有人在旁边帮忙结束痛苦,要疼上三天三夜,方才能死去! 到了那个时候,连一点声都发不出来,手脚也会不听使唤,就连自尽都没有办法。 当一个临死之人,被巨大的痛苦折磨着,却无法发声的时候,无法活动时,他的内心该是如何的绝望? 肖家人与他到底有何等深仇大恨,就为了一个家主之位,竟然不惜向一个孩子下手。 更可悲的是,他的父亲明知道对方使了什么手段,不但不制止,甚至还默认这件事情发生,为的就是争一个可笑的家主之位! 太可笑了! 也是啊,他的儿子何其多啊!自己不过是最不受宠的正妻生下的儿子,虽然祖父很疼爱他,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只有青梅竹马的陈姨娘,才是他心里的月亮,只有陈姨娘生的儿子,才配去享受肖家的一切啊! 肖诚笑,他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回想往事,嘲讽亲爹了。 每一次,都那么痛,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去想! 他若不在有生之年,将肖家狠狠的踩在脚下,将死不瞑目。 “你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放心,死不了。” 杨峥的话,肖诚还是相信的。 “哼,说得好听!”他这个刺猬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和变故,人还没有疯,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怎么,不甘心?” 肖诚深吸一口气,“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来气!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肖诚,商业奇才,多大盘的生意都接得下,都做得出!可是你倒好,大材小用!居然让我给你媳妇当掌柜!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点心铺子吗?杀鸡焉用牛刀?” “鼠目寸光!”杨峥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下后,才说了这么一句。 “你说我鼠目寸光?”肖诚的声音拔了高,一脸的不服气! 说他眼光不行!?他不服气! 除了投胎时,确实眼瞎了以外,他何曾做过任何一件眼瞎的事? 他看好的人,不知道有多能干,他看上的买卖,不知道有多挣钱。 正是因为成长的经历太过坎坷,肖诚才会把自己铸造成钢铁一般的人。他的心,和他的意志,都是冰寒,坚硬的,甚至是无坚不摧的! 只可恨,他的身体太弱,一年里只有几个月是好的,而且大夫说了,他这个身体,不宜操劳,想太多,会让毒素运行加快,死亡也会加快。 杨峥淡淡一瞥,肖诚又怂了。 不是那个男人太强大,而是他惜命了。 之前那个蒙古大夫给他看过,说他若是再这样熬下去,不出三年,大限必至。 三年,还不足以找到解他身上奇毒的解药,也不足以扳倒肖家。 两难! 在杨峥的劝解下,肖诚便来到了五岩镇。 大事做不了,小小掌柜对他来说还是不成问题的。 道理肖诚都明白,可是他还是有点不甘心! 肖家在一日,他的心肺便犹如被热油煎煮一般难受!只有肖家倒了,他才会不药而愈。 “铺子不大,琐事不多,你养着正好!解药的事,我也会加派人手,你放心。”杨峥只道:“我答应别人的事,从不失言。” 肖诚这会儿,似乎冷静下来了,抿着嘴一言不发,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不像之前那么激动了! 大仇会报的,只是时间问题。 肖诚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正常。 “什么时候开张?” 杨峥只道:“尽快!” 肖诚点了点头,“那我还是回客栈里去吧,你知道我住在那儿,到时候通知我一声就是了。” 肖诚起身,随即又疑惑地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杨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肖诚便道:“有一句话,我早就想问你了!依你的眼界,心性,没理由看不出来侯爷对你的意思啊!杨峥,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有时候,自欺欺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咔嚓一声。 杨峥手里的茶杯碎了。 肖诚淡淡的看了一眼。“我当你是朋友!言尽于此,希望有生之年,你不要后悔。”说完,肖诚便转头出了屋,离开了杨家。 杨峥一言不发的坐着,眉头微微皱起,连手上受了伤也不知道。 杜玉娘进来时,瞧见他手上殷红一片,不由得惊呼出声~ 第五百八十五章 没认出来 杜玉娘惊呼一声,不由得问道:“杨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杨峥早在杜玉娘进屋时,就回过神来了,只不过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玉娘的眼睛也太尖了。 “没事!”杨峥道:“只不过是些小伤!” 杜玉娘心疼坏了,伤在手上最疼了,十指连忙啊! “你别动,我去拿干净的棉布。”杜玉娘走得飞快,杨峥甚至来不及叫她。 今天是他失态了! 杨峥理了理情绪,悄悄给肖诚记上一笔。 没事乱说话,到处彰显他的小聪明! 这笔账,以后慢慢再算。 杜玉娘拎着一个小酒瓶,抱着一个小盒子和几块棉布走了进来,要帮杨峥清理伤口。 “一点小事,不用太在意的。” “那怎么能行呢?”杜玉娘打开那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只小巧的镊子来。 “这是什么?” 杜玉娘小心翼翼的用镊子夹起伤口里的碎瓷,帮杨峥清理伤口。她见伤口不深,这才松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道:“是医药箱啊!我娘特意让我姥爷给我打的,还有一套做针线活用的剪子什么的,你不是瞧见过吗?” 这些东西都是有讲究的!姑娘成亲的时候,娘家要给姑娘打一些适用的小玩意,其中就包括做活用的剪刀、顶针、篦子、镊子、这些针头线脑的小东西。 陪送的越多,说明新娘子在娘家人心中的分量越重。 杜玉娘把搓好的棉花团沾上烧酒,给杨峥清理伤口,“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 杨峥就无声的笑了笑,什么样的大风大浪他没有见过,这点小伤,有什么不能忍的。 杜玉娘低头给伤口消毒,完全不知道杨峥此时的心里是怎样的柔软。他在外多年,身上的大伤小伤有很多处,可是有哪个像玉娘这样关心过他呢。 没有,一个也没有。 杨峥盯着小妻子乌油油的发顶看,越看越觉得满心都是喜悦。 “你说你,这么大人了,有什么事不能解决,怎么还伤到手了。”杜玉娘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块纱布,将杨峥的手指盖住,又将纱布的一头剪开,缠绕两下后打了一个松散的结。 “不小心。” 杜玉娘不以为然,“是不是那个老头说什么了?” 他? 杨峥无所谓的笑了笑,“他说的话,还影响不到我!这个人是有真本事的,自然也就有几分倔脾气,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再怎么混,也不敢跟你呛声的。” 杜玉娘挑眉,眼睛里的柔顺全都不见了,一下子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如同一只炸毛的猫! “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不中听的了?”杜玉娘只要一想到有人中伤杨峥,就气得五脏六腑火烧一般的疼痛! 杨峥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杜玉娘的表情。 “你就那么让他走了?”杜玉娘好像要伸爪子了似的,“就算他是个有才的,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有什么不满意的,大不了不答应替咱们办事不就得了!” “我又没说话呢,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急了?”杨峥把炸毛的小媳妇拉到一旁坐下,“你呀你……” 杜玉娘愣了一下,看了看杨峥,又想了想,暗道:难不成,真是她想多了? “肖诚有求于我,不会对我不敬的!而且,他看着年长,实际上与我年纪相仿,我们也是认识多年了。” 误会! 杜玉娘讪讪的笑笑,“幸亏没见着人,要不然的话,我只怕要闹出笑话了。” 杨峥拉着她的手道:“你是关心我。” 杜玉娘连忙问道:“那好好的,你怎么把手割伤了?” “是意外,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杨峥突然扬唇,凑近她的耳畔,轻声道:“再说,我身上的伤痕可不少,哪条不比这个严重?你又不是没见过!” 大白天的,又说这个! 杜玉娘恼怒,忍不住伸手打了杨峥一下,杨峥只好求饶,还对她道:“赶紧的,收拾一下,我带你回家。” “回家?” “你要开铺子,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总得跟家里交待一声吧!?”杨峥伸手刮了杜玉娘的鼻尖,“小没良心的,方才还打我,现在知道我是对你最好的人吧!” 杜玉娘飞快地在他脸上啵了一声,转身就往东屋跑。 杨峥想伸手捞人,竟然没有捞到,可见小姑娘是多开心了! 杜玉娘给双胞胎准备了两件一模一样的小披风! 披风是缎子面的,上面绣着百福纹,两件都是大红色,带兜帽,镶了一圈的白兔毛,看起来特别可爱,喜庆。 杜玉娘能够想象得到,两个孩子穿上这披风时的样子。 这是她之前一直琢磨着要做的东西,虽然现在是夏天,可是时间过得很快的,天气转眼就会变冷,到时候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裹着披风玩,也能挡不少风寒。 她给六子的礼物,是一件牛皮小鼓。 小鼓是用特别软的牛皮制成的,鼓面柔软,一拍就会发出咚咚的声音,很适合像六子这么大的孩子玩。而且鼓身上画了许多喜庆的娃娃,木头边都被砂纸打磨过了,连根毛茬都摸不到。 杜玉娘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了下来。 “给爹娘带点什么?”杜玉娘有点发愁,转身问杨峥。 杨峥看了看她准备的东西,确实都是给小辈准备的。 “我那儿有好酒,给爹拿上两瓶。”杨峥小声道:“比梨花白还好。” 杜玉娘笑了笑,有些惆怅地道:“才离家几天啊,却有一种回去做客的感觉、”只有客人上门,才需要拎礼物。 “别多愁善感了,嫁出去的闺女,再回娘家,可不就是坐客嘛!”杨峥道:“之前收了不少兄弟们的贺礼,其中有一支人参,不足百年,却也有六七十年了,挺难得的。我看就把那个拿上,给祖母吧!” 杜玉娘咂舌,“会不会太贵重了?” “怎么会!”老人上了年纪了,肯定会有需要这些贵重药材的时候,手里没有,就是握着银子睡觉也不踏实。那些高门大户的老封君,为何有事没事的就想买药材存着啊?那都是想给自己找条后路呢! 真要是有个万一的时候,一碗参汤下去,总还能多拖些时候。 “那行,谢谢你杨大哥!那么贵重的东西,你都给了我了。” 杨峥就伸手摸了摸杜玉娘的光洁脸蛋,“真是个傻丫头,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对了,再过几个月,嫂子也该生了,你说我这回去,给她拿点啥?” “你看着办吧,我是不管的。” 杨峥道:“你尽管收拾,我去雇车。” 杜玉娘头也没抬,挥挥手让杨峥去了。 杨峥雇了一辆马车,让姜氏和小鱼儿抱了一床铺子铺到车厢里,又将家里现有的果脯,点心,各收拾了一点,放到车上备着,留着给杜玉娘在车上吃。 “老爷,实在不行,咱们家里也添一辆马车吧!”姜氏道:“我会赶车,日后您若是不在家,夫人要用车,也能方便些。” 杨峥没说话,只道:“我去看看玉娘。” 小鱼儿抬头问姜氏,“娘,太太回娘家嘛?” 如今姜氏有女万事足,脸上的漠然和冷意,都退却了不少,眼里剩下的,只有对女儿满满的母爱。 “是啊!太太大概是想家了。” 小鱼儿想了想,没说话。 母女俩才刚刚相认,感情上虽然是认同了,但是心理上还是会有一些小别扭。 姜氏就问小鱼儿,“你是想跟太太一起回吗?” 小鱼儿眼睛写着惊讶之色,嘴巴也张成一个圆圈,“娘,你好厉害,你是怎么知道的。” “傻姑娘。”你是娘身上掉下去的肉啊!虽然分开这么些年,但是母女之间的那种感应是不会错的啊! “你若是想去,就自个儿去问太太,太太准你去了,你便去好了。” 小鱼儿眨眨眼睛,漆黑的瞳仁里满是欢喜,“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姜氏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若是真想去,尽管去问。” 小鱼儿果真去问杜玉娘了。 “太太,我能帮您拿东西,还能帮您搬搬抬抬的,您就让我去吧!” 小鱼儿干嘛非去不可呢! 杜玉娘想了想,也就差不多有数了。 小鱼儿肯定还是想着她养父母,还有那个据说病得不清的弟弟。 八成又要失望了,怎么可能看到呢! “好,你要想去就快点,赶紧换身衣服,马车可不等人啊!” 等小鱼儿反应过来的时候,杜玉娘已经抱着一堆东西往外头去了。 小鱼儿连忙出了上房,去耳房里换上自己唯一那套能拿得出手的衣裳,跟在杜玉娘身边,坐上了回桃溪镇的马车。 杜玉娘收拾得差不多了,夫妻俩略微瞧了瞧,就把偌大的院子扔给了姜氏照看。 “太太,我娘一个人在家,没事吗?” “你放心,肯定没事。”杜玉娘道:“你娘是大人,自己能做饭,也饿不着,没事的。” 姜氏有功夫,这件事,还是让她找个机会,自己亲口告诉小鱼儿吧!那该多好! 也能多几分胜算不是。 “好了,咱们还得有好一阵子上呢,你要是困,就先睡一会儿。” 小鱼儿摇了摇头,她一点也不困啊! 因为有小丫头在一旁,杨峥这一路上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平白多了一个小丫头,坏了他的好事,要不然这会儿,只怕温香软玉在怀,他必是心猿意马地做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马车在路上晃晃悠悠走了一个多时辰,镇上还好,出了镇子,外面的道就有些泥泞了!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有的地方有水坑,不帮着堆一把,马车根本出不去。 杜玉娘好心让杨峥下去帮忙吧,谁知道竟然还被拒绝了。 杨峥也不想做,车夫也不想做。 不过,车夫的手艺还是真不错,一头老牛,让他侍候的特别精心,简直比自己家儿子还要听话。 杜玉娘和杨峥都没有多纠结这些事! 很快马车就进了桃溪镇。 看着已经有些破改的城墙,杜玉娘有些激动,可以说是热泪盈眶,她长这么大,头一次离开家这么长时间,嘴上虽然不说,但是杨峥能看得出来啊! 媳妇想家了,他这个当人丈夫的,必需支持杜玉娘多回来看看啊! 这样一来,老丈人和丈母娘那边,也好刷一泼好感不是!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杜家面铺了门前。 杜河清正在柜台里面算账呢!这会儿吃饭的人不多,他了能歇歇,喘一口气。 正扒拉算盘呢,就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再一瞧,却见杨峥从车里跳了下来。紧接着,他的宝贝女儿也下了车,身后还跟着一截小尾巴。 小尾巴,等等! 似乎是个小姑娘!? 杜河清想多了,几个箭步冲到门外。 “爹!”杜玉娘见杜河清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由得好笑,“你瞧啥呢?” “玉娘,这小姑娘是……” 杜玉娘抿唇一笑,就知道镇上的人不会太老实,他们肯定是什么糟糕的话都说过了,将爹娘的六脉都打开了似的。 也不知道该谢谢他们,还是应该再教训他们一顿。 “爹,你好好看看这是谁,你认识的。” 认识的? 杜河清又仔细地瞧了瞧,接着再次摇头,“不想了,想不起来。” 杨峥把车上的礼物搬得溜光,小鱼儿也帮忙拿一些轻巧的东西。 “爹,有话屋里说。” “对对,走,我是糊涂了,屋里说。” 几个人就大包小裹地拿上东西,从铺子里穿到后院,挨个喊人! “娘,您看谁回来了?” “采荷啊,你大闺女回来了!” 李氏和刘氏都迎了出来,见到杜玉娘,也实在高兴! “这咋说来就来了呢!也没让人捎个信。”刘氏瞧见杜玉娘挎着自己的胳膊,就悄悄地说了这么一句。 杜玉娘用手肘轻轻地碰了她一下,道:“娘,回屋说。” 等到了屋,众人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玉娘,这是……” 杜玉娘就道:“你们都没看出来吗?她就是那个卢妮啊!” 啊? 杜河清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孩子?” 杜玉娘点了点头,“是不是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 小鱼儿这孩子,还是有几分聪明,机灵劲的。 她见众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思索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心里是存了疙瘩的,被范氏当初闹的那一通给吓寒了心,看见她,心情也自然高兴不起来。 小鱼儿往前走了一步,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刘氏和李氏的面前。 这可把两个人给吓坏了,这孩子是要干什么啊! “你……你这孩子,快起来,起来说。” 小鱼儿连忙给刘氏磕了个头,道:“姥姥,我知道以前的事儿,是我们不对!可是当时我真的不知道。” 李氏心软,看不得这样的小娃娃低声下气的说话,更何况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也确实不关这个孩子的事,怪她做什么呢! “你这孩子,快起来,地上凉。” 小鱼儿摇了摇头,“太太救了我,我不会不知好歹的!姥姥,您就让我留在太太身边吧!” 李氏一头雾水,杜玉娘听到小鱼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她太太,也是不自在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氏也是听得稀里糊涂的。 杜玉娘清了清嗓子,“我来说吧!这个孩子,现在不叫卢妮,她叫小鱼儿,并非是卢家的亲生骨肉……” 杜玉娘在全家人的好奇目光下,把姜嫂和小鱼儿的事情讲了一遍,她故意隐去了姜氏救她的事,只说了这母女俩的身世如何坎坷,又是如何相遇的。 刘氏和李氏听了,都是极为心酸的,谁也没有想到小鱼儿竟然不是那个疯婆子的亲生女儿。难怪她要毒死小鱼儿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好孩子,你可受苦了,快起来吧。”刘氏亲自把小鱼儿扶了起来,“你也是个傻的,就为了报恩,就把自己卖了,给她当奴隶?” 杜玉娘在一旁直翻白眼,瞧瞧吧,这是她亲娘吗? “不,您别怪太太。”小鱼儿站在一旁,十分感激地道:“太太救了我两回,若不是太太心善,我能不能活命还两说着,更别提找到亲生母亲了。我要报恩的,像娘一样,永远跟在太太身边。” 小鱼儿并不是个十分伶俐的孩子,但是经过家变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她懂了不少事,眼界也跟以前不一样了。这一番话,是她的心里话,虽然她也有点害怕,甚至手里一下子汗,生怕自己说不明白,又或是说了什么杜家人不喜欢的。但是她别无选择啊!就算太太的娘家人怪她,她也要说,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你才多大点岁数,说什么报恩不报恩的。”李氏就喜欢伶俐的孩子,见小鱼儿知道感恩,心里就喜欢了两分。 “好孩子,可是难为了你,这么小的年纪……”受了那么多的波折,吃了那么多的苦。 小鱼儿听了这些安慰的话,眼圈也是红了红,不过她很快就扬起一个笑脸来,“我娘说,我这是遇到贵人了,以后要苦尽甘来呢!” “好好!”李氏高兴,就道:“你这孩子是个好的,你娘说得对,以后啊,肯定越来越好。” 小鱼儿就笑了。 刘氏就抓了好大一把花生糖,放在一张油纸上,递给小鱼儿道:“小鱼儿啊,这个给你拿着,留着慢慢吃。” 小鱼儿眼里闪着氤氲的水气,这几天她遇到的好心人,比过去那些年遇到的都多!她从小没受过别人的照拂,饿时别人给她半块凉饼子,她都能一直记着。 现在杜玉娘和杜家人这般对她,让小鱼儿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温暖,这种温暖不但改变了她的性格和命运,而且还在小鱼儿的灵魂深处留在了深刻的印记。以至于后来,她和杜玉娘牢牢的拴在了一起,这便又是后话了。 小鱼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她拿着刘氏给的那包糖,到院子里帮田氏看孩子去了。 双胞胎正是淘气的时候,满月子跑来跑去,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田氏和邱彩蝶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小鱼儿的身世,也都十分同情,可怜她!十岁的孩子,瞧着也就六七岁的身量,还那么瘦! 她们不知道的是,小鱼儿现在已经养回来了一些,之前杜玉娘把她捡回来的时候,她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肉!在帽儿胡同住了几天的工夫,脸蛋上就有了肉,已经算是不错了。 杜河清拍了拍杨峥的肩膀,问他:“你没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大事,玉娘想家了,说是要回来看看!” 刘氏心里美啊,瞧瞧女婿多会说话,多会办事!当初幸亏选了杨峥,要是旁人家,哪儿有刚出嫁的女儿,有事没事总回娘家的道理? 杜河清却从杨峥的话里,听出了一些道道。 “走,咱爷俩喝几杯去!” 杨峥问道:“铺子里不忙吗?” “现在大成子干活麻利着呢!有你大哥和他两个在灶上,够用。前边有两个伙伴呢,用不着我!”其实他就是瞎操心,铺子根本不用他盯着!只不过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让他一天除了吃就是睡的待着,他非疯了不可。 但是现在女儿和女婿回来了,他倒是可以破例享享清闲。 “好,陪您喝几杯。” 杜河清眼睛放光,“你拿来的酒怎么没见过?”声音特别小,生怕被刘氏听见。 刘氏严格控制他的饮酒次数,现在除了逢年过节,也就只有借着女婿的名头,才能小酌几杯了。 杨峥心领神会,悄声道:“京城带回来的好酒。” 杜河清眼睛瞪得老大,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走走,我让康子炒几个好菜,你好好尝尝,看他手艺进步了没有!” 爷俩一前一后的出了屋。 刘氏盯着自家男人的背影嘀咕,“又要喝猫尿了。” 杜玉娘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娘,您也真是的,爹又不是酗酒的人,就他那个酒量,您还担心啥?” 杜河清的酒量并不好,严格来说,只是馋酒,三五杯也就差不多了!真要论起来,他怕是还没有杜玉娘的酒量好呢! “我就是看不惯他喝酒时那个嘚瑟的样子!”刘氏皱了皱眉头,“招人烦!” 她最近脾气有点大,火气也不小,吃了秦大夫开的几副药,倒是好多了。 “玉娘,你咋回来了,是不是有啥事啊?”李氏比较关心自己这个孙女为什么突然跑回来!不过看她的模样和气色,再看看小两口和眉顺眼的样子,应该不是小两吕之间有什么不愉快。 刘氏也道:“对啊!说说咋回事。”她一边问,一边把吃的东西往杜玉娘的面前摆,当她还是个小孩子一样。 杜玉娘就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我想开个点心铺子,杨大哥说回来跟你们说一声,我们就回来了!” 开铺子? 李氏皱了皱眉,“玉娘啊,杨峥同意啊?” “同意啊!” 李氏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这两个不省心的,一个作,一个惯着,哪里是过日子啊! “不是,当初你怎么答应我和你祖母的?”刘氏的爆脾气又上来了,“你不是说不开铺子嘛?”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嘛!”杜玉娘可不敢跟母上大人硬碰硬。 “杨大哥过几天就要去军营里了,你说他难得回一次家,难不成我就天天在小院里困着,守着?”杜玉娘有点不高兴,拧过了身子。 李氏和刘氏听她这么一说,就都说不出来话了。 “娘,祖母,我是个闲不住的人。”杜玉娘好言相劝:“杨大哥也不想我在家里郁郁寡欢的!他帮我找了人装潢铺子,怕我抛头露面,还找了信得过的人来当掌柜。” 刘氏和李氏都不吭声了,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女人嘛,成亲了以后就应该相夫教子的,在家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是也希望女人能待在家里过安逸的生活,而不是为了生计奔波。 “做点心是我的兴趣!”杜玉娘道:“我还想好了,以后要多收几个徒弟!以徒弟们干活,就不用我了。” 刘氏瞪了她一眼,“没心没肺的!那老话都讲‘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还想多收徒弟,你咋不上天呢?我跟你爹给你置办那老些嫁妆,还不够你花咋的?” 这嗑没法唠了。她总不能实话实说吧,说她想打击赵家,报前世的仇,借机整贺家人? 疯了!? “祖母,你看看我娘!”杜玉娘干脆抱大腿,这事儿只要说服李氏,就不是问题。 换句话说,事实上她就是不告诉家里,他们也不知道!她都嫁人了,这点小事还不能做主? 李氏就道:“玉娘啊,这事儿你考虑清楚了?不是一时兴起吧?” “祖母,您还不知道我吗?我之前都调查过了,五岩镇不小吧,可是就那么几家点心铺子,味道也不过是一般般!要是我把铺子开起来,生意肯定红火!况且杨大哥在镇上还有人脉,一般人也不敢来铺子里生事!这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机遇,要是不把铺子开起来,那才是亏了呢!” “财迷!”刘氏还是不想让她干,但是她心里也知道,自己说了不算的。“我问你,钱你够花的,家里什么也不缺!有人陪着你说话,解闷,你怎么就不能在家里了?非要闹着开铺子?” 刘氏一边说,一边拍打自己的手,十分激动。 杜玉娘理解她的情绪,但是也觉得有点小委屈。 她现在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凡事必须有理有据。 杜玉娘以退为进,干脆不说话了。她了解刘氏,知道用什么样的办法让她心软。 果然,刘氏见她蔫巴巴的,也不说话,气势又一下子消散了!一边心疼女儿,埋怨她是个倔的!一边又自我检讨,想着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了。 “玉娘~”真拿这个小祖宗没办法。 “娘!不是我不安分,而是一直在家里待着,真的没有意思!杨大哥去挣前程,将来肯定有出息!您想想,我要是一直待在家里,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吧?运气好,还能生个儿子傍身,要是运气不好,一直没有儿子,将来咋办?” 刘氏一下子就精神了,火气腾腾地往外冒,“咋的,杨峥那小子敢动歪心思?” “娘!我是打个比方!您想想嘛。” 刘氏这才冷静下来,坐下来仔细想着女儿的话。 男人是啥? 没能耐的男人,若是性子好,便是个老实人,知道任劳任怨,心疼妻儿!若是性子不好呢?在外面受了气,只怕回家会把火气发在妻儿身上!整天不作为,一事无成! 这种人哪个村儿里都有,她又不是没见过。 有能耐的男人呢? 这天下都是男人管着的,当官的,都是男的啊! 那些官老爷,她也接触不到,就不提了。 远的不说,就说当年她听过的一宗事吧! 男的娶了娇妻,最初几年夫妻俩感情还是不错的。男的读书,女的织绣,日子倒是过得去。 后来男人中了举,身份一下子高了不少,就嫌弃自己的妻子了,不但弄了好几个小妾,后来干脆把自己妻子给休了!休书上还写,说什么不贤不慧,把那女子逼得没有退路,就吊死在了男人新府门前……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但是现在想想,仍是让人觉得胆寒! 杜玉娘悄悄打量刘氏的脸色,见她似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才道:“娘,杨大哥待我极好,定不是那种负心薄情之人,我相信,就算将来他有了前程,他也不会负我的。我想开铺子,是觉得自己该有份保障!将来闯出名声来了,人们提起我的时候,我便不是杨大哥的附属之物,而是跟他一样,有自己一番成就的人。” “你呀!”刘氏还是不太乐意,但是态度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更了,“好好一个女子,说什么成就不成就的~” 这在刘氏看来,是极不靠谱的事情。 李氏摆了摆手,“算了,咱们说了顶什么用,这丫头啊,主意极正!杨峥都同意了,咱们反对有用吗?” 第五百八十七章 找场子 刘氏自己生的闺女,还不知道杜玉娘是什么脾气秉性?那就是一头顺毛驴,赶着不走,打着倒退,得把这毛给她捋顺了,这才能换个好脸!她的倔脾气,刘氏早就领教过,所以这会儿听到婆婆这么问,也是哑口无言。 对啊,反对根本没用! 刘氏狠狠瞪了杜玉娘一眼,伸手点在她的额头上,“你就作吧!”说完愤愤起身,要往外面走。 “娘,您干啥去?” “做饭去!”刘氏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转身就出了屋。 杜玉娘扁了扁嘴,转向李氏道:“祖母,这事儿真不赖我!是你们太小心了,开个店,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杨大哥也是同意的。” “你呀!他那是你惯你惯的没边了!”李氏也颇为不赞同,轻飘飘的看了杜玉娘一眼,“也难怪你娘生气,谁家的姑娘像你这么能折腾!” 杜玉娘知道李氏不是真的生气,笑嘻嘻地靠过去,抱着李氏的胳膊道:“祖母,好日子都是折腾出来的!您看看家里现在这样多好,难不成以前那种日子好过?” 日子当然是越过越好的,而且也确实是折腾出来的!当初要不是玉娘一直坚持把铺子留下来自己做面馆生意,那家里现在又哪会是眼前这样的光景? 人家举出实例来了,你能说啥? 李氏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说不过你。” “哈哈,祖母……”杜玉娘除了撒娇,也不知道该说啥别的了。 李氏知道她尴尬,就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杜玉娘就直直的坐着,任由李氏打量她。 杜玉娘穿了一件水粉色的圆领喇叭袖的对襟外衫,衣裳下摆绣了几朵小小的蔷薇花。底下套了一条水蓝色的裙子,就是普通的软棉布做的,也没有什么花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穿在她身上,就特别的好看。 杜玉娘梳了一个元宝头,细碎的刘海倾斜覆盖在额头前面,她只戴了一只银制的莲花发簪,耳朵上戴了一对用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的耳坠子。 李氏笑着道:“你这脸也太素了,回家怎么也不收拾收拾。” 杜玉娘粉黛未施,眉眼柔柔的,看起来就像个小姑娘似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如今已经嫁人为妇了。 李氏是感慨,这人啊,一上了年纪,就喜欢看喜庆的东西,喜欢看年轻人穿点带颜色的衣裳。李氏自己一辈子都没碰过胭脂,却想让杜玉娘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这样不是挺好的嘛,干净利索。”杜玉娘道:“成亲那天涂了个大白脸,特别不舒服,嘴巴红得像辣子油似的,难看死了,不舒服!” 她才多大年纪,现在哪里用得着那些东西。 李氏也没再说这个问题,转而问她一些开店的事。 杜玉娘来了兴致,也不管李氏能不能听得懂,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院子里,杜河清和杨峥也在说杜玉娘要开点心铺子的事。 “这不是胡闹嘛!”杜河清听了杨峥的讲述,有点闹情绪了! “杨峥,她胡闹,你也跟着她一起闹?” 杨峥给杜河清倒了一杯酒,才道:“爹,玉娘喜欢,我也不能拦着啊!等我进了大营,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家一趟,总不好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让她就那么一天天的混日子过吧!” 杜河清想说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您也知道,玉娘性子要强!这事儿她一旦认准了,谁能拦得住啊!?”杨峥只道:“玉娘在家里,虽然有姜嫂和小鱼儿陪着,但是她可不是那种吃吃喝喝就能把日子过了的女人啊!” 杜玉娘要强,这一点杨峥就算不说杜河清也知道! 那是他亲闺女! “开店倒是行,我只要是怕她一个女人家,没有人给她撑腰做主,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他们离得也远,真要是有什么事,也帮不上忙啊! “您别担心,这些事儿我早都想好了。”杨峥顿了一下,见老丈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这才开口道:“帮玉娘出面打理生意的人,是与我相交多年的……忘年交。” 肖诚看起来有六十的模样,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非常聪明,很有头脑的一个人,以前也做过很多生意,当掌柜是绰绰有余的!”杨峥道:“有他给玉娘把关,您就放心好了!大事小情,都有他出面,用不着玉娘!” 杜河清又忍不住问:“那,这么厉害的人,怎么肯到玉娘那个小铺子里当个掌柜呢?这不是屈才了吗?” 杨峥笑了一下,“他年纪大了,体力不如从前,现在想趁身体还没出现问题的时候,干点轻闲的差事。” “哦~”杜河清又问:“他多大年纪?” “不到六十!”杨峥没把话说死,反正从几年前开始,别人问肖诚的年纪,他都是这么回。 “哟,可不年轻了,能吃得消嘛?”听这意思,跟自家老娘的岁数差不多少啊! 杨峥只道:“没事,他身体好着呢,您放心就是了。他是干了一辈子买卖,要是真的闲下来,那才是不适应了呢!” 杜河清不住的点头,“也是啊!那这个事儿我们就不管了,等铺子开起来的时候,我抽空看看去。” “好,咱爷俩碰一个。”杨峥举起酒杯,跟杜河清碰了碰杯,将杯中酒饮尽。 两个人吃了几口菜,又聊上了。 “镇上治安怎么样?”杜河清道:“桃溪镇的治安不错,咱们这虽然没有驻防的军爷,但是保长人还算厚道,公正。” “您放心吧,我在镇上,也是有兄弟的!镖局的兄弟,都是过命的交情,肯定不会让别人去骚扰铺子的!更何况,以后我也是有些脸面的人了,谁想找事,也得掂量掂量啊!” 杜河清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脸上也有了笑容,越想越开心。 儿女们有出息,他这个做老人的就开心,再也没有比这个更长脸的事情了。 “来,喝酒。” 杨峥又问杜河清,“爹,想没想过给虎子换个学堂!” 换学堂? 杜河清犹豫了一下,“这个,读书的事儿,我们也不懂啊!” “虎子那个孩子聪明,要是一直在镇上读书,屈才了!我的意思是,给他找个好老师,找个好的书院,把人送到书院里去读书!” “你的意思是清风书院?”以前杜安兴上的,就是这个书院,收费不便宜,据说里面的先生都是有真本事的人。 以前的杜河清,做梦也不敢想自己的儿子能上清风书院去读书,现在经过杨峥这么一提醒,他一下子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把孩子送到清风书院去呢!那可是非常厉害的一个书院啊! 虎子要是上了这个书院,好好读几年,说不定就能考个秀才了。 杨峥却笑了笑,摇头,“不是清风书院!” “那是哪儿?” “南直隶最有名的书院是哪儿?” 南直隶? 杜河清摇了摇头,眼睛有点空,“我,我上哪儿知道去啊。”话音刚落,他就猛然瞪大了眼睛,“你,你是说……” 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杨峥点了点头,“江南贡院。” 杜河清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他不是读书人,不知道书院里的名堂,但是对江南贡院,却是一点也不陌生。 隔几年就要听人说一次,江南贡院的谁谁谁考中了前三甲,毫不夸张的说,从那里头出来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就算将来不当官,那也绝对是前途坦荡。现在朝中有一半儿的文官,都是从这里面出来的。 “江南人杰地灵,文化昌盛,经济繁荣。虎子去了,既能增长见识,锤炼意志,还能拜名儒为师,将来自然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几句话,就说得杜河清热血沸腾。 他这辈子是没啥出息了,原以为就是个土里刨食过日子的,谁能想还能开个馆子,做起了生意? 虎子是聪明,要是真能去贡院读书,那,那…… “那地方,可不是咱们这平头百姓能进去的吧?”杜河清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像虎子这样的普通孩子,是根本没有资格进贡院读书的。 杨峥从怀里掏出一张名贴来,道:“拿上这个,虎子就能去读了!” 杜河清刚想接过来,突然把手放在衣襟上反复蹭了两下,这才接了过来。 上面是一个人名,杜河清没有听过。 “这……” “这是上元县一位大儒,有他的名贴和推荐信,虎子进贡院读书,不成问题。” 杜河清是真激动了,江南贡院啊!那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进的?就算去里头溜达一趟,都是祖坟冒青烟了,更何况是在里头读书了。 “当然,要是虎子不愿意,那不去也成!” “他敢!”杜河清把眼睛一立,“他要是不去,老子打断他的腿!”送上门来的前程都不要,得是多傻的一个人? 杜河清把名贴贴身放好,“峥子啊,这样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杜河清什么都懂,这可是天大的人情呢!也不知道杨峥是从哪儿求来的。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爹,让虎子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了,比啥都强!” 杜河清略有些激动,不住的点头,却是说不出话来了。 “到了那边,也不用担心生活问题,我会找人照顾虎子的。您先跟他说读书的事儿,他要是乐意去,我再跟他细谈!过几天我就要走了,您可别忘了!” “好,我记下了。” 两个人推杯换盏了半晌,最后杜河清喝得酩酊大醉,他紧紧的搂着自己,就是不松手,把怀里装着的名贴当成千金不换的宝贝似的,倒是把杨峥弄得哭笑不得。 名贴的事儿,家里旁人暂时不知道,等杜河清清醒过来的时候,家里无疑又是要掀起一股不小的风浪了。 中午这顿饭,吃得还算是不错。 除了杜河清醉倒了,如锦一直闷闷不乐的,倒也没有别的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刘氏也不提铺子的事情了,好像是默认了一样。 吃完饭后,小鱼儿主动帮忙洗碗,倒是让李氏和刘氏更心疼了她几分。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 杜玉娘去找如锦,却见她整个人缩到角落里,无精打采的,瞧着好像是瘦了许多似的。 “你怎么回事?” 如锦瞧见是她,就翻了个白眼。 “吃得也不少,怎么还瘦了?” “苦夏。” 不仅人瘦了,连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她这个理由骗得了别人,可是骗不了杜玉娘! “说说吧,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痛了,还是你想起了什么来了?” 如锦摇头,不说话。 “你这人……我可不能常常回来的!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我帮你出出主意啊?” 如锦翻了她一眼,“管好你自己吧!” “我怎么了?”她挺好的啊! “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不是?你自己说,最近练功了没有?” 呃~~~~ 杜玉娘假笑,说起这个,她还真是心虚的很呢! 一次都没练过! 算起来,荒废有七八天的时间了。 “看吧,自己都管不明白,还管我!” “那怎么一样!”杜玉娘往炕上一坐,“杨大哥就要走了,我得多陪陪他。等他走了,我肯定会好好练功的。” 如锦嫌弃地看了看她,往旁边挪了挪,这个女人啊,一旦陷入爱情的沼泽之中,是根本爬不出来的!小两口是新婚,粘乎还粘乎不过来呢,难不成还能拿出时间来练功? “是有心无力吧?”如锦一边说一边挑眉,还道:“是不是根本没有力气练功啊,嗯?” 最后一个字,说得是九曲十八弯,让人浮想联翩! “胡说八道!”杜玉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太,太不争气了!好歹她也成亲了,怎么能让一个黄花老闺女给揭了底呢! 这个场子一定要找回来! “你管好你自己吧!啧啧,瞧瞧你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思‘蠢’了,是不是?” 第五百八十八章 就是个猴 如锦急得脸都红了,说话也不利索了,“胡,胡说八道什么?”说完竟是一转身,背冲着杜玉娘,发起了小姑娘脾气。 杜玉娘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还是如锦吗?说好的高冷人设呢?说好的泰山崩于面而色不变呢? 现在如锦不但脸红了,居然还别扭起来了!她要是没听错的话,方才如锦应该还结巴了? 有情况! “哎,我就这么几天不在家,你这边居然出现了情况,啧啧!到底怎么回事啊!?”杜玉娘凑到如锦面前,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光。 “别没大没小的,我可是你的长辈。” 哟哟哟! 杜玉娘更来劲儿了! 如锦平时可很少摆长辈的架子,这会儿居然说自己是当长辈的,杜玉娘一脸的若有所思。 “你到底怎么回事,说不说?” 如锦嘴闭得严严的,反正不管杜玉娘问什么,她都不说话。 “好,你不说,那我走了,我去问祖母,看看她老人家发现什么没有!”说完竟是真的下了炕,即刻要去找李氏的样子。 如锦吓坏了,李氏虽然不是她亲娘,可是对她这个干闺女,真是如同亲生一般。前一阵子她就开始不正常了,没过两天就被老太太发现了异样!一个劲儿地追问她是怎么了!她实在招架不住! 如锦没有办法,就说自己苦夏,没啥胃口。平时尽量不在老太太面前晃,自己没事给自己找点事做,分散注意力。这样一来,她的情况好了不少,老太太也不在她身后追着撵着的问了。 好不容易才把老太太安抚好,将这些事情遮掩了过去,杜玉娘现在要是去问,前些日子做的那些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你可别去啊!”如锦轻轻一拉,就把杜玉娘拉了回来! 杜玉娘本来也没想去,借着这个坡,也就坐了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杜玉娘问,“你不想让祖母操心,该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吧?” 如锦都要被杜玉娘气哭了!呸呸呸! 什么不治之症啊!她活蹦乱跳呢好吧! 杜玉娘的话,可把如锦气得不轻! “讳疾忌医可不行!我跟你说,秦大夫医术可高超了,你别自己吓自己。实在不行,我去请秦大夫过来一趟,给你好好瞧瞧,早用药早好啊!” 如锦吓了一跳,连忙挽住杜玉娘的胳膊,像是怕她跑了似的,“别去,你可千万别去!” 她这段时间的不正常,还不都是因为那个秦大夫?光是在梦里,就已经把她骚扰得不胜其烦了,要是再跑到她的面前来,她很难保证自己不动手打死他!她也说不上自己和那个秦大夫是怎么回事,到底梦里的那些事是真的,还是都是她平空想出来的,如锦自己也不敢确定! 杜玉娘惊异地瞧着如锦。 如锦大概也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当下道:“我没事,我没病,真的。” 杜玉娘狐疑问道:“真的?” “真的真的!” “不对啊,你要是没事,为什么瘦了,而且脸色也不太好的样子。”杜玉娘伸手按了按她的眼下,“都青了。” 如锦反射性的摸了摸眼底下,“是吗?” “你自己都没注意?”杜玉娘暗笑,其实哪儿有那么严重,她这不是吓唬如锦嘛! 如锦这个人,因为没有记忆的关系,所以显得特别单纯。而且她对杜家人是不设防的,特别是对杜玉娘,有种蜜汁信任,所以杜玉娘的话,她是深信不疑的。 “没,没有啊!” “如锦,你跟我说说,你到底咋回事啊!” 如锦不自觉地道:“我就是老是做梦,没啥大事。” “老做梦?”杜玉娘颇为不解,“要是睡得不踏实,就请秦大夫过来开两副药喝便是了,也用不着这样躲着啊!” 如锦心里装着事,只觉得沉甸甸的,压得她极不舒服!可就算是这样,如锦也没打算把事情告诉杜玉娘! 尽管杜玉娘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但是有些事,实在难以启齿。她总不能跟杜玉娘说,她在梦里跟秦大夫做了一对恩爱夫妻吧?像什么样子?还不得被杜玉娘笑话死?她更要说自己是发‘蠢’了。 “玉娘……”如锦叹了一口气,“我真的没事!” 杜玉娘一听就明白了,如锦是有话不能说,只能自己消化。 如锦的来历,那么蹊跷可疑,跟自己的情况相像又不相同,或许她有太多的难言之隐了,根本无法诉说。 杜玉娘是知道那种滋味的,什么都得自己一个人担着,确实难受。 “没事就好!”杜玉娘朝着如锦笑了笑,“正所谓,祸害遗千年!我相信你一定没事的。” 如锦瞪了杜玉娘一眼,伸手指她,“你这丫头,离开为师没几天,就欠教训了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把你揍成猪头啊!” 杜玉娘有恃无恐,“看你敢不敢动手,杨大哥可不是吃素的!” 如锦瞧见她这副欠扁的样子,实在来气,偏偏又真不能把她怎么样,就伸手去挠杜玉娘的痒痒肉!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才住了手。 如锦觉得自己心里舒服多了! 杜玉娘瞧她确实是休息的不太好,就劝她,“你睡一会儿吧,再这样熬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如锦平日里少眠,今儿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真的有了困意,干脆就依着杜玉娘,和衣而睡,竟也睡得十分香甜。 杜玉娘守了她好一会儿,才离开了东院,去了西院上房。 李氏问她如锦如何,杜玉娘就说她睡下了。 李氏就道:“那孩子心思重着呢!我总觉得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问了几次,她就是不说啊!” “祖母,您也别逼她了!估计她就是梦到一些影影绰绰的东西,自己也不知道真假呢,这才不说。” 李氏觉得她说得有理,点了点头,又说起她的事,“你上头没有公婆,杨峥又宠着你,但是不能因为这个,就无所顾忌了,知道不知道?” “嗯,你放心,我都记着呢!” 李氏摇了摇头,“你呀,就是个猴!” 第五百五十九章 问清楚 到了下晌,杜家众人恋恋不舍地把杜玉娘和杨峥送走了。 临行前,刘氏百般叮嘱,让杜玉娘把木匠活交给刘老汉来做,杜玉娘没有直接应承她,而是说到时候再说。 她知道刘氏是想让她少操点心,少花些钱。而刘老汉呢,知道是她的活,肯定百般上心,甚至连钱都不会要。 这样不好! 姥姥,姥爷对她自是没得说,可是家里还有舅舅,舅母。就算舅舅们不小气,她也得顾忌一下舅母们的感受啊!况且几位年长的表哥都成了亲,表嫂们就算不说什么,只怕心里也会有意见的。 再说,她店里的木匠活真的不会太多,何必舍近求远,非要让刘家搭工搭料呢! 小夫妻俩坐着车,优哉游哉地回了五岩镇,小两口在傍晚时分左右回到了家中,而此时远在桃溪镇,杜安盛也放学回到了家里。 杜河清这会儿也醒酒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坐在炕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某一处,像是在发呆。 刘氏吓了一跳,骂道:“说不让你喝酒是为了你好,偏不听,现在好了,是不是把脑袋喝出毛病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自个儿男人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刘氏心里发毛,正想着再问一句的时候,却见杜河清腾的一下子从炕上坐了起来,大步走向外头。 刘氏连忙跟了过去,却见杜河清自己打了水,快速地洗了脸,还拿毛巾仔细的擦了。大概是怕自己身上有酒味,居然还漱口好几次,最后去了虎子的刻意。 刘氏纳闷,不过没有跟上去。她想了想,转身回了上房,打算等他出来再问。 自打杜玉娘嫁人以后,杜安盛就搬到了西院住,主要是为了避嫌。 现在东院是如锦和杜安康这一家子住着。 如锦照旧住上院,杜安康,田氏带着双胞胎住厢房。 杜安盛瞧着一言不发的杜河清,眉头微皱,“爹,您咋不说话呢?来找我到底啥事啊?”他从来没有在父亲的眼中,看过这么多复杂的情绪! 有紧张,有激动,还有忐忑不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爹……” 杜河清伸手就打断了杜安盛,反过来问他:“虎子,你知道蔡思贤这个人吗?” 杜安康眼睛瞪得老大,“爹,您咋知道蔡大学士的,他可是出了名的大儒!做过当今太子殿下的老师!” “啥?”杜河清唬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娘啊!这,这杨峥莫不是把别人的名贴偷来的吧? 应该不会吧? 杜河清觉得自己的汗都要下来了。 “到底咋了,爹!” 杜河清哆嗦着,从怀里掏出那张名贴,递给了杜安盛。 杜安盛接过来一看,当下跟杜河清一个反应,“爹,这东西您哪儿来的?” “你姐夫给的!” “啊?” 杜河清就把杨峥让虎子去江南贡院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心情太激动了,所以说话有点颠三倒四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 杜安康听明白了! 姐夫怕他留在镇上读书耽误了,就介绍他去江南贡院读书。 那是什么地方? 曾有同窗开玩笑说,江南贡院,那就是给泥人镀金的地方!随便捏两个泥人送进去待几年,再出来的时候,泥人都有了金身! 这话听着夸张,但是你要是细琢磨琢磨,其实道理还真就是那么个道理。 这叫话糙理不糙。 “姐夫,是不是逗,逗咱们玩呢?”杜安盛拿着那张仿佛有千斤重的名贴,一时间心情复杂,说是患得患失也不为过。 他既希望这是真的,但是理智又告诉他,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江南贡院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呢!即便拿着蔡大学士的名贴,怕是也不行! 杜安盛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像是捅了马蜂窝似的。杜河清那蒲扇一般的大手,朝着他的脑袋就扇了过来。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姐夫闲的?没事逗你玩?” 杜安盛揉了揉脑袋,“我,我不就是那么一说嘛!”到底谁才是亲生的?他严重怀疑自己是捡来的。 “爹,江南贡院是什么地方啊!在那任教的先生,全都是大儒,是这个!”杜安康竖起一根大拇指,灰心丧气地道:“别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了,就是一般富家子弟想进江南的贡院读书,那都是痴人说梦!” 但凡是能在贡院读书的,要么是天之骄子,天纵奇才!要么就是身份显赫,大族士家的直系后代。 像他这样的人,想进贡院读书?可不就是开玩笑一样嘛! “你姐夫说的,错不了!临走还有话呢,说是你要是决定去了,得上他那一趟,他有话要交待!” 杜安盛一听这话,心思又活了起来。 他虽然读了几年书,略长了一些见识,可是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很多事情,只能想到一,看不到二三。 “爹,您真的相信姐夫能让我进江南贡院读书这事儿?”怎么越想越不靠谱呢? 杜河清十分肯定的点头,“是!”杨峥的义父,可是大名鼎鼎的镇北侯啊!没准啊,这名贴就是从他义父那儿求来的! 又或者看在镇北侯的面子上,所以能让虎子进去读书? 这里头的事儿,杜河清看不明白,但是他相信杨峥! 杨峥说行,一定就行! 杜安康把那名贴小心翼翼的收好,道:“要不,咱们明天去一趟?这事儿要是不问清楚了,我这觉也别想睡了。” 杜河清合计一下,觉得儿子的这个主意靠谱,不管怎么样,先把事情明白了,看看杨峥到底是怎么想的,再做决定! 爷俩一拍即合,决定这事儿先不和家里的其他人说,等明天问个准信,再做决定。 当晚这爷俩都失眠了,刘氏问了杜河清大半宿,愣是一个字儿都没问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杜安康没有像往常那样去上学堂,还托了同窗帮他告假一天!杜河清呢,吃完早饭以后就迫不及待的套车,带上杜安康就往五岩镇上赶! 第五百六十章 单独 杜玉娘看到杜河清,杜安盛这爷俩的时候,简直吓了一大跳! 这才什么时辰啊,爷俩就赶过来了,不会连早饭都没吃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虎子居然没有上学堂,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最让她哭笑不得的是,这爷俩见了她以后,都是急三火四的问杨峥去哪儿了!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杨大哥在后面打拳呢!”杜玉娘强忍着困意,无精打采地道:“他马上就过来了!” 正说着,杨峥就进了屋。他额头上还挂着汗珠,脸色略红,迎面走来,带起好大一股气势。 “爹,虎子,你们来这么早?”看到这爷俩,杨峥就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了!看来虎子跟他想的一样,一天都等不得。 “啊,不早了,不早了!”杜河清就问,“你们吃早饭了吗?” 杜玉娘就道:“还没呢。” “吃这么晚?”杜河清想了想,就道:“那,我跟虎子到街上转转,你们先吃饭!” 杜玉娘连忙拦着,“爹,您要是有事就说吧,我们晚点吃没事!这么早,街上铺子还没开呢,你们去了也是白去。” 这种事情,哪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啊! “这还早!?”杜河清摇了摇头,“你们先吃饭,我和虎子逛逛去!”说完就拉着虎子出门了,也不理会那夫妻俩的反应。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她爹这个脾气啊,一辈子就是这样了,说风就是雨,怕是改不了了。 杜玉娘打了个哈欠,好困啊!要不是爹和弟弟来了,她真想再回去睡一个回笼觉。 杨峥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走过去捏着她的手道:“听话,先吃饭,吃完再睡。” 杜玉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累得眼皮打架的人不是他!不过这个人到底是吃了什么啊,明明奋战了一个晚上,自己累得连脚趾头都不想动一下,他却是生龙活虎的模样,简直太不公平了! “睡什么睡!爹和虎子来了,我还能睡觉?”杜玉娘赌气往西屋走,走到一半转过来问杨峥,“不对啊,你看到爹来一点都不惊讶,就好像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似的!爹看到我,也不问别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你。” 杜玉娘眯起眼睛,伸出食指虚点了两下,“快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杨峥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把杜玉娘的手指握在掌心之中,拉着她往西屋走,“先吃饭。” 折腾了一夜,玉娘肯定早就饿了。 “哎,我现在哪儿有心情吃饭啊!” 杨峥把杜玉娘按到桌子的那一头,将米粥端到她面前,自己在她对面坐下。 “边吃边说?” 杜玉娘这才拿起勺子,喝起粥来。 杨峥给她剥鸡蛋,边剥边道:“是关于虎子上学的事!昨天我跟爹说的……”巴拉巴拉,杨峥把事情简单的学了一遍。 杜玉娘放在唇边的勺子就顿了顿,“江南的贡院,那也是贡院啊!我听说啊,得有功名的人才能到里面读书。虎子就是一个孩子,咱们家又没权没势的,能行吗?” 其实她想说的是,送进去以后不会被欺负吧!? “有什么不行的!这事儿我能安排好,你放心吧!”杨峥把剥好的鸡蛋放到杜玉娘面前的小碟子里,又帮她滴了几滴酱油,才拿起碗来吃饭。 “那赶紧吃吧,估计虎子也是着急了,才会大早上过来!”杜玉娘连忙道:“快点吃,吃完好说这个事儿。” 读书是一辈子的大事呢!虎子要是能出人头地,那真是比什么都强。 这顿早饭吃得特别快,桌面上的东西被夫妻俩用风卷残云一般的速度消灭掉了。 两个人是真饿了。 结果姜氏刚把桌子撤下去,杜河清就带着虎子回来了。 爷俩就在胡同口转了转,根本就没有远走! 小鱼儿端了香茶点心来,然后悄悄的出了上房。 西屋内,气氛有些紧张。 主要是杜安盛和杜河清这爷俩紧张。 “那个,峥子,虎子昨个儿就没睡好,今儿一大早就非要过来问问,你看……” 杨峥平时不苟言笑的模样,确实有点吓人!此时他略显严肃,瞧着倒是和初见时有些像了。 杜安盛也有些不安,但是他知道这些事情,只能问杨峥,他才有个明确的方向。 “虎子,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杜安盛就站了起来。 杨峥压了压手,“坐下说!” 杜安盛坐了回去,想了一下,才道:“姐夫,我很喜欢读书。” 杜玉娘在一旁听着,暗暗给弟弟打气鼓劲儿。 而杜河清这时候也很紧张,手心里都是汗! 杨峥点了点头,示意杜安盛继续。 “先生教了我三年,说我颇有天资,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找一个书院,继续求学。”杜安盛道:“这事儿我之前也曾跟爹说过。” 杜河清连忙点头,“对,我还见过那位冯先生一次,他就是这么说的。” 杨峥问他:“你自己觉得呢!?” 杜安盛略有些羞涩,“那个,姐夫,我总觉得桃溪镇太小了!” 杨峥脸上挂了一点笑容,这孩子是个有志向的。 “江南贡院,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杜安盛脸上带着几分向往,“在此之前,我甚至从来不去想那个地方,虽然很多人都说那里如何如何好,在那里读书的人如何如何优秀,但是我不敢去想。” 这孩子到底出身低了些,读书以后眼界虽然上来了,可是底气不足。 “但是,现在我想试试。”杜安康终于鼓起勇气,问杨峥:“姐夫,你说我能行吗?贡院的学生,都是天之骄子,我……” 他说不下去了。 杨峥就转头问杜河清,“爹,我能和虎子单独聊聊吗?” 杜河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行,当然行。那啥,我,我出去转转。”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转身就要往外走。 杜玉娘连忙跟上去,“爹,您等等我。” 父女俩这才一起出了门,把空间留给杨峥和杜安盛。 第五百六十一章 杞人忧天 杜河清不知所措的站在院子里,他努力支着耳朵,想要听听儿子跟女婿的话,只可惜一个字都听不到。 他这模样,着实把杜玉娘逗得不轻。 人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爹还不到四十呢,如今瞧着,却像个老小孩儿似的。 “爹,你要听,就大大方方的听,站在这儿能听到?” 杜河清扁了扁嘴,“那杨峥不是不让我听嘛!” “早晚都能知道,您急得什么?”杜玉娘劝他,“要不您跟我去铺子里瞧瞧去?” 杜河清一想,在这儿待着他也是心焦,还不如出去走走,分分神,没准一会儿两人就说完话了。 “行,那走吧!” 杜玉娘换了一身衣裳,跟姜氏交待了一声,带上小鱼儿,和杜河清一起出了门。 父女俩出了胡同,一路往大街上走去!沿途有不小挑着担子进城的小贩,边走边叫卖,瞧着特别有生活气息。 “玉娘,杨峥说的事,你之前可知道?” “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的。” 杜河清轻轻地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杜玉娘想,他大概心情复杂,不知道结果是怎么样的。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纠结呢!她一方面是希望虎子有出息,能够去贡院读书,将来能为杜家改换门庭;另一方面又怕虎子去了贡院受排挤,贡院里的事事非非,就是另一个小小的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贡院里的士族子弟哪个都不是好惹的!虎子进了江南贡院,就好比绵羊进了狼群…… 杜玉娘想到这儿,心里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似的,难受起来。 爷俩谁也没也没有再说话,默默的在街上走着。 两个人照旧从后门进到铺子里。 “爹,您瞧咋样?” 杜河清不住的点头,“不错不错。临正街,人来人往的热闹着呢!将来门脸好好修修,瞧着也气派!这样好的铺子,就该在手里好好攥着,将来啊,有钱都买不到。” 杜玉娘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爹,您现在这眼光也不差啊!” “那是,你爹我的眼界,可比过去强多了!” 杜河清以前,觉得土地最值钱,到什么时候啊,手里都不能没有地!他觉得粮食才是最保靠的东西。 家里做了生意以后,他眼界开阔了不少,见识多了以后,这想法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种地有种地的好,开铺子有开铺子的好。” 杜河清似乎若有所思,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沉默下来。 “爹!”杜玉娘奇怪地道:“您这是怎么了?” “唉~”杜河清叹了一口气,“爹在想,让虎子读书,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杜玉娘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读书当然是件好事啊!自古读书出人头地,识字明理,是好事啊! “江南是繁华的地方,爹是怕他去了那边,被迷了眼,成了第二个杜十一啊!” 杜玉娘知道她爹是个重情义的人,虽说跟二房弄得最终这个地步,根本是他们咎由自取,但是在她爹心中,还是觉得二房的人是自己的亲人,否则的话,他又何必给杜安兴收尸?又何必收留杜小枝姐妹俩?以至于到了最后,连杜河浦上门这件事,都默认了。 “爹,虎子和那个人可不一样!”杜玉娘不太高兴,凭啥拿虎子跟杜安兴比,虽是死者为大,可是杜安兴根本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啊! “你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你不知道?虽说江南富饶,可是虎子是去读书的,天天关在贡院里,哪里能出去疯?再说,银子不要给他太多,没了钱,他就是想学坏也难!”杜玉娘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得让杨峥托个可靠的人,把钱交给他,就近照顾虎子,顺便还能监督虎子读书。 这可真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嗯!”杜河清还是心不在焉。 “爹,你到底想啥呢?” 杜河清就道:“玉娘啊,爹这心里慌着呢!” “慌?为啥?” 杜河清叹了一口气,才道:“爹是个没本事的人,要不是你张罗着开了个面馆,咱家还在乡下土里刨食过日子呢!” 其实,土里刨食过日子也没有啥不好的,至少踏实。 “一开始让虎子读书,我也没想别的!就想着,你祖父是个识文断字的人,咱们家的孩子,不管男女,都该认识字,明理。”说到这儿,杜河清脸上还带上了几分笑容。 “当初你娘刚嫁到咱们家的时候,也不识几个字,还是我一点点的教,你看她现在,不但能认字,还能写,算盘也会打。” 杜玉娘就笑,虽然爹的脾气不算太好,年轻的时候也跟娘磕磕绊绊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人的感情早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是啊,您教得好。” “可惜啊,你祖父没福气,看不到咱家现在这兴旺的样子。”杜河清小小失落了一下,又道:“虎子读书有天赋,我比谁都高兴,总觉得你祖父要是知道了,会高兴,会欣慰。” 杜玉娘实在不解,“那您,还慌什么?” “我就是想啊,虎子如果真读出个名堂来,那是不是以后也得考科举,也得当官?” 读书出人头地,不就是为了这个! “玉娘啊!咱们家底子薄啊,你说要是虎子真的出息了,咱们拿啥支持他啊!” 扑哧! 杜玉娘实在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原来是在愁这个! 哈哈~ 真是笑死她了! 杜玉娘眼泪都笑出来了。 杜河清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闺女,老脸有点挂不住了。 很可笑吗? “你笑啥呢?”老爷子脸有点黑了。 “爹……你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虎子才多大啊?十岁!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读了一辈子书,连个童生都不是啊!而且秀才也不是那么好考的啊!虎子很有可能读书读到二十几,三十岁都考不中啊!就算他的确是很优秀的,考中了秀才,想要考举人更难呢!那都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你居然在愁这个!” 第五百六十二章 噩梦 杜河清一开始被自己闺女的笑,弄得有点恼羞成怒,可是当他把前因后果听完,又觉得杜玉娘说得很对。 科举多难啊!十里八村好几十年能出一个秀才,那都是祖宗保佑了!更别提考中举人了,进士了!至于状元,那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当初他为什么非要把玉娘嫁给池秀才?还不是人家考中了考才,不是白丁?他觉得池秀才日后能有出息,才想着借着两家的情分把亲事定下。可是后来的事情,谁又能想到呢? 虎子才多大啊!?他启蒙本来就晚,读了这么些年,论语还没有读完呢!现在想高中啊,当官的事啊,简直跟痴人说梦一样! 杜河清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呃,这个人啊,一上了岁数,天天没事就瞎想。” 杜玉娘也不拆穿他,正色地道:“爹,我觉得您这么想,挺好的,有先见之明!将来啊,你就等着虎子给你考一个进士回来吧!好给咱们家改换门庭,让您好好扬眉吐气一回!” 杜河清连摇头,带摆手,“我可不敢想啊!玉娘,我要是能活着看虎子考中一个秀才,我就知足了!” “您刚才不是还为了虎子当官,家里没有助力而发愁呢!怎么才一会儿的工夫,虎子中个秀才您就知足了?”杜玉娘眨了眨眼睛,故意调侃着杜河清。 杜河清脸上发烫,嘴里却不承认,把眼睛一瞪,道:“那还不是杨峥那小子,好端端的说什么贡院的事儿,我这是让他带到沟里去了。” 呱唧一声,好大的一口锅,直接扣在了杨峥的头上。 杜玉娘也不拆穿他,若有所思的点头,“我看也是!下回我可得好好说杨大哥,别什么事都乱说,瞎说!你看看吧,说着说着,你当真了,是不是?” “我不是当真了!”杜河清瞪着眼睛,“我是被他带到沟里去了!你说说他,说什么江南贡院的学生,都是最出类拔萃的,将来那都是国之栋梁,你说我听了,能不瞎想吗?” 杜玉娘暗中憋着笑,不住地点头,“是,可不是吗,这事儿就赖他!” 杜河清清了清嗓子,不说话了。 “那行,那你带我转悠转悠。”其实刚才已经转悠一遍了,他这是不自在了。 杜玉娘就当作不知道的样子,又带着杜河清转悠了一遍,还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说。 “玉娘啊,这五岩镇可比咱们桃溪镇大多了,那么多家卖点心的铺子,你再开,能赚到钱吗?” 杜玉娘笑笑,“爹,您就放心吧,您也不想想,我是靠啥起家的!” 靠啥起家的?还不是当初做的那红豆糕! “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也就不说啥了!不过,到啥时候你都得记着,你已经嫁人了,是人家的妻子,可不能像小时候那么任性了。” 杜玉娘正色道:“爹,您放心吧,我会的。” “那,差不多了吧,咱们回去吧!” 他是归心似箭,恨不得现在就听听杨峥到底和虎子说了啥,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那行,咱们回吧!” 杜玉娘锁好了门,顺着原路跟杜河清回了帽儿胡同。 爷俩刚一进院,胡同里不远处的一扇小门就被人偷偷地打开了一条小缝。好半天以后,那门才关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 杜玉娘和杜河清完全不知道有人在盯着他们,父女俩一进院,姜嫂就迎了出来。 杜玉娘就问她:“谈完了没有?” 姜嫂摇了摇头,随手关上了大门。 杜河清望眼欲穿,可是上房的门关得紧紧的,他啥也看不见,只能干着急。 杜玉娘让姜氏给杜河清沏点茶水,可是杜河清哪儿有心思喝茶啊! 好在,没过多久,杨峥和杜安盛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杜河清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发现自己口干得厉害,全身上下都是汗。 杜玉娘连忙让姜嫂在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切了西瓜,又重新给几个人沏了茶,大家这才坐下来说话。 微风拂面,喝茶吃西瓜,感觉倒是十分惬意。 杜河清足足喝了三大杯茶水,方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杜安盛见他如此这般牛饮,不由得担心地道:“爹,您去打狼了?怎么渴成这样?” “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杜河清瞪了杜安盛一眼,他也不好当着女婿的面说自己紧张,就推脱道:“我最近就是口干,喝的多一些了,怎么了?” 杜安盛皱着眉头,“爹,我瞧您最近似乎有些消瘦,能吃能喝的,还口干……” “你给我说人话。” “我是说,您会不会是得了消渴症了啊?” 杜玉娘在一旁没忍住,扑哧一声乐出了声。 杜河清这会儿的脸色超级难看。 消渴症是啥好病吗?那病要命啊,是最缠人不过!街角的祁老板,就得了这个病,六七年的工夫,人瘦得和干一样,就等着死了。 “啊呸!你这个臭小子,就会胡说八道。” 杜玉娘只好出来打圆场,“行了啊,你可别乱说了,爹方才跟我去铺子那边了,顶着个大太阳,路上又走得急了点,这才渴了。一进院就沏上茶了,半天没喝到嘴里,能不渴吗?” 杜安盛点了点头,很给面子的没有拆穿她。 明明就是爹自己坐立难安,偏说得没事人一样。 “那个,峥子,虎子咋说的,你们商量啥了??”到底没忍住,杜河清还是开了口,问了一句。 杜安盛面带喜色,“爹,姐夫跟我说了好多江南贡院的事,我算是长见识了!”杜安盛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说的都是书院里的师长是什么人,是哪一年的进士出身,性情是什么样的,喜欢什么样学生,有什么爱好…… 反正好像他自己跟那些人相处了几十年似的,事无巨细,样样都讲到了。 杜河清哪儿听得懂这个,当下伸手拦了杜安盛的话,“你打住吧啊!那些人你爹我一个也不认识,你说了也白说!你就跟我说说,你去不去!” 其实杜河清自己心里也明白,虎子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能不去吗! “去啊!怎么不去。”杜安盛拿起一块西瓜,自顾的啃了起来,边啃还边道:“姐,你可真够奢侈的了,这个月份的西瓜贵死人,你也舍得吃。” 杜玉娘伸手戳他的额头,“你这个没良心的,要不是你和爹来了,我能买这个?”这西瓜,是暖棚里种出来的,可精贵呢!地里的西瓜还要两个多月才能下来呢!刚下来的时候也贵着呢,都是富贵人家才能买得起的。 寻常人家,谁舍得买这个吃。 “好好,我错了!”杜安盛把瓜皮处理掉,顺手甩了甩手上的西瓜汁,才道:“反正我是去定了!我跟姐夫商量好的。” 一口一个姐夫的,杜河清都嫉妒了! “敢情就跟你姐夫商量,我这么大个活人不用商量啊?” 杜安盛假笑,“爹,您负责拿钱就行!我姐夫说了,书院不贵,后院有菜地,吃的菜书院自己就能负担,食宿价格合理,算上书本费用,冬天的炭火钱,一年四季两套的衣裳钱,其实也没有几个!咱家负担的起。” 杜河清把脸一板,“虎子,去江南没问题,你有出息,你长进,爹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咱们可把丑话说在头前,你是去读书去了,不是去享乐去了,要是让我知道你不学好,像杜十一那样沾染上什么恶习,当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杜安盛连忙保证,“爹您就放心吧!再说,我也不敢啊!我姐夫可说了,要给我配一个书童跟着,还要找人看着我呢!我就是有那心,也没那胆啊,真要是到那儿混日子去了,丢的可是我姐夫的脸!我决不会的,一定好好读书。” 杜玉娘惊讶地看了杨峥一眼,没想到连这种事情他都考虑到了。 杜河清连忙道:“峥子,咋还找书童呢?人家贡院能让吗?”他倒是不差那几个钱,只是虎子能去贡院读书,本身就是破格的事,再带个书童,有点扎眼吧! “爹,没事的!”杨峥知道杜河清担心什么,解释道:“江南贡院管理得非常严格,虽然里面的学子多是贵族,但是带书童和随役这种事情,想都不要想。不过今年有特例,从今年起,江南贡院开始招收一些有天资聪慧,年纪不超过十二岁的孩子,特别注明年纪的,可以带一名随从的书童,虎子够条件的。” “是这样啊?”杜河清点了点头,“那还好一点!不过,像虎子这样的孩子去了,也没有关系吗?” “有蔡大学士的名贴,您就放一百个心。只要虎子争气,好好学,一定可以留在贡院里的。” 江南贡院有轮考制度,一个月小考一次,由贡院的各科先生对他们的成绩进行考核。连续两次考核不合格者,不管来头大小,都得离开贡院。 “虎子,听到了没有?你可得好好争气,才不辜负你姐夫费的这一番心血啊!”杜河清也算是苦口婆心了,之前他心里的担心,早就不翼而飞了,现在一门心思的是想让儿子好好读书。 杜玉娘若有所思。 杨峥悄悄看了她一眼,才扭头对杜河清道:“爹,我安排好了书童人选,那孩子比虎子大两岁,也是个识文断字的,还有一些拳脚工夫,很懂规矩。有他跟着虎子,您放心就是!另外在贡院里,也有我认识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在考核方面,没有人会关照虎子,但是在生活上,您大可放心!” 杜河清连忙点头,“你做事最稳当不过,我放心!峥子啊,可多亏了你啊!”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杨峥又问虎子,“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杜安盛重重地点头,“我都记着呢!不惹事,不怕事!我不欺负别人,但是别人若要欺负我,也不行!还有,姐夫给我的信,我收好了,等我熟悉了书院的情况,就会去拜会那位先生的。” 杨峥笑着点头,“对!” 杜河清听了这些,对杨峥更是感激了,虽然说杨峥是他半子,但是像这种麻烦事,哪个愿意沾手啊!将来虎子若是真有了出息,那杨峥可就是老杜家的头号大功臣啊! “好好好,这我也就放心了!”杜河清突然一拍大腿,“对了,何时出发?需要带什么东西不?虎子要怎么走?” 杨峥道:“您就在家里等着便是,我会安排人带虎子上京,具体时间的话,可能要到四月中旬呢!先走旱路,再走水路,大概要二十几天方才能到!等虎子到了,就给家里写信,我再让人捎回来给您。” “哎,好,好!” “至于东西嘛,无非是吃的用的,吃的少准备一些,钱是要带的!被褥这些就不用了,虎子到了书院,什么都不缺。” 杜河清听着听着,就有些激动了。 “行,杨峥,这事儿可就拜托你了!我也没出过远门,虎子可就要托付给你了。” 杨峥连忙表态,“您放心吧,我让胡大哥去,您不是也知道他那个人嘛,跟虎子也认识。” 杜河清大喜,一听说是认识的人,心里就更踏实了! 爷俩心情都不错,在杜家吃了午饭以后,才赶车回了家。 杜玉娘兴致一直不太高,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但是就是想不起来了。 杨峥也瞧出来了,就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杜玉娘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看你是累了,睡一会儿吧!” 杜玉娘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干脆直接倒在临窗大炕上,做梦会周公去了。 杨峥就又画起铺子的设计图来,他想给自己的小媳妇,设计一个特别好的铺子,让她好好高兴一下。过几天他就要走了,争取走之前把方案定下来。 结果他的图纸才画了没两页呢,杜玉娘突然一下子从炕上坐了起来,杏眼圆睁,额头上全是汗,把刘海都打湿了! 杨峥皱眉,赶忙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做噩梦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想起来 杜玉娘惊醒了,一身的汗。 杨峥皱眉,赶忙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做噩梦了……” 杜玉娘大口的喘着气,气息很不稳。眼睛里全是无助,还带着一点惊吓。 “怎么了?”杨峥像是怕吓着她一样,声音放得特别的轻。 杜玉娘转过头看他,“杨大哥……”她不知道该怎样跟杨峥说。 她做了一个梦,既梦到了一些前世她经历过的事,也梦到了一些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但是正是这个梦,让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关于江南贡院的事! “杨大哥,我做梦了……”杜玉娘的指尖都是颤抖的,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所有被锁上的记忆都被开启了一样,而钥匙就是江南贡院这四个字! 她解释不通,心里也很惶恐。 杨峥见她这般踌躇无措的模样,突然想起了之前她说的那些话。 那时候她说她昏迷了三天,然后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梦里杜家下场凄惨,而她自己更是一生不堪…… 虽然有些事,玉娘故意将它模糊化,没有讲得那么明白,但是杨峥都懂。 他懂她的意思,懂她的心酸,更理解她的害怕。 要不是梦里有关于义父的事,她肯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的,那里有太多难以启齿的东西,即便只是梦境,她肯定也不愿意让自己知道。 玉娘已经把她梦到的事情当成了现实,她觉得那就是未来要发生的事! 换做是他,肯定也不想让心上人知道自己不堪的一面。 “玉娘,你别怕,不想说就不说,没有人逼你。”杨峥轻叹一声,把人搂进怀里,“你别怕,都不是真的。” 杨峥猜测,她可能又梦到了什么。 杜玉娘窝在杨峥的怀里,觉得特别的安心。好像只要有他在,她便像有了定海神针一般,莫名的就会觉得一切都有希望,。 她听着杨峥的心跳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又做梦了。” 杨峥心中一震,果然。 杨峥把她扶起来,看着她道:“不管你梦到了什么,记住那都只是梦而已。还有,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都有我。” 杜玉娘只觉得心尖一颤,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个还要动听的情话了! “杨大哥,你相信我的是不是?” 杨峥皱眉,看来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得多。 “我信。” 杨峥斩钉截铁的回答,无疑让杜玉娘眼睛一亮。 她紧紧地抓着杨峥的手道:“杨大哥,江南贡院里会出现一个孩子。” 孩子? 江南贡院? 难道上午她心不在焉的时候,就是在想江南贡院的事? 也不对啊,她是睡午觉的时候做梦的。 杨峥只道:“你别急,慢慢说。” 杜玉娘缓缓神,才道:“我做梦梦到了江南贡院,院子里有一棵好大的银杏树。” 杨峥眼神微闪,江南贡院他只去过一次,后院确实有一棵大银杏树,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长得十分茂盛。 “那个孩子就站在银杏树下,他大概十岁左右的模样,生得特别漂亮。”杜玉娘一边说一边想,仔细的想着梦中的场景。 “他穿着一件石青色的褂子,腰上是镶了玉的腰带。”无数的细节在杜玉娘的脑中放大,她眉头紧皱,手也紧紧的抓着杨峥的手。 她自己是没有什么特别感觉的,但是杨峥能够感觉到她很紧张,呼吸也略重一些。 “他手里面拿着一本书,有黄色的银杏叶缓缓落下。突然外面变得很吵,很多黑衣人跑了进来,好像要杀那个孩子!” 说到这儿时,杜玉娘的手下意识紧握了一下,杨峥马上反握回去,给她力量和支持! “然后,我看到有几个仆人跑过来,护着那个孩子。接着有人倒下,那孩子受到惊吓,像吓傻了一样,一直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些厮杀的画面看。”杜玉娘不知何时,已经把眼睛闭了起来,像是又看到了那场面似的。 “后来呢?”杨峥声音特别轻,他的心也是紧提着,他太怕玉娘因为这个梦的事情受到伤害了。 “后来,有黑衣人冲了过来,举刀向那个孩子砍去!一个老妇扑了过来,挡在了那孩子面前。”杜玉娘的情绪一直紧崩着,“砍中了,全是血,溅了那孩子一脸~老妇倒下时,似乎说了一句话……” 杜玉娘做出一个侧耳倾听的动作,仿佛真的认真在听那老妇临死前的话。 “是什么?” 长久的沉默。 杜玉娘额头上都是汗,杨峥心疼得不行,正想把她叫醒时,杜玉娘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说殿下快跑!” 殿下!!! 杨峥大惊,这两个字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江南贡院…… 黄色的银杏叶…… 一个十岁左右,穿着打扮富贵的男孩! 殿下,黑衣人! 杨峥眉头紧皱,这事儿,可大可小啊! “那孩子若是殿下,会是谁呢?” 杜玉娘看着杨峥,小声道:“杨大哥,你说,江南贡院为什么会突然破倒招收孩童?”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忘掉什么事情了! 前世她听过一个传闻,太子子嗣稀薄,膝下只有两子一女,其中一个还是个傻子。 听说那位傻太孙,原本极为聪慧,深得当今天子喜爱。有很多人都暗中向他下过手,后来太子为保儿子性命,悄悄将人送走,找了个替身在太子府中。只可惜还是走漏了风声,被人找到了,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那位太孙虽然大难不死,但是却成了傻子。 不是假傻,是真的傻了。 杜玉娘前世只当这是一个传闻,不想今天中午,突然做了这么一个梦! 那个站在银杏树下的孩子,会不会就是当今太孙。 杜玉娘十分紧张,梦里的事情,应该发生在秋天,如果虎子去了,会不会有危险? “玉娘,那孩子长得如何,身上可有什么特殊的物件没有?” 杜玉娘想了想,道:“孩子长得非常漂亮,皮肤很白。特殊的物件嘛……”她眼睛一亮,突然道:“我想起来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希望 她想起来了! 杜玉娘知道杨峥是在确认那个孩子的身份,如果他真的是殿下,是那位皇长孙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大了! 可是光凭那孩子的相貌,是不好确定他到底是谁的。但是一个想要躲避祸事的皇孙,怎么可能会把皇家信物带在身上呢!那不是等同于告诉大家他的身份了吗? 但是杜玉娘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还真的发现了一样东西。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玉,他脖子上挂着一块玉。本来是在衣服里面的,后来有人抱着他跑,那玉坠子就掉到了衣服外面。” 杜玉娘一转头,见到炕桌上有纸笔,就飞快的爬过去,拿起笔画了起来。 杨峥连忙跟过去。 杜玉娘在纸上画了一块圆形带着复杂图案的玉佩,她画功不好,画出来的东西只是个大概。 “这玉不是纯白色的,里面有红色,像血丝一样的。”杜玉娘把她画的东西拿给杨峥看。 杨峥看了,当下一震! 杜玉娘画的那块玉,名叫血璱,是在极寒之地发现的。说来也是奇怪,整座矿脉就只挖出来这么一块带血丝的玉,其实的玉不是碎得不成样子,就是根本不通透。 据说这玉也是别人献上来的,是太子妃的娘家偶然所得,献给了天子。 当时官里请了最有名的工匠来雕这块玉,上面的图案也是有讲究的,是古籍中延续血脉,保平安的一幅图。 这玉雕好以后,天子亲自赐名为血璱,把它赐给了皇长孙。 皇长孙长得太好了,也太聪慧了,更重要的是,他深得圣宠。 当今天子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不管是女人,儿女,在天子的眼中,区别都不大。他们有好坏之分,有聪明和愚痴之分,有可利用和毫无价值之分,天子对他们有安抚,有希冀,却少有喜爱。 仿佛他的喜爱,都给了皇长孙一个人。 民间甚至有传,太子之所以是太子,主要是因为皇长孙是他的儿子!比起太子来,天子似乎更希望皇长孙来继承大统!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磨难才会从四面八方一起涌向那个孩子。 听说皇长孙小时候在宫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也是屡招毒手,不得已又被送回了太子府。 杨峥握着寻张图,也说不上这会儿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玉娘的梦,太稀奇了,也太让人震惊了。 若是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不去理会的话…… 如果皇长孙真的出事了,那么朝中局势势必要震荡一翻,眼下的形势,怕是要保不住了!皇长孙一旦出事,太子之位怕是就要易主了。 如果插手了,那他,义父,甚至师傅的身上,只怕都要贴上太子的标签,再难清闲。 杨峥找来火石,炭盆,将杜玉娘的那幅画烧了。 他亲眼瞧着那张纸化成了灰烬,心中方才略松了一口气。 杜玉娘瞧见他这般模样,心里也不好受,觉得自己是个专门惹麻烦的!如果她不做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梦就好了,事情就算真的发生了,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倒好,骑虎难下了。 “玉娘,你有没有梦到那个孩子后来如何了?” “孩子一脸的血,眼睛呆滞,傻了,应该是吓的吧!”杜玉娘其实并没有梦到那个孩子的结局,但是她此时已经知道了那个孩子就是皇长孙,所以就自然而然把前世他的下场说了出来。 杨峥不语。 杜玉娘心里没底,“杨大哥,我……对不起。” “傻丫头。”杨峥握了握她的手,“关你何事!” “我的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最近变得好奇怪啊! 托梦示警一事,只是她用来掩饰自己重生的一个噱头罢了,她与家里人说自己做梦梦到的事情,其实都是前世她的亲身经历。 可是今天,她却是真的做了一回梦,还梦得那样真实,甚至真的梦到了一些对的东西,比如玉佩。 而且与前世她听到的那些传闻也对上了。 杨峥想,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确认那个孩子的身份。到底皇长孙会不会去江南贡院,而他又该不该插手此事!若是插手,又该如何做,才不会暴露玉娘,却能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说辞呢! “玉娘,对不起,我怕是不能陪着你了。”仅有的几天假期,怕是要泡汤了,还有就是,他的计划怕是也要搁浅了! 一个骁骑长,根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杨峥不由得又想起肖诚的话来。 逃避! 是啊,他一直在逃避啊! 有些问题,即便你一直不去面对,它也存在啊。 “正经事要紧,我没事的。”杜玉娘忧心忡忡地问道:“杨大哥,你想怎么办?虎子那边,还要不要去?” 杨峥想了一下,道:“虎子那边,还是要去的。前脚刚跟孩子说送他去贡院,后脚就不让去了,你让虎子怎么想我?爹又怎么想?况且这件事还是有转圜余地的,玉娘,你要相信我!” 杜玉娘心中不安,但是杨峥的话,她还是相信的!杨峥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好,我相信你。” 杨峥就道:“我一会儿就走,你在家里要好好的,铺子的事也急不得,一步一步来。实在不行,把事情交给肖诚去做,你对他不必客气。” “杨大哥,你要上京?” 杨峥抚着她的肩膀道:“玉娘,这件事情,必需要验证!明白吗?太子不会无缘无故把皇长孙送到江南贡院的,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由的!我们找到这个原由,就能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 当然,事先他还要跟师傅通个气,看看这事儿到底管与不管! 时机很重要。 “杨大哥,咱们能不管吗?”杜玉娘柳眉微皱,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她从来都不是品性高洁这人,她不想让杨峥插手那些事事非非,这趟浑水根本不应该由他们来蹚。 杨峥凝望着杜玉娘的杏眸,浅浅地叫着她的名字,“玉娘……” 如果可以,杨峥真的希望,他从来没有遇到了洛镇行。 第五百六十五章 加更! 如果可以,杨峥真的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洛镇行。 如果他没有遇到洛镇行,那么可能现在他还是个镖师,每天行走于江湖,快乐逍遥,不会去掺和那些朝堂上的事。 他就是一个武夫,勾心斗角的权谋生活并不适合他。 以前他是没有牵挂,不论走到哪一步,都不必担心祸及至亲!但是现在不行,他有了玉娘,行事便不可再如往日那般洒脱。 他是镇北侯的义子,身上便贴上了镇北侯的标签,别人只会把他当成是镇北侯手下的棋子,不会因为他避世,就对他有什么慈悲之心。 或许肖诚说得对,逃避只是自欺欺人的做法罢了。 “玉娘,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你我能够掌控的了。” 杜玉娘咬了咬下唇,略有些不懂地问:“为什么?”她现在有些后悔了,如果她把这个秘密压在心底,对她和杨峥是不是会更好些?杨大哥是不是也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难道就因为镇北侯吗?所以他身上就被贴上了某一派的标签? “你不要胡思乱想。”杨峥最了解杜玉娘的心思,见她面容里带上了一些愧疚,当下就道:“我以前从来没跟说过我师傅的事。那时候觉得没有必要说,咱俩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旁人与咱们关系不大!现在看来,这一桩关系,却是也赖不掉了。” 杜玉娘睁着圆溜溜的杏眼,一脸的不解。难道杨大哥还瞒了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成? 杨峥时间不多,所以长话短说。 “我师傅原本是个江湖人,可是后来因缘际会认识了当今天子。”杨峥道:“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天子那时还未登基,在外行走时遭人暗算,被我师傅所救。后来,我师傅脱离了江湖,一心辅佐天子,助他登上了帝位。” 杜玉娘心尖哆嗦了一下,看着杨峥的眼神都变了。 杨大哥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师傅也算得上是有从龙之功了吧?对天子还有救命之恩!义父又是国之肱骨。 他……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吧? 天子登基有四十年了,说明他师傅收他为徒的时候,已经是天子近臣了。 “杨大哥,你跟你师傅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身份的?” 杨峥也是苦笑不已,“最初几年,是不知道的,决觉得他神神秘秘的!但是我也不打听。后来我们从蜀地搬回来,我才知道他居然是个当官的,但是具体是什么官职,却是不清楚。” “那,那他那么多年在蜀地,就一直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来?” “他当年应该是带着任务去的!”杨峥想起一桩旧事,不由得有些黯然,师傅与他终究是隔着一层。或许说,他们始终不是一路人。 杜玉娘心乱如麻,根本没有注意到杨峥的脸色。 “那,现在怎么办?” 杨峥笑了一下,伸手碰了碰杜玉娘的脸。 杜玉娘下意识的躲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闹。” “都不问我为什么吗?”杨峥心里提着一口气,生怕杜玉娘那边说出什么让他不安的话。 杜玉娘往他肩膀上一靠,轻柔地道:“你怎么这么傻,都这个时候了,心里面忐忑不安的那个人,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杨峥颇是无奈,“玉娘……” “我告诉你啊!我这辈子是赖定你了!我管它什么郡主,公主的!反正我杜玉娘是你杨峥的妻子!不管你义父是谁,师傅又是哪个!我是你明媒正娶,用花轿抬进门的妻子,咱们俩可是拜过天地,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胡说八道!”被杜玉娘这么一闹,杨峥心里的那点惆怅也就消散掉了,“我不可能后悔的!” 杜玉娘这才坐直了身子,“将来可不准被那些富贵花迷花了眼,牡丹再好也是别人的,你就得搂着我这盆月季过日子了。” 杨峥就凑到她近前闻了闻,故意道:“好大的酸味儿!” “你听见没有?”杜玉娘轻轻捶了他一下,微微扬着下巴,很傲娇的小模样。 杨峥越看越爱,觉得怎么瞧都瞧不够似的。 他这个人,二十岁以前眼里的女人都长一个模样,没什么区别。可是他遇到玉娘以后,眼里便只能装下她这一个人了,哪里还瞧得上别人。 “遵命。”杨峥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随即低头,准确无误的吻上杜玉娘的唇。 小两口似两只缱绻的鸟儿一般,耳鬓厮磨了好一阵,方才分开。 “我去给你收拾东西。”杜玉娘是面皮薄,啃的时候挺欢快,这会儿脸上却是红霞遍布,头都不敢抬了。 杨峥也不逗她了,任由她去忙她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带两身换洗的衣裳,准备一些银钱也就是了。 杜玉娘怕他嫌麻烦,就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给他贴身放置了不少银票,还放了一些散碎银子。 “钱的事儿不用费心。”他出去办事,多的是人想替他掏银子呢。 杜玉娘也不懂那些事,“出门在外,多带些钱在身上还是好的。你又不怕劫道的,怕什么。” 真是说不过她! 到了下晌,杨峥就准备起身离家了。 这事儿来得突然,杜玉娘自然十分不舍得他走,但是也知道他不得不走。 “杨大哥,你自己在外头,一定要多加当心啊!”跟那些权贵打交道,哪儿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有他义父和师傅保着,只怕也是万般凶险。 “你放心!”杨峥握着杜玉娘的手,悄悄捏了一下,“你要照顾好自己,听到没有!?要是回来让我瞧见你瘦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杜玉娘扯出一个笑容来,道:“知道了。” 杨峥背上小包袱,让杜玉娘进屋,“别送。”小夫妻自成亲以来,还是头一次分别,他怕杜玉娘不好受,不想让她送。 杜玉娘也怕自己忍不住哭鼻子,就点了点头,万般不舍的倚在门边,看着杨峥往外面走。 第五百六十六章 扔出去 杨峥走到门口的时候,杜玉娘的眼泪就有些忍不住了。那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转回身去瞧她! 杜玉娘强忍着眼中泪,露出一个笑容来,还朝他挥了挥手。 杨峥是什么人,他的视力极佳,即便两人相隔甚远,他还是看到了杜玉娘眼里氤氲的水气。杨峥心疼了,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即冲她笑了笑,转身就往门外走。 他也舍不得,可是眼下却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姜氏把杨峥送到了门外,转身回来的时候,杜玉娘已经回屋去了。 她不敢贸然去打扰杜玉娘,只好问小鱼儿,“太太可哭了?” 小鱼儿点头,又摇头。 太太不高兴,她也不高兴。 “到底是哭没哭啊?”姜氏有些担心。 “要哭了,还是忍了回去!”小鱼儿觉得,太太瞧着柔柔弱弱的,可是坚强着呢! 姜氏想了想,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来,“行了,太太没事,你呀忙你的去吧!” 小鱼儿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那,那我还是去做菜吧!”她这两天在研究做菜的事! 卢家穷,她能用的食材屈指可数,这些年她也没做过什么好菜,一旦把菜做坏了,就会招来一顿打骂。到了杨家以后,太太对她别提多好了,而且家里有那么多的菜,肉,随便她怎么做都行,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 太太说她天生就是个小厨娘,她不想让太太失望,更何况,她现在可是太太的徒弟呢!虽然还没有正式拜师,但是娘说,太太已经开始教她做菜了,她学了太太的手艺,就是太太的徒弟。 娘还说,当人家徒弟的,要至情至孝,不能欺师灭祖。 小鱼儿还不懂这两句话的意思,但是娘说,她乖乖听师傅的话,孝顺师傅,万事以师傅为重,就没错了。 小鱼儿决定,以后都乖乖的听师傅的话,好好孝顺师傅。 一切,就先从做菜开始吧! 小鱼儿一头扎进了厨房。 姜嫂左思右想,还是去了上房看杜玉娘。 杜玉娘正在低头做着活计,她在缝衣裳,一针一线缝得很认真,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瞧着不像伤心的样子,但是眼睛有点红,一看就是哭过的。 “太太!”姜嫂轻声唤了他一声,“您没事吧!?” 杜玉娘坐在那儿,微微抬起头,抿唇笑道:“没事啊!”舍不得是舍不得,但是她可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啊!杨大哥是去办正经事了,她再怎么舍不得,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耍小性子啊!她又不是真的年纪小,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姜氏一见她如此,就知道她是识大体的,心也放了下来。 “太太,晚上吃什么?” 她是想分散一下杜玉娘的注意力,让她别太难受、 杜玉娘承她的好意,就道:“让小鱼儿做吧,她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杨大哥也不在,咱们三个一起吃饭,热闹。” 姜氏本能的想要拒绝,听到她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把嘴闭上了。 “好,我现在就去安排。” 杜玉娘点了点头,又仔细的做着手里的活。 姜氏就退了出去。 晚上娘俩做了好几个硬菜,有鱼有肉,有荤有素,还把家里的梨花白倒腾出来一小瓶。姜氏带着小鱼儿跟杜玉娘坐到一个桌上吃饭,多少有些不在自在,不过一想着她们的任务就是陪着太太多吃一点,让她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手脚也就放开了,心也不那么不自在了。 主仆三人吃得尽兴,特别是杜玉娘,喝了一点小酒,有些微醺,简单的洗漱过后,倒在床铺之中,倒是觉得全身放松,很舒服。 她脑袋有些不受控制,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画面,虽然心里一直在想着杨峥,在担心他,但是在酒的作用下,这些想念和担心并没有让她感觉到痛苦。 杜玉娘合上眼,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起时,杜玉娘神清气爽,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梨花白不上头,最重要的是她昨天也没喝多少。 杜玉娘在被子里躺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穿衣裳。 屋子里静悄悄的,偶尔窗外传来一两声鸟儿叫声,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成亲以来,杨峥还是第一次离开。 杜玉娘有些不习惯,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姜氏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太太,早饭已经做得了,现在梳洗吗?” “我自己来!”杜玉娘起身,将头发随意挽成一个髻,只用一支平常惯用的鎏金簪子将头发固定好,就若无其事的洗脸去了。 姜氏煮了馄饨,还做了两样小菜,烙了加糖的酥饼。 杜玉娘吃了半碗馄饨就吃不下了,摆手让姜氏把东西撤下去。 家里实在无事可做,她就把杨峥走之前画的那些草图拿出来,一一仔细看过,然后再按着自己的意思添添改改。 反正杨大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不如先把铺子张罗起来。说不定啊,等他回来的时候,这点心铺子都已经在镇上打出名头来了。 杜玉娘设计的正起劲呢,就听院外大门被人扣响了。 姜氏也觉得很奇怪,这大早上的,来得是谁啊。 “谁啊?”太太在这镇上,可不认识什么人。 “我是肖诚!” 姜氏愣了一下,才想起肖诚是谁。 是老爷找来帮太太料理铺子的掌柜啊! 姜氏打开门一瞧,果真见那个小老头站在大门外,脸上还写着满满的不耐烦。 其实肖诚身材虽不高大,但是也并不矮小,他面容如同六旬老叟,绝对跟小这个字沾边。可是姜氏却总觉得他眼睛里带着几分年轻人才有的气盛感觉,这个人身上有看不透的东西在隐藏着,很危险。 “你有什么事?” 肖诚只道:“我来找杜氏说话,杨峥走时交待过,让我过来一趟。” 姜氏犹豫了一下,想着他是杨峥找的人,又是以后要帮着杜玉娘的,就让他进来了,“你在院子里等一会儿,我去通传一声。” 肖诚嗤笑一声,挥挥手,好像并不介意似的。 姜氏进上房,跟杜玉娘说这个事儿。 而肖诚就留在院子里,东瞧瞧,西看看。 从小在富贵窝里长大的肖诚,对这个院子很是看上,小小一点,转个身的地方都没有,怎么能住人? 真搞不懂杨峥怎么会选这种宅子,太破烂了。 可惜杜玉娘不知道肖诚的想法,否则的话,她一定会让姜氏将肖诚打出去。这天下睡茅草屋的人不知几何,还有很多人头上没有遮风挡雨的瓦片,不还是一样活着?她这个院子虽然不大,可是五脏俱全,住六七口人都是绰绰有余的,哪里就小得连转个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杜玉娘一听肖诚来了,连忙找了一身相对正式一点的衣裳来,她换好衣裳后,又让姜氏给她重新梳了头,这才正儿八经地把人让到西屋去了。 肖诚一进屋,就看到炕上坐了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妇,这是他头一次见到杜玉娘,不由得快速的打量了她几眼,然后又飞快地收回目光。 肖诚长得老,但是芯子是个正常的年轻人,这些年经历了太多的事儿,也看了太多的人,所以他只打量了杜玉娘几眼,就大概猜出了几分杜玉娘的性格。 小家碧玉,柔中带刚,倒是不错。 这已经是不错的评价了,肖诚这个人眼光颇高,对世俗也颇有偏见,一向不会说什么软和,动听的话。他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杜玉娘一见肖诚来了,就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肖诚一听她这口气,一瞧她这态度,就知道杨峥把他的老底掀了个干净,在他媳妇那儿,怕是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真是见色忘友啊! 不对,他们也不算是友,顶天就算是个合作关系! 那么人家把他的底掀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吧? 肖诚是个怪人,脾气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就这么几息之间,他就想了那么多的问题,并且一一自我消化,居然也就不再生杨峥的气了。 他朝杜玉娘拱了拱手,“好说好说。”说完就随意地坐到对面去了。 姜氏从一开始就盯着他,虽然她知道这个人是恩公的人,很得恩公的看重!但是她的任务是守着杜玉娘,保护她的安全,所以不管是什么人,她都得盯着。 肖诚瞧着板脸的姜嫂,心里眼里皆是不屑,瞧年纪也不大啊,怎么老气横秋的!而且她那是什么眼神,当老子是贼吗? “哎,说你呢,客人来了,总得奉茶吧?”肖诚斜眼笑,一副我就为难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 姜嫂目不斜视,一言不发。 “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啊?” 姜氏冷冷地道:“你也算是客人?” 一句话,堵得肖诚哑口无言。 “要不是看在老爷,太太的面子上,你休想踏进这个院子一步!”上次他在大门口跟贾丹丹吵架的事儿,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他就是个老不羞,还当自己是个好的? 肖诚大笑,冷笑,要不是杨峥让他来,你以为他会来? 不过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不生气了,也没有和姜氏过多说什么。 “杨峥临走前,交待我要好好帮你张罗这个铺子。我呢,比杨峥大一点点……” 姜氏:不要脸。 “所以呢,你叫我一声肖大哥就成了。” 杜玉娘笑,“叫你一声肖掌柜,似乎更合适一些。” 肖诚瞪着眼睛,“你……”他还真是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人家说得也没错啊,他可不就是来当掌柜的吗?可是,还是不甘心啊! 他斗不过杨峥,还斗不过她媳妇? 肖诚的观念里,就没有好男不跟女斗这一说,更没有尊老爱幼的想法。谁让你弱呢,不欺负你欺负谁? “你这也太不像话了啊!杨峥走时就没交待?我虽然是来当掌柜的,可是我这是屈尊降贵啊!”铺子还没着开起来呢,用不着这样横吧? 杜玉娘只道:“大门在那边,不送了!”真是笑话,杨大哥交待的那些东西,她记得清清楚楚呢!说难听点,肖诚等着杨大哥救命呢,这些话,他怎么就不敢当着杨大哥的面儿说呢!欺负她是个女流之辈,想讨点口舌上的便宜,这人也太没品了吧! 要不是杨峥说肖诚可堪大用,甚至是大材小用,杜玉娘都想把人轰出去。 姜氏笑,觉得自家太太真是太高明了,句句话都能让这小老头吃瘪。 这种人,就是看不出眉眼高低来,就不应该惯着他! 肖诚再次哑然,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都是一样面冷嘴臭啊!说出来的话,都是一个套路,一个德性。 这个女人,看着娇弱,实际上还挺难对付的啊! 像是长着刺的鲜花,招惹不得。 嘿嘿,真有意思! 肖诚这会儿倒是不气了,觉得杜玉娘挺有意思的。 就是不知道这朵带刺的花,遇到珍珍郡主那有毒的花时,两个人孰胜孰败啊? 啧啧,他怎么觉得一场好戏就要开始了呢? 肖诚似乎听到了打鼓点,敲锣的声音。 “脾气倒是不小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真本事了!杨峥的钱虽然不少,但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瞧你年纪不大,劝你一句还是消停点的好!小媳妇就在家里绣绣花,喂喂鸡就行了,开什么铺子啊!” 杜玉娘忍无可忍了,这人嘴怎么这么碎! 这不是来帮她张罗铺子的,这是来碰瓷找茬的! “姜嫂,把人请出去吧!”杜玉娘把头往旁边一转,眼不见心不烦。 肖诚把眼睛一瞪,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什么叫把人请出去? 还没等他回过味儿来呢,那边姜氏已经朝他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您请吧!” 肖诚狠狠地瞧她一眼,突然按着椅子的扶手,坚定地道:“我不走,你们还能把我扔出去不成!?” 结果,姜氏提着他的后衣领子,像拎小鸡一样,真的把人扔了出去。 第五百六十七章 再来 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肖诚坐在地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居然真的被人扔出来了!还如此不雅地摔了一个腚墩! 那个女人…… 力气怎么那样大! 肖诚呲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被摔疼的,不可描述的部位,冲着大门踢了一脚。 结果大门太结实,被他踹了一脚以后只发出咕咚一声,也没怎么样。倒是他的脚,生疼生疼的。 “嘶!”肖诚疼得五官都扭曲了,在原地跳了几下,这才一瘸一拐的往胡同口走去。 流年不利啊!今儿他就不应该来! 哼!等杨峥回来以后,看他不告状!就算杨峥向着自己的媳妇,但是他不可能连那个老女人也一起护着吧! 走着瞧吧! 贾丹丹小心翼翼地将自家后边的角门打开一条小缝,然后扒着门缝往外头瞧。 胡同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贾丹丹大胆地推开后门,四下里望了望,然后盯着杨家大门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这才关上门,扭着她壮硕的身躯回了屋。 此时姜氏正有些担忧问杜玉娘,“太太,把人就这样扔出去,会不会不太好?”虽然她也看不上那个叫肖什么的小老头,但他毕竟是老爷请回来的人啊! 老爷也是,怎么请回来这样一个人啊!本事不见得有多少,但是脾气却是坏得透顶,嘴巴也臭!请这样的人来当掌柜啊!说不定到时候会把客人得罪光的! “无防。”杜玉娘想了想,笑道:“他还会再来的。” “啊?”姜氏面容带上几分愁苦,接着叹了一口气道:“我光是听他说话,就觉得脑仁疼,下次他再来的时候,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她就不明白了,都活这么大岁数了,咋就活不明白呢!太太是他的主家,日后是管着他的人,他就算是老爷找来的,也得敬着太太啊!说话办事,不能因为自己年纪大就作吧? 在姜氏看来,肖诚这个人一无是处。活到他这把岁数,争强好胜倒也罢了,可是连个眉眼高低都看不出来,居然还耍上无赖了,也是够可以的了。 杜玉娘想着方才那一幕,也是哭笑不得,直摇头。 不过,她猜想肖诚可能是那种恃才傲物之人,平时里定不愿意屈居于人下,但是迫于有求于杨峥,便压制了本性,只能矮人一头。 以杨峥的性子,定然不会惯着他,所以肖诚平时,怕是没少在杨峥的手底下吃哑巴亏。 他不敢公然与杨峥叫板,但却一定不会服气自己。她只是个女流之辈,若不是因为杨峥,哪儿能有使唤肖诚的机会?所以在肖诚眼里,她难免有了狐假虎威的意思。 “他这个人啊,不是坏人,只不过嘴巴不饶人罢了。”杜玉娘就道:“你不想念我,也得相信杨大哥的眼光才是。” 姜氏便不再说话了,但是心里指不定怎么腹诽肖诚呢! “他下次若再不收敛,你便还将他扔出去就是了!” 姜氏重重的点头,“夫人放心,我肯定饶不了他!” 杜玉娘就笑了笑,肖诚是聪明人,同样一个错误,不会犯两次的。 当天晚上,杜玉娘辗转反侧,当真是半宿没能睡着。 她担心杨峥,也有些不习惯一个人孤枕难眠。习惯这个东西,有的时候真的是要人命,成亲没几天,她像是就习惯了这种朝夕相对的日子,杨峥冷不丁的一走,她整个人感觉都不太好了,竟然还失眠了。 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起来练练功! 杜玉娘心有所感,当下盘膝而坐,按着之前运功的方法,练起心法来。 如锦说得对,成亲才几天啊,她就把功夫给荒废了,实属不该!要知道,关键的时候,这东西能保命啊!之前要不是因为她学了功夫,只怕这条小命也早就交待了! 杜玉娘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她觉得这次杨峥上京以后,很多事情可能都会超出她原本的设定! 自保的手段越多,越高级越好!她没意见。 杜玉娘亏心练功,缓缓将体内的力量调动起来,让它们渐渐活跃,顺着全身经脉来来回回的奔腾,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 第二天杜玉娘早早地睁开了眼睛。 淡淡的花香味儿飘散开来,十分醉人。 杜玉娘闻到了青草香和花香,还闻到了空气中的淡淡潮湿味儿。 “昨天晚上下雨了?”杜玉娘一边梳妆,一边问姜氏。 姜氏道:“是早上下的,只下了一小会儿。”她一边说,一边推开窗子。 空气真好! 杜玉娘的精神头也好极了。 “小鱼儿做了馄饨,夫人可要现在用饭?” 杜玉娘摆了摆手,“我去后院打拳,一会儿再煮也来得急。” 姜氏的目光就落在了杜玉娘的身上。杜玉娘穿了一身利落的劲装,曲线毕露,连发式也是干净利落的。 原来是要去练功。 太太会武这事儿,她也是知道的,一开始也惊讶够呛,没想到看起来柔弱得像朵花似的太太,居然也是个会武的! 成亲这么些天,杜玉娘也没练过功,姜氏就想,或许她习得只是一些简单的防身招术,是老爷教给她的也说不定! “我陪着你去!” 杜玉娘点头,“好啊!正好你给我指点一下,我习武时间不长,总感觉手脚不听使唤。” 姜氏没说话,跟着杜玉娘去了后院。 依着杜玉娘的意思,后院是要种些菜的,杨峥就把地翻好,归拢成了一块一块的菜畦。但是后来杜玉娘又觉得种菜不好,就让杨峥把地重新翻了一遍,把大小碎石子全都拣了出去,然后又一点点的铺平,弄成了一块大平地。 练功正好! 杨峥知道自家媳妇这是心疼他,哪里会不同意,确实,他也需要一块安静的打拳场地,后院院墙高,特别安静,正好。 杜玉娘站在场地中间,先是凝神,然后起式,接着便按着如锦交给她的拳法套路打了起来。 杜玉娘生得纤细,四肢舒展开来,如同一副画卷缓缓打开一般,极为养眼。细看之下,又会发现她身姿如云,柔中带钢,每次出拳发力都很有气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刚刚习武的样子。 杜玉娘收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她的脸蛋红扑扑,身上微微带着几分汗意,却觉得整个人突然生动起来,比之前那个娴静的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太太,擦擦汗。”姜氏也不知道何时备下的毛巾。 杜玉娘接过,跟她道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问她:“怎么样?哪里需要改进。” 姜氏道:“这拳法精妙,我一时间竟也看不大通透,只觉得招式看似如云如水,却疾如风。太太身形似闲云野鹤,发起力来,却无半点悠闲之意,正是快准狠。只是,想必修习时间还短,有些地方,感觉衔接得不好,要是实战,很容易吃亏的!” 杜玉娘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我习武习得晚,本就是不占优势。最近又是懈怠了,所以就更差劲了!正是勤能补拙,以后还是要天天练习才好。” 姜氏不太懂杜玉娘这种担忧,功夫练得再好也没有用啊!她只是一名女子,难不成还要去闯江湖? 姜氏头皮发麻,连忙道:“太太,江湖险恶,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这是她亲身经历,用丈夫的命,和与女儿分别十载才换回来的经验啊! 杜玉娘笑笑,“江湖有什么险恶的?险恶的,向来只是人心罢了。”说完,就率先朝前面走去。 姜氏留在那儿愣了一会儿,品了品杜玉娘的话,竟觉得十分有道理。她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连杜玉娘的背影也看不到了,于是连忙跟了上去。 小鱼儿煮了馄饨,还做了千层的肉饼。 杜玉娘只指导了她一次,她便能做出饼皮焦黄酥脆,肉馅多汁的千层饼了。不得不说,小鱼儿这孩子,在厨艺方面,实在是太有天赋了。 杜玉娘咬了一口千层饼,听见饼皮酥脆的声音,也是十分满意,不由得点了点头。 小鱼儿到现在仍不习惯与杜玉娘同桌吃饭。 可是杜玉娘说,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她们要是不陪着,她就不吃了。 明明知道太太就是逼她们就范,可是娘俩谁也狠不下心来,只好陪着她一起吃。 说真的,太太对她们太好了!小鱼儿时常觉得,自己现在过得每一天,都像是做梦似的!她每天不但吃得饱,还吃得好,杨家饭菜油水足,顿顿有肉。以前在卢家的时候,即便是过年,她也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啊! 还有穿的盖的,用的,无一不是好东西! 太太对她说话,都是温柔细语的,老爷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实际上也是一个好人。 小鱼儿每天都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福窝窝一样!她现在不仅有娘,还有太太!她想好好报答太太,让太太知道,她虽然年幼,但是总会有长大的一天,到时候,她一定会好好报答太太的。 只是,跟太太同桌吃饭这件事,真的让她感觉到压力不小啊! 小鱼儿面无表情的吃着东西,心里却不断地念叨着,老爷快回来吧!有您陪着太太吃饭,我们就自由了! 吃完了饭,杜玉娘就准备教小鱼儿做红豆糕,当年她卖给白家的点心方子,就是这个! 想想那时候,她为了避开张氏,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 小鱼儿这孩子,对于吃食这方面,相当敏锐,杜玉娘只讲了一遍材料,她就记下了,而且做法,火候什么的,讲得分毫不差! 杜玉娘见她这么聪明,就试着教她认识几个字,说来也奇怪,小鱼儿做菜厉害有一套,但是学起别的东西来,资质就又变得平平常常起来。几个常用的字,她记了三天,才勉强记住。 大门再一次被人拍响。 杜玉娘笑了笑,估计是肖诚来了。 “你自己先练着,我去瞧瞧。” “是!”小鱼儿留在厨房里,老老实实的做点心。 杜玉娘冲着姜氏点了点头,姜氏便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谁呀!” 半天没动静。 姜氏站在大门口暗暗冷笑,不用问,肯定是那个小老头啊!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幼稚的了。 大门再次被人拍响。 “谁?”姜氏提高声调,又问了一句。 肖诚在大门的那一头,气得像个癞蛤蟆似的! 他就不信那人不知道他是谁! 昨天他回了客栈以后,也是想了好半天。 他想捏软柿子,在杜玉娘那边找找平衡,主要是因为被杨峥欺负的太狠了! 可是谁能想到,杨峥这个媳妇,不但不是软柿子,还把他给收拾了! 这女人啊,瞧着娇滴滴的,下手还真挺狠的!最重要的是她身边的那个仆妇是个会功夫滴,人家不但看穿了他的伎俩,还知晓他过去的事儿,最主要的是根本不怕他! 肖诚想明白以后,一下子就泄气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他想报仇,想要扳倒肖家,就得先把毒解了,把小命留住。 除了杨峥,还有谁能帮他寻找到解药?没有! 他自己也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目前来看,他留在这个镇子上,帮着杨峥开个铺子,隐藏身份,等待解药的消息,是最好不过的了。 所以,肖诚又来了。 杜玉娘猜得不差,这个人很骄傲,同时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聪明人! 这一点,从他肯和杨峥合作这上就能看得出来。 只是,他心里对杜玉娘是不服气的,甚至觉得自己这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个女人的手上了! 肖诚很有危机意识,想先来个下马威,把杜玉娘唬住,至于杨峥回来以后的事,就只能等他回来以后再说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杜玉娘根本就不是个好欺负的! 肖诚想到这些心里别提多憋屈了,所以姜氏问他是谁的时候,他的心情也是极不好的,口气自然也就不太好了。 “我,我,赶紧开门。” 姜氏把大门打开,冷冷地打量着肖诚,眼角余光却瞟见,一抹艳丽的花色一闪而过。 第五百六十八章 姜氏自然知道那是谁,只是眼下还不到发作的时候,便没有理会了。 姜氏冷笑两声,“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怎么?昨个摔得不疼,今儿又过来找打了?” 肖诚把眼珠子一瞪,“谁,谁找打了?”他一副装模作样的气势,实在没有什么震慑力。 姜氏也懒得和他废话,当下道:“不说拉倒。”说完便要关上大门。 肖诚连忙道:“哎,我要见你们太太!” “行啊!”姜氏倒没有多作为难,“进来吧!” 肖诚见她这样痛快,心里立马起了几分狐疑,一脸怪异地看着姜氏。 答应的这样痛快,该不会是摆了什么鸿门宴吧? 姜氏瞧他这样,差点气乐,“爱进不进。”说着就要关上大门。 肖诚求生欲望强烈,心想自己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啊,怕这一屋子妇孺作甚?于是连忙快步蹬上石阶,一把顶大门,道:“我进!” 姜氏闪开身子,让肖诚进了院子。她将大门关上时,眼角余光又看到了那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姜氏带着几分怒气进了院子。 肖诚觉得这个女人真是阴晴不定啊!方才还是一副嘲讽十足的表情,这会儿又像要吃人似的!当真是变脸比翻书还要快。 肖诚摇了摇头,先贤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看,可就不是嘛!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太太可有时间见你。”姜氏把肖诚晾在院子里,自己去了上房。 杜玉娘已经换好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发。 姜氏进来道:“太太,姓肖的来了,我让他在外面多待一些时候。” “这会儿太阳正大,天也热。”杜玉娘笑,“你怎么也像个孩子似的,这事儿,倒像是小鱼儿能干得出来的。” 小鱼儿正在厨房做点心呢,哪里知道替自己替亲娘背了一回锅。 “我瞧见他就生气。”肖诚给她的第一印象实在太差了!这人对太太不敬,还犯浑,扔他一回都是轻的了。 “没多大点事儿!有本事的人,都傲气,不防事!” 姜氏这会儿也消气了,但是忍不住还是跟杜玉娘说了贾丹丹的事! “胡同口的贾家,是咱们家的邻居,男的是上门女婿,女的行事鬼鬼祟祟的,人的品性本来就不好,这几天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偷瞧了咱们多少回了。” 杜玉娘皱了皱眉,跟这种人做邻里,真是够倒霉的了!有时候关系处理不好,糟心事便是一大堆。 “行了,她的事儿先放一放,先把肖诚请进来吧!” 姜氏这才去叫了肖诚,她本想着,让肖诚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一阵,让他吃吃苦头,哪成想却见肖诚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一脸的惬意。 太阳照在他的身上,像是要穿透他的身体似的。姜氏这时才发现,肖诚的脸色非常白,毫无血色,可以说是惨白的那一种。他须发稀疏,看起来好生奇怪。 肖诚好像睡着了一样。 “太太叫你过去!”姜氏站在上房门口,并没有过去。 肖诚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睛,缓缓起身,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姜氏抿唇,此刻她的心情非常不高兴,她觉得肖诚对太太缺少一份尊重,这让她很不喜。 两个错身时,姜氏特意看了看肖诚的鬓角,却丝毫不见汗水。 奇怪啊! 姜氏抬眼瞧了瞧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心想这人真是奇怪,在太阳底下晒了那么久,身上居然一点汗都没有。 肖诚进了屋。 杜玉娘也发现了他的奇怪之处! 姜嫂有心难为他,让他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可是他一点汗也没流。而且肖诚穿的衣裳偏厚,这天气谁还穿这种料子?还不得捂出一身的痱子来? 杜玉娘知道肖诚是中过毒的,杨峥说他未老先衰,他这畏寒的毛病,估计也是中那毒~药以后留下的毛病。 “坐吧!”杜玉娘心里对肖诚存了两分同情的心思,但是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肖诚朝杜玉娘拱了拱手,坐到了椅子上。 “上茶。”杜玉娘给姜氏使了个眼色,姜氏便退了出去,不一会给肖诚端了一盏热茶来。 肖诚端过来一瞧,是茉莉花,有些瞧不上眼。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到一旁的小几上,咂了咂嘴,很不满意的样子。 “对不住,家里简陋,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杜玉娘的声音四平八稳,听起来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肖诚是个人精,自然听得出杜玉娘的意思。 “见怪了!我这个人啊,锦衣玉食惯了,冷不丁喝了这茶,唉,怎么说呢,不习惯。” 杜玉娘也不恼,微微一笑,“以后你会习惯的!” 肖诚差点没被这话给气背过去。 姜氏在一旁低头笑,太太这把软刀子捅得好啊! 杜玉娘端着手里的茶杯,并不喝,只是浅笑地看着肖诚,意思很明显。 “太太~”肖诚也想跟着姜氏一样称呼杜玉娘! “肖先生,咱们也不用太过客套了,你是我相公替我寻来的掌柜人选,称呼我东家更合适一些。” 肖诚咬着牙,脸上松皱的皮肤一抖一抖的,看起来特别搞笑。 姜氏平时是个很严肃的人,可是这会儿看到肖诚吃瘪,却是几次忍俊不禁。 果然是卤水点豆腐啊!肖诚看起来是个浑不吝,但实际上,抓准了他的脉门,也很容易将人制服的。 “东家~”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偏生杜玉娘像是听不出来似的,还轻轻的应了一声,十分自然。 肖诚把要吐出来的老血又咽了回去,强忍着心痛的感觉,露出一个笑容来,十分难看。“东家,我听说,您是想开一间点心铺子是吧?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打算和设想,要雇几个伙计,几位师傅?店面想做成什么样的?对铺子的定位又是什么样的?” 做生意这件事,肖诚觉得自己一出生就会了! 肖家买卖做得大,生意的重点都是放在织锦,茶叶,药材这几个方向上。像点心铺子这种小生意是没有经营的。 肖诚自小在肖家耳濡目染,见惯了许多的大场面,开一间铺子要花费什么样的心血,他一清二楚! 可是杜氏呢,年纪不大,嫁人为妇,能有什么见识? 肖诚问这些话,是想报复之前杜玉娘让他难堪的事! 一个妇人能懂得什么开铺子的事?她若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也就算了,可惜年纪这么小,能回答上来一两条,就算厉害了。 杜玉娘也正色起来,将手里的茶碗放在小几上,顺手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叠纸拿了过来。 “肖掌柜可以看看这个,这个是我和相公一起想出来的,你的问题,上面都有答案,你先看,觉得哪里不好,咱们可以好好探讨一下。” 肖诚一脸狐疑,半信半疑的把那些纸拿了出来,他低头看了看,越看越是心惊。 肖诚的记忆力很好,说他一目十行是夸张了一些,但是看东西的速度肯定比普通人快不少。 几页纸,肖诚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越看越是惊奇。 他打量着杜玉娘,不敢相信手里这些东西是出自她的手笔。 杜氏怎么说的?是她和杨峥一起整理研究出来的? 那就有可能了! 杨峥那个小子,可以说是怪胎了,明明出身不怎么地,书也没怎么读过,可是就是长了一个好头脑。除非他不想做,否则的话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的。 或许杨峥一早就想好了方案,怕杜氏脸面上不好看,所以才推说是夫妻俩一起想出来的? 这倒是有可能啊! 杨峥这个脑子,是怎么长的? 肖诚没再说别的,人家是夫妻俩,谁帮谁都是应该的。 “这些东西我回去还要看一下!东家不介意我带回去吧?” 杜玉娘浅笑,“当然不介意!”小命还靠杨峥帮忙吊着呢,那些东西又有什么要紧的?再说以肖诚的天资,这些东西他看过一遍就能记下了,真要是有什么心思的话,暗暗记下就是了,根本不必多此一举。 心胸倒是宽广,没有那些妇人的小家子气。 肖诚对杜玉娘的态度微微改观了一些,把那些纸叠好放进怀里,才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过几天我会再过来找东家,跟您说说店面的事。” 开铺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自然要谨慎对待! 肖诚这个态度,也让杜玉娘十分满意。 “好,你慢走。姜嫂,替我送送肖掌柜。” 姜氏极不情愿地应了一生,把肖诚送了出去。 肖诚出了上房,还转回头看了一眼,似乎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一样。 姜氏清咳两声,“肖掌柜,请吧!” 肖诚似笑非笑的转过身子,大步往外面走了。 姜氏把大门打开,亲自送了肖诚出去。 这一次,她没有看到什么探头探脑的人物。不过贾丹丹的事情,一定要尽快解决,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真的是膈应死了。 姜氏关上大门,心事重重的往屋里走。 杜玉娘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跟肖诚又吵起来了。 结果姜氏说得是贾家的事。 “我总觉得,那个贾丹丹会惹出大乱子来!太太,您不知道,她在这一带风评很差,自从贾家老两口去世以后,她和那个秀才就好吃懒做,听说把家里的地啊,铺子啊都卖了!两个人连孩子也没一个,天天游手好闲,到处生事,虽然不至于偷鸡摸狗的,但是也差不多了!” 杜玉娘听了这话,秀气的眉毛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邻居。 杜玉娘想了想,“不如你派人打听打听,看看她们家的宅子卖不卖!”贾家的宅子也不小,格局跟他们家所差无几,即便这些年年久失修,想要出手的话,应该还是很好卖的。 把宅子买下来,家里也能清净一点。 姜氏想了想,道:“怕是不容易,除了宅子,两口子好像啥也没有了,卖了宅子,他们去哪儿生活啊!总得想法子活下去吧!” 杜玉娘想想也是,“那,先看看吧,毕竟也没发生什么事!”她总不能因为人家探头探脑的,就像个恶财主似的把人给赶出去吧? 这种事情她可做不来。 姜氏想了想,就无奈的点头,“那,那就看看吧!” 小鱼儿做的红豆糕非常成功,杜玉娘尝了两块,惊觉她的手艺居然跟自己有七成想象。 这简直太不容易了! 一道菜,一百个人做有一百个味道。 点心也是一样的。 小鱼儿才多大,对食材和火候的把控能力就这样强,只要好好教,将来等她长大了,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杜玉娘一边夸了好几声,又道:“我看啊,我这点东西都不够小鱼儿学的呢!真应该给小鱼儿找个好师傅!” 姜氏也很欢喜,她看着小鱼儿,眼睛里装的都是慈祥的母爱之光。她把女儿找回来了,也算是对得起丈夫了。 以后小鱼儿学了手艺,嫁一个疼他的丈夫,她就知足了。 小鱼儿却是连忙表态,“太太,我,我只跟您学手艺,您是我师傅,您不能不要我。” “傻孩子,我教你做东西,跟你有师傅之情,却不一定要做你师傅啊!”这孩子有天赋,让她教的话,杜玉娘心里没底。 小鱼儿急了,眼泪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似的。 杜玉娘连忙哄她,“哎哟,你呀!哭得什么。好好好,小鱼儿是我的徒弟,关门弟子,好不好?” 小鱼儿这才笑了。 杜玉娘又拿起一块红豆糕来,递给小鱼儿,“很好吃啊,你尝尝。” 姜氏在一旁笑着摇头,太太自己分明还是个孩子啊! 第二天,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杜玉娘没有想去祸害别人,架不住别人自己找上门来了。 姜氏看着墙在门前,像一堵墙一样的贾丹丹,眉毛不自觉的挑了挑,一脸的杀气!平时里一个不多声不多语的仆妇形象,此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是像是草原上饿狠了的狼,好像能随时朝着猎物扑过去似的。 第五百六十九章 先下手为强 贾丹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啊,当时吓得一缩脖,脸上的肉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吓着了! 贾丹丹心想:没想到这娘们还挺厉害的啊,一个眼神就能把她吓到,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眼神怎么能这么吓人。 贾丹丹咽了咽唾沫,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来,“那,那个,早上吃了没?” 实在是没话找话。 姜氏皱眉,“你是哪个,大早上的在门外喧哗,就是为了问这个?” 贾丹丹的脸色很不好看,心想大家都是邻居,你不过是个奴才,又不比我高级到哪里去,牛气什么?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一想到自己今天的目的,贾丹丹就逼着自己把火气压下去。 “这不是都是街坊嘛,就想着过来认认门,将来也好互相帮忙……” 贾丹丹的话还没有说完,姜氏就要关门。 贾丹丹急了,连忙往门里挤,用自己肥硕的身材,阻止大门合拢,整个人卡大门缝里,看起来特别狼狈。 姜氏手下有准儿,根本没有夹到她,但是贾丹丹却是嚎啕大喊,“我的娘哟,可不得了了,夹死人了!” 这分明是要讹人了。 胡同里响起一阵阵的杀猪声,如果换了别的胡同,只怕左邻右舍早就出来看看了,最起码也得看看是不是周围人家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帽儿胡同里,却看不到一点人影。 原因无他,只因这一声杀猪般的叫声,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几乎隔三差五的就要上演一次。而且邻居们对贾家人是避而不及的态度,只要是跟贾家有关的事情,都要躲得远远的,又怎么会出来看热闹呢! 姜氏冷笑一声,碰瓷碰到她们家门口来了,真是好样的。 姜氏把大门一拉,贾丹丹那绿豆大小的眼睛里,迸发出夺目的光芒,她看准机会,想借着这个空档往院子里面冲,心想只要自己把眼前这条看门狗撞开了,就能进去,到时候只要她进了院,就够她们喝一壶的!不把下半年的粮食,菜钱讹出来,她就不叫贾丹丹! 只是,现实和梦想往往是两个极端。贾丹丹以为她身材健硕,对付像姜氏一样瘦弱的人,肯定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可惜她不知道,这世上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姜氏看着是瘦,可是她是练内家功夫的,手上力气就是一般的男人也比不过,下盘更是稳如磐石,就是一头牛撞过来,她都会毫发无伤,便何况是贾丹丹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发面团子。 正当贾丹丹撞上姜氏,想把人撞开的时候,让人意外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姜氏两腿微沉,身子向后退了一点点,然后发力用肩膀顶了贾丹丹一下! 就这么个看起来软绵绵,没有什么力气的动作,却一下子将贾丹丹撞飞了出去。 贾丹丹只觉得身上传来好大一股力气,一下子就将她撞飞了。她那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并不怎么样的弧度,然后一下子掉了下来。 “哎哟,杀人了~~~”这次的声音,比之前那次的声音,听起来真实多了,也更惨了一些。 姜氏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蜷在地上的贾丹丹。 贾丹丹太胖了,加上姜氏又没用多大力气,所以她摔得并不严重。有那一身的肥肉给她扛着,顶多就是后背撞红了,别的地方肯定没事。 姜氏下手的时候,捏着准头呢。 “你……你~”贾丹丹这会儿,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么瘦个人,怎么可能把她撞飞呢!如果不是被她撞飞的,难道是她自己脚滑摔倒的? 不可能啊,她感觉自己被很大力撞开的。 “你……你这个恶奴,我要……”我要把你家主人讹得提不上裤子。 咣当一声! 贾丹丹的话还没有说完,姜氏便合上了大门,便手拴好门拴,冷笑一声。 想讹人,做梦去吧!谁看到自己撞她了?她自己走路不长眼睛,摔倒了还要讹别人! 姜氏回了上房。 杜玉娘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鞋,问她:“解决好了?” 姜氏一肚子怨气,“太太,您都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可恶,见缝插针的要到咱们家院子里来!要是让她闯了进来,这家里就别想消停了!”说完,就把刚才自己在门口和贾丹丹交锋的事情说了一遍。 杜玉娘像听故事一样,觉得精彩极了! 到最后听到贾丹丹摔倒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没事吧!” 姜氏叹了一口气,“那一身的肉,摔得不重,能有什么事!” “那就好,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伤了人。这种人真像是狗皮膏药,粘人啊!” “您是没看见她那副横样啊!也就是咱们不怕她,换了这胡同里的街坊,哪个瞧她不像是瞧着臭水沟里的老鼠似的!” 要是这样,可真就不太好了。 杜玉娘皱起眉,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事儿没完,肯定还有后续。 最好不要有后续。 杜玉娘将眉毛舒展开,眼神也清亮起来。 她是想与人为善的,但是如果别人不对她友好,她又为什么对别人友好呢! 那些带着恶意的人要是来招惹她,她一定不会客气的。 “我想那个贾,贾什么来的?” “贾丹丹!” “嗯嗯!”杜玉娘连忙点头,“贾丹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再想办法来讹咱们的。” 从姜氏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杜玉娘近乎完美的侧脸,还有轻轻颤抖的睫毛。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里全是光亮,让人移不开眼睛。 “太太的意思是……” 杜玉娘就笑,“先下手为强啊……” 姜氏愣了一下,不太明白。 杜玉娘就让她到身边来,悄声跟她说了几句话。 姜氏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心想还是太太的脑袋瓜子好使啊!她就是个武夫,这样的好主意,她怎么就想不到呢! “是,我明白了!”姜氏道:“我这就去安排。” 杜玉娘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暗想:但愿贾氏把心思摆正一些,不然的话,传回来的,可就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了呢! 第五百七十章 惊鸿一瞥 一连好几天,姜氏都带着小鱼儿大肆采买。 今天买点料子,尺头,头上戴的绢花,明天再买点猪肉和大草鱼,顺带拎着几根大棒骨在胡同口一通乱晃。 到了第三天,铺子里的伙计给杨家送来了好多坛子酒,听说都是品质极好的。 第四天,又有人上门送席面,据说是天气太热了,不愿意做饭,就订了一桌席面。 贾丹丹气坏了,她得了红眼病,嫉妒的厉害! 都在一个胡同里住着,怎么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她就要吃糠咽菜呢! 贾家以前的日子也很风光好不好?爹娘要是活着,她能过得像现在这么差劲吗? 还有那个杜氏,长得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就是仗着自己长了一张狐媚子脸,嫁了一个好男人,这才嚣张起来的!要是没了他家男人,她算个屁! 贾丹丹越想越生气,为什么他们家的东西不是自己的呢? 东西?自己的?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贾丹丹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这种事情,他们以前也不是没做过。 可是那个下人好像很厉害啊! 不管了! 贾丹丹咬着牙,无论如何,她都得做点什么,不然的话,实在难以消除她心头之恨!她贾丹丹怕过谁? 当天晚上,贾丹丹就把这件事跟自个男人说了。 她男人是个瘦猴长相的窝囊废,当年能娶了贾丹丹,当了贾家的上门女婿,也是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了。而他虽然是个秀才,可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连个火都升不好,眼看着就要饿死了,没有办法,这才娶了贾丹丹。 两个人在一起过了十多年日子,也没啥感情,贾丹丹强势还不讲道理,长得又丑,那秀才没本事,脾气也不小,且还一事无成。两个人相互嫌弃。但是他们这样的,离了对方,又找不着下家,所以就只好将就着。 “不好!我不干!”穷秀才有个绰号,叫穷酸,整条街上的人都这么叫他!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孬种!”贾丹丹狠狠地捶了穷秀才一下,“别说我没告诉你啊,家里没钱了,再不想办法,连西北风都喝不上了。” 夫妻俩小偷小摸的,都成了惯犯了。四周围的邻居都受过他们的祸害,但是这两个人滑不溜手的,谁也没有抓到证据,所以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自认倒霉。 这次贾丹丹想去祸害杜玉娘,但是穷秀才极力反对。 “对方的底细咱们还不清楚,万一碰到硬茬子,有你哭的时候。”穷秀才虽然人品不咋样,但是见识还是有一些的!整条街上的人家,他都摸得差不多了,谁家啥样心里头门清,赖到什么样的人家能捞到油水,赖到什么样的人家会有麻烦,他心里有一笔账。 现在没摸清对方的路数,就要直接动手,危险性太大了。 穷秀才翻了个身,想着家里没有钱的事,也在算计着,到底去哪儿能弄来钱。 贾丹丹心里也突突,但是想到杜氏买回来的那些东西,眼睛又红了。 他不干,自己干! 贾丹丹已经想好了,趁着他们主仆全都不在家的时候,她就…… 哎,不对啊! 她爬不动墙啊! 这活除了她男人,别人也干不来啊。 “你去吧!”贾丹丹推了自个男人一把,“我跟你说,那屋里的小媳妇长得可俊了。” 装睡的穷秀才一下子把眼睛睁开了。 他没有动,可是贾丹丹好歹跟他生活了十几年,对他的脾气性格还是十分了解的。 这个男人,一无事处,除了脑子还算灵活以外,全身上下一个优点都没有。可偏偏他自己还是个好颜色的,哪个大姑娘小媳妇长得俊,他都要瞄上两眼。有时候到别人家里,还偷人家的肚兜,别以为她不知道。 贾丹丹翻了个白眼,“咋样,没准你还能‘偷’点别的。” 穷秀才精神大振,但是在贾丹丹面前还端着。 “别瞎说!” “哼!”贾丹丹狠狠的掐了他一下,“你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 穷秀才没说话,连被掐的地方也不觉得疼了。 他心里想着,明天得好好瞧瞧那家的小媳妇,到底长得俊不俊。 第二天,穷秀才早早的就埋伏在了胡同口斜对面的茶水铺子里了,这里的茶便宜,两文钱能喝上一大壶,还能续一回水。他不是爱喝茶的人,平时也不来,今儿为了一睹那个杜氏的风采,所以早早的就等在这儿了。 穷秀才在这条街上的名声不好,但是他拿了钱来消费,店家怎么可能不做他的生意呢!而且他今天特别老实,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吹嘘什么,挺安静的,大家也就没有多理会他。 不多时,胡同口出现一个肥硕的女人,穿得花枝招展,打扮得像一只花蝴蝶一样。 穷秀才精神一振,知道杜氏要出来了。 这是夫妻俩商量好的暗号。 不多时,胡同里走出来三个人,一个年长的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子,她身边还有一位体态婀娜,头上戴着帏帽的妇人。 看不清楚脸长什么样子,但是光从体态上就能看得出来,绝对是个美人。 就在穷秀才还想再看一眼的时候,迎面突然来了一辆马车,把对面那三个人挡住了。 穷秀才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着脖子张望了好几下。 马车缓缓启动,却不见了那主仆三人的行踪,估计是坐马车走了,去了什么地方吧。 不远处,贾丹丹挥手示意。 穷秀才坐到位置上,漫不经心的喝茶。 原本因为摸不清对方的底细,所以穷秀才并不着急下手,可是刚刚的惊鸿一瞥,已经扰乱了他的心神,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到那个院子里,顺手带出点什么来。 可能是一件香喷喷的手帕,还有可能是别的? 反正总是她贴身的物件吧? 这样一想,穷秀才就亢奋起来! 他将碗里的茶水全部喝掉,用袖子抹了一把嘴上的水渍,大步地走出了茶水铺子。 而贾丹丹,早就在胡同里面等着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夫妻二人刚一碰面,贾丹丹就鬼鬼祟祟地跟穷秀才嘀咕起来。 “她们坐马车出门了,我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像是要去上香,拜菩萨。”贾丹丹眼冒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珍馐美味在向她招手一般。 穷秀才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啥。 贾丹丹四下看了看,捅了穷秀才,“咋的,不想干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穷秀才道:“大白天的,别在把咱俩给捉个正着。” “不会吧?” 穷秀才拉着贾丹丹回了家。 一进院,贾丹丹就甩开了穷秀才的手,质问他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小声点!”穷秀才压着声音道:“你要是不怕人家把你抓进大牢里去,你就嚷嚷吧,我懒得理你。”说完,穷秀才就大步往屋里去了。 贾丹丹迈着两条小短腿,急匆匆的跟上,进屋就问:“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是不是看上那骚狐狸了是不是?所以不忍心祸害她家。” “胡说八道什么呢!”穷秀才的脸色很不好看,“我是怕咱们这次折在里头。你想想人家成亲那天的情况,来的都是啥人?” 贾丹丹仔细一想,脸色瞬间青红交错,十分难看。 “你不说我都忘了,当时他们家来了好多人,都是五大三粗的,瞧着就不好惹。” “是不是!?”穷秀才冷哼一声,“能结交那样的人,主家会是什么好惹的吗?”幸亏他机灵,要不然他们就要吃大亏了。 贾丹丹当时吓出一身汗,“那……” 杜玉娘和杨峥成亲以后,小两口深居简出,行事低调,故而贾丹丹就把当时二人成亲时的那个场景而淡忘了。现在想想,当时来的人虽然不多,可是个个都不像是好惹的人,不是混江湖的,就是在衙门口,多是武夫! “那你的意思是说……” 穷秀才冷哼一声,“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人家是给你下套呢!前几天大肆采买,还有今天的外出,都是做给你看的,就等着你手痒好抓你一个现行!” 一开始贾丹丹还犹豫:“是吗?”过了片刻之后,她就慌了,越想越觉得自己男人说得很对。 “对对,你说得对,那娘们是给我下套呢!真他~娘~的悬啊!”贾丹丹把腮帮子鼓得足足的,气得像只蛤蟆! “幸亏长了一个心眼,要不然这次,你跟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穷秀才道:“你是不是去招惹人家了?” 贾丹丹顿时像泄了气的球一样,当下道:“我不是……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不是说过了,没把握的事情不要做!”穷秀才冷哼一声,“你最近老实点,别去招惹她们。人家要想弄死你,说不定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要是再张狂无度,别说我不救你。” 贾丹丹看似像只母老虎似的,其实外强中干,穷秀才要是发起火来,那才叫吓人呢!外人不知道,只当穷秀才是个吃软饭的,软弱无能,实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知,知道了~” 穷秀才转身就走,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贾丹丹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到炕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她真是吓坏了,但是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就算那娘们的男人厉害,那又怎么样,他不是不在家嘛!两个女流,带个孩子,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她男人的话,她不敢听,即便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再轻易尝试了。 杜玉娘去了镇上的土地庙。 她确实用了一招引蛇出洞,想把贾丹丹解决掉。 她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东西在她的家里摆着,他们若是不动坏心思,谁也不能绑了他们去。 让她意外的是,那两个人竟然迟迟没有动手。 “太太,现在怎么办?” 杜玉娘笑,“看来那位上门女婿不简单呢!” 姜氏也想到了。 贾丹丹那个人,是个浅底的盘子,一眼就能把她看透,她根本不是个有头脑的人。 现在他们迟迟没有动手,只可能是她男人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收手了。 “也好,结个善缘吧!”他们不来招惹自己,自己也不会去陷害他们,知道忌惮就好! “是。那咱们……” “再逛逛吧!对方是聪明人,若是现在就回去,岂不是就验证了人家的猜测?” 姜氏明白了,“那咱们就再逛逛。” “逛逛吧!”杜玉娘笑道:“装装样子嘛。”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带着有点听不懂她们说什么的小鱼儿,又逛了起来。 杜玉娘这次又去逛了点心铺子。 之前那两家店,包括那家据说有百年店史的老店,她都没有去。 她直接去了赵家的铺子。 百味堂的生意很好,她们在铺子门口站了一会儿,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几乎没有空手离开的。 “进去瞧瞧。”杜玉娘牵着小鱼儿进了店。 小伙计们很热情的迎了上来,杜玉娘来过一次,倒也熟悉,就直接往柜台那边去了。 “小鱼儿你想吃什么?”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姜氏,又踮着脚往柜台里面瞧了瞧,顺手指了两样。 杜玉娘也没问价格,就道:“帮我每样称半斤。” “好嘞!”小伙计动作迅速,直接拿小铲子将两样点心放到油纸上,然后搁到秤上称重,又迅速的包好了,递给杜玉娘。 “您拿好。” 杜玉娘付了钱,打量了一下店里的布局,见和上次没有什么区别,这才转身带着姜氏母女二人往外走。 就在这时,有人往店里来。 杜玉娘一眼瞧见,就站住了,还带着姜氏母女往旁边站了站。 赵芸兰带着一个婆子,急急忙忙的往店里走。 杜玉娘一眼就认出了她! 现在的赵芸兰还待字闺中,年纪还轻,模样却还是那个模样。穿戴虽然华贵,却没有后来不可一世的模样。 “怎么回事?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赵芸兰从她面前走过,带起一阵香风。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一直在教训那个婆子,也没怎么注意到身边的杜玉娘。 两人擦肩而过,赵芸兰却不识得杜玉娘。 赵芸兰,又见面了。 她旁边的那个婆子一个劲的赔不是,两个人渐渐走远,杜玉娘也听不见她们的话了。 正好有个伙计站在跟前,杜玉娘就问他:“小兄弟,那是谁啊?” 小伙计还没见过说话这么客气的人呢,虽然对方带着帏帽看不清长相,但是瞧穿戴,也不是一般的人家,连忙上前道:“那是我们东家的千金。” 店铺是打着赵家的名义在开! 但是杜玉娘知道,这铺子,应该是赵芸兰自己支起来的,除了借了赵家的名声,钱都是落到她自己的口袋里去了。 “多谢了,只是瞧她的衣裳不错。” 女人的眼光可不就是盯在这上头吗? 小伙计没有起疑心,客气地把杜玉娘送走了。 杜玉娘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又重新雇了车,往回走。 做戏做全套,总不能因为人家意识到了什么,你就自己拆穿自己的把戏啊! 马车进了胡同,在杨家门前停了下来。 姜氏和小鱼儿先跳下马车,小鱼儿手里拿着好几包东西,姜氏把杜玉娘扶了下来,付了车钱,这才打开大门,一起进了院子。 马车缓缓的驶离了帽儿胡同,胡同里变得静悄悄的。 贾丹丹等了半天,才敢把大门打开一条小缝,朝杨家看过去。 什么也看不到。 她也不敢再去扒杨家的大门了。 不过,杜氏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人家没有给他们下套,他们是自己吓自己啊? 贾丹丹关上门,心里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是也不敢忤逆自个男人的意思。她扭着肥大的臀,往屋里走去,丝毫不知道她在腹诽别人的同时,别人也正在议论她。 “姜嫂,我不太放心贾家的那个上门女婿。”杜玉娘换了衣裳,净面洗手后,坐下来跟姜氏说了自己担心的地方。 “您的意思是……” 杜玉娘道:“这位秀才,可是本镇人?当真是秀才吗?” “这个……”姜氏道:“我也只是听说,当初也是跟镇上的人打听得他的底细,应该不会有假吧!?” 一个酸腐的秀才,脑袋里也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吗?竟然一下子就推断出了她的想法,成功的避开了她的陷阱。 不是她见不得人家好,也不是她的想法有多么的高明,而是杜玉娘不相信那些一心思只想考科举的酸腐文人,会有这样的避险意识。 若是那个穷秀才真是秀才也就罢了,就怕他不是。 “那贾家的上门女婿到底姓什么呢?老家是哪里的?” 姜氏连忙道:“这个我知道,他姓潘,老家是白城子的,有点远。早年当了上门女婿以后,人们就忘了他的姓名了,这两年都叫他穷酸。” “他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吗?” “他爹娘都死了,而且家里就他这么一个独子,听说早些年他爹娘都是从衡水那边逃难过来的,老家还有人没人不清楚,这边亲戚肯定是没有的。” 杜玉娘心里咯噔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直觉告诉她,这个上门女婿,只怕不会那么简单,只怕还有点危险。 只可惜她也无从下手,杨大哥还不在家。 “姜嫂,能找个可靠的人查查那个潘秀才的底细吗?” “您是怀疑他不妥当?” 杜玉娘若有所思地道:“他太机灵了,也太会避险了,我担心……” 姜氏有些不大明白,这世界上聪明人多着呢,就算今儿没拿下这两个人,也不用这样大惊小怪吧? 不过,她还是道:“有可靠的人,都是老爷留下的人手,这两个人都是暗中保护您的,要是派了出去,万一有什么事可怎么办?” “必须得查,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一个人去吧!到白城子,一定要找到认识潘秀才的人!”不然她不安心。 姜氏点了点头,“是,我明白了,您放心吧!” “还有!记着查他秀才的身份。” “是。” 杜玉娘没说话,姜氏转身离开了。 她得布置任务去。 杨峥走的时候,给杜玉娘安排了两个保镖,这两个人平时看起来就像普通百姓一样,隐藏在人群之中,其实他们一直都在注意着杜玉娘的动静,只要她有事,这二人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杜玉娘现在也没有心思想这些事,只想着前世的一件事。 当年她还没有离开贺府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听闻下面的镇子里不太平,出了好几条命案,死得都是花季少女,又或者是容姿脱俗的少妇,个个年轻貌美。而且这些人都是先受到了奸~辱,随后又被人残忍杀害的。 那时候她胆子小,听完以后好几天都没睡着觉,好像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那些受害人的惨状似的。 隔了很久,听说人犯落网了,她才好了起来。 那个犯事的凶手,姓甚名谁她并不清楚,也不知道这个人长相如何。她只知道是个年纪不大的人,还是个惯犯,早年就犯过事儿,后来整个人销声匿迹了好些日子,后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又出来行凶了。 杜玉娘隐约记得,出事的几个镇子中就有五岩镇。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忍不住把贾家的上门女婿往那个凶手的身上想。 但愿是她想多了吧,毕竟那个秀才已经跟贾氏成亲多年了。如果他真的是凶手,夫妻俩在一起过了十年日子,贾氏便是再笨,也应该能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但愿是她多想了吧。 杜玉娘走了一天,实在是累了,干脆换了衣裳,躺到里间休息去了。 而此时,帽儿胡同口一间不起眼的小房子里,有一男一女正大眼瞪小眼的僵持着! 男的一脸漠然,整张脸绷着,看样子也是动怒了。 女的脸上红得厉害,眸子里都是气愤之色,明显也是动怒了。 “我再说一遍,我去,你留下来!” 男的不为所动,干脆把眼睛闭上了,“我意已决,你执行命令吧!” “你……”柳星儿气得牙根痒痒,“霍青你混蛋。” 第五百七十二章 越快越好 霍青冷笑一声,“我混蛋,那你是什么?”他伸手指了指柳星儿那一身的行头,“你就混蛋的媳妇。” 柳星儿跺了两下脚,“那是假的,假的!”她可是正宗的黄花大闺女一枚,在这儿跟霍青扮夫妻,实属无奈。 “你有本事出去说!”霍青唇边带笑,他就愿意看到柳星儿这样急得跳脚,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样子。 “你……”出去什么出去,他们在这儿已经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周围的人都知道他们是新婚不久的小两口。她现在出去说自己和霍青没关系,只怕会被人当成疯子。 “我们要保护五嫂,她是个女人,自然是你留下来比较方便!”霍青居高临下地对柳星儿道:“别忘了,我是主导,有什么事,你可是要全全听我的。” 提起这个,柳星儿顿时气馁,她好想去白城子查案子啊,刺激又有趣!留下来有什么好的!五嫂身边的那个人,就会功夫啊!她留下来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有点鸡肋。 再说,五岩镇很太平啊,因为城外有驻军的关系,所以镇上小偷小摸的贼都少,又怎么会有危险呢! 柳星儿十分不甘心,可是霍青说得对啊!他才是做主导的那个人啊! 柳星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是接受现实了。 霍青心里想笑,可是却故意绷着,“现在给我收拾行李去吧!” “你会不会太欺负人了?”柳星儿眼睛里都是火星子。 霍青的嘴角扯了一下,强忍着心里的笑意,道:“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是我媳妇,自己相公出门办事,难道你不应该给收拾一下?” 柳星儿:…… 杜玉娘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她的生活过得很平顺,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每天她早起打拳,教小鱼儿做菜,闲时做点家务,做做鞋,看看闲谈杂记之类的书。到了晚上,练功是一定不能不做的,更多的时间,杜玉娘都是在想杨峥。 杨峥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让她高兴地是,肖诚那边有了很大进展。 肖诚把杜玉娘的方案从头到尾的研究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十分可行。他自己又重新制定了一个更为详细的计划,以杜玉娘的草案为基础,又添加了许多的设想和添补,拿过来给杜玉娘看。 杜玉娘暗中称赞,这个肖诚果然不是一般人,计划制定得比她的还要详细周到,给她原本的设想做了一个延伸,效果应该会更好。 杜玉娘只道:“肖掌柜,这件事就麻烦你亲自盯着了。” “小事一件!”肖诚能看得出来,杜氏对他的计划是十分满意的,而他自己也对杜玉娘有了改观,所以两个人现在的相处模式,倒是不像之前那般剑拔弩张了。 “明天开始装修铺子,肖掌柜画功了得,想法也不错,就按照你这个方案做,用多少钱,您跟我说一声,我现在就拿给你。” 肖诚又拿出一张清单,递给杜玉娘,上面清清楚楚的罗列了各种收费项目,从基础的沙子,砖块,木料,到后期的桌椅板凳,人工,炉具等等。 “这些价格,都是我打听以后写上去的。市面上用料,手艺各有不同,价格也不同。我挑的呢,都是最好的,保证手艺精良,做工考究,用上几十年都不会有问题。”肖诚十分自信,他这个人目光很毒,那些骗人的把戏,样子货,一眼便能看透。 杜玉娘也信他,看了看坠在未尾的银钱数量,轻笑道:“我现在就给你拿钱子去。”说完便起身,去了东屋,取了二百两银子给肖诚。 “一百五十两即可。”二百两有点多,花不完的。 杜玉娘就让姜氏取了笔,直接在那纸上又写了几行字,“我后写上的东西也要买齐,林林总总加起来,怕也要三四十两,干脆就凑个整数。” 肖诚接过来一看,原来上面写的大多都是一些做点心的原材料。还有一些东西,是他没听过的。 看来要找个明白人问一下。 “好,每花一笔钱,我都会做好明细,到时候汇一笔总账给你。”肖诚把小几上的图纸,银钱都放好,又问道:“开铺子,总要有个名子吧,不知道东家想给点心铺子取个什么名字?” 这个,杜玉娘早就想好了。 赵家铺子不是叫百味堂吗?那她的铺子就叫千味斋好了! 千比百大,怎么样也把他们盖过去了。 杜玉娘提笔在纸上写了千味斋这三个字,递给肖诚道:“怎么样?” 肖诚很认真地道:“说实话,你这字真的一般,笔锋无力,没有风骨……”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杜玉娘听得头都疼了,她知道她的字丑,这已经不错了好嘛! “谁让你看字了,我让你看名字。” 名字! 肖诚这才反应过来,“哦,名字啊,千味斋!不错啊,咦,这名字……”肖诚也是做过功课的。 镇上的点心铺子,他差不多都去过了,对赵家的百味堂还是很有印象的。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要跟赵家打擂台啊! “东家,你跟赵家还有故事?” 一个老头,一本正经的问八卦的模样有多讨厌? 杜玉娘轻飘飘地道:“你在镇上也没有住处,总不能长期住在客栈里吧?实在不成样子。咱们铺子后面收拾完以后,能剩下两间厢房,一间当仓库,一间收拾出来给你住吧!” 肖诚倒是无所谓,小时候的那锦衣玉食,已经离他很远了!这么多年他四处求医,东奔西走的过日子,早就忘了安逸富裕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头上有瓦遮头,他就很知足了,住在哪儿都没有关系的。 “好的,这样我还省钱了呢!” 最不缺钱的就是肖诚了,他的生意可没少做,要不是因为寻医的关系,只怕现在早就已经把买卖做大了,天南地北的开铺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杜玉娘笑,“我也省了请更夫的钱!” 姜氏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 肖诚觉得自己跟杜玉娘就不能好好说话,瞧瞧,又被怼了不是。 “行了,更夫就更夫吧!”他把东西揣好,起身道:“我现在就走,不碍你的眼了!哦,差点忘了,明天开工会有个仪式,你身为东家,要不要参加?” 日子是算过的,只要动工破土,都要请请拜拜,这是规矩。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劳你代表了。”她要保持神秘感,最好谁都不知道铺子是她的,那才好呢! 肖诚也明白她的顾虑,就道:“那好吧,这边的进展,我会每天过来跟你讲的。” 杜玉娘想了想,道:“也不用那么麻烦,三天过来一次就好。” 她是妇人,家中男主人不在,少些事非的好。 “我明白了。”肖诚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透,根本不用杜玉娘多说什么。 杜玉娘点了点头,让姜氏送肖诚出去。 肖诚大步离开了杨家,回客栈里去了。 姜氏关上大门,跟小鱼儿一起准备当天的午饭。 她不知道是的,就在她关上大门那一刻,胡同里贾家的大门又打开了…… 晚上,杜玉娘做了一个恶梦,她梦到自己的眼前都是血,有一个人躺在河沟里,把那一带的河水都染红了。 杜玉娘惊醒过来,一身的冷汗。 姜氏住在耳房,离这边比较远,没有听到动静。 杜玉娘自己靠在床头,等身上的汗干透了,也没明白她做的这个梦是怎么回事。 都说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 可是她白天也没有胡思乱想什么东西啊,现在怎么会做这么奇怪吓人的梦呢? 太奇怪了。 杜玉娘披了一件衣裳,下地穿鞋,准备喝点水。 现在天气虽然热,但是她刚出了汗,不想让自己感冒。 杜玉娘摸黑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知道是不是做了恶梦的关系,她觉得口渴得厉害。 结果水杯刚放到唇边,一抹黑影便在窗前一掠而过。 杜玉娘警惕地扭过头去,却一无所获,什么都没看见。 她有些紧张,握着水杯来到窗前。 因为学了功夫,杜玉娘的胆子比以前大了很多。 天气热的关系,卧室这边会开一扇窗子,换上细织纱的窗纱,免得小虫子之类的飞到屋里来。 方才似乎便是窗纱这里跑过去一个人似的。 杜玉娘警惕起来,侧耳听了一会儿,却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屋里没开灯,外面也一片漆黑,只能借着淡淡的月光在黑暗中寻找。 杜玉娘也不敢贸然出去,在屋里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才放弃了。 许是她眼花了吧! 杜玉娘躺回床帐里,默默地想着,或许她应该买两条狗回来养在院子里。 杨大哥要是在家就好了。 夜色深沉,杜玉娘缓缓睡去,她却不知道,此时正有罪恶,发生在无边的黑夜之中。 第二天吃过早饭以后,杜玉娘便跟姜氏说了要养狗的事。 “我小时候在乡下,家家户户都养狗,只要有一点动静,狗就叫,特别安心!”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我昨天是外做带噩梦了,醒来以后就睡不着了,所以想养狗。” 姜氏一听,便自责起来,“您做噩梦了?我一点也没听到,这事儿怪我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白天胡思乱想,晚上才会做乱七八糟的梦!不过,我觉得养狗也挺好的!杨大哥时常不在家,多两条狗护院,心里也能踏实点。” “要不一会儿我就上街上瞧瞧去?关键奴婢也不懂啊,挑不到好狗可怎么办?” 杜玉娘一想也是,就道:“算了,等等吧,肖诚来了问问他,要是他会挑,就让他帮着买两条送过来,先养着吧!” 这事儿就暂时打住了。 当天晚上杜玉娘没有再做噩梦,睡得很踏实。 两天以后,肖诚来了,把工程进度跟杜玉娘讲了讲。 屋里的木制结构保存得很好,没有虫蛀,也没有开裂,发糟的地方。地砖是要重新铺的,屋子里以前铺的是那种红窑砖,不结实不说,屋里尘土还大。后来肖诚建议杜玉娘改成那中四方形的青石砖,虽然造价高点,但是看起来就非常大气,屋内也不会起灰,给人的印象会非常整洁。 杜玉娘就同意了。 “砖是之前定的,说好了要十几天才能送货,所以现在暂时还不能铺。” 杜玉娘点了点头,“刚开始是这样的,等东西都齐备了,就慢慢上正轨了。不用着急的,不差那一时半刻的,把店铺收拾妥当了是关键。” 肖诚也这么想,就道:“我也这样觉得,正所谓磨万不费砍柴工嘛。” “对了,肖掌柜,你养过狗吗?” 肖诚心想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个了!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小时候养过。” 杜玉娘眼睛亮了起来,“我想养两只狗护院,我和姜嫂都不懂这个,不知道你会不会挑狗?” 肖诚十会嘚瑟地道:“这个你可是问着人了,我打小养狗,那时候家里养了不少猎犬,看家护院,打猎可都是一把好手。” “是吗?那你能买到猎犬吗?” “若只是看家,土狗便可!你可别小瞧这土狗啊,长得虽然不够凶,但最是忠心护主了,体型也是可以的,吃食方面不挑,家家户户都养。” 杜玉娘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是想要凶一点的猎犬。” 肖诚就想,杨峥不在,或许这一院子的女人心里没底,也是情有可缘的。杨峥要是在家,还用得着出去买猎犬?他自己不就是一条最凶的吗? 肖诚想到这儿,不由得轻咳一声,用来掩饰自己的笑意,“也行,我帮您留意着吧!其实啊,最凶的是狼狗,那是狼和狗繁衍的后代,有狼的凶悍,了有狗的忠诚,最好不过了!好的狼狗,不多见的,若是狼狗的后代,倒也可以充数,只是品质上便又差了一些。” 杜玉娘当下道:“这件事便交由你来办了,挑两只凶的,越快越好。” 第五百七十三章 不吉利 时间过得飞快,三月底的时候,肖诚送过来的两只小奶狗,已经能独立吃饭,在院里到处撒欢了。 小鱼儿现在除了做菜,其他的时间都陪着这两只小狗。她比刚开始来到杨家的时候,高了一些,脸上也有肉了,枯黄的头发也渐渐有了光泽,脸上总是挂着笑,眼神也自信多了。小鱼儿整个人焕然一新,跟之前的那个卢妮简直判若两人,只怕现在就是跟范氏走个头对头,范氏也未必能认出她来。 姜氏看着女儿开朗的笑容,当真是心满意足,没有什么比小鱼儿活得开心更重要的事情了。 杜玉娘忧心忡忡,杨峥走了半个多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她的铺子都要收拾完了,虎子那边也准备好了,就等着人来接他,好去上学了。 可是杨峥那边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传过来,这让杜玉娘很是心急。 姜氏还安慰杜玉娘,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若是真的把消息捅了出来,事情才坏了。 “或许老爷办完事就回来了。” 杜玉娘也知道这个道理,什么叫暗中布置?要是这会儿真的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才叫有问题呢!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忍不住一直担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才十几天的工夫,杜玉娘就瘦了好几斤,眼瞅着下巴尖了,衣服挂在身上都显得有些肥大。 姜氏对此毫无办法,只想着杨峥快点回来,也省得太太终日挂念。 没等来杨峥的消息,却把白城子那边调查的消息给等来了。 霍青风尘仆仆的回来,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嘴唇干裂,头发也像是多日没洗了一样,上面还粘着几片枯叶。 “你……”柳星儿吓了一跳,好不容易认出来门口站着的人是霍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人怎么这样了! “快!”霍青进了院子,二话不说就往屋里跑,先是找水喝,紧接着却是连脸都来不及洗,便与柳星儿道:“你快去传递消息……” 姜氏急匆匆地掀起帘子,冲着杜玉娘惊呼道:“太太,白城子那边有消息了!” “怎么样了?”对于这件事,杜玉娘也是很关心的。 “去白城子问过了,确实有个姓潘的秀才,爹娘是从衡水逃难过来的,只不过早年一把大火把一家三口都烧死了,那时候那个潘秀才也就二十岁,明显跟贾家的上门女婿不是一个人。” 杜玉娘心里咯噔一声,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太太,既然潘秀才早就死了,那眼前这个贾家的上门女婿是谁?他又为何冒充潘秀才。” 杜玉娘咬着牙关,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什么样的人,需要借用别人的名字过日子?” 姜氏略想了一下,脱口便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会不会是官府通辑的要犯?” “有这个可能。” 主仆二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杜玉娘头疼的厉害,一开始她也只是猜测,可是没有想到这个贾氏的男人还真有问题。若不是为非作歹之人,何须顶着别人的名字过日子?况且…… “他一定知道那个潘秀才不在了……”杜玉娘抬头看向姜氏,“他或许是白城子的人?” “太太,您就别想了,那个人一定不是什么好!若不是歹人,又何必顶着别人的名字过日子呢!”姜氏忧心忡忡地道:“这段时间,咱们一定警惕着些,管他是谁呢,不犯到咱们的头上也就罢了,若是他敢打咱们的主意,奴婢定让他有去无回。” 姜氏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若是就她一个人在这儿守着,她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 可是多了霍青和柳星儿这两个人,她们的胜算可就大多了。 霍青年纪不大,可是功夫极好,寻常武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柳青儿长得娇小可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可是她是医毒双绝,擅长以毒治天下症,这两个人强强联手,再加上她,想要护住太太,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告诉小鱼儿,最近不要出去了!陌生人来叫门,一律不能给开。”未雨绸缪很重要,杜玉娘想了想又道:“不如你跟小鱼儿说说,就说那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好人,让她千万躲着点。” 姜氏想到女儿,心里也是一紧,“您放心,我明白的。” 杜玉娘挥了挥手,“你现在就跟她说一说。” “太太,别的倒也罢了,咱们的铺子已经规整的差不多了,开张再即,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搁下吧?” 杜玉娘咬了咬下唇,道:“你让我想想。” 姜氏没说话,轻轻地退了出去。 当天晚上,姜氏反复跟小鱼儿交待,这几天她都不能出去,要乖乖的待在家里。 小鱼儿是个听话的孩子,甚至连为什么都不问,就点头应了。 “娘不会害你的,太太也是这个意思呢!” 小鱼儿郑重地道:“娘,您放心吧,我不会出去的。” 入夜时分,霍青一身劲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杨家的屋顶上, 从现在开始,他和柳星儿要轮流在杨家守着,以防出现什么不测。 那个人身份不明,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依照霍青多年的经验来看,此人多半是逃犯,在此地隐姓埋名,只可惜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引起了五嫂的疑心。 想来他自己也料不到,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诱贼之计,竟然会把他的身世疑点给扯了出来。 霍青抱着自己的剑,靠在一个角落里,闭上眼睛假寐。 幸亏柳星儿给他做了防蚊的草药香囊,否则的话,他在屋顶坐一个晚上,很可能会被蚊子咬死。 这一夜,杨家风平浪静。 天刚蒙蒙亮时,霍青飞身跳下屋顶,趁着早上的雾色,急匆匆的回了他和柳星儿的‘家’。 杜玉娘起身后,照例去屋后打拳。 现在她的拳头力量有了很大的改善,看起来也有了一些气势,不再轻飘飘的了。有时候她还会跟姜嫂在一起过过招,好练习一下实战。 杜玉娘觉得自己进步很大,但是她也知道,她这几下子,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遇上小混混还能唬唬人,要是真的遇上行家,怕是连十招都走不过去。 不过姜氏说,这已经很好了,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离那些血雨腥风远得很,会几招自保的工夫,就足够用了。 杜玉娘的危机意识,姜氏不懂。杜玉娘也没想告诉她,有些时候,说多了反而降低了事情的可信度。 “太太,太太!”姜氏提着一个菜篮子,急匆匆的走到了后院,她把菜篮子往石桌上一放,就去后院寻杜玉娘了。 杜玉娘听她的声音不对,连忙收势,平稳气息,这才拔腿往前院走。 主仆二人差点撞个满怀。 “怎么了,什么事?”杜玉娘的声音都变调了,她生怕是杨峥那边出了什么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差点都要站不稳了。 姜氏见她这样慌张,也明白她是误会了,连忙道:“不是老爷的事,不是老爷的事。” 杜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也落回了肚子里,“那是什么事?” “镇外河沟里,发现了一个姑娘~”姜氏怕刺激到她,说得很含蓄:“那姑娘年纪不大,已经……” 杜玉娘的脑袋嗡的一声。 河沟里,发现一个姑娘~ 这…… 她之前做梦,就曾经梦到过这个场景。 “那姑娘,死了吗?” 姜氏点了点头,“河里的水都变色了,一片腥红。” 杜玉娘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似的,脸色也白了起来。 姜氏以为她被吓坏了,连忙道:“太太,是不是吓到您了?” 杜玉娘摆了摆手,“你跟我进屋说。” 两个人前后脚的进了屋。 杜玉娘连着给自己灌了好几口水,才抹了抹嘴上的水渍,问姜氏:“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进城,到了半路上想小解,就去了城外林子里头,就发现了河沟里有红色的血迹。那人胆子大,就顺着往上游的方向走了走,就发现了河沟里的死尸。那个姑娘,身无寸缕,被人祸害了。” 杜玉娘的脸都被气白了,“畜生!”她转念一想,觉得事情不太对,“姜嫂,你有话直说好了,不用顾忌我,我不害怕。” 姜氏就道:“太太,我怀疑是不是跟贾氏的大夫有关系!?” “咱们先前才说过,他可能是流窜的逃犯,不得已才用了别人的名字,隐姓埋名过活!原本今天这事儿,我也没放在心上,可是回来的路上,我听说潘秀才昨天离家了,贾氏说他是出去赚钱去了,可是我想,事情应该不会这样巧吧,怎么说碰上就碰上了!” 不是她想要多管闲事,只是自己的邻居若真是个逃犯,那太太的安全就得不到保障。放着这么个人在身边,那就是一个巨大的危险啊,谁知道他会不会把念头动到自己家上来啊! 杜玉娘想了想前世的事,突然问道:“他会不会是个采花贼?”前世也是,先后死了好几个姑娘,都是被人先污辱,然后割了喉咙。 这样的恶贼,天理难容。 姜氏皱了皱眉,仔细搜寻着脑中的记忆。 她以前在江湖上有些名号,江湖上的大大小小事,也知道一些。只是后来得罪了人,才不得已开始了逃亡生活。 那些年为了寻找小鱼儿,为了报仇,她是钻门盗洞的打听了不少事,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问了个遍。 若说采花贼嘛,好像还真有一位。 那些不入流的小贼就不提了,当年江湖上,倒是个有号称摧花魔君的人,专门挑那些风姿优容的女眷下手,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只要是长得漂亮的,他一个都不放过。 只不过,这个人不像一般的采花贼,他得手以后,往往会把受害人给弄死,而且手段极其残忍,一般都是割喉而死。 姜氏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了杜玉娘,“不过,那个人早些年就死了啊!” “死了?”杜玉娘又问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被人抓住了,当时就下了天牢。因为是重刑犯,所以公开审判,直接推到菜市口砍了脑袋,许多人都是亲眼所见。” 那就不是他了?又或是有心人利用那人的手法犯案? “那,那个恶贼的武功是不是很好?”不然的话,怎么谁都抓不住他,让他逍遥法外那么久。 “只是听说他轻功了得,武功路数,却没有人详细说过。” 杜玉娘就道:“贾家的上门女婿十分瘦弱,看起来不像是功夫的。” “也不尽然,太太,有些人身材矮小,瘦弱,却很适合练轻功。” 杜玉娘就问她:“你见过那个潘秀才没有?如果你们碰面了,你能不能看出他的路数?” 姜氏想了一下,脸色更白了,“说来也怪,我在这儿也住了一段时日了,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个穷秀才!人人都说他非常懒,整日就是睡觉,喝酒,现在想想,非常可疑!” 他是一个大男人,可是街坊,邻居却时常看不到他的身影,好像人人都知道这个人,却是口口相传,真正见到他的人,却又没几个? 会不会太夸张了一些? 还是他只在想出现的人面前出现? 杜玉娘头晕脑涨,“再看看吧,你盯着点消息,看看这个潘秀才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不是有帮手吗?告诉他们不要打草惊蛇!” 姜氏连忙点头,“我明白了。” 因为镇外出现了凶案,事发好几天了,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所以整个五岩镇上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街上很少能看到大姑娘,小媳妇,生意好像也受到了影响。 肖诚再次上门的时候,带来了两个消息。 铺子马上装修完比,牌匾也已经制作好了,随时可以准备开张事宜。 还有就是,别的镇子又死人了,死得也是妙龄少女。 现在提起这个事,简直是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就怕那神出鬼没的凶手会跑到自己家里来行凶。 肖诚对杜玉娘道:“我看你这铺子啊,还是过一阵再开张吧!不吉利。” 第五百七十四章 来了 杜玉娘倒是想开张,可是眼下风声这样紧,大伙都被那个恶贼闹得心神不宁,谁还有心思上街来买点心吃啊! 正如肖诚所说,不吉利呢! 杜玉娘暗暗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肖掌柜,你一个人在铺子里住,安全不安全啊,实在不行的话,你搬过来吧!厢房还空着,你跟我们一起住,也有个伴。” 肖诚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杜玉娘会关心他的安全问题。 他们俩现在看起来是相处融洽,可是一开始的关系确实不怎么好,杜氏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不错了。 “我一个糟老头子,谁会惦记我啊!”死得都是大姑娘,小媳妇,都说这个恶贼是采花大盗呢! 杜玉娘也不强求,毕竟肖诚是个外男,住进来也不确实不大方便,虽然他年纪不小了,但是人言可畏啊!有些事好说不好听! “那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等工期结束了,就先休息一段时间,要是没有花费了,我现在支给你一些。” 肖诚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个人,能吃多少喝多少?铺子里什么都有啊!”况且他现在吃什么,喝什么,可都不是自己说得算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你自己保重,千万要注意安全。” 哆嗦! 肖诚不耐烦了,“知道!”说完就起身往外走,像后边有狼追他似的。 姜氏急吼吼的追出去,边走边喊,“你这个人太不识好歹了。” 换了往常,肖诚一定跟她斗气,回几句嘴,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一言不发,步子奇怪,自己开了大门便跑了出去,一溜烟的就没影了! 姜氏连忙将大门关好,心想这真是个怪人,脾气臭死了。 当时肖诚拐了个弯,转身就去了柳星儿和霍青的住处,要是再晚走一步,怕就是要躺在杨峥家里了。 柳星儿给他号脉,还用了金针刺穴之法,逼他吐出一口毒血来,肖诚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在杜玉娘那儿,他是发现了自己有毒发的前兆,所以一言不发的往回赶,幸好赶上了。 “我说肖诚,我救你一回也不容易,你能不能爱惜点自己的身体!?”柳星儿把一粒红色的药丸递到肖诚的手上,“吃了它。” 肖诚皱眉,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看到这药丸就嘴里发苦。实在是太太太太难吃了啊! 肖诚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像是赴死一般,仰着头把药丸吞了下去。 腥臭的味道在肖诚的嘴里蔓延开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喝了一斤大粪汤一样恶心。呃,实在是想吐! 肖诚只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就被柳星儿给瞪了一眼。 他连忙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示意自己什么也没吐。 那是他保命的东西啊,再难吃也得往下咽。 “我说你这药能换个口味吗?一次比一次难吃!”真的不怪他啊,你换一个人试试,吐一百回了。 柳星儿冷笑一声,“那能怪我吗?药的分量不重,能压制住你体内的毒性吗?你当这药是街边大白菜啊,要不是五哥发了话,我还不舍得给你吃呢!”制作这药的每一样原材料,都是天华地宝,里面有九种毒的活物,九种毒草,外加百年份的灵芝,每一样,都特别难寻。 “可是总不能这样一直吃下去吧!越来越难吃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体内的毒越来越活跃了!”柳星儿百无禁忌,什么话都敢说。肖诚的心,可不是一颗脆弱的心,要是连这点话都听不得,那他早就不应该留在这个世界上。 肖诚果然不在意的笑了笑,“你不说我也知道,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柳星儿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安慰吧,没有必要,肖诚的心,那是从小用铁水泡大的,瓷实着呢! 骗他吧,那就更没有必要了。 “不过,星儿啊,不是当哥哥的说你啊,你说你这医毒双绝的名号,是不是有点名不符实?” 呸,也不照照镜子瞧瞧你那长相,七老八十的模样,给谁当哥呢! 柳星儿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嘴上却道:“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不上我柳星儿的医术,你大可以去找别人啊!” 不过,这世上能治他肖诚的人,怕是不多。弃了她柳星儿,再想找到别人,可就难了。 “我这就是顺嘴一说嘛!”肖诚觉得嘴里的味儿还没下去,自己给自己熏得都要反胃了。 算了,还是别留在这儿碍眼了,回去休息去吧。 “得了,我走了!”肖诚站起身来,招呼也不打一个,就离开了。 柳星儿叹了一口气,忘着肖诚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青来了,她也没发现。 “想什么呢?”直勾勾的。 柳星儿拿毛巾擦了擦手,道:“想肖诚的事。” 这是个难题,不用别人说,霍青也瞧得出来。柳星儿医术高超,用毒,解毒的手法更是独步天下,连她也只能暂时压制肖诚的毒,没有什么根除之法,可见那毒的霸道之处。 “肖诚……” 柳星儿无奈地道:“多说三年,少则一年半截……” 那就是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啊!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他们都很同情肖诚,被自己的亲爹算计,感受了十几年非人的折磨和痛苦,若不是亲身经历,只怕谁也无法体会其中滋味。 肖诚都一一的挺过来了,谁都知道,他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眼下他若是没了性命,如何能报仇? 霍青知道,肖诚不是怕死,他是怕自己死前没能报仇,没能把肖家败光。 “如果他还活着,或许有办法吧!”柳星儿无奈地摊了摊手,“可惜……” 当天晚上,轮到柳星儿守夜。 她穿了一身方便的行头,带上自己的双刀,还带上了对她来说最最重要的百宝袋。 柳星儿趁着夜色,飞身上房,在杨家的屋顶上,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双手环抱胸前,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柳星儿突然听到了一丝轻微的动静,她蓦地睁开了眼睛,心想来了吗? 第五百七十五章 对策 有人在半夜的时候往杨家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柳星儿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她从百宝袋里掏出一个圆圆的药丸来,轻轻一捏,那药丸竟然化成的粉末,飘散在了空气之中。 柳星儿嫌一颗不够,随手又捏开一颗。 这东西是她的得意这作,名叫神仙倒。 里面的主要成分,不必细说,只说功效。 平常人闻了,根本一点事儿没有,但是有功夫的人闻到,内力就会暂时被压制住,变成一个普通人! 她手上这东西,可让不少人栽过跟着,在江湖上,名号一出,能让人闻风丧胆! 柳星儿一连捏开三颗神仙倒,这才居高临下地盯着院子里的动静。 很快,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迅速地翻过院墙。 柳星儿顺手从腰间的暗器带里抽出几根针来,朝着那黑影招呼过去。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身子一歪,躲了过去,就在他转身想跑的时候,柳星儿也到了他的近前,一直藏在身后的双刀被她抽了出来,一招双风贯耳,朝着那人就招呼过去。 那人身材瘦小,非常灵活,轻飘飘的矮了矮身子,就躲了过去。 柳星儿紧追不放,双刀合并,像砍瓜切菜一样朝那人身上砍去。 两个人交手的工夫,上房那边也听到了动静。 姜氏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合衣而眠的,她早就交待过小鱼儿,要是半夜听到了声音,一定要待在屋里不能出去。所以这会儿娘俩听到声音后,姜氏也顾不上别的,开门就冲了出去。 小鱼儿则是一下子关上了门,紧紧地拴上了门栓,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杜玉娘也起来了,只是等她到了门外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只有姜氏和一个女子在院里,二人一起望着大门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太,您怎么出来了!” “是不是有贼人来了!?”杜玉娘看到柳星儿也颇觉得意外,“姜嫂,这是……” 杜玉娘能够感觉得出来,柳星儿对她并无敌意,而且姜氏的态度也是十分放松的,并不是那种防备的状态,可见她们是认识的。 “太太,这就是老爷留在镇上的帮手之一,她叫柳星儿。” 柳星儿这会儿也在仔细地打量着杜玉娘,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人跟五哥很相配。并不是这两个人长得有多相像,而是指他们身上的气质。 五嫂长相柔美,五哥则是生得一副阳刚模样,但是两个人身上却都有那种冷冷清清的感觉,特别是眼神,真的都是那种洞若观火的感觉,好像他们一眼便能将这世间的一切都看清楚似的。 “五嫂你好,我叫柳星儿,你可以叫我星儿。”柳星儿是那种长相甜美,看起来娇小,很有欺骗性的模样。 杜玉娘点了点头,对她这种自来熟的性子不但没有反感,反而觉得很亲切,“你好!星儿,刚才是怎么回事?” “有贼人闯了进来,我与他交手几个回合,让他跑掉了。” “看清楚他的长相没有?”姜氏连忙问道。 柳星儿摇了摇头,“不过,我在他身上下了追踪粉,他逃不掉的。” 杜玉娘就道:“都进屋吧,进屋说。” 柳星儿跟着杜玉娘去了上房,姜氏把小鱼儿也抱了过去。 大半夜的院子里突然闯了贼,把小鱼儿吓得不轻,所以她一直没有睡。等到了上房,就有些受不住困了,在姜氏的怀里歪着头,呼呼大睡。 杜玉娘就让姜氏把她放到外间的临窗大炕上,还给她拿了崭新的枕头和被子。 小鱼儿睡得香,其他三人却是睡意全无。 “星儿,那个长大概多高?” 柳星儿想了一下,道:“他是个瘦子,个子不高,应该跟你差不多。”她指了指姜氏,又道:“幸亏他跑得快,要不然姑奶奶一定要知晓厉害。” 她这话,可不是吹牛,那小子再晚走一会儿,她肯定让他动都不能动。 “那个人对危机意识非常强,他再晚走一会儿,真的就留在这儿了。时机掐得很好,肯定是个惯犯。” 杜玉娘心紧了一下,随即道:“姜嫂,像他这种危险分子,官府不管吗?” “可以告发,但是咱们无凭无据,如果揭发出来的结果是错的,那么官府会问责,有律可依,可杖行四十,以儆效尤。” 杜玉娘顿时歇了心思。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要真的是穷秀才也就罢了,万一不是,被按到大堂上打板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怎么办?” 柳星儿就道:“这有什么难办的,干脆我直接去他家里,把人直接揪出来不就得了!” “没有当场抓住,没有证据。你总不能把你那个什么追踪粉的事当成证据吧?衙门可会信你?”杜玉娘皱眉,“只有当场捉住他的把柄,才能服众,才能治罪。若是你们私下把人除了,那就是滥用私刑。” 瞧瞧,说话的口气都跟五哥一模一样。 “那现在怎么办?怕是打草惊蛇了吧?”柳星儿皱眉,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心办成了坏事呢!要是霍青那个家伙在,是不是早就把人拿下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霍青的武功确实比她高一些…… 一些而已。 杜玉娘突然露出一个蔫坏的表情来,“既然不能人赃俱获,那咱们就换个别的招数。” 柳星儿打了个冷颤,觉得后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柳星儿生出一个念头来,有人要倒霉了! 杜玉娘招手示意两个人靠近些,她悄悄的把自己想法说了。 姜氏看了看柳星儿,柳星儿也瞧了瞧她。 两个人眼里都写着同一个意思! 太损了! 杜玉娘见两个人愣着,便道:“怎么了,这招不行?” “行!太行了!”柳星儿一脸认真模样。 姜氏干脆直接竖起一根大拇指,表示自己绝对支持,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主意了。 杜玉娘笑了起来,眼睛里都是光亮,“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一夜,风平浪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天光大亮,又是全新的一天。 第五百七十六章 引蛇出洞 一连几天,镇上都风平浪静,没听说再发生凶案。 杨家也很安静,晚上的时候,没有再来宵小之徒。 姜氏和柳星儿其实每天都在秘密监视贾家,那个穷秀才似乎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了,具体是哪一天回来的,没有人知道。而且他似乎真的去找了什么差事做,拿回了不少钱,第二天贾丹丹就喜滋滋的买了肉,打了酒。 “要说那个穷秀才没有鬼,我才不信呢!做什么工,几天就能挣这么多钱?莫不是去劫道了!”姜氏现在只要一想到家边上住着一个危险人物,心里就堵得慌。 杜玉娘不慌不忙地道:“姜嫂你别急,他是人是鬼,这几天就能看个分明了。” 姜嫂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按道理她是个老江湖了,又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不应该这样沉不住气!可是她只要一想到那个穷秀才可能就是祸害几条人命的凶手,心里就阵阵发堵。 她也是当娘有闺女的人,把人家的闺女给祸害了,你让人家爹娘怎么活! 畜生不如的东西。 姜氏叹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这才觉得平和了一些。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一旁择菜的小鱼儿身上,心想着,无论如何,她都会保女儿平安的。 于此同时,霍青正黑着脸,任由柳星儿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霍青长得很俊朗,面皮白净,眉眼如画,看起来彬彬有礼,更像是一位风~流倜傥的才子,而非是个武夫。他身高略高一些,骨架比一般男人看着纤细,加上常年习武练了一身的肌肉,所以平常人看他,会觉得他有些瘦弱。 这些条件加在一起,就等于霍青可以装扮成女人。 “你快一点。”霍青不耐烦了,怎么这么麻烦呢! 柳星儿暗笑,肚子都疼了。 霍青啊霍青,你也有今天! 当杜玉娘说要引蛇出洞的时候,柳星儿原本是想用自己当诱饵的,后来一想,她和那贼人交过手,万一真的被人识破,就不好了。 她就想到了霍青。霍青长得很美啊,腰枝看起来也很细,就是长得高了点,扮成女人一点问题没有的。 “你急什么啊!”柳星儿给霍青涂了口脂,忍着笑,拿起首饰给他戴上。 霍青没有耳洞,所以只能用带扣的耳钳。 “好了!”柳星儿打量着镜中的‘美人’,十分满意。 霍青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了,要不是事关五嫂的安危,打死他,他都不会扮成女人的。 “你别不高兴嘛,笑一下。”柳星儿道:“你站起来,转一圈,让我瞧瞧。” “柳星儿你别太过分啊!” 柳星儿才不管那么多呢,她现在可是拿着尚方宝剑的! “你现在扮演一个小媳妇,你说你硬梆梆的往那一戳,像一截棍子似的,人家能看上你嘛?” 霍青黑着一张脸,保持着他大老爷们的坐姿,一动不动。 柳星儿把小脸一扬,“行,我知道你心不甘,情不愿的!要不是为了五哥,五嫂,你可不能任由我这样折腾。可是霍青,你这样会坏事的!那个坏人可是个采花贼,见过多少女人啊,就你这样的,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个大老爷们,更何况是他!算了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你要是不乐意啊,就算了!这事儿,本姑娘亲自去。” “不行!”霍青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盯着柳星儿道:“不许去!” “我得帮五嫂抓人啊!” 霍青的气焰一下子就矮了下去,“那,那也不用你亲自去啊!这件事危险太大。” “我要是不去,五嫂就要去了!”柳星儿扬眉问他:“这种事情,总不能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去吧?这可是有危险的。” “知道有危险你还去!?” 柳星儿摇了摇头,“他还能伤着我,要不是上次他跑得快,老娘早把他药趴下了。” 这次不一样啊!得让他直接上手,做了不轨之事,才算是人赃并获! “麻烦!直接杀了不就行了?”霍青觉得,这女人就是麻烦,做什么事儿都把简单的做成了复杂的。既然知道他是坏人,直接咔嚓了不就结了! “你懂什么!?”柳星儿道:“五嫂说了,杀了他,即便是替天行道了,可是别人不知道。不知道他曾经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更不知道那些冤死的姑娘已经沉冤得雪,大仇得报了!所以他要死,也得光明正大的死才行!若万一他不是那恶贼,岂不是平白杀了好人!但他若是真是贼人,也应该让衙门将他砍头,以正这天下清明。” 哪儿有那么麻烦啊! 霍青觉得,一切坏的事情,都可以用武力解决和摆平! 不想被欺负,不想被伤害,最有用的办法就是你自己很强大…… 算了,说了她们也听不明白。 不过仔细想想,五嫂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 恶贼不除,那些冤魂也难得安息。他们总不能到处嚷嚷他们杀了人吧?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恶贼绳之以法,才算是真正的帮了那些冤死的亡魂。 “咳~”霍青道:“那,还是我去吧!” 柳星儿道:“我可没逼你啊,是你自己乐意的啊!” “行行。” “那你起来给我转一圈吧!” 黄昏时分,男扮女装的霍青,出现在了街头。 他很高,但是并不难看,一身衣裙穿在他的身上,更是仙气十足。 这样美丽的女人独自出现在街上,确实有点引人注目。 不少人朝他看过去,其中就包含着一双颇有深意的眼睛。 霍青往一家药铺走去,不多时,手里多了几个纸包,他出了店门,很快离开了。 人们议论纷纷,无非是说之前没见过她,瞧着眼生一类的。 角落里,一个人悄悄地走了出去,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隔了几天,霍青便又准时出现在那家药铺门口。 这次,斜对面的酒馆里,传来了议论声,“那位大嫂也是个可怜人,相公身子骨不好,总要抓药吃,听说都瘫在炕上半年多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错不了 有人起哄:“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众人起哄,谁都听得出来那人的言外之意。 “去去去,瞎说什么呢!”那人也不扭捏,当下道:“是我媳妇,最近换了一家药铺抓药,结果碰巧遇上几回。娘们嘛,还不都是一样,一天不扯闲篇心里就难受。我家那娘们生孩子不行,可是打听小道消息绝对是把好手啊,三两下就给问出来了。” 话题就又转移到生孩子上面去了。 “老李,你媳妇那肚子还是没动静啊!” “哎,别提这个,提起来就烦。”老李皱眉,成亲三年了,他婆娘蛋也没怀上一个。 别人就笑道:“哟,老李,别是你中看不中用吧?啊?” 小小的茶馆里,暴发出一阵阵的哄笑声。 那个叫老李的把手里的花生皮一摔,“胡说八道什么呢!” 有人起身离开,把茶馆里的喧嚣远远甩在身后。 离开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穷秀才,贾丹丹的男人。 消息收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收网了。 只有网住了猎物,他的心才会跳跃。 太阳升起又落下,一晃三天又过去了。 姜氏望了望屋外黑压压的乌云,有些担心地转身进了屋。 “太太,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杜玉娘心里有些紧张,如果真的下起雨来,对他们来说弊大于利。 “星儿去叫官差了,万一下雨,官差能来吗?” 这出戏,少了衙门里的人,可是唱不成。 “您尽管放心吧!”柳星儿和霍青可都不是寻常人啊!柳星儿那小丫头临走前,拍着胸口保证一定会把官差带过来的。她跟柳星儿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能看得出来,那姑娘不是个说大话的人。 更何况,他们都是老爷的人,自然万事以太太的安危为先,绝不会在这种大事上开玩笑的! “太太放心,星儿那姑娘,心里有数,一定会把官差请过来的。” 杜玉娘就道:“量那些衙门的人,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开玩笑。” 连环杀人案啊! 前段时间整个镇子上都弥漫着胆战心惊的气氛,人们谈此案色变,简直看谁都像是杀人凶手。 这么大的案子,影响恶劣,要是当差的都不把抓人的事情放在心上,那么老百姓的日子要怎么过? 再说了,抓住凶徒,大功一件,她就不信那些人不想要。 “太太,我现在比较担心,万一那个穷秀才不是恶徒可怎么办才好?”那个穷秀才在镇上待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犯过事!他虽然懒点,做了不少膈应人的事,但是看起来跟那种穷凶极恶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不会的。”杜玉娘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不再言语了。 她没跟姜氏说过,自己做了两个梦。第一天梦到死在水沟里赤身少女,不久以后,她又梦到了雨夜中有一双赤红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贾丹丹的男人穷秀才。 这是她的直觉,她自然不会跟别人说的。 “等消息吧!” 天色越来越暗,乌云也压得低得越来越低,街上狂风大作,行人急匆匆的掩面离开,生怕走得晚了,被大雨浇成落汤鸡。 药铺门口,有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拎着几包包好的药材往外跑。那纤细的身影走得很急,所以没有发现跟在她身后的人影。 路人更是行色匆匆,自顾不暇,谁还会去管别人的闲事? 男扮女装的霍青跑到镇外的一间破庙里躲雨,他前脚刚进庙,后脚大雨便倾盆而下。 好险啊! 破庙里四处漏风,还有地方漏雨,霍青找了一个背风干燥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把药搂在怀里,慢慢地蹲下来抱着自己。 任谁这个时候看到了,都会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孤苦无依的,让人觉得十分心疼。可是谁能知道霍青这会儿已经在心里指天骂地好一会儿了!他堂堂七尺男儿,扮成一个女人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装成这副样子,实在是太憋屈了! 那个龟儿子啥时候来?他要是不来,自己是不是还要继续遭罪? 就在霍青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霍青低着头,眼珠子乱转,心想来的是谁?听声音,来的应该是一个人,是凶手还是避雨的呢! 那人站在门口,似乎没有再往里进的意思。 霍青想了想,就转了个身,慢慢的往里面蹭。 一个女人,躲雨的时候遇到人,肯定会有担心,会害怕,那么他的这个反应就应该是正常的。 那人似乎走了进来,往霍青的方向走了两步。 霍青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面露凶光,可是下一秒,却怯怯的抬起头,往来人的方向看去。 来人穿着一件蓑衣,头戴斗笠,看不出面容。 看身材,个子不高,偏瘦,与他们要找的人相符。 霍青适时的表现出惊恐的样子,眼睛瞪得大在的,嘴巴微微张开,却是吓得说不出来话。 面容可以做假,声音却是很难做假的。 他要是一张嘴,肯定就露馅了。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小人物的脸,只是眼睛里,装着几分冷血和阴狠。 此人不是贾氏的男人穷秀才又是哪个? 霍青认识他! 霍青轻轻地抖了起来,做戏做全套,他总不能半途而废吧!只希望柳星儿快点把那些当差的带过来,否则的话,他真的很难控制自己的戾气,说不定会忍不住想要杀了他! 穷秀才摘掉斗笠,还把外面的蓑衣脱掉了。他里面穿了一身极不起眼的麻灰色衣裳,脚上穿了一双普通的布鞋,鞋边上都是黄泥。 霍青往后退了两步,做出拔腿要跑的姿势,穷秀才三两步追上来,一下子横在了他的面前。他眼露凶光,唇边还带着一抹邪笑,慢慢的向霍青靠近,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自信。 霍青不敢说话,只能用后退的步子和惊恐的眼神来表现他在害怕。 “小美人,你今天是走不了了。” 霍青一听他说这样的话,就知道此人正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凶徒,错不了。他往后缩了缩,心想援兵什么时候来啊! 第五百七十八章 苍天有眼 豆大的雨点落在屋顶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搅得人心神不宁。 屋外是疾风骤雨,屋内则是另一副和风细雨的模样。 杜玉娘靠在软枕上,眼睛盯着不停跳跃的烛火,毫无睡意。她侧着耳朵聆听窗外的动静,可惜除了雨声,什么也听不见。 这些日子不太平,小鱼儿和姜氏,就在外间的大炕上安歇,给杜玉娘作伴。如今小鱼儿也睡下了,姜氏却与杜玉娘一样,睡意全无。 “太太,您好歹睡一会儿吧,有我守着呢!” 杜玉娘摇了摇头,让姜氏在她对面坐下。 “我担心那边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么大的雨,无疑会给抓捕行动带来不便!那贼人是穷凶极恶的惯犯,万一他发起狠来,伤及人命可怎么办? 柳星儿和霍青都是跟着杨大哥,万一伤了,又或者…… 杜玉娘不敢想,心里忐忑不安,眼里也装着担忧的神色。 姜氏连忙道:“您放心吧,他们俩个不会有事的!虽然我跟他们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知道那两位都是不一般的人物!柳姑娘年纪不大,可是医毒双绝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她想要人命,是很简单的事情。还有霍青,您别看他年纪不大,可是武功了得,我看过他出手,速度非常快,别说是寻常人,就连我,只怕在他手下,都走不过四五招!” 姜氏的武功,也是不弱的。 杜玉娘睁大了眼睛,“那,那么厉害吗?” “是!所以您大可不必担心,贼人在那二位的眼里,就是小菜一碟。要不是想着把抓他一个现行,只怕他早就死一百回了!” 杜玉娘微微放下了心,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道:“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想着让他伏法,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复杂。” 姜氏笑了笑,十分肯定地对杜玉娘道:“太太,我倒是觉得,您得想法很对!” 她的想法很对?为什么? 姜氏看出了杜玉娘的疑问,不等她问出口,就直接回答道:“正如您所说,想要杀了那贼人容易,杀了他,等同于替天行道,匡扶正义。可是那些冤死的亡魂,和那些逝者的家人,却并不知道这一切!只有把人抓住了,让朝廷判他斩立决,那些亡魂方得安息,他们的家人才会得到慰藉。” 杜玉娘连连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前世她的下场惨不惨,她们家受她连累,被贺氏父子俩害得家破人亡冤不冤?他们申诉无门,只能任由权势欺凌。 她最后放了一把大火,把贺家全都烧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她更愿意看到他们死在铡刀之下,更愿意看到他们一身囚衣,被推到菜市口去! 她想,那些枉死的人,应该和她当初的心情差不多吧! “太太,您是好人,这是积德行善的事,好人会有好报的。” 她是好人吗? 杜玉娘眼中带着迷茫,她笑了笑,“我也不求别的什么,就是求个安心。”她前世,到底做了很多的错事啊! 姜氏又劝她,“您睡一会儿吧!” “我哪里睡得着。” 主仆二人一同沉默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渐渐歇住。 雨后的空气,清新冷冽。杜玉娘百无聊赖地站在上房门口,看着无根水一滴一滴的从屋檐上落下来。小鱼儿站在她的身边,同样也是一脸的严肃,虽然她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也知道这两天是有大事发生的。 杜玉娘在等消息。 姜氏已经去打探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杜玉娘脸上十分平静,但是心里是提心吊胆的,不到最后一刻,她都放松不下来。 杂乱的脚步声在胡同里响起,十分突兀。 杜玉娘精神一振,连忙看向大门口。 砰砰砰~ 大门被拍响了。 “太太~”姜氏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等杜玉娘有所动作,小鱼儿就快步向门口跑了过去。 “娘?”小鱼儿很谨慎,虽然听了姜氏的声音,但是还是问了一句。 “小鱼儿,给娘开门。” 小鱼儿眼睛一亮,连忙拉开门栓。 姜氏和柳星儿一起走了进来。 姜氏脸上很平静,柳星儿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杜玉娘放下心来,心想应该是没事了。 “五嫂,总算没辜负你的信任,抓到人了!” 杜玉娘大喜过望,随后又问道:“霍青呢,他怎么没来,他没事吧?” 柳星儿连忙道:“他没事。”她心里觉得很温暖,五嫂果真和五哥是一样的人呢!相比事情的成与败,他们更在乎身边人的安全。 “人抓到了?是不是贾氏的男人?” 姜氏走到她近前来,道:“太太,屋里说吧!” 杜玉娘连忙点头,“进屋,哦对了,柳姑娘你吃饭了没有?我让小鱼儿给你下碗面吧!尝尝我徒弟的手艺。” 这倒是有些稀奇了,这孩子居然是五嫂的徒弟? “好!”柳星儿冲着小鱼儿笑了笑,“麻烦你了!”她现在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 任谁在大雨夜里忙碌了一晚上,都会饿吧? “好!”小鱼儿现在特别喜欢做吃的,不论是正常的三餐,还是一些小点心,小零食,她都愿意去做,去尝试把它们做得更好吃。所以给柳星儿做面条这件事,小鱼儿乐意至极。 “我现在就去!”小鱼儿转身往厨房去了。 因为坏人已经抓住了,姜氏也放心闺女一个人去做饭了,就跟着杜玉娘和柳星儿去了屋里。 到了西屋,三人分宾主落座,杜玉娘让姜氏给柳星儿拿了点心,泡了茶。 “你先吃两口垫垫,吃完咱们再说话。” 柳星儿也不客气,一边吃一边想:五嫂还真是贴心啊! 柳星儿吃了三块红豆糕,眼睛里的亮光就一直没下去过。 太好吃了! 不行,她得再吃两块。 杜玉娘见她吃的急,连忙道:“你慢点,慢点~”真怕她不小心把自己给噎着。 女孩嘛,哪有不爱吃甜食的啊! 柳星儿嗜甜如命啊! 又吃了好几块,柳星儿这才住了嘴,喝了一杯茶,觉得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五嫂,你家的点心真好吃!” 杜玉娘哭笑不得。 姜氏道:“行了,你赶紧跟我们说说,昨天到底怎么捉到那个人的。” 柳星儿连忙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差点把正事忘了!抓到的人,就是那个贾氏的男人,是这么回事……” 她和霍青商量过,最快抓住凶徒,让他的罪行无处遁行的办法,就是引蛇出洞。 让他在行凶的时候,被衙门的人当场抓住,这样人证物证俱在,他就没跑了。 当初杜玉娘提出了这个计划后,柳星儿觉得可行,但是不同意杜玉娘去犯险。 他们这些人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护着她,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怎么跟五哥交待?他们哪儿还有脸去见五哥啊! 再说了,那采花贼丧尽天良,光想想就够让人膈应的了,让五嫂去当诱饵,简直是不能容忍的事! 所以柳星儿提议自己去当诱饵,但是霍青不同意啊!最后没办法,柳星儿就硬生生的想了一个让霍青男扮女装的主意来。 霍青长相俊美,跟五大三粗的武夫比起来,身材略显单薄,装扮上以后,容貌秀丽,除了高点,简直没有任何瑕疵。 “钓了那贼人几天,他果然上当了,四处打听霍青的消息。霍青猜测他近期要动手了,就让我去跟衙门里的人通个气!”柳星儿道:“我有五哥给的令牌,很容易就把县里的捕头和捕快带了过来,他们不敢进镇子,怕打草惊蛇,就穿着便装在镇外不远的小村子里蛰伏了好几天。” 昨天下晌,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至。 那贼人选在这天动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瓢泼大雨过后,总会将一些细微的东西冲干净,会将某些人肮脏的行径冲刷掉。 那贼人就是这样想的,可以说当天是临时起意,因为正好碰到了目标霍青,又遇到了大雨天,这才决定动手了,否则的话,可能还要再等几天。 “当时霍青去破庙里躲雨,他一路尾随而至,一进去就破不及待的要对霍青动手。”柳星儿说到这里,有些忍不住笑意了。 杜玉娘也不着急,就静静的听着她说。 “也不知道霍青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吊了他半天。” 柳星儿这个姑娘,口才极佳,描述得绘声绘色的,比听说书人讲故事都有意思。她说得轻松,把杜玉娘想象的惊心动魄的场景都推翻了,所以杜玉娘和姜氏听得都十分轻松。 “我之前就收到信号,他们前后脚离开镇子的时候,我就去叫人了。等我们到了庙的时候,正看到那贼人要对霍青……”柳星儿笑道:“要对霍青施暴~” 呃~~~ 尴尬~ 杜玉娘脸忍不住红了一下,“后来呢?” “后来?官差来了,那人自是要跑的,可惜当时雨大,他根本跑不了,就想拿霍青当人质。” 结果如何,已经不用问了。 原本应该柔弱无比的良家女子,突然变得孔武有力起来,一下子就把那个贼人抓住了。那些当差的抓住了贼人,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当天连夜顶着大雨把人往县里押。 这可是大功一件啊!说不定因为这个案子,他们就要迁升了呢! “他应该不会不承认吧?”杜玉娘恍然想起来,“万一他不承认怎么办?” “五嫂,你就放心吧,霍青有很多办法,一定会让他承认的。” 果然不出柳星儿所料,没隔几天,贾氏的男人就全都招了。 正如霍青打探到那样,真正的潘秀才早就死了,这家伙就是个冒牌货。他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早年犯过不少案子,杀人越货,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就是那个放火烧了潘秀才一家的凶手。当年他路过白城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在路上被潘秀才的爹撞了一下,就记恨上了。他跟着潘秀才的爹回到他们家,当天晚上把三人全都勒死了,然后又放了一把火,将潘家烧成一片废墟。 尘封的往事,被一一揭开,那些被杀害的人,也以模糊的形象,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他手上有十数条人命,判他一个斩立决,都是便宜他了。 听到最后,杜玉娘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隐姓埋名多年,为何又犯案了?”跟贾氏成亲这些年,这个人一直都很老实。 柳星儿道:“五嫂,这个人很相信命理,说是之前有高僧给他批过命,说他会死于非命,再入轮回投胎时会入畜生道。他信了,便求破解之法,那位高僧就给了他一个生辰八字,说是娶到这个八字的女人,便可化解他身上的戾气和业障,让他可以平安到老,来世重新做人。” 杜玉娘皱眉,“贾氏就是那个女人?” 柳星儿点了点头,“其实他和贾氏成亲这些年,并不是没有犯过案。” 杜玉娘和姜氏心中同是一凛。 “他在这十年期间,还杀过四个人,只不过一直隐藏得很好,没有被发现。” 杜玉娘无力的闭上眼睛,头也疼了起来。 其实他前世也隐藏得很好,要不是自己是重生而来的,真不知道这个人还要逍遥法外多久~ “五嫂,你做了一件大好事!”柳星儿十分佩服地道:“要不是你,那些冤魂也不得安息,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上。” 杜玉娘尴尬了,“我,我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是因为贾氏太烦人了,我,我也是小人之心,想着抓着他们夫妻的把柄,把人弄走。” “不管怎么说,你的想法是对的!”柳星儿脸上的活泼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淡淡的哀愁,“贼人被抓到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不少受害人的家人都去了衙门,等着看他砍头。听说判决已经下来了,朝廷本想将人押解上京的,但后来又怕这个穷凶极恶的人会有什么闪失,就决定要判斩立决,后天就要执行了!” 杜玉娘只想说,苍天有眼! 第五百七十九章 事到如今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凶徒被人赃并获,只待他伏法,那些枉死的冤魂就可沉冤得雪。 只不过…… “贾氏现在如何了!?” 差点忘了那个贾丹丹! “五嫂,你说的那个贾氏,现在可惨了!”柳星儿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她这是窝藏朝廷通缉犯,能有什么好下场?不把她视为同党,已经是县官大人仁慈了。” 姜氏瞪了她一眼,“你就说结果嘛,太太等着听呢!” 柳星儿就道:“县官念她不知情,只打了她四十大板,还让她拿钱对死者亲人进行赔偿。我觉得啊,便宜她了!两口子在一起生活十多年,她会一点不知情?那她得多蠢啊!” 贾丹丹本来就不是一个聪明人。 杜玉娘有点难过,在这件事里,贾丹丹可以说是个受害者,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五嫂,你也不用替她难过,不值得!你知道吗?她男人被抓以后,她还在公堂上哭骂,连证据都摆出来了,可是她还是一概不信,非说是别人冤枉了他们。”柳星儿笑了笑,“更可气的是,街坊邻居们出来作证,说他们夫妻俩平日就是惹人厌的,小偷小摸的事情没少做,还列举了不少例子。那个贾丹丹一听说要抓她坐牢,马上就说那些事情都是她男人做的,与她无关!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这种女人,你可怜她做什么?” 这个柳星儿,还真是心直口快,嫉恶如仇啊! 杜玉娘笑了笑,“好了,我没有可怜她!这些都是她就得的报应,好了,你也别气了。” 柳星儿这才高兴了。 杜玉娘让小鱼儿把她做的点心拿了过来,“这里有红豆糕,马蹄饼,手指酥都是我们小鱼儿做了犒劳你的。” 柳星儿眼冒精光,她已经闻到点心的香气了。 “对啊!”杜玉娘忍不住勾了勾唇,这姑娘,年纪不大,性子还很活泼,重要的是爱憎分明啊,很合她的心意。 “谢谢五嫂,也谢谢小鱼儿。”柳星儿拿上这些东西,高兴地道:“那我就先走了,等那个恶贼被砍了头,我再来告诉你消息。”说完,她竟是起身要走。 杜玉娘连忙道:“柳姑娘……” “五嫂,咱们就不要见外了,你能不能叫我星儿?” “好,星儿,你五哥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啊?” 柳星儿摇了摇头,“没有。” 杜玉娘说不出来的失望,但是还是强打着精神笑了笑,“好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姜氏在一旁察言观色,知道杜玉娘这是惦记杨峥呢。 “柳姑娘,我送你出去。” 柳星儿也不是那种不知事的性格,连忙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两个人一走,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良久过后,才响起一声叹息。 两天以后,那个无恶不作的贼人被推到了菜市口,当众斩首。 听说老百姓奔走相告,将街道两旁都挤满了。从县衙到菜市口这一段路上,那贼人被臭鸡蛋,石头,烂菜叶子砸得七晕八素的。囚车上污秽不堪,没有一个人同情他,所以人都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那些死者的亲人们,更是恨不得扑上去,吃他的血肉。 当那个恶贼的人头落地时,有不少百姓自发跪下,感谢青天大老爷为他们主持会道…… 场面一度失控。 柳星儿将法场上的事儿从头到尾的学了一遍,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杜玉娘能够想象到,那个场面,应该是十分震撼的。 这可是恶性事件,整个石田县都震惊了!如今案子破了,不光是老百姓松了一口气,就连县太爷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用再提心吊胆的防着那家伙冒出来杀人了,他头上治理不利的帽子也就摘下去了! 这么大的案子破不了,那就是他失职啊!如今案子破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这下好了,此事一平,太太,您也可以准备开店的事情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一事来。 “贾氏可把赔偿的钱给还上了?” 姜氏就道:“哟,太太,她自己穷得都吃不上,喝不上了,哪儿有钱赔偿那些苦主啊!” 杜玉娘想了想,“那这件事,不会被她拖黄了吧?” “不会的!”柳星儿摆了摆手,“当初县老爷就有话,把钱赔上了,她就没事了,要是这钱赔不上,她就只能去大牢里过日子了。” 杜玉娘转了转眼珠,狡黠一笑,“咱们帮她一把吧!?” “啊?” 不光姜氏傻眼了,连柳星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五嫂,你……你可不能犯糊涂啊,帮谁都行,就是不能帮那个贾丹丹!”当初那个凶犯还曾招供,如果不是遇到了女扮男装的霍青,那么他要动的人就是杜玉娘了! 柳星儿怕杜玉娘听了害怕,就没跟他说。 那种人,死有余辜,贾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要让五嫂以德报怨啊! “你听我把话说完嘛!”杜玉娘看着暗自着急的两个人,不由得好笑,她就那么糊涂?搞得两个人都怕她被骗了一样。 “我是觉得,贾氏虽是身无长物,但是她有房子啊!你们想想,贾家的房子跟我们家的房子都是差不多一样的,位置也很好,如果买下来,好好收拾一下,不论是留着住,还是以后转手卖出去,都只赚不亏啊!” 姜氏点了点头,“这话倒是没错。” “这样一来,不但名正言顺的把贾氏弄走了,还顺带着帮助了那些失去亲人的苦主,何乐而不为呢!”如果她不买贾丹丹的房子,那些苦主什么时候能拿到钱?虽然失去亲人的痛苦,并不是几个钱就能抚平的,但是有这笔钱,总是个安慰,总比没有要好吧! “可是,贾氏除了那个房子,便是一无所有了,她会愿意卖吗?” 杜玉娘笑了笑,“这个,就不是她能说得算的事情了。不卖房,就得蹲大狱,如果你是贾氏,你会怎么做?” 姜氏一下子明白了,“太太,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她一共欠那些苦主们多少钱,房价就按照这个价钱给,多一文都不给她。” 柳星儿兴奋地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没出三天,贾家的房子,就转到了杜玉娘的名下。 姜氏把房契放到杜玉娘手上,恭敬地道:“我去的时候,贾氏还死撑着不松口呢!说那房子是她爹娘留下来的,死都不会卖!我就按着太太的说法,把县老爷的判决搬了出来,连哄带吓的告诉她,不卖房就只能去坐牢了!贾氏吓都吓死了,立刻答应了卖房子,不过她狮子大张口,说了一个天价!我也没惯着她,按您的意思,只肯给她二百七十两,多一文都没有。” 贾家的房子,年久失修,根本不值这个价钱。要是换了别人买,只怕还会趁机压价,能给她二百两就不错了。 只不过贾家的院子比杨家的院子大,而且左右都有四间厢房,这么一算,二百七十两也不算贵。 街面上的铺子带后院才多少钱? “好,这件事你办得对!”杜玉娘问她:“贾氏可搬了?” “她把能带走的收拾着带走了,用不上的东西都卖了,换了钱,充作盘缠了。听说是要去投奔一个亲戚。” 杜玉娘没说话,就道:“这件事,便告一段落吧!明天你去找工匠,把房子收拾收拾,大门的锁也要换几把,一并买了。” 姜氏连忙应了。 没隔两天,那房子就收拾妥当了,柳星儿也上门来了。 “五嫂,行不行嘛!”柳星儿眨了眨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也确实可怜啊! 她跟霍青假扮夫妻,住在一个不怎么样的小院子里,两个人都不怎么会照料生活,特别是做饭这件事,简直头疼死! 买着吃吧,不现实,说不定还会暴露身份。 霍青是个直男,绝对是君子远庖厨! 柳星儿自己呢,让她做饭,真的比让她给别人治病要难十倍啊! 他们两个人现在是吃不好,睡不好,还相互看不顺眼! 所以杜玉娘将房子收拾好以后,柳星儿就嚷嚷着要搬过来住,说是这样住得近,也方便她保护杜玉娘! 最重要的是,她有地方蹭饭了! 小鱼儿的手艺,那可是滋味十足,比一般大师傅的手艺也不差!要是天天能吃到小鱼儿做的饭,还有点心,那她真是甘愿胖十斤!! 杜玉娘故意板着脸,不说话。 “五嫂~”柳星儿抱着杜玉娘的胳膊不松手,“好不好嘛?” 杜玉娘可吃不消,这姑娘也太磨人了,她连忙将自己的胳膊从柳星儿的手里抽出来,道:“我真是服了你了!行行行,我答应你了。” “真的?”柳星儿眼睛亮了起来,就差蹦起来跳高高了! “谢谢五嫂!”好吃的点心,香喷喷的美食,我来啦! 杜玉娘被她晃的头都晕了,“行了行了,你要是没事,就去找姜嫂拿钥匙,收拾收拾准备搬家!我呢,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柳星儿笑嘻嘻的走了。 杜玉娘摇了摇头,拿起账本来看了看。 铺子已经收拾好了,前期投入的部分,肖诚都列了详细的明细给她。贵宾卡这一部分,投入比较大,这卡分为铜卡,银卡和金卡三种。 所谓的银卡和金卡,其实也不过是在上面镀了一层金(银)而已,要是真的弄成实心纯金纯银的,那可就亏大发了。 杜玉娘把所有贵宾卡都放起来收好,又拿起一个薄薄的小册子看了起来。上面写的是铺子里经营的点心种类,除了常见的几种点心外,还有几样是比较新鲜的点心,都是杜玉娘压箱底的绝活。 她打算打响开张第一炮,所以必须得拿出来好东西来。只要一想到即将跟赵芸兰打擂台,杜玉娘就觉得心跳得很快。 赵芸兰,前世你是怎么欺负,羞辱我的? 从今天开始,你再也别想在我面前高人一等了。 杜玉娘把手里的东西确认一遍,没看到有任何的遗漏之后,才把东西收拾起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后天,就是千味斋开张的日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只说柳星儿如愿地从姜氏手里拿到了钥匙,心情好得简直可以飞起来。 她开心地回了‘家’,准备收拾东西搬家。 霍青这两天正在跟她冷战,本来是不想搭理她的,可是他突然发现柳星儿在收拾她的衣物,还有在打包一些她的私人用品,最重要的是,她心情似乎很好,一直在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霍青就大步走了过去,酷酷地问了一句:“你在干嘛!” 柳星儿没想到霍青会跟她说话,还装模作样的四下瞧了瞧,“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主动跟我说话,难不成是不生气了?” “哼!”霍青直接坐到椅子上,没说话。 因为让他男扮女装的事情,霍青有些生气。抓住那个贼人以后,柳星儿不但没有说一句感谢的话,还……还调戏他! 霍青这辈子也忘不了,当时柳星儿抬起他的下巴,叫他小娘子的样子!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要搬到五嫂新买的房子里去住,以后没有人气你了,你应该开心点!”柳星儿狡黠一笑,还冲霍青眨了眨眼睛。 ? 搬出去? “这事儿你怎么没跟我说?”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霍青词穷,是啊,人家为什么要跟自己说呢! 不对!他们现在在扮演夫妻啊! “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妻子,哪儿有夫妻俩分开住的?”霍青说完这句话,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柳星儿比他大方多了,直接道:“无所谓的,我现在搬去五嫂那边,离她近了,就不用再跟你扮夫妻了。”她一边说,一边收拾手里的东西,看都没看霍青一眼。 “不行!”霍青大叫一声,“五哥临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吩咐的!” 事到如今,也只有先把五哥搬出来了! 第五百八十章 归 柳星儿想了想,五哥临走的时候,好像说过让他们俩好好的守着五嫂,不要乱跑。 他们俩好好的守着五嫂,就是不能分开的意思? “我,我反正就要到五嫂那里住,这样也方便我保护她啊!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霍青心里乐开了欢,脸上却是一副嫌弃的表情,眉头皱得紧紧的,唇也抿在一起,十分不悦的样子。 柳星儿有点心虚,完全不知道自己掉进了霍青的陷阱里,她小心翼翼地道:“那宅子又大又宽敞,还能上五嫂家去蹭饭!” 霍青的脸色好了一些,不像方才那么黑了。 柳星儿觉得,可能是蹭饭两个字打动了他! “那,我帮你收拾行李啊!?” 霍青心里高兴,脸上却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闷声应了一声。接着他转过身去,酷酷地离开了。 柳星儿探了探头,心想,应该没生气吧? 霍青岂止没生气,他简直开心死了有没有!一想到柳星儿帮他打包行李,整理物品,就像是一个小妻子,要为远行的丈夫准备行囊一般,他心里便涌起一股陌生的情愫。 小丫头,不开窍,或许真的应该找个机会,让她明白明白。 两个人的东西都不多,没一会儿就打包好了。 霍青借了一辆平板车,把东西拉到了帽儿胡同。 房子被杜玉娘买下来以后,姜氏立马找了人,从里到外的收拾了一番。现在这房子跟新的一样,根本不用在收拾,立马就能入住。 柳星儿把自己的东西一一摆好,又把床铺铺好,看着宽敞舒适的屋子,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终于从那个狭小的院子里逃出来了! 哈哈哈! 于此同时,杜玉娘也知道了柳星儿和霍青搬进去的消息。 “姜嫂,你去照看点,缺什么帮他们想着一些,添补上。” 姜氏笑了笑,“太太放心,一会儿我就去瞧瞧。” 杜玉娘觉得她的笑有些莫名其妙,就问道:“你笑什么?” 姜氏想了想,就道:“我总觉得霍青对星儿姑娘不一般呢!” 不一般? 杜玉娘想了想,瞬间明了,“你是说……” “是啊!您想啊,霍青那是什么人物?我听说,他可是江湖世家子弟,出身武林望族,自幼便被家族给予厚望。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离家出走,遇到老爷以后,两个人貌似还打了一架,结果霍青输了,从那以后就一直跟在老爷身边。” “是这么回事?”她以前怎么听说,这个霍青是侯爷的人呢! 姜氏就道:“应该不会错的。反正我觉得啊,霍青是个挺骄傲的人物,如果不是喜欢上了星儿姑娘,怎么可能对她百依百顺,还肯男扮女装。” 杜玉娘不由得道:“说得也是,不过,要是他们能走到一起,也不错。”只是柳星儿有点神经大条,看起来做什么都十分精明的人,对待感情方面,怕是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知晓霍青的心意。 “对了太太,后天开张的事,您真的不打算出面了?” 杜玉娘笑了笑,“我一个女人,出面做什么?就让肖诚出面打理好了。我跟小鱼儿在后面做点心。” 说到此处,杜玉娘停了一下,问道:“姜嫂,学厨艺,是很辛苦的事情,你后不后悔让小鱼儿跟着我学厨艺?” “太太,您这说得……小鱼儿的命是您救的,您是我们母女俩的大恩人,能跟着您学厨艺,是她的福气啊!”姜氏说到这里,有些激动,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才道:“我不想让小鱼儿像我和她父亲一样,所以我不会教她武功,更不想让她生活在复杂的世界里!我会守着她一辈子的!太太,学厨艺虽然辛苦一些,但是食物是单纯快乐的,不是吗?更何况小鱼儿喜欢!我只想着,将来让她嫁个老实人,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话题有些沉重了,触碰到了姜氏的伤心事。 杜玉娘连忙道:“好,你不后悔就好!等开业那天,看到小鱼儿忙前忙后的,你可别心疼!” “太太是教她本事呢!我怎么会心疼。” 杜玉娘点了点头,道:“我这儿也没事,你去陪陪小鱼儿吧!” 姜氏就道:“太太,晚上吃什么?我买了鱼,新鲜的大草鱼,足有三斤重。” 杨峥爱吃酸辣鱼片,水煮鱼,酸菜鱼。 杜玉娘扯了扯嘴角,“晚饭我来做,酸辣鱼片。” “好!”姜氏悄悄退了出去。 杜玉娘想起杨峥来,便觉得胸口处闷闷的。她把临窗大炕上散落的东西整理一下,自己铺了褥子,准备小憩一会儿。 天气渐渐热起来,她便在身上搭了一条薄薄的毯子,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玉娘突然觉得自己脸上温乎乎的,一股熟悉的味道把她包围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更奇怪的是,她好热啊! 杜玉娘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却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让她日思夜想的人,就躺在她的身边,一只铁臂还紧紧的箍着她的纤腰。 她在做梦吗? 杜玉娘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那个人,脑袋里一片空白。 杨峥看到自家小媳妇这副迷糊的样子,嘴角便忍不住扬了起来,他忍不住凑上去,轻轻吻了吻杜玉娘的唇角。 也不枉费他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能看到小媳妇这样迷迷糊糊的样子,也是值得了。 唇上的温度那么真实,两个人脸对着脸,身体离得那么近,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清晰的听到。 “你回来了?”杜玉娘伸手摸了摸杨峥的脸,皱眉道:“我一定是在做梦!”可是手上的触感为什么那么真实呢! 杨峥哭笑不得,他的小媳妇还搞不清楚状况,居然以为自己在做梦。 “做梦吗?”杨峥的大手直接抚上她的后脑,将人压向自己,紧接着,便吻上那如同花瓣一样,让他日思夜想的娇艳红唇。 杜玉娘蓦然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 第五百八十二章 很熟? 杜玉娘把切好的面条散落开,用屉布盖在上面,吩咐小鱼儿道:“这个面放在这儿,一会儿再下锅煮,你记着水里面加点盐。” 小鱼儿连忙应了。 杜玉娘把青红椒切碎,将剁好的肉沫下锅炒至变色,加料酒和蒜末,五香粉炒香,然后把青红椒下锅改大火,爆炒片刻,加盐,加酱料,添水烧开。 “一会儿收汁差不多的时候,加点水淀粉进去。”杜玉娘盖上锅盖,洗了洗手,走出了厨房。 小鱼儿眼巴巴的看着锅里的浇头,生怕过了火候。 姜氏一边收拾厨房里的碗筷,一般问女儿,“小鱼儿,你瞧见太太做菜了吗?” 小鱼儿一开始没明白姜氏的意思,想了一下,才回过味儿来。 “看见了!” “你跟太太比起来,差啥?”姜氏又问。 小鱼儿歪着头想了想,掰着手指头跟姜氏道:“太太做菜速度快,而且很少能剩下什么边角余料。” 说白了,就是食材的利用率高。什么样的食材怎么料理,都已经熟烂于心! “还有啊,夫人做菜没有花架子,火候分寸从来都是恰到好处。”小鱼儿说到这儿,不由得有些气馁,“不像我,做什么都拿不定主意,总要事先想过好遍,才敢下料。” “你才多大年纪,慢慢来嘛。” 小鱼儿若有所思地道:“太太也没比我大多少。” 姜氏就笑了笑,“你呀,赶紧看着浇头吧!” 此时上房的西屋的桌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吃食,食物的香气把已经睡着的杨峥给唤醒了。 杨峥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 玉娘的手艺,熟悉的味道。 杜玉娘走进东屋,正好看到杨峥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他应该是累坏了,人比走的时候瘦了一些,眼里有红血丝,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醒了?我做了好多菜,要不要吃?” 杨峥朝杜玉娘伸手,杜玉娘想了想,就坐到了炕边上。 杨峥把人搂到自己怀里来,轻轻吻了吻她的鬓角,“我饿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黯哑,看着杜玉娘的眼神都带着火。 杜玉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吃是吧,不吃倒了。”说完应该要起身走。 杨峥伸手把人拉回来,轻轻捏着她的脸蛋道:“几天没见,脾气见涨!” “什么几天?”杜玉娘一把打掉他的手:“十多天了好不好!”几天,十多天,差十天呢!能一样吗? 杨峥就笑,“我不在家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糟糕,那件事…… 杜玉娘马上露出一个笑脸来,“先吃饭吧好吗?一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水煮鱼,还有好吃的红油肥肠。” 这是真的发生什么事了? 杨峥也不逼她,就道:“好,先吃饭!”他这可是憋着一肚子的火呢!她要是真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晚上一起收拾她! 杜玉娘溜得极快,下地就去了西屋。 杨峥眯了眯眸子,默默的起身,到床笼那边找了一身衣裳换好,然后去了西屋。 杜玉娘给他打了水,让他洗手擦脸,然后两个人一起走到桌边。 桌子上的菜都是杨峥喜欢吃的,红红绿绿的看着就特别有食欲。 “哎哟,我想你做的菜真是想了好久了,在外面吃,怎么都不是这个味儿。”杨峥坐下,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媳妇,能娶到你真是我的福气。” 这人~怎么出去几天,回来以后变得油嘴滑舌了? 杜玉娘拿筷子给他夹了一块鱼肉放到碗里,瞪他道:“快吃。” 杨峥知道她是害羞了,也夹起鱼肉道:“你就拿这个堵我的嘴?”他一边说,一边拿眼睛在杜玉娘的脸上扫,看了几眼,又把视线往下调~落在杜玉娘的衣领处,眼神里包含着无数的深意。 杜玉娘整个人简直要烧起来了!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杨峥惯会察言观色,见杜玉娘真是要恼了,连忙道:“我好饿,先来尝尝我媳妇的手艺。”说完就拿起筷子,把先前自家媳妇给他夹的鱼肉放到嘴里。 麻,辣,鲜,香。 独独没有腥味。 好吃! 一块水煮鱼肉,把杨峥的食欲全都挑了起来。这些天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当真是累坏了!现在吃着媳妇做的菜,杨峥觉得身体上的疲劳一扫而光,整个人像是能吃掉一头牛似的。 红油肥肠香辣咸香,外面有些酥脆,里面软软的,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是下酒的绝佳菜肴。 “这个东西啊,爱的人爱极了,恨不能天天吃,顿顿吃!厌它的人又厌极了,闻到味儿都要躲得远远的。” 杨峥是喜欢吃这口的,隔三差五不吃就会念叨。 这时候面条也煮好了。 姜氏把过了凉水的面条挑到大海碗里,放上切碎的葱花,碎花生,再淋上浇头,给杨峥送了过来。 杜玉娘连忙问:“你们吃了没有!” 姜氏摆手道:“没到晚饭时间呢!菜做得多,一会儿我煮点粥就好。” 杜玉娘点了点头,“小鱼儿不能吃辣,你问问她爱吃什么,自己做吧!” 姜氏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杨峥端起大海碗,也不讲究,吸溜吸溜的吃了起来。 杜玉娘没吃几口菜,她一点也不饿,觉得看杨峥吃饭就很香。 杨峥酒足饭饱,放下碗筷的时候,长叹一声,表示吃得很饱。 杜玉娘帮他泡茶解腻。 姜氏来收拾碗筷的时候,告诉杜玉娘,之前柳星儿和霍青来过,知道杨峥回来了,连忙就走了。 “他们来做什么?”杨峥心想,也算他们有眼力见。 “估计是来蹭饭的。”杜玉娘笑,“你怎么想的,让他们俩假扮夫妻。” 杨峥挑眉,心想霍青那傻小子喜欢人家姑娘,可是又不好意思跟人家说。柳青儿在感情方面迟钝得可以,暗示什么的,根本听不明白。 把他们俩放到一起,相爱还是相杀,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你们很熟?”杨峥放下茶杯,语气变得有些危险了,“是因为什么事,跟他们熟起来的!” 第五百八十三章 坦白 都上门来蹭饭了,可见确实是熟悉了。 暗中保护这四个字,很难理解吗? 到底是什么事,让他们由暗转明了? 杜玉娘偷瞄了一眼,却见杨峥一脸期待的瞧着她,好像并没有生气。 没有生气,是因为现在他还不知情,等到他知道那件事情以后,会不会发火,不会打人吧? 杨峥眯了眯眼睛,自己媳妇是个什么要的人,他还是比较清楚的。平时做事那么爽利的人,现在在逃避问题,这说明什么? 她有事瞒着自己。 “不好开口?”杨峥的语气有一点点危险。 杜玉娘听出来了,自己这次要是不好好坦白交待,只怕要没有好果子吃了。 说就说,有什么了不起的! 杜玉娘微微笑了笑,讨好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胡同口的那个邻居吧,挺烦人的,我呢,不耐烦身边住着一个碎嘴的人,就让霍青和柳星儿教训了她一下。” “就这样?” 杜玉娘脸不红,气不喘的把大事化小事,随随便便就把事情的经过删除了两万多字。 “就这样啊!” 杨峥突然就笑了,“不说实话,小骗子。” 相公目光如炬,怎么办? 杜玉娘有些心虚,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回京办事顺利吗?那件事到底怎么解决的?” 杨峥没有答话,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了杜玉娘面前。 “怎么了……”杜玉娘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一样,很不争气地眨了好几下眼睛,虽然她很想表现出镇定的模样来,但是真的心虚啊,有没有!? “玉娘,你现在坦白还来得及,你不说,霍青和柳星儿也会说,到时候,惩罚是要翻倍的。” 呃~ 还有惩罚!!! 杜玉娘瞪大了杏眼,喃喃地道:“你……你不讲道理。”像是在控诉。 杨峥摊了摊手,“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杜玉娘败下阵来,只得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要是让杨峥去问那两个货,只怕会问出更多东西来。 杜玉娘没办法,就把贾丹丹鬼鬼祟祟盯着她,三番两次出言不逊,甚至差点和肖诚打起来的事情说了。 “我讨厌她,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日子怎么能过得安稳,踏实?于是我就让姜嫂盯着他们夫妻二人,后来更是设计了一个圈套,想要抓这夫妻俩的现行。”杜玉娘咬了咬嘴唇,“哪知道,这两个人猴精,居然没上当。”杜玉娘把下套的过程讲了一下。 杨峥眯着眼睛,坐到了杜玉娘对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想啊,贾氏那么蠢,家里又已经揭不开锅了,她怎么可能不上当?她可是做惯了偷儿的!我当时猜想,可能是他男人比较精怪,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所以才会躲开了我这个局。” “接着说!”杨峥这会儿好像已经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味,眼神有些凌厉。 杜玉娘只得硬着头皮道:“那个穷秀才没什么骨气,要不然也不可能甘愿到贾家来当上门女婿了。这一带的人对他的风评很不好,说他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丝毫不像是一个读书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那样聪明的头脑,敏锐的嗅觉呢!所以我就对他产生了怀疑,让姜氏去打探一番以后,越想越不对劲,就让霍青去了穷秀才的老家……” 后面的事情说起来就顺溜多了。 杨峥坐在那儿听得火冒三丈,到后来,脸黑得不成样子。 杜玉娘倒是觉得痛快了不少,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说完了就完了呗! “你是说,你让霍青去调查那个秀才了,发现他是冒名顶替的!不仅如此,你还让霍青女扮男装,将人抓了个现行,甚至还想过亲自上阵?”杨峥挑了挑眉头,眼睛里的闪着的危险信号,让杜玉娘有点心虚。 “呃……不过我不能以身犯险啊,就让霍青去了!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那人是个恶贼啊,手上沾了不少血,抓他就对了!” 现在人已经死了,事情也已经过去了,没事的。 杨峥忽然站起来,到了杜玉娘面前,把人直接扛在了肩上。 你没看错,就是扛。 杜玉娘觉得天旋地转,吓坏了,“杨大哥……” “现在求饶,晚了。”这丫头真是欠揍,什么事儿都敢干,这次要不给她点教训,下次你借她一根杆子,她兴许能把天捅出个窟窿来! 杨峥扛着杜玉娘往东屋走,杜玉娘小幅度的挣扎了一下,被人这样扛着,她实在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大头朝下掉下去。 杨峥进了东屋,直接关上了门,把人往内室扛。 “我错了我错了!”杜玉娘连连求饶,“快放我下来,我头晕。” 结果杨峥不但没把人放下来,还一下接着一下的扇她的屁~股。 杜玉娘这下可是真火了,她都这么大人了,还被打屁~股?虽然杨峥使的力度并不大,但是她丢不起这个人啊! 杜玉娘气坏了,也顾不上害怕掉下来的事情了,开始在杨峥的肩膀上剧烈的挣扎起来,“你放我下来~” 杨峥将她拦腰抱下,直接将人按到了床里。 杜玉娘又是一阵眩晕,紧接着就见一个黑影压了下来,床幔也不知道何时被放下了,两个人一上一下,姿势不雅,气氛暧昧。 杨峥脸上是咬牙切齿的模样,杜玉娘瞧见他如此,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口便道:“你凶什么……” 话还没说话,她的嘴便被杨峥以唇封住,所有的话都被杨峥尽数堵了回去。杜玉娘瞪大眼睛,十分不甘心的挣扎起来。 卑鄙,每次都用这招。 杨峥可不管那些,尝到了小媳妇的味道,你还想让他撒嘴,怎么可能?原本制住杜玉娘的手,不知何时悄悄向下,熟练的挑开她衣襟上的带子,悄悄伸了进去。 杜玉娘这会儿被吻得七晕八素,有点迷糊,正在这时,她只觉得胸~前微凉,紧接着,一个粗糙的手掌悄悄攀爬到了她胸~前的丁页峰,不规矩起来。 第五百八十三章 坦白 都上门来蹭饭了,可见确实是熟悉了。 暗中保护这四个字,很难理解吗? 到底是什么事,让他们由暗转明了? 杜玉娘偷瞄了一眼,却见杨峥一脸期待的瞧着她,好像并没有生气。 没有生气,是因为现在他还不知情,等到他知道那件事情以后,会不会发火,不会打人吧? 杨峥眯了眯眼睛,自己媳妇是个什么要的人,他还是比较清楚的。平时做事那么爽利的人,现在在逃避问题,这说明什么? 她有事瞒着自己。 “不好开口?”杨峥的语气有一点点危险。 杜玉娘听出来了,自己这次要是不好好坦白交待,只怕要没有好果子吃了。 说就说,有什么了不起的! 杜玉娘微微笑了笑,讨好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胡同口的那个邻居吧,挺烦人的,我呢,不耐烦身边住着一个碎嘴的人,就让霍青和柳星儿教训了她一下。” “就这样?” 杜玉娘脸不红,气不喘的把大事化小事,随随便便就把事情的经过删除了两万多字。 “就这样啊!” 杨峥突然就笑了,“不说实话,小骗子。” 相公目光如炬,怎么办? 杜玉娘有些心虚,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回京办事顺利吗?那件事到底怎么解决的?” 杨峥没有答话,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了杜玉娘面前。 “怎么了……”杜玉娘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一样,很不争气地眨了好几下眼睛,虽然她很想表现出镇定的模样来,但是真的心虚啊,有没有!? “玉娘,你现在坦白还来得及,你不说,霍青和柳星儿也会说,到时候,惩罚是要翻倍的。” 呃~ 还有惩罚!!! 杜玉娘瞪大了杏眼,喃喃地道:“你……你不讲道理。”像是在控诉。 杨峥摊了摊手,“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杜玉娘败下阵来,只得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要是让杨峥去问那两个货,只怕会问出更多东西来。 杜玉娘没办法,就把贾丹丹鬼鬼祟祟盯着她,三番两次出言不逊,甚至差点和肖诚打起来的事情说了。 “我讨厌她,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日子怎么能过得安稳,踏实?于是我就让姜嫂盯着他们夫妻二人,后来更是设计了一个圈套,想要抓这夫妻俩的现行。”杜玉娘咬了咬嘴唇,“哪知道,这两个人猴精,居然没上当。”杜玉娘把下套的过程讲了一下。 杨峥眯着眼睛,坐到了杜玉娘对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想啊,贾氏那么蠢,家里又已经揭不开锅了,她怎么可能不上当?她可是做惯了偷儿的!我当时猜想,可能是他男人比较精怪,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所以才会躲开了我这个局。” “接着说!”杨峥这会儿好像已经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味,眼神有些凌厉。 杜玉娘只得硬着头皮道:“那个穷秀才没什么骨气,要不然也不可能甘愿到贾家来当上门女婿了。这一带的人对他的风评很不好,说他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丝毫不像是一个读书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那样聪明的头脑,敏锐的嗅觉呢!所以我就对他产生了怀疑,让姜氏去打探一番以后,越想越不对劲,就让霍青去了穷秀才的老家……” 后面的事情说起来就顺溜多了。 杨峥坐在那儿听得火冒三丈,到后来,脸黑得不成样子。 杜玉娘倒是觉得痛快了不少,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说完了就完了呗! “你是说,你让霍青去调查那个秀才了,发现他是冒名顶替的!不仅如此,你还让霍青女扮男装,将人抓了个现行,甚至还想过亲自上阵?”杨峥挑了挑眉头,眼睛里的闪着的危险信号,让杜玉娘有点心虚。 “呃……不过我不能以身犯险啊,就让霍青去了!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那人是个恶贼啊,手上沾了不少血,抓他就对了!” 现在人已经死了,事情也已经过去了,没事的。 杨峥忽然站起来,到了杜玉娘面前,把人直接扛在了肩上。 你没看错,就是扛。 杜玉娘觉得天旋地转,吓坏了,“杨大哥……” “现在求饶,晚了。”这丫头真是欠揍,什么事儿都敢干,这次要不给她点教训,下次你借她一根杆子,她兴许能把天捅出个窟窿来! 杨峥扛着杜玉娘往东屋走,杜玉娘小幅度的挣扎了一下,被人这样扛着,她实在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大头朝下掉下去。 杨峥进了东屋,直接关上了门,把人往内室扛。 “我错了我错了!”杜玉娘连连求饶,“快放我下来,我头晕。” 结果杨峥不但没把人放下来,还一下接着一下的扇她的屁~股。 杜玉娘这下可是真火了,她都这么大人了,还被打屁~股?虽然杨峥使的力度并不大,但是她丢不起这个人啊! 杜玉娘气坏了,也顾不上害怕掉下来的事情了,开始在杨峥的肩膀上剧烈的挣扎起来,“你放我下来~” 杨峥将她拦腰抱下,直接将人按到了床里。 杜玉娘又是一阵眩晕,紧接着就见一个黑影压了下来,床幔也不知道何时被放下了,两个人一上一下,姿势不雅,气氛暧昧。 杨峥脸上是咬牙切齿的模样,杜玉娘瞧见他如此,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口便道:“你凶什么……” 话还没说话,她的嘴便被杨峥以唇封住,所有的话都被杨峥尽数堵了回去。杜玉娘瞪大眼睛,十分不甘心的挣扎起来。 卑鄙,每次都用这招。 杨峥可不管那些,尝到了小媳妇的味道,你还想让他撒嘴,怎么可能?原本制住杜玉娘的手,不知何时悄悄向下,熟练的挑开她衣襟上的带子,悄悄伸了进去。 杜玉娘这会儿被吻得七晕八素,有点迷糊,正在这时,她只觉得胸~前微凉,紧接着,一个粗糙的手掌悄悄攀爬到了她胸~前的丁页峰,不规矩起来。 第五百八十五章 准备开张 轿子到了帽儿胡同的时候,杜玉娘已经靠在杨峥的肩膀上睡着了。 杨峥眼神微暗,心想自家小媳妇太辛苦了,看来今天晚上不能闹她了。想想又觉得不甘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吃肉的想法,决定让杜玉娘好好睡一觉。 轿子晃晃悠悠的到了帽儿胡同,姜氏引着轿夫往里走,走到胡同的尽头,轿子稳稳地停了下来。 姜氏开了大门。 杨峥把杜玉娘从轿子里抱出来,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似的。 轿夫的眼睛都快惊掉了,连忙转过头去,不敢瞧。 那位爷穿着打扮普通,可是身上气势很足啊!瞧他那身板,怕是一个人能打倒四五个。再说这帽儿胡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地界,但也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自己要是不开眼,得罪了人,以后就别想好好做生意了。 这会儿的工夫,杨峥已经抱着杜玉娘进了院子。 姜氏觉得那轿夫有眼色,很满意,付了钱,又额外打赏了几个钱。 轿夫千恩万谢的走了。 姜氏进了院子,返身将大门锁好。 当天晚上杨峥很自觉,一直很老实。杜玉娘睡了个昏天地暗,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第二天杜玉娘早早的醒来了,铺子开张是大事,她心里搁了事儿,虽然很累,但是还是准时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那一刻,杜玉娘有点迷茫,而后想起自己昨天好像是在轿子里就睡着了,一直没醒。 她歪着头看向杨峥,“昨天我怎么回来的?” 杨峥凑过去,在她的红唇上轻啄了一下,“我抱你回来的,睡得特别实,像只小猪。” 杜玉娘皱了皱鼻子,心想你才是猪呢!不过睡了一个好觉,身体却是轻松了不少。 最主要的是,习武真的能强身健体,要是换了以前,她怕是早就累趴下了,如今只是睡了一觉,便又生龙活虎了。 “今天可是大日子,早点起来收拾。”杜玉娘一下子坐了起来,杨峥也不敢拖她的后腿,也跟着起来洗漱。 因为今天是千味斋开张的日子,杨峥破例没有打拳,而是收拾一番,准备吃早饭。夫妻俩刚坐到饭桌前,就听到大门就被拍响了。 杜玉娘先是一愣,随后连忙道:“肯定是爹娘过来了!”之前收拾铺子的时候,她就曾经让人往家里送过信,后来开张的日子改了,她又让人去送了一次。 这么早,除了娘家人,杜玉娘想不到别人了。 姜氏把杜河清和刘氏迎了进来,一起来的还有小六子。 “爹,娘!” 杜玉娘和杨峥并肩站在上房门口,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小俏丽,两个人站在一起,莫名的和谐,像一幅让人赏心悦目的画卷一般,让人瞧了,只会想到金童玉女这四个字。 刘氏挎着一个小包袱,杜河清抱着六子,杨峥连忙迎了上去,杜玉娘也紧随其后。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啊,吃饭了没有啊!” 刘氏还是那么爽利,直接道:“我们吃过了,你吃了没有?” “怎么那么早啊,我看六子还昏昏欲睡呢!” 母女二人亲亲热热的往上房走,边走边说话。 杜河清问杨峥,“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 “事情都办妥了?” 杨峥点头,“办妥了!您放心吧!岳父,虎子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杜河清并不知道杨峥回京的真正目的,以为他只是借着镇北侯的名声走动关系去了。 提起儿子读书的事,杜河清的眉眼上都带了光彩,“都准备齐全了,就等着你派人来接了。”翁婿二人边说话,边进了上房。 刘氏见桌子上摆着早饭,就道:“你先吃一点,一会有得忙呢!”刘氏心疼闺女,自是不肯让闺女饿肚子的。 杜玉娘把刘氏和杜河清安顿在了东屋,“爹,娘,你们先在这儿歇歇,等一会儿我们吃完饭,咱们一起去铺子里。” “你快去……”刘氏挥手,等杜玉娘走了,才捅了捅自己男人,问道:“你瞧玉娘是不是瘦了些?” 杜河清若有所思,“是瘦了,大概是忙着铺子开张,累得吧?” 这男人,到底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刘氏瞪着他,眼睛里冒火。 杜河清很无辜地问:“咋,我说的不对?”杨峥才回来呢! 刘氏烦躁地挥了挥手,算了跟她说不明白。 六子躺在东屋的炕上,睡得香甜极了。 杜玉娘用了一碗粥,吃了一只煎蛋,就再也吃不下了。 杨峥皱眉,“怎么吃这么少?多吃点!”说着动手给她盛了几只元宝似的小馄饨。 “我实在是吃不下!”杜玉娘有些紧张,“杨大哥,我们还是快点过去吧,我这心里一直紧张,根本没有胃口。” 杨峥就没有再逼她。 杜玉娘漱口去了东屋,“娘,六子早上吃东西了吗?” 刘氏就道:“吃过了,早上喝了羊奶,还吃了蛋羹。只是来的路上又睡着了。” “今天开张,我肯定会很忙,要不您跟六子别去了,留在家里吧!”杜玉娘道:“带着六子,您也帮不上忙,人那么多,顾不上六子,再把孩子磕了碰了就不好了。” 刘氏犹豫了一下,她要是不去,那她干啥来了? “娘,要不您下晌再带六子过去吧,我估计要忙一天呢!上午人多,下晌太阳不毒了,等六子中午睡完觉,我让姜嫂来接您!” 刘氏一想也行,“行,那我就不过去添乱了,我跟六子给你们看家,等下晌你们那边不太忙的时候,我们再过去。” “行,那您可记着,千万别随便给别人开门啊,也别带六子出去。” 刘氏哭笑不得,“我又不傻!” 就这样杜河清驾着马车,带着女儿和女婿,姜氏和小鱼儿,赶往铺子。 天色还早,杜玉娘一进院,就喊小鱼儿准备做点心。 新做的点心,口感更好,开张要打响头一炮,一点差错也不能出。 而且今天杜玉娘还想做一些别的小吃。 “炸花生米这个活我来做。”炸花生米,这个活听着轻巧,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实际上火候非常难把控。而且杜玉娘要在花生米的外面裹咸味和甜味的面糊,这样一来炸出来的花生既有花生的香味儿,还有混合了鸡蛋和面粉的咸酥外衣,甜味的成糊上再撒上糖霜,就没有孩子不爱吃的。 杜玉娘想了想,让小鱼儿先把面粉和好,准备做一些栗子糕和绿豆糕。 姜氏在一旁帮忙,有些奇怪地道:“太太,咱们开的不是点心铺子吗?怎么还做炸花生?” “咱们是千味斋啊!千种滋味,只要是零嘴,吃食,我们都卖。”杜玉娘一边忙着做花生的外衣,一边回姜氏的话。 小鱼儿也点头,“娘,我师傅之前就说过的,你忘了?” 姜氏瞪了她一眼,“没规矩。”虽是师徒关系,也应该叫太太啊! 小鱼儿做了一个鬼脸,不说话了。 三个女人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窑炉已经烧好了,小鱼儿把做好的栗子饼和绿豆饼摆在刷了油的铁盆子里,然后盖好盖子,小心翼翼的用铁钩子摆弄着铁盘底下的炭火,控制火候。 杜玉娘把花生炸好,分别放在两个盆子里,其中一个盆里的花生是咸口的,杜玉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芝麻五香粉,均匀的撒在上面。另一个盆里装的是甜口的花生,杜玉娘准备好糖霜,散在花生上。 “杨大哥~”杜玉娘冲着外头喊了一声。 杨峥快步走了过来,“需要帮忙?” 杜玉娘指了指两个盆,“需要你拿出去颠一颠。”刚炸出来的花生米,如果不及时晾凉,很容易捂软,失去脆脆的口感!杨峥的力气大,抱着盆子反复颠,不但能让花生迅速冷却下来,还能让芝麻五香粉和糖霜更加均匀地裹在花生上。 杨峥一听就会了,抱着两个大盆到了院子里,按着杜玉娘的说法,哗啦哗啦地颠了起来。他的力道,手法都十分老道,那些花生别提多听话了,一个都没有飞出盆子。 很快,豆绿糕和栗子糕也做好了。 杜玉娘垫着厚厚的抹布,将铁盘子拉开,一股清香味瞬间飘散了出来。 杜玉娘小心翼翼的用夹子把两样点心分别夹到盘子里,然后打量着它们的卖相。 如象棋棋子大小的点心,表面焦黄,因为馅料不同,所以看起来的颜色也不同。 焦黄的酥皮下满满都是豆色馅料的是绿豆糕,而呈现出棕黄色馅料颜色的栗子糕。 杜玉娘把点心拿过来,每人发了一块,让他们尝尝。 之前就做过这个点心,小鱼儿和姜氏早就尝过了,所以不用尝她们也知道味道如何。杨峥和杜河清却是第一次吃,两个人咬了一口点心,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皮酥而且还很薄,馅料十足,香中带甜,又不会给人太甜腻的感觉。口感绵软,又有栗子和绿豆的香气,吃一个,便停不下来了。 “太好吃了!”肖诚也尝了一个,吃了以后不由得对杜玉娘竖起一根大拇指,有这样的点心在,不愁销路问题。 杜玉娘让店里的两个小伙计把糕点端到前面去准备着,还仔细的吩咐他们,一定要盖上防蚊虫的那种细纱帘子。卫生问题要是不弄好,就算不会吃坏肚子,客人瞧见了也膈应,是不会愿意在你这里花钱买东西的。 两个伙计年纪都不大,一个叫来福,一个叫来安,都是十三四岁的样子。这两个人不是招来的,是杜玉娘买来的,都是签了死契的。 “是,东家。” 杜玉娘又指了指一旁的小碟子,道:“那些是留给你们俩的,一会儿你们先尝尝,等会客人上门了,就不一定有机会吃了。” 两个伙计都十分高兴。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这个年纪,正是饭量奇大的岁数,只不过他们都是自幼被家里卖了的奴才,没被饿死,已经算是运气好了,哪里还敢想吃饱,吃好这样的事? 让他俩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会有人把他们买下来当伙计,不但给他们住处,给他们饭吃,还不曾打骂他们一句,拿他们当成家人一样。这让一直没有固定去处,兜兜转转过颠簸日子的两个人,对杨峥和杜玉娘生出了感恩之心。 “谢谢东家。” “谢谢东家!”两个半大的小子抱着木盘往前走,浑身都是劲儿的样子。 肖诚走过来,道:“怎么样,我的眼光还不算吧!” 当初杜玉娘说招伙计的时候,肖诚就觉得不太妥当。别的不说,这伙计能不能把铺子里的事情到处嚷嚷?万一把他们铺子里的事说了出去,被人发现了端倪,也有样学样怎么办? 虽然点心的配方是保密的,但是窑炉啊,做点心的那些模具啊,他们多多少少都有机会看到,要是真的被别有用心的人收买了,到时候损失的是他们。 肖诚这个人,被人算计怕了,所以他的思想里带了很多阴谋论的东西。他不信任那些来应聘的伙计,干脆自己做主找了人牙子,买了两个机灵的回来。 一开始杜玉娘还不太赞同,觉得买人没有必要。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了解,她觉得肖诚这个主意非常好! 她甚至想,等将来铺子生意好了,再买两个有手艺的妇人,婆子,来店里帮忙做点心。只让她们掌握流程,不让她们掌握配方,这样泄秘的机会就会大大减小。最重要的是,买来的下人都签得死契,哪个要是有了背叛之心,杜玉娘作为他们的主人,完全可以直接将他们处死! 手里握着他们的卖身契,就如同掌握了生杀大权,只要不是脑筋有问题,都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 “是是是,你高明。”杜玉娘称赞了肖诚一句,这个时候,杨峥那边的花生也颠好了。 小鱼儿和姜氏尝了几个,都不住的说好吃。 杜河清也幽幽地说,这是下酒的好菜。 第八百五十六章 开张大吉 说到下酒菜,杜玉娘的眼睛当时便是一亮! 酒鬼花生! 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酒鬼花生以辣,麻,鲜,香的口感为主,让人吃上就停不下来,是非常有名的下酒。屋子里正好还有花生。干辣椒,麻椒这些东西,就算没有也很容易买到。 之前做的花生是老少皆宜的,就算不喝酒的人吃了,也会喜欢。但是酒鬼花生不一样,喝酒的人,就没有不喜欢的!除非是那种一点辣味儿都沾不了的人! 杜玉娘当下道:“姜嫂,你去看看厨房里有没有干辣椒,麻椒,如果没有,出去买几斤回来~” 几斤? 姜氏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拿上钱出去了。 杜玉娘和小鱼儿又做了一些绿豆糕和栗子糕,将两样点心推到窑炉里烤着。 “小鱼儿,注意时间,然后翻面刷油。” 小鱼儿点了点头,眼睛一直盯着窑炉底下的炭火和一旁的沙漏计时。 杨峥和杜河清完全帮不上忙,干脆围着铺子参观起来。 杜玉娘弄的那个贵宾室,十分小巧,别致。屋子里摆着一扇屏风,几把椅子,还有小几。 这是供女眷休息,换衣裳,吃东西的地方。 杨峥看完以后,不由得感慨一句,“玉娘心思巧妙。”贵宾室虽然小巧,但是一点也不简陋,如果有身份贵重的女眷来了,在这里歇歇脚,喝点茶水,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女人都喜欢逛街,在街上难免会遇到一些突发状况,这个地点就给女眷提供了方便,非常好。 京城许多家商铺,都有这么个地方,那里权贵云集,贵妇不知几何!想做她们的生意,不但要货真价实,还要百般讨好,周到小心。像五岩镇这种小地方,估计能想到这一点的商人不多。 不管怎么样,玉娘的这个主意很好。 杜河清也是颇为感慨,“有这么多人帮她,就算你不常在家,我也能放下心了。” 杨峥动了动唇,却不知道怎么回丈人这话。 如无意外,他确实要离开一阵子,在家里陪玉娘的时间会非常短暂。 至于他到底去哪里,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丈人一家吧! “虎子去了江南贡院,会有人照顾他的,您和娘不要担心。”杨峥对杜玉娘有亏欠,所以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干巴巴的,干脆就转移话题。 这一招对杜河清很管用。 “说不惦记,那是假话。儿行千里,我们这当父母的,咋可能不惦记嘛!不过有你找人照顾他,我们也是放心的。” 就在这个时候,柳星儿和霍青也过来了。 “你们俩怎么来了?”杜玉娘非常惊讶。 柳星儿一脸讨好相,“我们是特意来恭贺五嫂开张的!”柳星儿抽了抽鼻子,似乎闻到了点心的香甜气息,双眼冒光。 霍青觉得丢人,为了一口吃的,这个女人简直无所不用其及啊!太丢人了。 杨峥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看到‘小两口’的时候,眉毛轻轻收拢,看起来并不是十分欢迎他们似的。 “五哥。”柳星儿一下子收敛了身上的轻松的状态,整个人突然严肃起来。 霍青暗暗叹息一声,这女人真是有够蠢啊!她以为五哥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五哥。”霍青一脸菜色,显然很不自然。 因为他们帮着五嫂抓恶贼的事,五哥已经表示出了失望,如果现在知道柳星儿这货是为了吃点心来的,会不会把他们全都扔出去。 “既然来了,就别闲着,帮忙做事。”杨峥淡淡的扫了柳星儿一眼,警告之意十分明显。 天不怕地不怕的柳星儿,求生谷欠~望非常强烈,下意识的低下头,往杜玉娘身后蹭。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杨峥还真没有空搭理她,他还要陪岳父,一会儿还有个小小的仪式,等腾出空来,再收拾他们不迟。 等杨峥离开了,柳星儿才从杜玉娘的身后探出头来,长出了一口气。 霍青在一旁看着,嫌弃的皱眉,真是笨死了。 杜玉娘则是觉得柳星儿的反应太过了,杨大哥又不是洪水猛兽,她这样做不会太浮夸吗? 姜氏也笑,不过很快就投入到自己手里的工作当中去了。 杜玉娘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没空闲的时间来招待柳星儿,不过嘛,她有个想法。 反正柳星儿也来了,帮忙做点小事应该可以的吧! 杜玉娘把柳星儿叫到跟前,跟她轻声嘀咕了起来,最后还问她:“行吗?” 柳星儿得意的扬着下巴,“有什么不行的,你就看我的吧!”她可是无所不能的医毒双绝啊!什么事情做不好啊! 不过…… “五嫂啊,我现在能不能尝尝点心啊!?” “不行!”杜玉娘忙着呢,就道:“现在吃饱了,一会儿怎么演戏。” 柳星儿暗暗吞了一口口水,心想,好大一个坑。 杜玉娘在后院忙得不亦乐乎,前院却已经准备开张仪式了。 杨峥让小伙计把鞭炮挂好,然后一直盯着计时的沙漏看。 肖诚道:“我以为你不打算出面的。” “在五岩镇,我还算有点人脉,我出面,铺子的麻烦会少一些。” 肖诚撇了撇嘴角,心想你说这个话,良心不会痛吗?什么叫在五岩镇你还有点人脉!明明有现成的人脉放在你面前,是你自己不要好嘛! “我上次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了吗?”肖诚悄声道:“逃避不是办法,正视才是解决之道!” 杨峥冷冷地朝他看了过去。 有杀气! 肖诚摸了摸鼻子,心想人之将死,其言也真,自己说的话也没毛病啊! “杨峥啊!我肖诚这辈子,天生天养,断绝六亲,朋友嘛,你勉强算是一个。”他也只有杨峥这一个朋友了。 杨峥淡淡的看了肖诚一眼,说得好像能成为他的朋友有多么的了不起的事情似的。 “朋友的肺腑之言,你要信。”肖诚瞒了一眼沙漏,道:“我不会害你,我一个要死的人,说的都是实话啊!” 杨峥沉默。 肖诚也就不说话了。 吉时到了,小伙计来福请示杨峥,“东家,现在是不是放鞭?” 杨峥点了点头,示意肖诚跟着自己在外面露露脸。 “不用你说我也得去!”肖诚很得意的道:“我可是掌柜!” 来安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吸引了街上行人们的目光。这年头热闹不多,不少人驻足观看,看到铺子上的牌匾上盖着一块红布,就明白这是有新铺子要开张了。 是卖什么的铺子呢! 鞭炮声过后,杨峥朝着看热闹的人拱了拱手,朗声道:“鄙人杨峥,是这个铺子的老板。今天是我们开张的日子,这位是我们的肖掌柜,还望以后父老乡亲,多多支持小店生意。” 人们很给面子的鼓起掌来。 人群中有人问道:“杨老板,你这铺子是卖啥的啊!” “是啊,到底是啥铺子!?” 杨峥道:“现在我就来揭开谜底~”他提了一口气,轻轻一跃,就窜到了房顶上,紧接着在空中快速的转了两圈,急速下降到和牌匾一样的高度,手指轻轻一挑,红布就被他揭了下来。 杨峥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稳稳地落在地上。 来福,来安看得目瞪口呆,旁边看热闹的人更是情绪高涨,一个个的鼓掌叫好,现场气氛热闹非凡。 肖诚撇了撇嘴,表示很鄙视杨峥的作法。他不就是想小露一手,让大家忌惮一下,不敢动铺子动手嘛! “千味斋~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啊?” “好像是卖吃食的铺子吧?” “咦,是不是跟百味堂一样是卖点心的啊?” 有人思量着:“千味斋,百味堂,名字都差不多啊!” “各位乡亲父老~”就在这个时候,肖诚站了出来,朝着大伙拱了拱手,“咱们这个千味斋啊,可不仅仅是卖点心的地方,我们这里还有小零食,方便携带的下酒菜。卖的东西种类齐全,老少皆宜。店里的大师傅,手艺好,做出来的东西新鲜还稀奇,味道一等一的好,老少爷们多捧场。今天我们千味斋头一天营业,准备了不少点心让大家免费试吃,大家可进店一试,喜欢的话,我可以给大家打折!” 杜玉娘早就跟肖诚商量过,今天铺子里的东西,除了肉松以外,其他的东西都可以八折销售。但是仅限今天,从明天开始,就要恢复正价。 听说可以试吃,很多人跃跃欲试,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少女,瞧年纪,绝对不超过二十岁。少女年纪不大,穿戴却不像普通人家出来的。 “真的可以免费吃!?” 大雍国民风开放,姑娘们进酒楼吃饭也是常有的事,故而这也不算是什么过格的事情。 肖诚看着换了一身装扮的柳星儿,脸色不变,“这位姑娘,当然是可以的,请进!”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看热闹的人便一拥而入,往铺子里挤。 柜台上摆了好多长方形的托盘,托盘里放了许多点心。 柳星儿走上前去,不由自主地道:“咦?这点心为什么有整块的,还有散碎的?” “这位姑娘,咱们这点心整块的,是想让大家伙瞧瞧点心的模样,这些散碎的点心,并不是不好的,而是我们特意切开的,上面的小竹签,是方便大家拿取的!” 柳星儿自作聪明地哦了一声,“你是怕我们吃太多吧!” 围观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姑娘,您也体谅,咱们才开张呢!”小伙计倒也实诚,笑了笑,又道:“咱们也替东家省点不是?” “知道,知道!”柳星儿盯着栗子糕,“我先尝尝这个?” “您请,您请。” 柳星儿好奇地拿着小竹签,打量着手里的小栗子糕,酥皮包裹着馅料,她可以清楚得那到皮馅之间的界线。 将糕点切开吃,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直观的看到点心的内部!特别是带馅料的点心! “好吃啊!”柳星儿吃了一口,只觉得口中的栗子糕软糯香甜,甜而不腻,好像所有的材料都在她口中化开了一样。 很好吃。 柳星儿又情不自禁的拿起一块绿豆糕吃了起来,嗯,好吃好吃。 柳星儿怕是不知道,她吃东西时候的样子,特别有吸引力,会让人不自觉地觉得食物很香,很好吃。 柳星儿开了一个好头,进店的顾客就都拣着托盘里的点心吃了起来。 杜玉娘做的点心,样式新奇。整条街上的点心铺子卖的沙琪玛都是一样的奶黄色,偏她做的沙琪玛是加了核桃仁和果干的,价格也没比外头贵多少,看着新鲜,味道也加了不少层次。 况且今天售出的商品都是九折呢! 于是沙琪玛就卖了不少! 也有不喜欢沙琪玛的,就选了绿豆糕,夏天吃这个,正好去暑! “这是什么呀!?”这次问话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可是身上的衣裳,配饰却都是价格不菲之物。她身后跟着一个老婆子,下人打扮,但是眼睛却很利。 来福没见过啥世面,但也知道这对主仆不是寻常人,当下道:“这位姑娘,这是糖霜花生,是甜口的,二十文一斤。” 带壳的花生不过五六文钱一斤,去掉壳和水分,再用面粉包裹了花生用油炸,撒上糖霜,这价钱定得也很公道的。 花生比较精贵,一般乡下人家都舍不得吃,大多数卖了换钱。二十文一斤的花生,换了普通人家,平时根本舍不得吃。 小姑娘眼睛也没眨一下,“帮我称两斤。” 来福连忙拿了油纸袋,帮忙称了两斤花生。 小姑娘让身后的婆子付了钱,当即打开袋子吃了一颗,这一吃,就停不下来了。 又酥,又脆,又甜的,好吃啊! 小姑娘又看到柜台里还有别的口味的花生,眼睛就亮了,问来福:“那是什么味道的?” “回您的话,一个是咸的花生,一个是麻辣口的花生,又叫酒鬼花生,下酒最好。” 小姑娘欣喜地道:“是嘛,那也称两斤好了,名字怪有趣的。” 第五百八十七章 火爆 来福刚把酒鬼花生给小姑娘称好,她又指着肉松问:“那个是什么?” 来福回头瞧了一眼,连忙道:“那是肉松。” 肉松? 小姑娘表示她没听过,那是什么? “肉做的?” “是的,这个不属于点心,可以称为零食。是我们大师傅研究出来的,主料就是用肉,口感很好,喝粥的时候放一点,提鲜!饿的时候吃一些,可以恢复体力,而且这个还可心夹在馒头里吃,小孩子肠胃娇气,吃这个也可以。”来福伶俐地道:“这个存放时间还可以,出门带着也方便呢!” 小姑娘很感兴趣,“那这个多少钱啊?我要一斤。” 来福便道:“姑娘,这是我们家贵宾产品,只有成为我们家的贵宾才能买。” “这是什么道理!?” 来福连忙解释道:“姑娘,咱们家的贵宾卡分为铜卡,银卡,金卡三种,贵宾卡的等级越高,能买的东西越多!折扣也越大!像这个肉松,最起码也得是我们家的铜卡贵宾才能买。” “怎么样才能成为你们家的贵宾,你那个什么贵宾卡又是什么东西?” 来福连忙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来,打开让那个小姑娘看仔细,“这里装的分别是铜卡,银卡,金卡。铜卡是一次交五十两银子,银卡是一百两两,金卡是五百两银子。每样卡片数量不多,名额有限。” 站在小姑娘身后的婆子一直没有吱声,现在听来福说了这些,脸上颜色当时就不好看了,看他们姑娘年纪小,好欺负吗?什么铜卡,银卡,金卡,那不过是骗人的伎俩!那银卡和金卡,都是用溜金法子弄出来的,根本不值钱。 “姑娘,可不能被他们骗了!” 来福心里不太高兴,他们可是正正经经打开门做生意的,怎么到了那婆子嘴里,就成了骗子了呢?但是之前肖掌柜可是耳提命面的嘱咐过他们,尽量不要跟客人发生冲突,遇到事情尽量和平解决! 这话来福记着呢,不敢忘。 “姑娘,我们这是正经做生意的地方,可不走街窜街,到处坑蒙拐骗的地方。” 小姑娘听了这话,脸有点红,转头狠狠地瞪了身后的婆子一眼。 那婆子欲言又止,没敢说话。 “姑娘,这三种贵宾卡,并不是让你们拿钱买下,而是将钱存在卡里。每次到小店来买东西的时候,就可以用您手里的贵宾卡会账。”来福又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册子,“这个上面会记上贵宾的姓名,每次会完账,也会清楚的记录账目,金额,然后会请贵宾在这上面签字!” 小姑娘连连点头,“我听明白了。” 那婆子又上前了,“姑娘,咱们回去吧,您想吃零嘴,就让二爷帮您寻来就是。” 小姑娘冷冷的看了那婆子一眼,婆子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给我一张金卡。”小姑娘从荷包里抽出两三张银票,给来福递了过去。 来福一惊,连忙把银票接了过来。 在开张之前,肖诚对来福来安进行了培训,从接人待物教起,还教会了他们如何辨别银票的真假。 银票是真的。 来福心里震惊,没有想到这姑娘年纪不大,可是出手阔绰啊! “姑娘,您真的要成为我们这里的金卡贵宾吗?”毕竟这个姑娘太小了啊!虽然真金白银握在手里,但是来福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那婆子上前一步,轻声道:“姑娘,您可别犯糊涂。” 小姑娘笑了一下,“怎么,你还当起我的家来了?你算什么东西?” 那婆子脸色大变,想说什么,但是却把话咽了下去,脸上的肉抖了几下,最后才道:“奴婢只是提醒您,要是让夫人知道了……” 五百两啊!就是夫人,也未必会这么大方直接拿五百两银子买什么金卡!这些钱可以在这条街上买一座小宅子了。 “哼!夫人,她算哪门子夫人!”小姑娘眼中满是讥讽之色,“眼皮子浅的东西。” 婆子脸上颜色尽失,却也毫无办法。 来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都忘了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了。 还是那个小姑娘,伸出手来在柜台上敲了敲,问道:“怎么,送上门来的生意你们不做?” 杜玉娘在一旁看了多时,这会儿忍不住走了出去,站到了那位小姑娘的身边。 来福一看自家东家过来了,连忙松了一口气,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顺手也把银票递了过去。 杜玉娘拿过小册子,对那姑娘道:“姑娘,我来给你做个登记。” 小姑娘打量了杜玉娘两眼,问道:“你是谁啊!” 杜玉娘道:“这铺子是我和我相公开的啊!” 那就是老板呗! 小姑娘眼睛亮了起来,指了指柜台上的盒子道:“我要那个金卡。” 站在小姑娘身后的婆子一个劲地瞪着杜玉娘,却不敢说话。 杜玉娘一看这情况,心里就有数了。 “小妹妹,你还不知道这三种卡的区别吧!我来跟你讲讲。” 那小姑娘一挥手,“我不用听,你就给我办最贵的就行!” “那可不行啊,事情得说明白,我说完了你要是想办,我再给你办。”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那,那你说吧!” 她们周围的人,听闻也都把目光挪了过来。 “这三种卡,分别是五十两的铜卡,一百两的银卡,五百两的金卡。”杜玉娘道:“我们的伙计已经告诉过你了吧,这钱是存在卡里的,你来店里买吃食的时候,可以直接拿卡会账。” 小姑娘点了点头,指了指来福道:“他都说了。” “这三种卡呢,都不相对应的作用。持铜卡,可以买到店里特供给贵宾的产品,并且可以打九折。持银卡,打折的力度加大了,八折的基础上,还可以得到我们定期送到府上的新品。也就是我店里出了新品,我们会给银卡贵宾送到府上,让您最先品尝到店里的美食。最后就是金卡了,除了之前我说的这些,还有持卡贵宾过生辰的时候,我们会送上特别的生辰礼物。”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我能不能问问,送什么样的生辰礼物啊!?” 杜玉娘笑了笑,道:“是生辰蛋糕,用面粉,鸡蛋做面蛋糕,上面涂上奶油,加上鲜果,口感是甜软的,很好吃。” 小姑娘眼睛亮了一下,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吃食?面粉鸡蛋,鲜果她都知道,奶油是什么东西。 “好啊,我就要金卡!”小姑娘道:“帮我办吧!” 杜玉娘就要给小姑娘登记,可是一直没再说话的婆子,又站了出来,“掌柜的,小孩子的钱不是那么好骗的,我劝你最好马上把钱还回来,我们家少爷,夫人要是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哟,好大的口气!”杜玉娘上下打量了那婆子两眼,“你是哪家的,口气倒是不小?听你这意思,你不是这位姑娘家的下人?倒是个能说上话的?” 那婆子刚要说什么,要办金卡的小姑娘就使劲推了那婆子一把,“你算什么东西?滚远点!本姑娘花得是自己的钱,你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我弄死你。” 小姑娘年纪不大,可是脾气却不小,最重要的是,她看着那婆子的眼神,好似要吃人似的。 婆子不敢再吱声了,把头低了下去。 “对不起了姐姐,你帮我办这个金卡吧!”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不好过问。 杜玉娘点了点头,对那小姑娘道:“你随我来吧,涉及一些私人问题,咱们在贵宾室说。” 小姑娘很好奇,“贵宾室啊?”她猛地回头,“你站在那儿,别跟过来。” 杜玉娘把小姑娘带到了贵宾室。 小姑娘打量一下室内的装潢,不由得道:“这里倒是雅致,虽然小点,但是东西准备得倒是齐全。” 杜玉娘问小姑娘,“姑娘,你该不会是跟家里人赌气吧?你年纪小,知道不知道这些钱能做多少事啊?” “姐姐,我又不小了,这点事儿还能不知道吗?”小姑娘道:“你别听那婆子胡诌,这事儿我能做主。她不过是我继母的一条狗,想要咬我,也不瞧瞧自己的本事。” 杜玉娘目瞪口呆,心想这小姑娘厉害啊!看样子跟她继母叫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好吧!”杜玉娘拿笔替那小姑娘登记:“你姓什么?哪家的?生辰多少?我都记下来,等你过生辰的时候,做一个生辰蛋糕,送到你府上。” 小姑娘来了兴致,自报家门:“我姓关,关静好。”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杜玉娘笑笑,把她的名字写上,又问:“你家在哪里?” 关静好报了一个地址。 杜玉娘愣了一下,还是慢悠悠的写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关静好说的那个地址,是镇上首富关家的宅子。 “好了!”杜玉娘问她:“你的生辰呢,不用说得太详细,就说是哪月哪日就好!”生辰八字,都是不能轻易对人言的。只写哪月哪日,不算探人隐私。 关静好却实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是四月二十七。” 杜玉娘手一顿,“那也没有几天了?” 关静好就笑,“就是啊,我也觉得很巧呢!要不是为了那个我没有听过的生辰蛋糕,我还不一定会要那金卡呢!” 杜玉娘就道:“登记好了,你要在这儿休息一下,还是跟我去外面拿东西,结账?” “结账吧!” 杜玉娘就把关静好带了出去。 铺子里的人不少,除了关静好带来的那个婆子,没有人怎么注意她们。 杜玉娘将银票放到柜上,然后让来福给关静好结账。 “两斤酒鬼花生,一斤肉松,再打个八折,一共是三百五十六文。”来福也是识字的,简单记账没问题,当下在小册子上标注关静好都买了什么东西,价钱几何,金卡里还剩下多少钱。 糖霜花生之前付过钱了。 关静好不住点头,觉得这个点子不错,暗暗佩服杜玉娘精明,这个贵宾卡可算是把他们这些人都拴住了。 “您看看,没有异议,在这底下签个名字。” 关静好看了两眼,就写了一个关字。 姑娘家不写全名,只写一个姓氏也是可以的,更何况是她亲笔签的名字,也不会差了。 来福把称好的东西递给关静好,“您拿好。” 关静好看了那婆子一眼,后者极不情愿地上前,把东西接过来。 “姐姐,我走了,过几天的事,你可别忘了!” 杜玉娘哭笑不得,敢情这位还是个小吃货。 “好,你放心。” 关静好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试吃点心的人不少,买点心的人也很多。 栗子糕和沙琪玛卖的很好。 酒鬼花生也不错。 但是肉松卖的不好。 主要是办卡的人不多,大多数人还在观望! 办铜卡也要五十两,这个价位可不是人人都能受得起的。 杜玉娘知道这是正常现象,要是一下子就来了很多人办卡,那才不正常呢! 正是细水长流,将来闻风而来的食客,只怕不少呢! 一上午的时间,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招呼顾客的,讲解贵宾卡的,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沙琪玛和栗子糕,绿豆糕这三样最受欢迎,卖完了好几回,还是杜玉娘带着小鱼儿不停的赶工,才能勉强供得上众人的购买。 到了中午,客人才渐渐少了起来。 杜玉娘和小鱼儿也有工夫喘口气了。 “太太,我去做饭……” 杜玉娘摆了摆手,“到外面订些饭菜送过来吧,哪里还有力气做饭吃啊!”姜氏也帮了不少忙,估计也累得不轻。 姜氏点了点头,“行,我马上就去。” 她正要往外走,却见两个人走了进来,拎着大大的食盒,像及时雨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霍青和柳星儿这小两口。 “五哥,五嫂,我们送饭来了。” 杜玉娘心想,这两人在杨峥面前,确实是乖得很啊! “对了,爹,你赶紧赶车回去一趟,把娘和六子给接过来!”杜玉娘拍了拍脑门,差点把这个事儿忘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掘地三尺 最后,杜河清驾着马车,带着霍青,去帽儿胡同接刘氏和六子。 杜玉娘这才对柳星儿道:“真是多亏了你们,要不然今天就要饿肚子了。” 柳星儿笑了笑,看到杨峥后,脸上的笑容迅速凝固起来,人也变成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杜玉娘差点笑喷,心想柳星儿也是人才啊!两种表情居然可以随意切换,简直秒入戏,太厉害了。 大伙俱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杜玉娘也顾不上别的,赶紧招呼大家过来吃饭。 杜玉娘带着小鱼儿和姜氏去了后院,杨峥和肖诚,两个伙计留在前面。 柳星儿很识相的离开了铺子,她怕自己承受不住五哥释放出来的寒气! 大夏天的,要是冻病了就不好了。 杜玉娘这边刚吃完饭,杜河清便回来了。 刘氏抱着六子在铺子前面逛了逛,就去了后院找女儿。 杜玉娘得到消息迎了出来,连忙把六子抱过去,还使劲在他小脸上亲了两下。 说来也怪,六子似乎是认得杜玉娘的,不但不哭,反而还乐呵呵的,让人看了啧啧称奇。 “这孩子,从小就能看出来,长大肯定是个刺头!平时就不是谁都能抱的,得顺了他的脾气,他才让抱,跟你倒是对脾气。”刘氏说完,将茶碗里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天气越来越热,即便是坐着马车过来,也是受罪。 “娘,您吃饭了没有?”杜玉娘猛然想起来,刘氏一个人在家里待六子,怕是还没有用饭。 “你不用惦记我,我吃过了!”刘氏道:“六子好带,你家里有点心,我就随便吃了两口。” 杜玉娘心里愧疚得不行,说什么也要亲自下厨给刘氏做点什么。 刘氏心疼姑娘,不想让杜玉娘去:“我真的吃过了,你不如趁这会儿没人,好好歇歇。”她都听说了,铺子生意火爆,点心都卖光了,玉娘还特意重新做了几炉,可以说是供不应求。 “不费事,再说我爹也没吃呢!” 杜玉娘让刘氏在厢房歇着,自己去了厨房,看了看厨房里的食材。 厨房里的蔬菜不少,还有新鲜的肉,杜玉娘想了想,干脆做点凉拌面来吃好了!天气这么热,估计别的也吃不少去。 杜玉娘烧水和面,做了一大盆面条,又用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辣椒做卤,切了黄瓜丝,再装上一盘酒鬼花生,虽然简单点,但是味道还不错的。 六子那边,杜玉娘则是给他煮了一点软糯的白粥,还把松散的肉松放到粥里。 六子特别喜欢肉松的味道,一小碗白粥全都下了肚,还吵着要吃。吓得杜玉娘连忙让人把碗收走了,生怕他吃多了,撑坏了脾胃。 吃过饭以后,杜河清就跟着杨峥去院子里喝茶,而姜氏,小鱼儿这娘俩,则是躲进了厨房里。 厢房这会儿,只有杜玉娘和刘氏,还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六子。 “这肉松啊,小孩子都爱吃,娘,你们走的时候带一些,给六子和双胞胎配粥吃是不错的。” 刘氏点头,“行,我不跟你客气了。不过玉娘啊,你这肉松是不是卖得太贵了!?”三百文一斤,听着就玄乎,谁会买啊! 一斤猪肉才多少钱! 杜玉娘就笑,“娘,这肉松,你以前可听过?” 刘氏摇了摇头,“这又是你鼓捣出来的东西?” 杜玉娘也没否认,因为多说无意,而且娘也不会刨根问底。 “物以稀为贵,这肉松味道极好,还能做出很多种口味,老人小孩子都爱吃,所以三百文一斤,一点也不贵。娘,您想想,一斤肉松得用多少斤猪肉才能做出来啊,而且这种东西,谁会一斤一斤的买,买上半斤也就不错了。” 不过,好像关家的姑娘就一口气买了一斤啊!关家有实力,便是再贵上百倍的东西,他们也是吃得起的。 刘氏无奈地瞧了闺女一眼,“我说不过你。”做生意的事情,她也不懂,就不跟着掺和了。 “玉娘啊,一会儿我跟你爹就回去了。” 杜玉娘惊愕,“娘……”想挽留二老多待一会儿,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刘氏就笑,“你现在是人家的媳妇,要不是铺子开张,爹娘都不会过来的。玉娘啊,咱们女人就是这样,你看看你姥姥,那么大年纪一样惦记我,可是我们娘俩一年到头能见着几回呢!” 杜玉娘舍不得,“娘……” “好了,像什么样子。你跟杨峥好好的,娘也就放心了!”刘氏道:“我跟你爹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家里事儿多,总不能都扔给你大嫂。” 田氏还怀着身孕呢,十分辛苦。 杜玉娘点了点头,“那行吧。” 刘氏拍了拍闺女的手,略微收拾一下,就准备跟杜河清回家去了。 杜玉娘让小鱼儿给装了不少吃的,肉松,绿豆糕,沙琪玛,都装一些。 “天气热,你拿这么多,吃不了都放坏了,白瞎了。” “家里那么多人呢!”杜玉娘把大包小包的点心包起来,跟杨峥一起把老两口送到了后门口。 刘氏先把六子安顿到车厢里,又把杜玉娘拿的点心接过来放进去,这时,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 杜玉娘定睛一看,却见刘氏打开那个小布包,里面的东西也露出了真面目。 一条银链子上,挂着一个碧绿的葫芦吊坠。 “玉娘啊,这是我和你爹为你准备的东西,你拿着吧!”刘氏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杜玉娘的手里。 杜玉娘推辞:“娘,我不缺钱,也不缺首饰,你们不用惦记我。” 刘氏来的时候,没给杜玉娘带什么茶叶,糖果之类的东西。在刘氏看来,那些东西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平时走亲访友拿着还行,闺女铺子开业送那些,却是轻了。 杜河清也曾跟她商量,说是送个什么摆件,或者名画之类的。 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啊,很贵,又很难辨别出真假来!要是买上当了,就得不偿失了。 比起画啊,摆件啊,刘氏觉得还是首饰好一些,反正闺女,女婿都是好的,又不挑,心意到了就好。 所以到最后挑来挑去,刘氏就想送杜玉娘一件首饰。 “这是我和你爹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就是。”刘氏轻喃道:“女人家,多些首饰傍身是好的。” 杜玉娘握着那个小布包,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不管是祖母还是爹娘,都是偏疼她的,大哥大概习惯了,从来没有表示过什么不满,甚至还跟着爹娘一起宠他。 还有虎子,总说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应该让着她…… “娘……”杜玉娘心里不好受,眼睛也酸了起来。 “你这个傻孩子,咋还哭上了。”刘氏哭笑不得,“行了,回去吧,一会儿铺子又该忙了,我跟你爹也早点回去。” 杜玉娘点了点头,对杜河清道:“爹,路上慢点啊。” “哎,你放心,爹心里有数!”杜河清扬起鞭子,“驾~” 杜玉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目送马车离开。 杨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回吧!” 杜玉娘把刘氏给她的首饰拿出来,递给杨峥道:“你瞧瞧这个!” 银链子不算值钱,倒是底下挂的那个坠子,水头足,翠绿翠绿的,瞧着就不是凡物。 杨峥看了看,笃定地道:“少说也值二百两银子。”雕工很不错,料子也好,丈人和丈母娘也是用了心的。 杜玉娘想了想,就对杨峥道:“你帮我戴上?” 杨峥就把链子拿起来,打开暗扣,将银链子轻轻的戴在杜玉娘的脖子上,又扣好暗扣。 杜玉娘低头看着脖子上的坠子,将玉坠塞到衣服里,对杨峥道:“回吧!” 夫妻俩就回到了后院。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但是因为天气热,所以街上的行人非常少。 杜玉娘趁这个工夫,看了看账本。 只有两个人办卡了。 一张铜卡,一张金卡。 成绩不是很好,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再看看点心,零食销售的数量和钱数,杜玉娘心情大好。 真是开门红啊! 要是以后天天能保持这个销售额,铺子的生意也就不用愁了。 正想着,却见雷镖头和常氏过来了。 “义父,义母!”杜玉娘连忙迎上去,“你们怎么来了?” “开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常氏有些嗔怪的意思,但她也只是杜玉娘的义母,而且个义母也实在没有什么分量,故而她说话的时候,也有些底气不足。 谁都知道,杜玉娘当初会认雷氏夫妻为干亲是怎么回事。 两家人也就是年节的时候有些走动,平时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特别是上次杜玉娘跟杨峥去了镖局,结果遭遇了暗算,这件事一直让雷氏夫妻耿耿于怀,所以两个人来的时候,也是十分没有底气的。 “怎么会呢!”杜玉娘笑了笑,“是怕你们忙,所以没敢惊动。” 常氏见她说得真诚,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的笑容也更多了一些。 “这是我跟你义父带给你的。”常氏递给杜玉娘一个匣子,道:“希望你这铺子的生意红红火火的。” “谢谢义母。”杜玉娘接过匣子,对常氏道:“义父义母,咱们到后面说话吧。” 雷闻达和杨峥走在前面,常氏和杜玉娘走在后面,四个人前后脚的进了厢房。 杜玉娘给雷闻达和常氏泡了茶,又挑了两样点心送了过来。 “义父义母喝茶。” 雷闻达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才道:“上午就应该过来的,可是突然有点事儿,绊住的脚。” 杜玉娘有些奇怪,开铺子这事儿,她只告诉了家里人,并没有根雷氏夫妻说啊!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过来,是从哪里收到消息的呢! 杜玉娘看了看杨峥,突然明白了,想必消息是杨峥透露给他们的,本意是想让镖局的人来给她撑撑场子,让人知道,这铺子的后面还有一家镖局在撑腰,也省得那些地痞流氓找过来。 按道理,他们应该知道开张的时辰,早早过来啊!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看来是有事啊! 杜玉娘起身道:“杨大哥,你陪陪我义父,我去前看看。” 杨峥微微点了点头,杜玉娘就从厢房走了出去。 杜玉娘一走,雷闻达就立刻道:“五爷,查出来了。” 说得是上次在镖局,有人暗害杜玉娘的事。 “说说。”杨峥整个人一下子严肃起来。 “一开始,我们只是虚张生势的查了查,主要是怕打草惊蛇,所以并没有查得太详细。不过几个重点怀疑的对象,却是被盯住了。过了几天,那贼子大概是放松了警惕,露出了不少破绽,我们就把人揪了出来。” “是谁!?” 雷闻达道:“辉子!” 杨峥一愣,这个人他有点印象,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模样,也是很想拜他为师的人其中之一,没想到,他竟有胆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刺杀玉娘! 杨峥闭着眼睛想了想当时的情景,暗暗叹了一口气,当时他太紧张玉娘了,所以忽略了一些东西。 “人现在怎么样了?”辉子与玉娘无冤无仇,不可能无原无故的去刺杀她,一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常氏便忧心地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剩下一口气了,当时他只说是有人指使他去杀玉娘,但是没等说是谁,人就咽气了。” 杀人灭口。 “没有任何线索?”杨峥皱眉,他不希望这件事也是珍珍郡主的手笔。一个被押回京城,已经被关起来的人,却还能把手这么长,这代表了什么? “有!”雷闻达道:“有人看到辉子跟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接触过,那婆子的口音应该是京城人士,辉子出事以后,我再找这个婆子,却是一无所获。” 京城口音!!! 杨峥沉声道:“去找这个人,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挖出来!” 雷闻达和常氏连忙站起来,“是,五爷放心。” “过一些日子,我会离开一段时间,你们要多照拂玉娘,不能再让上次的事情发生。” 夫妻二人连忙应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对策 五岩镇上开了一间千味斋,卖新奇小吃和各式点心。才开业三天时间,千味斋的点心就征服了不少人的胃,生意火爆,甚至连门前都排起了长队,可以说已经成为了当地一景。很多人慕名而来,尝过这家的点心以后,都被他家点心,小食的味道所吸引,成了铁忠粉。 赵芸兰坐在铺子后面的账房里看账本,秀眉紧锁。 这三天的营业额实在是糟透了,自从她开店以来,就没有过这样的业绩。 赵芸兰很生气,一把合上账册,盯着魏清平问道:“怎么回事?” 虽然赵芸兰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魏清平又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她问是什么事。 “小姐,街上新开了一家铺子,叫千味斋,专门卖点心和新奇小吃。他们家的东西,样子新奇,大伙贪图新鲜,所以这两天咱们的生意受到影响了。” 赵芸兰听了,不由得轻喃问道:“千味斋?”她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是不是奔着我们百味堂来的!” 他们的店没开起来之前,百味堂是五岩镇上最好的点心铺子,把其它铺子的生意挤得不成样子,现在,她也尝到了这种滋味,当真是不好受。 百味,千味,哪个更胜一筹,很明显。 魏清平道:“他们的铺子一开张,我就收到消息了,派人打听过,应该是巧合。” “巧合?”赵芸兰冷笑一声,“哪儿有那么多的巧合!我看他就是想借我们百味堂的名头!” 魏清平没有说话,名字太像了,说他们不是故意的,谁信啊!他之所以说是巧合,是想告诉赵芸兰对方跟他们无怨无仇。 赵芸兰也听明白了,问道:“是什么人?” “是两口子开的店,男的原来是一名镖师,原来是镇上威远镖局的镖头,听说武功高强,为人也很仗义!” 镖师? “女的呢?” 魏清平想了一下,“说来也巧,那妇人是从桃溪镇嫁过来的,姓杜,年纪不大。” 桃溪镇嫁过来的? 赵芸兰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这个姓杜的是什么人。她年纪虽然小,但是平时没少去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后院走动,却真的想不起来姓杜的是哪家。 能开铺子,能跟百味堂打擂台,想来家世也不应该差啊! 可是嫁了个镖师~ 难不成…… “我要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消息。” 魏清平连忙道:“小姐,不大妥当吧?万一……” 赵芸兰轻笑两声,“我不过是去瞧个热闹,他们还敢把我吃了不成?同样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还不许客人上门了?” 魏清平就侧过身子,没再说话。 赵芸兰带着自己的丫鬟葡萄去了千味斋。 千味斋的生意非常好,铺子里里外外都是人。 赵芸兰远远看到了,眉毛就皱了起来。 葡萄道:“小姐,他家的东西莫非不要钱?” 赵芸兰轻哼一声,带着葡萄往店里去了。 “伙计,帮我称一斤沙琪玛,一斤绿豆糕。” “我要半斤酒鬼花生!” “大兄弟,那肉松你卖给我一点呗!” 赵芸兰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经掀起了不小的风流,她没有想到,千味斋的生意居然会这样好,比百味堂生意最好的时候还要好上三分。 赵芸兰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发现买什么的人都有,而且她张望了一下,发现沙琪玛卖得好像是最好的,还有人说这家的沙琪玛是整个镇子上做得最好吃的沙琪玛。 狂妄! 沙琪玛这种东西,也是这几年才流行起来的,以前谁吃过?不过就是往里面放了一点核桃仁和果干,就敢说他们的沙琪玛是最好的? 这会儿赵芸兰有点魔障了,她完全忘了,这话是买东西的顾客说的,而不是商家自己说的。 “去买点沙琪玛,再买几样别的点心,带回去我们尝尝。” 葡萄连忙点头,挤过去,买了一点沙琪玛,一点绿豆糕,一点红豆糕。 主仆二人离开了千味斋,却不想方才主仆二人的举动,都落在杜玉娘眼里。 “太太,那不是百味堂家的小姐嘛?” “这么快就坐不住了?”杜玉娘放下帘子,转身道:“到底还是年轻啊!”跟后世嫁得良婿,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比起来,确实生涩了些。 姜氏觉得莫名其妙,太太嘀咕什么呢! 什么叫到底还是年轻啊,她还没有人家大呢好不好。 再说赵芸兰,带着婢女葡萄回了百味堂,直接去了后院的账房。 葡萄先是给赵芸兰打了水简单清理一下,紧接着才把买回来的点心整齐地码在盘子里。 光看外观,那红豆糕颜色如同玛瑙一般,看着就很有食欲。 绿豆糕跟他们家做的不一样,不是那种发淡绿色的干巴巴的糕点。它面外是焦黄色的外衣,里面有豆馅,瞧着油亮亮的,很好吃的样子。 沙琪玛的话,除了多加了一些果仁和干果,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赵芸兰道:“把魏掌柜叫过来。” 魏清平很快就来了,还把做糕点的大师傅也带了过来。 “尝尝吧!” 葡萄拿了一个小碟子,把点心切开,递到赵芸兰的面前。 赵芸兰很秀气的吃了一块红豆糕。 味道淡雅,不是很甜,口感很松软,回味无穷。 赵芸兰脸色不大好看,这点心,百味堂没有。 “这个,你能不能做出来?” 糕点师傅只道:“小姐,需要时间,虽然配料什么的能吃出来,但是比例不好掌握。” 赵芸兰又让他们尝尝那个绿豆糕。 这个点心外头看着油汪汪的,可是吃起来却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油腻,外皮很酥,轻轻一咬,里面的馅料就像是要流淌出来似的,软糯极了。 甜而不腻,有淡淡的豆子香气,却没有豆腥味儿。 口感也比寻常的绿豆糕要好得多。 赵芸兰喝了一口茶,问道:“这个如何?” 如何? 比自家做的点心不知道强多少倍! 这话怎么回? 糕点师傅眉头深锁,根本不敢回话。 就算真的给他时间研究,只怕一时半刻也研究不出来。 点心方子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最重要的就是配料,火候,比例这三个字!只是这个绿豆糕,到底是怎么弄的呢? 糕点师傅沉思了起来。 赵芸兰一看这样,便知道糕点师傅心里没底,至少连五成的把握都没有! 她很生气,但是这个时候,正是用人之际,万万不能得罪这些有手艺的人。 “再来尝尝这个沙琪玛吧,据说卖的最好!”赵芸兰笑了笑,“说实话,除了瞧着带点花样子以外,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三个人都喝了些清水,然后又尝了尝千味斋的沙琪玛。 赵芸兰一吃,脸色就变了。 陈清平心想,果然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成功,这个沙琪玛,可比自己家的沙琪玛强多了。 糕点师傅的汗都要下来了,脸上阴晴不定的,看着就是心虚的样子。 “说说吧,这样的沙琪玛,你能不能做得出来?” “这个……” 百味堂的沙琪玛,一直都是店里的招牌。沙琪玛这种小吃,老少皆宜,松软可口,很受欢迎。 赵芸兰原以为,自己家的少琪玛是最好的,就算不能跟大地方的师傅手艺比,但是在小小的五岩镇,绝对不可能找到对手。 现在,她是生生被自己打脸了。 千味斋的沙琪玛,口感更加细腻,质地更加松软,但是看来却很紧实。拿到手里,分量不轻,比自家做的东家有分量。 口感上略输一筹也就算了,偏偏百味堂的沙琪玛还有卖相! “你说说,你自己做的的,跟人家做的,有什么区别?” 大师傅心虚极了,汗都要掉下来了。 “小姐,咱们家的不如人家的口感好。” “说具体点。”赵芸兰看似很平静,但实际上心里正憋着火呢! 大师傅喘了两口气,才道:“我做的沙琪玛,面胚有点粗,压实以后分量不如人家的实在,吃起会有细小的疙瘩。反观千味斋的沙琪玛,口感细腻,好像入口即化似的,压实后点心分量足,而且吃起来松软有度,甜度适中,确实比咱们强。” “就这些?” “还有,他们家用的油,似乎颇有讲究,吃起来不会腥气。” 蠢货! 赵芸兰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她难道是想听他夸别人的点心好吃吗? “如何改进?” 那大师傅只道:“大小姐,您多给我一些时间吧,我的手艺摆在这里,想必只要一段时日,就能将配方重新整理好。” 赵芸兰只道:“多等一天,就多损失一笔钱!”千味斋的生意实在太好了,她看着眼热。 魏清平对大师傅道:“你下去吧!” 那略有些富态的大师傅拱了拱手,逃似地离开了账房。 “小姐,怎么办?” “老规矩。” 魏清平大惊,“小姐,不可。” “为何?”赵芸兰这会儿憋了一肚子气,听了魏清平的话,更是怒不可遏! 魏清平暗暗叹息一声,耐着性子跟她讲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您忘了,那铺子的老铺是个走镖的!干他们那一行的,那可都是提着脑袋挣钱啊!您想想,他会怕几个地痞无赖吗?” 赵芸兰没说话,眼睛却是微微眯着。 “难道就任由他们骑到我头上来?”百味堂,千味斋,谁能说这里头没有事? “小姐,这事儿急不得!还有一件事儿您可能不知道,那老板娘,是威远镖局的雷闻达的干女儿。” 赵芸兰大惊:“还有这事儿!?” “自然,听说开业那天,雷氏夫妇都露面了!”依旧以往的惯例,千味斋的生意这么好,那是一定会招人眼红招人嫉的,不出几天肯定就有人上门收平安费。如今好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人敢去收钱,为什么?还不是那些人忌惮威远镖局的势力? 要知道找商家麻烦的人,往往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混混罢了。你让他欺负平头百姓,他在行,可是欺负镖局的人,他们根本没有那个胆子。 没想到千味斋还有这样大的一座靠山。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银子赚光,把我们百味斋挤垮吗?” 魏清平暗暗摇头,这位赵家的二小姐,看着极其聪明,但实际上,见识太浅薄了。 “小姐,这才几天的工夫,咱们不能自乱阵脚。依着我的意思,不如再好好打听一下对方的底细,只要是人,就总会有弱点嘛!” 赵芸兰道:“好,这位事儿就交给你了,务必快些把他们的底细打听出来。” 魏清平连连点头,心中闪过好几个念头。 没隔几天,杨峥家里那点破事,就被魏清平打听了出来。魏清平不敢瞒着,连忙把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递到了赵芸兰面前。 赵芸兰笑,“我就说嘛,这世上哪儿有无敌金刚呢!这不,办法就来了!” “你的意思是……” “把千味斋的事情透露给那个齐氏知道!”赵芸兰笑了笑,觉得几日来的沉闷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了踪影。 “小姐,他们是断绝了母子关系的!” 赵芸兰就道:“这世上,哪儿有能断得开的母子!?”齐氏那般自私,又偏心。如今若是知道不被她待见的小儿子过得这般好,只怕连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有齐氏出手,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赵芸兰的算盘打得很精,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早在她让人打听杨峥身世的时候,杜玉娘和杨峥就收到了消息,猜到了赵芸兰的计划。 确实,在任何人眼里,齐氏都是一颗绝对好用的棋子,一不小心,就会把杨峥闹得身败名裂。 只可惜,杨峥和杜玉娘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啊! “杨大哥,你觉得齐氏会动心吗?”杜玉娘习惯在睡觉前,跟杨峥说一些悄悄话。自从知道了赵芸兰的打算,她的心就一直提着。 齐氏那种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自然会!”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齐氏了。 杜玉娘有些着急,“那怎么办?”她转了个身,急吼吼的看着杨峥,大大的杏眼里,写满了担忧。 “你担心这个做什么?”杨峥微微挑了嘴角,“看来还有力气……”说完猛地一下翻身,将自动送上门来的某只压到身下~ 第五百九十章 新主意 外关天光大亮,床帐中有朦朦胧胧的光。 杜玉娘半睡半醒着,一截藕臂有气无力的搭在枕头上,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似乎梦到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情一样。 过了半晌,某人的长睫毛颤了两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醒过来的杜玉娘,大脑一片空白,缓了好半天才省过神来,一下子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不由得暗暗恼火。 她这个人在杨峥面前,绝对半点定力也没有! 昨天晚上明明说的是正事啊~怎么说着说着,就又被他哄去了? 杜玉娘也没空想这些,赶紧起床穿衣服,洗漱。 估计小鱼儿和姜氏早早就去铺子里了,她这个当老板的,也不应该太懒散。 杜玉娘刚走到外间,正好碰到杨峥走进门来。 他一身劲装打扮,身上热气腾腾的,一看就是刚刚打完拳。 “怎么不再睡一会儿。”杨峥看到杜玉娘,便是眉眼舒展,嘴角微翘,吃过肉的男人,心情好得出奇。 杜玉娘抱怨道:“起来晚了可不成,铺子那边我得去瞧着,才能放心!” 杨峥皱眉,这个铺子现在可成了她的心尖尖了,他过几日就得走了,小媳妇不留下来陪着自己,竟然还想去铺子里。 不是有小鱼儿和姜氏嘛! 昨天晚上做了那么多点心,还不够卖?再说了,小鱼儿把所有的东西都学明白了,有姜氏帮着她,肯定是忙得过来的。 “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你还去铺子里!”这话听起来,带着一两分撒娇的意味。 杜玉娘忍不住笑了笑,“我去去就回!”她一边说,一边给杨峥打水,他每天早上打完拳以后,都是要洗澡换衣裳的。 杨峥这个习惯,家里人都知道,所以每天早上姜氏都会在灶上烧一大锅水给他备用。杜玉娘将水温调好,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边走边道:“姜嫂走的时候,肯定做了早饭,一会儿我们简单吃一口,中午我回来给你做……” 话还没说完,杜玉娘便觉得身子腾空,杨峥居然把她拦腰抱了起来,吓得她惊呼一声,连忙搂住了杨峥的脖子。 “你干什么?”杜玉娘杏目圆睁,看起来还真是吓着了。 杨峥挑眉,“你精神不错的样子,陪我洗澡!” “不行不行~”什么叫陪他洗澡,这种没羞没臊的事情,怎么就这样说出口了?再说,再折腾一回,铺子那边她就去不成了。 杜玉娘还是太天真了! 折腾一回?怎么够? …… 日上三竿,杜玉娘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两个人在床帐里没羞没臊地折腾了一上午,此时杜玉娘肚子饿得扁扁的,恨不能吃下一头牛。 更让她觉得难以启齿的是,她这腰,这腿,无一处不酸,此时她已经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哪里还有力气去铺子里做什么点心。 杜玉娘像只猫儿一样缩在床上,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反观杨峥,却是精气神十足,一脸的食之餍足的模样。 “玉娘,起来吃饭。”杨峥掀开床帐,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来。 杜玉娘瞪了他一眼,这才懒懒地起身, 早上姜氏做好了饭,一直在灶上温着呢,这会儿只要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杨峥早年行走江湖,生火做饭都不在话下,虽然味道不一定好,但是将饭菜热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食物的香气,把杜玉娘的活力又唤回来了。她穿好衣服的工夫,杨峥已经打了水,亲自拧了毛巾,伺候她擦手。 杜玉娘可不觉得这是应该的,这天下男子,哪个不是由自家媳妇侍候的?上到天子之家,下到平民百姓,只见当媳妇的侍候男人,却没见哪个男人,侍候自家媳妇的。 “我自己来。”杜玉娘心里发甜,脸红红的。 杨峥不肯依着她,“我来,又不是没做过。”他仔细的擦拭着杜玉娘的青葱十指,像是在擦拭什么宝贝一样,“昨个夜里还不是我帮你……” 杜玉娘连忙去捂他的嘴,“你再说,我就不理你呢!”以前还觉得他这个人一本正经,可是成亲以后杜玉娘才发现,杨峥也有油嘴滑舌的一面,甚至有时候喜欢说一些荤话,好像看了她的窘态,他就欢喜了似的。 “好了,不说了,吃饭吧!” 夫妻两坐着用完了饭,日头也升得老高,快要到晌午了。 杜玉娘把碗筷洗了,跟杨峥抱怨道:“铺子那边我是去不成了!”还想着要去帮忙呢! 杨峥就道:“要我说,你干脆多买几个人来帮忙吧?我不想你太辛苦,又要研究点心,又要看账,那怎么能行!” 买的人都是签死契卖身的,命门都在主母的手里捏着,万万没胆子把做点心的秘方泄露出去。 开铺子,是想哄媳妇高兴的,可不是让媳妇挨累的。 “铺子那边,只靠小鱼儿和姜氏肯定不行!”杜玉娘想了想,“买几个人倒是没什么,但是一定要买好的。” 杨峥就道:“这件事情你别废神了,我找人牙子踅摸合适的人,到时候给你送来,你挑着合适的留下便是。” 杜玉娘点了点头,想起还要给关静好做生辰蛋糕,便拉着杨峥上街。 “买鱼做什么?”杨峥不太明白,不是做蛋糕吗? 杜玉娘也解释不清楚,那些东西都是她师傅鼓捣出来的,她也不过是沾了师傅的光罢了。 “你以后就知道了。”这件事,无从解释,干脆先不说。 杜玉娘买了很多鱼,还买了超级多的牛乳。 幸而五岩镇是个大镇,人口众多,民生需求也多,所以不管是鱼还是牛乳,都十分充足。 杜玉娘要的多,对方知道来了个大主顾,不但把价格压低了,还主动让小伙计帮着他们把东西送到家里去。 院子里一阵鱼腥味,杨峥略有些嫌弃的看着那些鱼,问道:“这个,买这么多鱼做什么?” 还有牛乳,那东西他喝不惯,一股膻味,死贵,还不如买点肉吃实在。 杜玉娘没说话,神秘一笑,让他把装牛乳的桶子吊到井里去。 天气热,牛乳也只有这么搁,才能放得住。 杨峥虽然不解,但是但凡是杜玉娘的吩咐,他就没有不做的。 牛乳吊好后,杜玉娘麻利的回到厨房,鼓捣起配料来。 她要做烤鱼片。 这个东西并不费事,只要用心就能做出来。 但差别就在味道上! 有些烤鱼片,做出来以后会非常腥,吃起来口感和味道就差了很多。所以烤鱼片做得好,主要还在腌料上。 “杨大哥,你帮我把这些鱼全都收拾出来,要去鱼鳞,挖掉腮和内脏,去鱼骨,鱼刺。” 杨峥虽然不解,但是还是照做了,他玩刀很溜,杀鱼的速度也快,不过半个时辰,就按照杜玉娘的要求,把所有的鱼都收拾妥当了! 杜玉娘瞧他的眼神都是亮的,连忙给他打水,侍候他洗手。 杨峥问她:“还要做什么?” “把所有的鱼肉剁成泥!”剁肉泥这个活,其实挺累人的,力度掌握不好,会非常累,剁出来的肉泥也会大小不均。 鱼泥相对来说好剁一些,杨峥拿了两把菜刀,当下左右开弓,没几下就把案板上的鱼肉剁得稀碎!他手中的两把菜刀虎虎生风,速度极快,带起一道道的残影,瞧着特别厉害。 同样,不过半个时辰,鱼泥就剁好了。 杜玉娘佩服极了,忍不住拍了自己男人的马屁,还主动送上了红唇…… 结果,烤鱼片差点做不成。 等把腌好的烤鱼片压成形,放进烤窑里烤的时候,太阳也要落山了。 小鱼儿和姜氏也回来了。 两个人都有些腰酸背痛的感觉,特别是小鱼儿,她年纪小,做了那么多活,胳膊都有些抬不起来了。 姜氏心疼闺女,一向冷心冷肺的她,差点掉下眼泪来。不得不说,将小鱼儿认回来的这段时间,姜氏整个人又活了过来,以往像个行尸走肉似的,这会儿呢,又有了血肉。 “娘,我不累,真的!”小鱼儿倔强地道:“我这是跟太太学本事呢!不累!” 姜氏虽然心疼小鱼儿,但是也不想让她半途而废。 “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习武好几年了,比你做吃食辛苦多了!我师傅……可没有太太对你这么随和。那时候只要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师傅直接用打的,还要侍候师傅衣食住行……”姜氏已经有很多年不去想这些事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过去的事情依旧清清楚楚的印在自己脑子里,她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娘,您那时候,那么辛苦啊?” 姜氏笑了笑,“是啊,所以说啊,你要好好学,像太太这样和善的师傅,可不好遇呢!还有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太太不但救了你的命,还让咱们娘俩团聚了,她对你有大恩,你可要像孝顺娘一样孝顺太太啊!” 小鱼儿郑重的点了点头。 娘俩一边说,一边回了杨家。 一进院,小鱼儿就闻到一股鲜香之气,她抽了抽鼻子,“娘,闻到没有,指定是太太又弄好吃的了。”说完就快步朝厨房走去。 姜氏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啊。 杨峥正按照杜玉娘的要求,小心翼翼的把烤窑里的拖盘往外拿,香气就是从他们这儿散发出去的。 “太太,这是什么啊!”小鱼儿有些怕杨峥,但是先生除了板着一张脸,其他的都不错,所以小鱼儿也就把害怕转化为了尊重。 “需要不需要我帮忙!” 杜玉娘笑了笑,“当然需要了,你们快来尝尝,这个好不好吃!” 母女二人的目光就落在了烤鱼片上。 太太又鼓捣出新东西了? “好酥啊!还有鱼的香气,但是并不腥。”小鱼儿尝了一小块,直接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 姜氏也不住的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个意思。 杨峥也尝了一小块,他对这种零食是不太感冒的,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东西新鲜,没有鱼腥气,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杜玉娘前世做过很多次烤鱼片,早就把做法和配料刻在骨子里了,故而一次就成功了。 事实上,这个配料是非常不好研究的。 “这个东西啊,不出数,要好几斤鱼肉才能做出一鱼烤鱼片来,所以,不能卖得太便宜。” “那您的意思是……” 杜玉娘很有信心地道:“二两银子一斤。”爱买不买。 嘶~~ 姜氏和小鱼儿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会,会不会太贵了?” 鱼才多少钱一斤啊? 杜玉娘问杨峥,“杨大哥,你觉得呢!” 生意上的事,杨峥不懂,但是他知道,这世上有钱人不少,还都爱独一份的东西,只有这样,才能显得他们有钱有势有地位。 “可以!”杨峥在旁人面前,话一向很少。 杜玉娘就道:“先定着吧,这东西不爱坏,你们明天早上拿去,老规矩,只有贵宾才能买。” 说起贵宾,杜玉娘不由得又问:“今天有没有人办贵宾卡。” 母女俩都摇头。 “没关系,以后办贵宾卡的人会越来越多的。”万事开头难,而且她确实需要一个机会,把贵宾卡的种种好处宣扬出去。 关家大小姐的生辰宴,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杜玉娘想到这儿,不由得道:“小鱼儿,辛苦你一趟,去胡同口叫霍青和柳星儿过来吃饭~” 杨峥本来都要离开厨房了,听了这话,又住了脚步,“叫他们过来吃什么饭?” 杜玉娘就走出去,与他并肩往外走,边走边道:“我有事,不过是顺便罢了!” 杨峥没说话,跟杜玉娘一起进了屋。 小鱼儿探了探头,道:“娘,您说太太胆子怎么那么大,老爷多吓人啊!” 杨峥身上有戾气,那是见过血以后堆积起来的杀气,杨峥平时压制着,很少显露出来。小鱼儿是个敏~~感的孩子,比一般人要敏锐一些。 “傻孩子,胡说什么!”老爷和太太啊,好着呢! 到了晚上,杜玉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 酱肘子、地三仙、酥油鸡、清蒸鱼…… 四凉四热八个菜,把柳星儿的眼睛都看直了。 霍青轻咳一声,暗示道:矜持! 第五百九十一章 生辰蛋糕 霍青和柳青儿,皆是杨峥的助力,三人关系虽是上下级的关系,但是杨峥这个人,并不是喜欢发号施令的人,也不是个贪恋权势的人。 这一点,从霍青和柳青儿对他的称呼上,就能看得出来。 两人称他是五哥,而非像雷氏夫妻一样,称杨峥为五爷。 正因为三人的关系比较亲近,所以杜玉娘才会让霍青和柳青儿过来吃饭。虽然他们有些怕杨峥,但是这种怕,实则是敬畏。 这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心满意足,特别是柳星儿,简直是要把肚皮撑破了。霍青在席中暗示了她好几次,可惜美食当前,柳星儿早把脸面什么的置之度外了。 杨峥的脸色一直不太好,觉得这两个人太碍眼!他和玉娘独处的时间,就这么被破坏掉了。 杜玉娘见他一脸不爽,就道:“相公,你是说要帮我挑个靠谱的人牙子吗?”杜玉娘知道,杨峥哪里认识什么人牙子啊,他肯定是要去镖局,让常氏帮他找靠谱的人。 杨峥冷冷的扫了霍青一眼,起身道:“我现在就去。”看霍青的时候,还是杀气冲天的模样,跟杜玉娘说话的时候,又恢复成了心平气和的样子,变脸速度之快,实在让人咂舌,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呢? 杨峥离开之前,还瞧了霍青和柳星儿一眼,两个人倒是乖觉,谁也没敢表示出什么不满来。五哥眼里的威胁,太过直白,谁会嫌命长的去惹他? 杜玉娘亲自把杨峥送了出去,霍青也不方便久留,就自己回去了。 柳星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觉得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挪开了。 “五嫂,你是不知道啊,五哥的杀伤力太大了,他板着脸的时候,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我真是佩服你,天天对着五哥那张脸,你就不害怕?”柳星儿一脸好奇地问道。 杜玉娘十分平静,甚至有些鄙视柳星儿,“杨大哥也是人,又不是煞神,瞧你那点出息。” 柳星儿无语翻了个白眼,心想她这位五嫂,还真是见解独特,非常人啊! 杜玉娘把早就准备好的烤鱼片拿了出来。 柳星儿一见吃食,两眼冒光,不由自主地问道:“五嫂,你是不是又研究出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了?”五嫂是个奇人,擅厨艺,她做的东西,比很多大师做的还要好,色香味俱全。 最主要的是,柳星儿爱吃小零食,小点心,有时候宁可正餐不吃,用那些零食填肚子。尝过杜玉娘做的点心以后,柳星儿的胃是彻底被征服了!所以一看到杜玉娘端了吃的上来,便是两眼放光。 一股咸鲜的香气迎面而来。 柳星儿不由得问道:“五嫂,这是什么东西?”她也算是一枚饕餮了,可是眼前这东西,却是自己没有见过的。 “这是烤鱼片,也是小食,你尝尝。” 就算杜玉娘不说,她也一定会尝的! 柳星儿拿起一小块烤鱼片,打量了两下,放到嘴里嚼了起来。 鲜,有嚼劲! 柳星儿不住的点头,忍不住又吃了两块。 她实在吃不下了,可是眼睛还是盯着盘子里的烤鱼片看,好想把这些东西都带走啊! “五嫂~~” 杜玉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不迭地道:“行了行了,少不了你的,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柳星儿眼睛一亮,“五嫂你最好了。” 杜玉娘哭笑不得,真不明白,那么小个人,怎么长了那样大的一个胃!柳星儿太能吃了,食量比起男子来也不差,她那么能吃,可是偏偏一点也不胖,还是一副娇小玲珑的体态,也是得天独厚的本事了。 “五嫂,你叫我来,不是只想请我吃饭,给我送东西这么简单吧?”柳星儿眯着眼睛笑了笑,“你要是有事,尽管说就是了,我们本来也就是为你分忧的。” “你知道不知道关家?” 关家? 姓关的人多了去了,但是五岩镇的关家嘛…… “五嫂你说的是那个首富关家?” 杜玉娘点了点头,“这个关家是什么情形,你可了解?若是了解就跟我说说。” 若是不了解,就得出去打听了。 “五嫂,也巧了,这关家的事,我还真的知道一点。” 杜玉娘眼睛一亮,“那你跟我说说吧,事无巨细。” 柳星儿想了想,才道:“关家祖上不过是个寻常的猎户人家,听说后来在山里挖到了宝贝,就借此发家了。他们家是做药材生意的,五嫂你看看这五岩镇上,大大小小的药铺,几乎都是从关家的路子拿药!” 是这么回事啊! “我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我本是医者,对这方面的事情关注的也比较多。关家的药铺有很多家,不光是垄断了五岩镇,就连周边一些镇子,县,州,府,都有关家的买卖。” 杜玉娘沉思,“关家的当家人是谁?家里的是个什么情况?” 柳星儿见他似乎对关家的生意不感兴趣,不由得问了一句,“五嫂,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打听关家的事情吗?” 杜玉娘便道:“咱们铺子里有贵宾卡这事儿,你清楚吧?” 柳星儿点了点头。 她还跟霍青说过,五嫂的脑子活,主意多,是个做生意的料。 “有个小姑娘,开业那天来铺子里,办了一张金卡,她姓关,留下的地址,就在东市坊那边。” 柳星儿想了想,突然道:“应该是关家四小姐。” “十岁左右,一脸稚气。” “那就差不了了!”柳星儿道:“这关家,人丁兴旺,现在的当家人关老爷子五十多了,有四个儿子,闺女也有三个。都说家业传长子,但是这关老爷子,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要把这家业都留给小儿子。” 关老爷子嫌弃他其他大儿子资质平庸,剩下的儿子,不是无才无德,便是无心经营家中产业,只有小儿子关季平,深得他心。 “这个关四小姐,闺名关静好,是关家四老爷的嫡长女,在家里姐妹排行老四。”柳星儿道:“关四老爷的原配前年去世了,就留下这么个女儿。去年的时候,关四老爷娶了续弦……” 这话就说得通了! 那日那个跟着关静好来的婆子,肯定是关四老爷后娶的媳妇派来的,所以对关静好也不是很恭敬。那孩子脾气有些倔强,对继母肯定也是接纳不了,所以对下人没有好颜色,也是正常的事情。 “关四小姐在我这儿办了贵宾卡,按道理,我今天做的这烤鱼片,应该给她送去的。想来想去,我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杜玉娘就当日的事情说了,“烤鱼片是小,生辰蛋糕才是大事,要是不亲自交到她手上,我怕失信于人。” 柳星儿就拉着长声哦了一声,“五嫂,你真狡诈!” 五嫂肯定是当天就发现了不对,生怕是稀罕的生日蛋糕不能送到关静好手里,所以想让她送去。 一来她是女儿身,直接去找关静好,也不会有什么防碍,二来她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万一真有点什么突然情况,也能镇住场面。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柳星儿点头,“去啊!”帮五嫂办事,是她分内之事,去看看关家的热闹,也不错啊! 没隔两天,杜玉娘就把生日蛋糕做出来了。 她做了两个,一来是因为材料充足,做两个蛋糕还有剩余的。二来是柳星儿这个吃货,要是不给她做一个,怕是几天都睡不好了。 吊在井里的牛乳渐渐分了层,稀奶油飘在上面,全部收集起来。中和酸度以后,将盛装稀奶油的容器放在热水中,用高温的蒸汽进行杀菌。 杀菌这个词,杜玉娘到现在也不是很理解。只是那时师傅说,食物里有很多人看不见的虫子,只有用开水或者高度的酒才能杀死他们。那种人看不见的小虫子,会让人生病,所以必须要杀死。 而且杀菌的过程中,还要一直搅动稀奶油,这样才不会让奶油变质。 杀过菌的奶油要保持低温,所以还要是吊回井里的。 稀奶油变成酪乳,再经过挤压,加盐,才得以保存它的风味,变成奶油。 这一步步做下来,非常耗费时间和精力,每一个步骤都必须要达到精细,再精细,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当初她跟着师傅足足研究了半年多,才研究出了这奶油的提炼方式。 她只是给师傅打下手的人,所有的东西都是师傅想出来的,她也不过是借了光罢了。现在想想,师傅教会了她那么多,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替师傅做。 就连如锦,也不是师傅了…… 杜玉娘把做好的蛋糕摆在柳星儿面前的时候,柳星儿下巴都要惊掉了。 这是什么? 白白的,上面还有水果,散发着香甜的味道,真的好想吃一口啊。 杜玉娘拿来刀,当然柳星儿的面,把蛋糕分成几块,然后装在碟子里,拿出一块递给她,让她用勺子挖着吃。 柳星儿只吃了一口就被征服了! 这个什么蛋糕,太好吃了!上面的那个奶油,又软,又甜,像云一样! 不行,忍不住了! 柳星儿吃了三块,才算是住了嘴。 杜玉娘把一个包得非常严实的盒子递到她面前,“你可小心点,这个东西娇贵,不能倾斜,一定要托着!还有啊,最好嘱咐他们吃法,我刚才做的,你都瞧见了是不是。” 吃人家的嘴短,柳星儿连忙道:“五嫂,你放心吧,这件事,我立马给你办得妥妥的。” 柳星儿托着那个蛋糕去了东市坊。 杜玉娘在家里等消息,她心里也是没底的。 关静好这一仗能不能打响,就在此一举了。 于此同时,柳星儿正站在关家大门口,冷冷的瞧着眼前这个人, 一个三十多岁的婆子,颧骨奇高,皮肤黝黑,天生带着一副刻薄相。 这人说什么,说她是闲杂人等,让自己把东西交给她? 哼! 先前她还觉得,五嫂有些小提大作了,关家也是有规矩的人家,怎么可能任由奴婢欺负主子呢!现在看来,五嫂的担心不无道理啊!自己要是真把这东西交出去了,关四小姐那边,肯定就不好交待了,她们这些狗奴才要是能把蛋糕交给四小姐,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我说你是哪位啊?”柳星儿不咸不淡的开了口,“我手里这东西,五岩镇再也找不出第二份了,你长着一副粗手粗脚的东西,万一碰坏了,赔得起嘛?” “你……”那婆子没有想到,柳星儿看着弱不禁风,可是嘴却像刀子一样利。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停下一辆马车,不多时,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婆子模样的,紧随其后又下来两位女眷。 走在前头的,是位二十左右的少妇,穿戴富贵,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奶奶。她身后跟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瞧模样应该是少妇的丫鬟。 “什么好东西,居然是五岩镇的头一份啊!”那少妇信步走了过来,身上环佩微微作响,衣裙飘带,甚是惊艳。 婆子连忙讨好上前,“大姑奶奶~”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关家长房嫡女,关静好的堂姐关悠然。 “你手里提得什么?” 柳星儿也猜出了此女的身份,知道这是自己进府的好机会,当下道:“这位奶奶,这是四小姐的生辰贺礼,是生辰蛋糕!” 生辰蛋糕? 关悠然道:“整个五岩镇都没有第二份?” 当然有啊,被自己吃掉很多呢! 柳星儿不动声色地道:“现在确实没有。以后嘛,不知道。” 她越是这样,关悠然的好奇心就重!不过她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只是道:“那好,你跟我进去吧!” 柳星儿求之不得,讽刺地看了那婆子一眼,微微一笑。 那婆子当下道:“大姑奶奶,这不妥当……”夫人说让人拦着,她要是没拦住,不好交差啊! 不等关悠然说话,她身后的丫头便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家夫人这样讲话?要不是看在今儿是四小姐的生辰的份上,我非拔了你满口的狗牙,滚!” 婆子敢怒不怒言。 柳星儿顺利的进府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谈话 柳星儿回到杨家,兴高采烈地对杜玉娘邀功! “五嫂,事成了,你可得给我多做一些好吃的。” 杜玉娘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柳星儿就道:“还真让你猜着了,本来四小姐是让人在门口等着的,结果让她那个继母把人支走了,还派人在那儿等着,想把咱们做的蛋糕拿走扔掉!” 关静好过生辰,请了不少小姐妹。很多贵妇,闺秀,为了和关家攀上关系,也想方设法的来了。之前关静好就说过生辰蛋糕的事,不少人都挺好奇的,等着在她生辰这天瞧瞧那个蛋糕到底长什么样子,有没有关静好说得那么玄乎。 关静好那个继母,不想让关静好出风头,想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所以才会有婆子站在大门口,拦着柳星儿不让她进府的那一幕。 “说来也巧,正赶上大房的大姑娘回来,就顺便把我带进去了。”关家也是大户人家,门禁森严,要不是碰到了长房大姑娘,她还真未必能进去。 杜玉娘心想这还真是巧了。 “我按着你的吩咐,把蛋糕亲自送到了关四小姐手里,还留下来告诉她这个东西的吃法!”柳星儿神秘一笑,“那些珠光宝气的贵太太,大小姐,一看到蛋糕全都傻眼了,再尝过之后更是了不得,当真跟我的反应一样,全像是土包子似的。” 杜玉娘无奈地摇了摇头,“关四小姐怎么说?” “关四小姐是小孩子心性,她继母的计划没有得逞,她又在女眷面前出了风头,心情自然是好得不得了。”柳星儿道:“我把烤鱼片也交给了她,就回了,可惜没能看到最后。”她很想再听听那些贵妇对烤鱼片的评价。 杜玉娘知道,若虽不出意外,过两天来办贵宾的人应该多起来了。 五百两瞧着挺多,足够普通百姓之家几年的花销嚼用了,可是在那些贵富眼里,五百两,也不过是几身衣裳,一套头面的钱罢了。 贵妇人之间最喜欢做什么?当然是攀比了!大到谁家的孩子都得好,小到时兴什么样子的衣裳,首饰。你有,我就一定要有!若是被人比了下去,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杜玉娘前世可没少见这些事,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是最强的!今儿众女眷见了关四小姐的生辰蛋糕,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自然也想自己过生辰的时候,也有这样吸人眼球的东西,好好出出风头。 “今儿这事儿可是真谢谢你了!” 柳星儿故意装成生气的样子道:“五嫂,你这是说得哪里话,这么点小事,说什么谢不谢的。” 杜玉娘莞尔一笑,“还是要谢的!” “那,你多做几次好吃的给我就好了!”柳星儿说完有些不好意思,“五嫂,你别笑话我。” “怎么会呢!”接触时间久了,杜玉娘也看出来了,柳星儿是个活泼性子,只要是对了她脾气的人,她会毫无保留的跟对方相处。 “对了,之前你让五哥帮你找人牙子,是要买人吗?” 杜玉娘点了点头,“现在铺子里,除了小鱼儿和姜氏,也没有别人帮忙了!生意好的时候,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杜玉娘若有所思地道:“小鱼儿才多大,干了一天活,累得回来倒头就睡,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柳星儿知道杨峥心疼杜玉娘,绝对不会让她一直待在铺子里的。铺子里的生意确实很火爆,小鱼儿还是个孩子,姜氏只能打下手,要是不找人帮忙,迟早是要把两个人累出病来的。 “五嫂,我看你做的东西都是非常讲究的,而且有很多都是市面上没有的东西,你不怕被人学了去,独一份的点心配方兴许就保不住了。” 杜玉娘笑了笑,“要是请伙计,当然得提防这个!但是买了下人就不一样了,签了死契的,只要卖身契在我手里,他们就不敢把背主。” 背主的奴才,就是打死也没人追究,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谁会为了一时的利益,出卖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主人呢! 再有,杜玉娘只会把配料,秘方这些东西传给小鱼儿,她对别人,自然也是提防万分的。 买来的人,一开始也只是打下手,日子久了,小鱼儿就能从繁琐的工序中解脱出来,只要负责关键的步骤就好。 柳星儿这才放心了,“还是五嫂想得周到。” 杜玉娘心里微暖,估计柳星儿是担心她不懂这些事,才会故意问了几句。 就算她不懂,还有肖诚啊! “对了,柳姑娘,肖诚的毒……” 提起这个,柳星儿也十分沮丧,“我学艺不精,只能暂时帮他压制住体内的毒~性。” 杜玉娘无奈地想,这世上,竟有那样肖诚父亲那样狠毒的爹,为了一个家主之位,居然就将儿子舍出去了。 以前她也觉得小鱼儿的养母范氏是个狠辣的,但是小鱼儿毕竟是养女,肖诚可是亲生的! “那他……”杜玉娘面露忧色。 柳星儿看得出来,杜玉娘是真的担忧肖诚,就道:“若是养得好,一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杜玉娘惊呼一声,“这……”她愣了一下,眼珠乱转,心也慌了,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五嫂,他自己知道的,你别担心了。”担心也没有用啊! “可是……那他现在是不是不应该太操劳?”杜玉娘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我去说一声,让肖诚好好养着,不要在铺子里了。” 柳星儿没有想到杜玉娘反应这么大,连忙跟着起身拉住了她,“五嫂,你还是别去了,你就是去了,肖诚也不会同意的。再说,我说的这个养,也不是指一般的那个养病方法,而是要用各种的药材毒物压制毒~性。”是另外一种养法。 杜玉娘这才坐了回去,忧心忡忡地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柳星儿咬唇,“当年江湖上有位赫赫有名的游医,人称丁四喜!那位大夫不知师从何派,医术非常高超,在江湖上声望极高。只是此人行踪不定,想要找到他却是不容易,后来关于他的消息,却是越来越少!有人说他不在人世了,也有人说他游历到了海外,更有甚者,还说他功德圆满,去了西方极乐。” “难道找到此人,就能解了肖诚的毒?”依着杨峥的性格,若是真的有这般厉害的神医,他是一定会将此人找出来的。 “这个丁四喜,年纪也不小了,如今要是还活着,应该也有六七十岁了!”柳星儿道:“我怀疑他这个名字都是假的,只是此人在江湖绝迹数十年了,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杜玉娘也就不再说话了。 柳星儿见杜玉娘有些闷闷不乐的,当下懊恼,要不是她,也不会惹得五嫂不快了。 杜玉娘心思玲珑,看了柳星儿的懊恼,连忙道:“不关你的事,是我不该问得那么详细!你五哥很看重肖诚,虽然两个人一见面就是掐来掐去的,但是他们也是真的关心彼此。” 杨峥说,他们认识好多年了。 柳星儿点了点头,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江湖待了几年,生死离别之事也见了不少,早就看淡了。对于肖诚的事,她爱莫能助,所以她早就知道,肖诚的命数多少,是要看天意的。 “五嫂,我先回去了。你也别多想了,肖诚早有准备。”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继而道:“你晚上过来吃饭~” 柳星儿一个劲儿的摇头,“不了。”她是真的不想看到五哥那张冷脸啊,太吓人了。 “也好吧!等饭做好了,我让姜嫂给你送过去!” 柳星儿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喜笑颜开地谢过杜玉娘,转身回家去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杨峥就回来了。 如杜玉娘所料,杨峥确实是把买人的差事交给了常氏。 “她在镇上经营多年,人脉不少,你尽管放心。” 杜玉娘递过去一条拧十的毛巾,道:“义母办的事,我自然放心。”其实知道雷氏夫妇与杨峥的关系后,她确实觉得有些别扭,她叫义父义母,但是这二人又是杨峥的下属。 不过杨峥也不介意,在外人面前随着她叫,这一点她也是很感动的。 “今天走得匆忙,明日我让人给义父义母送些点心去。”镖局那边,外男众多,她也不好过去。 杨峥想了想,“若我所料不差,明天常氏就会把人牙子带来,到时候你亲手交给她,也省得来回跑。” 杜玉娘也没再说别的。 天色以晚,杜玉娘和杨峥已经歇下了。 姜氏打了洗脚水,让小鱼儿泡脚。 小鱼儿哈欠连天,眼皮沉重。 姜氏心疼地道:“娘来给你泡脚,泡完了就睡觉去。” 小鱼儿使劲儿睁了睁眼睛,道:“娘,你别担心,我没事的。”她是怕姜氏太过于心疼她,不肯让她继续去铺子那边。 姜氏望着小鱼儿清瘦的小模样,心疼得直叹气,此刻铺子刚刚开张,太太正是难的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让小鱼儿撒手的,所以也只好苦了女儿了。 “你放心,太太已经在找人牙子来了,等日后买了会手艺的下人,你就能轻快不少了。” 小鱼儿听了这话,也不困了,一下子就精神了,“娘,太太怎么要买下人?送到铺子里来吗?也教他们手艺?会不会靠不住啊!” “你这么点个小人都能想到的事情,太太会想不到?你放心吧,买来的人,都是签了死契的,命在太太手里攥着呢!也不敢翻什么风浪出来。”除非是不要命了。 “再说了,你才是太太的徒弟,那些人,估计就是打打下手,帮你分担一点,配料什么的,太太应该不会告诉他们。” 小鱼儿哦了一声,“娘,你也签了死契吗?” 姜氏愣了片刻,方才道:“娘的命是老爷救回来的,那时候你丢了,你爹也死了。后来老爷帮着你爹报了仇,娘便想着做牛做马来报答老爷的恩情,可是老爷说什么也不肯,娘没办法,就只好等着报恩的机会。后来老爷娶了太太,这报恩的机会就来了,所以娘才签下了死契。” 屋里一阵沉默,娘俩谁也没开口说话。 “也幸亏,娘签了死契。”姜氏一脸得偿所愿的模样,“要不然,娘哪能把你等来?” 说来说去,都是因果了。 “行了,别想了,早点睡。” “娘……”小鱼儿欲言又止。 姜氏定定地看着女儿。 “我爹……”我爹是谁啊? 为什么娘很少提爹,而且只小她的小名,从来不提她姓什么,大名是什么。 姜氏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你还小呢,别瞎操心,睡觉。” 小鱼儿闷闷不乐的哦了一声,擦了脚,钻到蚊帐里,很快就睡着了。 姜氏愣了一会,起身把水倒了,进了屋吹了油灯,钻进蚊帐里,替小鱼儿打了一会儿扇子,也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杜玉娘起得很早,亲自做了饭。 姜氏本来都起来了,却被杜玉娘推了回去,“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先别叫小鱼儿,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累着了可不好。” 姜氏十分感激,“我就不睡了,帮太太一起做饭。” “真不用你,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一做就做十几口人的饭呢!” 姜氏说什么也不肯回去,非要给杜玉娘打下手。 杜玉娘没办法,只好由着她了。 杜玉娘煮了甜粥,炸了油条,还拌了凉粉,切了粉肠。 姜氏把昨天晚上煮好的卤蛋剥好了,转身去叫小鱼儿起床。 小鱼儿睡了一觉,便又生龙活虎了,她迅速穿好衣裳,又洗了脸,给自己把头发梳好,到厨房帮忙。 “不用你,都弄完了。”杜玉娘打量了小鱼儿几眼,“好像又长高了,该给小鱼儿做衣裳啦!” 小鱼儿咧嘴笑着,露出两个小豁,她正在换牙,这么一笑,就显得特别可爱,有童趣。 杜玉娘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蛋,“去吃饭吧,铺子那边不着急。” 第五百九十三章 哪里不对 早饭过后,姜氏和小鱼儿急匆匆的收拾好碗筷,然后往铺子那边去了。 杨峥拧不过杜玉娘,只好同意她去铺子里瞧瞧情况。 按照杜玉娘的估计,今儿来办贵宾卡的人一定会很多,她担心肖诚一个人忙不过来!再者她毕竟是老板嘛,有她出现解释一些问题,也更能让人信服。 “用不用我陪你一起去?”杨峥一脸的哀怨地看了杜玉娘一眼,他是想方设法的想要跟玉娘多待一会儿,可是她呢!心真大,也不管自己男人过几天就要走了,一门心思就想着铺子里的生意。 杜玉娘摇了摇头,“不用了,铺子里那么多杂人,你一定不喜欢的。我办完事,早点回来,中午给你做饭。” 这还差不多。 杨峥对这个答案表示满意,还很不客气地点了菜:“我要吃回锅肉,还要吃凉拌面。” 杜玉娘忍俊不禁,像个小孩子似的,也不怕别人瞧见了笑话他。 “好,没问题!”杜玉娘道:“那我走了?” 杨峥哪里会让她一个人去,连忙道:“我送你。”一边说,一边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圈住她的腰。 杜玉娘摇头,“我约了柳姑娘,不好失信于人。”柳星儿怕他怕得要死,杨峥要是跟过去了,那可就没有意思了。 气氛会很冷的。 杨峥无奈,只好答应自家媳妇的要求,不过,他要收利息。铁臂一收,娇小的人就被他搂到了怀里,杜玉娘惊呼一声,如同花瓣一般柔软的唇就被他夺了去。 杨峥搂着杜玉娘的腰,恨不能将她吞到肚子里去,两个人一个高大,一个小娇,相依在一起的画面不要太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杜玉娘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的时候,杨峥松开了她。 “早去早回。”杨峥的声音带着几分黯哑,听得杜玉娘脸红不已。 “知道。”杜玉娘轻轻推了杨峥一下,“我得走了!”杜玉娘理了理头发和衣裳,飞快地在杨峥脸上啵了一声,这才转身出了上房。 杨峥心情也很好,不过,棘手的事情近在眼前,还是要尽快解决。 杜玉娘和柳星儿汇合上,脸上还有止不住的笑意。 柳星儿看了她几眼,奇怪地道:“五嫂,你这是遇着啥好事了,咋一脸的幸福样呢?” 杜玉娘差点咬到舌头,随即略有些惊恐的看着柳星儿。 这种事,看破不说破,才能做朋友啊! 不过她随后又一想,柳星儿虽然聪明,但是在感情方面,好像有点不开窍。否则的话,霍青表现得那么明显,她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呢! 好吧,原谅她了。 杜玉娘把这口老血咽下去,带着柳星儿往正街上走,脚步匆匆的赶向自家点心铺子。 柳星儿莫名其妙的看了杜玉娘好几回,她说错什么话了吗?怎么感觉五嫂看自己的眼神像看白痴似的? 不应该啊,她那么聪明。 算了,不想了! 柳星儿笑眯眯的跟着杜玉娘往千味斋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嘀咕,“五嫂,你不知道,我自打吃了你做的东西,真的不爱吃霍青做的东西了!” “霍青还会做饭呢?” “会,行走江湖的人,都会做点吃的,要不早就饿死了。” 杜玉娘看了她一眼,“那你会吗?” “我,我,我用不着会!”柳星儿道:“本姑娘一身医术,想要为本姑娘鞍前马后效劳的人多着呢!” 那就是不会了呗! 杜玉娘笑了笑,给柳星儿留了几分面子,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她远远的瞧见一个人影。 那人在千味斋门口转悠着,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似的。 柳星儿见杜玉娘不走了,还挺纳闷的,结果顺着杜玉娘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子也看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疑惑的问杜玉娘,“五嫂,你认识那个人?” 是杨峰! 杜玉娘并没有跟杨峰打过交道,但是认得他。 想不到啊,沉寂了这么久的齐氏,还是忍不住了! 杜玉娘微微垂了眼睑,问柳星儿,“星儿,瞧见那个人了吗?” “瞧见了,他是谁?” “你五哥的大哥。” 柳星儿瞪大眼睛道:“他就是那个怂货?” 杨峥的娘偏心得没边,为了大儿子,几次要置杨峥于死地的事儿,他们几个跟杨峥亲近的人都知道。 虽然杨峥不是嘴碎的人,但是他的事儿,胡咸帮着宣扬了不少,所以身边关系亲近的,都知道一些。 “长了一副猥琐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哪里就比得过五哥了,他娘是不是瞎的?”柳星儿气坏了,恨不现在就过去扇杨峰几个大嘴巴。 “别急!”杜玉娘道:“这个人现在过来,分明是不安好心,估计是看我们开了铺子,生意还不错,所以想打秋风,又或者……根本就是来分铺子的。” “分铺子!”柳星儿的声音都变调了,眼睛里冒火星子,“他们凭什么!” 杜玉娘轻哼一声,“帮我一个忙!” “你说吧,是不是揍他一顿?” 杜玉娘压低声间,在柳星儿耳边嘀咕了几句,柳星儿听过之后,不住的点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杜玉娘小声道:“你去吧,我从后门进铺子。” 柳星儿点了点头,两个人分头行动。 杜玉娘不担心柳星儿的安全问题,这姑娘不但武功不错,而且还会用毒~一般人哪里是她的对手。别说一个杨峰,就是十个杨峰也不是她的对手。 柳星儿走到杨峰身边,看着肥头大耳的杨峰,好悬没忍住下死手,可是杜玉娘有话在先,她也不想破坏杜玉娘的计划,于是就趁杨峰不备,直接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人扯到了没有人的偏僻小胡同。 柳星儿把杨峰推倒在地,拍了拍手,好像上面沾了什么让人嫌恶的东西一样。 杨峰一开始不知道是谁拽他,吓得嗷嗷叫,等爬起来看到柳星儿,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是把自己拎到这里来的人,但是事实胜于雄辩! “你……你是什么人?”杨峰现在比过去老实多了,换作以前,看到柳星儿这样的美人,难免会起一点歪念头,可是坐了一回牢之后,他胆子变小了不少,不敢再随便招惹女人。 还有就是,他现在跟个废人一样,对女人的心思也淡了。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只要管好你自己的小命就行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还敢找过来!” 杨峰吓得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我……你……”似乎是被人猜透了心事,更加不安了。 柳星儿阴阴一笑,原本靓丽的面孔,瞧着竟有几分狰狞之色,吓得杨峰缩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这个孬货,居然是五哥的亲大哥? 开什么玩笑! 柳星儿也懒得同杨峰废话,当下道:“我劝你老老实实交待,谁让你来的,来干什么?老实说,否则的话……”柳星儿掏出一把匕首来,贴在杨峰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不说,让你尝尝姑奶奶这把匕首的厉害。” 杨峰想哭的心都有了,她居然还贴身带着匕首! “女侠饶命啊!”杨峰是真的害怕,当初在牢里那段日子,让他印象深刻,他觉得牢里的那些人,个个都是凶神恶煞,可是跟眼前的这个女魔头比起来,还是善良了。 “我,我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杨峰还不算笨,知道挣扎一下。 只是他这种抵抗,根本是毫无意义的。 “你说不说?”柳星儿把匕首放在杨峰的脖子上,还坏心眼儿地往肉里送了送。 寒兵利刃的冰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抵挡得住的。杨峰当时就吓傻了,连忙求饶,“我,我说,我说,你别动,千万别动。” 柳星儿暗自冷哼,恶狠狠地道:“别废话,快点说。” 杨峰连忙道:“我说,是,是想来铺子这儿闹,就算,就算要不来钱,可是也能膈应他一下!”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柳星儿冷哼一声,“你们的脸倒是大,还敢来惹杨峥和他媳妇?都是断了亲的人了,怎么有脸上门?说,是谁主使的?” 杨峰咽了咽口水,“我也不知道,我娘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非要我来一趟。” “你拿这个话来糊弄我,也不怕我要了你的狗命?” 杨峥一个劲的摆手,“村儿里来了个货郎,说镇上开了一家特别挣钱的点心铺子,才开了几天的工夫,就挣了不少钱。还说那老板是个姓杨的,以前是个走镖的镖师……”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就是被人利用了! 就这种智商,还敢跟五哥和五嫂斗,真是自不量力。 柳星儿从香囊里掏出一粒黑秋秋的药~丸,捏着杨峰的嘴,将药扔到他的嘴里。 杨峰也知道那药丸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大惊失色的同时很想把药吐出来,可惜那药入口即化,他挖了半天喉咙,啥也没吐出来。 “哼,我告诉你,姑奶奶的药,可不是那么好吐的,这药七天发作一次,疼起来让人痛不欲生~”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杨峰就一下子跪到了她的面前,“女侠,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来了!” “你不来怎么行呢!解药不想要了?” 杨峰看着柳星儿,嚅嚅地说不出话来。 想要,怕人家不给。 说不想要,那是假话啊! 他可不想死啊! “想不想要?给句痛快话?” 杨峰不住的点头,他还没活够呢,不想要的是傻子!只是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中~毒了! 万一这女人唬他呢,又或者他只是吃了一颗糖球? 柳星儿像是猜透了他的想法一样,对他道:“看看你左手腕处,是不是有条血色的细线?” 杨峰连忙把袖子挽上去,看到自己的左手腕处,确实有一条如同血丝一般的细线,长不过三寸余,颜色很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条钱的颜色,一日比一日加深,到了第七天还没服到解药,你就会痛苦万分,恨不能自残死去!” 杨峰猛然打了一个激灵,“我,我不想死。” “那就按我说的做……” 与此同时,杜玉娘在铺子里,看着来来往往办理贵宾卡的人,一颗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嗯,看来在关家四小姐的生辰宴上,生辰蛋糕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今天来的人,十之七八都是办理金卡的,光这一项收入,她就可以把开铺子的本钱赚回来了! 虽然里面的钱只是预存,但是早晚都是属于她的啊! 想想就很开心呢! 铺子里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很多人办卡的同时,也想把千味斋的东西买回去尝一尝。这一买,还发现了许多不得的问题,千味斋不仅仅是卖点心,还有很多新奇的小食,肉松啊,奶酪啊,都是别的铺子没有的。 这可就更新鲜了! 总之千味斋名声大噪,一下子就成为了热闹话题。 就在杜玉娘想歇脚喘口气的工夫,柳星儿回来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去了后院厢房。 “怎么样?” “都招了!”柳星儿把自己问出来的东西,都跟杜玉娘交待了一遍,还把自己给杨峰吃了药的事也讲了。 杜玉娘想了想,道:“我猜那个去村子里的货郎,应该是赵家的人!” “你是说……百味堂的人?” 杜玉娘点了点头,“能查到杨大哥家的事,倒也没有什么难的!只不过,我担心齐氏怀恨在心,不死不休。” “她一个乡下婆子,能有多大本事?更何况我已经给杨峰喂了药,五嫂你就放心好了。” 杜玉娘没说话,脸色也不太好看。 柳星儿生怕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担心地问:“五嫂,哪里不对?” 杜玉娘愁眉不展的样子,让柳星儿很是担心。 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啊! 越想越不对劲! 杜玉娘摆了摆手,“你让我好好想想。” 柳星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猜测 千味斋的生意很好,客人络绎不绝,肖诚和店里两个伙计忙得团团转,就是后厨那边,姜氏和小鱼儿也是脚不沾地的转悠。 杜玉娘却是不管那些,一个人在厢房里坐了好久。 柳星儿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她也不知道杜玉娘这是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沉默了呢,好像有啥心事似的。 五哥知道了这事,会不会杀她泄愤啊? 就在柳星儿胡思乱想的时候,厢房的门被人推开了,柳星儿连忙上前去,紧张地问杜玉娘:“五嫂,你没事吧?” “没事!”杜玉娘道:“咱们回吧,回帽儿胡同。” 柳星儿也没说话,赶紧跟着杜玉娘往回走。 杜玉娘跟肖诚交待一声,就回了帽儿胡同,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柳星儿也不敢说话,只能是默默的跟着,心想五嫂心情不好,可能是因为那个叫杨峰的人,可是自己都已经把他治住了,五嫂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她想不通,干脆也不想了。 把杜玉娘送到杨家大门口,柳星儿就道:“五嫂,你进去吧,我就不去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刚要敲门,大门却一下子打开了,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来开门的不是杨峥又是哪个。 柳星儿傻笑一声,“五哥,我把五嫂给你送回来了,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走,速度特别快。 杜玉娘笑了笑,抬脚进了院子。 杨峥关上门,随口问道:“铺子忙吗?” “应该挺忙的!”杜玉娘漫不经心的回道! “应该?”杨峥问她,“你没在铺子里?” 夫妻俩一边说,一边往上房走。 杜玉娘道:“去了,前面人很多,但是后来我就没去了,一直在厢房里面。” 杨峥觉得这样的杜玉娘有点不太对劲,以往说起生意上的事,她总是眉飞色舞的,滔滔不绝,但是现在整个人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出什么事了?” 杜玉娘挑了挑眉,自己表现有这么明显吗?一个两个的,好像都看出来了。 “没有什么事,你让我先擦擦脸。”太阳那么大,她身上都是汗啊。 杨峥也没逼她,还道:“先洗个澡,换身衣裳再说吧!”他的小媳妇有多爱干净,他是知道的。 “我去给你烧水。”杨峥一边往外走,一边挽袖子,看样子是要亲自为媳妇准备洗澡水了。 果然,不一会儿,杨峥就给杜玉娘把洗澡水打好了。 难得他没有存着逗弄小媳妇的心思,所以杜玉娘倒是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她换好衣裳,重新梳头发的工夫,杨峥就进来了。 “今天怎么回事?”连洗澡水都来不及倒,就问起杜玉娘原由来。 杨峥觉得杜玉娘不对劲,回来没说铺子里的事,也没像往常那样问他想吃什么,反而心思沉重的模样。 “我和柳姑娘去铺子的时候,碰到杨峰了!” 杨峥眉头微皱,随即又松开来,“他在铺子附近转悠?” 杜玉娘唇角微扬,看来杨峥对杨峰,齐氏还是很了解的嘛,一下子就猜到了这母子二人的打算。 “嗯,而且这个风声还是赵家放出去的。”杜玉娘把她让柳星儿恐吓杨峰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柳姑娘给杨峰喂了药,说是七天之内不得到解药,人就会活活痛死!她让杨峰看着齐氏,劝她,不准她上镇上来闹事!” 杨峥听到这里,不由得道:“杨峰怕是劝不住她,除非实话实说,说他中了毒!” 杜玉娘沉默了一下,就问:“杨大哥,你有没有想过,齐氏为什么会这样偏心?” 杨峥眼中闪过一抹暗色,随即道:“都说当时她怀着我的时候,特别馋肉,我爹就上山了,结果就再也没回来!她恨我,恨我让她成了一个寡妇。” 这个说法,以前杨峥就说过,以前杜玉娘还觉得挺合情合理的,但是现在杜玉娘不太相信了。 齐氏很疼杨峰,在这一点上看,她是个不错的母亲,虽然有些过度溺爱杨峰,但是不排除杨峰本身就是个滩烂泥的可能性。 齐氏为什么要溺爱杨峰?这年头只有几辈单传的独子,才会得到家里的溺爱,否则的话,一家七八个孩子,溺爱得过来吗? 齐氏的孩子不多,只有两个儿子,按道理来说,就算是因为杨峥的爹上山打猎没回来,她也不应该把这件事情怪到杨峥的头上。 更何况,齐氏对杨峥的爹,也未必会有那么深的感情!她跟齐山根可是有一腿的!这样的女人,不守妇道,甚至连人伦纲常都不顾了,又怎么可能对杨峥的爹有什么太深的感情呢! 说点恶毒的话,只怕齐氏巴不得杨老爹死了,好给她和齐根山腾地方呢! 杜玉娘也曾经想过,杨峰会不会是齐山根的儿子,但是时间上推算,杨峰应该是杨老爹的亲生骨肉。 那么问题来了,同样是杨老爹的孩子,齐氏难道真的偏心到了,要置小儿子于死地的地步? 不,不会的。 杜玉娘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杨峥把一切都看在心里,当下眉心微跳。 “玉娘……” 杜玉娘皱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太奇怪了!”以前没有这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到杨峰以后,她脑袋里蹦出了许多的念头。 杜玉娘看着杨峥,目光沉静如水,颇有深意。 杨大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还是,有什么事,是他不好开口的,所以他不想让自己知道,不想说? 她很想问一问,可是又怕触及杨峥痛处。 这个男人已经活得够辛苦的了,何必再问什么,增加他的烦恼呢! 不管他是谁,不管别人怎么对他,他都是她心里的那个杨峥啊!是她两辈子的救赎,是她的男人,是她孩子的父亲,这就够了啊! 杜玉娘展颜一笑,“没事,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就胡思乱想了!杨大哥,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做,还有啊,忘了跟你说,今天铺子里来了好多办贵宾卡的人,我可是小赚了一笔呢!” 这丫头! 明明心里装着事,明明已经要开口问了,可是到最后,还是转移了话题。 是为了他! 杨峥心里暖暖的,暗自叹了一口气,玉娘,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还不到时候啊! 而且,他真的有些害怕呢! 害怕玉娘知道了真相,会……瞧不起他。 杨峥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道:“吃凉拌面吧,好吃。” 主要是做起来简单,也不用在厨房里感受烟熏火燎的温度,一顿饭下来,身上就又是一身汗了。 “好,我去做!” 杨峥道:“我来帮忙!” 小两口相视一笑,都把心里的东西压了压。 午饭过后,杜玉娘忍不住小憩了一会儿。 杨峥坐在床边守着她,时不时给她打扇,免得她睡热了。 杜玉娘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杨峥放大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人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就被封住了唇,一股熟悉的干净,冷冽的味道将她团团围住,仿佛将她的呼吸和魂魄一起夺走了。 杜玉娘嘤咛一声,身子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杨峥浑身冒火,身体也一寸一寸的紧绷起来,不过听到自家小媳妇的声音却是感到很愉悦,痛苦的折磨。 就在杨峥想再进一步跟自家小媳妇交流一下的时候,大门突然被人拍响了。 杜玉娘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双手抵在杨峥的胸膛上,推着他道:“有人……” “别管他,找错了。”说完,便又是一记深吻。 杜玉娘使劲推了两下,发现对方纹丝不动,干脆伸手去掐了他腰间的肉。 敲门声还在继续。 杨峥无奈,只好起身,黑着一张脸从床帐里跳出去,迅速整理衣裳,然后深呼吸几个回合,迅速走了出去。 杜玉娘皱了皱鼻子,心想肉可真够硬~的了,手都掐疼了。 又一想,该不会是干娘带了人牙子来吧? 这个念头一出现,她便立刻精神了,连忙从床帐里爬起来,心急火燎地跑到梳妆台前去穿衣裳,梳头发。 杜玉娘刚把耳坠子戴好,就听到了常氏的声音,她暗道一声好险,连忙起身去迎。 杨峥的脸色一直不太好,杜玉娘见了常氏,又羞又恼,脸红得像块大红布似的。 常氏也是过来人,哪里会不知道小两口之间的那点事?心里虽然高兴,但是脸上却一点没有表露出来,免得玉娘脸皮薄,挂不住。 “义母,太阳这么大,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杨峥说你歇午觉呢,本来我是想回去的,结果他说你醒了,我就带人过来了。” 杜玉娘一听就知道常氏是帮她遮掩呢,脸就更红了,她借着喝茶的动作缓了缓神,这才道:“我上午在铺子里忙了半天,有些乏了……” 怎么办,好像有欲盖弥彰的味道。 常氏微微笑了笑,怕杜玉娘尴尬,就道:“我听说生意特别好?也是的,你那手艺,把你义父那个铁胃都打动了,难得他说好吃,那便是真的好吃了。” 雷闻达是个糙汉子,平时吃什么东西都是,差不多吧,还行。唯独吃了杜玉娘送去的点心,一个劲的夸,还一直惦记。 “还有啊,你那三个不成器的义兄也回来了,吃了你的点心,也一个劲的夸呢!” 雷闻达有三个儿子,大儿了雷玖,出生在九月,二儿子雷柒,出生在七月,小儿子雷伍,出生在五月,名字都是简单粗暴的。光听名字,这哥仨的排序可就乱了套了! “那我明天让人送去一些!” 常氏就道:“你有心了,可不能这么惯着他们。玉娘啊,我呢听杨峥说你想买人,这不,我找了最靠谱的人牙子,把人都给你带来了,你见见?” 啊?这么快。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确实挺着急的,义母,多亏了你了。” “这点小事,还值当你特意说一回?”常氏扬声冲着外面道:“谢氏,你进来吧!” 这时,门外走来一个妇人,中等身材,穿着一身靛色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脸上带着几分和气模样,竟跟杜玉娘以前见过的那些人牙子有些不一样。 常氏道:“这是谢氏,非常有口碑!她带过的人,都不错的。” 杜玉娘跟谢氏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的要求,不知道你清楚了没有?” 谢氏不是那种什么生意都做的人,所以一般大户人家选下人,都找谢氏。她手里的人价钱都不低,但是一个能顶两个用,也确实值那个价钱。 “太太,听说您想找三十岁上下,签了卖身死契,会做厨艺活的女婢,是不是? 杜玉娘点头,又道:“不知道你手里有没有壮实,本分的婆子?我也想挑两个看看。” 谢氏没有喜形于色,只是认真地道:“今天我带过来的,都是会厨艺的,并没有带粗使婆子。您要是想挑,明天我再带人来。” “好!” 谢氏又道:“人在院子里,太太请随我来。” 杜玉娘就跟着谢氏出去了,常氏自然也是跟在她身边的。她想法很简单,觉得杜玉娘年纪小,之前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怕是挑不好,自己在她身边,也能指点一二。 院子里整整齐齐的站了七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每一件都是浆洗得很干净的。这几个人面容不同,可是头发都梳理得很整齐。 “抬起头来。”谢氏站在一旁发话。 原本微微低着头的七个人,都抬起了头。 杜玉娘一眼瞧过去,心中微微吃惊,这个谢氏,果然是很厉害的,居然能把人言周教成这个样子。 这七个人面容干净,看着眉眼都很平顺,普通。她们的年纪都在三十五岁左右,光是这样看着,便觉得每一个人都差不多少,连眼神都是一样的平静。 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 杜玉娘慢慢地走了过去,在这些人面前一一走过。她看得很仔细,甚至让这些人把手伸出来,仔细的看了她们的指甲,结果每个人的指甲都修理得非常干净。哪怕她们的手很粗糙,但是纹路里却是干净的。 杜玉娘点头,表示满意。 第五百九十五章 日常 杜玉娘对谢氏道:“我会留下来三个人,不知道可不可以考验一下她们的手艺。” 谢氏点了点头,“您请便。” 杜玉娘找来了面盆,开水,面粉和案板。 “这里有面粉,你们依次上前和面就可以了。”杜玉娘道:“没有规定要和什么样的面,你们任意发挥就好。” 七个人面色微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想到杜玉娘会出其不意,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 杜玉娘指着站在她左手边排首的人道:“就从你开始吧!” 那人上前,先是净了手,然后试了试水温,将事先准备好的开水放了一会儿,这才开始和面。她和面的手法一般,同寻常人家妇人做面食没有什么区别,先往面盆里倒少量的水,然后用筷子将面团搅至絮状,最后再下手将面团和好,扣在盆里。 杜玉娘点了点头,又道:“下一个。” 第二个妇人站了出来,她个头略矮,长得敦实,先是挽起袖子,然后便麻利地和面。这个人干活比第一个人还要快很多,看起来手上有把子力气,每一下,都能把案板按得晃两晃,很快就把面团和好了。 接下来便是第三个,第四个…… 杜玉娘全程看在眼里,默默的记下她们的表现以及她们揉好的面团状态,等七个人都揉好了面,杜玉娘便又让她们伸出了手。 左手边第四个人,双手光滑,一点多余的面粉也没有。而且她和的面,光滑异常,弹性十足。杜玉娘颇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唇边带着一抹浅浅的笑。 那人心中暗喜,可是不敢表现出来,依然低着头。 杜玉娘心里有数,让常氏,谢氏进了屋。 “谢大奶奶果然是能人,带来的都是可堪大用的。” “当不起太太的夸,不知太太瞧上了哪三个?”之前杜玉娘说过,要留下三个人,谢氏一直记着呢! 杜玉娘把她相中的三个人报了出来。 谢氏有些惊讶,“您没瞧上芳兰?”这可真是让她意外了,她以为杜氏眼睛毒,能瞧中芳兰的手艺呢! “芳兰?”杜玉娘笑了笑,“不知道是哪个?” “就是左手边第四个,嘴角有颗痣的那一位。”谢氏道:“您当时应该瞧见了,她手上一点面粉也没有,瞧着就是个会干活的。” 杜玉娘想了片刻,才道:“谢大奶奶想必也知道,我是开点心铺子的,卖的都是稀罕东西。我有徒弟,铺子里搁的人,只能是干些杂活的,那些心太大的人,却是要不得的。” 谢氏脸上带着几分不快,可是还维持着礼仪,“您的意思是芳兰心大?单凭一面之缘就这样判定一个人,不妥吧?” 而且杜氏这样说,分明就是在质疑自己的眼光。 常氏微怒,心想这谢氏一向是个有规矩的人,如今这是要替那个奴婢出头? “谢大奶奶,敢问一句,那个芳兰,可是自卖自身?” 谢氏微愣,“您怎么知道?” “这个芳兰的来路,谢大奶奶还是应该好好打探打探才是!她的来历不简单。”杜玉娘想了想,索性把话说开了,“方才我让她们揉面,就是想看看她们的功底,其余六人都是擅厨艺的,但是对面点这块,却是一知半解。要是严格要求的话,她们和出来的面,基本都不合格。不瞒你说,这样的人,用起来倒是放心,可是那个芳兰,单是一个和面,就泄露出了太多的东西。” 谢氏摇了摇头,还是不懂。 “和面的讲究可大了,最早浅显的道理,讲究三光,即盆光,面光,手光!你想想刚才芳兰的表现,就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了!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她那和面的手法,没个十年八年的,根本不成。” 谢氏的脸一下子白了,“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给您一个交待的。” 杜玉娘就笑,“无伤大雅,谢大奶奶不必放在心上。” 毕竟对方没有得逞不是。 常氏这会儿也听明白,敢情那个芳兰是别有用心的人安排进来的啊! 谢氏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杜玉娘也就没再说话,问起之前三个人的价格来。 因为有了芳兰的事,谢氏给的价格非常公道。杜玉娘也无异议,直接付了钱。 谢氏将三人的身契交给杜玉娘,还问道:“不知道太太想寻什么样的粗使婆子?我明个也好仔细挑挑。” 上赶着卖好,大概是想弥补之前的错失。 “身体健康,武孔有力便可,当然,最主要的是忠心,没有家人牵挂的,最好不过。” 谢氏点了点头,“今儿打扰太太了,不知道明个什么时候方便,我到时再带人过来。” 杜玉娘道:“还是午后这个时间吧!” 谢氏点头,应承下来,“打扰太太了,我这便将人带走了。” 杜玉娘起身送她。 那个叫芳兰的,知道杜玉娘没挑她,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里全是惊恐之色,她不甘心的转身,想要到杜玉娘面前求情,却被谢氏眼明手快的制住。 谢氏这会儿,真是恨死这个芳兰了,当初她念在芳兰身世可怜,就将她收下了,哪想到她居然包藏祸心!如今当着主家的面让自己没脸,当真是留不得了! 谢氏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干他们这一行的,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在衙门口还有人脉,寻常人家根本惹不起他们。 芳兰不过一个自卖自身的奴才,就算是有后台,可是她的身契还在谢氏手里攥着呢!事情一旦揭开,她能有好下场? 谢氏不想在杨家闹开,她恶狠狠的盯着芳兰,吓得芳兰瘫软了下去,再也不敢闹。 很快有身强力壮的婆子进了院,堵了芳兰的嘴,直接将她拖着往外走。 谢氏便又跟杜玉娘告罪,“打扰太太了!” 之前这些婆子都在外面侯着,生怕打扰到主家,现在出了一个不省心的芳兰,自然得由婆子们把她押下去。 “慢走!” 杜玉娘把人都送走了,这才转回身跟常氏说话。 “义母,今天这事儿多谢您了。”常氏找了靠谱的人牙子来,又特意过来给她撑腰,她得念对方的好。 常氏笑了笑,“你还跟我客气?行了,我也不留了,有时间,咱们娘俩再说话。” 杜玉娘确实也没有心思陪她,就道:“我送送您!对了,义母,您身边怎么也没跟着人?” 常氏笑笑,“我可不是那些贵太太,身边还要跟着人,你放心,就那么几步路,没事的。”在五岩镇上,敢明目张胆得罪威远镖局的人,是不多的。 杜玉娘一直把常氏送到门外,才转身回了院内。 刚刚被买下的三个人,似乎很是紧张,不知道如何面对杜玉娘似的。 杜玉娘把人叫到屋里,让三人轮流做一个自我介绍。 三个人哪里经过这个,皆是面面相觑,心里七上八下的。 杜玉娘就道:“不用紧张,就说说自己叫什么,多大年纪,都会做些什么就行了。” 有人往前走了一步,给杜玉娘行礼道:“奴婢叫王秀草,今年三十,以前在厨房里做事,给掌勺的婆子打下手。” 这种差事,也叫二勺。 杜玉娘点了点头,这个人就是之前身量不高,但是有一把子力气的小个子。 “不错,我瞧你力气不小。” 那人点了点头,“奴婢是穷苦出身,不到十岁就被爹娘卖了,这些年来兜兜转转的,什么活都干过。” 杜玉娘又问她:“你可曾成亲?” 王秀草点了点头,道:“奴婢的男人原本是府中的车夫,后来病死了,奴婢也就没有再嫁。” 也是个可怜人呢? “可有儿女?” 王秀草摇头,她成亲一年不到,丈夫就去世了,她被冠上个克夫的名声,就再没嫁过。她怕自己的‘不吉利’会让杜玉娘不喜,所以这些话就没说。 杜玉娘倒是对她了无牵挂这一点很满意,让她退下去,换另一个人来说话。 “奴婢叫江小杏,今年三十二。”江小杏身量有些单薄,瞧着弱不禁风的,性格也有睦木讷。 “你成家了吧?应该也有孩子?” 江小杏未语泪先流,“奴婢命苦,给夫家生了三个女儿,被婆母嫌弃,成了下堂妇。爹娘不在了,兄弟们也不管我,实在没办法了,这才卖身为奴……” 如今这世道,她一个被休的女人,如何才能活下去?为了生存,只好卖身。 杜玉娘心里发苦,对江小杏和王秀草多了几分怜悯之心。 王秀草有些同情地看着江小杏,两个人的命运都是一样的,却又有些不同。 “你呢?” 第三个人站出来道:“奴婢姓董,因为在家中排行第三,就叫董三,今年二十有六。” 杜玉娘微惊,这个董三瞧着面老,明明三十都不到,看起来居然比江小杏还显老。 “你可成亲了?” 董三摇了摇头,“奴婢这一辈子都不会嫁人的,没想过嫁人的事。” 董三生了一副十分倔强的面孔,她梳着一个低低的发髻,神情坚韧,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影响到她似的。 这也是杜玉娘挑选她的原因。 “好了,你们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杜玉娘道:“想来你们也知道,我买下人,是为了放到铺子里,让她们帮忙做事的!我对你们的要求不高,本分,忠诚,勤快,只要做到这三点,你们就算是合格了。对我尽忠的人,我是不会亏待她的,除了每个月的月钱,一年两套衣裳,另外还会安排你们的养老问题。” 三个人听了,皆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连董三都流露出吃惊的表情来。 入奴籍这么久,就没听说哪个主家会给奴才养老的!除了那些有头有脸的乳娘,婆子,一般的下人哪敢想这份体面? 杜玉娘就道:“你们也不用怀疑我说的话,我根本没有必要骗你们。只要你们一心一意为我做事,二三十年以后,就把你们安排到庄子上养老,前提是,我要你们的忠诚!如若不然……” 背主的奴才,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三人连忙称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太太年纪不大,可是身上倒有一股威严!她们都是经历过坎坷的人,若是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便再好不过了!哪儿还敢有什么别的心思? 身契在主家手里攥着呢,不想死的,可不就得管住自己的心? “我平日里喜欢清静,先安排你们到别的宅子住下,具体的事情,明日再说。” 三人连忙称是。 杜玉娘就把人带到了胡同口的宅子。 柳星儿好奇地围着三个人转,“五嫂,这是你新买的下人?” 送到这儿来干什么? 杜玉娘就说了前因后果,道:“先把她们安排到这边的厢房住下,其他事情,明日再说。” “行啊!”柳星儿没心没肺的,觉得这样也挺好!反正大家都是女人嘛,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她已经把霍青忘到脑后去了。 “星儿,你先带她们过去,让她们歇息半日。” “好的,你们跟我过来吧!” 三个人连忙行礼,跟着柳星儿去了厢房。 杜玉娘自己回了家,一进院就见杨峥站在院子里,好像在等她似的。 “安排好了?” “暂时先这样吧!”杜玉娘道:“虽然离得很近,但是还是有些不方便。” 二人边走边说,一起进了屋。 杜玉娘喝了两口水,觉得凉快了一些,顺手拿起桌上的团扇扇了几下,问道:“杨大哥,你看是不是把霍青安排到别的地方去?”他留在这里,太不方便了。 杨峥就道:“柳星儿做事冲动,要是没有霍青看着她,她指不定要闯多少祸呢!”最主要的是,两个人只有多接触,才能产生感情啊! “可是现在确实有些不大方便。”杜玉娘自己不喜欢人多,可是家里买了下人,总得安置她们吧,离得远了又不太合适,真是伤脑筋啊! 第五百九十六章 惊闻 杜玉娘头疼的事儿,在杨峥眼里,根本就不算事。 “这还不简单!?”杨峥给杜玉娘出主意,“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院墙打通,下人住到隔壁去,柳星儿和霍青还留在原来的宅子里不就行了!” 这有什么难的! 又买宅子? 杜玉娘有些犹豫,已经买了一套宅子了,再买一套,岂不是浪费? 杨峥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就劝她道:“住得舒心最重要,一开始就是我想简单了,早知道如此,就该买个三进的大宅子给你住!” 杜玉娘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样一说,好像我特别能折腾似的。” 其实刚开始,小两口想的确实是过简简单单的日子,那时候杜玉娘也想着,听李氏和刘氏的话,成亲以后就在家里守着杨峥,不瞎折腾了。 事实呢,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就这么说定了!”杨峥这会儿也觉得,当初房子买得有点草率了,早知道有今天,非买个三进的气派大宅,好好收拾一下不可。如今住的这个宅子,是二人成婚用的,这么快就换套宅子住,有些说不过去了,他们可还是新婚呢! 与其左右为难,住得不舒坦,不如再买一套宅子,两套打通,省去了许多的麻烦。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隔壁有人,会不会人家根本没有想过要卖这套宅子啊!”杜玉娘有点担心,万一人家不卖,她这个打算不就落空了? 杨峥就道:“这件事你就交给我来办吧!” 杜玉娘就道了一声好,随后跟他说起赵家的事情来。 “有个叫芳兰的,我猜应该是赵芸兰安排进来的,万一我要是将人留下来了,就等同于给自己留了一个祸害。” “赵家这是急了!” 能不急嘛,千味斋没开之前,百味堂的生意最好!现在呢,客人都跑到千味斋来了!这可是赵芸兰的私产,是她自己的铺子。 “狗急跳墙!”杜玉娘轻笑一声,“我想,赵芸兰肯定还有后续动作,不过,我可不怕她。” 杨峥宠溺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要小心提防,如果出门,一定要带着姜嫂或者柳星儿。” “我知道,你放心吧!”有威远镖局这棵大树在,赵芸兰也未必敢把她怎么样,毕竟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得势,跟前世那个不可一世的知府夫人比起来差得远呢! 杨峥就道:“我走之前,还要回桃溪镇一趟。” 杜玉娘不明所以,就看着他。 “虎子该启程了,你这个当姐姐的,不去送送他?” 自然要送的! 可是江南贡院的那件事,真的安排好了吗? 杜玉娘犹豫地看了看杨峥,不知道该不该问。 之前她问过杨峥一次,可是杨峥回得模棱两可,她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事情是如何解决的。杜玉娘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问的,可是不问吧,她心里又不踏实。 杨峥见自家小媳妇一脸纠结的模样,便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玉娘,有话你就问,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杜玉娘杏目圆睁,心想这人越来越赖皮了,明明是他故弄玄虚,这会儿却把自己说得好像多么无辜似的。 杨峥放轻了声音,“你放心好了,这事儿已经做了妥当的处理,不会出现差错的。” 杜玉娘眨眨眼睛,悄声问他:“你怎么安排的?确定没有问题?”那只是一个梦啊,就算杨峥相信她,可是这种话别人又怎么会相信呢! “你放心吧,我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也得在乎虎子的命啊!要是不安排好,我能让虎子去吗?” 有了杨峥这句话,杜玉娘的总算是安稳了一些。 “玉娘,有时候风险代表着机会。” 杜玉娘觉得自己刚刚落回肚子里的心,这一回又高高的提了起来。 “会有危险吗?虎子会有危险吗?”杜玉娘又不傻,如何不知道杨峥话里的意思?江南贡院这一盘大棋是一定要下的,只不过他们已经知道了先机,可以做出诸多的应变和防备。 “你放心,虎子一定会没事的!”杨峥道:“玉娘,我答应你,虎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杜玉娘前思后想,把自己知道的所知道相关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突然激灵了一下,失声道:“所以事情已经不受你的掌控了是不是?” 她明白了。 所有的事情,都要从她说有人要陷害镇北侯开始。 杨峥顺着她说的线索布好了局,想必已经发现了一些苗头。前世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发现镇北侯身边有什么不对的人,但是她把记忆中的事情一说出来,镇北侯和杨峥等人就有了防范。或许那人太强大了,导致他们不得不去找援军…… 援军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杨大哥,只能是虎子吗?”杜玉娘揪着一颗心,“我,我害怕。” 杨峥连忙握着她的手,“这次我亲自去,你放心。” 又是一记重磅炸弹! “你去?” “皇长孙不能出事,虽然做了好几手准备,但是我不放心。你放心,我会把虎子看得牢牢的,保证他平平安安的。”杨峥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杜玉娘已经猜出了什么,便道:“玉娘,师傅和义父,都是纯臣!太子是正统,多年来一直受天子器重,所以皇长孙不能有事。” 杜玉娘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悄声道:“天子年富力强……”这个时候站队,会不会太早了? “你以为是师傅和义父要站队吗?”杨峥压低了声音,“太子是先皇后唯一的嫡子,地位尊崇,根本不是谁想取代,就能取代得了的。” 所以,保太子,是天子授意的? 杜玉娘略有些惊恐的看着杨峥,杨峥点了点头。 师傅就不用说了,单说义父,这么多年,手握重兵,驻守西北,从没生过一丝一毫的异心。除了天子,义父不会向任何人尽忠,也正因为镇北侯对天子是死忠,所以当杨峥听到杜玉娘说他最后的下场是以叛国通敌罪被抄家灭族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因为杜玉娘做的梦,总是有几分示警在里头,所以杨峥很重视,立刻着手安排调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暗处,悄悄的建立起一张大网,主要目的是防止有细作渗入大雍国。 百姓们只知道安居乐业,盛世太平,却鲜少有人知道这样国泰民安的背后是什么。其实边关年年打仗,只不过敌袭不成规模,加上大雍兵强马壮,所以那些胡人十几年来都没占到过什么便宜。 杨峥做的事,就是织一张大网,把妄图渗透到大雍来的细作一网打尽。 这么些年,他以镖师的身份游走于世间,确实拔除了很多细作的窝点,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与胡人联系最密切的人,居然……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她知道,她已经摸到了一些事情,而且从杨峥的态度可以看出,镇北侯和杨峥的师傅,都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两个人,都是国之重臣,他们一个是杨峥的师傅,一个是杨峥的义父,不管怎么样,杨峥都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杨峥知道她平静了下来,就道:“明天就去吧,我们可以在家里多住两天,去贡院的事情,暂时先不要告诉他们。” 杜玉娘这会儿还有些六神无主呢!听了杨峥的话,却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杨大哥,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他们知道一些。” 杨峥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因为愧疚,他像只老母鸡似的保护着自己的小妻子,同时也想张开羽翼,把丈人,小舅子都保护起来。 要是搁在以前,他这么做,倒是没什么。以后,却不能再这样做了。 “好,这事儿,咱们先跟爹,大哥和虎子交个底?” 杜玉娘点头,“先跟虎子说,你别看他年纪小,可是他懂事,要是他不同意……” “那咱们就只让他去贡院读书,不让他做别的,好吗?” “好!”杨峥心里淌过一股暖流,紧紧地握住了杜玉娘的手,“玉娘,等我……” 杨峥没说明白让杜玉娘等她什么,但是杜玉娘都知道,“好!” 当天晚上,杨峥就把隔壁的院子买了下来,房契直接送到了杜玉娘手里。 杜玉娘下巴差点惊掉,“这,说买就买了?” “为啥不买?我又不缺钱。”杨峥笑了笑,“等咱们从桃溪镇回来,就让人把这两个院子打通,以后让下人们住在那边厢房。” 杜玉娘把地契收好,问他道:“这是谁的房子,怎么说买来就买来了?” 其实这房子,是个员外郎的,这个员外郎是举人出身,早些年在衙门里当过职,后来年纪大了,就回了老家,但是镇上的这间宅子一直没有处理掉,听说前几年还经常回来。 杨峥找人一查就查到了,很快就派了人过去,没想到对方也有意在近期卖掉这个房子,双方一拍即合,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正是衙门有人好办事,这手续也就是走个过程,很快就把房契拿到手了。 杜玉娘听着,像是做梦似的,要不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呢!就是这么个道理。 杜玉娘有话要跟姜氏和小鱼儿说,就让杨峥先睡,她自己拿了一样东西去了耳房。 姜氏和小鱼儿刚洗完脚,正准备睡觉,就听杜玉娘敲门了。 姜氏连忙掌灯,去开了门,“太太,您这是有事?赶紧进来。” “家里买了下人的事,我跟你唠叨几句。” 姜氏和小鱼儿赶紧把被子往旁边推推,让杜玉娘坐下。 “姜嫂,明个把厢房收拾出两间来,你跟小鱼儿住到厢房去吧!这耳房又小又窄,小鱼儿一年比一年大了,总这样将就着,也不是个事儿。” 姜氏点了点头,“我听您的。” 杜玉娘又道:“我买了三个下人来,主要是怕你和小鱼儿在铺子那边太累,这三个人现在在柳姑娘那边住着呢!”杜玉娘把买人的事情简单的说了说。 她要买下人到铺子里干活这事儿,姜氏一早就知道,只是没有想到杜玉娘会把人安排到胡同口去住。 姜氏道:“怕是不方便吧!”霍青和柳星儿虽然是假夫妻,但是霍青毕竟是个男的啊!买来的都是女婢,多少有点不方便。 “杨大哥把隔壁的院子买下来了,等过两天就找师傅来干活,将两边的院子打通,这样一来地方就大了,让她们住到那院的厢房去。”又说了说买房子的事。 姜氏脸上一喜,“我从来都没见过隔壁有人,敢情人家也想卖呢!这可是巧了!” “姜嫂,我是这么想的,这三个人呢,先不着急让她们去铺子里,你多观察一下她们的品性,找点零散的活给她们做。”杜玉娘伸手摸了摸小鱼儿的头,“小鱼儿是我的徒弟,我这点本事,都是要传给小鱼儿的。” 姜氏是个伶俐人,当下就明白了杜玉娘的意思,连忙道:“太太,我明白的,你放心吧!之前铺子那边,您不是专门留了一个配料的小厨房吗,我们都记着呢!配料下料都去那边,肯定不让别人学了手艺去。” 小鱼儿一个劲的点头,小声道:“师傅……” 姜氏就拍了她一下,用眼神警告她,别没大没小的。 杜玉娘拦着她,问道:“小鱼儿给我磕过头的,咋就不能叫师傅?” “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尊卑体统不能乱啊! “你难不成想让小鱼儿签了卖身契,一辈子都不能替自己做一回主?”杜玉娘脸色不太好,“姜氏,你那爽利的性子,都磨没了。” 姜氏又羞愧,又感动,“太太……” 杜玉娘从怀里拿出一物来,正是出门前特意拿的那样东西。 “这是你当初非要签的身契,如今我还回来了,这样你心里的坎儿也能过去了。小鱼儿,从今儿起,你就叫我师傅,知道不?” 姜氏看着那张卖身契,落下泪来。 第五百九十七章 小鱼儿不太明白,娘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怎么哭了? “娘……”小鱼儿略有微担心的喊了一声。 姜氏把那张卖身契拿过来,紧紧的握在手里,对小鱼儿道:“小鱼儿,你记着娘的话,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太太……不对,是好好孝顺你师傅。” 小鱼儿觉得姜氏可能是欢喜傻了,这事儿以前不就说过吗?她答应了啊! “天地君亲师,这世上啊,除了天地父母,你最该敬着的人,就是你师傅!没有她,你早就没命了!” 小鱼儿点了点头,娘亲大概是高兴过头吧,叨叨起以前的事情或许能让她的心情平静一些。 “你师傅救过你两回呢!老爷帮娘报了仇,替你爹报了仇,所以啊!老爷,太太,就是咱们娘俩最大的恩人,知道吗??” 小鱼儿连忙点头,“娘,这话你说了很多遍了,我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 “小没良心的!嫌娘唠叨了?我告诉你,这话不仅要记得滚瓜烂熟,还要记在心里,时时刻刻不能忘!” 小鱼儿麻溜表态,“娘,您放心,我都记着呢!我会像孝顺娘一样,孝顺老爷和太太的,我是说,孝顺师傅!” 姜氏点头,“对,好好孝顺你师傅。” 杜玉娘完全不知道这娘俩的对话,她此时躺在床~上,像烙煎饼一样的翻来翻去。 杨峥有点担心她,之前不告诉她自己做的事,就是怕她会跟着担惊受怕,现在好了,焦虑得连觉都睡不着了。 “玉娘,你睡不着啊?” 杜玉娘心事重重,根本没有听出杨峥话里的意思,她平躺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帐顶瞧,睡意全无。 “玉娘,你睡不着?”杨峥又问了一句,声音很轻。他翻了一个身,盯着杜玉娘的侧脸看,暗夜成为了狼性目光的保护伞。 杜玉娘浑然不觉,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睡不着啊! 杨峥听了这话,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下子翻到了杜玉娘的身上。 夏天太热了,杜玉娘连最薄的毯子也不愿意盖,虽然她穿得很整齐,但是布料有些薄,两个人这么一贴近,杜玉娘立刻就感受到了杨峥的蓄势待发~ “杨……”杜玉娘刚说了一个字,嘴就被温热的唇堵上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住,炙热得仿佛能将她融化掉。 杨峥用双肘支撑自己的身体,怕把他的小媳妇压坏了,可即便是这样,他的手也没闲着,杨峥将重心移到左边,然后右手熟练地顺着衣襟往里面钻。手上细滑的触感,让杨峥心猿意马,呼吸也粗重了起来。 既然睡不着,那不如干点别的事情好了,发呆多么浪费时间?累了,自然就能睡着了。 杜玉娘的理智全线崩溃,杨峥的手在她身上四处点火,指腹上的老茧带来的颤栗感,让她如同摇曳在海面上的一艘孤舟,起起伏伏地飘荡着。 她这条小船,在海面上差不多飘了一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总算是找到了依靠的码头,歇下了。 鸡叫第一遍的时候,杨峥就醒了~ 他赖在床~上待了一会儿,看着躺在身边熟睡的小媳妇,觉得自己的心特别宁静。 以前他不愿意去面对现实,总觉得那些尔虞我诈的生活不是属于他的。每次师傅,义父劝他有点上进心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宁可回家种地放牛去,也不愿意掺和到那些事事非非之中去! 可现实呢? 师傅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恩,他不能不报。 义父那里,情况就更复杂了! 他想要抽身离开,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呢!玉娘说得对,有些事根本就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打从他被师傅救起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一切似乎就已经被规划好了,虽然他只想做一个过平淡日子的乡野村夫,但是太多的人参与进来,让事情变了味道,让他不能如愿。 以前他无所谓的,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他有了牵挂,有了玉娘,所以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得过且过的过日子了。其实他心里清楚,杜玉娘是个有秘密的小姑娘,她不说,自己也不问,因为杨峥知道,每个人都有不能被人触碰的区域,只有当他真的想说了,才会允许别人的试探。 杨峥想到这里,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搂着杜玉娘,靠近她,挨着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才会让他有继续前行的努力。 “玉娘,我不会再让你战战兢兢的面对你的噩梦了。”杨峥的声音很轻,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杜玉娘睡得很沉,大概有些不舒服,她微微皱了皱眉,还动了一下鼻子,然后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杨峥见了,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来,轻轻帮她盖好毯子,然后起身穿衣服。 他要去打拳,这件事是不能落下的,只要条件允许,风雨不误。 一趟拳打下来,天也大亮了。 姜氏和小鱼儿起来准备早饭,正想着胡同口那边的人早饭应该怎么解决的时候,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姜氏问了一声,听到来人是霍青时,当真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霍青顶着两个黑眼圈过来的。 “吃早饭了吗?”姜氏一边问,一边闪身将人让进来。 霍青问姜氏,“五哥呢!” “老爷刚刚打完拳,估计洗漱呢,要不你等一会儿跟老爷一起吃一口?” 五哥是个妻奴,不陪五嫂吃早饭,能陪他? 两个人正说着呢,杨峥就从上房走了出来。 “五哥!”霍青垂头丧气的模样,看着实在让人生气。 换了往常,杨峥肯定会很生气的。 明明喜欢人家姑娘,却拉不下面子来跟人家直说,非要等人家姑娘自己开窍。 偏偏柳星儿这个人情商极低,这事儿不当面跟她说清楚,她自己根本啥也看不明白。 “跟我进来!” “哦!”霍青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跟着杨峥去了西边小厅之中。 杨峥坐到椅子里,看也没看霍青一眼,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霍青一见杨峥这样是这个态度,心里顿时忐忑不安起来! “五哥……”五哥怎么好像不生气,他是不是气极了?对自己一定很失望吧? 杨峥还真不是生气,换了往常,他或许早就生气了,就算不骂霍青,也得晾他一阵,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让他进屋的。但是现在杨峥心情极好,也没有要跟他计较的意思。 “说吧,什么事?” 咦?这么痛快? 霍青有了危机意识,五哥不会是要算计他吧!不然的话,怎么这么好说话? 杨峥皱眉:“没事?没事就滚!”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甚至连语调都是冰冷的。 霍青暗暗打了一个冷战,连忙道:“那个,有事,就是……” “痛快点!” 霍青连忙道:“我想问问五,五哥,安排到我们宅子那边的人,您有什么安排没有?” 本来霍青是想问杜玉娘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福至心灵改了口,把五嫂改成了五哥。 “怎么,碍着你事儿了?” 杨峥这话一说完,霍青的脸便红了起来,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心想原来你是这样的五哥。 “不是,我,我这不是觉得不方便嘛!” 杨峥把水杯放下,乐了,“你们原本就是假夫妻,有什么不方便的?有她们在,正好还能监视你一下。” “监视我?”霍青撇嘴,“用得着吗?” “用不着!这一点我相信。” 霍青得意的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五哥还是相信自己的人品的。 “你就是有那贼心,也没有那贼胆!”杨峥看着霍青的笑容一寸一寸僵在脸上,心情莫名又好了几分。 霍青叹了一口气,面对感情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怂了,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如何张口。只能默默的陪在傻丫头的身边,希望她能开点窍,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对于这一点,杨峥是不赞同的! 这种事情,自己一个大老爷们不主动,难道还想让人家小姑娘主动? “我已经把隔壁的院子买下来了,过几天会找人把两个院子打通,到时候下人就住到那院的厢房去。” 霍青听了,眼睛也亮了起来,这么说,二人世界的日子马上就要恢复了? 太好了! 杨峥马上一盆冷水泼下来,“不过宅子没有打通之前,人还是要在那里住着!” “那好吧!”霍青也没有别的办法,现在他要是说搬出去住,柳星儿那货绝对会举双手,双脚赞成的。要真是那样,自己可就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这几天,你去一趟太平县。” 杨峥的话音刚落,霍青便又是哀嚎一声,不过杨峥交给他的任务,他可不敢不完成。 “去做什么?” “正经事,调查一个人。” 霍青终于收起了之前的种种神色,正色问道:“谁?” 杨峥便道:“裴苏。” “干什么的?” “这个裴苏,是太平县县令之子的随从,功夫不俗,只怕来头也不小。” 调查一个随从?是五哥说错了,还是他听错了? “这个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怀疑他的身份,不仅是一个随从那么简单。之前调查贺氏父子的时候,这个裴苏只是个小角色,并没有细致的调查,后来我觉得很多事情似乎都是出自此人之手,绝不是巧合。” 杨峥这么一说,霍青就明白了。 “五哥放心,此去,我一定将他祖宗~十八辈都给您查出来。” 杨峥点了点头,“越详尽越好,你吃完早饭就动身,等把事情查明白的时候,这院子也打通了!” 霍青眼睛立刻放光,“知道!” 这个时候,早饭也做好了。 姜嫂煮了小馄饨,还蒸了发糕,除此这外,还拌了两个凉菜,切了一盘猪头肉。 两个人就在西屋里吃了早饭,他们吃饭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将一桌子饭菜扫个精光。 霍青放下水杯,对杨峥道:“五哥,我回去一趟,收拾一下立刻就走。” 杨峥嘱咐他道:“这个人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一定小心。” “放心!”霍青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保证完成任务。” 杨峥总算露出一点好脸来,“去吧!” 霍青转身就走了。 他走了没多久,杜玉娘就醒了。 被饿醒的。 人虽然醒了,可是大脑却还是有点不清醒,困乏的感觉一直都没有消散,这一觉,像是没睡似的。 杨峥进来时,就看到杜玉娘侧躺着,眼睛半睁不睁的,时不时还掩面打一个哈欠。 “太阳老高了,还不起?” 杜玉娘懒懒的哼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今天要回桃溪镇的。” 杜玉娘眼睛也没睁,就道:“我忘了告诉你了,昨天跟人牙子约了买人的事儿,所以今儿就不回了,明个儿再说。” “不是买了吗?” “再买两个粗使婆子使使。”杜玉娘睁开眼睛,道:“姜嫂太辛苦了,每天做饭,买菜,还要去铺子那边。我不忍心,已经把她的身契还给她了,就想着买两个粗使婆子来干点粗活什么的。” 杨峥对此毫无异议,“你看着办就好。”多养两个人罢了,又不是养不起。 说了一会儿话,杜玉娘算是清醒了,她慢慢悠悠地坐起来,问杨峥,“我听见你跟谁说话来着,谁来了?” “霍青,那小子跟我抱怨,家里多了几个莫名其妙的人,十分别扭。” 杜玉娘笑,“他这是怕那几个人打扰到他的计划吧?呵呵,我觉得啊,她们应该挺懂分寸的,怕就怕柳姑娘主动去找她们!”要真是那样,估计霍青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杨峥笑笑没说话,“起来吃饭吧,有你爱吃的馄饨。” 杜玉娘伸手摸上杨峥的腰间,大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块硬硬的皮肉来,轻轻一拧,“看你干的好事。” 杨峥是铜皮铁骨,被自己媳妇这样掐几下,当然不算事。他挑了挑眉,讨好地道:“媳妇,当心手疼。” 第五百九十八章 过往 “媳妇,当心手疼。”杨峥讨好地道:“媳妇,你不饿啊,吃饭吧。” 杜玉娘扁了扁嘴,“我是真饿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饭!” 杨峥扶着杜玉娘下了地,“你去梳洗,我来铺床。” 杜玉娘就笑了笑,去梳洗换衣裳了。 杨峥铺床,整理床铺的时候,他就想,他的小媳妇应该是害怕了,故意躲着呢! 回桃溪镇的计划暂时搁浅了,杜玉娘暗中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反正好像只要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心里就暂时松快了似的。 杜玉娘不敢想,如果爹娘知道了他们家要面对的事,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杨峥能看不透她的这点伎俩吗?看破不说破,也给玉娘留点时间,让她好好想一想吧。 杜玉娘吃完了饭,正要洗碗,突然听到家里大门被人拍响了。她抖了抖手上的水珠走出去,隔着大门问道:“谁?” 杨峥在屋里听见了,也走了出来,正好看到杜玉娘打开大门,把柳星儿让了进来。 跟在柳星儿身后的,还有三个昨天被杜玉娘买回来的下人。 “五嫂,我把人都给你带过来了。” 杜玉娘笑着道:“进来吧!”说着闪身让开路。 等四个人进了院子,柳星儿才发现杨峥也在,整个人顿时僵住,“五哥……”今儿早上霍青说有任务,要出去一趟,这可把柳星儿乐坏了,烦人的老妈子要走了,她的耳根子也能清净几天了,能不高兴? 高兴之下,柳星儿就带着这三个人来找杜玉娘了,哪成想杨峥居然在家! 杨峥倒是没说什么,内宅的事情,他是不会管的,即便自己看不上柳星儿这种喳喳呼呼的性子,但是媳妇的面子不能不给。杨峥看得出来,杜玉娘跟柳星儿很合得来,甚至她是很喜欢柳星儿的性子的,如果柳星儿能让自家媳妇开心一点,多陪陪她,他倒是不介意。 “嗯。”杨峥轻哼了一声,背着手回了上房。 柳星儿吐了吐舌头,跑到杜玉娘跟前,悄声道:“吓死我了。” 杜玉娘啼笑皆非的笑,“怎么就吓死你了,哪儿有那么可怕。” “五嫂,我可佩服你了!”柳星儿一边说,一边悄悄往上房张望了一下,没看到杨峥的影子,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遂即压低声音道:“五嫂,我跟你讲,我见了五哥,真的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我特别佩服你,你说你居然敢嫁给五哥,两个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居然没被冻伤,真是……啧啧,奇迹啊!” 杜玉娘特别无语,杨峥到底怎么吓唬人家了,怎么在柳星儿心里留下这么一个印象啊? 尽管柳星儿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杨峥在上房还是听了个真真的,他暗暗冷哼一声,给柳星儿记上一笔。 柳星儿身后还站着三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分别是王秀草,江小杏和董三。 “太太,家里有什么活儿吗?”王秀草是个十分有眼力见的人,她见杜玉娘手上似乎还有水,身上还扎着一个围裙,就知道女主子怕是在做什么活计。 虽然说她们是要到铺子里干活的,但是没有理由家里的活就不干了! “对对,太太,有什么活,您吩咐我们做就好。” 杜玉娘也确实想看看这几个人的干活手法,就道:“先把厨房里收拾一下,一会儿和点面,中午吃饺子。” 其他两个人都没有说别的,立刻动手干起活来。 只有王秀草有些小心地问道:“太太,要做几人份,包什么馅的?” 杜玉娘心里满意,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只道:“有韭黄啊,买两斤肉吧!家里一共就这些人,算上你们。”杜玉娘道:“星儿姑娘,劳烦你去买肉?” 柳星儿一听说中午吃饺子,乐得像只老鼠一样吱吱的,“行,我去买肉!”说完竟然扭头就跑,连杜玉娘给她的钱也不要。 冒冒失失的,哪里像个神医。 杜玉娘摇头失笑,转回身去厨房门口看了看。 三个人见她来了,连忙停下手里的活,“太太。” “你们干你们的,不用管我。”杜玉娘看得出来,这三个人都很忐忑不安,想表现自己,得到主家的认可。 三个人都应了一声是,便又继续干起活来。 杜玉娘看了两眼,就去了上房。 杨峥在看书,见她进来就道:“柳星儿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杜玉娘笑,“你都听到了?不过我还挺好奇的,你是怎么把她吓成那样的?”柳星儿一见杨峥,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 “而且啊,你不是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你的吗?可是柳星儿说你坏话的事,你似乎很介意啊!” 杨峥把手里的书放下,冷声道:“她跟别人说什么我都不管,但是她跑到你面前胡言乱语,就是不行!”话里已经隐隐带上了几丝杀气! 到他媳妇面前埋汰他,他能饶了她? 在街上买肉的柳星儿,突然觉得后背汗毛竖了起来,阴风阵阵,让她不由得抱紧了双臂,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这么好的天,她为什么会觉得冷呢! “行了,多大点事!在说,我觉得柳姑娘也没说错啊!你看你,平时板着个脸,一脸的凶样,谁看了都会害怕啊!”杜玉娘看到杨峥一脸纠结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就痴痴的笑出了声。 杨峥就是有气,也舍不得跟杜玉娘发啊!不过自家媳妇笑颜如花的模样,实在是生出一股邪火来! 离吃中饭的时间还早着呢! 此念一生,杨峥哪里还能看得下去书,二话不说就朝杜玉娘扑了过来,一把将人扛在肩上,大步就往东屋内室走。 杜玉娘吓坏了,想喊又不敢喊,只得压低嗓音道:“你快放我下来……” 杨峥心情好得不得了,轻声哼哼着,道:“有力气?留着待会儿再喊吧!” 这种事情,杜玉娘哪里是杨峥的对手?没多久就败下阵来,只能任他矛索矛求。 两人折腾了一通,等杜玉娘回过神来的时候,眼瞅着就到中午了。 杜玉娘哀嚎一声,趴在被子里不肯出去见人! 家里又不是就只有他们两个,怎么就不能矜持一下呢!还有她,怎么就从了? 杜玉娘又羞又恼,大白天的,实在是不像话。 杨峥却是心情飞扬,浑身舒坦。 “媳妇,玉娘?给你打了水,你洗个澡啊?”杨峥很少贫嘴,但是他现在知道杜玉娘肯定是生气了,所以就想哄哄自己的媳妇。 他媳妇比较害羞,特别抗拒在白天做什么羞涩的事情,而且今天院子里来的人都是不熟悉的,她就更放不开了,心里肯定非常生气。 杜玉娘伸出脚来,狠狠地朝杨峥踹了过去,杨峥准确无误的将她的脚握住,轻轻挠了两下她的脚心,“还生气呢?起来洗澡吧,我都饿了,你不说包饺子吗?” 杜玉娘把脚收回来,赌气似的翻了个身。 其实她也饿了,早上吃的那点东西,经过一场‘大战’,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但是她生气啊,她要脸啊!这会儿才不会搭理杨峥呢! 与此同时,柳星儿正在厨房里,一脸无奈的看向杨家的三个下人。 “不是五嫂说要包饺子吗?怎么还不见人影?” 三个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些尴尬。 她们都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说刚来家里,有些局促,但是她们就是下人啊,做的就是侍候人的活。本来收拾完厨房,三个人想扫扫院子,帮着太太洗洗衣裳什么的,结果就听到了一些微妙的声音。 三个人又不傻,哪里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们连忙躲回了厨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千算万算,没料到那位柳姑娘是个不知事的,回来的时候呼天抢地的咋呼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去上房找太太! 这可不得了! 先生那个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若是被搅了好事,还不得发脾气啊?所以她们就好心,提醒一下那位柳姑娘,先不要过去。 柳星儿等了一会儿,不见杜玉娘的身影,就又问了一遍。她自己确实没有胆子去上房找人,但是咋咋呼呼的动静,也确实让王秀草几个人心惊胆战的。 “那个……柳姑娘,兴许太太和老爷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吧!”王秀草也是硬着头皮上前劝,“奴婢们现在就和面,剁馅,这些活都做完了,太太估计就能过来了。” 柳星儿哦了一声,没多想,“那你们干活吧!”她也没处可去,干脆去院子里透透气得了。 杜玉娘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真的一直躺着不出屋。 她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重新梳了头发。 杜玉娘又累又饿,看着神清气爽的杨峥,狠狠地番了一个白眼。 杨峥了不敢惹这小姑奶奶,也绝口不提方才的事,哄了好一阵,总算是把杜玉娘哄好了。 杜玉娘刚出了上房,柳星儿就迎了上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五嫂,你怎么换了一身衣裳?” 王秀草等三人在厨房听了,差点摔倒! 这位姑奶奶,当真什么话都敢问。 杜玉娘只得推脱天气热,出汗了,所以洗澡换衣。 柳星儿盯着她红彤彤的脸蛋道:“是哦,那你可真要注意一些了,现在还不是最热的时候呢!要是中暑了可怎么好?五嫂,要不要我给你开一副去火解暑的方子?” 杜玉娘抚额无语…… 难怪霍青久攻不下,这位柳姑娘,缺根筋啊! 中午包了猪肉大葱馅的饺子,杜玉娘吃了不少,但是跟柳星儿一比,就有点不够看了。 那姑娘食量特别大,跟男人比起来也毫不逊色。杜玉娘怕她吃多了不克化,煮了山楂茶给她喝,那姑娘一喝就爱上了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非让杜玉娘给她拿一些。 “给你,你会煮吗?” 柳星儿一愣,紧接着颇为无奈地道:“五嫂,要不然你把隔壁的院子给我住吧,好不好?”她想到杜玉娘这儿蹭吃蹭喝。 柳星儿打这个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说现在也是天天蹭饭,到杜玉娘这儿吃,但是住在隔壁和住在胡同口,那是有区别的! “不好!”杜玉娘道:“我把隔壁买下来,是给下人住的!” “我不介意!”柳星儿眨了眨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杜玉娘哭笑不得:“我介意啊!我买下人是来侍候我的,你住进来,我成下人了!” 柳星儿撇了撇嘴,也知道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了! 算了,她也知道,这件事是不成的,就算五嫂答应了,五哥也不会同意的。 “星儿啊,你说你怎么这么能吃呢?我常听老人们说,这脾胃娇弱,不能暴饮暴食,你自己就是个大夫,怎么也不注意点?你现在是年轻,以后年纪大了,就知道厉害了。” 柳星儿苦笑一声,“五嫂,我也不想啊!你知道吗?我吃饭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吃完也会觉得很撑,很涨,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说完,低下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什么情况? 杜玉娘明显觉得,这里头有什么隐情。 “我出生在医药世家,我娘是正妻,可惜只生了我和我姐姐两个,我爹想要儿子,先后娶了三房姨娘。其实我小时候食量不大,一切都很正常,后来我爹的小妾让人把我扔到了荒宅的枯井里,我在里面待了三天三夜,差点被饿死。幸亏我命大,被人救了出来,但是从那以后,就变得特别能吃了,控制不住。”柳星儿有些无奈,有些落寞,那些事,她很少想,很少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却特别想说。 杜玉娘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她不知道先前的话会触及柳星儿的伤口,如果早知道她的情况是这样,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说之前那番话的。 柳星儿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如常了! “五嫂,都过去了,我虽然时常吃到撑,可是身体却一点问题也没有。”柳星儿笑眯眯的对杜玉娘说道。 第五百九十九章 柳星儿笑眯眯的对杜玉娘说着往事,她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丝毫没有受害人的苦楚,仿佛之前那个无奈又悲凉的表情,不是她做出来的似的。 “你说得对,都过去了,凡事还要向前看。”杜玉娘想了想,道:“不过你这暴饮暴食的毛病,还是要看一看的好。” 柳星儿就道:“五嫂,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叫医难自医!这天底下的大夫,谁还不懂这个道理!用这老话说啊,叫‘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你就不用跟着操心了啊!” “哎,你这孩子,我这不是为你好嘛?” 柳星儿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哎哟,五嫂,你又不是比我很多,一口一个孩子的,怎么这般老气横秋的呀?你该不会是跟我五哥学的吧?” “没看出来啊,你这个人不但胃口大,胆子也不小,连你五哥你都敢打趣?” 柳星儿连忙讨饶,“好五嫂,你最好了,这事儿可千万不能告诉五哥啊!要不我小命不保啊!” “哪儿有那么夸张,你五哥又不是土匪!” 柳星儿苦笑一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五嫂你觉得我会害怕土匪吗?”明明是五哥更可怕好不好! 杜玉娘无语中。 “好了五嫂,我不跟你说了啊,谢谢你的饺子啊!”柳星儿觉得自己要是再留下,指定没个好,要是万一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让五哥听到了可怎么好?她还是先溜为妙啊!!! 杜玉娘没想到柳星儿说跑就跑了,速度还那么快~ 本来还想给她拿一些点心的,现在倒好,省下了。 只是没有想到,看似活泼天真的柳星儿,居然也有这样辛酸的过往。 想到这里,杜玉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哪知道杨峥就掀帘子走了进来,“好好的,怎么还叹上气了。” 杜玉娘就把方才她们二人说的话跟杨峥讲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柳星儿说杨峥比土匪可怕的那一段。 “我估计,她这是心里有阴影了,当初在枯井里差点饿死,所以现在落下个吃东西没有节制的毛病。” 杨峥沉默了一下,就道:“其实,这件事情还有后续。” 杜玉娘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原来柳星儿被找到以后,她爹也曾想处死那个小妾的。毕竟是嫡女,虽然不是儿子,但是柳星儿小时候聪明可爱,也是很招人喜欢的。 哪知道那小妾居然怀上了,一声不响的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谁都不知情。结果到了事发的时候,再把这张保命的底掀开,竟然真的保了她一命。 柳星儿的爹想儿子都想疯了,当下便把那个女人关进了院子里,还跟柳星儿的亲娘保证,等她生产之时,留子去母,一定帮女儿报仇。 那小妾手段高超,也不知道怎么的,在生产前,竟把柳星儿的爹哄得团团转,也打消了留子去母的主意。可是这事儿正房太太和柳星儿姐妹俩完全不知情,结果没过多久那女人就生下了一个儿子,而她不但没有死,还成了如夫人,生生把柳星儿的娘给气死了。 没了娘的孩子,就等同于失去了所有的庇护,姐妹俩的日子别提多难过了。 那个庶出的男孩长到六七岁的时候,如夫人便再也容不下这姐妹俩了,不但随便找了一门亲事把柳星儿的大姐嫁了出去,还诬陷柳星儿要杀柳家唯一的男丁! 柳星儿的爹把这颗独苗苗看成了心尖子,眼珠子,得知情况以后,也不管真假,就对柳星儿问责,差点把自己的亲闺女掐死。要不是柳夫人留下的老嬷嬷忠心,拼死救下了柳星儿,那么现在这世上也就没有医毒双绝的她了。 杜玉娘听了杨峥的一席话,当下是眼泪围着眼圈转,“这孩子,命怎么这么苦。” 杨峥也是啼笑皆非,心想你也没比人家大多少啊,张嘴闭嘴管人家叫孩子,也不怕别人笑话你。 不过这个时候,他可不敢这么说。 中午的时候,刚把媳妇给惹了,现在要是再惹她,怕是未来几天都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了。 “她已经报过仇了,你也不用替她担心,她好着呢!”一天没心没肺的样子,哪里像是需要人惦记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挺好奇的,她为什么那么怕你?” 杨峥挑眉,“除了你,谁不怕我。” 杜玉娘第一次看到他略带着几分张狂的模样,只觉得分外好奇,“杨大哥,说说嘛。” “我哪知道,你问她去。” 杜玉娘微微眯了眯杏眸,突然款款走向杨峥,直接坐到他大腿上,双臂也攀上杨峥的脖子,“说说呗!” 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温香软玉在怀,杨峥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她的小媳妇胆子越来越大了,连这种招数都敢往自己身上用,就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白送上门的豆腐,不吃白不吃啊! 杨峥的手不规矩起来,又揉又捏的,恨不能把自己的小媳妇给揉到自己的骨血之中去。 杜玉娘哪里受得了这个,当下挣扎着要从他身上跳下去。杨峥难得孟浪一回,张嘴便道:“小娘子哪里走……” 气得杜玉娘又羞又恼,后悔用了这么一个招数来,就在这时,大门被人啪响了,杜玉娘如蒙大赦,连忙飞似地从杨峥的腿上跳下来,略微整理一下衣服,就走了出去。 应该是谢氏来了,因为昨天约得就是这个时间。 果不其然,敲门的人正是谢氏。 杜玉娘把谢氏让进了西屋。 谢氏一见杜玉娘,连忙向她道谢,弄得杜玉娘一头雾水。 “谢我?”杜玉娘把沏好的茶放到桌子上,不解地问道:“谢我什么?” 谢氏也不矫情,当下就把那个芳兰是别人安插进来的事情跟杜玉娘说了。至于是谁安插进来的,谢氏没说,她相信杜玉娘是个聪明人,肯定心中有数。 “如果不是你,我自己好不容易建起来的这块金字招牌,就要砸在我自己手里了。”谢氏这个人,爽快,聪明,还带着几分侠义之心,对杜玉娘这次的提点,也是非常感激的。 “客气了,于人方便,与己方便。”杜玉娘笑了笑,“我只是个妇道人家,见识浅薄,谢大~奶奶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 两个人又客气了几句,杜玉娘也从谢氏的话里听出几分别的意思来。 那个芳兰肯定被她处理掉了!赵家虽然功勋贵胄之家,但是好歹也算是个高门大户,但是谢氏并不怕赵家,可以看得出,她并非一般的人牙子。 还有就是从常氏的态度上,也能看得出,谢氏的身份不一般。 “我把人带来了,太太可否要见见。” 杜玉娘连忙点头,“把人带到院子里来吧!” 谢氏这一次,可没少带人来,除了选了六个婆子,居然还带了四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 杜玉娘微愣,“这是……”她不相信谢氏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她昨天说得清清楚楚,只要两个力气大的粗使婆子。 仅仅一天的工夫,谢氏就把杜玉娘的背景都摸透了,知道她是乡下出身,但是有个还算有本事的丈夫,又认了威远镖局的当家人做义父,义母,这一切想来也是她的造化了。 “是我自己擅做主张,带人过来的。”谢氏道:“粗使婆子虽然有一把子力气,但是做事不够周到,细心。这几个奴婢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是做事稳妥,牢靠,放在身边一两个贴身侍候,准保合你心意。” 谢氏这么一说,倒是让杜玉娘动了心。 小鱼儿和姜氏对她也是真心实意的,要论忠心,谁也比不上这两个人,但是小鱼儿是自己的徒弟,姜氏以后的重心也是以保护她为主,身边搁一两个侍候的人,倒也不错。 杜玉娘想了想,便把目光落到那四个小姑娘身上。瞧年纪,这几个人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模样都不是很出挑,只能说是一般。 这个谢氏,还真是想得周到,是怕她多心吧,所以送了几个长相一般的婢女来。 杜玉娘走上前去,仔细打量着这四个婢女的模样,突然她瞳孔一缩,见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是流萤吗? 杜玉娘走过去,紧紧的盯着那个瘦弱的姑娘看。 方才她只是粗略地打量一遍,并没有细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流萤来,这会儿仔细一打量,却发现眼前这人正是流萤。只不过这时候的流萤年纪还小,有些瘦,有些黑,跟前世她们相见时的模样不太一样。 前世流萤是杜玉娘嫁到贺府以后,高氏拨给她的婢女。起先流萤是在院子里做打扫活计的,后来杜玉娘身边的大丫鬟全都撂挑子不干了,杜玉娘无人可用,就把流萤放到了身边。 这姑娘胆子小,遇到点事就想哭,杜玉娘对她也是各种看不上。但是当时她在贺府里已经是苟延残喘的挣扎了,身边再没有个人,只会更加艰难。 只是不管她怎么难,流萤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不管别人怎么欺负她,她就是不吭声,也不会听那些人的话,一心一意的侍候自己。到最后,高氏对流萤下了死手,主仆二人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杜玉娘知道流萤的死迅时,其实已经病得不能起身了,没出几天,贺元庚就让人把她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去了。 杜玉娘站在流萤面前,一时间百感交集,前世的怨和悔,对流萤的愧疚,这一刻像是暴风雨一样向她席卷过来。 杜玉娘紧紧的咬着牙关,才克制自己没有发出什么异样的声音,但是她的表情,却是有些严肃了。 谢氏在一旁看着,突然就误会了。 “太太,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 杜玉娘伸手打断她的话,道:“谢大~奶奶的心意我明白,您也不用解释,就要这个丫头了。” 她这么一说,谢氏倒是有点摸不准了。贴身侍候的丫头,问也不问一句,光看个模样就要了?不过谢氏也不是那种多嘴的人,这丫头她是真用,还是假用,以后就知道了。自己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感谢她一下罢了,杜氏又不傻,应该能想明白。 杜玉娘又挑了两个健壮的婆子,这才又跟谢氏回屋里说话。 谢氏把三人的卖身契找出来,报了一个极低的价格给杜玉娘。杜玉娘也不含糊,直接将银子摆出来,收好三人的卖身契。 谢氏把三个人叫进来,让她们给杜玉娘磕头,还不忘告诫她们一番,让三人勤快干活,忠心侍奉主子等等。 三人俱是应了。 谢氏又跟杜玉娘客套了两句,就起身告辞了。杜玉娘把谢氏等人送了出去,这才返回身进了西屋。 杜玉娘把家里的情况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才道:“过几天两个院子就会打通了,没打通之前,你们就辛苦点,从大门多走几趟,你们准备一下,今儿晚上就住到隔壁去吧!” 三个人都点头。 杜玉娘就问流萤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今年才十二岁,是谢氏带过来的四个女孩中年纪最小的。 “奴婢叫孙芳。” 杜玉娘笑了笑,“孙芳这个名字不好,以后不用叫了,今儿起你就叫流萤吧!” 流萤连忙跪下来,“谢谢太太。” “你不用跟她们一样住到隔壁去,这院子里有间耳房,之前是我徒弟住的,她们现在住厢房,你就搬到那边住吧!” “是~”流萤胆子很小,从打进了这个院子,心里就一直突突。说实在话,相比于被卖到大户人家去,她更愿意来杨家这样的人家,家里人口简单,主家看起来也和气好说话。 杜玉娘心里高兴,脸上就带出几分笑了,连忙招呼王秀草等人进屋来,她取了钥匙,带着一干人等去了隔壁的院子,“这里好久没有人住了,你们先收拾一下,看看缺什么,少什么,没有的就赶紧置办!” 好在现在是夏天,做什么,修什么都方便。 第六百章 遇赵芸兰 今天帽儿胡同里有些不寻常,原本宁静的小巷子,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这条胡同本就不长,以前也就只有七八户人家。杜玉娘将隔壁的宅子和贾家的宅子买下以后,住户少了,走动的人也跟着少了不少,胡同里也就显得更安静了。 可是今天有点反常啊! 胡同里时不时响起搬搬抬抬的声音,还有轻声说话的声音,脚步声也来来回回的,听起来格外清晰。 同样住在帽儿胡同里的卫氏正怀着身孕,喜欢安静,听了外头略有些嘈杂的声音,心烦得不行,当下喊了贴身侍女玉珠来,吩咐她道:“外面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 玉珠心想,太太怀孕以后,脾气越来越大了!哪里吵了?她怎么不觉得?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玉珠可不敢照实说,只得道:“太太,奴婢瞧着,好像是有人搬家呢!” 卫氏轻哼一声,“你去说一声,让他们小声点,吵到我肚子里这个,他们赔得起吗?” 玉珠百般不乐意,但是她也知道卫氏不是自己能劝得了的,只好应了一声,开门出去了。 玉珠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却见胡同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整条胡同特别安静,好像之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一样。 玉珠松了一口气,这下子能跟太太交待了。 杜玉娘看着打扫一新的院落,很是满意。 这院落与自家院落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没怎么住人,但是看得出来应该时常会有人来维护打扫,所以房子保存的还算不错。屋里有一些灰,但是并不厚重,院子里有些许落叶,很快就打扫干净了。 “厢房这边有两间房,你们五个人住,看看怎么分。” 王秀草等人连忙表示,她们自己商量,这件事不用杜玉娘操心。 杜玉娘道:“被褥我一会儿去买,你们看看还缺什么东西,一会儿报给我,我一并置办了。”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不敢相信的模样。 她们这些人,就像是浮萍一样,没有根,没有依靠。若是命好,摊上一好主子,那这辈子也算是有了落根的地方了!怕就怕被主家厌弃,干不到终老那一天。 杜玉娘看起来不是很强势的人,对待下人说话也很和气,不会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人觉得特别亲切。 现在听说杜玉娘要给她们买生活中要用的东西,她们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反应过来以后,却是满心感动,直说她们什么都不缺。 杜玉娘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出门,回了自己的院子。 初来乍到,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缺,她看得清清楚楚,这些人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包袱,估计里面也就装着几件衣裳,和一点攒下的辛苦钱。 “杨大哥,我想上街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杜玉娘去了西屋的小书房。 流萤一直跟在杜玉娘的身后,小丫头还是很拘谨,不过却很有眼色。她见杜玉娘进了屋,便站在门口守着,一动也不动。 “你挑的那个丫头,倒是挺有眼力见的。”杨峥正在写着什么,听她说要到街上逛逛,就立刻放下了笔,“要买什么?” 杜玉娘不置可否,流萤自小被卖,辗转几户人家,规矩早就学得差不多了。前世流萤的规矩也极好,被卖入贺家的时候,小心谨慎的性子已经养成,在府里像是根本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似的。也就是她命不好,后来跟了自己,不知道受了多少冤枉罪。 这次若是自己没能将她买下,相信用不了多少,她就会被卖入贺府了。 “她年纪最小,好教嘛。”杜玉娘也没说别的,“我想给下人买点现成的被褥,虽然是夏天,但是也得准备吧!还有啊,毛巾啊,木盆啊,还得给她们买两身衣裳吧?” “杨夫人的荷包要瘪了。”杨峥打趣杜玉娘,一边起身,一边把手里写的东西折好放进抽屉挂锁。 “走吧,不是要买东西?我陪你。” 杜玉娘高兴的点了点头,“那么多东西,我自己可拿不回来。” “让伙计送过来不就得了?” 夫妻俩出门的时候,流萤便紧跟在杜玉娘的后面。她现在可是有主子的人了,当然是主子到哪儿,她就到哪儿了。 杜玉娘最近忙得脚打后脑勺,心情也有些不太美好,借着这个机会出去放放风,倒是不错的。 “顺便还可以去铺子里看看。” 杨峥毫无异议,反正自家媳妇指哪儿,他就打哪儿,一切听媳妇指挥,总是没错的。 杜玉娘先去了成衣铺子,给两个粗使婆子买了两身灰色的衣裤,她们都是干体力活的,衣裳料子主要得耐磨,夏天的衣裳不能太厚,要有一定的透气性,所以也挺不好选的。 杜玉娘按着两个粗使婆子的身量买了四套衣裳,又给王秀草,江小杏和董三选。 三个人都是要在铺子里干活的,主要工作内容都要在厨房里进行!做东西吃嘛,最重要的是干净,卫生。 杜玉娘选了一款浅杏色的衣裤装,颜色很淡,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摸着也很柔软。 “这套不错,老板,有没有现货啊,我想要六套。”主要是怕尺码不合身。 老板的招子可是贼亮贼亮的,一瞧杜玉娘就是大主顾,连忙道:“您要是担心尺码不合适,可以留下尺寸,我们连夜赶工,后天就能赶出来。” 这样也不错。 杜玉娘留了三个人的身量尺寸,定了六套衣裳。 “还有啊,那套桃粉色的裙子不错。”杜玉娘突然看到柜台上挂着一套桃粉色的裙子,布料只是寻常的细布,裙子上也没有太多的花样,但是这个颜色非常好看,一条抢眼的腰带,也为整套衣裳加分不少。 小伙计很机灵,连忙把那套衣裳取下来。 颜色很好看,料子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大小合适。 杜玉娘就道:“这件也包起来,我还想照着这个尺寸,再做两套,您看行吗?” 掌柜笑得只见牙不见眼,“没问题,这位太太,您把地址写上,我们给你送过去。” “还有,您想要什么样的料子,可以到我们这边看看。”杜玉娘带着流萤走过去,挑了一块水蓝色的料子,一块鹅黄色的料子。“ 这可是大主顾啊,一定要招待好。 到最后,掌柜不但给打了折,还送了杜玉娘几块绣了图案的手帕。 “您放心,后天我们一定准时送到。” 杜玉娘谢过他的好意,付了钱,把地址写上,就跟杨峥离开了。 夫妻二人刚离开成衣铺,小伙计就一脸雾水地道:“我瞧着那个男人,怎么那么眼熟呢!” 从始至终,杨峥都在一旁看热闹,没有凑过去发表意见。掌柜和伙计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杜玉娘的身上,自动的忽略了他。 “眼熟?你小子这眼力还是不行。”掌柜的地把掌拍在那小伙计的头上,道:“肯定没来过!” “不是,掌柜的,是不是威远镖局的那个杨镖头啊?”大概四五年以前,他们铺子里遭过一回贼,差点把整个铺子烧掉。那时候的杨峥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却已经是一身侠骨,他正好路过,不但抓住了那个贼,还把火给灭掉了。 掌柜的一拍脑门,“你这小子,咋不早说!” 小伙计一脸的无奈,“我,我这不没敢认嘛!” 两个人惆怅好久,恩人进门,他们居然没认出来。 “掌柜的,那位应该是恩人的夫人吧?”算算年纪,杨镖头也应该成家立业了。 “应该是!” “不是留地址了吗?等送衣裳的时候,咱们再去道谢呗!” 掌柜的一听这话,两眼冒光,不由得抚掌道:“就这么办了。” 杨峥和杜玉娘完全不知道这事儿,两个人去了杂货铺子,买了好几床成套的被褥,洗脸用的木盆,毛巾等等也嘱咐小伙计送到家里去。 杜玉娘晃了晃自己的钱袋子,“真的瘪了啊!”她其实没带多少钱出来。 杨峥把自己的钱袋子解下来,递给她道:“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 自家媳妇很能挣钱啊!这才几天的工夫啊,开铺子的成本就收回来了!那个什么生辰蛋糕,简直是让这镇上的富绅趋之如骛,才几天的工夫啊,就办了十几张黄金贵宾卡,光这一份收入,就直接进账六七千两之多。 “不逛了,我有点累了,不如去铺子里看一下。”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给自己也添点东西。”杨峥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往街上走,“铺子就在那儿,有肖诚帮你看着,出不了差错。” 街上人来人往的,杜玉娘有些不自在,想把自己的手从杨峥的手里抽出来。可是杨峥却不依,还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借着略有些宽大的衣袖做掩护,但也不打眼。 杜玉娘满心都是甜蜜,偶尔看杨峥一眼,又飞快的挪开视线,嘴角却始终是微扬着的。 流萤在杜玉娘身后低头笑,心想太太和老爷的感情真好呀! 夫妻俩又去了卖首饰的银楼。 两个人的穿着都是中等偏上,虽然不是锦衣华服,但是男的高大威武,女的柔美靓丽,让人看着就赏心悦目。 美好的人和事物,总会让人的心情变得愉悦。 小伙计招呼他们的时候,似乎也格外热情一些。 杜玉娘其实没有什么要买的,她的首饰不少,而且平时她也很少戴。她现在的心境跟前世完全不一样了,对这些身外之物看得很淡。 “太太,不知道您想买什么样的首饰呢?”小伙计伶牙俐齿,介绍起来非常卖力,“我们这里的首饰样子,都是从南边请的师傅打造的,保证样子时兴,件件是精品。” 杜玉娘笑着点了点头,“我随便看看。” 小伙计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来,“您随意看。” 杨峥在众多首饰中扫了一眼,便看到一对鲜红如血的耳坠子。那是用上等红玛瑙雕琢的,两颗耳坠子被磨成了水滴形,衬在杜玉娘如雪的肌肤上,一定特别好看。 “把那个耳坠子拿过来我看一下。” 小伙计顺着杨峥的手看过去,一下子乐了,“这位先生眼光真好。”说着托着盒子放到柜台上,向杜玉娘和杨峥展示,“这是玛瑙石,鲜红似血,衬肤色。太太要是新婚,戴着个正好。” 杨峥很满意他这个说法,价格都没问,直接道:“包起来吧!” 小伙计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好的客官……” “慢!”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这种和谐的气氛。 杨峥皱眉,和杜玉娘同时转身,看到一个颇让人感觉到意外的身影。 杨峥不认识她,不过却从她的神色中猜测到了一二。 杜玉娘却是对此人非常熟悉。 来人不是赵芝兰,又是哪个? 赵芝兰走到柜台前,甚至不看杨峥和杜玉娘,直接抬了抬下巴,对小伙计道:“这对耳坠子我要了,包起来。” 小伙计笑道:“这位姑娘,不好意思,这耳坠子已经被这位客人买下了。” 赵芝兰冷哼一声,十分轻蔑地道:“不是还没付钱呢吗?我出双倍的价钱。” “对不起,小店诚信经营,是不会做这种毁坏信誉的事情的!”小伙计很机灵,口气缓和了一下,“不如您看看别的,我们这里首饰样式非常多,您要是看中了哪个,小的给您打个折。” 这已经是非常厚道的作法了,小伙计不但口才不弱,反应也很机智呢! 杜玉娘暗暗给这小伙计点了一个赞。 赵芝兰脸上带着几分怒容,“我就要这个!今儿你要是不把它卖给我,我还不走了呢!你们掌柜的呢?让他出来见我。” 银楼的掌柜走了出来,看到赵芝兰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却是迎上前来,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找我何事,我就是这家店的掌柜。” 赵芝兰绝口不提自己半路杀出来,要和杜玉娘抢东西的事,只是非常傲慢地指责小伙计怠慢她。 第六百零一章 配方 赵芸兰之所以会这么做,无非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杜玉娘和身份。 之前杨峰找到铺子的事,就是赵家鼓动的!赵芸兰的阴谋没有得逞,心里自然不舒服!正是冤家路窄,碰到抢了自己生意的‘死对头’,年轻气盛的赵芸兰心有不甘,所以才会临时发难,想要给杜玉娘一个难堪和下马威。 杜玉娘没想到,自己还能看到赵芝兰如此幼稚的一面。 前世赵芸兰嫁给了知府,成为了一名知府夫人,不论心机和手腕,那都是不容小觑的。如今她尚待字闺中,还没有日后的胸襟和气度,行事自然也就差了几个档次。 小伙计苦着一张脸道:“掌柜的,不是这么回事,这耳坠子是这两位客官先看上的,已经让我包起来了!哪知道这位姑娘来了以后,非要买下来,我好言相劝,提出让她看看别的,谁知道人家不乐意呢!” 这位掌柜也是有见识的人,当下就知道这位姑奶奶是来找茬的,目的就是为难眼前这两位顾客,而不是跟他们做生意的过不去。 掌柜的看了看赵芸兰,又看了看杨峥夫妻二人,最后朝赵芸兰拱了拱手道:“这位姑娘,打开门做生意的,都讲究和气生财,但更讲究诚信二字!既然这两位客官已经先一步看中了这个首饰,还请姑娘再选选其他的吧!” 掌柜的这双眼睛可不是白给的,虽然杨峥和杜玉娘打的戴的都不打眼,但是一身的气度在那儿摆着呢!特别是杨峥,瞧着是个莽汉,武夫似的,但是你稍微琢磨一下就能够看得出来,不是那么回事。 赵芸兰气得脸色发青,“你们这是不做我的生意了?” 掌柜的笑道:“姑娘此言差矣,您可以看看别的啊!”我们可没说不做你的生意啊! 赵芸兰直到这个时候,才转身去看杜玉娘,顺便打量了杨峥一眼。 这个男人生得很高,锋眉星目,一身的英气,他跟那些从小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很不一样,跟杜玉娘站在一起,倒也般配。 “今儿这耳坠子,本姑娘要定了。”赵芸兰咬着牙,脸上露出几分颠狂之色。 她虽出生于商贾之家,可是却有一个能跟贺家搭上关系的母亲。哪怕只是沾亲带故的关系,用贺县令的名头来震慑一般老百姓,也是够用的了。 “姑娘是要强抢了?”杜玉娘适时的站出来,问道:“不知姑娘高姓大名?我可曾得罪过姑娘?” 赵芸兰不屑的哼了一声,心想这杜氏倒会装傻,她就不相信这杜氏不认识自己。 小伙计在一旁有些看不过去,心想敢情人家都不认识她,她就窜出来抢人家的东西。 “多说无易,这耳坠子我要定了!”赵芸兰说完就把手朝柜台上伸去,看来是想先下手为强。 小伙计愣神的工夫,那盒子就被赵芸兰抢到了手里,她心中一喜,当下道:“葡萄,付钱。” 杨峥皱眉,就连那个掌柜的脸上也不太好看。 这不是明抢吗? 杜玉娘心思一动,突然悄悄拿出一枚铜钱来。她之前也没有试过扔暗器这种事情,不过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如锦曾经教过她扔黄豆,花生一类的小东西。她的力道小,根本不能像如锦那样将黄豆嵌入木板之中,不过那豆子带着力道打在人的身上,应该也挺疼的。 像赵芸兰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只怕受不了这种力道。 这个念头在杜玉娘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手腕一抖,便将手里的铜钱朝着赵芸兰的手腕发射出去。 她的动作幅度不大,瞒得了其他人,却是瞒不过杨峥的眼睛。就在杜玉娘拿出铜钱的那一刻,杨峥就有所发觉,还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的小媳妇可不是那种能吃亏的性子。 铜钱飞快的疾射而出,打在了赵芸兰的手腕上,赵芸兰吃痛,惊呼一声,手里的盒子应声掉在地上。那对玛瑙耳坠子飞了出去,跌在冰凉的地砖上,摔成了两半。 而此时,葡萄已经付过钱了。 小伙计见状,连忙把银子收了起来,开玩笑,是她们非要买的,现在那耳坠子也是她们自己拿不住摔碎的,这可怨不得旁人。 杜玉娘抿唇一笑,“姑娘这是何苦呢,算了,没有缘分,强求不得!既然姑娘已经花钱买下它了,那这事儿就这样吧!” 赵芸兰面目狰狞:“你……” “不是吧?”杜玉娘故作惊讶地道:“东西是你打坏了,莫不是你还想赖到我的头上?” 小伙计站在柜台后面,撇了撇嘴。 掌柜的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娘你应该不是缺钱的人啊?”杜玉娘说得一脸认真,还上下打量着赵芸兰。 赵芸兰又气又恼,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今天居然会这么背,好不容易撞到杜氏,她以为自己可以好好奚落杜氏一番。哪成想偷鸡不着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能让杜氏难堪,反而还打碎了抢来的东西。 “谁稀罕!一堆破烂罢了,就这样的货色,本姑娘才看不上呢!”赵芸兰恼羞成怒,“葡萄,我们走。” 葡萄连忙跟着赵芸兰离开了, 小伙计喊了一声,“哎……”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啊! 掌柜的摇头苦笑,这算不算是飞来横祸? “两位,今天的事儿对不住了!扰了二位,是我们的不是。两位不如随便看看,若是有什么喜欢的,小的给二位打折。” 能把话说到这份上,这个掌柜也算不简单了。看看人家的态度,再看看肖诚那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您客气了,说起来,这也是无妄之灾。我们还有事呢,下次吧!”反正她是不会承认认识赵芸兰的。 掌柜的拱了拱手,“两位慢走,不送了。”转身招呼小伙计来收拾残局。 夫妻二人这才带着流萤出了首饰铺子。 “唉,真是倒霉。”杜玉娘抱怨了一句,突然又笑了起来,“赵芸兰的脸色真够难看的。杨大哥,你看到没有?” 杨峥笑了笑,“你早就认出她来了?” 杜玉娘迎上他的目光,点头道:“是啊,你忘了我之前可是去百味堂刺探过情报的啊!有一次跟她在百味堂擦肩而过,又跟她店里的小伙计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她。所以今天一见面,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样无理取闹,一点也不冷静。” 开一间铺子,可不光是有钱就行的!听起来简单的事情,实施起来其实挺复杂的!这样的赵芸兰,可不像是能担起一家铺子的人,头脑不够冷静,早晚惹出祸来。 说起来,还是太年轻啊! “还逛逛吗?” 杜玉娘摇头,“去铺子里看看吧!” 三个人就去了铺子里。 千味斋刚刚送走一批客人,现在店里已经清净下来了。肖诚站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时不时的拿起笔,在账本上记着什么。两个伙计拿着茶壶,正咕嘟咕嘟的往嘴里灌水,一见杜玉娘和杨峥来了,连忙把茶壶放到桌子上,用袖子抹了抹嘴,迎了上来。 “东家!” “东家!” 杜玉娘狐疑地问:“店里没有客人?” “不是!”来福连忙道:“忙了一上午了,刚喘口气,之前人可多了,不信您往柜骀里瞧。” 杜玉娘走过去一看,不由得乐了,装点心的匣子,空了一大半。 “厨房那边正加紧做着呢,估计一会儿太阳小了,还会来不少人。” 肖诚把手里的活放下,拿起账本给杜玉娘看,“这是最近这两天的流水,贵宾卡那边,我登记好了,黄金贵宾卡又办了八张,最近只有一个过生辰的,五月初三,得事先把东西准备出来。” 杜玉娘算了一下时间,发现还早着呢,就道:“晚点我看看贵宾主人的信息。”贵宾卡登记的时候,对姓名,年纪,生辰,都有一个最基本的掌握。这样也方便杜玉娘根本他们的一些基本信息来做这个生辰蛋糕。 比如说年纪轻的小姑娘,就做一些水果的,五颜六色的花朵造型的。 如果是年纪大的人,就要做寿桃之类的。 杜玉娘看了几眼账本,脸上露出笑容,可见对销售情况还是十分满意的。她把账本合上,递给肖诚道:“我去厨房看看。” 肖诚无奈,只得对杨峥道:“你看看,看看她这态度,到底这铺子是我的还是她的啊!”反正就是要向杨峥告状,指责杜玉娘不负责任,对铺子不上心。 杨峥眯了眯眼睛,“别忘了你自己的本分。”让你来,就是让你替玉娘卖命的啊!就是不想让玉娘辛苦啊!一点自觉都没有,还敢告状? 肖诚翻了一个白眼,得夫妻俩一个德性,说也白说。 杜玉娘这会儿已经进了厨房,净了手。 小鱼儿看到杜玉娘特别高兴,“师傅,今天的点心卖的可好了,很多人都很喜欢吃呢!” 杜玉娘笑着道:“是啊,街上也有不少人说这个事呢!都在猜千味斋的大师傅是何方神圣,居然这么厉害!他们绝对想不到,千味斋的大师傅就是我们家小鱼儿啊!” 小鱼儿被杜玉娘说得害羞极了,红蛋红扑扑的。 其实她不厉害啊!是师傅厉害啊! 这些本事她可都是跟着师傅学的。 杜玉娘似乎看透了小鱼儿的想法,就道:“师傅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做呢!小鱼儿,你将来肯定比师傅厉害,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小鱼儿很激动,脸红脸的,暗暗给自己鼓劲。 那边窑炉该起炉了,小鱼儿就不跟杜玉娘说话了,转身跟姜氏配合,小心翼翼的打开炉子,戴上厚厚的棉手套,小心地将滚烫的铁盘拿出来。 两面金黄的蛋黄酥出炉了。 “真香啊!”小鱼儿让杜玉娘看,“师傅,我做的这个怎么样?” “不错。”杜玉娘光看外形,就知道小鱼儿是真的很用心,很有天赋。这孩子对饮食方面的理解,简直堪比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 “这个最近卖的特别好!”蛋黄酥是论个卖的,价格不菲,但是因为是镇子上的独一份,所以买的人还真不少!而且想吃蛋黄酥,你得是贵宾,得出示贵宾卡,否则的话是没有资格买的。 而肉松,现在已经不需要贵宾卡就能购买了。 这就是杜玉娘的策略,以肉松为例,先让肉松在少数人中流行起来! 别人都喜欢吃,有得吃,偏偏大多数人都买不到,那结果会是什么样子呢! 只要有条件,办贵宾卡的人肯定会多起来。 等不用贵宾卡就能买的时候,肉松的销量一定会非常大,因为人们对它太好奇了,都想尝尝它的味道到底是怎么样的。 杜玉娘的计策还是很管用的,最近肉松卖得很好,每天都能卖空。 “我将这些送到前面去。”姜氏把蛋黄酥小心的放到木盘之中,生怕将外面的酥皮碰烂,然后抬起大大的木盘去了前面。 杜玉娘摸了摸小鱼儿的手,心疼地道:“疼不疼?”小姑娘的手上,全是茧子,还有被烫红的地方。 “不疼啊!”小鱼儿道:“比起以前,这根本不算什么啊!” 杜玉娘帮小鱼儿正了正头上的帽子,“明天我就把那三个人给你送过来,让她们帮你的忙!知道怎么教吗??” 小鱼儿点头,“我知道,师傅,您放心吧!”这配方可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她当然要万分小心。 之前小鱼儿和杜玉娘研究过,做点心的时候,哪样能教给她们,哪样不能教,小鱼儿心里都有数。虽说这三个人的身契都在杜玉娘的手里头捏着,但是这种大事,还是要以防万一的。配方这种东西,你就算用眼睛去看,都不一定能看明白什么,所以只要隐去关键步骤,保住秘方还是很容易的。 “好,我相信你。” 又待了一会儿,杜玉娘就带着流萤和杨峥回家去了。 第六百零二章 山高水长 杜玉娘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下人烧水,她要洗澡。 顶着个大太阳走一路,身上都是汗,别人不嫌弃她,她自己都觉得难为情。 马婆子和张婆子年纪都不大,干活麻利,很快就把水烧好了。 大大的浴桶摆在屏风后,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倒了进去。 毛巾,皂角澡豆都已经放到了一旁的竹架上,杜玉娘打开箱笼找出一套换洗的衣裳来,然后躲在屏风后面除衣沐浴。 刚洗到一半,就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杜玉娘一愣,紧接着就慌张地捂着胸口,转过身去一瞧,杨峥就站在屏风边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你出去。”杜玉娘舌头都打结了,生怕杨峥闯过来,又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什么胡来的事。 在浴桶里胡闹,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弄得满地狼藉,到处都是尴尬的痕迹。 杨峥就笑,“我也想个澡。” “那,那等我洗完,你换了水……再洗。”杜玉娘缩了缩,把身子下沉,只把肩膀以上露出水面。 “那你快点。”也人意料的是,杨峥居然没走进来,而是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后,转身离开了。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也顾不上想杨峥为什么会这么好说话,赶紧拿澡豆搓了搓,洗两下就出了浴桶,快速的将自己擦干,换好衣裳。 见到杨峥的时候,杜玉娘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她闪闪躲躲的,不敢跟杨峥对视,“杨大哥,我让人给你准备水,你也洗洗吧。” 杨峥就道:“不必那么麻烦。”说完竟然直接走进内室,看样子是想直接用杜玉娘的洗澡水。 杜玉娘又急又羞,连忙跟了过去,“那个,换点水吧,都烧好了。”她脸上烧得慌,觉得太难为情了。 杨峥飞快的除去束缚,一下子脱掉了外袍,毫不介意地道:“不用那么麻烦,换什么换!”媳妇用过的浴汤,他怎么会嫌弃呢! 说话间,杨峥已经露出了光~裸的上身,露出了精壮结实的肌肉,正在动手解腰带。 杜玉娘哪里还顾得上换水的事,跺了跺脚,急急忙忙的往外面跑。 越想越气! 杜玉娘坐到椅子上,脸上又红又热,明明刚刚洗过澡,可是急得她身上又见了汗。她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下去,这才觉得心情好多了。 “玉娘,帮我擦背~”内室响起杨峥懒洋洋的声音。 杜玉娘气呼呼的站起身来,往内室走。 浴桶里的水,刚刚没过杨峥的腰身,他略有些惬意地靠在木桶边缘,看到杜玉娘走进来的时候,还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 杜玉娘真是不想管他,转身要走,却猛然被杨峥从后面拉住了胳膊。浴桶里的水溅出来不少,把杜玉娘刚换好的衣裳又打湿了,她急得跺脚,一回头却发现杨峥从浴桶里站了起来。他生得极高,这样从浴桶里站起来,某个叫嚣的家伙什便露出了水面,吓得杜玉娘哇哇大叫! 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是哪次也没有这次的见面这般明晃晃,这般尴尬。 “你你你……”杜玉娘扭过头去,舌头打结,你了半天,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杨峥轻笑,低沉黯哑的声音在杜玉娘身后响起:“又不是没看过,羞什么?” 这人真是越来越不正经,总说一些出人意料的话。 “松手……”杜玉娘有点恼了,生怕他做出什么孟浪的举动。 杨峥就道:“好了,不闹了,来帮我擦背。”他松开手,坐回木桶里,带动一片水声。 杜玉娘听到水声,知道他是坐回去了,这才转过身,拿起毛巾,走到杨峥身后,认真的帮他擦背。 杨峥身上有好几处伤疤,应该都是陈年旧伤。以前杜玉娘害羞不敢看,即便是看了,夜晚帐子的光线不好,她能看到的伤痕也是有限的。现在是大白天,光线非常好,杨峥的后背的伤疤便清清楚楚地映入杜玉娘的眼帘。 她先是震惊,接着便是满满的心疼,不由得轻轻地抚上那些伤痕,“还疼吗?” “傻丫头,早就不疼了。” 他说得那样轻飘飘的,好像这些伤痕都长在别人身上似的。 “杨大哥,以后你出门可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要再受伤了。 “我知道!”受伤这件事,他也不想啊,只是有时候身不由己。以前倒也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现在成家了,他便不是一个人了,更应该珍惜自己的性命。 杜玉娘帮杨峥搓好了背,“水有些凉了,你快点出来,免得生病。” 杨峥哗拉一下从浴桶里站起了身,毫无防备的杜玉娘再次将他全身上下看了个正着。杜玉娘生气了,把毛巾往杨峥身上一摔,就快步的走了出去。 杨峥哭笑不得,不是她让自己起来的吗? 怕小媳妇生气,杨峥赶紧起来把自己擦干,将屏风上搭着的干净衣裳取下来,迅速穿好,出去哄媳妇去了。 马婆子听到两位主子好像都出来了,就问坐在廊下的流萤,“姑娘,我们进去把浴桶抬出来?” 刚到主家,得好好表现啊! 流萤想了想,就道:“你等着,我看看去!”毕竟她是贴身侍候太太的,进出方便一些。 马婆子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退回墙根儿等着了。 流萤进了上房,听到杜玉娘和杨峥在西屋说话,就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两个婆子进内写到收拾。 马婆子和张婆子一进屏风里头,就被现场的狼藉满地的模样给惊了一下,两个人都是成过家,生过孩子的,一瞬间就把事情想歪了。 “抬啊,愣着干啥?”流萤看了看这两个人,心想怎么这么奇怪呢! 马婆子最先反应过来,连忙道:“哦哦,马上。”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把脑袋里的事给抠了出去,然后默默的干活。 刷完了浴桶,两个人又进屋将屏风收起来,地上的水渍擦干净,也就算收拾完了。 杨峥哄了半天,杜玉娘总算是消气了。 夫妻俩又说起了正事。 杜玉娘画了一张图,指给杨峥看,“瞧瞧,我不想像桃溪镇那样,直接打个月亮门,我想在这里砌两面墙,弄一个小夹道出来。” “然后把东边做成客房,西边弄成了一个花厅,像肖诚他们要是过来的话,直接就到花厅那边,咱们现在住的这个院子,就不许旁人随便进了。” 其实就等同于把两座宅子弄成了一个展开式的二进小院。旁边新买的宅子,便是前面的一进院落,而他们现在住的院子,就相当于后宅了。 杨峥对她这个安排还是比较满意的。 “那你什么时候找人来干活啊?这点活应该很快就能干完吧?” 杨峥想了想,就道:“总不能留两个大门吧?”他指了指门脸的位置,这有点不像话了。 杜玉娘思索了一下,“要不就把大门改一下?” 杨峥想了想,拿起笔来,把大门的位置上改了改,两个大门改成一个,在大门口再盖一座倒座,这样一来,房子多了,院子虽然小了点,但是整体的布局却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边也能更清净一点。 杜玉娘觉得这样改非常好,迫不及待地催促杨峥去找人来。 杨峥就道:“倒是少见你这般心急,放心,我明天就安排人来干活。” 杜玉娘捧着那张被他们画得乱七八糟的图看,越看越高兴。 下午柳星儿来蹭饭的时候,杜玉娘就跟她说了这件事! “家里要动土木,不找人看看的吗?” 杜玉娘愣了一下,“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她饭也不做了,急忙找黄历翻出来看,“这天不错啊,宜兴土木。” 柳星儿啼笑皆非,“哎哟,你这心急得,找个风水先生看看好了。” 杜玉娘本来也不信这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了主意,又把这件事扔给杨峥去做。 柳星儿吐了吐舌头,“敢指使五哥做事,您真是这个。”她竖起一根大拇指,十分佩服的样子。 “晚上想吃什么?” “有的吃我就要偷笑了,哪敢劳烦你特意给我做什么。”柳星儿眼珠一转,“五嫂,你既然买了下人,干嘛还非自己下厨啊!要我说啊,你干脆就在那几个人里挑一个嘛,实在不行,再买一位厨娘!” “买什么厨娘啊!你以为厨娘是那么好买的啊!” 有点本事的人,都不会轻易卖身的,签得都是活契,做几年就兴许不做了!而且啊,更多的人都是受雇于主家,万一雇来的厨娘底细不清楚,那是要出大事的。 “再说吧!好的厨娘可遇不可求。” 杜玉娘又去做饭了。 家里人口多了,做的饭菜也就多了。 杜玉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两个婆子给她打下手,烧火,择菜。 马婆子和张婆子都是诚惶诚恐,“哪儿有让太太亲自下厨的道理?太太尽管做老爷那一份,我们自己的饭菜,自己做就是。” 杜玉娘笑笑,就道:“不过多放一把菜的事。” 菜做到一半,姜氏和小鱼儿就回来了。 娘俩累得够呛,姜氏让小鱼儿回屋歇一会儿,自己换了一身衣裳去厨房帮杜玉娘做饭。 “不用你,你去歇着。” 姜氏就道:“我不累!太太,您是不是该考虑请个厨娘来?” 杜玉娘狐疑,“怎么了?”今儿一个两个的,都劝她请厨娘。 “您好歹也顾着五爷一点,您想想,平时您给五爷下厨也就算了,还给下人们下厨,是不是就有些过了!五爷会心疼的。”姜氏叹了一口气,又道:“哪儿有下人跟主人吃一样饭菜的道理?”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杜玉娘若有所思。 晚上炒了六个菜,有清蒸鱼、红烧排骨、醋溜白菜片、地三鲜、辣椒炒肉丝,还拌了一个时蔬凉菜。 天气太热,杜玉娘没有做汤。 杨峥看着杜玉娘清清爽爽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 做完菜,杜玉娘一身汗,就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 虽然她不觉得累,但是杨峥心疼。 “玉娘,快过来吃饭。” 杜玉娘坐到桌子前,瞧着一桌子菜,十分满意。 “杨大哥你快尝尝这个鱼,看味道怎么样?柳姑娘也爱吃鱼,可惜鱼只有一条,我就没给她拿。”柳星儿虽然是来蹭饭的,但是还没有胆子敢留下来破坏杨峥和杜玉娘的二人世界,所以她把饭菜装在食盒里带走了。 “玉娘,家里请个厨娘吧!” 呃~ 又是这句。 杨峥握着她的手,“我不想你太辛苦,天气这么热,整天围着锅台转,不值得。”他不是口腹之慾重的人,吃什么都行!即便玉娘想要下厨,也不能一天三顿泡在厨房里,连下人的饭也由她来做吧!那成什么了。 “铺子里的事,你要上心,既然选择了开铺子,就得把精力放在生意上!还有,将来我们会有孩子的!”杨峥道:“我不想你太累,你以后要把精力放在孩子身上,总不能家里所有人的衣食住行都让你一个人办吧?” 杜玉娘听到孩子两个字,瞬间就妥协了。 她知道杨峥怕她年纪小,所以每次都喷洒在外面,不肯让她这么早就怀孕。可是过几年以后,她是一定要做母亲的,到了那个时候,难不成还要像现在这样,每天为了准备三餐而花费大量的时间? “好!找个厨娘吧!” 杜玉娘的应允,让杨峥松了一口气,他很怕小媳妇会犯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杜玉娘是多么喜欢下厨。 “不过,得找个靠谱的!”杜玉娘想了想,道:“病从口入,这厨娘不仅要身体健康,手脚利索干净,做出来的东西还得符合我们的口味,最好是找个会做蜀地菜的厨娘。” 杨峥就道:“那不要紧,我在家里待的时间,不会太长。” 说到这个,杜玉娘又沉默下来了,想到用不了多长,杨峥就要跟虎子一道去江南,心情就不太好。 一是担心他们的安全,二来是江南山高水长,杨峥下次再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第六百零三章 杨峥也知道杜玉娘怕是想起自己要离开的事,不高兴了。 “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杜玉娘也不想扫兴,露出一个笑容来,“好,尝尝我做的菜。” “肯定很香啊!你看柳星儿准备蹭饭的那个劲头就知道了。” 杜玉娘笑了笑,看了杨峥一眼,也拿起筷子吃饭。 夫妻俩吃完了晚饭,就让下人把这里收拾出去。 家里人口不算少,但是严格来说,只有两个主子,所以下人们的活也不算多,像洗碗这种小活,大家都是抢着干的。 谁都想在新主人大面前留下一个手脚勤快的印象。 吃完了饭,洗好的甜杏就端了上来。 这种杏子熟得很早,个头很小,但是味道却很甜。杜玉娘吃了两个就吃不下去了,倒是杨峥吃了很多。 杜玉娘让流萤把杏子给姜氏和小鱼儿送去,暗中扣下两个,准备一会儿给流萤尝尝。 她的小动作,都没有逃过杨峥的眼睛。 等流萤回来之后,杜玉娘就把那两个塞到了小丫头手里,让她去休息去了。 杨峥忍不住问道:“你对流萤很好呀!”好几个丫头,她偏偏挑中了流萤,还对那丫头那样信任,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缘故。 杜玉娘挑了挑眉,方才道:“瞧着顺眼~似是故人。” 杨峥一下子就明白了! 指不定小媳妇又做什么梦了,知道这个流萤是个好的,所以就把她买下来了。能让自家媳妇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待,可见这个流萤一定还有什么别的过人之处。 “你心里有数就好!可别把她养成奴大欺主的性子。”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杜玉娘不停地打着扇子,报怨道:“天气怎么这么热啊!”还不到五月,就这样热,等入了伏,还不知道要怎么遭罪呢! 杨峥就问她:“要不要洗澡?” 杜玉娘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地道:“不洗了,我想睡觉。” 杨峥道:“那你先睡。” 杜玉娘太困了,也没多想,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躺到床~上去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杨峥瞧她睡得香,也没惊扰她,就去了西屋,把白天锁在抽屉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他仔细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时不时的拿笔往上添写一点东西,很快又总结了不少问题。 夜色悄色降临,除了蝉鸣蛙叫声,大地一片寂静。 杨峥看着手里的东西,突然朝窗外看了过去。 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没多久就进了上房。 “进来。” 一个黑影闪身进了屋,冲着杨峥抱拳行礼:“五爷!”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船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动身!贡院里外都换上了我们的人,包括附近巷子里的人家,也全都迁走了,全都换上了我们的人。五爷放心,整座贡院密不透风,若是有人想要行刺,无异于活腻歪了!” 杨峥点了点头,“加强巡视,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明白!” 杨峥把手里的东西装到一个信封之中,用火漆封好,递给那人,“送过去,信在人在。” 那黑衣人将信接过去,放到怀里道:“五爷放心。” 杨峥挥了挥手,那人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杨峥坐在椅子上,思量至半夜。 第二天一大早,杜玉娘早早的睁开了眼睛,床榻旁边已经没有了温度,想来杨峥早就起来了。 杜玉娘刚穿好衣服,流萤就在外面道:“太太,奴婢送水来了。” “进来吧!” 流萤端着手盆,毛巾,“太太,水我都打好了,您赶紧过来洗一洗。” 杜玉娘洗完了脸,坐在梳妆台前均脸,挖了黄豆大的一块面脂在手掌中揉开,然后轻轻的敷在脸上。 “太太,早饭都做好了,您现在要用吗?” “五爷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五爷这个称呼在家里流行开来,好像就是一夜之间的事儿,就叫开了,摒弃了之前‘老爷’这个称呼。 杜玉娘觉得这个称呼很好啊,至少比老爷听起来年轻多了。况且,连杨峥都默许了这个称呼,像姜氏之前一直称呼杨峥为老爷,现在也改嘴叫了五爷。 “五爷出去了,让您不用等他。” 杜玉娘哦了一声,“摆饭吧。” 早饭还是很丰富的,有煎饺,有汤,还有拌的小菜。 杜玉娘咬了一口煎饺,眼睛就亮了,“这是谁做的?” 不是小鱼儿的手艺,也不是姜氏做的。 肉馅少,蔬菜多,吃起来特别爽口。 “是王氏,就是王秀草。” 杜玉娘这才想起来,王秀草以前在大户人家当过二勺。给大厨打下手的,手艺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 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这个王秀草应该也能胜任厨娘的角色吧!家常菜,也不难的!他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也不用讲究什么排场,味道可口就行了。 找个机会问问她,看看她是喜欢留在家里做厨娘,还是喜欢到铺子上去。 杜玉娘吃完了饭,问流萤:“灶上给五爷留饭了吗?” “太太放心,都留着呢,五爷回来,热一热就能吃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姜嫂和小鱼儿什么时候走的?” “吃过早饭就走了,还把王氏她们给带走了。”流萤看了看杜玉娘,“太太,您要去铺子里看看吗?” 杜玉娘摇头,“不去,让马婆子把这儿收拾了,我等五爷一会儿。”杜玉娘猜,杨峥应该是去找工匠了,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家这点活,五六天就能干完。 要是起倒座的话,工期就长了。 杜玉娘正想着呢,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问好的声音,正是杨峥回来了。 “一大早上就不见人影,你去哪儿了?”杜玉娘迎了出来,嫌弃的皱了皱眉,“一身臭汗。” 流萤连忙躲开,她可不想杵在五爷和太太跟前碍事。 两人刚走进上房,杨峥高大的身躯朝着杜玉娘压过来,一只铁臂环着她的腰,唇却毫不客气的朝着她的颈间拱去。 “别闹~”杜玉娘连忙推了他两下,“先洗个澡,然后吃早饭。” 杨峥不怀好意的舔了一下她的耳垂,压低声音道:“我想吃你……” “呸,没个正经的。”杜玉娘心尖发颤,抵着他的胸膛道:“别闹~” 娇羞的小媳妇让杨峥心猿意马,她的脸红彤彤的,甚至连耳垂都染上了胭脂一般的颜色,煞是好看。 不过,杨峥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再闹下去,小媳妇要生气不说,他自己也未必能控制得住自己。 “嗯,你让人准备水,我先洗洗。”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喊流萤差人准备热水,她亲自去给杨峥找了衣裳。 杨峥洗完了澡,早饭也摆到了桌子上。 “尝尝这个煎饺,味道很不错。”杜玉娘亲手给杨峥盛了汤,静静的坐到一旁看着他吃饭。 杨峥吃饭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把桌子上的东西吃个精光。 下人撤走了桌子上的狼藉。 杜玉娘泡了茶给杨峥,顺便问他:“大早上的,你跑哪儿去了。” “去找泥瓦匠,咱们家的活也不难,半个月就能完工。” 杜玉娘觉得十分意外:“这么快?” “我找了两拔人,同时开工。一拔人负责前面的大门和后面的夹道,别一拔人负责盖倒座,这样一来,速度就上来了,工期自然就缩短了。” 杜玉娘对于这个结果是十分满意的,盖好的房子还要晾一阵,不过他们也不着急住,正好可以趁这个工夫再打两套家什摆进去!也不用用太好的料子,只要结实耐用就行了! 杜玉娘眉飞色舞地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玉娘,咱们是不是也该回桃溪镇了?用不了三天,接虎子的人就会去了。” 杜玉娘吃惊不小,仔细想了想,心情便微微浮躁起来。杨峥在一旁看了,也不吱声,让杜玉娘自己去消化。 过了许久,杜玉娘才终是点头,“好吧,就明天吧!” 杨峥暗暗松了一口气,道:“玉娘,记得先前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吗?你放心,只要爹娘不同意,我一定什么都不跟虎子说。” “杨大哥,我相信你。” 到了晚上,杜玉娘让姜氏和小鱼儿泡了很多小米。 小鱼儿不解,“师傅,泡小米做什么!?” “做点锅巴。” 杜玉娘指了指一旁放置的调料罐子道:“这里装的是五香粉和麻辣粉,咱们先做两个口味的锅巴试一试,卖的好了,再多做几种口味。” 小鱼儿一听说又有新品点心可做,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师傅,您教我做吧,怎么弄!?” 杜玉娘一下子笑了出来,“傻丫头,这小米得泡一个时辰呢!急不得……” 小鱼儿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知道了!” 其实锅巴的做法很简单,把泡好的小米搅成面糊,直接摊在平底锅上,小火煎成两面金黄,然后把整块的未成形的锅巴横竖切几刀,变成大小均匀的小块,最后等锅巴成型酥脆时,再趁热洒上五香粉,辣椒粉之粉等调料,就可以了。不过要注意的是,一定要及时晾凉,否则锅巴就会变软,没有了酥脆口感的锅巴,那还是锅巴吗? 等小米泡好以后,杜玉娘就手把手的教小鱼儿做锅巴。小鱼儿的领悟能力非常强,杜玉娘稍加指点,她便可以做得很好。 到最后,师徒二人做了一锅麻辣味儿的,一锅五香味儿的。 “你说小鱼儿做吃的这么厉害,怎么读书识字就不行呢?”杜玉娘倒在褥子上,十分纳闷地道:“之前教她识字,认来认去,二十个字识了好久,到现在还写不全。” 杨峥懒懒地翻了个身,将人搂在怀里道:“大概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吧!老天爷很公平呢!小鱼儿已经比很多人都厉害了。更何况,她才多大的年纪,慢慢教就是了。” 杜玉娘道:“也是啊,她自小就没接触过这些东西,慢慢来吧!” “你呀,心思都放在了小鱼儿身上。”杨峥磨牙,“我是不是也得排在小鱼儿后面?” 杜玉娘听到他这般哀怨,不由得笑了起来,“她是我徒弟嘛,你怎么连她的醋也吃?” “我不管,反正你得好好补偿我一下。” “怎么补偿?” 杨峥就低下头去,在杜玉娘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杜玉娘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也不敢去看杨峥,“乱讲~”越来越爱胡闹了,之前自己怎么会觉得他稳重呢?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怎么乱讲了,难道你不喜欢?是谁一直哼哼唧唧的……”杨峥的话不觉没说完,就被杜玉娘捂住了嘴巴。 “别说了!”她都难为情死了!这种事情,怎么好随意说出来,简直是羞死人了。 “怕什么,又不让别人听见,只有我一个人听,好不好。” “不好!” 杨峥可不管那个,低头便吻上去,反正到时候她也是神智不清,随便哄哄她,也就能得偿所愿了。 床帐悄然放下,遮住了满室的旖旎。月亮害羞地钻进云层里,烛火摇啊摇,直到后半夜,才熄了。 杨峥打完了拳,带着一身热气进了屋。杜玉娘已经起来了,给他拧了一条毛巾擦脸。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杜玉娘没好气的翻了他一声,遂道:“不是说好要回家的吗?” 杨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将毛巾扔进水盆里,道:“那也来得及。” 两个人去了西屋,一起用早饭。 “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杜玉娘将举到唇边的勺子放下,思量着道:“准备了两坛好酒,两匹布,还带了一些自家的点心,晚点小鱼儿会让人送过来。之前我给六子和双生子做的衣裳也带上了,给虎子的东西我是单独备下的,除了一套文房四宝,还有吃的用的,另外还有一百两银票。” 这些东西已经不少了。 杨峥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就好,礼不要太轻了。” 两个人止住了话题,安心吃饭。 杜玉娘就问杨峥什么时候雇车,杨峥道:“不着急,中午你歇了午觉咱们再动身,马车还不是哪儿都能雇着。” 第六百零四章 不一样了 杨峥把马车停在了家门口,杜玉娘听到声音走了出来,一瞧却是愣了。 没有车夫,杨峥坐在车辕上,手里拿着一根鞭子,像模像样的。 这是什么情况。 杨峥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杨峥拍了拍马,又指了指车厢。 杜玉娘一下子明白过来! “马车是咱们家的?” “之前姜嫂说过,雇马车来来回回的不方便,建议我买一辆马车回来!”杨峥挽着杜玉娘进了院子,边走边道:“有了马车,确实方便很多,将来咱们回家,出门,自己赶车,大有好处。” 杜玉娘就道:“你这马车也不是现买的吧?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透?” “这不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嘛,早就定好的。” 两口子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往桃溪镇赶。 杜玉娘临走时交待流萤,让她好好守着家,如果有什么急事非找她不可,交待柳姑娘去桃溪镇找她。 流萤连忙应了,恋恋不舍的把杜玉娘送走了。 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太太不让她跟着侍候呢! 一路上有她照顾,太太也能轻松一点啊! 事实上,没有外人在,杜玉娘才会轻松。 因为接下来家里会知道一些比较机密的事,流萤虽然妥当,毕竟也是刚到这个家,有些事,她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杜玉娘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马车到了桃溪镇,她的眉头才渐渐松开了。 马车稳稳地停在面馆门前。 铺子生意非常好,来往进出的顾客非常多。杜河清在柜台后面打算盘,一抬头就看到杨峥从车厢里扶出一个人来,再仔细一看,不是自己闺女又是哪个。 他哟地一声,将手里的活放下,急匆匆的走到店外。 “爹。”杜玉娘有点激动,不过看到杜河清精神不错,也就放心了。 “岳父。”杨峥道:“我把马车停到后面胡同去,您一会儿记得给我开门。” 杜河清连忙点头,迎着杜玉娘往里走,“快点,进屋。” 杜玉娘挑要紧的东西拿了两样,拎着进了屋。 铺子里乱哄哄的,食客们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嗓门都很大。其中不乏一些老食客,见杜玉娘回来了,都善意的打了招呼,还直夸杜河清有福气,生了个好女儿。 爷俩快速往后走,路过灶间的时候,杜玉还探头探脑的喊了杜安康一声,“哥!” 杜安康差点把手里的大勺扔了,看清楚杜玉娘回来以后,一个劲的咧嘴笑,“我忙着呢,晚点跟你说话。” 邱大成朝杜玉娘点了点头,“玉娘姐。” 杜玉娘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回到后院。 李氏,刘氏和邱彩蝶正在院里带孩子,见杜玉娘回来了,都是又惊又喜。 “你咋回来了?”李氏高兴坏了,拉着杜玉娘的手就松不开了。 杜玉娘道:“祖母,我先把这东西放下,咱娘俩等会儿说话。” 李氏这两年精神是不错的,可是头发白了不少,面相看着倒不见老。 杜河清去了后院,开了大门。 杨峥把带回来的东西一一往院子里搬,杜河清也帮着拿,看到那两坛好酒的时候,眼睛更是放光,心想还是女儿女婿知道他的喜好。 杨峥进了院子,免不得又跟李氏,刘氏轮番打个招呼。 刘氏觉得很奇怪,“你们是不是有啥事啊!”不年不节的,怎么突然回来了。 “娘,我就回来看看,咋地,您是不想我?” 刘氏白了杜玉娘一眼,“瞧你这话说的!”又赶紧问杨峥:“雇车来的?累不累?” “不累,我们家买车了,杨大哥赶车可稳了。” 刘氏瞪了杜玉娘一眼,都成亲了,还叫什么杨大哥。 前边有人喊杜河清结账,他应了一声,告诉杨峥不要着急回家,吃了晚饭再回。 杨峥却道:“岳父去忙吧,我跟玉娘想在这儿住两天。” 杜河清一听,喜得两眼放光,“好好。”说完摆了摆手,去前成忙活去了。 刘氏心疼女儿,女婿,连忙给小两口打水,让他们回以前住的院子。 虽然如锦也在,但是她毕竟是长辈啊,应该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你们先洗洗脸,我马上准备点吃的。” 杜玉娘一边说一边摆手,“娘,您别忙了,我也不饿。” 杨峥想了想,就道:“我去前面看看。”后院女眷太多,田氏怀着身孕,还有一个年纪不太大的姑姑,还有邱彩蝶在这儿,怎么想怎么不方便。 还不如去前面看看,就算不能帮忙,也不至于添乱啊! 杜玉娘明白杨峥的心思,就道:“那行,你去吧!” 等杨峥走了,刘氏就跟着杜玉娘进了东跨院。 “娘,我小姑姑呢?” “唉,别提了,你姑好像病了?”刘氏早就把如锦当成了一家人,对自己这个小姑子,也是很上心的。如锦虽然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家里人从来没有把她当外人对待。 “病了?”杜玉娘疑惑!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如锦的功夫,可是连杨大哥都忌惮的! 她的身体应该会很啊,怎么会生病呢? “找大夫来瞧过没有?” 刘氏摇了摇头,“她不肯看大夫,你祖母拿她都没办法。” 杜玉娘站在自己闺房门口,想了想,“我先洗洗脸,一会儿过去看她。” 刘氏连忙点头,“人都瘦了,你可好好劝劝她。”刘氏心里明白,虽说如锦在家里跟每个人都相处的不错,但实际上,她还是最依赖玉娘。玉娘刚出嫁的时候,如锦可是落寞了好几天呢,好像主心骨没了似的。 杜玉娘进屋洗漱一番,又跟刘氏说了一会儿话,便去了如锦的房间。 以如锦的耳力,应该早就发现她回来了才是,怎么自己人都到门口了,如锦这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杜玉娘拍了两下门,叫道:“姑姑?” 里头没有动静,好像无人似的。 杜玉娘皱了皱眉头,正想再拍门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如锦站在她的面前,黑着一张脸,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第六百零五章 记忆 哪里不一样了呢? 杜玉娘上下打量了如锦几眼,才发现她似乎瘦了一些,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整个人的气质也不一样了! 以前的如锦,整个人会给人一种很迷茫,很单纯的感觉。大概跟她失去记忆有关,所以那个时候的如锦看起来是无害的,虽然不容易亲近,但也不会让人心生畏惧。 可是现在的如锦,却如同一把暗藏在剑鞘里的寒剑一般,让人一见,便心生寒意。 “你病了?” 如锦神色间带着一抹复杂之色,她闪身让出一点地方来。 杜玉娘走进屋,听见如锦啪的一声关上了门,那关门声突兀的响起,像是敲在人心上似的。 杜玉娘古怪地看了如锦一眼:“你怎么了?我听我娘说你身体不舒服,还不肯看大夫,那怎么能行?” 如锦最近一直很烦心,突如其来的记忆,像一把烙铁一样,紧紧的烙在她的心上!她曾经多么希望自己恢复记忆啊!因为没有过去的人,就像是浮萍,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不踏实。 可是现在她想起了过去的事,却又变得无法面对自己了。 如锦焦躁不安,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她走到桌子前坐下来,背影带着让人心疼的倔强。 杜玉娘看着一言不发的如锦,心里突然没底起来。她绕过桌子,站在如锦对面,狐疑的盯着她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气氛很尴尬。 “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杜玉娘的话音刚落,如锦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杜玉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恢复记忆是好事。”杜玉娘看了如锦一眼,“你怎么还黑着脸?” 如锦拿起桌子上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眼中微微闪过一抹慌乱,不知道在躲避什么。 杜玉娘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如锦放下水杯,张了两下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又何尝不想一吐为快!可是她要说什么?说她以前是个土匪?说她是个杀人如麻的江湖恶棍? 怎么能说得出口! 原来,人死真的可以复生!只不过再睁开眼睛时,早已物是人非! 如锦眼中透着几丝的迷茫之色,像她这样的大奸大恶之辈,死后不是应该下地狱的吗?又为何会借尸还魂,又活了一次。 杜玉娘瞧着这样的如锦,当真是心疼又无奈。 她自己的事,自己不愿意说,别人又能拿她怎么办呢!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非要自己扛着?”杜玉娘轻声道:“我娘,祖母,都担心你呢!怕你病了,怕你活得不开心。你倒好,一个人躲着,躲着就能解决问题吗?我祖母可是你正经八摆认下的干娘,不指望你们母女连心,可你好歹心疼她一下,她都那个岁数了,还要为了你这个半路认下的闺女担惊受怕的,你于心何忍?” 什么叫字字诛心?这便是了。 如锦依旧沉默着,可是神色却有些松动,不似方才那般冷硬了! 杜玉娘微微松了一口气,能听得进去劝,便是好的。 “姑姑,我叫你一声姑姑,因为咱们有师傅的情分在,你不愿意让我叫你师傅,我就不叫。反正你也是我祖母认下的女儿,算得上我的长辈。” 如锦挑了挑眉,神态和往日完全不同,那些轻松的,慵懒的姿态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戒备。 杜玉娘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得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如锦不是寻常人,光是看她那一身的功夫就知道了。以前她不知道自己是谁,留在家里安心的过小日子倒也罢了,可以不问世事。但是现在呢,她已经想起了自己的过往,还甘愿留在家里吗? 有什么打算? 如锦陷入了深思。 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这个时代也不是她生存的那个时代了。 她本是个江湖草莽,死于非命,重活一回,难道还过之前打打杀杀的日子? 她是不愿意的。 如锦心中绞痛,把过去的事暂且抛到一边去。 只说眼下,她该何去何从呢? 杜玉娘见如锦不说话,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可有亲人在世?” 在杜玉娘看来,最放不下的牵挂,应该就是亲人了。 如锦瞪了她一眼,眼中寒气直冒。 这相当于变相打听自己的过往了。 能说吗? 她现在就是个异数!像是个妖怪似的! 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听起来多么的不靠谱,多么的让人畏惧!今天她把这事儿说出去,明天大概就再难活着了!即便她一身的功夫,那又如何?说不定在那些人眼中,自己就是个妖孽,不该存活于世间的。 天大地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如锦神色黯然,喃喃道:“我能去哪儿呢!” 杜玉娘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如锦的情况,应该是跟自己差不多。不管怎么说,她一直都是杜玉娘,而如锦的情况,怕是要更加复杂一些。 前世二人可是师徒关系,没有人比杜玉娘更了解如锦了。不管是神智不清的如锦,还是清醒的如锦,都跟眼前这人完全不同。 前世师傅神智不清时,就是个呆呆傻傻的人,给她吃她就吃,让她睡她就睡。两眼空洞无神,反应也几乎没有,是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 清醒的时候呢?她好像一下子换了一个人似的,特别聪明,什么都会,而且常常语出惊人,说一些自己从来没有听过的言论和故事,让人听了,觉得自己和她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似的。 现如今的如锦呢! 就算是失去记忆时,她对人也是不冷不热,相当疏离的态度。所有的交际,都停留在表面,因为她从来不肯让别人走进她的内心。 现在如锦的记忆回来了,想要与她知心相交,怕是更难。 “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离开。” “离开?”杜玉娘问她:“你能去哪儿呢?你一走,我祖母怕是要伤心呢!” 如锦哑口无言,她知道李氏对自己一直很好!因为李氏没有闺女,所以把她当成亲闺女一样对待。她在杜家这段日子,当真是衣食无忧,每天都逍遥自在。杜家就像是安宁的港湾,给了她可以停靠的安全感,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意义了。 “你好好想想啊!”杜玉娘知道这件事不是旁人能劝得动的!如锦肯定也是刚刚恢复记忆,所以人有些无措。她那么聪明,一定能想明白何去何从的。 杜玉娘起身走了出去。 刘氏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她没事吧?” “娘,姑姑这样几天了?” “不过四五天的光景。”刘氏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如锦天天像得了失魂症似的,你祖母也跟着担忧。” 杜玉娘心里隐隐有个想法,不过还没有跟杨峥商量过,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干脆就先别说了。 “娘,我嫂子呢?” 提起田氏,刘氏也是忧心忡忡,“你不说我也想跟你说说这事儿呢!”刘氏一脸的无奈,说起了田氏的事。 田氏和田家断亲以后,本来日子挺清静的。可是杜家的买卖越做越红火,田老汉和袁氏就得了红眼病,不但没皮没脸的纠缠上来,还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骂田氏是白眼狼,在街上碰到田氏,直接动手了,害得田氏动了胎气,所以一直养着呢! 岂有此理。 杜玉娘的脸都气红了,“田家人也未免欺人太甚了,还真当咱们奈何不了他们了是不是?” 刘氏道:“原来瞧着袁氏虽然厉害一些,但是田老汉还算老实讲理。现在再一瞧,这一家子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那个田家都比二娶的那个媳妇,叫,叫什么郑香草的,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上次要不是我反应快,你大嫂没准就要被推摔了。” 原来刘氏怕田氏在家里闷,挑着天气好的时候带着田氏上街转转,哪成想就碰到了郑香草和袁氏。 那婆媳俩上前纠缠,差点把田氏推倒!田氏动了胎气,回来以后就一直卧床养胎。 杜玉娘皱眉,“娘,你们就任由田家人这样欺负我们?” “田家就是臭无赖,沾上就完。”刘氏小声地道:“现在咱们就是那瓷瓶,难不成因为田家人,把自己打得稀巴烂?” 杜玉娘哭笑不得,打了老鼠,伤了玉瓶。 娘还知道这个典故呢? “反正这个事儿得解决,要是伤了我嫂子,真有什么不好的,有你哭的!”杜玉娘发狠地道:“娘,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刘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来处理,你想咋整,把袁氏打一顿?”咋跟老大一样虎呢! “我不打她,打她我都嫌脏我的手呢!”杜玉娘想了想,就道:“好歹你女婿以后也不是白身了,吓唬他们一下还是可以的。” 刘氏惊道:“你说啥?” 杜玉娘就道:“哎呀,晚上你们就知道了。我去看我嫂子。” 刘氏抱着六子,冲着杜玉娘的背影道:“神神叨叨的。” 李氏和邱彩蝶带着双胞胎在院子里玩,两个孩子撅着屁股在墙根那儿看蚂蚁,现在这个时辰,太阳不那么晒,孩子们活动活动,也很好。 杜玉娘忍不住走过去,抱着两个孩子稀罕了一阵,顺便也跟李氏说说话。 “祖母,您回去歇一会儿吧,我在这儿帮你看着他们俩。” 李氏坐在小马扎上摇头,“也不累,到了我这个岁数啊!得找点事做,看孩子最好了,这活我爱干。” 杜玉娘问她:“您身体还好吧?” “好着呢!就是有点担心你姑姑。”李氏又问杜玉娘,“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杜玉娘摇了摇头,“祖母,我先看看我嫂子去,咱们晚点说话。” “行,你去吧!” 杜玉娘朝邱彩蝶眨眨眼睛,示意她晚一点她们在说悄悄话。 邱彩蝶笑了笑,“你快去吧!” 杜玉娘到了田氏那屋,发现她睡着了,田氏瘦了一些,肚子更大了点,但是气色不是特别好。 杜玉娘在炕边坐了一会儿,见田氏睡得沉,也没打扰她,就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睡觉呢!”杜玉娘问李氏:“田家怎么回事?为啥又找上来了。” 李氏叹了一口气,“还不是眼馋咱们家生意!要我说啊,他们家就是家风不正,从根上就坏了!你瞧袁氏那样,能教出什么好的来!也亏了招娣不是他们亲生的,要不然啊,现在还不得让他们拿捏死。” 田家! 杜玉娘咬了咬牙,问李氏:“我嫂子身体怎么样?秦大夫怎么身说?” 杜家是最信任秦大夫医术的,虽然他不擅妇科,但是田氏这种情况,肯定也是要给他看过,再去请产婆来看的。 “没事大事,只是受到了点惊吓!”李氏道:“你大哥,从来没那么混过,你娘把人扶回来的时候,他差点拿菜刀出去跟人拼命!” “那叫啥混啊!”杜玉娘撇了撇嘴,“我觉得我大哥做得对!”怀着孕的妻子被人欺负了,不打回去,那还叫男人嘛! 李氏道:“你呀,就是不嫌事大!人家都走了,你大哥拿着刀在大街上疯跑,还不让人当成疯子给抓起来啊?再说,你娘是吃亏的性子吗?虽然你大嫂被推了一下,但是你娘把人家婆媳俩都给挠了!” 啊? 杜玉娘乐了,“我娘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刘氏只说袁氏带着儿媳妇把田氏推了一下,没提她挠人家的事。 邱彩蝶在一旁忍俊不禁,“估计是不好意思。” 杜玉娘干笑了两声,“这件事吧,还是早解决的好,谁知道田家还能干出什么事儿来,你们别管了,我让杨大哥去查查,一定有办法的。” 田家就是欺软怕硬,撒泼打滚那一套,也就敢在老实人面前用用!要是碰到硬茬子,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怎么还叫杨大哥?”李氏瞪了杜玉娘一眼,把已经有些打哈欠的杜源茂抱起来,搂在怀里轻轻拍着。 第六百零六章 震惊 在这个称呼的问题上,李氏和刘氏看得比较重,说了杜玉娘好几回了。 杜玉娘无奈的叹气!她改不过来嘛!总觉得叫相公太别扭了! 而且那两个字是杨峥最喜欢在床榻上听她说的,平时她怎么好意思叫得出口。 “不过是个称呼嘛,叫什么都可以啊!”杜玉娘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做讨论,就转移话题道:“祖母,孩子好像要睡着了,抱到屋里去吧!” 李氏点了点心,小心起身,“正好,我也跟着眯一会儿。” 邱彩蝶也抱着半睡半醒的孩子,送去了上房。 两个孩子并排摆在一起,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小哥俩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睡得特别踏实,让人一看,就挪不开视线。 杜玉娘看得啧啧称奇,心里软乎得几乎要淌出水来,两张长得八九分相似的面庞凑在一起,像是在照镜子似的。 不知道兰姐儿和旭哥儿是不是也这样! 杜玉娘想到这个,心里便抽痛起来,连忙挪开了视线。 “祖母,您也睡一会儿吧,晚点咱们再说话。” 李氏点了点头,用被子,枕头搭起一堵‘墙’来,省得两个孩子掉下去。她拿起蒲扇,轻轻的给两个孩子打起了扇子,自己靠在枕头上,半眯着眼睛。 杜玉娘看到这一幕,却是眼窝发烫。 她小的时候,祖母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夏天怕她热到起痱子,冬天怕她冻到得冻疮,一直细微不致的照顾她。 邱彩蝶不知道何时出去的,不多时,把六子抱了过来,跟双生子摆到了一起。 三个孩子睡得特别香,邱彩蝶安排完这一切,便出去干活了。杜玉娘又在旁边瞧了一会儿,确认三个孩子不会掉下来以后,这才出了上房。 邱彩蝶正在给六子洗褯子呢,看到杜玉娘出了上房,不由得喊了她一声。 杜玉娘挪到她身边,问道:“我娘呢?” “婶子买菜去了!”邱彩蝶道:“你方才怎么了,瞧着有些不高兴?” 杜玉娘就叹了一口气:“瞧见我祖母给两个小的打扇子,就想起了我小时候。那时候祖母也是这样照顾我的,我祖父还在,把我宠得像眼珠子似的。” 一晃,十年过去了。 邱彩蝶将洗好的褯子夹到晾衣绳上,才转身对杜玉娘道:“我是真的挺羡慕你的,自小那么多人疼你!不像我们,从小爷爷奶奶就没拿正眼瞧过我们。” 各人有各人的法缘! 邱彩蝶的父亲,就不受邱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宠爱,娶的媳妇也不合他们的心意。老爷子老太太做事有些太极端了,所以才会在邱父死后,将这娘几个赶了出来。 清官难断家务事~ “彩蝶姐,那些事都过去了,现在你们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邱彩蝶笑着点头,“是啊,玉娘,多亏了你啊!你知道吗,我和大成的工钱都涨了。” 像个忍不住炫耀的小孩子。 “那是你们应得的!”杜玉娘道:“反正没事,你跟我去我屋里待一会儿吧!” 邱彩蝶也不推辞,就跟着杜玉娘回了她的闺房。 屋里的一切陈设都没有变,被褥都是新拿出来的,柜子上一尘不染,看得出来主人时时打扫。 “你出嫁以后,婶子天天都来这屋里坐一会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就是闲不住,主要还是想你。” 杜玉娘点了点头,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不好受。 “不过,我看杨镖头对你很好啊!”邱彩蝶道:“我娘说,闺女嫁人了,就得安心在夫家,恪守孝道和为人子女的本分,不能总惦记娘家的事。” 杜玉娘就道:“你忧心得什么~你又没有公婆。” 等邱彩蝶嫁过去以后,家里就他们俩,还不是邱彩蝶当家?有什么事,小两口商量着来,日子也不会差的。 “说你呢,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邱彩蝶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婚期已定,但是女孩子提起这些事情,总是免不得要害羞的嘛。 杜玉娘就问她:“嫁妆准备得怎么样了?彩蝶姐,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邱彩蝶连忙道:“准备着呢!我自己可以的!玉娘,你可千万别操心了!” 这是怕欠杜玉娘的人情呢! 杜玉娘也没再说什么,打定主意等邱彩蝶出嫁的时候,她备上一份厚礼给邱彩蝶添妆。 不多时,刘氏回来了。 杜玉娘连忙迎出去,“娘,您出去买菜怎么也不叫我?” 刘氏就道:“叫你干啥,我又不是老得走不动了。再说现在这菜啊,根本不用我拿,不管是买鱼还是买肉,都给咱们家送上门来呢!” “赶紧进屋喝点水,瞧您这脸上都是汗。” 刘氏喝了水,问杜玉娘:“虎子的事儿……” “您放心吧,我们这次过来,就是估摸着日子差不多了。”杜玉娘道:“杨大哥说了,商队的人也就是在这一两天上门,您放心。” 有邱彩蝶在,杜玉娘到底不好把实情托盘而出,最重要的是,连她现在都不太清楚杨峥到底要怎么做。一切,还是等晚上再说吧。 没过多久,果真有小伙计上门,把刘氏买的东西一一送到了。 刘氏痛快的付了钱,才像展示胜利品一样,将自己的采购的东西拿给杜玉娘看。 “水煮鱼,你哥现在也做得非常好吃,杨峥爱吃,晚上就做这个!”刘氏指指那三四斤的草鱼,献宝地说。 “八宝鸭,杨峥能爱吃吧,我记得上次他说过爱吃的。” 杜玉娘一头黑线,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的意思吧?怎么什么都是杨峥爱吃的,她的呢?就没有她爱吃的。 邱彩蝶看到她那憋屈的模样,当下没忍住笑出了声,悄悄进了上房。 她得看看孩子们去。 “娘……”杜玉娘拉了刘氏一下,“我的呢,您就没给我买点什么我爱吃的?” “杨峥爱吃的,你都爱吃。再说了,我买了排骨了,你瞧瞧,多新鲜。”刘氏话锋一转,“这个排骨和山药炖一起,特别有营养。玉娘,我跟你说,炖得时间越长越好。” 杜玉娘表示赞同,但是觉得自家亲娘这话还没有说完。 “你嫂子现在辛苦,就得喝汤补着,你去把汤炖上,等你嫂子醒了好喝一碗……” 看吧。 杜玉娘认命的挽起袖子,老老实实的帮刘氏干活。 她能在家里待几天?得趁着这个机会多替娘分担一下。 母女俩一起动手,料理起食材来,说说笑笑的,时间倒是过得分快。 到了黄昏时分,虎子放学归来了。 原本依着杜河清的意思,反正虎子也要去江南贡院了,这学就可以暂时不上了,多休息几天,在家看看书,放松放松。 可是虎子却觉得,读书这件事,不进则退,一天也耽误不得。所以跟他的老师说明情况以后,决定继续在镇上的学堂读书,一直到离开桃溪镇为止。 虎子一见杨峥和杜玉娘都在,就知道离他去江南贡院上学的日期不远了。 “姐,你和姐夫是来送我的吗?” “算是吧!”杜玉娘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要跟自己一样高的少年,眼中情绪复杂。 虎子没看出来,“怎么算是呢?你们还有别的事?” 杜玉娘就笑,“上了一天学,饿没饿,赶紧洗手,我炖了山药排骨汤,你先喝一碗,垫垫肚子。” 虎子欢呼一声,“姐,你做的饭最好吃了,虽然大哥的手艺也不差,但是没你做的好吃。”说完把小小的书袋往旁边石桌上一放,就去洗手了。 杜玉娘瞧着虎子欢快的背影,若有所思。 因为杜玉娘和杨峥回来的关系,面馆早早的打烊了。邱家姐弟,两个伙计也比平时早下工了两个时辰。 杜家小院热闹非凡,一家人团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难得的团圆饭。 田氏的食欲不好,自打动了胎气以来,她每天喝的药比喝的水都多,加之天气又热,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胃口。 但是今天杜玉娘做的这个山药排骨汤,她很喜欢喝,足足喝了一碗。 杜安康也十分高兴,直嚷着让杜玉娘把做汤的方法教给他,害得田氏一人劲的不好意思,脸红了好几次。 如锦直到开席时才露面,不过一如既往的冷清,家人也算是习惯了她这副样子,没有多说什么。 男人们在一起吃饭,就没有不喝酒的。 杜河清平时馋酒,只能忍着,刘氏为了他的身体考虑,除了年节,都很少让他沾染酒水。但是每次杨峥来的时候,刘氏就不怎么管了,让他多少喝一些,解解馋。 这酒一喝就喝到了入夜。 孩子们都休息了。 李氏年纪大了,也受不住去休息了。田氏是个孕妇,本来就精神不好,所以也早早歇下了。 如锦心事重重,哪里有心思陪众人吃饭?李氏一走,她立刻就起身告辞,回了自己的买不到子。 院里就只剩下杨峥,杜玉娘,杜河清,刘氏和杜安康,杜安盛这小哥俩。 杨峥觉得时间也不早了,这酒要是再喝下去,没准儿老丈人就醉了,到时候啥事也办不成了。 小舅子的态度也很重要啊! 杨峥放下手里的碗筷,郑重起身,冲着杜河清和刘氏道:“爹,娘,女婿有话要说。” 夫妻俩相视看了一眼,皆是一头雾水。 杜安康和杜安盛这哥俩连忙站起来,“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们聊吧!”反正他们也要在家里住一晚的,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来得及。 不得不说,杜家的家风还是很好的! 杨峥却摆手道:“大哥,虎子,这件事,你们也留下来听听吧!” 杜玉娘心跳得极快,手心都出汗了。 此时杜河清意识到,杨峥说的这件事,不是小事。他大手一挥,冷静地道:“回上房吧!回上房说。” 杜家西跨院,上房。 杨峥跪在杜河清和刘氏的面前,杜玉娘一见,也连忙跟着跑了下去。 一旁的杜安康和杜安盛连忙站了起来,哥俩脸上都带着几分忐忑之意,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岳父,岳母!”因为说得是大事,杨峥的称呼也变得极郑重起来,“小婿有一事,要跟二老禀明。” 刘氏心里虽然狐疑,可是还是不忍心女儿女婿都跪在地上,玉娘的品性,她是放心的,杨峥也不是那种会惹事闯祸的孩子,相信他们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你这孩子,有什么事情起来说,地上多凉啊!” 杨峥想了想,又看了杜玉娘一眼,这才起身,紧接着把杜玉娘也扶了起来。 “有何事,你说吧!”杜河清隐隐觉得,杨峥要说的事情不简单。他没有刘氏那么乐观,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杨峥的义父是谁。 果然,杨峥开口说的第一件事,就把屋里的人都震住了!除了杜玉娘和杜河清,其他三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你再说一遍,你义父是谁?” 杨峥道:“小婿的义父,是西北三军统帅,镇北侯,洛镇行。” 刘氏吃惊不小,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慌乱的四处看,突然伸手扯过杜河清的手臂,狠狠的掐了一把手臂内侧的软肉。 杜河清嗷地一声,揉着被掐的地方问刘氏:“孩子他娘,你发啥疯呢?” “疼不疼?” “疼啊!疼死我了,好好的你掐我干啥啊?” 刘氏便道:“那,那这就不是做梦,是真的?”我地个乖乖啊!杨峥的义父,居然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镇北侯。 这…… 这可咋办啊! 杜安康和杜安盛也很吃惊,只不过他们都没有刘氏表现的那么夸张罢了。 “小婿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当时那个情况,实在是说不得!更何况,我只是义父的义子,不敢顶着义父的声望行事,还请岳母大人原谅。” 刘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静静的坐着,分析着杨峥的话。 杨峥说请她原谅,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做错什么啊! 要说这事儿,他顶多算是个隐瞒,算不上欺骗啊!要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到处宣扬此事了,哪里会只字不提呢! 第六百零七章 开诚布公 咦?好像有什么不对啊! 刘氏稍微想了一下,当下发现,杨峥只说请岳母大人原谅,却没说让岳父大人原谅他。这男人才是一家之主,她一个妇道人家的意见,有那么重要吗? 刘氏蓦然回头,问杜河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杜河清道:“玉娘成亲的时候,我还不知。”后来有一次杨峥陪玉娘回家与他喝酒,他方才知道了这件事。 刘氏怒目而视,“你咋不告诉我一声呢!” “这么大的事,你让我咋说?”当着儿女们的面,杜河清没有多说什么。也就是这几年,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杜河清也尝到了听人劝的甜头,所以有什么事都跟家里人商量,不会像过去那样搞一言堂了。 这要是换了以前,他才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说话呢! 刘氏一想也是,毕竟震北侯的身份摆在那儿呢!这事儿总不好到宣扬吧?要知道前几年还有人刺杀过震北侯呢!那么大一个官,还是个爱国爱民,护着家国平安的英雄,要是真的走漏了什么风声,就不太好了! 两个孩子成婚的时候,侯爷可是亲自来过呢!而且,当时他们还一起商量了孩子们的婚事。她那个时候要是知道杨峥是镇北侯的义子,只怕会放不开手脚,兴许还会反对两个孩子的婚事呢! 刘氏心情复杂,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姑娘都已经嫁过去了,这个时候再说当初的事,只怕也没有什么用了。 “杨峥啊,这事儿,也怨不着你。”刘氏瞧了一眼杜玉娘,便道:“只要你们小两口日子过得和美,我们也不求别的。” 杜玉娘想,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到底生气没生气呢! 杨峥却是听出一些东西来,“玉娘,你陪着娘说会话吧!我跟爹和虎子说说贡院的事。” 这是大事。 刘氏就道:“你们聊吧,玉娘,娘跟你回你那屋待会。”她一个妇道人家,听也听不懂,这些事,还是让他们爷们拿主意吧。 杜玉娘也听出来了,杨峥这是让她把刘氏给支走呢!想想方才刘氏的态度,杜玉娘也明白了几分。虽然说娘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来,但是心里肯定也存着几分疙瘩。 “行。”杜玉娘干净利落地站起身来,“走吧!” 娘俩就出了上房,穿过月亮门,去了杜玉娘的屋子。 杜玉娘掌了灯,让刘氏坐到炕上,她则是站在刘氏的身后,帮刘氏捏肩膀。 “你这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陪我说会话。” 杜玉娘连忙道:“我不累,反倒是您,累了一天了,多辛苦。我帮您捏一捏,舒服舒服。” 刘氏没再说话,坦然享受着女儿的按摩。 小时候,玉娘跟她不亲近,甚至抵触与她有什么亲近的举动。除了婆婆,玉娘好像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那时候刘氏会想,这个女儿,她算是白生了!自小就被公婆抱走养着,大了跟她又不亲近,性子还那个孤傲,以后可怎么办? 可是谁能想到,世事往往也人意料。没两年的工夫,玉娘就懂事了,不但孝顺,还帮她把这个家都料理得很好。 要是没有玉娘,家里也不会想到要开面馆,这个时候,只怕还在乡下种田呢,哪里会有如今这样舒服的日子过? “这还叫什么累啊!家里的活,有彩蝶帮我做一大半!你嫂子没动胎气之前,也能做点零零碎碎的活!挑水啊,劈柴啊,都是大成那孩子抢着干,我轻巧着呢!” 杜玉娘便问道:“娘,您是不是在生杨大哥的气啊?” 刘氏瞪了她一眼,都说女生外相,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她还没说什么呢,这就护上了! “娘是那不讲道理的人吗?”刘氏若有所思,“娘就是觉得啊,人家是高门大户的,怕你将来受委屈。” 好在是义子,这要是亲儿子,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当然了,亲儿子也不可能流落到这种小地方来不是?刘氏会这么说,是因为她一直都相信那句老话:门当户对! 这结亲,不是结仇,两家若是门户不相当,那吃亏的,肯定就是女子。 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一个故事。 刘氏就把这个故事讲给杜玉娘听:“说是有个小有家产的富人,只有一个女儿,想招个上门女婿与女儿婚配,将来替他们养老送终。后来那富人的女儿看中了当地一个郎中的儿子,两人情投意合,想要成就美满姻缘。 那郎中的儿子倒是独子,相反他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可谓是人丁兴旺。可是郎中家里的生活虽然不像富人那般殷实,但也是吃喝不愁,比一般的人家还要强上一些,所以反对两个孩子的事,说绝不会让儿子去做上门女婿。“ “后来呢?”杜玉娘也挺好奇的。 “后来啊!那富人的女儿不吃不喝,说是如果家里人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她就绝食。”刘氏叹了一口气,“天底下,哪儿有能拧过儿女的父母?到最后,还是富人让步了,同意二人成亲,男方不做上门女婿,但是要求他们生的孩子,必须有一个跟着他们姓。” 杜玉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个要求倒也不算过分啊!” “两个人成亲以后,倒也恩爱了一段日子,谁知道后来因为孩子的事情,双方不断争吵。主要还是男方贪心,觉得富人就这么一个女儿,将来钱也都是他们的,所以说什么也不肯让孩子跟富人的姓。之前说好的事情不算数了不说,还将富人的家产给搬空了,等富人一家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休书也到了……” 杜玉娘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 “所以说啊,齐大非偶,这话没错!”刘氏道:“好在杨峥只是义子,否则的话,你将来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杜玉娘连忙表态,“娘,您想多了,侯爷的义子,可不只杨大哥一个呢!再说,我听说侯爷夫人去世后,侯爷也没有续弦,府里只有一位姨娘替他管理。” “是嘛!”刘氏惊了一下,接着故作神秘地道:“我听说啊,那些当官的,都有十好几个媳妇。像侯爷这样的,是不是不多。” “娘,我上哪儿知道去啊!”杜玉娘哭笑不得。 刘氏道:“我觉得吧,这大户人家也没啥好的!你说后院里搁那么多女人,能不闹腾吗?” 杜玉娘颇为赞同,“娘,那些都跟咱们没啥关系。” “对!玉娘,杨峥待你还好吧?” 杜玉娘脸上突然多了一抹可疑的红云,她低着头,“娘……” 刘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满意的笑了笑,“他待你好,我就放心了!玉娘啊,你这铺子也开起来了,是不是跟女婿商量一下,别去军营里头干了?” “为什么?” 刘氏恨铁不成钢的伸出手指来,点着杜玉娘的额头道:“你说为什么?你是不是傻啊!你男人进了军营,两三个月也回不了一趟家!再说那种地方都是杀气重的地方,说不定哪天就打仗了,到时候可危险着呢!你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在家里过日子,那得多艰难啊!” “还有啊,你们那铺子,也不少挣钱吧?你们两口子守着那个铺子好好过日子不成吗?过几年,你再大几岁,就给女婿生几个孩子,两个人平平安安到老,才是一种福气。” 杜玉娘没有正面回答,反应道:“我倒是觉得,好男儿志在四方,应该是要建功立业的!你让杨大哥在家跟我守着一个铺子,他心里该憋屈了。” “你懂什么,娘是为你好!”刘氏道:“这过日子,平平安安就是福,听懂了没有。” “娘,您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是杨大哥并不是个平庸的人,他若是跟我一起开铺子,那他那一身的武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刘氏心想,杨峥若是她的儿子,她可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跟在媳妇屁股后面挣钱? 答案肯定是不愿意。 男主外,女主内。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要是哪个男人指望着女人养活,肯定会被人瞧不起,背地里还要骂一句吃软饭的。 可是…… 刘氏还是很纠结,总觉得自己的担心一点也不多余。 杜玉娘就道:“娘,我觉得您有点想多了,杨大哥就算进了军营,也没有什么。现在四海升平,哪里有仗可打啊?他也水带兵,平时就是负责操练一下士兵的武艺,能有什么危险?” “也是啊!”刘氏笑了笑,心里松快了不少,“娘不懂,就觉得那兵营里不是什么好去处。” 杜玉娘觉得,杨峥以后肯定不能像过去那样藏在暗处了,皇长孙的事情一旦暴发,他很可能借由此事,由暗转明。 到了那个时候,很多事情就要身不由己了。 “娘,杨大哥的义父是镇北侯,就算杨大哥自己想掩锋藏芒,过平凡日子,你觉得镇北侯会同意吗?杨大哥这几年,也没少帮他做事。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也是一个信号。” 刘氏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杜玉娘连忙道:“娘,我没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您不应该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杨大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他想建功立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不想拖他的后腿。” “行行行,我是看出来了,你跟杨峥啊,穿一条裤子,我瞎操心。” 杜玉娘:…… 上房,杨峥也在跟杜河清等人说着重大的事。 杜河清听着听着,汗都下来了。 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一个庄稼汉,有一天会跟侯爷,皇长孙,甚至是天子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发生什么联系。 可现在呢,女婿是侯爷的义子,还是奉命去保护皇长孙的人,这事儿连天子都知道了! 杜河清看了看杨峥,又看了看虎子。 杜安康在一旁也是坐立不安,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觉得自己嘴巴干,手脚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放,整个人都是虚得冒汗的状态。 再看虎子,竟然是这三个人之中,表现最为冷静的一个。 小小年纪,有如此沉稳的一面,实在让杨峥感觉到意外。 “虎子,你怎么想?” 去江南贡院的事情,皇长孙在那里求学的事情,杨峥都一一讲了。还讲了可能会有不安好心的人来刺杀皇长孙,会让江南贡院陷入一片危机之中。 利弊都讲得清清楚楚,去与不去,却是要虎子自己选择的。 杜河清动了动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说,别去了,虎子咱们不去了,太危险了! 那些神仙打架,咱们这些小鬼是要遭殃的。这天下那么大,书院那么多,到哪里读书都一样啊!没必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杜河清没能把这些话说出来。 虎子认真的想了很久,问杨峥,“姐夫,你会保护我的吧?”他隐隐觉得,这事儿背后还有事~ 杨峥就点了点头,这孩子真是太聪明了,一下子就发现了他没说口的那部分。 私底下,他会跟虎子说的。 虎子就道:“那就行了!爹,我姐夫说会保护我的,他不会让我出事的,我还是想去!” 江南贡院啊!那是他梦寐以求的殿堂,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他会遗憾的。 虽然以后也可以找机会再去,但是虎子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很可能姐夫有什么事儿需要他的帮忙。 所以虎子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姐夫是做大事的人,而他也不甘于平庸。 “想好了?”杜河清的心尖哆嗦了一下,儿子长大了,有些事自己这个当爹的,也是左右不了了。虎子的倔强和执拗,他是一清二楚,别人根本影响不了虎子的决定。 “想好了?”这次是杨峥问的。 虎子点了点头,“姐夫,你放心吧!”你想让我帮你做的事,我一定会帮的。 虎子特别认真地道:“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第六百零八章 挨饿 一切似乎已经有了定论,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屋里就散了,各人回各自的房间。 杜安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屋,又是怎么躺到被窝里的。 他看了看熟睡的妻子,轻轻抚了抚田氏隆起的肚子。 因为田氏动了胎气,所以两个小的最近都在上房住,由李氏看着。好在两个小家伙并不闹人,一觉睡到大天亮,很好带。 这会儿厢房里,就只有夫妻二人。 杜安康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田氏说,可是又怕她休息不好,影响养胎。于是乎自己一个人像烙饼一样在炕上翻来覆去的,一夜无眠。 杜河清也是一样。 他躺在炕上,时而叹气,时而捶胸顿足,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刘氏不胜其烦,拍了他一下,怒道:“还让不让人睡了?”好在六子睡得沉,要不然,还不得被这个没正型的爹给闹醒了? “睡不着,烦啊!”杜河清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一双眼睛在暗夜里瞪得锃明瓦亮,吓了刘氏一跳。 “你这个人,到底睡不睡啊,不睡出去。”真是烦死了。 刘氏翻了个身,摸了摸自一旁的六子,见孩子睡得香,这才安然睡去。 杜河清略微鄙夷的哼了一声,那娘们什么也不知道,估计玉娘也不会和她多说什么!当自己也跟她一样没心没肺吗?真要是那样,这个家还不完了。 他是一家之主,想的事情当然要深远一些。 虎子去江南贡院的事,福祸相依啊!弄好了,也不一定是一步蹬天,弄不好,这个家没准儿就散了。 哎呀~ 睡不着啊! 杨峥和杜玉娘那边,倒是没有这么不安。 杨峥很自信,如果他保不住虎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虎子冒险的。他知道自家媳妇把亲情看得很重,断然不会让虎子去送命。 只不过,风险还是有一些,只要策划好了,便可万无一失。 杜玉娘听到虎子同意了江南贡院之行的事,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意外。那孩子小时候就是心气高,主意正的,因为自己跟他不亲,所以他也从不跟自己说话,还拿眼睛瞪她。 那时候虎子才多大啊! 后来她重生时,主动亲近家人,虎子这才对她改观了。 杜玉娘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杨峥就安慰她:“没事的,有我在,肯定护虎子周全。” “你应该相信虎子,他也是在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决定。” “我知道,我……”主要是梦里的场面实在是太吓人,太血腥了。她只要一想到那个场面,就忍不住心悸,无法抑制自己担忧的心情。 好说歹说,杜玉娘不去想了,夫妻二人洗漱后,就安置歇下了。 杜玉娘放松心情,想让自己快点睡着,可是她就是睡不着,两个眼睛一闭上,似乎就能不好的场面。 杨峥知道她还在担心,就轻轻拍了她的背。 “睡不着?” “嗯!”杜玉娘往他怀里蹭了蹭,“杨大哥,我真的很担心。不仅担心虎子,还担心你~” 这些杨峥都明白的,只是他早已经踩在了这条路上,毫无退路。 “玉娘,对不起。” 黑暗中,杨峥的声音显得特别落寞。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一身的麻烦,不该招惹像玉娘这样简单的姑娘。 可是有时候,情难自抑!若是他真的能控制自己,就没有后来的那些事了。 “杨大哥……” 杨峥轻轻地搂着杜玉娘,“当初我就知道,早晚有那么一天,我得走上这条路。我义父,是手握兵权的镇北侯,我师傅得天子器重,对天子鞠躬尽瘁。我就算躲,能躲到哪儿去呢!” 杜玉娘没说话,静静地听着,或许杨峥也需要倾诉,他心里的压力也不小吧! “玉娘,你相信我,我是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杨峥道:“不管如何,我一定要博一个能替你遮风挡雨的前程,到时候,谁都不能随意伤害你。” 杜玉娘突然明白过来。 杨峥走的这一步险棋,只怕有一半的原因,都是为了要保护她! 她得罪了珍珍郡主,又有贺家人的不稳定因素在里面,随时可能爆发…… 原因,都是因为她。 杜玉娘的眼泪一下子就淌下来了:“是我不好,不信任你,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没有明白你的苦心。” 杨峥轻笑一声,“傻丫头,别哭了……”他伸出手来,用指腹轻轻地擦掉杜玉娘的泪,“睡吧。” 杜玉娘主动凑上去,在杨峥脸上吧嗒一口,随即躺回去,转身睡觉。 杨峥哭笑不得,这丫头跑什么,难不成他还能在老丈人家动她不成?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杜玉娘就被院子里热闹的声音吵醒了。 她睁开眼睛,缓了缓神,大脑有短暂的空白。她打了个哈欠,人才算清醒起来,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才想起自己回娘家了。 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想来杨大哥早起打拳去了吧? 杜玉娘抻了个懒腰,抱着被子不愿意起来。 真要说起来,她是越来越懒了!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早早起来准备家里人的早饭,还要把当天要卖的东西准备出来。累了一天,晚上还要被如锦摧残练功。 可是好像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啊! 成亲以后呢! 原本成了妇人以后,就要侍候公婆,日子肯定要比在家当姑娘的时候辛苦一些的,可是她呢,比在家的时候还懒了。天天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来,早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 杜玉娘连忙起身,将被子叠好,披上外衣,穿好鞋子,急匆匆的往外走。 一开门,她竟看到如锦站在门前,也不知道等了她多久了,脸黑得够呛。 “怎么才起来?”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嫁人以后倒是比以前慵懒了许多。” “姑姑。你找我有事?”如锦分明就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的。 杜玉娘现在也叫习惯了,并不会觉得尴尬!如果说之前她还把如锦当成自己前世的师傅,那么现在,她已经完完全全认清楚了眼前的这个如锦,绝不是她的师傅。 如锦就道:“进屋说吧!” “我还没洗漱,要不然你等一会儿?” “不用。” 杜玉娘想了想,便往旁边让了一步,如锦就走了进去。 两个人坐在外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杜玉娘心想这人到底有没有事啊,怎么进屋又不说话呢!? “我想好了。” ? 杜玉娘连忙抬起头,“你说……” 如锦有些不自在,“玉娘,我想离开这里。” 好好的,怎么又提这个! “小姑姑,你能去哪儿啊!?” 能去哪儿? 如锦有些茫然,她根本不属于这里,天大地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如今的朝廷,也跟她那个时候的朝廷不太一样!百姓安居乐业,当官的虽然不一定个个都是勤政爱民的,但好官总是多一些。 她就算想像前世那样占山为王,也找不出好的理由来。 更何况她已经厌倦了那样的生活,天天扛着劫富济贫的旗号过日子,心该有多累啊!她一人之力,如何能救黎明于水火?到头来贪~官污~吏杀不尽,还将自己和几百号兄弟陷了进去…… 杜玉娘道:“你要走,我祖母肯定会伤心的!你在她心里,跟亲生女儿也没有区别。” 杜玉娘一眼就看得出来,如锦无处可去!心里明白,如锦或许就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你不知道~”如锦苦笑一声,“我就是觉得我是个浑浑噩噩的人,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就想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多少找到一些往昔的记忆。 杜玉娘沉思了一下,之前一直没能说出口的主意突然又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姑姑,你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走,到我这里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你是想筹措盘缠吗?” 如锦不在自的轻咳了一声,道:“还有别的事!” 盘缠并不难筹,只要她说走,杜家人肯定会送给她一些盘缠的。 只是,她希望李氏不要那么伤心! 自己这一走,怕是与李氏再难有相见之日,所以想让杜玉娘多陪李氏一段时间,好好劝着点。 李氏待自己非常好,如果因为她离开的事,伤心上火,那么她的负罪感会更重。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你是真的打定主意要走,可想好了去哪儿?要去做什么?”如锦除了有一身好武艺傍身,其它的生活技能几乎为零! 也不知道恢复了记忆的她,是否还会做些别的。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就是走,也没有那么快。” 杜玉娘道:“那,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这有什么好想的? 况且,她也没有理由不答应自己吧! 这样一想,如锦的心情就又松快了两分。 “好的。”如锦道:“别让我等太久。”一边说,一边起身,看样子是要出去了。 杜玉娘点头,把如锦送到了大门口。 如锦冷不丁的回过头来,道:“你的功夫是不是退步了!嫁人这么久,应该从来都没有练过吧?” 杜玉娘刚想反驳,又听如锦道:“出去可别说是我的徒弟,我丢不起那个人。”说完竟是快步离开了。 杜玉娘哭笑不得! 出去说,也得有人认识你才行啊! 不过,她最近也确实是懈怠了!刚成亲那会儿,还知道让姜氏指导几招,练一练。可是铺子一开起来,她就把习武这事儿扔到脑后去了。 做什么事,果然还是要从小做起的好! 半路出家要不得。 杜玉娘打水洗漱,刚梳完头发,杨峥就进来了。 “你干什么去了?” 杨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才道:“挑水,劈柴。”哪儿有到老丈人家不干活的女婿! 杜玉娘道:“吃过早饭了没有?” “没呢……” 夫妻俩正说着话呢,就听刘氏在外头喊,“玉娘啊,你跟杨峥过来吃饭。” 杜玉娘连忙应了一声,“娘,我们马上就过去。” 等刘氏走了,杜玉娘便悄声把如锦的来意说了一遍。 杨峥就问:“你可有什么想法?” “你说,能不能让虎子拜她为师?”这个想法,之前就有了。 虎子年纪小,这个时候学武不晚! “虎子不日就要去贡院了,如果如锦能跟去,你们的把握是不是要再添一层?” 杨峥细细的琢磨着媳妇的话,随即道:“先去吃饭,别让娘等太久。晚点我们再说这件事。” 杜玉娘点头,跟着杨峥一起去了西跨院。 这个季节天气好,饭都是摆在堂屋里吃的。 杜河清等人早就吃完饭了,这饭是特意给杜玉娘留的。 当着杨峥的面,刘氏也不好意思指责自己闺女懒,不过她那毫不掩饰的态度,已经说明问题了。 杜玉娘就当没看到,一边喝汤,一边吃饼,时不时还给杨峥夹点小菜,完全视刘氏的白眼为无物。 刘氏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到外面带孩子去了。 两人飞快地吃完早饭,杜玉娘主动承包了洗碗的活。 杨峥也不好跟着过去收拾,就去了前边铺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活是自己能帮上忙的。 刘氏趁机钻进厨房,对杜玉娘叨叨个没完。 无非就是说她懒,哪儿能那么晚起来呢! “你呀,也就是没有婆婆。”刘氏道:“要是有婆婆在跟前,你还敢这么晚起来,还不得让人收拾死?” 杜玉娘把洗好的碗一字摆开,逐一控水。 “娘,你说我是不是有福气?” 刘氏轻声哼了哼,闺女变成这样,杨峥也有责任!都是他惯的啊!这哪里像是娶媳妇,简直就跟养闺女差不多了。 “你呀!”当娘的人,那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哪个不心疼闺女,看到闺女过得好,又有哪个不高兴? 杜玉娘把手里的活放下,感慨道:“娘,您是不是心疼你姑爷,怕他早起吃不上饭,饿肚子啊!” “我是跟你讲道理!”刘氏道:“本来也是这个理儿啊,他长那么大个子,吃不上饭还不挨饿!?” 第六百零九章 不是她 杜玉娘蹙眉,“到底他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女儿!?你怎么老是心疼他,不心疼我呢?” “胡说八道!”刘氏瞪了她一眼:“没有你,我认识他是谁啊?”自古以来当丈母娘的心疼姑爷,其实都是变法儿的心疼闺女。生怕自己怠慢了姑爷,转回头回了婆家,女儿受委屈。想着让姑爷对自己女儿好一点,护着她一点。 “好了娘,我知道您对我最好了,成了吧?”杜玉娘道:“这活我都干完了,咱们出去说吧!厨房热得慌。” 刘氏被杜玉娘推着出了门,一边走还一边道:“你嫁人以后越发娇气了,厨房热得慌就不做饭了?你这是等杨峥侍候你呢?”也不怕被女婿嫌弃。 “哎哟,娘唉。”杜玉娘着急跟杨峥讨论如锦的去处,不愿意听她叨叨,就道:“我跟您说啊!这里买了好几个下人,有去铺子里干活的,有在家里帮忙劈柴提水的。过一阵子杨大哥还会买个厨娘回来,所以呢,吃饭的问题,您就不用担心了啊!我们会过得很好的。” 杜玉娘说完就去找杨峥去了。 刘氏站在厨房门口,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这是当了少奶奶了?” 杜玉娘找回了杨峥,两口子在屋里说如锦的事! “你说让虎子拜如锦为师怎么样?”杜玉娘把如锦恢复记忆的事儿跟杨峥提了提,“她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我们,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这里,逃避一切。” “她没说自己的来历?” 杜玉娘摇了摇头,“怕是说不出口。”杜玉娘猜测,如锦这个芯子跟本就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只是这种事情,不好随便说,说了也不一定有人信啊! “不过,如锦不可能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杜玉娘像是怕杨峥不相信似的,“她真的很好。” 杨峥便道:“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别的!” 杜玉娘眨巴眨巴眼睛,杨峥这人最是正义刚直,如果如锦真的有什么不对,他未必肯放过她。 “你说,让如锦给虎子当师傅行不行?” 杨峥思量了一番,又问:“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嗯!”杜玉娘也没打算瞒着杨峥,“你先前不是说如锦武功很高吗?是不是真的?” “嗯,她的武功很强,而且看气势,应该是个有过大量实战的。”杨峥道:“我还真想知道知道她的身份。” 杜玉娘连忙道:“她,她有什么身份,她是我姑姑。” 小奶猫炸毛的样子,真是难得一见。 杨峥道:“对,也是我姑姑。”这总行了吧? 杜玉娘不由得笑出声来,“这还差不多!不过,杨大哥,你说让他跟虎子去江南怎么样?” “嗯?”杨峥微惊,“让她去江南?” “是啊!她功夫那么好,有她陪着虎子,我能放心不少!而且她名义上是虎子的姑姑,就算在贡院外头租个小房子照顾虎子,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杨峥道:“你让我想想。”他把脑子里关于皇长孙的计划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又把虎子的作用想了一遍,再加上如锦…… “倒也不是不行!” 杜玉娘听了这话,眼睛就是一亮,“行吗?不勉强?” “不勉强!”杨峥道:“倒真是有个合适她的位置,不但不用去贡院外面租房子住,还能就近照顾虎子。” 杜玉娘惊呼一声,“真的?”如果如锦也能进贡院,那么虎子的安全就能得到保障了! 这真是一举两得! 说不定,如锦到时候还能帮到杨大哥的忙呢! “我骗你做什么?只不过如锦那里,怕是不好糊弄,你应该想想怎么说服她才是。” 这到是真的! 如锦现在躲他们还来不及,哪里会肯去江南贡院看着虎子啊! 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如锦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这件事要是成了,对她,对虎子,对杨大哥都是有好处的。 “那你去忙吧,我去跟如锦说。” 杨峥点了点头,把杜玉娘送了出去。杨峥转身回来的时候,瞧见刘氏站在月亮门那,似乎有话要说,就走了过去。 “娘,您有事儿?” 刘氏就道:“峥子,我也没啥事儿,本来想找玉娘过来说说话,哪知道我看她去如锦那屋了。” 娘俩早上刚刚说过话,估计丈母娘是来找他的。 “娘,玉娘马上就回来,要不然您进屋等她一会儿?” 刘氏想了想,一笑,“那行,我等她一会儿。” 杨峥就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刘氏进屋以后,就问杨峥:“你俩还能待几天啊?” “娘,我听玉娘的!”杨峥道:“我的事情不多,倒是玉娘挺忙的,铺子里的事儿,离不开她。” 刘氏想了想,就道:“那个,你们要是忙,早点回去也行!还有……你平时在家也不要太惯着玉娘……” 杨峥听了这话,顿时就明白了,赶情丈母娘还真是有话对他说。 “玉娘这几天啊,可能是比较辛苦,所以起的有点晚。她平时在家不这样吧?” 杨峥算是听出来了,刘氏这是担心他嫌弃玉娘懒呢! 他暗暗地笑,要是玉娘知道了自己被亲娘嫌弃了,不知道心情如何? “娘,您放心吧,玉娘好着呢!平时我也不想让她太劳累,但是开铺子是玉娘喜欢做的事,我也就由着她了。我们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家里没有老人,所以玉娘平时做什么事,也不用拘着,她喜欢就好!” 杨峥这一番话,可算是说到刘氏的心坎里去了。 这个女婿好啊!玉娘是个有福气的,上哪儿找这么疼人的丈夫去。 “那也不能太过分啊!是你包容她,但也不能惯着她。”场面话还是要说一说的。 杨峥道:“娘,我不舍得玉娘太辛苦。为了让她轻省一点,家里已经买了下人,洗洗涮涮,劈柴扫院子这些事都有人做!我还打算请个厨娘来,这样玉娘以后就不用为了三餐忙碌了。” 刘氏这会儿真是无话可说了!杨峥对玉娘,那是掏心掏肺! “唉,你就惯着她吧!谁家的女子还不做事了?”刘氏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可是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那行,家里也没有啥事,前边也不用你去帮忙,你就多歇歇吧!”刘氏起身后,“我晚点再跟玉娘说话。” 杨峥连忙应了一声,起身把刘氏送了出去。 这会儿杜玉娘在如锦的房间里,正苦口婆心的劝着呢! “我说,你怎么就那么犟呢?”杜玉娘说得口干舌燥,可是如锦偏偏不为所动。 杜玉娘认为,眼下如锦无非就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过往罢了!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想也没用啊!活着总比死了强吧?接受一个全新的身份有那么难吗? 她不想留在家里,那就暂时出去冷静一下,到江南散散心也挺好的啊! “江南风景如画,没准儿你去了一趟以后,心情就好了呢?”杜玉娘承认,她是有私心的,但是她也确实不放心让如锦离开。 如锦虽然有一身好功夫,可是她不太懂人情世故,到了外面,只怕是要吃苦头的! “你就是想让我给你卖命!”如锦躺在炕上,翘着二郎腿,眼睛盯着房顶看,丝毫不在意。 “能者多劳!”杜玉娘道:“你要是去了,我祖母也不会担心虎子了!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是我知道,她很担心虎子。毕竟虎子还只是一个孩子,离家那么远,她怎么可能不惦记!你走了,虎子也走了,祖母能不能受得了?” 如锦的身体僵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常了。 杜玉娘知道如锦是个重感情的人,如今只能打感情牌了。 “姑姑,你就当心疼心疼祖母嘛!她年纪大了,受不住的。” 如锦眼前闪过李氏的种种好来。 李氏不是她亲娘,甚至不知道她来历如何,见她可怜就收留了她,给她好吃好穿,也从来没有使唤过她,真的拿她当成亲闺女一样的。 这样好的人,要是因为她得了病,那便是她的罪过了。 杜玉娘看到如锦似乎有所意动,就道:“姑姑,你就答应了吧!要不然这样好了!咱们来一个君子协定。” “君子协定?什么意思?” 杜玉娘笑,感觉鱼儿咬钓了! “你要离开桃溪镇,但是又没有地方去!虎子要去读书,身边没有人陪着我们也不放心。干脆你就按着我的方法,先跟虎子去一趟江南,看看那边的山山水水,跟虎子在书院住一段时间,没准啊,你就能找准方向了呢!” 如锦暗声冷哼,哪儿有那么容易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要去哪里。 “反正你也没有损失啊!对不对。”杜玉娘卖力的游说如锦:“就当是去见见世面也好!看看这世上的风情,不好吗?” 如锦瞧了杜玉娘一眼,颇有深意。 她的来历,或许瞒得过别人的眼睛,但是却瞒不过杜玉娘的。 以前她失忆,杜玉娘还可以装傻,尽量不去问那些让人伤心的事情。但是现在她已经恢复了,杜玉娘还是没有问。 “难受吗?后悔吗?”如锦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杜玉娘笑笑,没说话。感觉整个人都在逃避什么似的。 屋子里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好半晌,如锦才道:“行吧,我去一趟~” 杜玉娘又惊又喜,强压着心中的喜悦,“真的?说定了?” “嗯!”如锦道:“我这个人,一向说话算话。” 杜玉娘就笑,“我信你的!那虎子我就拜托你照顾了!无论如何,你们俩都得好好的。” 如锦挥了挥手,“烦死了!你成亲以后怎么变得这样啰嗦了?功夫没有什么长进,嘴皮子倒是利落了不少。” 杜玉娘达成所愿了,也懒得和如锦一般见识了,就道:“行了,我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杨大哥去。你也准备准备吧,我猜接虎子的人,应该这两天就到了。” 杜玉娘飞快地走了出屋。 如锦嗤笑一声,真是个见色忘友的东西。敢情她就这么点价值?这还没用完呢,就跑了? 杜玉娘回了自己的屋子,忍不住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杨峥知道。 杨峥道:“知道了,打老远就看到你的笑脸了。” “我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祖母,这样她也能放心了。” 杜玉娘出了东跨院,找到李氏,“祖母,有好消息告诉你。” 李氏狐疑地打量她一眼。“你咋乐成这样?” “很明显吗?”杜玉娘揉了揉自己的脸,“哎哟,先不管这个了,我是说我姑姑同意了。” 啊?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她没事了?说没说为啥不高兴?” 杜玉娘这才想起来,如锦这想走的想法还没跟李氏说过呢! “不是!我是说我姑姑好像想起来一点什么,但是也不是很全面,她说她梦里全是江南水乡的模样,所以她打算跟虎子去一趟江南贡院。这样一来心情好了,没准儿还能想起什么来!” 李氏觉得这话有道理,连忙道:“赶紧让你娘忙活起来,给如锦准备衣裳,盘缠。” 杜玉娘也觉得现在可以准备了,就赶紧把李氏的意思给传达了一遍、 刘氏一一记下来,想着等店铺关了以后,再跟丈夫商量商量,看看到底拿什么东西好! 中午饭还没来得及吃呢,秦大夫来了。 他是给田氏复诊的!田氏卧床休养的时间也不短了,秦大夫就是过来看看她的情况怎么样。 秦大夫给田氏把脉。 刘氏,李氏都很紧张。 “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可以下床适应活动了!” 家里人一听这话,都忍不住欢喜起来。 用不了多久,家里又要添人进口了,这可是大喜事啊! “秦大夫,好不容易来一趟,您能不能给我家那丫头看看啊?” 秦大夫瞧了瞧杜玉娘,不由得道:“瞧玉娘气色不错啊!” 李氏连忙道:“不是她,不是她。是我的干闺女,就是那个之前撞到头的如锦。” 秦大夫恍然大悟,连忙道:“如此,把病人请出来吧。” 第六百一十章 一别数载 如锦听说秦大夫来了,还要给自己瞧病,吓得小脸煞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见到那个姓秦的大夫,便是满满的心虚感,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似的。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如锦却是莫名的害怕那个秦大夫。 秦大夫坐在上房堂屋里喝茶,等着如锦。 表面上,秦大夫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实则上他的心里已经起了丝丝涟漪。 这个如锦,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呢? 她会不会是绣姑? 上次她昏昏沉沉的,似乎喊了一个名字。 那是他以前的名字。 会吗? 想到这里,秦大夫的一颗心怦怦跳了起来。眼神也热切起来! 刘氏把嘴皮都要磨破了,如锦也不理她,只是闷声道:“嫂子,你别说了,我没病。” 到底不是嫡亲的小姑子,刘氏也不好说太多,叹了一口气,给杜玉娘使了一个眼色。 杜玉娘点了点头,随后刘氏便出了如锦的房间。 如锦看着杜玉娘,眼睛瞪得老大,意思是你怎么还不走。 杜玉娘就道:“你现在恢复记忆了,也没有人问你的过去,你紧张什么?” “谁紧张了?”如锦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一下子就炸毛了。 什么是欲盖弥彰?这就是了。 杜玉娘就笑,“你放心去就是了,秦大夫不会掀你老底的。” “我不去,我又没病。”如锦态度坚决。 “哦,我知道了,你是害怕了。”杜玉娘神秘兮兮地道:“你放心,我是不会给你说出去的。” 如锦立刻翻脸:“胡说八道,谁害怕了?不就是看大夫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去~” 杜玉娘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来,就如锦这智商,还想离家出走呢! 笨! 如锦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和杜玉娘一起去了西跨院上房。 刘氏见女儿把如锦忽悠了过来,眼睛里便多了一些笑意。要不老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呢!如锦那脾气,也就玉娘能降住她!这不,人就来了。 如锦进屋以后,全身上下都不自在,她能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等她抬头找的时候,那道让人坐立不安的视线又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如锦就是觉得,看她的人是那个秦大夫。 李氏见如锦来了,很高兴,眉开眼笑地,招手让如锦坐到她身边去。 如锦低眉顺眼的走了过去,李氏拉着她的手,对着秦大夫道:“秦大夫,我这个干女儿啊,之前您也瞧过,她摔过头,记不得过去的事!最近也不知道是天热太热还是怎么的,她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瘦了不少!您给瞧瞧吧!” 秦大夫光明正大地打量起如锦来,点了点头,“好的,劳烦姑娘坐到这边来,老夫替你把脉。” 如锦十分抗拒,但是对上杜玉娘略有些揶揄的眼神,她硬着头皮坐了过去,伸出了手。 秦大夫一边诊脉,一边打量着如锦的面色,她半垂着眼睑,让人根本无法看到她眼里的情绪。 秦大夫道:“请姑娘换手。” 如锦一声没吭,只是微微换了一个姿势,将别一手放到了桌子上。 秦大夫一边皱眉,一边给如锦把脉,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凝重。 李氏瞧个分明,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不会是这闺女有啥不好了吧? “如锦姑娘,你现在还会头痛吗?” 如锦点了点头,没说话。 秦大夫暗忖,从脉象上看,她脑中的淤血应该已经散开了,为什么还会头痛呢? “最近姑娘可有什么不适感,想起什么没有?” 如锦又摇头! 秦大夫收回了手,如锦便飞快的起身,退到了李氏跟前。 “秦大夫,小女如何?” 秦大夫只道:“令嫒身体无恙,从脉象上看,正在一点点恢复,您老不用担心。” “那为何她最近茶饭不思,瞧着瘦了好多?!” “心病使然!她心思太重了。”秦大夫道:“我开一剂解忧思,平肝去火的药,先吃几副吧!” 听说吃药,如锦的头终于抬了起来,她不满地瞪了秦大夫一眼,那嗔怪的神态,竟然和记忆中的程绣姑重叠在了一起。 秦大夫顿时一僵,显然有些失态了。 屋子里其他人没有注意到,杜玉娘却是注意到了这一点。 怎么回事,秦大夫是个特别淡定的人,几乎很少能看到她显露情绪,今儿他却是有点反常啊! 如锦推脱自己不舒服,要回屋休息。 她怕自己再留下来,会被那个大夫气死! 他一定是发现自己装病了!是的,她是恢复了记忆,可是那又怎么样?只要她不承认,谁也不能把她的脑袋打开看吧?那个可恨的大夫,他以为他替自己隐瞒,自己就会感激他? 哼,跳梁小丑,自以为是。 如锦气坏了,步子也比往常大了许多,留下一个怒气冲天的背影。 秦大夫又恍惚了。 眼前这个姑娘,跟绣姑长得一点也像。 瞧年纪,她大概有三十岁了!容貌只是中等,跟明艳的绣姑根本没办法比。若说像,两个人的气质最像。 绣姑出身名门,只是年幼家逢巨变,不得已上山落草为寇。她飒爽英姿,一身好功夫让江湖上的许多侠客都望尘莫及。 绣姑脾气不好,生气的时候也像她一样,那双眼睛一样亮得惊人,仿佛一个漩涡一般,好像随时就会吞噬一切。 太像了!气质上的相似,比容貌上的相仿更难得。 秦大夫的目光紧紧盯着如锦的背影,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开始写药方。 有情况啊! 杜玉娘暗暗记下,接过秦大夫的药方,道:“祖母,您去看看姑姑吧,我送送秦大夫。” 李氏点了点头,这时候秦大夫已经收拾好药箱了。 “秦大夫,这边请。” 秦大夫似是笑了笑,将药箱背到身上,跟着杜玉娘出了上房。 杜玉娘带秦大夫走后门,前边铺子里人太多,出入不便。 到了后门,杜玉娘却没着急开门,只是问秦大夫,“秦大夫,我姑姑真的没事吗?” 秦大夫早就料到杜玉娘会有此一问,故而点了点头,“她很好。”就差直接说她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杜玉娘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还真怕她哪里不舒服呢!要是这样的话,我可就不能让她走了。” 走? 秦大夫大惊失色! 他才刚刚觉得如锦很像绣姑,想要一探究竟,她竟然要走了? “去哪儿啊?要是短途,不防事。” 这就试探上了? 杜玉娘笑了笑,看来秦大夫对如锦还真的很上心呢! “不是短途!哎呀,怎么说呢!”杜玉娘想了想,才道:“我弟弟要去江南读书,家里人不放心。正好赶上我姑姑心情不好,也想出去走走,就让我姑姑跟着我弟弟一起过去。她毕竟是长辈嘛,能照顾虎子一些。” 一向面不改色的秦大夫,脸色不好看了起来。 “虎子怎么突然就要往江南去了?” 杜玉娘就道:“机缘巧合,得了一张大儒的推荐信,我爹觉得这是个机会,虎子也乐意去,就决定下来了。” 江南最好的读书之地,就是江南贡院! 杜家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机缘巧合的事,从来都没有那么巧合。 换了以往,他只会恭喜杜家人,可是现在如锦要走,秦大夫的心便乱了。 “不知道他们何时动身?” “就这几天了!”杜玉娘觉得差不多了,拉开门闩,道:“秦大夫慢走。” 秦大夫也不好在问什么,聪明如他,因为关心则乱,所以也没有发现杜玉娘的小伎俩。 杜玉娘送走秦大夫后,一路小跑着回了西跨院。 李氏已经从如锦的房里出来了,见杜玉娘如此,便问道:“什么事啊,慌慌张张的,秦大夫送走了,药方呢?” 杜玉娘扬了扬手里的药方,道:“我让杨大哥去抓药!” “这事儿不用他,晚点让你爹去就行了。”李氏看着杜玉娘脸上的喜色,很好奇,“是不是有啥好事,你怎么喜上眉梢的?” 杜玉娘就道:“是有好事,是有好事!” “啥好事啊,你咋乐成这样?要不跟祖母说说。” 杜玉娘一想,秦大夫这事儿还真不能说,因为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说了没准儿就黄了。 如锦总不能一辈子单着吧?不过依着她的性子,还真有可能一辈子单着。 现在就把祖母愁得够呛,要是再比秦大夫吓跑了,那如锦可真就要成老姑娘了。 先看看,看看秦大夫那边有什么动作,再说吧! 杜玉娘就道:“我们进屋说去!” 李氏就狐疑的跟着杜玉娘进了屋。 杜玉娘道:“祖母,我有个主意,也不知道行不行,您听听。” 李氏颇有深意的看了杜玉娘一眼,“小滑头,有啥事你就说。” 杜玉娘一笑,上前抱着李氏的胳膊,问道:“祖母,您不是一直不放心虎子自己去江南吗?这两天我左思右想,还真想出一个主意来。” “你说。”事关虎子读书大事,李氏不好多加阻拦,可是一想到虎子一个人只身离家千里,她这心里就十分的不舒服。生怕孩子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水土不服,连个能照顾他的人都没有。 虽然杨峥也说会给虎子带着一个书童,可是那毕竟是外人啊!哪能像他们这些亲人那样,无微不至的照看虎子。 “你有办法?” 杜玉娘就道:“你看啊,我姑姑,会功夫吧?您也知道,她最近闷闷不乐的,我想,要是她出去转转,会不会好一点。” 如锦会功夫这事儿,在杜家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平时虎子还会跟着如锦学一招半式的,强身健体。 李氏皱着眉,问道:“你的意思是,让如锦陪着虎子去江南?” “对啊!您想想!如锦不管怎么说,也是虎子的姑姑吧?有她在,虎子可就多了一个主心骨,谁想欺负他都得先过如锦这一关!” 李氏有些意动。 可是…… 如锦那孩子还得让人照顾呢,能照顾好虎子吗?再说她毕竟是个女子,抛头露面总是不太好!本来她的身世就已经很可怜了,要是再出点差错,可怎么对得起她啊! 杜玉娘就道:“秦大夫不是说我姑姑得的是心病吗?或许是因为她自己想不开,天天拘在咱们这个院子里,谁的心情能好?说不定出去走走,心情就好了呢!没准啊,病好了,还能想起过去的事情来。” 李氏点了点头,不知不觉的就认同了杜玉娘的观点。 “可是这事儿,如锦能同意吗?” 杜玉娘心想,还能同意嘛!你那干闺女,都要收拾包袱走人啦! “肯定能!祖母,您放心好了,杨大哥有门路,会安排好姑姑和虎子的!没准啊,过两年回来,大变模样,您都不认识了呢!再说了,我姑姑都什么岁数了!还耽搁得起了?江南那边,人杰地灵,没准儿就有她自己看中的!您说呢?” 李氏一听,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行,那,要不然你去问问她?看她自己乐不乐意!不过啊,你可千万别提让她找婆家的事,她自己烦这个事儿烦得不行!真要是遇到看对眼的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杜玉娘很痛快地道:“行,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杜玉娘像模像样的通知如锦,李氏也同意她去,而且非常支持! 如锦觉得自己就是掉进杜玉娘挖的坑里了! 到了晚上,全家都知道如锦要去江南陪着虎子的事情了。 刘氏特别感激,一个劲的跟如锦道谢,直说给她添麻烦了!有如锦这么个会武功的大人在,她又能放心不少。 如锦平常都不爱说话的,面对刘氏的热情,颇为无奈,也带着一点小忐忑,叫了刘氏一声嫂子,直说让她放心。 刘氏心里这个热乎劲,就别提了。 一家人欢声笑语的,却不知秦大夫那边又是什么光景。 听说如锦要去江南,秦大夫简直食不下咽,看什么都倒胃口。 这一别,兴许就是数载啊! 第六百一十一章 长着呢! 秦大夫晚上没吃晚饭,秦守正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义父咋了,是不是晚上做的饭不合他的胃口啊!”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秦大夫的媳妇方氏很不舒服。本来方氏就对秦大夫的种种十分不满意,他又没有儿子对吧,那点东西在手里握着干什么?就应该赶紧交出来,给他们保管。他以后还指望着他们养老送终呢! 方氏不咸不淡地道:“谁知道犯什么毛病了?好好的饭菜不吃,我有什么办法?” 秦守正皱眉,“你怎么说话呢?”声音一下子就变调了,眼神也变得恶狠狠的。他是孤儿,从小是义父带大的,要是没有义父,他早就死了。 虽然只是义父,但是秦守正早就把秦大夫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容不得别人说他半点不是,连自家媳妇也不行。 方氏哆嗦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 “我说错了吗?你瞧瞧你义父回来时候的那个脸色。”简直像是吃了翔似的难看。 “你给我闭嘴!”秦守正伸手一只手指来,指着方氏的鼻子骂道:“我告诉你,你再敢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把你休了?” 方氏又惊又恐,成亲这么多年,这还是秦守正头一次说要休她的话。 “没有我义父,你能嫁到像我们这样清白的人家来?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秦守正甩了袖子出了屋。 方氏这才一屁股坐在炕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秦英歌就在隔壁睡觉,方氏也不敢大声哭,怕吵醒了孩子。可是她越想越委屈,一想到秦守正不但要休她,还旧事重提,她这心里就窜起一股无名火。可偏偏,那段过往是她最不愿意提起,也最不愿去面对的…… 秦守正跟方氏发了一通脾气,他给自己洗了亲自去厨房那边熬了梗米粥,做了两个清淡的小菜,给秦大夫端了过去。 秦大夫对这个义子还是比较和蔼的,见他进来尽孝,脸色也好了不少。 秦守正这个孩子虽然天赋不高,但是性子却是不错,孝顺,踏实,很正直的一个孩子。 “我也没有什么胃口,你何苦费这个工夫?” “义父,您多少吃一点,这是孩儿亲手做的。”秦守正将饭菜放下,又亲自给秦大夫打水净手。 秦大夫轻笑一声,也罢,别难为孩子了。 他拿起勺子,轻轻搅动了一下碗里的粥,然后喝了两口。 粥煮得很软烂,火候掌握得很好。小菜清脆爽口,很符合秦大夫的胃口。 秦大夫吃晚饭一向只吃了六分饱。 桌上的东西分量都不多,都吃完,正好六分饱。 “师傅,喝茶。” 秦守正把早就沏好的茶摆到桌子上,亲手收拾碗筷。 秦大夫只道:“守正啊,那些东西让别人收拾,你过来,我有话说。” 秦守正连忙应了一声,招呼一个学徒,让他把桌子上的碗盘撤走了。 “守正啊,你坐吧!” 秦守正摇了摇头,规规矩矩地站在秦大夫面前,“义父,您有什么话,我都听着呢!” 秦大夫把手里的茶盏放下,才道:“我这一生,只有你和寒星两个关门弟子。你呢,性子忠厚,做事细心,只可惜天资一般,无法继承我的全部衣钵。” “师傅……”秦守正有些不太好意思,他是师傅收的第一个徒弟,又是半子,可以说秦大夫对他是觊觎了厚望。只可惜,他天资一般,医术只是马马虎虎。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这人啊,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你天资虽然一般,但是却能将整个药铺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管是管束底下的学徒,还是分派铺子里的大小事物,你都做得很好!可以说,你早就独挡一面了。” 秦守正听了,既是高兴,又有些不安。 以前义父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今儿这是怎么了? 秦大夫停顿了一下,又道:“你师弟那个人,从小心高气傲,虽然天资不错,也醉心医术,但是他的性格注定了他不会成为一名好的医者。” 秦守正没吱声,实在是不知道义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秦大夫就轻叹了一声,“守正,为父想出去转转。” 啊? 出去转转? 秦守正连忙道:“义父,您的意思是……” “我离开一段时间,去拜访两个老友。顺便,看看能不能给你捡个师弟回来!” 秦守正连忙道:“义父,您尽管放心去,家里有我守着,一定不会出乱子的。” 秦大夫连连点头,“你我是知道的!办事稳妥。守正啊,我这一去,可能要一年半载的时间,家里就交给你了。” 秦守正连连点头,又问:“义父,您何时动身?需要准备什么?”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安排。” 秦守正就明白了,连忙道:“义父,您好好休息,孩儿先下去了。” 秦大夫就摆了摆手,等秦守正走后,便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如锦会是绣姑吗? 他能重活一回,保不准绣姑也能啊! 秦大夫想起了如锦发怒时的眼神,又想起了那次她突然昏倒,自己去给她看诊,她似乎迷迷糊糊的喊了自己一声子青…… 秦大夫心里哆嗦了一下,眼神不由得热切起来。 这一切,如锦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要给人去卖苦力了! 第二天,杜家上下就忙碌起来,收拾虎子去江南贡院要用的东西,细软也要备上一些。如锦看着李氏准备的大包小包的,眉头打成了一个结。带这么多西,路上多不方便啊! 杜玉娘暗笑,现在的如锦可不是原来的如锦了,记忆恢复以后,性子也是有了很大的改变,再也没有原来好说话了。 接虎子的人来得很快,还没到正午,后院大门就被人敲响了。大伙见到胡咸的时候,皆是吃惊不小。 “你,接虎子的人是你啊!?”杜河清看到胡咸又放心了不少,这壮汉长得结实啊!一张脸又得又凶,就算路上有不开眼的小蟊贼,只怕也被他吓跑了。 胡咸与杜家人也算是比较熟悉了,没说上几句话,大伙就打成了一片。 院子里支了两张小桌,大伙就在葡萄架底下说话。 杨峥与胡咸是用眼神就能交流的,彼此之间互看几眼,该问的,该回的,都尽在不言中了。 田氏不方便留下,邱彩蝶也同样不方便,两个人把孩子带到厢房去,拿着染了颜色的猪爪骨逗他们玩。 窗子都支起来了,细纱的帐子也早就挂了起来,倒是不担心蚊虫会飞进去。院子里的笑声,说话声偶尔会传进厢房之中,引得三个孩子十分好奇。 前边铺子里的活也不少,杜安康露了一面,打过招呼就去前边忙活去了。邱大成虽然有了不小的进步,但是还不能独当一面。 “胡大哥。”杜玉娘将煮好的绿豆汤给胡咸端了一碗。 “哎哟,有劳弟妹了!”胡咸将绿豆汤接过来,也不客气,直接就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天气这么热,能喝上一碗绿豆汤,简直不要太舒坦。 胡咸将空碗放到桌子上,朝着杨峥挤眉弄眼,说起来,还是这小子命好啊!娶了这么一个贤惠的媳妇。 杨峥把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意思是让胡咸注意点。 胡咸是个耿直的人,杜家人倒是挺欣赏他这个不做作的性情。 “胡大侠……” 杜河清一开口,杜玉娘强忍着笑意,胡大侠,爹可真能整。 胡咸也闹了个大红脸,好在肤色太黑,也不明显。他摆了摆手,“哎哟,不敢当!我跟杨峥是兄弟,你是杨峥的老泰山,要是瞧得起我,就叫我一声老胡就行。” 这会儿杜玉娘是真忍不住了。 老胡! 他还真敢说。 果然,杜河清有点懵了,老胡,这是称兄道弟的称呼啊!他跟杨峥是兄弟,自己这么叫他,不是差辈了嘛! “那个,就叫名字吧,叫名字!” 众人打着哈哈,算是把称呼这事儿给糊弄过去了。 “胡咸啊,你这个时候过来,准备什么时辰动身啊!?” 虎子像是有预感似的,昨天他已经跟先生辞行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今天就会动身。 “现在太阳大,商队那边也在休息,所以我先过来跟虎子说一声,准备一下,咱们等太阳小一点就动身。” 一听说虎子马上就得动身了,李氏和刘氏都慌了手脚,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杜玉娘倒是淡定,连忙道:“先准备午饭吧,留胡大哥在这儿吃饭,也让姑姑和虎子吃饱了饭再动身!还要给他们带一些干粮在路上吃!现在天气热,别的也放不住,带点肉夹膜和腊肉,再带一些卤蛋,水壶也要带两个!” “对对,我去弄。”刘氏马上张罗起来。 杜玉娘又道:“祖母,虎子他们先坐马车,后面还要坐船,是不是得备点晕船的药!虎子可是从来没有坐过船的!” 李氏反应过来,“对对对,让你爹跑一趟,去秦大夫那里拿一些吧!对了,最好再开点治疗腹泻的那个,我记得好像是一粒一粒的小药丸,很方便的。” “不仅这样,还要买一些防蚊虫的药包带着。”杜玉娘神秘地笑了笑,“祖母,我去一趟吧,省得到时候我爹说不清楚。” 李氏不住的点头,让刘氏给杜玉娘拿钱,“这些事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早早就该备下的。也怪我,没想到那上面去。” 杜玉娘就笑,“现在也不晚,我去去就回!” 如锦很是怀疑啊!杜玉娘心思那么巧,怎么会出现这种纰漏呢,想不通啊想不通。 杨峥那个妻奴,一听说杜玉娘要去秦大夫那儿拿药,立刻起身,要陪着一起去。 胡咸嘿嘿直乐,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那药铺里有个小丈夫,年纪不大,长得唇红齿白的…… 杨峥狠狠地瞪了胡咸一眼,这才跟杜玉娘出去了。 “杨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杨峥就道:“不是还有个生辰蛋糕要做吗?你记得日子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那我们把虎子送走,住一晚,明天就回去?” 杨峥点了点头,眼里却多了几点期盼之色。在老丈人家虽然不用分房睡,但是一直素着,太不健康了! 两个人很快来到秦氏医馆。 蒋寒星不在,杜玉娘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她跟柜上的小伙计借了纸笔,把自己要用的东西都写下来。 “师傅……” 杜玉娘不用抬头,也知道是秦大夫来了。她停了笔,从头到尾地对了一遍单上的药,才递给小伙计道:“麻烦你帮我准备这些东西,双份。” 最后两个字,说得特别大声,秦大夫想装作听不见都不成。 杨峥挑了挑眉,不明白他媳妇这是玩什么呢!瞧着似乎是冲着秦大夫来的啊! “哟,秦大夫。”杜玉娘笑嘻嘻的,“您忙您的。” 秦大夫瞄了一眼单子,问道:“怎么预备这么多。” 杜玉娘眼中的笑意都要溢了出来,“那个,虎子今天就要动身了,我姑姑陪着他去,所以这些东西得准备起来。” 秦大夫莫名觉得杜玉娘是来给他送信的。 这样也好,毕竟他知道了确切的消息,也好有个准备。 说话间,小伙计就把药给备齐了。 杜玉娘付了钱,拎着小药包冲秦大夫摆了摆手,“秦大夫,我先回去了。” 秦大夫置若罔闻,直到杜玉娘和杨峥都走了,这才醒过神来。 医馆里乱糟糟的,也没有人注意到秦大夫的失态。 秦大夫起身去了后院。 “你这是憋着什么坏呢?”一出了秦氏医馆,杨峥就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杜玉娘就笑,“你猜。”她现在可以确定,秦大夫肯定是对如锦有意的!要不然,紧张啥,一知道自己来了,立刻现身,分明是把自己之前说的话给听进去了啊! “如锦要是知道你算计她,还不气死?”杨峥这话,说得满满皆是宠溺的感觉,没有一点训妻的意思。 “等她知道了再说吧!”就如锦那一根筋,还不一定哪年能才明白过来呢! 秦大夫的追妻之路,还长着呢! 第六百一十二章 践行 杜玉娘和杨峥回了杜家。 院子里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几乎所有人都出动了。 李氏见杜玉娘回来了,连忙让她把买回来的药拿出来看看。 医馆的小伙计非常细心,在每个药包上都写名了药名和用法,杜玉娘帮忙分好,装进包袱里。 杜玉娘瞠目结舌地看着堂屋里的两口大箱子,顺便指了指放在箱子上的三四个包袱,“这是搬家呢?”带这么多的东西,会不会太夸张了? 如锦也是头疼得厉害,可是她说服不了李氏,只好妥协。 “你急得什么,有商会的人陪着呢。走陆路有马车,走水路有船,又不用人背人抬的……” 正说着话,杨峥和胡咸也走了进来,正好听到祖孙俩的对话。 “弟妹不用担心,凡事有我呢!这点东西,就算人背人抬也不成问题!” 李氏马上笑眯眯的,“瞧见没有?” 杜玉娘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我去帮忙做饭。”他也实在没撤了。 如锦避了出去,虎子收拾他的那些书和笔记,挑用得着的带走。 趁这个工夫,李氏就问胡咸,“我那两个孙女还好吧?你最近去没去令姐那里啊?” 胡咸心道:长姐逼婚,恨不能他立刻就娶个媳妇,当年就当爹! 可是他不想成家啊!即便是要成亲,也不可能随便找个人吧? 他这个人长得不俊,也不是过安稳日子的人,哪个良家姑娘能看上他?所以说他躲胡秀英还来不及,哪儿会往她近前凑。 “这个……”胡咸咧开嘴一笑,“太忙了,有日子没去了,改日给家姐写信,一定问问这件事。” 李氏又没老糊涂,哪会看不出胡咸的窘迫,当下就叉过了话题。 其实小姐俩时常写信回来,李氏也是放心的。 中午这顿饭,是刘氏和杜玉娘这娘俩张罗的。都说下车饺子上面面,主食这块,就决定吃炸酱面!家里就是开面馆的,现成的面和卤子,都不用再做了。 家里人多,又是给虎子和如锦践行,所以杜玉娘准备做八碟八碗,这规模,够得上一桌席面了。 大夏天,吃太活腻也会不舒服。 杜玉娘这八碟八碗也算是改良版的。 牛蹄筋炖白萝卜、小鸡炖山蘑、鱼头炖豆腐、猪肉炖粉条、粉蒸肉和四喜丸子。另有肉丸子汤、酸辣鱼汤。 八碟做的是四凉四热。 凉菜分别是蒜泥猪头肉,呛拌干丝、香辣小河丁、炸花生米。 热菜分别是香煎肥肠、辣子鸡丁、香葱炒鸡蛋、素炒三丝。 满满两大桌子菜,一桌摆在堂屋里,一桌摆在院子里。 男人们在院子里吃吃喝喝,有这么多好菜,免不得要喝几杯。 胡咸酒量好,一坛子酒喝下肚,都是面不改色的。 杜河清依旧是借着女婿的光,能浅尝几口。 虎子岁数小,还沾不得酒,不过这一桌子的菜却是深得他心。他就说只要大姐回家了,就有好吃的!这么一大桌子菜,娘可做不出来。 胡咸在席间间隙,用胳膊肘碰了碰杨峥,下巴向前一指,又比了一根大拇指,意思是弟妹太贤惠了,这手艺就是一般的大师傅也比不上。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只是太阳依旧很大。 胡咸就道:“时间还早,虎子去睡一会儿!省得坐车的时候犯瞌睡。” 虎子每天都要午休半个小时,闻言也就不推辞了。他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对新生活的向往,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根本睡不着。 到底是个孩子,天气这么热,吃饱饭以后肯定是要犯困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虎子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杜玉娘一直在嘱咐如锦到了江南方面的细节! 如锦听了几耳朵,不由得皱眉,“刚成亲几天,怎么这么婆妈?” 杜玉娘就道:“我这是为你好!谁让你帮做什么事都笨手笨脚的呢!祖母还指望着你去照顾虎子!你不给他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如锦眼睛瞪得老大,一副要找杜玉娘打架的模样! “杜玉娘,虎子要是掉了一根头发,我都跟你姓!” 这么简单的激将法她也上当! 这下杜玉娘是真的有些担心了! “你本来就跟我一个姓啊!你虽是义女,可是落户的时候,不是也姓了杜吗?” 家里无缘无故的多了一个人的事儿,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往衙门里报的时候,给就如锦安了一个杜姓,否则的话,如锦就是身份不明,左右邻居知道了也不会同意。 是啊,她现在就跟杜玉娘一个姓! 如锦皱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是想让我当苦力和保镖是不是?” “哪有,我是想让你去散散心,你不要不领情!”杜玉娘心想,想要套我的话?我可是很精明的,不会上当。 如锦也不追问,反正她去哪儿都是一样,就算杜玉娘让自己去护着虎子,她也没有意见,反正杜玉娘也不会害她!能暂时离开这里就好! 再说,她又不傻,到了江南就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了。 两个小兔崽子,到是胆肥,也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知道不知道她是谁啊?她要是活到现在,也六七十岁了好不好,说不定早就称霸一方了呢! 如锦想着想着,不由得笑出声来…… 杨峥和胡咸也在议论这一次的事。 “胡大哥,辛苦你了。” 胡咸毫不介意的摆了摆手,“你还跟我说这个?”客气话都是多余的,他们二人可是过了命的交情。 “你到了江南贡院,安顿好虎子和如锦,不要着急回来,一切按计划行事。” 胡咸点了点头,“我明白轻重,你放心吧!” 胡咸想了想,终是没忍住,不由得问道:“那个如锦,说是弟妹的姑姑,也不过是半路捡来的,可靠不可靠?” 杨峥神秘一笑,“这一次,她或许会帮上大忙呢?” 胡咸不解,一个劲儿的问:“不是,什么意思啊?” “此人来历深不可测,功夫不在我之下。” 胡咸一听,虎目圆睁,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就她?” “就她!”杨峥端起茶碗来,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一天当中最热的时辰过去了,天气虽然还是很热,但是日头不毒不辣了,正是动身的好时候。 胡咸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赶紧让杨峥把虎子喊起来。 虎子倒是精觉,一下子就精神来,自己打水洗脸,收拾得非常干净。 如锦没睡,习武之人,精神比一般人要好很多。 就在这个时候,后院大门被人敲响了,胡咸只道:“应该是商队的人来了。” 杨峥起身去开了门,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充当车夫,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冲杨峥点了点头。 杨峥关上门,返回院里,道:“商队来人了,赶紧搬东西。” 他和胡咸一人一只大箱子,抱着就出了院子,直接扔到了马车上。 李氏,刘氏,田氏都赶紧起身,不住的叮嘱虎子,吃的,用的,注意什么,说得特别细。 李氏到底也没忘了如锦,抓着她的手道:“你可别想不开啊!听娘一句劝,去散散心就回来吧!你要是不乐意,我也不逼你嫁人,我让你大哥,你侄子养你一辈子,啊!?别干傻事听见没有?” 如锦只觉得眼睛发酸,连忙应了一声。 杜安康活都不干了,从前院跑过来送他弟弟,心里是百般不舍。 杜河清是一家之主,这个时候还得他发话。 “行了,都别说了!人家贡院里头规矩大着呢,该怎么做虎子心里有数,都别添乱了。” 刘氏的眼泪都下来了,狠狠地瞪了杜河清一眼。 虎子拿着一只小包袱,心里全是期待之意,到了临别时,虽然生出了几许不舍,但更多的却是对新生活的渴望。 如锦背着两个包袱,默默的站在虎子身边。 田氏这个当嫂子的,也不好多说话,两个小的不住的问她:“娘,二叔要干啥去?” 田氏就道:“二叔要去读书,将来啊,有大出息呢!” 再怎么难过,舍不得,也终是要分别的。 如锦和虎子坐上商队的马车,李氏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向他们挥手,唠叨着:“虎子,你安顿好了一定要给家里写信啊!” 刘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不想让儿子瞧见,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 杜河清这个汉子,也有些酸了眼睛,吸着鼻子道:“行了,赶紧走吧,一定听夫子的话啊!” 胡咸跳上马车,冲杨峥摆了摆手,两个人相视一笑,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车慢慢的离开了胡同,拐出胡同口就不见了踪迹。正街上的热闹声,很快就掩盖住了马蹄的声音。 刘氏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恨不得一双眼睛跟着虎子去了。 李氏也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回吧!”这是好事,是大好事,可是还是忍不住担心啊! 众人这才回了前院。 虎子一走,全家人都提不起气来,到了晚上的时候,也没做什么新菜,就着席上剩下的菜,囫囵吃了几口。 谁也没有胃口啊! 刘氏这一晚上,可是够难熬的。她一会儿想虎子会不会想家,一会惦记虎子会不会不习惯长途跋涉,又想着会不会有人欺负他。 杜玉娘安慰了她好半天,才算把她稳住了。 刘氏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弟弟这是替咱们老杜家争光去了。在贡院念书,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要是没有姑爷,这样的好事咋能落到咱们头上?” 这些她都懂!可是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啊!哪个年少离家,当娘的能受得了!正所谓父母在,不远游啊! “你累了一天了,也早点歇着去吧!” 杜玉娘见她真的想开了,这才出了上房。 院子里,杜河清和杜安康,杨峥三人,正喝茶呢! 三人旁边点了一堆的艾蒿,省得被蚊子骚扰。 杜玉娘走过去,见杜河清脸色也不好,就明白了过来。 当爹的,不是不心疼儿子!只是作为一家之主,作为一个男人,他的表达方式不可能像刘氏那样!他只会鼓励虎子,而不能表现出什么牵绊孩子的情绪。 “爹,没事吧?” 杜河清就笑了,“爹没事!就是想虎子了!” 人才刚走几个时辰,这就想上了? “爹你就放心吧,有姑姑在呢!还有胡大哥,都会照顾虎子的,不会有事的。” 杜河清心想,哪儿有那么简单啊! 这一路又是山路,又是水路的,遇上土匪可咋办啊? 就算胡咸和如锦都有功夫,能保护虎子,可是万一虎子路上生病了呢?他毕竟是个孩子啊!而且水土不服这件事,可不是人能说了算的事。 大概是心里压力太大了,杜河清就把自己想的这点事儿说了说。 “爹,商队里有大夫呢!”杜玉娘冲着杨峥眨眼,“杨大哥,你是不是说商队里有大夫,还有一些常用的药?” 杨峥点头,正色道:“那个郎中医术高超,一般的病都难不倒他。像水土不服这种毛病,以前他也治过,都不是什么大事,保准药到病除,您就放心吧!” 杜河清倒是觉得这事儿新鲜,“真的啊?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杨峥便笑道:“以前走镖的时候,跟这家商队也合作过几次,这次能找到他们带虎子南行,也是看在两家往日的情分上。” 杜河清不住的点头,最后忍不住拍了拍杨峥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你办事我放心的样子。 “行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杜玉娘就道:“爹,我们想明天回去!”家里铺子扔不开,再说,转眼就是端午节了,杜玉娘还要好好研究一下卖粽子的事情呢!! “行,我知道了!也该回去了。”不年不节的,谁家闺女在娘家待的天数多了,也是件容易招来口舌的事。 好在杜玉娘没有婆婆! 杜玉娘和杨峥这才回到东跨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 杜玉娘进屋以后就问杨峥,“郎中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第六百一十三章 又做梦了 杨峥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的小媳妇一眼,“当然是真的啊,你以为我说假话骗人啊!?” 杜玉娘正愣神的工夫,杨峥已经闩好了门,上前将人拥到怀里来,轻声道:“我骗哪个,也不敢骗我的岳父老泰山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杜玉娘的耳朵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弱弱地激灵,紧接着耳垂上便染了一抹霞色。 “别闹!”杜玉娘娇嗔一句,从杨峥怀里挣扎出来,他那点小心思,自己心里明明白白,可是这是在娘家呢!容不得他乱来。 杨峥轻叹一声,十分不舍。温香软玉没抱一会儿,媳妇就躲开了,明显是不想让他使坏嘛! “我去给你打水,洗个澡在睡吧?”虽然不能干什么实质性的事,但是能亲近媳妇一下也是好的啊! 杜玉娘哪里会不知道杨峥的那点心思,当下道:“还不快点去?”接着就瞪了杨峥一眼,含着八分的嗔怪。 杨峥叹了一口气,难得晃着脑袋出了门。 杜家铺子的灶上,总是封着火,炉子上坐着热水,不用现烧。 杨峥将自家媳妇的大浴桶刷了一遍,放上八分满的水。 杜玉娘趁杨峥出去拿澡豆的工夫,麻溜的脱了衣裳,急吼吼地坐到了浴桶里。 杨峥进来的时候,杜玉娘冲他得意一笑,后者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仿佛像是错过了一道大餐似的。 其实他也就是逗逗自家媳妇,哪能真的在丈人家里放肆呢!那他成什么人了? 杜玉娘换好衣裳出来,突然觉得小腹传来丝丝痛楚,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脸色发白,急急忙忙的去翻炕柜。 来的时候她就算好日子了,小日子就是这几天,她预备着呢。 杨峥一看到杜玉娘拿出那个极具代表性的小包袱,脸色顿时黑了。 明天就回家了,他正摩拳擦掌的准备大饱口福呢,结果竟是小日子来了。 杨峥不敢马虎,赶忙出了屋,去厨房找东西。 刘氏正帮着儿子料理明天要用的菜,突然见杨峥过来了,便是一愣。 “你饿了?康子,赶紧的,给你妹夫做点吃的。”刘氏是惦记虎子,所以睡不着,这才跑到前边来帮儿子做事,换杜河清休息两天。 “娘,我没饿。”杨峥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不是,我是想找点红糖,烧点水。” 沏红糖水? 刘氏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过来,脸上也带了满满的笑意,“我一会儿送过去,你回去吧!” 杨峥面色坦然,没有半点不自在,“那麻烦娘了。” “麻烦啥,你这孩子净说外道话。”刘氏还问,“你真不饿啊,给你煮碗馄饨?” “真不用!本来都打算歇下的。” 刘氏就道:“那行,我一会冲好送过去,你赶紧回去吧!” 杨峥就点了点头,又问杜安康,“大哥,用不用我帮忙。” 一头雾水的杜安康连忙道:“不用,不用,你回去歇着吧!晚上喝了不少的酒,好好休息。再说,这活也不是你干的。” 这回杨峥真没客气,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杜安康还是没太明白,“娘,杨峥要红糖干啥?” 刘氏翻了个白眼,道:“你呀,学着点吧!”说完转身到架子上拿红糖去了。 杜安康皱着眉头想了老半天,也没想透杨峥要红糖的意思。直到刘氏端了一碗红糖水来,他才恍然大悟,不由得道:“看不出来啊,杨峥这么会心疼人。” 刘氏装成没听见,端着红糖水去了西跨院。 杜玉娘正在炕上,脸蛋红扑扑的,“行了,我没有那么娇气。”一想到杨峥去厨房找红糖,还被大哥和娘撞了个正着,她这脸上就烧得慌。 不过,心里甜滋滋的,当男人的能为自己媳妇做到这个份上的,不能说没有,但绝对非常少。 刘氏端来了红糖水,杨峥就借着倒洗澡水的空档离开了屋子,给娘俩留下一个说话的空间。 杜玉娘喝完了红糖水,就见刘氏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怎么了?” 刘氏就道:“你命好,娘高兴!” 杜玉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里的空碗放下,“我也没有想到!”平时在家的时候,这种事情都是她自己张罗,而且现在家里有小鱼儿和姜氏,也轮不到杨峥亲自动手做这种事。 谁能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心竟然这样细呢! “行了,你过得好,娘比啥都高兴。”刘氏道:“你比娘有福气。” 杜玉娘可不爱听这话,“娘,我爹对您不好吗?前几年虽然说脾气不大好,但是这几年对您越发好了,说是百依百顺也不为过吧?还有我祖母,摊上她那样的婆婆,您还有啥不知足的。” “哟哟哟!你们这老杜家人一条心,把我排到外边了是不是?”刘氏说完了玩笑话,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是啊!你爹年轻的时候脾气不好,虽然没少发火,拌嘴吧,但是从来没动手打过我。就这一点,就比咱们村里所有的男的都强!特别是这几年,咱们家生意越做越好,日子红火,你们几个又争气,你爹这脾气啊,不但没顺竿子爬,反而磨得越来越平!你祖母就更不用说了,老太太一辈子都是用理字服人,从来就没难为过我。” 杜玉娘见刘氏如此,不由得道:“可是我瞧着,您好像咋不太高兴呢?是不是想虎子了?” 刘氏就道:“唉,是你姥姥家,有点不省心啊!” 啊? 这倒是杜玉娘没有想到的。 刘家的日子,在五石村是出了名的红火。不光是刘老汉的木匠手艺让人羡慕,刘家能生儿子,儿子们娶的媳妇性情也都不错,一家人抱成团,都不知道把村里人羡慕成啥样了。 “到底咋回事啊?” “你姥爷啊,头几天干活,把脚给伤了。” 杜玉娘惊呼一声,“伤得严重不?” “严重倒是不严重,只不过他年纪大了,恢复起来可能慢一些。”刘氏忧心地道:“平时你姥爷那个身板多结实?年轻小伙子也不一样比得过,可是这脚伤了以后,人倒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的样子,连着你姥姥都跟着瘦了好几斤。” 杜玉娘仔细地想了想,好像前世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刘老汉做木匠活的时候,不小心砸伤了脚,养了小半年才恢复过来。 前世…… 没有她的连累,刘家应该不会有事!而且刘老汉和闵氏都是长寿命。 “就为这个?娘,您就放心吧,我姥爷肯定没事!” 刘氏点了点头,“但愿吧!” “您要是实在不放心啊,不如我们把秦大夫请过去,让秦大夫给姥爷瞧瞧!以他的医术,姥爷肯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刘氏一听,两眼放光,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哎哟,我咋没想到呢!”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要不是现在时辰太晚了,恨不能立刻就去请秦大夫去五石村给刘老汉看病。 “娘,您别着急,明天去来得及的!实在不行啊,我和杨大哥跑一趟嘛,正好看看我姥爷!” 刘氏就道:“行了,知道你孝顺,但是不要添乱!你那边不是还有活呢?”那个什么生辰蛋糕,听说只送不卖,办一张卡居然要五百两银子!!!也不知道这丫头脑袋里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点子,居然连那种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杜玉娘就道:“也不差这么一天嘛!” “来了小日子也不方便,你就别来回折腾了!行了,你早点睡,我走了。”刘氏起身,拿着空碗走了。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娘哟,您怎么就这么性急啊! 刘氏走了没多久,杨峥就回屋了。 小夫妻俩躺在一起说了半天的话,直到杜玉娘困了,才吹了灯,各自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刘氏就去了秦氏医馆。 她想让秦大夫去给老父亲看病,想了晚上,都没睡好觉。等她急吼吼的赶到秦氏医馆的时候,却听小伙计道秦大夫云游四方去了,归期不定,去哪儿了也不知道。 刘氏傻眼了,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到了家就跟杜玉娘抱怨,“你说这秦大夫,早不走,晚不走,偏偏我这儿想请他的时候,他就走了。” 杜玉娘猜想,秦大夫应该是知道如锦走了,按捺不住了,所以也跟着走了。十有八玖,这秦大夫是去江南追如锦去了。 动作挺快的啊! 杜玉娘道:“娘,您也不用太担心,姥爷的脚肯定会好的!我几位舅舅那么孝顺,能不给他请好大夫吗?您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让小蒋大夫过去一趟嘛!蒋大夫是秦大夫的徒弟,医术也不错,干脆让我爹驾车去,你们当天去,当天回,正好。” 刘氏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我跟你爹商量商量去!” 最终商量的结果就是,等杜玉娘他们走了,第二天再去请蒋寒星给刘老汉治病。 杜玉娘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回五岩镇了。 来的时候拿来了不少东西,回去的时候又拿回去不少。 杜家的熏肉,腊肉,大酱,这算是土特产了。刘氏给杨峥做的鞋,给杜玉娘做的衣裳…… 反正大包小包的,恨不能将整个车厢都塞满。 杜玉娘抱着田氏的两个孩子舍不得松手,“真想把这两个小的打包带回家去。” 谁都看得出来,杜玉娘真是特别喜欢孩子。 抱完双生子,又抱着六子啃了几口,逗得六子咯咯直笑,露出几颗小白牙来。 “行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往回赶吧!”刘氏是要留杜玉娘他们吃完上午饭在走的,可是杜玉娘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在太阳毒起来之前赶回家。 家里人多孩子多,她留下来让爹娘顾着她,兄嫂敬着她,心里十分不好受!再说她就是送虎子的,早点回家看看铺子生意如何。 两口子赶着车,在杜家人的注视下,缓缓的离开的胡同。 刘氏吸了吸鼻子。 昨天刚把儿子送走,这回又把闺女送走了,她这心里头怎么不得劲呢! 杜玉娘他们紧赶慢赶,总算在晌午左右到了家。 虽然杨峥的车赶得又快又稳,但是杜玉娘现在正是特殊的那几天,免不得腰酸背痛的。本来想先去铺子里看看的,但是杜玉娘实在是难受的厉害,干脆就先回家里了。 院子里有人干活。 杜玉娘又惊又喜,瞧门脸,应该是快要砌完了,整体布局跟他们俩商量的结果是一模一样! 还有就是院子里的那条夹道,已经完工了,小门还没上,但是门两侧的柱子已经立起来了。 “动作够快的啊!” 杨峥就道:“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我看看进度。” 杜玉娘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梳洗。 流萤见她回来了,自是欣喜万分,太太前,太太后的,瞧着比以前活泼了不少似的。 杜玉娘只是擦了擦身子,换了衣裳,觉得身上清爽了不少。 流萤知道她来了小日子,连忙冲了红糖水递到杜玉娘面前。 杜玉娘也不喝,先问起家里的情况。 “太太放心,家里一切都好!那位柳姑娘时常过来,没听她说铺子那边有什么问题!”流萤道:“这两天都马婆子和张婆子留在家里做事,王嫂子她们特别忙,想来生意应该挺不错的。”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太太,这都中午了,不如奴婢去馆子里买两个菜回来吧!”流萤小心翼翼地道:“奴婢们吃什么都行,那些干活的工人也只是吃白面馒头,有汤菜就行!您和五爷可不能吃这个。” 杜玉娘现在全身乏得厉害,也不愿意去做菜,想了想,就给流萤拿了几吊钱,告诉她:“我和爷有四个菜就够吃了,你挑清淡的买,再去熟食店买几斤猪头肉来给师傅们加餐,干活得吃肉,这样他们才卖力气呢!” 流萤连忙应了,喊上马婆子拎上家里的大食盒,也去买菜去了。 杜玉娘把红糖水喝了,实在困倦,就躺在炕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一个漆黑的地方,好像是荒山野岭…… 第六百一十四章 又做梦 杜玉娘睡得不踏实,好像挣扎着要醒过来,眼珠不停的转着,但是就是醒不过来。 她站在荒郊野岭,四周一片漆黑。 她知道这是一个梦,因为她刚从娘家回来,看到工匠们在干活,还让小鱼儿去买了猪头肉给工匠们加菜,她怎么可能会跑到荒郊野岭去呢! 既然是一个梦,她为什么醒不过来? 杜玉娘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了,她感到了一丝丝的害怕,生怕自己又梦到什么了不得的事。但是此时,她完全是身不由己的状态,只能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梦里的世界似乎要下雨,风很大,杜玉娘虽然感觉不到冷风,但是可以看到山野中狂风大作,好像就要下雨了。她茫然不知所措,只是山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杜玉娘不由自主的迈开双脚,往山林深处跑去。 不要~ 杜玉娘很抗拒,但是她的身体不听使唤,她的速度很快,但是却感觉不到任何疲累。她能感觉到,自己‘跑’的这条路非常难走,山路崎岖不平,野草满布,小路蜿蜒曲折,好像很少有人会从这里走一样。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杜玉娘看到了一个黑呦呦的洞口,里面似乎有人。 她不想过去,努力抗争着,可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吸了过去。 杜玉娘站在洞口朝里面张望,隐约发现里面似乎有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好像还听到了交谈的声音。 一个人问:“怎么办?”听起来是个女人的声音。 有个男声说道:“此人看起来非富即贵,你也算捡到了,能赖上最好,赖不上也没有什么损失。” 那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阴沉,还有些激动:“万一他醒了以后要杀了我,该如何是好?”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那女人不知道下定了什么决心,山洞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行,怎么办?” “可真是个废物!” “他受伤了,怕是不能成事吧?” 外面的风声很大,两个人压低声音说话,杜玉娘就听得有些不太真切了! 他们似乎吵了起来, 杜玉娘听得稀里糊涂的,正想着呢,就见山洞里冲出一个男人来。 细雨已经落下,男人出了山洞,一步一滑的向山下走去。 那人走得飞快,杜玉娘将他的面容看了一个大概,就见他的背影消失在暗夜之中。 洞里传来了咒骂声,不多时,竟然又来了一个男人。 不是之前的那个男人,长得五大三粗的,肩上担着一担柴,瞧着是为了躲雨而来的樵夫。他的头上戴了一个大大的斗笠,所以杜玉娘没有看清楚他的样子。 那人一进山洞,里面就传出来女人的惊叫声。紧接着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有人似乎被捂住了嘴巴,但是不太和谐的声音却是咿咿呀呀的响了起来。 杜玉娘是成过亲的人了,哪里会听不出来那是什么动静啊! 如果说之前她并不知道洞里的一男一女在做着怎么样的打算,但是现在她却能清楚的猜测到山洞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这是什么梦?她怎么会梦到这种事情?她要醒过来。 可惜事与愿违,一直到里面的事儿办完了,杜玉娘也没能如愿的醒过来。 雨似乎越下越大,樵夫衣衫不整的从山洞里走了出来,挑着那担柴,哼着小曲下了山,心情似乎很好。 杜玉娘有些同情山洞里的那个女人,但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人。 雨很快停住了,有人上山来,直奔这个山洞。 来的是之前走掉的那个男人,他身上多了一个包袱,还打着伞。 奇怪的是,这次杜玉娘竟然跟着这个男人进了山洞。 这并不是杜玉娘自愿的,但是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洞里有些狼藉,角落里有一小截蜡烛,一个受伤的男人侧着脸躺在一堆干草上,杜玉娘看不到他的脸,却看得出来这男人身上的衣裳料子价值不菲。 他的身上似乎有伤口,有些地方都被血色染红了。只是裤子不太雅观的退了下去,幸好衣裳的前襟够长,将重点部位遮住了。 杜玉娘扭过头去,不愿意看这样辣眼睛的一幕。 她看到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大概二十出头,衣衫不整的缩在一角,脸上红潮未退,一看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好事。 那个再次反身回来的男子笑道:“哟,这是成事了?” 那妇人点了点头,没有透露关于那个樵夫的事情,就任由他误会了。 “这个废物,也不是那么废物嘛!”那男人笑,道:“这回就好了,赶紧把东西都收拾起来,等他醒了,一定要咬定那些信物的事!眼前这景象,也由不得他不认。” 女人点了点头,连忙把干草底下的东西拿了出来。 杜玉娘瞧见了一些散碎银两,一个荷包,还有一块玉佩。 那男的打开包袱,然后将那些贵重的东西收进去包袱里去。 “大功告成!现在就等着他醒过来了!” 女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小杏,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峰儿好!” 杜玉娘觉得很奇怪,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那女的却突然像疯了一样扑过去,“都是你,都是你,你也舍得。”一边说一边打那个男人。 “你糊涂!”男人捉着她的手,指着晕迷的男人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成事了便是一步登天!” 那女人一下子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洞里响起轻微的呻叫声,那个男人似乎要醒了。 后来的男人连忙道:“我走了,就在山下等你。” 女子点了点头,迅速往那个男人身边躺去,装成睡着的样子。 杜玉娘…… 杜玉娘醒了过来。 她呆呆的坐在炕上,仔细的回忆着梦里的故事。 她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那样梦。 说实话,她感觉到很恶心! 那对男女似乎是情人关系,因为那男人说过,那妇人的男人已经对什么事情起了疑心了。他们俩应该是做了龌蹉事的! 杜玉娘感觉到不耻。 这两个人要算计山洞里那个人,因为对方似乎是个有钱有势的人,或许想让他们成就好事,然后用以威胁! 事实上,真正有权有势的人想要捏死那对男女,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杜玉娘不知道说他们孤陋寡闻好,还是说他们天真无知好!反正,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过,转眼他们就得到报应了!那女的被一个樵夫给强了? 呃~~ 好饿心,好倒胃口的一个梦。 杜玉娘揉了揉脑袋,心想这个梦里外都透着诡异。 难道说,这是示警? 可是,那几个人她都不认识啊! 杜玉娘干脆也就不去想了,反正也想不明白。 杨峥进屋时,就见杜玉娘一脸的迷茫神色,脸色有些白,皱着眉头,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似的。 “怎么了?” 杜玉娘不想他担心,就道:“睡了一会儿,不太舒服。” 杨峥摸了摸她的额头,“会不会是中暑了?”天气越来越热呢! “我没事!” 杨峥道:“我去让人煮点绿豆汤。” 杜玉娘就笑,心情也好了不少,“现在就喝豆绿汤啊,入伏的时候怎么办呢!我真没事。” 杨峥默默起身,给杜玉娘倒了一杯水。 温水一下肚,杜玉娘的脑袋就更清醒了,也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那个梦给忘得差不多了。 很快小鱼儿就把午饭给拎了回来。 太阳正毒,工匠们就歇了手里的活儿,准备吃饭。他们知道今天有加餐的猪头肉,都十分高兴,这菜平时家里都舍不得吃呢! 主家是个大方的。 杜玉娘和杨峥也用完了午饭。 大概是没睡好的关系,杜玉娘吃的很少,杨峥见了直皱眉。 “你得多吃一点。”这饭量跟小猫似的,怎么行! 杨峥总是觉得杜玉娘有些瘦,要是能再胖一点就更好了。好在她身子骨结实,从来不轻易生病,让他放心不少。 婆子们把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干净,沏了茶送过来。 “杨大哥,你何时动身!”杨峥的计划有变,他要去江南一趟,估计跟捉拿暗害皇长孙的人有关。 “不着急,现在过去,太引人耳目了。” 杜玉娘似乎没有再问的意思,只是哦了一声。 问了也是白问,杨峥总是很担心她经受不住那些消息,所以平时也尽量不跟她说那些事。即便她问了,也是没用的。 “对了,厨娘的事情,要尽快提到议程上来。”杨峥道:“等太阳小一些,我陪你去铺子一趟。” 杜玉娘自然说好,离开好几天,她可是惦记自己的生意呢! 到了下午,太阳果然没有之前那么毒辣了! 现在这个时间,只是午时最热,再过一段时间,却是要全天热起来了。 杜玉娘梳洗了一番,跟杨峥去了铺子里。 铺子里的客人不多,肖诚站在柜台里面打着算盘,时不时的拿笑往账册上记着什么。 杜玉娘一进屋,肖诚就发现了,看到一对璧人相携而来,十分不爽的嘲讽起来,“哎哟,这是谁啊,走错地方了吧?”一走就是好几天,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替他们做牛做马!他们的良心呢!不会痛吗? 更何况他们明明知道自己年纪不大,却是一副老态,也没有多久好活了,就不能让他舒坦一些吗?非要在他这个孤家寡人面前秀恩爱,撒狗粮吗? 肖诚一边说,一边使劲儿瞪了杨峥一眼。 杜玉娘就道:“哪有好几天?前后才三天光景,你不会是连看家这点小事都干不了吧?说吧,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处理不了?” 肖诚的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两个伙计憋着不敢笑,麻溜的招呼着店里的几个顾客,不敢分心。 杨峥一言不发,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似乎在无条件的支持自己的媳妇怼人。 肖诚能说什么,他是有苦说不出啊! “这是账本,你瞧瞧!” 杜玉娘就把账本拿到后院去看了起来。 收入非常多,超乎了她的想象,把她吓了一跳。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是富婆了! 生辰蛋糕的预定又多了几份,数量不多,正好她也应付得来。 要知道,五百两不是小数目,舍得办卡的人,还是少数的。 杜玉娘很满意,仿佛听到了哗啦哗啦的铜板声。她的嘴角翘起,脸上绽放出一个极绚烂的笑容,这一笑,便如同百花齐放一般,晃花了杨峥的眼睛。 小媳妇是财迷,看到账本的时候,比见到他的时候笑得还要开心。 杨峥小小的嫉妒了一下。 杜玉娘把账本合上,锁了起来。 她起身去了厨房,却见姜氏和小鱼儿正在指导王氏三人做面点,给栗子糕压模成型,刷油。 小鱼儿一见杜玉娘,高兴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师傅,您回来了?”到底是个孩子,平时再稳重,高兴的时候也显露出了几分孩童性格。 姜氏无奈,“小鱼儿,没有规矩。” 小鱼儿连忙吐了吐舌头,“师傅,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啊?”眼里全是孺慕之情。 杜玉娘就摸了摸小鱼儿的小脸蛋,道:“刚回来,到家看了一眼,吃点东西就过来了。”小丫头比刚来的时候长高了不少,脸上也有肉了。 王秀草等人连忙向杨峥和杜玉娘问好。 “你们忙吧,我也没事,就是过来瞧瞧。”厨房里的事交给小鱼儿和姜氏,她是放心的。 小鱼儿有天资,肯吃苦,好学,是个好苗子。 姜氏见识过风浪,做事稳重。 这母女俩,简直就是最默契的搭档,由她们二人守着千味斋的重地,她是放心的。 王秀草等人这才又干起活来。 三人已经换上了统一的工作服,头发都扎在帽子里,很符合杜玉娘的要求。 做吃食生意,干净是最重要的,要是吃点心吃出一根头发来,还不把人恶心死? 老百姓日子过得苦,或许不舍得扔掉,那些富足的人家,却是不会买账。这一块做不好,等于是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第六百一十五章 高氏来 杜玉娘里里外外‘视察’了一番,对铺子里里外外的状况十分满意。 杨峥怕她累着,催她回家去。 女子在这个时候,可是不能劳累的呢!玉娘走了这一路,看账本又伤神,都没能好好歇歇,这怎么行。 杨峥的脸黑得不成样子,一个劲的摧促她快点回家休息,那模样,跟吃了两桶醋的醋夫一般。 店里的伙计们都是想笑不敢笑,王秀草,董三等人,都是不忍直视杨峥那张黑脸,同时心里却又有些羡慕。 同样是女人,太太便是五爷心头好,手中宝。而她们这些女人,却是命运坎坷,如同草芥。 这人与人,果然是比不得的。 杜玉娘看着众人的揶揄,脸上又红又烫,连忙就跟杨峥出了铺了,实在是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等到了家里,杜玉娘才反应过来,还忘了一件事。 “都怪你,厨娘的事儿没说呢!” 杨峥惬意异常,反正媳妇没累着就是好的。 “不过是件小事,哪儿用得着你操心,明个我直接让肖诚在门口贴个招示不就行了。” 杜玉娘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啊! “也不用她会做什么山珍海味,寻常家常小菜便可!但是人一定干净,勤快。” 杨峥点头,“都依你。你呀,赶紧歇着去,一会儿我再让流萤给你送碗红糖水来。” “我不想喝,我好着呢!”杜玉娘这两天喝了好多碗的红糖水了,都喝腻了! 杨峥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道:“娇气。” 杜玉娘捂着自己的额头道:“下手那么重,看看,是不是红了?” 杨峥听闻此言,连忙凑近了去瞧,他手劲儿大,真戳红了也是有可能的。 哪知他刚凑过去,就被杜玉娘搂住了脖子,凑过去在他额头上叭嗒亲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的红印。 “哈哈,看你这回往哪儿跑。”杜玉娘哈哈大笑,越是瞧那个红印子,越是开心。 杨峥是真拿她没办法,伸手一摸,果真摸到一手胭脂色。 “你呀……”杨峥默默去洗脸了。 杜玉娘呵呵笑,简直停不下来。 没过两日,千味斋门口便贴了一张招示,说是要招个会做家常菜的厨娘。要求三十岁左右,干净勤快,身体康健者。 赵芸兰天天都派人盯着千味斋,招厨娘的招示一贴出来,她立刻就知道了。 赵芸兰这个人,是有些小聪明的,当下觉得,此事可以做做文章。 若是能安插一个自己人进去,打败千味斋的法子,说不定就有了。 正想着,就见丫鬟拿进一张拜帖来。 “小姐,这是贺夫人送来的拜贴!” 赵芸兰一听,连忙道:“拿过来我看看。” 赵芸兰将拜贴打开一瞧,不由得愣住了。 表嫂要来?她不是最瞧不起她们这些商贾之女吗?如今竟是要前来拜会,这是刮的什么邪风啊? “葡萄,你说表嫂要过来,是什么意思?” 葡萄想不明白,“奴婢只是一个丫鬟,哪里懂得这些啊!”贺夫人那个人,深不见底,看着一脸的和气,可是却不是个好相与的。 “真是难为你了。”赵芸兰也是没想明白,好好的,高氏来做什么? “小姐,奴婢只是觉得,贺夫人是个非常有心机的。她那个人,有点无利不起早的意思,奴婢看,准没好事!”葡萄年纪也不大,有些话也是憋不住的。不过她是赵芸兰的心腹,只要不当着外人的面,还是非常敢说话的。 赵芸兰点了点头,“这一点,你倒是没有说错。”她叹了一口气,方才道:“表嫂来信说,过完端午节就过来。细算算,也没有几天了,你安排下去,好好布置,万不可丢了咱们家的脸面。”高氏那个女人,自诩生在书香门第,平日里眼高于顶,不管对哪个都是不温不火的样子。如今她主动找上来,说不定是为了什么来的呢! “是!”葡萄嘟起嘴,十分不高兴地道:“小姐,您在五岩镇这事儿,贺夫人如何知道的?”最近一段时间,赵芸兰都没有回桃溪镇,一直在五岩镇上研究生意的事。 赵芸兰也想到了这个事情,她思前想后了半天,结果一点头绪也没有,还闹得头疼。她干脆也不想了,心想高氏的手段也就那些,无非就是在赵家安插了眼线,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行了,你退下吧,让我一个静静。” 葡萄曲了曲膝,退了下去。 相比于高氏,赵芸兰更讨厌杜玉娘! 高氏好歹是亲戚,可是杜玉娘呢,就是对头! 开了一个破千味斋,还真当自己拿她没有办法了? “葡萄~” 葡萄听到动静,马上跑了过来,“小姐,您喊我?” “你让人去铺子里,把魏清平喊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葡萄欲言又止…… “还不快去?” “哦,奴婢马上就去。”还是别说了,依着小姐的性子,也根本听不进去啊! 没一会儿工夫,魏清平就过来了。 外头太阳大,他紧赶慢赶小跑着过来的。 “小姐,您让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送信的人只说有要紧事,让自己赶紧过来一趟,别的什么都没说。 赵芸兰让人给他上了茶。 魏清平是真的渴了,一口气喝了好几口,这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说起来,这个魏清平的来头可不小呢! 她母亲是贺氏的奶娘,他呢,算得上是贺敏的乳~兄。 魏清平从小长在贺家,是贺敏的老子让人提拔他,教他做生意。后来他母亲跟着贺氏嫁到了赵家,他便也跟着母亲过来了,辅佐贺敏,替她打理庄子上的大小事情。 一晃多年过去了,贺敏的奶娘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魏清平却一直为贺敏和赵家办事,贺敏非常信任他,就让他来帮着赵芸兰打理生意上的事情。 “清舅,你知道千味斋招厨娘的事情吗?” 只有私底下,赵芸兰才会叫魏清平一声清舅,平时二人以主仆相称。 “小姐,这件事您是怎么知道的?我还不知道!”魏清平对赵芸兰的态度看起来恭敬,实际上到底怎么回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赵芸兰道:“这个千味斋,都要把我气死了,我派人盯着呢,一有问题就火速回报,事无巨细!” 魏清平明白了几分:“您可是有什么想法?” “清舅,找几个人吧!机灵一点的,最好不但会察言观色,还要胆子大!” 魏清平不用想都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魏清平有些不以为然,安插眼线固然是个好办法,可是这么做不一定能收到什么效果啊!万一那厨娘有了异心,学了手艺也不说,岂不白费工夫? 魏清平了解赵芸兰的为人,知道她不是个能听进去劝的,就道:“是,我马上安排。” 厨娘是有手艺的人,一般进府做事,都是不卖身,只签个雇佣契约即可。 赵芸兰打了一手的好算盘,想着借这个机会安插一个人进去,把杜玉娘制做拿手点心的方子拿到手,就大功告成了! 事实上,她想简单了。 魏清平送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是得力的,甚至也只是做了一道菜,就被杜玉娘打发了,原因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合格! 赵芸兰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魏清平,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你知道不知道,你送去的人,人家一个也没有看上,全都退回来了!?你知道不知道千味斋的生意现在有多好?你没长眼睛吗?” 魏清平一言不发,任由赵芸兰骂,心里却嘀咕着,人家生意好是有原因的!那个什么生辰蛋糕,已经打开知名度了,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现在五岩镇上但凡有点脸面和家底的,都想在过生辰的时候吃上这么一个蛋糕!不为别的,只有脸上有光,好看!有排场! 千味斋单凭这一个手艺,就能跟百味堂打个持平,更不要说,人家还有别的点子,什么肉松啊,烤鱼片啊,听说现在还卖上粽子了,除了最常见的几种馅料,还有许多听都没听过的馅料。 怎么比啊! 赵芸兰看到魏清平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十分来气,她很怀疑,这个人的能力到底有没有自个老娘说的那么强啊!怎么感觉就是一个废物呢! 赵芸兰烦躁的挥了挥手,“行了,你先回云吧!紧盯着点,让那几个糕点师傅赶紧给我想出一个跟千味斋打擂台的办法来。” 魏清平起来行礼,转身离开了。 魏清平刚离开没多久,就听到门房来报,说是贺夫人来了!马车已经在门前停稳了。 赵芸兰就冷笑一声,高氏这是想让自己去接她呢! 她算哪根葱啊! 她男人姓贺,论起来,算是自己的表哥,可是这么多年了,她每次去赵家,都让别人称呼她是贺夫人,可见她这个款摆得有多大。 生气归生气,赵芸兰还是起身去接人了。 谁让高氏命好,有个当知府的叔叔呢! 赵芸兰心里万般不乐意,可是看到高氏的时候,脸上还是挂着明晃晃的笑容,只是不知道有几分真心罢了。 “表嫂,您来了?” 高氏慢悠悠的下了车,一旁的丫鬟彩桃连忙撑开伞,给高氏遮阳。 高氏冲着赵芸兰笑了笑,“打扰妹妹了。”她不经意间地打量着眼前这座宅子的门脸,眼里的不屑之意非常明显。 赵芸兰没有看到,她身后的葡萄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表嫂说得什么话,自家亲戚,见外了不是。外面太阳大,表嫂,咱们里面说话。” 高氏点了点头,和赵芸兰一起进了院。 这是一座两进小宅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给赵芸兰一个人住,却也是相当够用了。 这宅子是早些年贺敏买的,一直空着也没住过人,后来赵芸兰要住,贺敏便命人把房子从里到外收拾了一番,整得像模像样了,才给赵芸兰住了。 即便是这样,可是看在高氏眼里,这宅子还是太过寒酸了。 庭院里没有假山喷泉也就罢了,连花树也栽得稀疏,品种也不名贵,看上去一点生气都没有。 下人也少得可怜啊! 门房就一个中年人守着,院子里只有几个护院,三四个粗使婆子,实在寒酸至极。 高氏进了花厅,匆匆看了两眼,就失去了兴趣。 多宝格上摆的东西,有一半儿都是仿货,到底是赵家没有钱,还是这些商贾买了赝品,被别人当成了冤大头啊! 二人分主仆落座。 有人给高氏和赵芸兰端了茶和点心来。 “表妹,你身边就这么一个侍候的丫头啊?”高氏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 赵芸兰表情有些不自然,但是还道:“表嫂说笑了,赵家虽然家业不大,但是也断没有让嫡出的女儿只有一个丫头的道理。平时在家,丫头多了事儿就多,我头疼,所以这次过来这边小住,也就没带那么多人。” 瞧不起谁啊! 赵芸兰暗中打量着高氏的穿着打扮,再看看她身后站着的那些婆子,丫头,心里也是微微吃味儿的。 高氏长相不出彩,严格点说,只能是中人之姿!可是架不住人家命好啊!会投胎!连第二次投胎找的丈夫,都是个举人了。 表哥才多大岁数啊!将来考取了功名,最次也得是个县太爷啊! 赵芸兰把心思都压到了心底,不由得问高氏:“什么风,把嫂子给吹来了?哦对了,我还想问问嫂子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把拜贴都送到这儿来了?” 高氏笑,“说起来,还真得谢谢你大哥赵逸。这事儿啊,还是我从他那里打探的呢!” 人家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你就是有什么火也发不出来了吧? 赵芸兰便不咸不淡地道:“原来是这样啊!对了,嫂子你在路上吃了没有啊,要是没有的话,我安排人给你做一桌席面,就算是给你接风洗尘了好不好?” “哪儿有那么夸张啊!”高氏淡淡一笑,身上有种非常模糊的大度气质散发出来。明明长相只有五成美的少~妇,竟然有了几分别样的风采。 第六百一十六章 借刀 赵芸兰心想,高氏年纪也不小了,没想到笑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看的。样子还是那个样子,但是就是多了一些常人不常有的风情。 “你我是亲戚,何必这般客气。”高氏面上很淡然,但是心里其实还是很受用的。 赵芸兰可不敢马虎,高氏这个人表里不一她是领教过的。嘴上说的和她心里想的就不是一回事! 赵芸兰想了想,便道:“表嫂,客房我已经命人安排好了,你看你是不是先下去休息一下,晚一点咱们边吃边聊?” 高氏点了点头,慢慢的起身。 她身旁的丫鬟连忙扶着她。 高氏道:“那就麻烦妹妹了。” “咱们是亲戚嘛,说得什么客气话。”赵芸兰就扭头对葡萄道:“葡萄,带表嫂下去安置。” “是!”葡萄打起精神来,给高氏引道:“贺夫人,这边请。” 高氏不好侍候,更是来者不善,她可不能给自家小姐惹乱子。 高氏跟着丫头去了客房,当着葡萄的面没说什么,还给了她打赏的钱,实则等葡萄走后,她的眉毛就皱了起来。 屋子里虽然打洒的很干净,但是太小了,床也是旧的,被褥虽然是新的,料子也不太好。屋里摆放的家什更是让高氏看不上眼。 彩桃自幼跟着高氏,自小眼里见的都是好东西。她虽然是个婢女,可是眼光比一些小门小户家的当家娘子还要好,当下就嘟囔道:“少夫人,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难不成如今赵家已经沦落至此了?” 听说之前赵家有好几笔买卖都亏了钱,不知道是得罪了谁,让人使了绊子,损失挺大的!难不成经过这几次的事情以后,赵家已经伤了根本不成? 不可能吧?赵家可是传了百年的呢! 高氏想了想,笑道:“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做生意和当官都是一个道理,瞬息万变的事儿,一个马虎大意,全盘皆输,每走一步都得战战兢兢的。” 彩桃便道:“那姑爷那边……”怎么交待啊! 高氏就道:“这有什么?你不要忘了,我们来是为了办自己的事,不是来帮他打探赵家的。赵家防着我像是防贼似的,他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我们眼睛里看到什么,便说什么。” 彩桃连忙点头,“小姐说得是。” 高氏心想,这几年贺家两父子从赵家抽走了不少的红利,他们缺钱,所以只能竭尽全力的从那些依附他们的人身上下手。赵家在贺元庚眼中,那就是一头大肥羊!所以他根本不会相信赵家没钱了,只会认为赵家不服管教,在跟他耍花枪。 以前是她傻,事事都为贺家考虑,到头到自己得到什么了? 她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保住自己的位置,把那个让贺元庚念念不忘的小妖精整死。 “彩桃,打听清楚了,那狐狸精真的嫁到这边来了?”高氏无法相信,那个杜家小娘子居然有那么大的魅力!她都嫁人了,贺元庚居然还对她念念不忘。 之前贺元庚说他已经死心了,自己相信了他,结果呢,她不小心又听到他要把人弄到手的事!她简直不敢相认,像贺元庚那样冷心冷肺的人,居然也会为了一个女人这样执着! 杜玉娘,你到底哪儿好? 想到这儿,高氏的眼神不由得深沉了几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崩不住了! 她恨! 彩桃连忙道:“打听清楚了!小姐,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做?” “不急……”高氏道:“你让咱们的人去打听打听,看看她嫁的人是何方神圣,记住,小心一点!” 彩桃连忙道:“奴婢明白了。” 高氏略微收拾了一番,就躺下歇了一会儿。她有择床的毛病,吃的穿的都要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这里的床不够舒服,被褥也不够软,被子虽然是新的,可是没有熏过香,让她觉得很难爱。 高氏折腾了一中午,也没睡着,干脆起来不睡了。 “天气这么热,屋里都不放冰盆吗?”高氏喝了两口温水,觉得后背上全是汗。 彩桃给她打扇子,抱怨道:“奴婢问过了,说是还没到摆冰盆的时候。”真是小家子气! 高氏道:“我要洗澡,让人烧水。” 彩桃连忙下去传话去了。 折腾一大通,高氏洗好了澡,换好了衣裳,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 幸好赵芸兰已经让人安排好了席面,虽然只有她们两个主子吃饭,但是排场不小,显得很正式。 高氏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脸上笑容也更真诚了一些。 姑嫂二人各自入座,丫鬟们站在一旁帮忙布菜。 两个人的家教规矩都很好,吃饭的时候基本上没有说什么话,根本不存在赵芸兰说得边吃边聊的状况。 饭后,姑嫂二人在花厅里喝茶。 “表嫂,你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跑到我这里来吧!”赵芸兰笑着道:“我觉得你肯定是有什么事!咱们都是亲戚,你要是有事就直说,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就一定帮。” 高氏一向眼高于顶,平时赵芸兰这么说话,她肯定就恼了。但是这一次,高氏居然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神情,反而还若有所思。 还真有事啊? 赵芸兰也不怕高氏会难为她。 她就是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家,在赵家的份量也没有那么重要,说不上话!小事高氏不会向她开口的,大事的话,以高氏的聪明,应该知道跟她说了也没有用。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赵芸兰才会把话说得那么痛快。 现在瞧高氏这个模样,她倒是有点不敢确定了。 就在赵芸兰犹疑不定的时候,高氏开口了。 “老实说,我也不想过来。”高氏道:“你表哥那个人,你也是了解一些的吧!” 赵芸兰听了这个话,一时愣住,不知道怎么接了。 说他表哥是非常贪婪的一个人?这些年虽然给了赵家一些帮助,但是却从赵家拿走了不少的钱财? 说她年少时,也曾对表哥动过心思,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贺元庚那个人,目的性非常明确的!虽然他长了一副如玉公子,温文尔雅的相貌,可惜却生了一颗冰冷的心!情情爱爱这些东西,从来都是他不在乎的!他更在乎的是,谁能帮助他,给他带来莫大的利益。 所以他娶了高氏,对自己连多一眼都不肯看。 赵芸兰不自在地道:“表嫂,我不太明白。” 高氏就道:“你虽然没出阁,但是将来早晚也要嫁人的。咱们都是妇道人家,做事呢,难免瞻前顾后,想东想西的。”说到这里,她故意叹了一口气。 赵芸兰的一颗心高高的提起来,生怕高氏察觉到了什么,特意找她发难来了。 “你表哥就不一样了,他是做大事的人。亲戚们不理解他,说他狠,说他贪,我是为他不值的。” 赵芸兰松了一口气,又想着,其实亲戚们哪会儿说贺元庚什么呢!他虽是举人老爷,可是毕竟没有官职在身,说也只会说贺湘。 “怎么会呢!”赵芸兰道:“表嫂,不过是不明白事儿的人暗中挑拨罢了!我虽是个女子,不太清楚生意上的事,但是也知道赵家能有今天,少不得舅舅和表哥的帮忙。” 高氏就笑了一下,亲热的握着赵芸兰的手,“还是你识大体,知礼数。” 赵芸兰就道:“表嫂,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懂,我听说,家里最近很不太平,好像不知道被什么人下了绊子,损失不小!” “我也听说了!查到了吗?” 赵芸兰摇了摇头,“真是流年不利呢!不光是家里的生意不太顺当,连我这里都是一波三折的。” 高氏似乎来了兴趣,轻声哦了一声,问道:“是怎么回事!” 赵芸兰就道:“我本来是想做点小生意,给自己多攒些体己银子。表嫂你也知道,我们家就是这样,有能力的人,能为家族找到门路,能挣到钱的人,才会得到看中。”其实读书何尝不是一条出路,只可惜赵家就是不出读书人,她虽然有几分小小的才智,却是个女子。 高氏瞧不上赵家人,认为他们全都是没出息的,只知道经商挣钱,却不知道培养子弟读书。家里那么多孩子,难道真的一个读书的苗子都没有吗? 说到底,还是家长不够重视,目光短浅! “我一个女子,想要有个出路谈何容易?”赵芸兰知道,像她这样的出身,想要高嫁是不太可能的!连贺元庚都不愿意娶她,又有哪个官宦子弟会娶她呢?当然要是做妾的话,却是容易得多。 可是赵芸兰心高气傲,也是不愿意做小的。 “女子在世,生存本就艰难!”高氏这话,倒是有几分真心,不过她是真的看不上赵芸兰做生意这件事!女子一旦抛头露面做生意,又能高嫁到哪儿去呢! “是啊!”赵芸兰道:“本来我开了一家点心铺子,生意还挺红火的。这镇上原先的点心铺子,让我挤倒了不少,可哪知我还没乐呵几天呢,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把我的事儿全都搅和了。” 赵芸兰哪会儿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呢!当下把杜玉娘形容成了一个卑鄙小人,为了抢生意无所不用其极。 “那个杜氏,老家也是桃溪镇的,嫁过来没多久,不安分守己的侍候丈夫,偏偏要跑出来,当真不是好东西。” 高氏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她正要差人去打听杜玉娘的事儿呢,没想到赵芸兰居然主动把她的事儿送到自己面前来了。 天下还当真有这样巧的事? “哦?这么巧?你们还是半个老乡啊!”高氏笑,“应该相互帮衬才是啊!” “帮衬什么!表嫂,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可恶!”赵芸兰道:“我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都是拜她所赐。” 高氏觉得,杜玉娘和赵芸兰是半斤八两,没一个好的!哪家的良家女愿意出来抛头露面啊!大雍的风气虽然开放一些,但是商人的地位一样不高,不受人尊敬。特别是女子出来做生意,就更是被人诟病了。 “傻丫头,你气什么呢!她跟你抢生意,你再把生意抢回来就是了。” 赵芸兰说到气愤之处,已经把要提防高氏的事情给忘到脑后去了。 “哪儿有那么容易啊!”赵芸兰道:“本来我是想到方法了,可是全怪魏清平不争气,连个厨娘都找不到。” “厨娘?这跟厨娘又有什么关系啊!” 赵芸兰觉得高氏也不是外人,就把自己的打算想法说了。 葡萄在一旁急得不行,小姐也是傻,怎么什么话都跟贺夫人讲啊!这样一来,不就等同于有把柄落在她手里了吗? “这样啊!”高氏突然神秘一笑,“妹妹,我来得正是时候。” 赵芸兰一脸的不解,什么意思啊? “是这样的,我身边呢,有个手巧的婆子,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可是饭菜做得极好!我来的时候,把她也带过来了,如今不是正好借你一用?” 赵芸兰都没顾得上想高氏为什么要带个厨娘在身边。 “真的啊?表嫂你没有骗我吧?” “傻丫头,我骗你干什么?那个杜氏实在可恨,我把人借给你,听你差遣,人你想用多久就用多久,行吧?” 赵芸兰喜出望外,“那太好了!表嫂,这会儿人在哪儿啊,我能先见见吗?” 高氏二话不说,就让彩桃把那婆子带了过来。 赵芸兰一瞧,那人中等身量,长得面团一样喜气,白白净净的,从头到脚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高氏是个讲究人,吃穿用度,不肯半点马虎,嘴也挑得很!她看重的人,必然不差。 赵芸兰欢喜坏了,立刻跟高氏道谢,心里面开始盘算着,如何对付千味斋了。 晚上的时候,彩桃不解地问高氏,“小姐,为什么要把秋心借出去啊!” 高氏就笑,“一箭双雕,出了事儿也不用我们担责任,多好。” 彩桃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小姐这是要借赵芸兰这把刀去对付杜玉娘呢! 第六百一十七章 认识 高氏对自己的这个主意非常满意,“去把秋心叫过来,我有话对她说。” 彩桃不敢耽搁,连忙出去喊人了。 不多时,秋心跟着彩桃进了屋。 屋里点了两盏小灯,室内一片昏暗,高氏坐在桌子前面,秋心只看到她的侧影。 不知道为什么,秋心心里咯噔一声。 她总觉得有什么倒霉的事情要发生,而那个倒霉的人,就是她! “少夫人……”秋心低眉顺目的站在一旁,规规矩矩的给高氏请安。 高氏放下手里的茶杯,看了秋心一眼,便道:“起来吧!” 秋心这才起身,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 “我让你听从赵家表妹的安排,你是不是有些不乐意?”高氏的声音很轻,甚至让人听着感觉有些不大真切。 秋心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少夫人,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高氏轻笑,“你胆子怎么这样小啊!我不过随便一说而已。起来回话。” 秋心瑟瑟发抖,她很想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有些控制不住,甚至想要从地上起身都有些困难。 高氏就看了彩桃一眼。 彩桃暗道一声废物,连忙上前去扶起秋心。 这个人也就做得一手好菜,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好处,窝囊得要死,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能做好夫人交给她的事吗? 秋心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情绪,变得正常起来,她微微低着头,瘦弱的肩膀绷得紧紧的,好像如临大敌似的。 “你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胆子太小。”秋心胆子小的事儿,高氏早有耳闻。听说之前在厨房里便是惯常不敢说话的,要不是她手艺确实好,在主子那里挂了名号,在厨房站稳了脚跟,现在能不能留在贺家还不一定呢! 秋心不敢说话。 “我让你去表小姐那里,其实只是让她承我的情,她想让你做的事情,你想必已经清楚了吧?” 秋心十分为难地道:“少夫人,不是奴婢不想做事,只是奴婢怕是真的做不来啊!到时候只怕会坏了表姑娘的事。” 高氏就朝她看了过去,秋心只觉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道:“少夫人,奴……奴婢胆子小,容易说错话,只怕完不成表小姐交给奴婢的任务。” 这倒是个问题。 高氏道:“其实你也不用太紧张,放平心态,你就是去做厨娘的,只不过眼睛要多看看,耳朵要多听听,这样也不行吗?” 秋心似乎连汗都要下来了,“奴婢……奴婢怕完不成任务,耽误了表小姐的事情!更何况,奴婢听表小姐说,对方似乎是个聪明人,就奴婢这两下子,只怕让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 秋心面色发苦,“少夫人,您让我去侍候表小姐没问题,您让我去给别人做饭也没问题,但是……”偷人家方子这种事情,她也干不出来啊! “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奴婢会做吃食,算是有些手艺,要是看那些门道,应该比旁人看得明白。”再说人家就是招厨娘啊!你安排个手艺一般的进去,人家也不要啊! 高氏莫名一笑,“是,也不是!” 秋心只道:“奴婢不懂。” “你是我的人,我会把你借给别人,让你替别人去卖命?”高氏道:“表小姐的目的明确,手段也下作,万一出了事,我也是要担责任的。” 秋心不敢说话,就站在一旁听着。 高氏又道:“表面上你是替表小姐做事,一切都听她的吩咐,实际上你还是我的人!她的事,你办不成也没有什么,敷衍两下就行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秋心就知道,自己可能还有别的任务。 “表小姐安排你去的那户人家,与少爷有旧。”高氏笑得似是而非,“那个杜氏,是少爷的意中人,有一段时间少爷还想纳她为妾呢!” 嘶~ 秋心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整个人摇摇欲坠,觉得自己好像马上就要小命不保似的。她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少夫人不会杀了她灭口吧? “这件事,我不想再有别人知道。”高氏的声音冷冷的,让人听着发寒。 秋心一下子跑了下去,讨饶道:“少夫人,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见。” 高氏轻笑,“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怎么还能装成听不到呢?秋心,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秋心跪在那儿,双手紧紧的握着衣裳的下摆,指节都发白了。 “少夫人,您,我听您的。” 高氏嫣然一笑,“这就对了嘛,快起来说话。” 秋心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没过两天,有人去千味斋应聘厨娘。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秋心。 这会儿她已经恢复了自己在娘家的姓氏,只说姓崔,死了丈夫,娘家兄弟不肯收留她,她是靠这个手艺活了下来。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哪个女人愿意背井离乡,给别人当下人?不过是为了糊口,挣一个活着的机会罢了。除了特别迷信的人家,一般来说没有人会在乎厨娘的出身的,只要人的手艺好,干净勤快就行。 高氏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想到了,所以还特意让秋心把自己那段凄惨的身世给搬了出来,借以让杜玉娘同情她,留下她。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秋心果然得到了姜氏和小鱼儿的同情,而且她的刀功不俗,做事利落,做出来的菜饭也确实美味。娘俩商量了一下,当天晚上就把人带到了帽儿胡同。 杜玉娘听说找到了合适的厨娘人选,也是非常高兴的,当下就让姜氏把人带了进来。 秋心忐忑不安的进了院子,走过夹道去了东面院子,进上房见到了杜玉娘。 “这位便是太太了。” “给太太请安。”秋心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她有些做贼心虚的意思,因此不太敢直接对上杜玉娘的目光。 好在她这一举动也不算出格,正常懂点规矩的人,也都是她这种反应。那种进了宅院就四处张望打量的人,是没有主家愿意收留的。 “你便是崔氏?”杜玉娘道:“不用紧张,抬起头来我看看!” 这个人打一进来,就一直低着头。总得看看她长得什么模样吧! 秋心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白白静静的脸。她看到杜玉娘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杜氏年纪这样小,长得这样娇艳明丽。 杜玉娘笑了一下,“这不是长得挺好的嘛,干嘛一直低着头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呢!” 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秋心是做贼心虚,听了杜玉娘的话,本能的缩了一下,“我……我胆子小,平时整日待在厨房里,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太太见笑了。” 杜玉娘就道:“姜嫂说你手艺不错,我呢,也想考验你一下,会不会做麻婆豆腐?” 秋心心里咯噔一声,麻婆豆腐是她的拿手绝活之一,她怎么会知道? 应该是巧合吧,这毕竟是很家常,但是又很考验功底的一道菜。 “会做!”秋心觉得,不会那么巧的!她们从来没有见过面,根本就是琴瑟相谐的两个人啊! 杜玉娘就道:“好,我让人替你备料,用什么你就直说。” 秋心点了点头。 “姜嫂,你带她过去吧!” 姜氏就道:“你跟我过来吧!”秋心连忙跟着姜氏过去了。 二人走了以后,杜玉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 秋心~ 没想到她们两个人居然在这里碰到了! 秋心是高氏最喜爱的厨娘之一,平时出门时间久的话,一定会带着秋心的!前世她一直待在贺家,如今怎么跑到自己府里当厨娘了? 杜玉娘不由得想起前世的事!她嫁进贺府时,秋心已经侍候高氏好几年了,算算时间,她此时应该已经是高氏的厨娘了。 赵家!赵芸兰! 赵芸兰的母亲是贺敏啊! 这么一说,就都对上了! 来者不善啊!派秋心过来做什么?探她的底细,偷方子吗? 杜玉娘不由得轻笑一声,说起来也挺好笑的,记得那时候她怀了身子,就想吃麻婆豆腐。贺元庚那时候还没有露出真面目来,对她也算不错,就让秋心给她做了一次。 她一吃就爱上了,没事就打发人过去让秋心给她做麻婆豆腐吃。结果高氏觉得自己侍宠而娇,要跟她抢厨娘,争地位,所以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 高氏跟赵芸兰这是联手了吗? 杜玉娘喊了姜氏来。 “厨房那边,你让马婆子照应点,你去对面把柳姑娘叫来,我有话跟她说。” 姜氏不敢马虎,连忙去了。 柳星儿来得很快。 她一来,杜玉娘就把人带到了西屋,说了那个厨娘来历不明之事。 柳星儿英眉上挑,不由得道:“五嫂,您的意思是,你怀疑那个人是百味堂派过来的?” 杜玉娘点头,她何止是怀疑啊!她百分之百确定!而且秋心是高氏的人,她现在并不知道她是高氏派进来的,还是赵芸兰派进来的。 高氏到底是心血来潮把人借给赵芸兰用,还是高氏自己有这个打算?她需要确定一下这个! “你去帮我查一下。”杜玉娘靠近柳星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柳星儿一边听一边点头,到最后更是向杜玉娘保证,“五嫂放心,我保证帮您把这件事查得清清楚楚。” 杜玉娘就笑,“拜托你了,越快越好。” “没问题,只不过,五嫂,这个人很危险啊,你把她放在身边,搞不好要出事的!不如先把人捉起来吧!” “别,打草惊蛇就不好了!”杜玉娘道:“她进来,八成是想偷方子,还不敢害人。我会提防她的,而且另有打算,你就别管了。” 柳星儿一想,反正五哥还在家呢,实在不行,等五哥走了,自己搬过来照顾五嫂呗! “行,那我办事去了。”柳星儿风风火火的,急匆匆的走了。 杜玉娘真是哭笑不得! 就在这个时候,秋心的麻婆豆腐也做好了。 看着眼前这道色香味儿俱全的麻婆豆腐,杜玉娘一时面感交集。 秋心做的麻婆豆腐,跟别人的都不同,她切葱切得很多,很细,用料也不是按照传统的做法去做的,豆腐麻辣鲜香的味道保留下来的同时,还多了一点淡淡的甘甜。 杜玉娘拿起勺子来吃了一口,不住的点头,果然,还是那个味道。 马婆子就道:“这位娘子干活麻利,老婆子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杜玉娘心里就有数了! “好了,那你就留下来吧!我们家人口简单,我和我相公,就两个主子。你每天呢,就是负责家里人的三餐,我们这儿供吃供住,你跟马婆子他们一起住到西院去,工钱一个月一两,有问题吗?” 秋心连忙摇头,初来乍到,一两银子不少呢!更何况还供吃供住。 “什么时候能上工?” 秋心连忙回道:“马上,马上就行。” “你先下去吧,一会儿我拟个契约,你签一下,识字吗?” 秋心就道:“认识,认识几个。” “好,先下去吧!” 秋心直到跟着马婆子回了西院,还有点不敢相信呢! 这就成了?她现在就算是完成一半儿任务了? 秋心心里沉重,一点喜色也没有。 “你放心,主家最和善不过了!五爷不管家里的事儿,太太一向大度,对我们下人也好。”马婆子怕她是害怕新环境,连忙安抚了几句。 秋心就点头听着。 “厢房呢,这边是王嫂子他们住的,姜嫂和小鱼儿住东院,我跟张婆子住这一间。你看你是跟我们挤一挤,还是单独住耳房?” 秋心忙不迭地道:“我住耳房吧,大姐对不住,我这个人一个人习惯了。” “有啥对不住的,你爱住哪里住哪里,太太交待过的。” 秋心点头,“行,那我就住耳房吧!对了大姐,我想回去取一个行李可以吗?你放心,我不会耽误手里的活!” 马婆子就道:“一会儿你亲自问问夫人吧!” 秋心忐忑地应了,“哎,谢谢大姐。” 第六百一十八章 计划 秋心签完了雇佣契约,便跟杜玉娘说了要回去取行李的事情。 杜玉娘就问她:“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吧?是住在亲戚家里?” 秋心连忙低下了头,“不是,我……我这样的,哪敢去亲戚家里,是住在客栈里。” “住客栈?也不怕遭了贼,将你的东西偷了!?一个女子独自住店,就不怕麻烦找上门?” 秋心咽了好几次口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太太,我都这样了,怕也不行啊!兄弟们嫌弃我,我要是不给自己找条出路,真,真的就没有活路了。虽然住客栈危险一点,但总比流落街头强!” 杜玉娘也不揭穿她这漏洞百出的话,问道:“用不用我让马婆子陪你去?” “不用,奴婢快去快回,很快的。”秋心太着急了,说漏了嘴,从来没有卖身为奴的人,又怎么能说出奴婢二字。 “行,回去吧!”杜玉娘笑道:“早去早回。” 秋心松了一口气,转身便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却听杜玉娘道:“对了,你只是我雇佣的厨娘,没有卖身,不必自称奴婢。” 秋心心里咯噔一声,头都没敢回,“是,我知道了。”这才踉跄着往外走。 “瞧着倒是个软性子的,也不知道高氏是怎么想的,竟然挑中了她!”杜玉娘前世与秋心接触不多,但是听闻她是个非常胆小内向的人,刚到贺家的时候,没少挨欺负,要不是因为做了一手好菜,只怕早就被赶出府了。 只是她这个人,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软弱可欺吗? 算了,再看看吧,被高氏选中的人,应该不会那么软弱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早晚都会知道的。 秋心出了杨家,急匆匆的往街上走。 她还算有心,一直回头,想瞧瞧有没有人跟着她。 柳星儿坐在墙头上,冷笑,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秋心走远了,柳星儿走飞身追了过去,一直跟着秋心来到了一家客栈。 秋心进入客栈后,急匆匆的往后院走,没有留意到她身后飞快掠过一道影子。 来见秋心的人,正是高氏。 “少夫人!” “怎么样?”高氏对秋心是手艺是很有信心的!而且她觉得,杜玉娘就是一个稍有姿色的乡下女人,没有什么见识,像安插眼线这种事情,她怕是做梦都想不到。 高氏觉得,秋心一定会被杜玉娘相中的。 “少夫人,成了。”秋心的一颗心悬得老高,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顺利的就留了下来。 “哦?”高氏笑了笑,有一切成竹在胸的自信,“你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秋心没有说话,一如既往低着头。 “你跟我说说,她是怎么留下你的。” 秋心就把事情说了一遍,包括杜玉娘让她做麻婆豆腐的事。 高氏没有多想,以为麻婆豆腐的事儿只是巧合。 “行了,你先回去吧!” 秋心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少夫人,奴婢,可要做些什么?” “不急于一时!”高氏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取得她的信任,什么事情都不要做,就像在府里一样,每天做菜就好。” 秋心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像捡到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似的。 什么都不做,挺好。 “是!” “这包袱你拿上,里面有你的换洗衣裳,按着事先说好的,别露出什么马脚。” 秋心连忙上前把包袱拿过来。 高氏道:“你走吧!” 秋心这才退了出去。 她走以后,彩桃恭维高氏道:“小姐,您太厉害了,那杜氏果然留下了秋心。” 高氏很受用,轻声道:“一个乡下丫头,对付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是是是!小姐高明。只不过,奴婢有一事不明。” 高氏便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让秋心即刻动手?” “是啊!奴婢想不明白。” “你也不想想,秋心刚去,她们那边就出了事,这秋心还跑得了吗?到时候万一她把我招出来,麻烦不麻烦?此事基是被少爷知道了,我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所以,不着急!” 彩桃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您是让秋心取得杜氏的信任,然后再挑个合适的机会下手,到时候即便杜氏出了事,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来!因为,秋心是表小姐的人。” 高氏已经把秋心的卖身契给了赵芸兰。 到那个时候秋心和高氏的关系,早就被高氏抹去了,秋心就是想招出主使来,只怕也没有机会了。 高氏就笑,“只是,可惜了……”可惜了秋心的那一手好厨艺啊! 房顶上的柳星儿,将这主仆二人之间的对话听个真切,她轻哼一声,立刻翻身离开。 柳星儿回了帽儿胡同,把自己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杜玉娘。 杜玉娘就笑,果然,高氏要害她,却是要借别人的手,好一招借刀杀人啊! “五嫂,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笑得出来?”柳星儿杀气腾腾地道:“干脆,让我去结果了她。”她似乎觉得不过瘾,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行了,不是大事,你大惊小怪的做什么?就不怕被别人听见。” 柳星儿眼睛就瞪大了,“都这样了,都要害你了,还不是大事呢?那什么是大事啊?五嫂啊,你信我一句吧!你说她一个女人,又没有功夫,能怎么害你?还不是在你的饮食里头做文章?这种事情,防不胜防啊!” 杜玉娘就道:“你不是也听到她们讲话了吗?暂时我什么危险都没有!” “那是暂时,也不能就放任不管吧?”柳星儿急得直跺脚,“我告诉五哥去。” 杨峥今天去了镖局,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正好不在家。 “你老实点,听我说!”杜玉娘把柳星儿按到椅子上,凶巴巴地道:“你五哥马上就要走了,你好意思让他牵肠挂肚不放心吗?再说了,你是干什么的,你不是号称医毒双绝吗?她要是在饭里下东西,你能看不出来?” “我……”柳星儿发现,她居然无言以对。 “看吧,等你五哥走了,你就搬过来嘛!我听说霍青也跟着你五哥一起走,到时候有你陪着我,还怕什么?” 柳星儿犹豫。 “我告诉你啊!你要是跟你五哥说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你也休想吃我做的东西,一点点心渣子我都不给你留。” 柳星儿瞪大了眼睛,像是头一次看清楚杜玉娘的真正面似的。 杜玉娘得意地道:“怎么样,想好了没有?我跟你说,没有事的,你又不是没看到崔氏的胆量,小得很,她不敢害人的!没准儿啊,等到高氏让她下手的时候,她自己就受不了良心的谴责,直接跟咱们招了呢?” “会吗?”柳星儿对此表示怀疑。 杜玉娘不知道想到什么,神秘一笑,似是留着什么后手似的,“你要相信人性,有时候,事情并不像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 柳星儿有点听不明白,“不是,你跟我说这些没用,五嫂,你的意思是你还有别的后招吗?” 杜玉娘点了点头,“这事儿你听我的,没有错。再说,你也不是摆设啊,以后你就负责盯着她,高氏想让崔氏使坏的话,总得想招儿把人叫走吧?” 这倒是啊! “那,那行吧!”柳星儿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不过,这事儿你得跟五哥报备一下,你要是不说,我就说。” 杜玉娘心想,那这话我是白说了? 柳星儿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的,当下道:“我可是答应暂时不处理了崔氏了,要是你不跟五哥说,我可拿人去了!” 杜玉娘傻笑两声,算是答应了。 不答应不行啊! 下午杨峥回来的时候,杜玉娘就跟他说了找到厨娘的事。 “哦,是个什么样的人?” 杜玉娘先是笑了一下,然后犹豫着要怎么说。 “怎么了?”杨峥很快就想了一个可能:“人不对?” 杜玉娘就道:“原本人很好,很干净利落,做事麻利!而且我尝过她做的菜,很好吃。但是,我梦到过她。” 杨峥皱眉,“她是谁的人。”话说到这份上,杨峥还能听不明白吗? 杜玉娘就坐下,把自己‘梦到’崔秋心是高氏的人说了。 “本来这个梦做得就不大清晰,我也就没往心里去!哪知道随即这个崔氏就上门了!我怕冤枉了她,特意让柳姑娘跟着她,结果发现她跟高氏碰了头。”随即把高氏想要借着赵芸兰的手来收拾她的事情说了。 杨峥道:“听你的意思,是想留着她?” “赶走了崔氏,还有王氏,赵氏,李氏。就算以后都不招厨娘了,不买下人了,赵家也好,高氏也罢,总还会想各种各样的法子往咱们身边塞人!就算家里塞不下,还很可能往铺子里塞。”杜玉娘坐到炕上,有些忧虑地道:“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猜来猜去的,累也要累死了!我觉得,还不如就装成不知道,把这个崔氏留下,麻痹高氏那边,有柳姑娘在,也不怕她们动什么手脚。” 柳星儿那鼻子,比狗鼻子都灵,她自己说的,一般人无味无色的东西,她都能嗅出不同来。 杨峥想了想,就道:“留下她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你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我走以后,你让柳星儿搬到家里来住吧!” 杜玉娘就笑,“我也是这个意思。杨大哥你放心好了,那个崔氏,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说不定啊,到最后高氏和赵芸兰,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你心里有数就好!”杨峥也是怪不放心的,但是杜玉娘说得对,把人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比时时刻刻提防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要好! “你还梦到什么了?”杜玉娘不是那种傻大胆的人,肯定是对这件事有把握,才会这样做的。 杜玉娘就靠了过去,悄声道:“在我梦里,这个崔氏虽是高氏喜欢的厨娘,但其实崔氏跟高氏并不是一条心的!” 前世她跟秋心的接触并不多,只知道她做饭好吃,胆子小,好像经常受人欺负。但是有一件小事,早就被她遗忘了,如今再次见到秋心时,却想了起来。 有一回她带着丫鬟走小路去园子里散心,半路上却不小心崴了脚,只好让丫鬟回去叫轿子。她一个人在小路的青石上坐着,却发现秋心一个人躲在大树后面哭,她哭得很伤心,却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那个时候的杜玉娘心高气傲,好奇心也重,完全没有现在的沉稳模样。她觉得很好奇,就偷偷的看了一会儿,发现秋心脸上全是泪痕,嘴唇上都是血,可就是没哭出声来。 这人也不难道遇到什么难事了,这般伤心! 她后来才知道,人真正难过的时候,未必是要撕心裂肺的哀嚎,默默两行清泪,可能更让人揪心。 杜玉娘还记得,自己出事之前,这个秋心就先没了。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得罪了高氏,高氏让人将她活活打死了!那一次事情闹得挺大的,只不过当时杜玉娘已经自顾不暇了,所以也没太留意。 现在想想,这里面有不少的蹊跷啊! 杨峥道:“这好办,我让人查查去!” “算了,霍青还没回来呢!这点小事,我能处理好的!”杜玉娘道:“是不是等霍青回来,你们就动身。” 杨峥点了点头,“原本也没有想让他去的,但是出了一点小事情,需要他参与。” 杜玉娘唬了一跳,“严重吗?影响大吗?” “你放心,没事的!”杨峥安抚她道:“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就是保证虎子的安全。 杜玉娘心里柔软得不成样子,便道:“我自然信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杨峥伸手碰了碰她的刘海,才道:“家里有什么事儿,就去镖局找义父义母,别一个人碰扛。” 分别在即,他很舍不得。 第六百一十九章 到了晚上做饭的时间,杜玉娘让马婆子给崔氏打下手。 崔氏事先了解了一些家里主子的饮食习惯,她知道杨峥喜辣,喜面食,杜玉娘则是喜欢清淡一点的食物。 这是她来到杨家做的第一顿饭,所以必须要打响头一炮,让当家人认可自己的手艺。 崔氏做了六个菜,有荤有素,有凉有热,还有汤。 流萤和马婆子把饭菜一一摆到了西屋,就退了下去。 杜玉娘和杨峥坐到桌子前成,瞧着桌子上的那些菜。 “看来没少下功夫啊!”杜玉娘唇边带笑,“来,尝尝吧,看看她手艺如何。” 崔氏做的六道菜分别是:清炒山珍、麻婆豆腐、辣子鸡丁、冰糖肘子、拌时蔬、瓜片蛋花汤。 很丰盛的晚饭,味道也是不错的,在食材的搭配方面,也很用心。既照顾到了杨峥喜辣的口味,又顾及到了杜玉娘喜欢吃的清淡口味,可以说是很用心思了。 凭心而论,就算杜玉娘自己动手做晚饭,也未必能做得这么丰盛。毕竟只有两个人,吃六个菜,有点多了。 菜的味道还是非常不错的,高氏那么挑剔,若是崔氏做的饭菜不合她的心意,只怕崔氏就早失宠了,根本熬不到今天。 “菜有点多,四个就好!”杨峥在吃饭的间歇,说了这么一句话。 杜玉娘也很赞同,点头道:“杨大哥,我有个事儿求你。” 杨峥给她盛了一碗汤,“你我是夫妻,什么求不求的。” “我想让你帮忙把崔氏的卖身契弄回来。”杜玉娘眨着杏眼道:“会不会很为难?” 杨峥一下子就明白杜玉娘的意思了,她这是想让崔氏投诚呢!先把对方的卖身契握在手里,这也算是桎梏崔氏的一个办法。 “行啊,没问题。”杨峥伸手轻轻掐了掐杜玉娘的脸颊,“你应该对自己相公有点信心,这是小事一桩。” 杜玉娘就道:“那你走之前,可得把这件事情帮我办妥。” 杨峥皱着眉,“嗯~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杜玉娘的小日子走了,杨峥素了这么几天,早就有些蠢蠢欲动了。 这夫妻俩默契十足,杜玉娘哪儿会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吃你的饭吧!”杜玉娘脸上飞霞,知道今天晚上是躲不过去了。 杨峥见她害羞,也不敢再闹她,生怕晚上吃不到肉,开始认真吃饭。 崔氏做的菜确实很不错,只不过还是剩下好多。 杜玉娘一边命人将饭菜撤下去,一边问流萤她们下人那边吃的什么。 “有肉炒白菜片,有麻婆豆腐。”流萤道:“崔氏的手艺很好,普通的菜吃起来也很有滋味呢!” “小鱼儿和姜嫂那里呢?” 流萤连忙道:“好像是四个字,有荦有素的。您不是吩咐过,姜嫂和小鱼儿等同您的亲人嘛!小鱼儿是您的徒弟,奴婢们不敢怠慢,把这话都跟姜氏说了。” 杜玉娘就道:“行了,你去把崔氏叫进来。让人备水。” 流萤连忙下去了。 不多时,崔氏来了,进屋后规规矩矩的给杨峥和杜玉娘行了礼。 杨峥见到这个人,就知道杜玉娘为什么要对她采用柔和手段了。 这个人收拾得很干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从头到脚都很利索。她的面相就是老实忠厚型的,让人瞧着不会心生厌烦。 第一印象往往特别重要,自家媳妇就喜欢地种干净爽利的人,加上这个崔氏做饭的手艺确实不错,也难怪她有了拉拢人的心思。 “我出去一趟。”杨峥起身,对杜玉娘道:“会晚点回来,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不用等我。” 杜玉娘点了点头,也没起身送他。 倒是崔氏,连忙往旁边站了站。 杨峥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让她觉得十分不自在,心底甚至隐隐有了惧怕的感觉,好像连腿肚子都在打颤似的。 杨峥走后,崔氏觉得压力也消散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这些小动作,可没能逃过杜玉娘的眼睛。 在她看来,崔氏这便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其实杨峥沉默不言的样子,确实挺吓人的,特别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让人会不由自主的产生畏惧感,只不过杜玉娘自己没有感觉罢了。 “晚上的菜很好吃,你做得很好。” 崔氏松了一口气,“多谢太太。” “菜量有些多了,平时只有我跟五爷在家,四个菜就足够吃了,若是要做六个,可适当缩减菜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杜玉娘道:“浪费毕竟不是一件好事。” “是,我记下了!”崔氏想了想,似乎是有话说,不过到底没说话,低下头去,又变成了之前恭敬的样子。 杜玉娘道:“你想好明天早饭做什么了吗?” 崔氏道:“我听说,您爱吃梗米粥,五爷爱吃面食,所以奴……呃,所以我打算明天早上熬梗米粥。马婆子说井里挂着羊肉呢,所以明天早上想做烧麦,再有就是炸小嘴角,拌两样凉菜。” 杜玉娘就道:“就这样办吧,你下去吧!” 崔氏连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她前脚刚回了西院,后脚姜氏和小鱼儿就进屋了。 “太太。” “师傅。”母女二人迫不及待的跟杜玉娘打招呼。 杜玉娘一见到小鱼儿,眼睛都笑弯了,“来了,快坐!我正等着你们呢!” 母女二人就在杜玉娘对面坐下了。 “今天铺子里怎么样,忙不忙?” 说起生意上的事情来,小鱼儿真是滔滔不绝。 “师傅,您知道吗?前面天天乱哄哄的,都是来买咱们家点心的。我倒是想去前边看看,但是没有时间,在厨房里忙得脚不沾地。”小鱼儿一边说一边笑,像只偷到了鱼干吃的小猫一样。 “你这孩子,累不累?” “不累!”小鱼儿道:“我觉得每天都很有意思,忙忙碌碌的,没一会儿天就黑了。” 杜玉娘心疼的不行,这孩子太懂事了,就算有苦有累也不会说的。 “你得学会劳逸结合,不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买人放到铺子里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她们分担你肩上的担子?要是什么都指着你一个人干,还不累坏了?” 姜氏适时发声:“太太您就放心吧,我一直看着呢!小鱼儿现在就做一些关键的步骤,剩下没有什么秘密的事情,都交给王秀草她们三个人做!您还别说,这三个人都挺能干的,也都本分,帮了我们不少忙。” “她们都是做过饮食方面的活计,所以那些熟能生巧的活到了她们手里,根本就不是事。”小鱼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还道:“师傅,晚上的饭是新来的厨娘做的?” “是啊!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挺不错的,我觉得那麻婆豆腐挺好吃的,就是太辣了,我也吃不了几口。” 姜氏倒是看出了一些问题,不过她打算单独跟杜玉娘说一说,就催促小鱼儿道:“你先回去,把太太让你写的大字写完。” 一提到写大字,小鱼儿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她宁愿干活,也不愿意拿笔写字,可是这是师傅的命令,她不能不听啊! “好吧!”小鱼儿哀怨地起身,“师傅,那我先回去写字去了。” 杜玉娘就笑着道:“快去吧,早点把字练好,才是正经事!过几天我可是要校考你的,要是你写得一字不差,师傅可是有奖励的。” 小鱼儿的眼睛亮了亮,“知道了!”这才小跑着出了上房。 姜氏头疼得不行,“这孩子,一点规矩都没有。”她暗地里说了小鱼儿好几次,可她就是改不过来啊! “行了,她才多大。”杜玉娘就问:“你不是有话说,说吧!” 姜氏没想到自己这点小心思全被杜玉娘看出来了,她纠结了一下,便道:“太太,那新来的厨娘,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便是真有问题了? 姜氏道:“她做的饭菜味道非常好,可以说是色香味儿俱全。而且我打听过了,您和五爷是六道菜,我和小鱼儿是四道菜,家里下人是两道菜。” 杜玉娘笑了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按照每个人的不同身份准备菜,一看就是在大门户里待过的,深知这里头的规矩!我刚才去厨房里看过,收拾得非常干净利落,所以我觉得,她不是一般的厨娘,就冲她这个手艺,也绝不可能是走投无路之人。” 姜氏又道:“之前崔氏说她死了丈夫,娘家兄弟不敢收留她,她没有容身之地,这才不得已出来抛头露面当厨娘的。可是凭她这个手艺,就是帮衬大厨做席面也是使得的,挣来的钱不说能发家致富,养活她自己是绰绰有余的。她娘家兄弟要是能管她,还能少了好处?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处,她娘家兄弟就想不到?” 姜氏说的这些,杜玉娘自然是知道的。 “一开始是我考虑不周,看她面相忠厚,不像歹人。又听她身世可怜,就……” 杜玉娘伸手打断姜氏的话,“我也知道她有问题,不过,咱们放长线,钓大鱼,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还是妥当的。我猜她八成是赵家的人,你放心就是。”杜玉娘没有提高氏,更不会像信任杨峥那样,什么都跟姜氏说。 杜玉娘这么一说,姜氏就明白了。姜氏再怎么着,也想不到派崔氏来的人,是想让崔氏害人啊! “太太,要不然我在家陪着您吧?铺子那边也没有什么能用得着我的了。” 杜玉娘只道:“你就放心去吧!家里这么多人呢,她能把我怎么样?你切记别跟小鱼儿说,她年纪小,万一流露出不妥的神色,坏了我的事!” 姜氏只好作罢,应了杜玉娘的要求。 杜玉娘也乏了,就让姜氏回去了。 流萤准备好了热水,要侍候杜玉娘沐浴。 杜玉娘不用她服侍,只道:“我自己来,你下去吧!” 流萤这才离开了内室,站在门外守着。 杜玉娘好好的泡了一个澡,杨峥不在,她不必担心会有人突然闯进来,说什么一起洗之类的羞话,可以好好享受一下,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杜玉娘洗完了澡,让人将浴桶抬下去,她自己坐在梳妆台那擦头发。 流萤将毛巾接过来,替杜玉娘擦头发,换了好几条毛巾,总算是把她的头发擦干了。 这个时候杜玉娘都昏昏欲睡了。 “五爷还没回来?” “没呢!”流萤道:“太太,床铺好了,您先歇下吧?” 杜玉娘就道:“家里没个看门的,也真不行!明个儿倒座盖好了,再买两个小厮来吧!看大门。” 流萤微微笑了笑,帮着杜玉娘去了外衣,将衣服搭在屏风上,放下床帐,吹了油灯,轻手轻脚的退出了上房,回了耳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玉娘突然觉得身边多了一个热火炉,烤得她口干舌燥的,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黑影朝着她压了下来,杜玉娘吓了一跳,刚要喊,却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媳妇,是我!”熟悉的声音低沉有力地响起,瞬间让杜玉娘安了心。 “吓死我了。” 杨峥低笑一声,凑过去亲杜玉娘的脸。 杜玉娘这才发现他上身光溜溜的,下身只套了一条寝裤。 “你……”太不要脸了~ 杨峥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听她唠叨,干脆直接用唇堵住她的嘴,两只大手也不客气地钻进衣襟里,开始了攻城掠地! 说什么说,做就完了! 爱的交响曲唱到了后半夜,方才歇下了。杜玉娘早就累得睡了过去,杨峥倒是吃得餍足,满意,打了水简单的帮杜玉娘清洗一下,就搂着媳妇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杨峥早早的就起来了。 崔氏那边的早饭也做得差不多了。 杨峥告诉流萤,“不要去吵太太,让她睡够了再说。告诉厨房,将饭温着,等太太起了再送过来。还有,让人烧水,等会太太起来,肯定是要沐浴的。” 流萤连忙应了。 第六百二十章 身世 杜玉娘一直睡到了中午,才悠悠转醒。 她是被饿醒的,肚子时不时的就叫唤两声,真的是饿到前胸贴后背的感觉。 昨天晚上实在是太疯狂了,杜玉娘也不记得她自己到底沉沦了几次,只觉得全身上下酸痛不已,腰好像要断了似的。掀开被子一瞧,身上布满了不少羞人的痕迹,特别是纤细的腰肢上,全是指痕。 杜玉娘重生以后,一身皮子娇嫩,稍不留意,就会在身上留下痕迹。这些指痕虽然看起来吓人,好在并不痛。 沉默寡言之人,癫狂起来更是让人受不住。 杜玉娘打了一个哈欠,缓缓地坐了起来, 外头天光大亮,不用想也知道太阳一定升得好高了。娘说得对,她自从嫁人以后,越发懒了,也幸亏她没有公公婆婆,否则的话,还指不定怎么样被人嫌弃呢! 流萤听到动静,赶紧走了进来,也不敢太近前侍候,就隔着床帐问杜玉娘,“夫人可要沐浴?” 这是之前杨峥交待过的! 流萤虽然年纪还小,但因为是个侍候人的命,所以有些事情也是懂得一二的。 五爷和太太恩爱,她心里也高兴呢! 太太为人和善,对她们这些下人十分和气,流萤心里感激,当然希望杜玉娘的生活是和和美美的,这样,她也总算是有了一个依靠。 当奴婢的,可不就得指望自己的主子嘛! “嗯,准备水吧!”杜玉娘脸上臊得慌,等流萤出了屋,连忙将寝衣穿在身上,一边穿还一边腹诽杨峥,怎么都不知道帮她把衣裳穿好呢! 她哪里知道,杨峥最喜欢抱着她睡,特别是那种夫妻俩都光溜~溜的抱在一起的感觉,实在是让他爱不释手。 杜玉娘穿好了衣裳的工夫,热水也抬进来了。 还是泡一泡舒服啊! 杜玉娘在热水里闭目养神的工夫,流萤已经红着脸把床铺铺好了。 床单都是重新换过的,床榻上都是淡淡的皂角味道。杜玉娘没有熏香的习惯,下人们都是知道的,所以浣洗衣物的时候,就用皂角粉多泡一点时间,让衣裳染上淡淡的皂角味儿。 流萤铺好了床,把撤换下来的床单拿到院子里。 马婆子和张婆子连忙接了过去,兑好温水,洒上皂角粉,将床单泡上。 杜玉娘洗完了澡,换完了衣服,便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太太,饭摆好了。” 杜玉娘起身往西屋走,边走边问道:“五爷呢!” “五爷早起打拳,用过早饭之后就出去了!不过走之前交待奴婢要记得将早饭温着,还要备着热水给您沐浴用。快晌午的时候让人送信回来,说是中午在外面吃,让太太不必等。” 杜玉娘脸上微红,心想等他一起吃午饭吗?可是自己早饭还没吃啊! 说话间,主仆二人就来到了西屋。 桌上摆着丰富的早餐……午餐。 有杜玉娘喜欢的梗米粥、烧麦,还有两样新炒的青菜,一样是豆芽炒粉条,还有一样是木耳炒鸡蛋。除此之外,还有两样凉拌的小菜,一盘晶莹剔透的肉皮冻。 “嗯……崔氏说,太太早上还没有进食,不宜吃太过油腻的东西,所以就做了两个清淡的小菜过来。” “好了,你下去吧!”杜玉娘不喜欢让人侍候着布菜那一套,让流萤出去了。 杜玉娘喝了几口粥,不由得暗自点头。 这粥是现熬的,早上熬的粥留到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入口的。火候很准,米粒软糯,吃起来又不会太烂,刚刚好。 两样素炒小菜也很合杜玉娘的胃口,连咸淡都是刚刚好。 让她意外的是肉皮冻。 这得起多大的早来熬制啊!也算是她有心了。 杜玉娘吃完了饭,便让人将屋里的东西撤下,她让流萤泡了茉莉花茶来,自己靠在临窗大炕上闻着茶香打盹。 她实在是又困累,什么事情也不愿意做。 外面骄阳似火,出去什么都不做也是一身的汗,还不如待在屋子里,能凉快些。 迷迷糊糊的,杜玉娘似乎听到了流萤的声音,紧接着,有什么人靠了过来,像个大火炉似的,还带着些许的汗味儿。 杜玉娘皱眉,很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杨峥轻笑,不敢马虎,连忙打了水来,将自己从头到脚的擦了一遍。 杜玉娘睡得本就不沉,这会儿自然就醒了过来,只不过没有睡好,还是不住的打着哈欠。她半眯着杏眼,懒洋洋的卧在迎枕上,像极了一只打盹的猫儿。 杨峥就凑了过去,吧嗒一声亲在了她的脸上。 “躲开点,热。” “吃过饭了?” 杜玉娘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又闭起了眼睛。 杨峥凑过去看她的眼睫毛。 杜玉娘的眼睫毛生得又浓又密,像两把小扇子一样。杨峥以前从来没有这般仔细地去瞧过一个人,也不知道别人的睫毛生得如何,他只知道杜玉娘哪哪儿生得都好,怎样瞧也瞧不够。 杜玉娘觉得有人在打量她,就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有个傻小子坐在自己对面,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杨峥见她睁开了眼睛,便笑。 玉娘的眼睛生得也极好,一双眼睛像婴儿的眼睛似的,眼白碧青似青玉一般,眼珠乌溜溜的,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泉一样,让人瞧了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你瞧着我做什么?”被他这么一看,杜玉娘也不好再继续养神了,只得冲外面喊道:“流萤,给我拧条凉帕子来。” 流萤一直都是近身侍候杜玉娘的,但是杨峥在屋的时候,她基本上都会躲出去。只要能听到太太的召唤就好了啊,杵在五爷和太太近前,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流萤给杜玉娘拧了一条打湿的帕子,杜玉娘擦了脸,觉得清醒了许多,这才想起之前还泡了茶。 茶水没凉,温温的,刚好入口。 杜玉娘喝了一杯,给杨峥也倒了一杯,“你出去忙了一上午,可是要动身了?”看他这副与往日裁然不同的模样,就能猜个大概了。 “是~”杨峥将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手里的茶杯,似笑非笑的盯着杜玉娘看,“可是舍不得了?” “嗯!”这种时候,杜玉娘也没有跟他唱反调,而是略有些羞涩的承认了。 “正事要紧,舍不得又有什么法子。” 杨峥心里有些不大好受,到底是个男儿,不会像杜玉娘那样明晃晃的表明心迹,但是心中确实也十分不舍。 他们还是新婚呢! 杜玉娘为了转移话题,便问杨峥:“你早早的出去忙活了半天,可是有什么事情?” “你之前不是说查查田家的事儿吗?这件事我交给镖局去查,已经有眉目了。” 杜玉娘暗道一声糟糕,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怎么样?为什么袁氏又找上嫂子了?”田老汉和袁氏都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早些年会把田氏抱回去养,也是带着极强的目的性的。 当初他们不是田氏亲生父母的事情暴出来以后,两个人便是心口不一的说些苦情的话,想博取田氏的同情,要不是杜玉娘连唬带吓的拿住了他们,指不定还要被他们缠多久呢! 原本胆小怕事,生怕摊上官司的人,却突然旧病复发,再次上门来占便宜,杜玉娘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儿,而且还不是小事。 “你猜猜。”杨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十分悠闲地看着她。 杜玉娘见他这般自在,便知道该安排的事情应该都安排得差不多了,行程日期已定,家里的事也都安排妥当了,心情自然轻松。 “嗯……”杜玉娘十分配合他,认真的想起田家的目的来。 按道理来说,田老汉和袁氏都是贼心不死的那种人!他们很可能是因为不愿意放弃田氏这个养女带来的好处,所以才会三番五次的纠缠田氏。 毕竟杜家如今生意红火,他们只要扒着田氏不放,总会得到几丝好处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杜玉娘却推翻了这个念头。她总觉得,田家人再次缠上来,肯定是别有用心的。 难道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也不对啊! 杜家和田家早就闹翻了,有心人即便是想利用田氏的身份做些文章,也是竹篮子打水空欢喜一场。 这么做毫无意义。 杜玉娘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了田氏拿回来的那块玉佩,眼睛不由得一亮。 当初,田老汉和袁氏说是见财起意,这才把田氏抱了回来,难道说,事实并不是这样? “难不成,这件事与我大嫂的身世有关?” 杨峥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聪明。” 杜玉娘不由得期待起来,“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峥便道:“这事儿啊,应该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原来,田氏的亲生父母并不是本地人氏,而是江南人氏,田氏的生父姓白名汉英,母亲韩氏,二十年前,他们带着不满周岁的女儿从桃溪镇路过,去河东县上任,哪知道却把女儿丢了。 这事儿是有人安排的。 韩氏身边有个丫头,名叫侍书,是个有野心的。一直想爬上白汉英的床,成为半个主子。哪知道白汉英只属意妻子一人,对这个丫头根本毫无半点心思,甚至发现了她的不轨之心后,想着将人发卖出去。 他还来不及动手,侍书便先动手了,她一个丫头,也没有别的本事,心生怨恨,便拿田氏开刀。本来是想将田氏溺死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田氏居然被田老汉和袁氏给捡走了。 从此骨肉分离,一别就是二十几载。 杜玉娘吃惊不小,“已经确定了?”这事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倒不像是别人杜撰出来的!若不是查证过了,杨峥也不可能跟自己说。 “前一段时间那对夫妻故地重游,想来是想打听孩子的下落的。听说那名女子这么多年来一直缠绵病榻,只怕不大好了,想要在临死之前,再找闺女一回。” 杜玉娘一惊,鼻头也有些发酸,却也明白一个母亲,丢了孩子,该是如何的痛苦和自责,怎么可能不生病呢? “那对夫妻现在何处?难不成就是因为他们的出现,田老汉和袁氏才会多次出现在大嫂的面前?而且你说他们当初是去河东县上任,我大嫂的亲生父亲,难道还是朝廷命官不成?” 杜玉娘忍不住,一古脑的把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杨峥也不卖关子了,当下道:“没错,你大嫂的亲生父亲白汉英,是辛丑年的二甲进士出身。她母亲韩氏,也是当地的士族小姐。你大嫂是他们的长女,后来夫妻二人又得了一个女儿,只是韩氏身子不好,没能再添子嗣。” 刚开始查到这些的时候,杨峥也是十分意外,没想到大舅子的老丈人,竟然有这等身份。 杜玉娘唏嘘不已,又道:“那他们现在人呢!” “咱们知道的太晚了,若不是田家人贪心不足,这事儿只怕还不知道要瞒多久呢!”杨峥只叹造化弄人,“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不出几天,就会有消息的。只是到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你大可帮忙周旋此事。” 杜玉娘忧心地道:“只是韩氏的身子,万一我嫂子受不住打击……” 孕妇最怕什么?劳神,大喜大悲! 与亲生父母相信,这是大喜,若是知道韩氏命不久矣,这是大悲啊! 若是相认,田氏这种情况,怕是会出现一尸两命的情况。 若是不认,那韩氏岂不是到死也听不到大嫂叫她一声娘亲,岂不是要抱憾终生? 这是个两难的情况。 “都怪那个丫头!不守本分,竟然生出那种龌龊的心思来!”杜玉娘气得牙根痒痒,不由得问道:“那个叫侍书的,下场如何?” “背主的奴才,下场只有一个!” 杜玉娘听到这儿,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老天爷总算还没有瞎。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先找到人。 “杨大哥,你说,心病是不是还得心药医?” 第六百二十一章 离别 杜玉娘只说了一个开头,杨峥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个自然!如何韩氏知道女儿还活着,肯定会十分高兴的!人就是这样奇怪,有时候明明是没了生机的,可是你心里怀着希望,就能活下去;有时候明明一点病症也没有,但是心里没了希望,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杜玉娘就问杨峥,“镖局那边找到人以后,会直接把人带过来吗?他是父母官,可有时间到咱们这儿来?” 杨峥点了点头,“白汉英身为一方父母官,手中还是有些权利的,这些年为了找女儿,可以说没少花心思。听说连官都不想做了,直接写了折子要告老还乡,只不过他治理河东县十几年,为官清廉,圣上不允,就准他养病,这一养就是近十年光景,所以他有时间。” 其实白汉英是有大才的人,若不是把女儿丢了这件事,成了他心里的一个疙瘩,只怕他早就迁升了。 “就怕韩氏的身体折腾不起。”杜玉娘就道:“柳姑娘的医术高超,若是她出手,能有几成把握治好韩氏。” 杨峥知道杜玉娘的心思,当下实事求是地道:“只知道韩氏病了多年,并不知道她到底得的什么病,所以不好说。” 也是啊!他们都不是医者,帮不上忙。就算是医者,没有看到病患,也不敢确认能不能救。 神医也是人啊! “杨大哥,谢谢你。” 杨峥伸手握住杜玉娘的手,“傻丫头,你可要跟我说这样生分的话?”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挺没用的,什么事都做不好!要不是有你,许多事都是束手无策,毫无头绪。” 她说得是实话,很多时候,杨峥就是她的主心骨。 “你已经很好了!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不要强求自己。”杨峥安慰她道:“玉娘,咱们都是普通人。再说,你还有我呢!” 杜玉娘抿唇笑了一下,“嗯,杨峥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咱们的家的。” “乖!”杨峥伸手捏刮她的鼻尖,“等我回来。” 杜玉娘打掉他的手,边揉着鼻子边道:“有点疼。” “娇气。”杨峥又想到崔氏的事,不免又要叮嘱杜玉娘几句:“你要时刻提防她,千万不要马虎大意。” 杜玉娘就道:“你放心。”她压低声音道:“我已经让马婆子和张婆子看着她了,连流萤也知道要提防她!她现在正是想得到我们信任的时候,不会有所动作的。再说,她到底是会不会听高氏的话,还另说呢!” “你就那么相信她?” 杜玉娘想起前世的事,就道:“一半一半!”其实她也没有多大把握,只是觉得这个秋心前世有些古怪,死得也有些蹊跷,估计都跟高氏脱不得干系。 此时的崔氏,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要用的食材。 鱼,牛肉,这些都是主家要吃的。 另外还有很多青菜,都是十分新鲜的。 马婆子和张婆子在院子里择菜,时不时的往厨房里探一下头,又飞快的恢复正常。 两个人一起去后院打水的工夫,就小声交谈起来。 “你说太太为啥让咱们盯着点那个崔氏啊?”张婆子不太懂这些事,她以前也是良籍,后来是男人犯了事,她才变成了奴籍。 “你傻啊!咱们都是死契,没家没口,没牵没挂的,自然是卖身契捏在谁手里,便是一心为谁。那崔氏,只是做工的,未必跟太太一条心,可不得防着点?”马婆子深谙此道,连忙嘱咐张婆子道:“你就记住,太太吩咐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千万别瞎打听,瞎说话。” 张婆子连忙点头,“知道了。” 两个人很快就止住了话题,去干活了。 崔氏正在厨房里炖牛肉,这牛肉要想炖得软烂,也是极不易的事情,不但要掌握好火候,还要掌握好时间。时间短了,火候不对,肉就会很硬,不入味。相反时间长了,肉就会没有嚼劲,口感也不好。 要把牛肉炖得不硬不烂,也不容易呢! 崔氏坐在小马扎上看着火,思绪却飘得远了。 她进贺家好五六年了,专职侍候高氏也有两三年的时间了,虽然平时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厨房里,与高氏并没有打过太多的照面,但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高氏是一个人什么样的人。 崔氏想起自己最初被卖进贺府时,时常受人欺负,不但干最脏最累的活,连饭也吃不饱,有好几次遭人排挤,差点出了差错。幸好当时阿阮帮了她,她才算活了下来,否则的话,兴许就要让人打死了。 阿阮…… 想起那个被高氏害死的女人,崔氏心里一阵抽痛。 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替阿阮报仇的,只是高氏是主子,她是奴才,想要报仇却是没那么简单。这几年,她好不容易取得了高氏的信任,一点一点的蚕食着高氏的健康,哪知道又突然出现这么一档子事。 好好的,她怎么就被高氏送给了赵家人,又被送到了这个地方来。 崔氏有些害怕。 这家主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虽然宅子不大,女主人也不像高氏那样讲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崔氏就是觉得,杨峥和杜玉娘都很不一般。 凭心而论,她跟这家人无怨无仇,她既不想帮着赵芸兰偷他们的方子;也不想帮高氏对付他们。 可是她身不由己,卖身契还在别人手里捏着呢!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崔氏十分迷茫,可是杜玉娘的思路却是很清晰的,先拿到崔氏的卖身契,等卖身契到手了,一切就都好办了。 让杜玉娘没有想到的是,晚上就有人把崔氏的卖身契送了过来。 杨峥把东西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她确实吃惊不小,“这……”这么快?怎么办到的? “我让人做了一份假的,把真的换出来了。”杨峥道:“如果直接把东西拿出来,不稳妥,万一被发现了,只怕打草惊蛇,你的计划就行不通了。做一份假的放在那儿,就能稳住她们。” 这倒是! “还是你想得周到!”毕竟没人会整天拿着那些卖身契看,只要东西不丢,谁会闲着没事观察卖身契的真假? 杜玉娘把崔氏的卖身契小心翼翼的收起来锁好,“有了这个,就万事不怕了。” “不可大意。”杨峥嘱咐了一句,她相信杜玉娘做事是有分寸的。 “你就放心好了。” 夫妻二人简单的收拾一下,就寝了。 杨峥后天就走了,肯定不会放过吃肉的机会,刚放下床账,一双手就朝杜玉娘伸了过去。 “别闹,累着呢!” “媳妇……” 杜玉娘推了推半压在她身上的杨峥,“我困了……”昨天折腾了那么,今天还有心情折腾?男人体力太好,也是个问题啊! “你睡你的……” 杜玉娘:…… 窗外虫鸣之声不绝于耳,窗内也响起了让人脸红心跳的碎细喘~息之声…… 第二天杜玉娘醒得很早,她醒来时,杨峥的位置已经空了。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杜玉娘脸上便又是一红,明明那么正经又沉默的人,在闺房之事上,怎么如此厚脸皮? 不过,还算他有良心,没怎么闹腾她,要不然的话,只怕又要起不来了。 杜玉娘起身后,慢悠悠的在屋子里打起了拳。 如锦教得这套拳法,刚柔并济,就算不用它防身,用来锻炼一下身体也是好的。 打完了拳,一身的汗,周身上下也都舒坦了起来。 流萤一早得了吩咐,早就命人备着热水呢,听到杜玉娘叫水,便让两个婆子送了浴桶,热水等物,摆在了屏风后面。 杜玉娘迅速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在杨峥回来之前把衣裳穿好了。 杨峥一身热气,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打透了,他手里还提着一把刀,一见杜玉娘迎出来,就把刀背到身后去了。 “难怪今天这么慢,除了打拳,还练刀了?” 杨峥凑过去道:“真香,刚洗完澡?” 杜玉娘老脸一红,立刻道:“我让人给你换水,你也洗洗吧!” 杨峥将刀收好,挂到墙上去,道:“不必那么麻烦,你帮我找套衣裳来,我用你的直接洗洗就好。” 杜玉娘拿他没办法,说了劝了也不听,干脆就由着他去了。 杨峥换好了衣裳,夫妻二人便去了西屋吃早饭。 崔氏手艺很好,做东西讲究色香味俱全,金黄色的小南瓜饼,配上软烂的小米粥,早已经腌出油的咸鸭蛋,还有酸辣口的腌脆瓜,再来两碗猪肉白菜馅的小馄饨,让人瞧了食欲大增。 夫妻二人吃完了饭,杜玉娘就帮杨峥收拾包袱。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带的东西。 杨峥和霍青一起往江南去,既不赶时间,也不用避人耳目。二人轻骑从简,只要带一些简单的物品即可。 几身换洗的衣裳,一些散碎的银两,几张银票,还有一些是杨峥行走江湖时常备着的刀伤药。 “银票你贴身带着,这些伤药……”杜玉娘瞧着就觉得碍眼,“你万事小心。” “不过是求个安心,以防万一,放心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将包袱整理好,放到一旁搁着。 杨峥擦刀,杜玉娘就起身去给他沏茶放在一旁晾着,夫妻二人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光,哪怕就这样静静地相对而坐,什么话也不说,也是好的。 大概是知道杨峥明天就要走了,傍晚小鱼儿和姜氏回来的时候,都没去上房打扰,连铺子里的事情也没说。 杜玉娘的心都在杨峥身上,哪里还顾得上铺子里的生意?反正有肖诚在,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越是到了离别时刻,时间越是过得快,一转眼天就黑了。 夫妻俩安歇就寝,静静的依偎在一起。 杨峥也歇了吃肉的心思,只是搂着杜玉娘,听着她的心跳声。 她好像有无数的话要跟杨峥说,可是到头来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干脆也就不说了,反正杨峥知道她的心意。 两个人静静相拥,不知道何时开始,帐子里响起浅浅的呼吸声。 杨峥轻轻地在杜玉娘的额头印下一吻,然后也闭起眼睛,安心睡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杜玉娘起了个大早,亲自下厨给剁肉馅杨峥包饺子。 除了升火,她凡事不假他人之手,很就包出了满满两盖帘的饺子。 灶上火旺,没一会儿水就开了,杜玉娘将饺子下到锅中,时不时的用勺子搅两下。 等白胖胖的饺子浮上来时,杜玉娘便让人撤火,任由饺子在锅里滚了一会儿,才将饺子盛出来。 她亲自端到了西屋去。 杨峥本不想她操劳,又想着这是她的一片心意,就干脆由着她了。 “快来尝尝我包的饺子。”杜玉娘把饺子在事先调好的酱汁里滚了一下,吹了吹,递到了杨峥的嘴边。 杨峥将整个饺子吞下去,一边吃一边不住的呵气,还竖起一根大拇指。 两个人相视一笑,坐到一起吃饺子。 一顿饭的工夫,能有多长呢! 杜玉娘再不舍,也不会耽误了杨峥的大事。她亲自替杨峥理了理衣裳,将人送到了院子里。 “杨大哥,一路顺风。”杜玉娘笑了笑,“我就不送你出门了。” 杨峥也是这个意思,他知道自个媳妇坚强,不会当着他的面哭出来,但是分离的场景一定会让小丫头难受的。他宁愿小丫头回去睡个好觉,也不愿意让她看着自己离去时的身影。 “好,回去睡一觉,那么早起来,肯定没睡饱。” 杜玉娘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握了一下杨峥的手,然后朝他摆了摆手。 杨峥背上包袱,快速的出了家门。 杜玉娘眼圈泛红,却是吸了吸鼻子,强行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不能哭,不吉利的。 “太太,回房里歇一会儿吧!”流萤觉得自家太太的模样好伤心,好不舍得,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太太。 杜玉娘点了点头,“是够困的。”说完还像模像样的打了一个哈欠,转身回房去了。 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好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打算 杜玉娘倒在床帐里,什么事也不想管,不想过问。 其实她心里一直惦记杨峥,哪儿能睡得着呢! 希望大嫂的生父生母快一点过来吧,这样她就能去做点别的事,分散一下精力了。 杜玉娘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却睡得不大安稳,做了许多看不真切的梦,还梦到了许多旧事,皆是一晃而过,也没在脑袋里留下什么印象。 杜玉娘自己不愿意醒过来,这一睡就是三个时辰,再睡过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渐黑了。 流萤见她醒了,也是着实松了一口气,连忙挂好床帐,给杜玉娘送了一杯温水过去。 杜玉娘接过来喝了几口,觉得头晕晕的,不是很清醒。 这一觉睡得时间太长了,人也有点混沌。 杜玉娘觉得头有些痛,不太舒服。 “太太,您哪里不舒服?用不用请个大夫来看看?” 杜玉娘摆了摆手,“可能是睡得不舒服,头有些痛,一会儿就好了。” 流萤想了想,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然,奴婢用篦子给您梳梳头发吧~” 杜玉娘就点了点头,由流萤扶着坐到了梳妆台前。 流萤从妆奁里挑出一只篦子,轻轻的按压杜玉娘的头皮,力道不轻不重,却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杜玉娘闭目养神,真真觉得自己是堕落了。 以前她是多么勤劳的一个孩子啊!现在可好,不但睡懒觉,连厨房都很少去了!衣食住行样样有人侍候,简直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说到底,还是杨大哥心疼她,不愿意看到她操劳。 想到这儿,杜玉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成亲之后的第一次分别,让她的情绪很是低落。 “太太,厨房里已经做好了晚饭,您是不是先吃一点东西?” 杜玉娘懒懒得提不起精神来,就应了,“你去安排吧!”她其实哪儿有什么胃口。 饭刚摆好,就有人来传信,说是柳星儿来了。 杜玉娘听了,精神为之一振,“快把人请进来。”总算来了一个人能陪着她说话的人。 柳星儿一进屋,就十分不客气地惊呼:“真是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我晚饭还没吃呢!” “流萤,去添一副碗筷。” 流萤微微曲了曲膝,连忙亲自去拿碗筷。 柳星儿也不客气,待碗筷到位了,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嗯~~”柳星儿两眼冒光,不住的称赞,“五嫂,你找的这个厨娘还真是好手艺,这菜做得太好吃了。” 杜玉娘见她这要活泼有生气,心里的烦闷反倒是去了不少,“喜欢就多吃一点。” “五嫂,你也吃啊!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了。” 杜玉娘知道她是好意。 方才还不觉得饿,这会儿见柳星儿吃得香,自己便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了,就也跟着吃了一些 饭后,马婆子将一桌子碗盘收了,流莹将泡好的茶送了过来,然后退了下去。 杜玉娘就道:“现在这宅子如何?” 前两天柳星儿去采购药材,走了好几天。她走的时候,前边的倒座还没盖好呢! “嘿嘿,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柳星儿笑着问道:“那倒座干什么用?” 杜玉娘道:“我这里地方小,想盖大的也盖不起来,家里还是缺劳力,就想买两个看门护院的,要是还会赶车,就更好了。” 柳星儿一听就明白了,“明天我去找雷夫人?让她跑一趟?” 杜玉娘就笑了,“不用,干娘忙着呢,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一再的麻烦她。再说,我之前跟谢氏很熟,直接找她不就得了!那个谢氏,可是干娘介绍给我认识的呢!” “也对啊!”柳星儿这才想起来,杜玉娘现在使唤的这些下人,都是从谢氏那里买来的。 “明天我直接让流萤带我过去,嘱咐谢氏帮我留心着点,总能找到合适的。” 柳星儿一个劲的点头,反正这些事儿她也不懂,五嫂说行就行吧! “五嫂,我今天晚上就搬过来,你看怎么样?” 杜玉娘嫌弃的皱眉:“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不嫌折腾啊?” “折腾什么啊,我早点过来保护你啊!好不好啊,好不好嘛?” 杜玉娘真是拿她没办法,柳星儿最大的本事就是能磨人!平时杨峥在家的时候,她是一点也不敢,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就会变本加厉啊! 估计霍青都是被她吃的死死的。 “你愿意折腾就折腾吧!不过我这边没有你住的地方,隔壁上房本来就是客房,你挑一间住。”杜玉娘又道:“我这便让人把屋子给你收拾一下。” 柳星儿高兴得一下子窜了起来,“好五嫂,我现在就去收拾。” 杜玉娘连忙喊住她:“你等会儿,我让马婆子和张婆子陪你一起去,帮你拿行李。” “好嘞~”柳星儿一下子就窜了出去了,速度快得让杜玉娘哭笑不得。 “流萤~” 流萤掀帘子进了屋,“太太有何吩咐?” “去西院,让人把东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一会儿柳姑娘搬过去住。” 流萤一听,脸上居然露出了十分欣喜的表情来。 “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流萤就道:“奴婢听说,柳姑娘会功夫,还会医术,有她在,能保护太太,怎能不高兴呢!” 杜玉娘就笑了一下,觉得流萤和前世一样,不管跟了谁,都是忠心耿耿的!上辈子,自己没有护好她,让她落得一个凄惨下场;这辈子,自己一定要护这丫头周全,让她有个好的归宿。 “好了,你下去吧!” 流萤忙不迭的让人去收拾西边的客房,杜玉娘自己则是百般无聊的拿起了针线,赶制之前做了一半儿的绣活。 没有人打扰她,杜玉娘的绣活做得也快,没一会儿,就绣完了一只金鱼,几棵水草。 院子里突然热闹起来,紧接着有个急匆匆的脚步声往上房这边来了。 杜玉娘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绣活,等着柳星儿。 “五嫂。”人未到,声先至。 流莹替柳星儿打了帘子,柳星儿像股旋风一样进了屋,一屁股坐到杜玉娘身边,“五嫂,我搬完了。” 杜玉娘啼笑皆非:“这么快?” “当然啊,就是一点日常用的东西,衣裳,床铺上铺的,盖的,完啦!” 就没看过这么心大的姑娘! 杜玉娘点了点头,“你可收的妥当了?” “屋里都收拾差不多了,铺床,把东西往柜子里一放,行啦!” 得,白操心了,这姑娘心大! “不过,最重要的就是我那瓶瓶罐罐,我那些药,针,都带过来了!”柳星儿托着她的圆圆脸,十分高兴地问:“五嫂,明个儿早上咱们吃什么啊?” 噗~ 流萤实在忍不住了,在旁边捂着嘴笑。 杜玉娘也是哭笑不得! “我哪里知道啊!你别忘了,我家现在有厨娘,做什么都是厨娘决定的。” “哦!”柳星儿像是有些失落,“没事,明天早上就知道了!” 吃货的世界,果然不好理解啊! “五嫂,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好在柳星儿还算自觉,不敢打扰杜玉娘休息,急匆匆的走了。 柳星儿把人送走以后,又转身回了上房侍候杜玉娘。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自言自语地道:“这柳姑娘,除了一身医术,就没有一样靠谱的。” 流萤就道:“柳姑娘活泼,也挺好的。”她小心地看了看杜玉娘的神色,然后问道:“太太,晚上奴婢在外间值夜吧?” 以前有五爷在,不用她值夜,现在五爷不在家,她作为贴身侍候杜玉娘的丫头,得给太太守夜的。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也好,你把被褥拿过来,睡在外间炕上吧!” 一个人睡,她还真不太习惯,好歹以前还有如锦陪着她呢! 流萤高兴的点了点头,上前收走了杜玉娘的绣活,轻声道:“太太还是不要做这个了,仔细眼睛。奴婢让人给您打水,您洗个澡,早点歇下吧!” 杜玉娘睡了一天,哪里还能睡得着,不过她这会是真的很想洗个澡,天气太热了,一天洗三遍都不会觉得多余。 热水很快就送来了。 杜玉娘心无旁鹜的钻进浴桶里,闭上眼睛享受着热水带来的舒适感。她不困,此时头脑格外清楚,想了很多事。 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嫂的亲生父母就该找来了!这件事到底怎么办,她心里得有个章程。 一个是身怀六甲的孕妇,一个是时日无多的病人。 大喜大悲的情绪,真的不适合这两个人啊!如果她们见面,谁能保证她们的情绪不会失控呢!万一田氏和她母亲因此出了什么事,让另一个人怎么活? 若是不见,韩氏的身子能不能撑到田氏生产还不一定呢!万一真的发生天人永隔的事,田氏连自己亲娘的面都没见上,岂不会是抱憾终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还是先把人等来再说吧,不管怎么样,先让柳星儿给韩氏瞧瞧再说,柳星儿的医术摆在那里呢!兴许会有奇迹呢! 杜玉娘又想,她最近得去铺子里瞧瞧去!看看是不是再添几样品种。铺子要想长久经营下去,就得保持新鲜感啊! 可是秋心那边,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啊! 又或者,她可以试秋心一试? 杜玉娘越想越精神,真是半点睡意也没有。 她干脆也不洗澡了,简单洗了两下就从浴桶里爬了出来,快速擦干身上的水珠,套好衣裳,去了西屋里间的书房。 流萤让两个婆子把浴桶等物抬了下去,想了想,就去耳房搬了自己的被褥过来。 西屋外面是会客的地方,有时候主子们也会在那边吃饭,相当于是一个小的花厅了。可是里面却是一间小小的书房。 她知道,那里是她不能去的地方,于是干脆就坐到西屋外间,给杜玉娘看起门户来。 杜玉娘一边写,一边画,足足写了四五页纸张,才算停了下来。 她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这才将手里的东西锁进抽屉里。 其实里头也没有什么机密,无非就是一点她的想法和规划而已。 哪样先做,哪样后做,暂时做一个安排。 杜玉娘将钥匙收好,起身出了西屋,看到流萤的时候,又是微微惊讶了一下。 “奴婢看您忙,就在外面守着了。”流萤心里有些忐忑,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万一夫人不喜可就不好了。 杜玉娘却是点了点头,“很好!我平时不怎么到小书房来,这里大多都是五爷用的。你切记,五爷在家的时候,不可以到这边来。” 流萤连忙点头,“奴婢记得了。” “对了,明天跟我去谢大~奶~奶那里走一趟。”杜玉娘一边说,一边往东屋去了。 流萤跟在她身后,当下问道:“是,不知太太去她那里是想……” “她是人牙子,我找她可不就是要买人吗!”杜玉娘坐在临窗大炕上,流萤连忙将绣了迎春花的大迎枕塞在了她的腰后面。 “是,奴婢明白。” 杜玉娘只道:“前边倒座已经盖完了,五爷在家的时候,我就跟他商量过,想要买两个小厮在家里看门户,五爷也同意了,现在想想,心里总觉得不大妥当。” 流萤就试探着问了一句,“太太可是有所顾忌?” 杜玉娘点了点头,“是啊!”她自己心里觉得买两个小厮是挺重要的事,杨峥平时出门的时候,身边也没有人跟着,真要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还得害她白白担心。要是跟着一个小厮,她这边也能及时收到一些消息。 还有,杨峥不在,家里要用马车的时候怎么办?总不能还把姜氏当车夫使唤吧? 有了马车的接送,她去铺子里也方便一些。 夜里也有人守门户了,家里这么多人呢,也能安全一些不是。 只是一院子女眷,突然多了两个小厮,只怕是不太好。万一传出什么流言蜚语的,可就不好收场了!最重要的是,她怕赵芸兰利用这一点,真要是出了事,就不会是小事。 第六百二十三章 成了师娘 流萤是个贴心的,她看杜玉娘不说话,就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能问的,连忙道:“天色不早了,奴婢帮您铺床吧!” 杜玉娘转念一想觉得也好,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回去躺着比较舒服。 流萤铺好了床,侍候杜玉娘歇下,这才放下床账,轻手轻脚的出了里间,来到外屋,吹了灯,爬到了炕上,闭起了双眼。 杜玉娘一直没睡着,一会儿想着买下人的事,一会儿斟酌着田氏与亲生父母见面的行程安排,一会儿又忍不住惦记起杨峥,也不知道他现在走到哪儿了,路上有没有好好吃饭,可睡下了。 夜深人静,虫鸣之声也渐渐歇了。暑气略有散去,杜玉娘也渐渐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起,杜玉娘简单的梳妆打扮一番,打算吃完早饭就带着流萤到铺子里看看,要是没有什么事儿的话,再去谢氏那里看一看,挑选下人。 她思来想去,觉得家里还是要有两个能扛能挡的男人才妥当一些。 柳星儿也早早的起来了,她是个练家子,一身的功夫从来没有落下过。早起先是换了一身劲装,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热身,随后又耍了一套剑法,当真是让人觉得眼花缭乱。 流萤十分激动的跟杜玉娘禀报,“柳姑娘太厉害了,奴婢只能看到剑花,瞧她上窜下跳的,一窜就能窜到屋顶上。” 杜玉娘忍俊不禁,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不过,她觉得柳星儿有些幼稚啊!明显就是在向崔氏示威嘛! 就差直接告诉人家,我是个会武的,你小心点。 早饭的时候,柳星儿一口气吃了六只包子。 崔氏蒸的包子,个个都是成人拳头大小,皮薄馅大,杜玉娘吃了两个就再也吃不少了。 不光如此,柳星儿还喝了一碗粥,吃了不少拌菜。 “你也太能吃了吧!”杜玉娘每次瞧见柳星儿吃饭,都要惊呼一下,她个子生的娇小玲珑,可是食量大得惊人。 柳星儿哀怨的看了杜玉娘一眼,“五嫂,你是怕养不起我吗?” 噗~ 流萤再次破功! 饭后,杜玉娘便说起要去铺子里瞧瞧的事,流萤只道:“要不然,奴婢去雇顶轿子?” 轿子那种东西,晃晃悠悠的,还不如马车呢! 杜玉娘摆了摆手,“算了,干脆我叫上柳姑娘吧,咱们三个人一起去。”这样安全也有保障了,她那点功夫,实在是不够看的。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拍响了,马婆子隔着大门问了一句,连忙过来报信,“太太,是您的义母雷夫人到了。” “赶紧请进来。”杜玉娘不知道常氏是不是有什么要事,但是大早上就上门来了,肯定也不是什么小事。 想到这儿,杜玉娘心里咯噔一声,莫非是杨大哥那里有什么事?随后又想,杨峥昨天才走,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什么消息送过来! 不要自己吓自己。 杜玉娘起身迎了出去,在门口冲常氏行礼:“义母!” 常氏紧走了两步,把她扶起来,“你怎么出来了,日头毒辣的很,当心晒着了。” 这个时辰,太阳还没升得那么高,暑气也没有那么大,她又是站在院子里,哪里就能晒着了。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们之间尴尬的身份关系,才会有此一说罢了。 “义母,咱们屋里说话。”杜玉娘见常氏神色坦然,心里便是一松。 杜玉娘和常氏进了屋,流萤送上茶水,瓜果,点心,这才退了下去。 “您来得这样急,可是有什么事吗?” 常氏打量她一眼,问道:“你这是要出门?” “是啊,不瞒义母,正打算带丫头出去。我本意是先去铺子里看看,然后再到谢大~奶奶那里坐坐。” 谢氏是常氏介绍给杜玉娘认识的,听到杜玉娘要找谢氏,就忍不住问道:“你还要买下人?之前买的不够?还是人用着不称手?” “人是够了,用着也挺合心意的,只是您进来时候,看没看到门口盖的那两间倒座?”杜玉娘道:“五爷不常在家,这院里全是女人,我想着还要买两个小厮看门妥当些,就算是震慑一下外面的人,也是好的。” 常氏就道:“我还说呢,你也够能折腾的,这么小的地方还盖倒座,原来是这个打算。” 杜玉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嘛!我想好了,前边一间充当五爷会客的地方。以后难免有些男宾会来,往内宅带也不方便,在前边倒座见面就方便多了。另外一间给小厮们住,晚上守门户,报个信什么的,都是很好的。” 常氏笑了笑,眼神带着几分神秘,几分打趣,看得杜玉娘一脸的狐疑,忍不住问道:“义母,您这是……” “我是笑,你跟五爷不愧是两口子,想到一块去了!” 啊? 杜玉娘听得稀里糊涂的,这跟杨峥有什么关系啊? 不过,之前她好像把自己的这个打算跟杨峥提了一嘴,莫非他有什么安排不成? 常氏问道:“在此之前,你也是有顾虑的吧?” “是啊!”杜玉娘就道:“家里男主人不在,我怕传出什么闲话来。后来又一想,要真是这样顾忌,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把心搁在肚子里吧,这个难题我就能给你解闷了!或者说,这事儿,五爷已经给你解闷了?” 杜玉娘还是没听明白,她是睡糊涂了?变笨了?怎么有点不太明白常氏的意思呢! 常氏捧着茶盏喝了两口茶,才道:“我带了两个人来,正在外头侯着呢!” ??? 杜玉娘一脑袋问号,也不猜了,干脆就等着常氏公布答案。 “我带来的这两个人,一个叫王月辉,一个小高大山,都是镖局里的人。” 王月辉?这个名字怎么有些熟悉呢? 常氏像是猜出了杜玉娘的疑惑,当下道:“王月辉就是小辉,那个追着五爷想要拜师的人!这孩子从小就是在镖局长大的,父母又亡,要不是五爷,也没有他!他是真心想拜五爷为师,可惜五爷之前一直不同意。” 之前不同意,难道说现在同意了? “是啊,五爷收下了辉子和高大山,认了他们两个做徒弟!” 杜玉娘杏目圆睁,还有这事儿,她怎么不知道啊? 常氏只道:“之前你有心买小厮的事儿,是不是跟五爷说过了?” “提过一嘴,说得不是很详细。” 这就是了。 常氏就道:“五爷知道你有顾虑,就去了镖局,收下了小辉和高大山两个做了徒弟!师傅不在家,徒弟们照看师娘,再稳妥也不过了。虽然他们不是奴仆,不卖身,但是他们对五爷绝对忠心,对你亦是如此。所以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个事儿来的。” 杜玉娘听了这几句话,心里软成一团,之前被她强行压制下去的思念,便不受控制的疯涨起来,像千万条藤蔓似的,将一颗心紧紧的捆住,半点缝隙也无。 “他……也没跟我说。” 常氏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年少夫妻,又是新婚,冷不丁的分开,确实让人接受不了。 “五爷是事事都想到前面去了!我们也算是在他手下多年,却从没有见过五爷这样为别人考虑过!玉娘,我是真替你高兴。”对于自己的这个干女儿,常氏是十分满意的,只不过因为跟杨峥是上下级的关系,所以她就是想跟杜玉娘亲近,也亲近不起来,行事都带着几分恭敬,又哪里像是干亲的太度。 “我知道的!”杜玉娘把心里的情绪压下去,“义母,人还在外头?” 常氏点头,“你可要见见?” “自然是要见的!”杜玉娘连忙让流萤传话,让她把人带到倒座去,反正房子已经收拾好了,屋里的家什摆设虽然少了点,但是也能将就着看。 杜玉娘和常氏进屋时,王月辉和高大山已经等在屋里了。 两个人一见到杜玉娘,都有些紧张,要不是瞧见常氏悄悄给他们递眼神,这两个只怕是要跪下了。 即便如此,杜玉娘刚坐稳,这两个人就跪了下来,一个头磕在地上,冲杜玉娘喊师娘。 吓了杜玉娘一跳,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 “快起来!”怎么那么别扭呢! 常氏就笑,“赶紧让人端茶来,让两个小崽子给你敬茶。” 流萤连忙安排,不多时就端过来了。 杜玉娘心想,我也没有准备见面礼啊,这事儿闹得太突然了。 杨大哥怎么不透露一下呢!这徒弟收得也太草率了。 她来不及多想了,王月辉和高大山已经把茶举到她面前来了。 “师娘喝茶!” “师娘喝茶!” 两个人异口同声,配合十分默契。 杜玉娘真是哭笑不得,先接了王月辉的茶喝了一口,算是认下了这个徒弟。她又接过高大山的茶水,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然后把茶盏放到流萤手中的托盘上。 王月辉,就是常氏等人口中的小辉,年纪不大,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得极瘦,脸上表情倒是生动,一双眼睛特别灵动,一看就是个机灵的。 高大山跟小辉不太一样,这孩子人如其名,身高八尺开外,生得虎背熊腰,单是这样跪着,就比小辉高出将近两个头来,身体壮实得像座山似的。虽然他生得比一般成年人都壮实,但是脸上稚气未脱,一看就是个孩子。 杜玉娘就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山瞧着比小辉也大不了多少吧?” 常氏捂嘴一笑,小辉看着一旁的高大山直乐,高大山自己挠了挠后脑勺,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误会似的。 “回师娘,我比小辉还小一岁呢!”小辉已经十四了,他才十三。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大山是天生神力,一只手能提起百十斤的重物。”常氏不由得给杜玉娘介绍起来,“这两个孩子,都是好的,小辉办事机灵,大山这分量,往边上一杵就没人敢闹事了,你从此多了两个帮手,大可放心。” 杜玉娘惊奇万分的看了高大山一眼,才想起两个孩子还跪着,“你们快起来,快起来。” 高大山和小辉相互看了一眼,这才起来了。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你们师傅这一手,真是出其不意,这一觉醒过来,就多了两个大徒弟,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听她这么一说,高大山和小辉脸上,都带了两分心安之色。 他们怕师傅是一时兴起才收他们的,又怕师娘不乐意。要不然的话,哪儿徒弟拜师当天看不到师娘的? 杜玉娘的表态,让二人安心不已,对新的生活也有了期待。 常氏见状,就说家里还有不少的事,少不了她的操持,杜玉娘连忙起身送她。连两个徒弟起急忙起身相送,却被杜玉娘拦了回去。 “我送义母就好,你们俩回屋去。” 杜玉娘到了大门口,常氏也没着急走,而是又拉着她说了好几句话。 无非是两个孩子年纪不大,又是在镖局那种地方长大,可能不太懂礼数,让她不要太苛责,好好教。 常氏说的话,也是地自肺腑的,可见她待这两个孩子也是真好。 “他们跟之前那个不一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常氏主要是怕杜玉娘心里有结,还惦记着上次有人在镖局刺杀她的事,心里不痛快。 杜玉娘哪能记那个仇,当下就道:“义母您放心好了,我都明白。” 常氏十分欣慰,拍了拍她的手,出了门。 流萤跟在杜玉娘身后回了院子,问道:“太太,他们二人如何安置?” “先住到胡同口的宅子去,反正柳姑娘也搬过来了,霍青不在,让他们先在那边住几天。眼下这日头足,房子用不了多久就能住人了,先找人来盘一铺炕来,再添两样家什,添些被褥,衣裳之类的物件,这兄弟俩的小窝也就算是安成了。” 流萤一一记下,跟着杜玉娘回了倒座。 小辉和高大山都坐得十分端正,看样子动都没动过。 “师娘。“ “师娘” 两个人连忙起身,神色还是有些紧张。 杜玉娘就道:“快坐吧!坐下咱们再说话。”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不够看了 杜玉娘就道:“快坐吧!坐下咱们再说话。” 高大山和小辉便都坐了回去,两个人的背挺得直直的,看起来还是有点紧张。 杜玉娘让流萤去前边端了几样点心小食过来。 现在时辰还早,没到吃午饭的时候,他们那么早就过来了,只怕早饭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没了。 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不说,还容易饿。 “吃吧,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千万不要客气。”杜玉娘道:“尝尝我们家的点心,看看味道怎么样。” 小辉和高大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放不开手脚。不过点心的香气一直往鼻子里钻,把两个半大小子馋得够呛。 杜玉娘知道他们产拘谨,特别不赞同地道:“你们师傅收下你们的时候,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小辉就道:“师傅说,他经常外出办事,时常不在家里,不能照顾师娘,让我们两个在家里支应门户,保护师娘,凡事听您的话。师傅还说,他家里的事多,外面的事情更多,虽然收下了我们俩,但未必能教给我们什么本事。” 高大山在一旁不住的点头,意思是小辉说得对。 “那你们也答应?”杜玉娘有点看不明白了,拜师不就是为了学本事吗?学不着本事,拜的什么师! 其实杨峥从来没有收徒弟的心思,当初在镖局的时候,小辉跟在他屁股后面好几年,只要一有机会就往杨峥的面前钻,大献殷勤,就是想让杨峥收下他做徒弟。 可是杨峥都拒绝了,他觉得自己还没到收徒弟的年纪,更何况他身后乱事一堆,收了徒弟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他不想连累别人。 现在呢,为了杜玉娘考虑,他不得不收徒弟。不过在收徒之前,杨峥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小辉和高大山只要有一点点的不情愿,这两个徒弟他是不会收的。 “师娘,只要能跟在师傅身边,我们就满足了!”小辉一脸向往地道:“我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还能有被师傅收下的一天。不管师傅让我们去做什么,我们都会认真去做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永远跟着师傅。” 高大山不善言谈,小辉说什么,他就在旁边点头,神色也是颇为激动,看起来完全赞同小辉的话。 杜玉娘觉得,这就是盲目崇拜,也知道这两个孩子说的都是心里话,有点哭笑不得。 “好了,等你们师傅回来了,我会告诉他,他这两个徒弟啊,心里全是他。” 被杜玉娘这样打趣,两个孩子都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神情也放松了不少。 “这倒座呢,是刚盖完不久的,还要晾一阵子才能住人。你们俩先住到胡同口去,吃的,用的,我都会帮你们安排。等这边能住人了,你们再搬过来。” 小辉和高大山对此完全没有意见,“师娘,我们听您的。” “行,那你们先把点心吃了,一会儿我让人过去那边收拾一下,你们俩就过去吧!” 高大山傻呼呼的站起来,“师娘,有活吗?劈柴,挑水,我都能干。” 小辉也站了起来,“师娘,我们哥俩有都是力气。” 得,家里来了两个苦力。 杜玉娘笑了笑,“暂时没有,要是有的话我会告诉你们的。还有,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不用拘着,你们是拜了师傅的,不是打杂的,听清楚没有?” 两个孩子连忙点头,看得出来都是十分感激杜玉娘的。 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颠沛流离,在亲戚们家里来回轮转,可以说就是过着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到了镖局以后,饭食倒是无忧,可是小哥俩也没少挨欺负。高大山倒是还好一些,毕竟从小长得就壮实,皮糙肉厚的,想欺负他也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 可苦了王月辉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算是在镖局里站住了脚。 杜玉娘离开前边倒座,让流萤带着两个婆子去收拾屋子。 高大山和小辉相互看了两眼,接着便不约而同的朝着点心扑了过去,当软糯的,带着些许香甜味儿的点心在唇齿间化开时,两个人眼睛便都闪起了星星一般的光芒。 “这个好吃!” “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别跟我抢!” 小辉把眼睛一瞪,“这个又不甜,跟外面卖的那些齁甜的东西不一样。” 两个人放开了肚皮吃,把两小盘点心全吃了。 “没了?” “师娘会不会怪咱们?” 小辉认真的想了一下,“不会的,师傅,师娘都不是小气的人!拿来不就是给咱们吃的吗?” 高大山点了点头,“小辉哥,我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杨镖头居然收咱们做徒弟了。” “还叫杨镖头?那是师傅!” “对对!”高大山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师傅,师娘。” 马婆子和张婆子手脚很快,没一会儿就把宅子收拾了出来。 流萤向杜玉娘禀报:“厢房已经收拾妥当了,被褥都是新的,简单的日常用品也送过去了,若是还有需要的,就得重新买过。” 流萤想了想,又道:“奴婢瞧着他们带过来的包袱小得可怜,估计里头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怕还要添置一些。” 当初杜玉娘采买了不少新的被褥,还让人裁剪了不少衣裳。只是衣裳都是按人头做的,而且都是女人穿的,也不能给他们穿。被褥倒是有新的,就直接送了过去。 “这些事你费心些,去买点衣裳料子,不用太好,耐脏耐磨就好。先给他们每人做两身穿着,再做两双鞋。” 按道理来说,镖局是不会亏待自己人的,不过那是对镖师来说,一般打杂的半大孩子,哪能不吃些苦头呢! “是,奴婢记下了。” 等杜玉娘安排完这些事儿,太阳都升得老高了,暑气也渐渐的升腾起来。 到了中午饭点,杜玉娘就让崔氏做些简单的送过来。天气热,杨峥不在,她也没有什么食欲,干脆就吃些简单的。 柳星儿不敢有异议,反正杜玉娘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崔氏做了炸酱面,用井水将煮熟的手擀面过两遍,再放上黄瓜丝,香菜未,熟芝麻,淋上炸好的肉酱,加上两片腌制的酸萝卜,看着就特别的爽口! 杜玉娘刚想动筷,却被柳星儿拦住了,她将桌上的东西都尝了一遍,才让杜玉娘动筷,“吃吧,没问题。” 杜玉娘就笑,压低声音道:“原来你刚才是在试毒呢?万一她真的下~毒了,把你毒~死了怎么办?” 柳星儿下巴微扬,十分自信地道:“不可能,这世上还没有能毒~死我的药呢!” “你呀,就是不听我的。”杜玉娘道:“要不然咱俩打个赌,这个崔氏,决不会害我的!!” “你哪儿来的自信?”柳星儿同样压低声音道:“我可是亲耳听到的,她们想要你的命呢!” 杜玉娘就伸手敲了她一下,“有时候,耳听为虚!吃饭。” 柳星儿这才作罢,算了,先吃饭吧! 炸酱面还挺好吃的。 高大山和小辉那边的午饭也是吃炸酱面,只不过他们俩这边还多了两道菜,一道红烧肉,一道尖椒炒鸡蛋。哥俩在前边倒座里抱着个大海碗吃面条,吐鲁吐鲁的吃的特别香。 师傅家的伙食,可比镖局好多了! 这酱里面全是肉啊!还有红烧肉,还有鸡蛋,这还只是中午饭呢! 高大山一边吃一边问:“小辉哥,晚上咱们还能吃的这么好不?”他已经吃了三碗面条了,半碗的红烧肉,都是进了他的肚子。 小辉就道:“你想什么呢?咱们是来享福来了?这还不是师娘看在咱俩刚来的份上,给咱们做的接见宴!” 反正小辉说什么就是什么,高大山比他小一岁,什么都听他的。 “那也比在镖局里吃的好。”高大山又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使劲的嚼,真香! 傻样! 小辉真的很怀疑,大山会不会把师傅吃穷了啊! 高大山和小辉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不干活,就转着圈的想着找活干。 可是院子里井井有条,水缸是满的,柴也都码得又高又整齐,根本没有小哥俩能效力的地方。 杜玉娘见这两孩子实在待得不舒坦,干脆就问,“会赶车吗?” 小辉和高大山都点头。 “师娘,我们也算老把式了,赶车有三年时间了。” 杜玉娘就笑,“那正好,你俩把咱家的马车套上,咱们到铺子里逛逛去。” “行!”小辉眼睛发亮,“我现在就去套车!” 马车一直在胡同口那宅子里面放着,每天有婆子过去喂水,喂草料。 杜玉娘现在打算把这个活儿交给这哥俩干,要不然的话,指不定都闲出毛病来了。 柳星儿也想去,却让杜玉娘拦下了,“你在家里看家!我带流萤去就好!” 柳星儿仔细想了想,就答应了! 左右有高大山和小辉护着,五嫂也出不了事,再说她得看着那个崔氏啊!万一这人趁她不在家的时候作怪,那可怎么好。 “行!我们走了!”杜玉娘带着流萤,从后门出去,坐上了马车。 高双山和小辉在五岩镇生活多年,一听地址就知道位置在哪儿,等人上车坐稳了,高大山便挥起鞭子,“驾~”赶着马车慢慢的出了胡同。 流萤就小声道:“别说,这车赶得挺稳的。” 杜玉娘就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杨大哥做事最是牢靠,不可能收下两个不靠谱的徒弟。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就在铺子门口停了下来。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太多的客人了,天气热,大人小孩儿的食欲都不那么旺盛,千味斋还能保持不错的销售成绩,也是奇迹了。 肖诚一见到杜玉娘进来,就拉着脸道:“哟哟喂,这是谁来了?” 杜玉娘挑眉:“隔三差五你就来这么一出,不累吗?你没演够,我都看够了。” “你到底还是不是这儿的老板啊?我说东家,你说你都几天没来了?” 杜玉娘是有几分心虚的,“铺子里不是没事儿吗?再说了,能者多劳,有你在呢,还能出事?” “哼!”肖诚轻哼一声,脸色好看了几分,他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来,扔在柜台上道:“这是最近过生辰的贵宾记录,你看着准备吧?” 杜玉娘接过来一看,都是十天以后的事情了,心里有了计较以后,拿纸笔将细节抄寻下来,递给流萤,让她帮忙保存。 “东家,这两位是……”店里的伙计看到小辉和高大山以后,都有些不淡定了。生怕这二人是过来抢他们饭碗的。 店里生意好,他们虽然忙点,累点,但是工钱挣得多啊!要是再添两个人手,活儿是轻巧了,但是工钱也同样要减少的。 “他们啊!杨大哥的徒弟。这是小辉,这是大山,以后免不了要跟你们打交道,先认识一下也好。” 杜玉娘又介绍道:“这是肖掌柜,是你们师傅请回来的能人,这两个是来福和来安,是店里的伙计,都是自家人。” 高大山和小辉就朝三人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聊吧,我去后面看看。” 流萤跟着杜玉娘去后院了。 来福和来安连忙把椅子搬过来,“两位小哥过来坐。” 高大山没说话,倒是小辉,十分客气地道:“你们忙,不用管我们,我们就是师娘过来看看,一会儿就回去了。” 肖诚就道:“小子,你们是杨峥找来打杂的?”他的话十分不客气,倒也不是有什么恶意,而是他这个人骨子里就是厌恶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所以显得特别的不羁。 小辉和高大山听了,也不生气。 他们都是在嘲讽和质疑中长大的,什么话没听过?肖诚的话要是能打击到他们,他们也活不到现在,早就找个地方上吊把自己勒~死了。 “肖掌柜说对了,我们就是给师傅和师娘打杂的。什么赶车啊,劈柴啊,挑水啊,我们哥俩都包了,还有就是要保护师娘的安全。” 肖诚似笑非笑,“这么说你们还是练家子?” 小哥俩确实是学过武的,只不过都是三脚猫的工夫,对付一般蟊贼还行,要是对上行家,就不够看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旧人 小辉眼珠转了转,才笑道:“让肖掌柜见笑了,算是吧!” 肖诚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把脸一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吧?” 高大山心里虽然看不上这个小老头,但是这孩子老实惯了,嘴茬子不利索,一般有什么需要甩词的活,都是小辉往前上。要是有动手的活,他才会撸着袖子往前上。 小辉知道这个小老头跟自己师傅关系匪浅,要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在这儿帮着看铺子。听起来,好像还得信任和看得的样子。 “肖掌柜,我们哥俩的功夫,那就是小打小闹,跟我师傅比差得远呢!”小辉笑着道:“还得学,还得学呢!” 肖诚也不至于拿两个孩子怎么样,他这人就是桀骜不驯,有点招人烦,但是本质不是坏的。 “哼,托大,还收上徒弟了。”肖诚把大白眼一翻,噼里啪啦的打起算盘来。 小辉想,这老头脾气可够古怪的,不过既然师傅师娘能受得,他们自然也能受得。 两个人对看一眼,都默默地退到角落里等着杜玉娘。 这会儿杜玉娘在厨房里和小鱼儿研究吃食呢! 店里最近没卖什么新点心,倒是之前做的锅巴,因为价钱不贵,口感也好,很多人来买。小鱼儿就跟杜玉娘商量着,多做几种口味,什么辣的,甜的,都尝试一下。 “现在这铺子交给你,想怎么做你说得算!要是有啥想不明白,咱们再研究。”杜玉娘把大权下放,她相信以小鱼儿的天赋,肯定能把点心做好的! 这孩子心里向着她,不会做一丁点对铺子不好的事,杜玉娘也就任由她发挥了。 姜氏有点担心,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问杜玉娘,“您出来了,家里那位怎么办?没有人看着,能行吗?” “柳星儿搬过去了啊!有她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丫头平时是毛毛躁躁的,可是关键时候一点都不含糊,你就把心搁在肚子里吧!” 姜氏放心不少。 杜玉娘就跟她说起杨峥收了徒弟的事情。 这件事,姜氏也是头一次听说,“是嘛?这可是好事!这样一来,太太您就不用担心家里门户的事了!买来的下人再怎么说,也不如徒弟贴心啊!” 是啊! 杜玉娘也瞧得那两个孩子极好,将来好好教导一番,说不定还能成大气候呢! “这边没有什么事,我就放心了。”杜玉娘道:“辛苦你和小鱼儿,替我操持着这些。” 姜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太太,您怎么又说这个?”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杜玉娘就笑,“我把这感谢啊,都放在心里,等将来小鱼儿出嫁的时候,我给她准备嫁妆!” 姜氏不知怎地,就红了眼眶,点了点头。 这样的日子,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杜玉娘离开后厨,跟肖诚打了个照面。 这一打照面不要紧,杜玉娘就发现肖诚似乎又瘦了一些,人好像也比之前还要疲惫,瞧着又老了几分似的。 “你怎么又瘦了?”杜玉娘站在柜台前,神情严肃。 肖诚不在乎的撇了撇嘴,“天热,没胃口。”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脸上的灰败气息,根本不是能饿出来的。 是不是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生命也越来越短了。 杜玉娘想问,可是根本问不出口。 肖诚不耐烦地道:“不管店就赶紧回去,瞧见你就心烦!” 高大山皱着眉,咬牙切齿的。 那臭老头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这么说他们师娘啊! 杜玉娘心里不好受,给来福来安二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多照顾着肖诚一些。 两个伙计连忙表态,“东家您就放心吧,我们会照看掌柜的。”肖诚身体不好的事儿,他们也知道一些,只是并不知道是中~毒! 杜玉娘点了点头,忧心忡忡的出了铺子。 高大山和小辉连忙跟了上去。 肖诚的毒,只能压制,不能治愈,而且他的寿命正在一点点的缩短。 杜玉娘不知道该怎么样帮他,连柳星儿也治不好的毒,谁还能治? 秦大夫? 秦大夫能不能治? 杜玉娘突然想到这个,眼睛也亮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件事儿放在秦大夫身上是有希望的! 可惜人在江南啊!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肖诚的身体还能不能挺住啊. 杜玉娘一直在后悔,如果不把秦大夫引到江南去,让他给肖诚看看也好啊! 唉~~ 世上哪儿有后悔药卖呢!依着秦大夫的性子,只怕早就追去江南了。 杜玉娘昏昏沉沉的上了马车,完全不知道,一旁的胡同口里,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待杨家的马车离开了,那人才带着一名丫鬟模样的人,从胡同里闪身出来。 “姨娘,那人是谁啊?” 那个被叫做姨娘的人,冷冷一笑,一双眼睛像淬了毒一样,紧紧的跟随着那辆马车,直到马车再也看不见了,她才抬头朝马路对方看过去。 千味斋,竟是那人开的铺子吗? 很好~~~ “走吧,我累了,咱们回去。” 小丫鬟不敢吱声,连忙上前搀扶着自己的主子,转身往回走。 主子刚才的那个眼神,可是太吓人了,像是要吃人似的。 主仆二人穿街过巷,很快就来到了一条胡同,二人熟门熟路的来到一座宅子后门,丫鬟上前叫门。 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开门的婆子一见这两位,连忙露出一个笑容来,闪身道:“姨娘回来了,快请进。” 主仆二人进了院子。 小院落并不大,四四方方,规规整整。有四间上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院里有两棵高大的枣树,上房的窗根底下,摆了一溜的花盆,芍药花,月租花,秋海棠,不拘一格。 被人称为姨娘的那个人,进了上房先净脸,换衣裳,又重新匀了脸,上了粉,这才倒到临窗大炕上去了。 她半闭着眼睛,脸上带着几分怒意,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丫头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自从在街上看见了那个美少妇以后,自家主子的情绪就不太对劲。全身都散发着浓重的恨意,好像要不顾一切的摧毁什么似的。 她也不敢说话,只能是战战兢兢的站着,等着主子吩咐。 如果此刻杜玉娘在这儿的话,一定可以认出来,此刻这个全身散发着恨意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杜家二房杜小叶!那个早就嫁到池家,成了寡妇的杜小叶。 王氏死后,杜小叶草草的把她安葬了,她也是寡妇啊,能力有限,办不起什么大的排场,也请不起和尚做法事。所以王氏的七七一过,杜小叶就开始给自己找出路了。 什么守孝治丧,都是不存在的。 杜小叶就是一头白眼狼,你指望她能知恩图报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王氏百般折磨她,杜小叶更是亲手葬送了王氏的命,又怎么会为她守孝呢! 王氏前脚刚死,后脚杜小叶就在想自己的出路了。在她看来,池家的这点田地里的出产是完全不能养活她的!而且现在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活谁干?她可不愿意下地种田,再过以前那种苦哈哈的日子。 杜小叶为了给自己找出路,也是下了本钱的,她把池家的田地,房屋,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换成钱,然后带上所有的细软,离开了杏花沟,去了桃溪镇。她特意躲着杜家的人,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住了下来,想给自己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过好日子。 像杜小叶这样的守寡女人,容貌不出色,没有娘家扶持,又是再嫁之身,很难找到合心意的男人。若是找个老实本分的鳏夫,好好过日子也不难,偏偏她是个心高气傲的,非要找个能让她衣食无忧的男人。 能让她衣食无忧的男人,是那么好找的吗? 杜小叶在镇上蹉跎了半年的时间,也没有遇到什么合心意的人,尽管她胆子很大,但是也知道自己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早晚有一天会被人盯上,所以要尽快找到靠山。 就在这时,一个外地来的富商亲自找上了门。 那个富商瞧上了杜小叶,目的,就是想要纳了杜小叶,让她做自己没名没份的外室。 那富商有结发妻子,家中美妾成群,唯一让人觉得遗憾的是,他膝下空虚,别说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 有人给富商算了命,批了八字,说他必须一直往北走,得遇上一个再嫁女,得是个无亲无挂死了至亲的,才能给他生下子嗣。 怎么就那么巧?富商一路往北来,偏偏就遇到了杜小叶!算她命好吧,虽然长相不好,性子也不好,但是那富商就认准了杜小叶能给她生儿子,故而才会对杜小叶千依百顺,目的就是求子。 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啊! 杜小叶完全没有羞耻心的,她觉得这种事情就是天下掉馅饼,她要是不答应,就是个傻子。 两人一拍即合,就做了露水夫妻。 富商将她安置在了五岩镇,不但买宅子安置她,还为她买了下人,置办家什,甚至还给她准备了不少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当体己。 杜小叶呢,从此就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十指不沾阳春水,吃饭梳洗都有人侍候。 富商为了子嗣考虑,出手可以说是相当大方了,给杜小叶穿的戴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杜小叶从小到大,哪里享受过这样好的生活啊?当下对富商也动了几分真心,一心想着要给他生个儿子,好跟着他回到江南去,捞个名分,成为正经的姨娘。 只是小半年过去了,杜小叶的肚皮还是没有动静。 那富商觉得不太对劲,回了江南,找之前给他算命的那个老道士算账去了。 杜小叶生怕那富商一去不复返,自己的下半辈子没了依靠,所以这几天吃不下,喝不下的,眼巴巴的等着那富商回来!实在烦闷了,就带着贴身侍候的丫头上街,想要散散心,哪成想,就碰到杜玉娘了。 杜玉娘,瞧着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吗!明明是新婚,怎么穿得那么素,头上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不过,她坐的那辆马车倒是不错。赶车的两个人,哪个是她相公啊? 杜小叶总共也没见过杨峥几次,而且当时她怕杜玉娘发现自己,躲在暗处,离着有点远,也没看清楚那两个男人的长相。 杜小叶冷笑一声,对小丫头莲子道:“你去给我打听打听,看看今天咱们看见的那个女人家住在哪儿。她姓杜,叫杜玉娘,嫁了个镖师。应该刚嫁过来不久,关于她的事,都要打听清楚。” 莲子啊了一声,下意识地看了杜小叶一眼,“姨娘,那人莫非是你的本家?” 杜小叶阴狠狠地笑,“她何止是我的本家啊!她还是我最‘亲爱’的姐姐呢!” 莲子眼睛瞪得老大,她又不傻,哪里听不出来自家主子的意思啊! 主子这副模样,哪里是见到姐姐时应该有的表情啊!分明就是见到仇人了。 “还不快去?” 莲子连忙点头,“是,奴婢现在就去!”姨娘的脾气可一向不太好,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怎么相中她了呢! 莲子出去以后,杜小叶的脑袋也冷静了下来。 杜玉娘啊!咱们又要见面了呢! 莲子找人打听杜玉娘的事,做得并不是十分隐秘,像他们这种人,手段一般,又没有什么强大的后台,很容易把自己给陷下去。 可惜杜小叶和莲子都不懂得这个道理,没等主仆二人把杜玉娘的信息收集明白呢,杜玉娘那边就收到消息了。 威远镖局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三两下就把杜小叶的底给揭了,把她的所有情况都送到了杜玉娘的面前。 杜玉娘看着自己手上拿的那几张信纸,真是哭笑不得,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杜小叶居然也来了五岩镇,还给一个老头子做了外室,甚至还明目张胆的调查起自己来! “真是……”无语啊! 杜玉娘把手里的信纸递给柳星儿,后者一脸惊喜的接了过来…… 第六百二十六章 虚言 杜玉娘瞧见柳星儿那一脸的八卦相,顿时摇了摇头! 柳姑娘太不稳重了,太不靠谱了! 谁能瞧出来她是个大夫,这么八卦! 柳星儿看了手上的消息,气得眼睛都圆了! “五嫂,这人是你的堂姐?这也太不是东西了吧!现在要调查你,这摆明了是没安好心啊!” “你这个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听风就是雨的。” 柳星儿把那几张纸往她面前一递:“这是证据,明摆着呢!我怎么听风就是雨了!五嫂,你得重视起来,这样的女人,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杜玉娘就点了点头,“要按着你的意思,想怎么办?” “当然是先下手为强了!”柳星儿一脸兴奋地道:“她不是要调查你吗?估计是想找你的弱点,好对付你。干脆我们先找出她的弱点,一击即中。” 杜玉娘就笑了一下:“一击即中?怎么击?” “她不是给人做外室吗?干脆咱们就把这件事透露给那富商的正房夫人知道,让她派人过来收拾你堂妹!”柳星儿笑了一下,“正房夫人收拾小妾的办法可多呢,况且她连小妾都算不上!咱们这叫借刀杀人!”她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脸上表情阴森森的。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那富商没孩子,找她就是为了生孩子,他家里有妻有妾,哪个敢对他的孩子下手?还有宅门里的事,可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我告诉你,杜小叶生完孩子的下场,还指不定怎么样呢!你信不信?” “五嫂,你的意思是……” “或是留子去母,或虽直接把孩子抱走玩消失,不管是哪个下场,都够她受的。”杜玉娘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而且,她能不能怀上还不一定呢!现在想这些,为迟过早。” 柳星儿一脸疑惑的表情,“五嫂,你怎么这么懂行啊!?” 杜玉娘翻了翻眼皮,“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我那位堂妹你是没见过,她的模样连一般都算不上,那富商什么样的花花草草没见过啊,会要她嘛?再者,你看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房契,下人的身契,都不在杜小叶手里,她也就能吃点,喝点,花点!实际上你说她得着什么了?且瞧着吧,不用我们动手,她自己就会落得个鸡飞蛋打的下场。要是那富商再心狠点,她连命都得丢了。” 柳星儿转着眼珠琢磨了一番,不住的点头,“别说,你说得还真是挺有道理的!但是,那富商万一念在她生养了孩子的份上,给了她一个名分呢?” “不会的。” “你就那么肯定啊?”柳星儿嘟囔着,“那万一呢?” “不会有这种万一的!”杜玉娘道:“你想啊!那富商家境殷实,会允许自己的继承人有一个像杜小叶这样的母亲吗?她没有娘家,又是个寡妇,富商是不会有要她的!真要是能顺利的生下孩子,肯定会把孩子抱走不让她见的!所以啊,结果都是一样的,咱们静观其变就行了!” 柳星儿想了想,坚定的摇头,“不行,五嫂,她的下场咱们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见着呢!但是在那之前,她一定会对你下手的。防患于未然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五哥在家,也肯定会同意我的想法的。” 杜玉娘就问:“人家现在只是打探你的事,什么也没做,你想怎么先下手?放火烧了她住宅子,还是让杀手去杀她啊!” 柳星儿立刻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回杜玉娘的话。 对方没杀人,没放火,她们能直接去要人命吗?那她们又跟那些坏人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啊,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只管等着就是了。” 柳星儿恍然大悟:“这叫将计就计,以逸待劳……” “哎哟,行了行了,你知道这意思就行了!别跟我讲大道理啊!”杜玉娘问她:“现在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吧?” “知道,我现在就去找个靠谱的人盯着她,盯得死死的。”柳星儿伸手两只弯曲的手指来,在空中点了两下,那模样,要多凶猛有多凶猛。 柳星儿走的时候,杜玉娘觉得整个世界都清净下来了。 等了两天,杜小叶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崔氏更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丝毫没有当奸细的觉悟,把柳星儿失望得够呛!她恨不能现在就抓崔氏一个现行,好把这个巨大的隐患给除掉。 柳星儿忙得团团转,杜玉娘倒是清闲了好几天。 不过,很快她就接到了白汉英和韩氏要来的消息。 杜玉娘激动得一下子就凳子上站了起来,问柳星儿,“人在哪儿?” “马车就要进镇子了。” 杜玉娘想了想,就冲外面喊道:“小辉,小辉呢?”她这会儿心里有点乱,做事就有些慌张了。 婆子连忙去倒座喊了小辉,因为小辉和大山都是杨峥的徒弟,所以下人们对他们也高看一眼,都是叫小哥。 “辉哥儿,太太叫您呢!” 小辉连忙起身往院里来。 “师娘,您喊我有事?” “你跟柳姑娘出去一趟,接两个重要的人,把大山也叫上,有什么事你们也好有个照应。” 柳星儿有些不乐意,“我就不去了吧!”家里没个坐镇的人也不行啊!她的任务可是保护五嫂。 “让你去你就去!我就在家里等着,能出什么事?反倒是他们那边,韩氏身体不好,有你这个大夫在,我也能放心一些。”简直就是小提大作。 柳星儿没办法,只得应了,“行吧,小辉你先套车去,我去拿药箱。” “行!” 不多时,三个人一起出发了。 杜玉娘在家里坐立不安,到这个时候方才觉得身边连个商量事情的人都没有,是个短板。柳星儿那货,就是个火上浇油的,你让她出主意,个个都是损招,没啥实际效果。 不行的话,还得把姜氏召回来。 杜玉娘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听到大门那边传来了动静。她猛地起身,连忙出了屋,刚到月亮门那里,就见柳星儿扶着一个瘦弱的女人走进了院子里,那女人身材瘦弱,神色憔悴,看起来十分苍老。她身边还跟着一名丫鬟模样的人,穿着朴素,模样也一般,瞧年纪,二十初头的样子。 三人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瞧模样四十岁左右,两鬓却是全白了。他穿一身儒雅长袍,腰间扎一条寸余宽的腰带,头发用束巾绑得紧紧的,梳得一丝不苟。 单瞧模样,却是和田氏有些相像。只是这名男子身上有书卷气,温和中又带着些许凌厉,瞧着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这两个人就是嫂子的亲生父母了? 杜玉娘心跳得极快,手心也微微发潮,她特别紧张,大概是因为前世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觉得很难掌控吧! “五嫂,这位便是白大人,白夫人。” 杜玉娘连忙带着流萤迎了上去,“见过白大人,白夫人。” 不管怎么说,二人也算是她的长辈了。杨大哥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也不说没有证据的话,若不是确定了这二人的身份,杨大哥是不会提起他们的。 “杨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白汉英打量杜玉娘一眼,心情复杂,千言万语都化作成了一声叹息。 “您太客气了,我是小辈,若是不嫌弃,您叫我一声玉娘便是。” 白汉英面上露出些笑容来,“如此,老夫就托大了。” “夫人不能久站,咱们还是屋中说话吧!”杜玉娘看得出来,柳星儿在用自己的力气去承托韩氏的重量,她没有想到韩氏的病情居然会这么严重。 “好!” 几人就去了西院上房的花厅说话。 韩氏坐到椅子上后,便是大口大口地喘气。她面色苍白,两颊凹陷,瞧着异常憔悴。 白汉英特别心疼,连忙掏出帕子来,帮韩氏擦汗。 一旁的丫鬟也是干着急,一点办法也没有。 柳星儿也不敢马虎,连忙给韩氏把脉,最后确定她只是有些累,并无大碍,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杜玉娘让流萤给客人上茶,还嘱咐给韩氏那边上点白开水就好。 一直陪着韩氏的丫鬟不由得道:“夫人一直在服药,碰不得茶水,太太真是心细如发啊!” 杜玉娘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朝韩氏看了过去。 韩氏眼中闪着急切的光芒,她有很多话要问杜玉娘,可是却迟迟没有开口。 她心中有期待,却也有害怕。 无数次的希望,无数次的失望,慢慢的转化成了绝望。韩氏内心的煎熬,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她,以至于她的身体也慢慢的熬垮了。若是不能在死前见到女儿一面,她便是到了地下,也无颜面去见白家的列祖列宗。 流萤上了茶水,点心,然后悄悄的退了出去。 杜玉娘能读懂韩氏的怕,可是有些话,她却不能不说。 “白大人,白夫人,关于你们的来意,我已经十分清楚了!虽然有些话,可能会让你们感到痛心,但是我还是要把话说在前头。” 白大人抓着韩氏的手,安抚她。 两个人心里清楚,这里是他们的希望,也可能带给他们毁灭性的打击,但是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不管等着他们的结果是什么,他们都能接受。 “杨夫人……”韩氏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一句话说了好几次,才算是说明白,“不管……不管他是不是,我们……的女儿,我都接受。”她时日无多了,找了二十多年,这次要是再找不到,她也没有机会再找了。 那便是老天的旨意,不肯让他们骨肉团聚。她谁也不怪,要怪就怪她自己福薄。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想问一下,你们女儿的生辰八字。” 白汉英连忙说了女儿的生辰八字,一点也没避讳。 杜玉娘暗暗比较了一下,发现年纪对得上,生辰却对不上。 “怎么了?是不是不太对!”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生辰对不上,岁数却是对得上的。” 白汉英微微思忖一番,道:“或许收养小女的人,能看出她的年纪,生辰只是顺口胡编了一个。” 韩氏全程都很关注他们的谈话,精神也有些紧张,但是她的身体实在糟糕了,没一会儿的工夫,人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不过韩氏还是强打着精神在一旁听着。 杜玉娘于心不忍,更何况有些事还真得避着韩氏一些,于是便提议让韩氏到后面稍稍休息一会儿。 韩氏自然不肯去。 白汉英好一顿劝说,安抚,才把人给哄走了。 “白大人,您能把丢孩子的事,从头跟我讲一遍吗?” 白汉英点了点头,又讲了一遍伤心事。 他说的,跟杨峥之前说的,基本都对上了,只是更详细一些。 “当时你女儿身上,可有什么相认的信物,又或者她身上有什么胎记之类的没有?” 白汉英急不可奈的道:“有的,当时她身上有一块玉佩。”说到这儿,神色黯淡了几分,幽幽地道:“就怕有人见财起义……” 还真让他说着了,田老汉和袁氏,正是瞧见了那块玉,才把孩子抱走的。 “对,我女儿颈后还有一颗痣!” 一颗痣?长在颈后? 杜玉娘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什么样的痣?”她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白汉英也想到了原因,整个人微微有些激动,甚至连手都是抖的。 寻常人不会这么问,只有知道那痣生得蹊跷的人,才会这么问。 “是一颗红,红色的痣。”白汉英觉得自己话都说不利索了,他眼巴巴的看着杜玉娘,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杜玉娘也紧张,可是听他说完之后,却是一下子笑了出来,“我嫂子身上倒是有块玉佩,颈后也恰巧长了一颗红痣!” 白汉英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微微颤抖着,“当真吗?可是真的?真的吗?” 他一连问了三遍。 杜玉娘郑重地点了点头,“绝无虚言!” 第六百二十七章 杜玉娘的话,让白汉英的心中升腾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激动,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七尺高的汉子,在外人面前,眼泪猝不及防的就落了下来。 杜玉娘知道白汉英这是喜极而泣,多年的夙愿一朝实现,人自然激动。她朝柳星儿和流萤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便一起出了上房。 流萤在门口守着,反正她是不会离开太太的。 柳星儿想了想,干脆回屋鼓捣药去了!那位白夫人身体都空得不成样子了,万一五嫂让自己救她,给她调整,她还得给人治病不是。幸亏之前把过脉了,也知道问题在哪儿,应该开什么样。 此时的上房~ 白汉英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将桌子上的茶杯拿起来,喝了一口花,人也冷静了下来。 毕竟人家是官身,虽然说多年没有官场了,可是定力依旧是非常人能比。这要是换成一般人,只怕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出不来呢!可是白汉英呢,这会儿已经恢复如常了,除了眼睛有些红以外,已经看不出任何的不妥当之处了。 白汉英重新落座,感慨道:“让你看笑话了。” 杜玉娘心中也是颇为感慨,“您说得哪里话,这么多年下来,您和尊夫人都没有想过放弃,让人感动。” 白汉英嚅了嚅唇,好半天才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去见她!我……”大概是心境太过复杂,白汉英竟是组织了好几遍,才把话说明白,“内子身体不好,只怕时日无多,我们想早点认回闺女,也算弥补一下这二十年来的亏欠。当然,我知道,都是我们的责任,才让她……”后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杜玉娘只道:“白大人……” 白汉英摆了摆手,“你这孩子,也太见外了,叫什么白大人。你是华章的小姑……哦,华章是我大女儿的名字,她有个妹妹,叫华雅。” 杜玉娘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原来田氏的本名叫白华章,这名字可比田招娣强太多了。 “若是论起来,你也应该叫我一声亲家叔叔。”白汉英斟酌了一下,问道:“你能不能跟我说一说华章的事情。” “您,就那么确定,我嫂子是您的女儿华章?”杜玉娘谨慎地道:“虽然我嫂子身上有块玉佩,她颈后也有一颗红痣,但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只是巧合呢?” 白汉英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找到了就是找到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哪儿能有这种巧合啊! 但是细思量,又觉得不无可能。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他的妻子等不起了,若真是认错了,那他也认了!只当让妻子心里多了一些安慰,就算认错也没有什么。 白汉英就笑道:“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巧合呢,有时候,眼缘也是缘分。” 这是打算万一认错了,就将错就错了? 杜玉娘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只希望,无论白汉英是不是田氏的亲生父亲,田氏都不要受到伤害。 “我嫂子……”杜玉娘想了好几次,都没想好要从何说起。 白汉英见她一言难尽的模样,心里便揪揪着疼,知道自个闺女可能过得不好。 “说说她的养父母吧,对她好吗?”既是收养了孩子,想必应该是善良的人吧,那……对孩子应该挺好的吧! 杜玉娘想,田氏的事儿早晚也瞒不住,现在跟白汉英说,还好说一些,万一将来韩氏问,他也能帮忙遮掩一二。 “我们原来不知道我嫂子的身世,以为她就是田家亲生的。”杜玉娘停了一下,道:“她叫田招娣,我大哥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她养父养母正想把她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鳏夫……” 杜玉娘把田氏家里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跟白汉英讲了一遍,句句属实,毫无夸大。 白汉英听得额上青筋直蹦,眼睛都红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惦记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在别人家过得居然是这样的日子。吃穿上倒也罢了,乡下人家日子穷苦,有什么便吃什么,不算苛待!可是非打即骂,活计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甚至为了给弟弟娶媳妇,要把她卖给一个鳏夫,这算怎么回事? 白汉英暗暗吐了一口浊气,强忍着心里滔天的怒意道:“是,是我们对不起她!若非遇上你们,那这孩子……”就毁了啊! “这是我们两家的缘分!嫂子嫁给我哥以后,操持家务,孝敬长辈,又为我们家生了两个孩子,可是家里的大功臣呢!”过去的事,暂时先放下吧,人总是要朝前看,不能一直活在悲伤之中。 “哦?”果然,听到杜玉娘的话,白汉英的眼睛亮了亮。 他一生无子,只有两个女儿。 长女白章华丢了以后,韩氏整日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根本没有发现自己怀孕了。后来她差点小产,肚子一直疼,请了大夫才知道,已经怀了身孕。 次女白章雅生下来就有些先天不足,一直娇养着,身体有些赢弱。出嫁以后,一直无所出,也是白汉英的一块心病。好在她婆家是纯良之辈,对她宽容…… 听闻田氏有了孩子,白汉英第一反应就是欣喜。 “是吗?两个孩子,都多大了?” “是双生子,不到三生日(周岁)。”杜玉娘笑了笑,“她现在,正怀着身孕呢,六个多月了。” 白汉英脸上闪过欣喜之色,不住地道:“多子多孙是福气,是福气。” “只是……我觉得你们不适合马上见面。” 白汉英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的意思是……玉娘,内子的病,怕是拖不起啊!”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道:“实在不巧,我嫂子的身体,受不住大喜大悲,万一她见到了你们……这个还真不好说。”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杜玉娘便道:“还不是田家人做的孽?前一阵子突然发疯似的跑过来纠缠我嫂子!原本我娘就是想带我嫂子上街散散心,免得她天天待在院子里闷坏了。哪知道那天田家人突然窜到我嫂子面前,一下子就把她惊着了,现在人在养胎呢!虽然大夫说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但是我很怕她见到你们以后会激动,万一……” 白汉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杜玉娘道:“你们来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一些你们这边的情况,很是为难。”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到底还是杜玉娘先开了口。 “白大人,我倒是有有个想法,您听听。” “你说。”白汉英正襟危坐,有点紧张。 杜玉娘便道:“去接你们的那位姑娘,姓柳!是个会医术的!在江湖上很有名号!我想,不如让她给夫人瞧瞧,看看夫人的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夫人的身体能有好转,咱们可以等上一些时日,等我嫂子的情况稳定一些了,再相认也不迟,您说呢?” 白汉英很是震惊,“那位姑娘瞧着年纪不大,医术竟十分高超不成?” 韩氏的情况,白汉英一清二楚,她其实就是心病,这么多年的自责,后悔加在一起,把她的身体给掏空了。他们看了很多大夫,可以说是遍讨名医,结果都是束手无策,吃了几年的药,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越来越重了。 本来他们都已经放弃找孩子了,因为韩氏的身体实在是拖不下去了,这才又想着出来找找,万一老天爷开眼,能让这娘俩见一面,也算是能够瞑目了。 “柳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是在江湖上有个名号,人称医毒双绝!”杜玉娘心里也没底,不过她留意到柳星儿回来以后的神态一直很轻松,完全没有束手无策的样子,跟提起肖诚时候的样子完全相反。 “这样啊……” 杜玉娘就道:“我让她过来一下,您有话,可以当面问她。” 白汉英点了点头,对杜玉娘的话还是抱着几丝怀疑的态度。毕竟那位姑娘瞧着太年轻了,跟印象中医术高超的大夫完全是两个样子,无法让人信服。 杜玉娘让流萤请柳星儿过来。 柳星儿一猜就是自己该上场了,她二话不说提着药箱就去了。 没见到韩氏,她还有些意外。 “星儿,我问你,白夫人的病,你可能医治?” 白汉英紧张地盯着她,虽然心里不相信,但是到底还是存着几分希望的。 柳星儿将药箱放下,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能治的!白夫人的病情其实并不严重,只是给耽搁了!” 白汉英的脑袋嗡的一声,他觉得好像有道响雷在耳边炸开了似的。 能治!!! 这怎么可能! 白汉英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之色,“柳姑娘,在下失礼了,请问你可知道内子的情况?”虽然这位柳姑娘确实给妻子把过脉,但是马车那么颠簸,能把出什么来呢!而且方才在厅,她也只是匆匆的按了几下啊! 在白汉英眼里,柳星儿确实只是按了按韩氏的手腕,他觉得这不是号脉,以前那些大夫号脉时,哪个不是得一柱香的时间! 柳星儿也不恼,只道:“尊夫人肝郁气滞,五脏气机不和,心血损耗过大,气血生化不足!若我没有猜错,多年前尊夫人应该吐过血,而后焦躁不安,渐渐有失眠,多疑之症!” 白汉英不住的点头,“没错!” “药应该是吃了不少的,但是没有效果,甚至是收效甚微。” “对对,她那时候怀了身孕,不敢乱用药。” 柳星儿点了点头,“是陈年旧疾,但是有救!” 有救这两个字,像一记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白汉英的心上。 “有,有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柳星儿点了点头。 白汉英连忙向柳星儿行礼,“姑娘,请你一定要救救内人!”说着便是掀起了袍子前襟,要跪! 柳星儿怎肯受他如此大礼,双臂微微一架,就将白汉英架了起来,“白大人无需客气,有我在,尽管放心,尊夫人的病,一定没有问题的。” 白汉英没有想到这姑娘力气这样大,愣愣的起身,“拜托姑娘了!” 柳星儿直接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葫芦,交到白汉英的手上,“这里面的药丸是我所制,主要的作用就是散淤,调和气血。每天给夫人吃三粒,早中晚各服一粒,吃了三天后,我再开方子。” 白汉英如获至宝地接了过来,朝柳星儿供了供手,“多谢姑娘。” “您太客气了!五嫂的客人,我可不敢怠慢。” 柳星儿将药箱收拾一下,便道:“五嫂,我先回去了。” 杜玉娘点头。 柳星儿朝白汉英点了点头,并道:“这几天,我每天都会去看白夫人的,您放心。” 白汉英再次道谢,等人走了,不由得红着脸对杜玉娘道:“惭愧,老夫以貌取人,惭愧啊!” “这不怪您。”杜玉娘道:“我第一次知道她的本事时,也是吓一跳呢!” “真没想到,她年纪这样小,居然有如此高超的医术。以前那些大夫给内人看病,个个都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号脉都是要一柱香的时间,废话一堆,没有一个能说出有用的东西来!到最后,药是吃了不少,可是……唉!” 杜玉娘就道:“有希望就是好的!那之前我跟您商量的事,您看……” 白汉英就道:“也好,先给她瞧病吧,要是真有了起色,对两边都好!”算是默认了暂时不与田氏见面。 “正是这个理儿,您说得太对了!等夫人的身体好些了,咱们再进行下一步。” 白汉英点头,“稍后,我亲自跟内人讲这件事!玉娘,谢谢你。” “您客气什么呢!”杜玉娘道:“我让人准备了客户,你看是不是现在跟夫人过去休息?” 白汉英摆了摆手,“我们住客栈便好,不能麻烦你们!” 这宅子看起来不是很大,再者,他们带着病人呢,上门叨扰已经有些不知礼数了,怎么好住在主人家里呢! 第六百二十八章 杜玉娘哪里会让白汉英和韩氏住到客栈里去呢!家里又不是没有地方住!再说韩氏的那个身体状态,也不方便在客栈里养着啊! “大人……不是,我是说白叔叔,您和夫人去客栈住并不合适!客栈人来人往,不适合夫人养病!而且柳姑娘每天还要替夫人问诊,去客栈的话,是不是不太方便?”杜玉娘道:“我知道您顾忌什么,您放心,我在这胡同里还有一座宅子,一直都有人打理,一会儿我让人收拾一下,日用品都是备好的,您和夫人搬到那边住吧!” 白汉英想了一下,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便欣然同意了。 “那就打扰了!” “您太客气了!流萤。” 流萤愣了一下,连忙返身进了屋。 杜玉娘对白汉英道:“您先去看看夫人吗?” “好,你们去忙,我先去看看夫人。” 白汉英正要往后面去,却听杜玉娘又道:“大人,暂时先瞒着夫人吧!” 白汉英明白她的好意,点了点头,急忙去看韩氏。 杜玉娘吩咐流萤,“让人先把上房收拾出来,屋里的被褥都换了。” “您放心,新一水的被褥,枕头早就预备下了!” “让高大山和小辉直接搬到后座去,晾了这么几天,房子也应该能住人了!”杜玉娘道:“病人养病,最忌讳吵闹,那宅子就先给他们三人住着。” “是,奴婢记下了。” 流萤马上让人收拾上房,好在东西都是现成的,屋里也时常有人打扫,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了。 小辉和高大山兴致勃勃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到了倒座,在他们看来,只有住到倒座去,他们才跟师傅,师娘更亲近了。 住在胡同口那边,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是外人!现在好了,搬到倒座去,就是真正的一家人的。 这个想法要是被杜玉娘知道了,保准能让她哭笑不得。 很快流萤就告诉杜玉娘,宅子已经收拾好了。 “你亲自去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白夫人,看看他们准备什么时候过去。” 流萤转身要走,又让杜玉娘叫住了。 “你再问问他们有什么需要没有,及时通知我。” “是,奴婢明白了。” 流萤去见了韩氏,把杜玉娘的安排都说了说。 这会儿韩氏已经好多了,小睡了一会儿,又吃了柳星儿的药,脸上多了一丝健康的红润,少了几分苍白。 “回去替我谢谢你们太太,我现在已经好多了,马上就动身。” 流萤点了点头,“夫人若有什么需要,一定不要客气,奴婢现在就差人过来,帮您把东西拿过去。” “有劳姑娘了!”韩氏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去送流萤,“小喜,替我送送姑娘。” “是!” 两个丫头一起出了门,刚到门外,小喜就递给流萤一只荷包,“辛苦妹妹了,请你务必不要推辞。” 流萤吓了一跳,她可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不过她想了一下,觉得倒也正常。 白夫人身边的丫鬟,肯定是见过大世面的,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情,在她们眼里应该都不是大事。 只是这个荷包,她却是不能收的。 流萤笑着把小喜的手推了过去,“姐姐,我们不时兴这个,你快收起来。太太还等着我回话呢,我得回去了。”说完转身撒丫子就跑了。 小喜在她身后喊了她好几声,吓得流萤一步不敢停。等她到了上房的时候,直喘粗气,像是被狼攆了似的。 “你怎么了?” 流萤就道:“方才白夫人身边的那个姐姐,非要塞给我一个荷包,我没拿,就跑回来了。” 杜玉娘笑,“你这丫头也是实诚,给你你就拿着呗!白大人为官多年,想必白夫人身体还行的时候,也没少参加贵妇们的聚会,这种事情倒也是常事。” “那可不行!白家是您的亲戚,奴婢可不敢要,奴婢就是要了,也得交给太太您收着。” 杜玉娘发话道:“行了,下次她要是再给你,你就收着,也不必交给我,就当是自己攒的私房钱了。” “啊~”流萤有点发懵,还有这种操作? “啊什么啊,让你收着你尽管放心收着就是。” 流萤这才点了点头,道:“白夫人已经决定搬到那边去住了,奴婢瞧她气色比之前强了不少。” “知道了,你让马婆子和张婆子过去吧,把马婆子留下侍候,她办事妥贴,想来应该知道怎么办。” 流萤就道:“是,奴婢这就去。” 杜玉娘想了想,就去找了柳星儿,“你跟我说实话,那位白夫人身体如何?” 柳星儿就道:“离病入膏肓只有一步之遥,她也就是命好,遇到我了,要是再晚点,大罗金仙来了也难救啊” 这么严重啊!? 杜玉娘便问:“你能调养好她的身体吗?” “五嫂,你小瞧人了啊!”柳星儿傲娇的扬起小下巴,“这话要是别人问,我肯定翻脸!这是质疑我的医术呢!” “不一定吧!”杜玉娘打趣她:“要是你五哥问呢?” 柳星儿鼓着腮帮子,“不带你这样欺负人的。” “行了,我逗你呢!听了你的话,我也算是放心了!下次我回家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帮我嫂子看一看。她的那个胎,我始终不太放心。” “成啊!”反正她的任务就是保护五嫂的安全,自然是五嫂去哪儿,她去哪。 杜玉娘就道:“那我出去了,不打扰你了。” 她回了上房,这才知道白汉英和韩氏已经搬过去了! “真是行动迅速啊!也不知道白大人是怎么跟韩氏交待的!”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韩氏和田氏的身体问题。 杜玉娘把崔氏叫进来,对她道:“家里来了客人,只是身体不太好,饮食方面要特别注意。一会儿你去问问柳姑娘,看看白夫人的饮食有什么禁~忌,应该注意哪些,你上点心,千万记牢了,别做了什么与药起冲突的东西。” 崔氏连忙道:“是,我记下了。” 杜玉娘就让她下去了! 看来这一阵子崔氏是不会出手了,依照她的表现来看,对自己下手的机率不大,看来高氏和赵芸兰这次,要失算了。 赵芸兰确实有些着急了,现在百味堂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让千味斋挤兑的有些活不下去了!眼见着别人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而她的铺子却是天天都在赔钱,她能不急嘛! 这人啊,一旦晕头转向了,理智肯定也就跑光了! 赵芸兰现在恨不能立刻跑到杜玉娘那儿,把她的点心方子全都抢过来! 但是这种想法也就只能想想,真正想要拿到方子,还得靠那个秋心。 才两三天的工夫,赵芸兰急得满嘴是泡,不住的问她的丫鬟葡萄,有没有收到秋心的消息。 葡萄摇头,安慰道:“小姐,估计没有那么快,人才进府几天啊!方子是最重要的,杜氏在傻,也不可能让秋心瞧着她自己做点心啊!您别着急,再等等吧!” 赵芸兰又耐着性子等了好几天,结果秋心那边如同石牛入海一般,半点消息也没有。 “不行,这事儿我得找表嫂商量商量。”接着便风风火火的跑过去问高氏了。 高氏一听赵芸兰的来意,当下就笑了。 赵芸兰不太高兴,觉得高氏是在嘲笑她。 “表嫂,你笑什么?” 葡萄悄悄拉了她的衣角,心想求人口语还那么冲,谁会帮她啊! 赵芸兰浑然不觉,“表嫂,我觉得你的人不大中用啊!那个秋心进了杨家这么多天,一点消息也没有,该不会是被人发现了吧!” 这番话说得,好像高氏无能一般!所以养出来的人,才会办不成事,废物一个。 葡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想平时二小姐挺聪明的一个人,如今说话办事怎么这么笨啊! 高氏并不恼,只道:“表妹,是你心太急了!你想想,若你手里握着挣钱的方子,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下人,还是会厨艺的下人,你会怎么做?堂而皇之的在下人面前做点心吗?不能够吧?我可是听说了,所有的点心,都是在铺子里做的。你要是嫌弃秋心笨,大可以把人叫回来嘛,反正她的身契也是在你手里。” 赵芸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怨道:“早知道,就不让秋心去杨家了,直接去铺子里多好。” “哼~”高氏脸色不快地道:“铺子里可是不招人的!人家只招厨娘!我可是听说了,人家那铺子里用的下人,可都是签了死契的卖身下人,个个都忠心的很!” 这个消息,赵芸兰还是第一次听说,不免有些惊讶。 “看来她也不笨,知道防着别人呢!” 高氏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不由得道:“所以啊,人家警惕性那么高,你让秋心怎么做?做早了打草惊蛇,到时候你我都说不清楚,白费了一番心机!与其早早的暴露了,什么都得不着,还不如好好博一把,让秋心安安稳稳的扎在杜氏那里!将来就算偷不到方法,可是她也变成了一根扎到杜氏肉里的刺,咱们再慢慢图谋就是!” 赵芸兰觉得,只能这样了。 “是我想差了,还是表姐睿智!” “你是关心则乱!行了,别想那么多了,秋心那里,你便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左右身契在你那里,你怕什么!” 赵芸兰的眼睛亮了亮,道:“是,表嫂说得极是!”她把这事儿给忘了! 赵芸兰从高氏那儿出来,就迫不及待的去房里找了秋心的身契。 杨峥让人做的假身契,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以赵芸兰的眼力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有了这个东西,我就等同于捏住了秋心和高氏的脉,不怕她们不听我的。” 葡萄担心地道:“小姐,我总觉得表夫人来得太奇怪了!她为什么会那么好心的把秋心送给你啊!她也不是那么热心肠的人啊!” 赵芸兰把身契锁好,神秘一笑,道:“这个事儿啊,她以为能瞒得住别人,却是瞒不过我的!” 葡萄连忙把沏好的茶给赵芸兰送了过去。 赵芸兰喝了一口茶,才道:“高氏与我表哥成亲的时日也不短了吧!这会儿却是连一个女儿都没能生下来!我表哥早就动了纳妾的念头了,知道吗!” 葡萄想了想,突然眼睛瞪得大大的,“您,您是说那个杜氏!?” “对!”赵芸兰笑,“你没想到吧!我也没有想到啊!听说当初我表哥亲自去的,想纳她为妾,可是杜氏没同意。” 高氏自以为把这件事捂得很好,但实际上,赵家对此事是知情的!赵芸兰作为赵家人,又有几分小聪明,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您是怎么知道的?” 赵芸兰神秘一笑,“这就不用你管了!总之我告诉你,我表嫂还亲自去过呢!想劝说这个杜氏进门,但是后来好像没事,还闹得挺不愉快的。她以为自己把这件瞒得死死的,孰不知,挺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啊!”。萄有些紧张地道:“小姐,你说表夫人会不会是有什么私心啊!奴婢瞧着,表夫人怕是想借刀杀人呢,你可不能不防啊!” 赵芸兰点头,“你放心吧,我又不傻,在说,那个秋心的身契还在我这里呢!高氏要想害我,她自己也跑不了!这人可是她给我送来的!” 葡萄点头,“小姐,您说得对!” 赵芸兰想了想,就道:“罢了,左右也没有别的法子,先这样吧!哦,对了,你得找人盯着杨家,盯着千味斋,有什么事情,要第一时间来报、” “是的,奴婢记下了。” 就在赵芸兰和高氏研究着玩阴谋,阳谋的时候,杜玉娘被韩氏叫到胡同口那座宅子里去了。 杜玉娘知道早晚有这么一个时刻,也没慌张,大大方方的就去了、 韩氏一见她,便是道谢:“柳姑娘医术超凡,我吃了她的药已经好多了,还是要谢谢你啊,玉娘。” “夫人这话,太客套了!”杜玉娘道:“这都是柳姑娘的功劳,我可当不得您一夸。” 第六百六十九章 劝住 两个人又客气了两句,韩氏就直奔主题,语气很是急切。 “玉娘,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就是想问问,你的长嫂,到底是不是我那苦命的女儿。”韩氏说到这儿,情绪已经有些激动了,眼泪也掉了下来,要不是小喜一直劝着,只怕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之情。 杜玉娘偷偷看了白汉英一眼,后者一脸的无奈,只得苦笑。 看来白汉英的说辞并没有过关,韩氏压根不相信啊! “夫人……” “别叫夫人,咱们是亲戚,玉娘,这是你叔父,我是你婶娘,我,我就想知道我那苦命的孩子……” 杜玉娘思忖了一下,就道:“夫……”话还没说话,就被韩氏打断了! “你是不想认我们这门亲,还夫人,夫人的叫。” 呃~~ 杜玉娘想,韩氏是病人,别跟她一般见识吧! “婶娘!”杜玉娘迫于无奈,喊了韩氏一声。 其实按照杜玉娘的意思,田氏和白汉英相认时,她再叫一声叔父和婶娘也是来得及的!万一这里头出现了什么岔子,这称呼就尴尬了。 她这一声应付的称呼,却让韩氏呼得眉开眼笑,好像真的就找着她闺女了似的。 “玉娘,你快跟我说说,说说你嫂子的事,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华章啊!”韩氏说得有点着急,忍不住咳嗽了两下。 小喜连忙抚了抚韩氏的背,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韩氏摆了摆手,根本不想喝水,只想知道女儿的下落。 杜玉娘就道:“我嫂子的事,倒是可以跟您说一说,到底是不是您的女儿,还得您自己判断。” 韩氏有些失望,倒也能理解,毕竟闺女是自己生的,人家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事情。 “你没跟玉娘说华章的事吗?” 杜玉娘连忙解围,“说了说了,婶娘,您别急,也别怪我叔父!正是因为很多事情都有相似之处,所以怕空欢喜一场,不敢多说。婶娘,血脉之事,得慎重啊!” 韩氏的脸色白了起来,犹豫着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她?” “您养一养身体,等……” “我等不了了。”韩氏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几分哀怨,“玉娘,你也瞧见了,我这身子骨,说不定哪天就去了,我也不求别的,只想着临死前见华章一面。” 白汉英皱眉,不告诉韩氏实情,就是怕她太激动,可是她现在这样,只怕也强不到哪儿去。 果然没一会儿的工夫,韩氏就不太好了,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生机似的,吓得杜玉娘连忙找了柳星儿来。 柳星儿把脉后,直接用银针在韩氏的穴道上扎了几针。 说来也怪,韩氏竟是慢慢的闭起了眼睛,昏睡了过去。 柳星儿就解释道:“她情绪太激动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白汉英朝她拱了拱手,“多谢姑娘。” 柳星儿只道:“如果你们信得过我,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吃以前她吃的药了!改吃我的药,几天就能看到效果。” 白汉英连连点头,“来得匆忙,送东西的人都在后头,不瞒你说,药也没能带来。” “趁着她现在睡着,你们可以先搬家,等到了那边再说话也不迟、。” 白汉英点了点头,有些为难的看着睡着的韩氏,抱着夫人过去,好像不太雅观。 “去找一架软榻来,让马婆子和张婆子抬着白夫人过去。” 流萤连忙出去找人,不敢耽搁。 很快软榻就到位了。 说是软榻,其实就是一幅担架罢了。不过上头铺了厚厚的毯子,能够减轻颠簸。 “叔父,您把婶娘抱到软榻上吧,咱们得快点。” 白汉英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他驾轻就熟的把韩氏抱起来,轻轻的放到软榻上。 两个婆子力气很大,步子很稳,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韩氏抬到了胡同口的那处宅子里。 “叔父,你们先休息吧!要是缺什么少什么,您可千万别客气。这马婆子很是得力,就留下来照顾你们了,平时有事,尽管让她去做。” 白汉英点了点头,“玉娘,多谢你了。” “您太见外了!那我先回去了,您早点休息吧!” 白汉英把杜玉娘送了出去,这才转身回了屋。 屋里的床榻上,多铺了一层褥子。 因为韩氏很瘦,杜玉娘怕她躺上去硌得慌,故而有此安排。 小喜不由得对白汉英道:“这位杨太太,年纪不大,做事倒是细心,妥当。” 白汉英同意这一点,不过他现在高兴不起来,就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小喜就出去了。 马婆子正等着她呢,上前行了一礼,道:“姑娘,不知道你晚上可用给夫人值夜?用不用我再安排一个住处给你?”这也是杜玉娘特意让她问的。 小喜想了想,就道:“夫人病重以后,一直都是大人亲力亲为侍候夫人,我也就是打个下手。方才我看外间有一铺炕,晚上我睡那里便好,有什么事,也好帮大人一把。” 马婆子震惊了,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男子不成?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 那白夫人虽然身子不好,可是丈夫待她却是天上难寻,真真是让人羡慕啊! “这样,那我去给姑娘拿一副铺盖,都是新的,你放心。” 小喜点了点头,跟着马婆子一起去拿铺盖。 “大娘,你跟我说说杨太太的事吧!” 马婆子笑了笑,“我家太太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不瞒姑娘说,我才进府不长时间,这家里的事儿,还没摸清楚呢.” 小喜就想,杜氏也是个手段厉害的,居然把下人管得这样好,一个婆子,嘴居然这样严! 她哪里知道,杜玉娘平时瞧着柔弱,可是心里主意正着呢!加上她有杨峥给她撑腰,又有镖局在后面做后盾,故而家里的人眼睛都擦得锃亮,没有人敢有那些小心思。 韩氏一睡就睡了一个时辰,她睁开眼睛时,见白汉英坐在床边,一直凝望着自己。此时她脑中有些不太清醒,又觉得身处的环境有些陌生,就更糊涂了。 “老爷,我这是在哪儿啊!” 白汉英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韩氏的身子骨不好,记性也是不大好,时常混乱。 “咱们在五岩镇,在杨家!记得吗?” 韩氏想了想,点了点头。 小喜端了一碗药进屋,悄声道:“大人,药熬好了。” 白汉英就轻声对韩氏道:“咱们先吃药吧,把药吃了再说话。” 吃药这件事,对韩氏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一样的了。她憎恶药的味道,但却不得不依赖药物活下去。 她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若不是还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她,她这会儿怕是不行了。 “好!”韩氏道:“你扶我起来。” 白汉英就把双手分别放到她的腋下,将人架了起来。 小喜把药放下,上前帮忙,在韩氏的身后放了两个软枕。 韩氏靠在枕头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小喜这才端了药来,轻声道:“这是柳姑娘的药。” 白汉英很自然的接了过来,“我来!”他熟练的拿勺子给韩氏喂药,直到一整碗药都喝完了,才把药碗放下,又接过小喜手里的水杯,喂了韩氏一口水。 韩氏喝完了水,全身的力气像是用光了似的,她轻声问道:“我是不是见不到华章了。” “不要乱说话!”白汉英有些无奈,有些生气,“你得好好的!” 韩氏就虚弱的笑了笑,“我的身体,我知道的。” 小喜有些忍不住想哭,又怕自己一哭,夫人心里会不好受,强忍着没掉下眼泪来,拿着药碗出去了。 “汉英,你跟我说句实话,玉娘的嫂子,怕不是咱们闺女吧?” 白汉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韩氏咳嗽了两声,眼睛里的光彩变淡了很多,“我就知道,咳~她那时候那样小,那贱婢又是个心狠手辣的,如何能留她一命?” 说完,眼角竟是流下泪来。 白汉英连忙道:“你别胡思乱想,还没见到人呢,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 “虽然她嫂嫂也有一块玉佩,但是未必是咱们华章啊!我该死心的。”韩氏的声音低沉,哀伤,好像对生活没有任何希望似的。 白汉英实在不忍心,就道:“其实,玉娘告诉我一件事,我……” 韩氏抓着他的手问:“什么事?何事?” “她说她嫂子颈后,有一颗红痣。” 韩氏一下子激动起来,“是我们的华章,是我们的华章!” 大概是太激动了,整个人竟是突然抽搐起来。 这还是白汉英头一次瞧见她抽搐,吓得直喊:“来人啊,来人啊!” 小喜在外头听见了,知道大事不妙,赶紧去找张婆子,让她去找柳星儿,自己则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屋里。 这会儿韩氏已经停止了抽搐,但是人却是不清醒的,人中那里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被掐过了。 不多时,杜玉娘和柳星儿就来了。 柳星儿又用了银针,总算是把人扎醒过来了。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太激动了!”她有些无奈,这个时候病人的情绪过于激动,是会加速病情恶化的。 杜玉娘就道:“你先去外间歇会儿,以防万一。” 柳星儿一向听杜玉娘的话,二话不说就拎着药箱去了外间。 韩氏虚弱地问:“玉娘,我的华章……你的嫂子,是不是我的华章?” 杜玉娘看了白汉英一眼,却见他微微点头,示意她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婶娘,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我嫂子身上有块玉佩,而且她颈后有颗红痣!” “那她一定就是,一定就是!我要见……见她。” 杜玉娘就道:“婶娘,你不要激动,平复一下心情,听我说两句好不好。” 韩氏闭上眼睛,点头,“你说,我听着呢!”她现在有些头昏,身上也没有力气,只好把眼睛闭起来。 “是这样!虽然我嫂子有很大的可能就是你们丢的女儿,但是也存在万一这种情况,万一她不是呢!您想过没有?” 小喜欲言又止,她看了看白汉英,到底没再说什么。 其实,哪怕哄哄夫人也好啊!让她安心啊! 韩氏没说话,她知道杜玉娘肯定还有话说。 “我和叔父没把事情告诉你,就是怕你太过激动,于身体不利。您现在这种情况,不论我嫂子是不是华章,都有可能刺激到你,让你出现意外,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我和叔父,都希望您能把身体养好!柳姑娘医术高超,一定能把你治好的!等你的身体恢复了,咱们再去见我嫂子,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韩氏睁开眼睛,问杜玉娘:“我的病,真的能治好?我怕来不及……” “放心吧,一定可以的!而且,我嫂子现在怀着身孕呢!万一跟你们相认的时候太激动,对她和孩子也不好啊!” “她……”韩氏只说了一个字,就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只是眼睛却比方才亮了,好像多了几分希望似的。 “是啊!她怀孕了,你在坚持坚持,等她的胎稳当了,再去也不迟。而且啊,我嫂子之前生了一对双生子,特别可爱,你要是好好吃药,好好治病,我就把他们接过来住几天,让你们见见好不好?” 别说韩氏了,就是白汉英听到这个消息,也激动了起来。 要知道,那两个孩子,很有可能是他们女儿的血脉啊!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外孙啊! “真的?可以吗?”韩氏想了想,又摇头,“不好,过了病气给孩子们,就是我的罪过了。” 杜玉娘就笑,“所以说啊,你要快点好起来,等你的病有了起色,不用吃药了,我就把孩子接过来!想必到时候,就离相认之期不远了。” 韩氏不住的点头,整个人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之色,“好好,我要好起来,我吃药,我治病。” “那你从现在开始,可不许胡思乱想了!想多了,对身体不好!你要多想想白大人啊,他很担心你。” 韩氏又想哭,又想笑,“我知道,我知道。” 杜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她算是把人劝住了。 第六百七十章 惊蚕 白汉英和韩氏这边,算是安顿下来了。 没过两天,白汉英的随从也赶了过来,带来好几个大箱子,都是白汉英和韩氏的东西。 押送东西的两个人是父子俩,父亲叫曲连天,人称老曲,十多岁的时候就跟着白汉英,一直忠心耿耿。儿子叫曲齐风,打小也是受白家的恩惠长大的,到了十一二岁上,就跟着自己的父亲做事。这么多年来,父子俩四处打听白华章消息,哪怕白汉英不在任上了,父子俩也一直跟着他。 知道白汉英找到了大小姐,父子俩都非常高兴,押着几箱子东西,走水路来到五岩镇,所以比白汉英他们慢了几天。 经过几天的调养,韩氏的气色已经好多了,加上崔氏在饮食方面特别的用心,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恢复不少生机,脸颊上甚至开始有肉了,气色也好了不少。 曲氏父子瞧见了,也是十分高兴的,老曲还煞有其事地对白汉英道:“没想到柳姑娘年纪不大,医术如此高超,比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夫还要厉害!” 刚见到柳星儿的时候,曲连天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那么一个小姑娘,也敢治夫人的病?医术是讲究资历的,当然是年纪越大,行医的时间越久,本事就越厉害!像她这个年纪,就是当学徒,也是勉勉强强的,怎么可能是神医呢! “人不可貌相啊!要不是玉娘坚持,老夫只怕也要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了。” 老曲不住的点头,“是是!要是再能认回大小姐,就更好了!” 白汉英道:“这件事情急不得,先让夫人把身体养好,养好了身子,还怕认不回大小姐?” “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 白汉英和韩氏这边是消停了,可是赵芸兰那边却不安稳了。 秋心进杨家一个月了,可是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她急得火上房。 “不行,我得见秋心一面。”赵芸兰吩咐葡萄,“你去把魏清平喊过来,我有事让他去办。” 葡萄连忙让人去请魏掌柜。 魏清平顶着在太阳往赵芸兰的宅子里跑,到了屋里连茶也没喝上一口,赵芸兰就急忙问他:“你说秋心在杨家,到底得手没得手?我现在要是找个机会让她出来一趟的话,她能不能给我带来点东西?” 魏清平不太明白赵芸兰的脑子是怎么想的,感觉她心很急,急得失去了理智。 “时日尚短,二小姐急什么呢?” 赵芸兰大怒,“我能不急吗?你看百味堂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我一嘴的泡啊!” “二小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当初你有这个心思的时候,也没跟我商量,我不赞成你这么做……”那个镖头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二小姐惹谁不好,偏偏去惹他。 “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希望你想一个办法,把我们的生意搞好!而不是指责我什么做得对,什么做得错。”赵芸兰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大大的蒸笼之中,有些喘不过气。 魏清平很想转身走人,但是到底没有动,不过脸色却是不大好。 葡萄在一旁瞧着真真的,她悄悄的拉了拉赵芸兰的衣袖,冲她摇了摇头。 赵芸兰强忍着心里的怒气,“现在怎么办?” “打价格战吧!”魏清平道:“再这样下去,铺子生计难以持续,人都留不住了,还做什么生意?” 赵芸兰意难平,不是很想采用他的这人建议。 却听魏清平又说:“千味斋的东西不便宜,如果打价格战,我们能拉拢一部分顾客回来,还可能带动一部分新的顾客,薄利多销,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那秋心的事……” “先放放吧!”怎么就分不清主次呢! “她才去多久啊!只怕还未能笼络住主家的心呢!主家若是不能完全信任她,她能看到啥?对于像她这种半路杀出来的,人家防还防不过来呢!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信任她?” 赵芸兰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那算了,暂时先不找她!”就当在杜玉娘身边埋了一颗棋子吧!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嗯,先按你的意思来,看看价格降下来以后,生意有没有好转。你去做个账,拿过来我看看,价钱也不要降得太低,请人成本很高的。” 魏清平都应了,暗暗松了一口气,离开了赵芸兰的宅子。 葡萄就道:“小姐,您太心急了。” 赵芸兰无奈地道:“我有什么办法!我现在必须给自己找个靠山,赵家人靠不住的。” “小姐,老爷还是很疼您的!再说您还有夫人呢!她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赵芸兰冷哼一声,“疼我?那是没有利益冲突,所以他才要摆出一副慈父面孔。我娘表面硬气,实则这么多年,一直被他骗着,哄着!”娘心里什么都清楚,可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来她不是贺家嫡系,不过是一门表亲,跟正经的贺家权势说不上什么话。 二来爹娘的利益链,早就紧紧的拴在了一起,不是她一个将来要外嫁的女儿就能撼动的。 “算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赵芸兰火急火燎地道:“你去给屋里换点冰来,天气越来越热了。” 葡萄就道:“马上入伏了呢!奴婢马上就去。” 赵芸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子上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气越来越热,韩氏整个人却如同焕发了生机一般。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整个人胖了十斤。 以前她是太瘦了,脸色枯黄,怎么瞧着都像是老十岁似的。如今身体有了好转,脸上有肉了,气色也好了不少,人一下子就年轻了,甚至连曲氏父子都说,夫人如同回到了十年前的样子。 韩氏自己对着镜子左照照,又瞧瞧,也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 已经要死的人,突然就好了,身体没问题了,寿命也延长了,有大把的时间了! 这是好事啊! 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是韩氏了!她可是要找闺女的!身体好了,她的时间也就更充裕了,她相信一定可以找回自己的华章。 韩氏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一阵,突然道:“小喜,你说我是不是该去看看玉娘?” 最近一段时间,韩氏得了杜玉娘不少照顾,小喜对她也是十分感激。 “夫人,住得这么近,您想去,随时可以去啊!” 韩氏一把抓住小喜的手腕,“你说,她会不会告诉我华章的下落?会不会让我去见她大嫂?我有种感觉,她的大嫂,一定就是我的华章。” 这个她要怎么说? “夫人,您还是听大人的劝吧,别冲动了!”小喜道:“不是说太太的嫂子怀着身孕吗?万一受了刺激,这个可怎么办?”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的事情啊! 韩氏想到这里,又犹豫了。 当天晚上柳星儿来给韩氏看诊。 以前是每天都要瞧上一次,药方也是隔三差五的换上一换。 现在十天看一次,药方也基本不怎么变动,只需要改变其中几味药,就可以了。 “还是照着这个方子吃,一天三遍改成早晚两遍吃!再吃一段时间,换方子。” 小喜千恩万谢,对柳星儿这个救命恩人万般感激。 “是是是,都听您的!”小喜道:“这么说,我们夫人的身子是大好了?” 药都减少服用次数了,肯定是大好了啊! “肯定比以前强多了,但是大好却是谈不上的!还要再吃一段时间药巩固,具体什么时候大好,还要看。” 小喜千恩万谢,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她们没有想到的了。 韩氏也是十分感激,不过她知道柳星儿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实际上不是很好接触,要不是看在杜玉娘的面子上,估计自己也求不到她帮忙看病。 “柳姑娘,有个事儿,能不能麻烦你?” 柳星儿挺同情韩氏的,虽然粗心丢了女儿,但是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自责和折磨,差点把自己的小命都折腾没了,到最后也没放弃女儿,让她觉得韩氏是个很舍得同情的人。 “你说。” “我……”韩氏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让你帮我问问玉娘,看看我能不能去见见她娘家大嫂。” 柳星儿想了想,就道:“行,我帮你问问吧,要是有消息的话,再告诉你。” 韩氏惊喜连连,一个劲儿的跟她道谢。 柳星儿本来都要出门了,可是不知道想起什么,又转身回来,问她:“你怎么不怎么问她?” 杜玉娘对白汉英和韩氏,还是不错的,心情上比较近,看样子是当亲戚招待的。 韩氏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考虑了一下,才道:“大概觉得自己问不出什么来,要是换个大夫去问,就不一榜首了吧!” 还能这样? 柳星儿就笑,“好,我帮你问。” 韩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柳星儿一回去,就找到杜玉娘,说起了韩氏的事。 杜玉娘想了想,问道:“她的身体如何?” “已经恢复大半了!只是底子太差,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不过她现在情绪,身体的健康状况都很稳定,什么相认的戏码肯定也刺激不到她。” 就是说韩氏这边没问题了? 杜玉娘就道:“要不然你跟我回家一趟?看看我嫂子的胎?要是她那边也没有问题,就安排她们见一面吧!” 柳星儿无所谓的,反正她就跟着杜玉娘,杜玉娘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铺子你不用看吗?” 杜玉娘摇了摇头,“不用啊!有肖诚呢!” 提起肖诚,杜玉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柳星儿有点无可奈何。 前几天肖诚体内的毒又复发了一次,可把杜玉娘吓坏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肖诚痛苦起来居然会是那个样子,他恨不能一头撞死似的,身上血痕一道又一道的,表情痛苦,狰狞,简直比痛不欲生,更痛不欲生。 好在,当时肖诚在后院,知道的人也不是很多。 柳星儿来得很快,暂时把毒性压制住了。 真是…… 就在这个时候,张婆子走了进来,冲杜玉娘福了福身,道:“太太,有位姓秦的大夫,自称是您的旧识,想要见你。” 姓秦的大夫,秦大夫? 杜玉娘一愣,人不是应该在江南吗? 怎么…… “快,请进来,奉茶。”杜玉娘二话不说,就往前边去了,前边倒座有间小客厅,是给杨峥待男客用的。 大夫? 柳星儿来了兴致,这天底下还有比她更靠谱的大夫吗?为何五嫂听了到这个人,居然又惊又喜的模样? 柳星儿内心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连忙跟了上去。 杜玉娘见到秦大夫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秦大夫啊!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秦大夫,您怎么在这儿?” 秦大夫悠闲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老夫不在这里,应该在哪儿?” 呃~~~ 她当初算计秦大夫的事儿,算是曝光了? “呵呵,瞧您说的!”杜玉娘道:“您黑了,瘦了,路上吃了不少苦吧?”怎么让人给攆回来了呢! 秦大夫轻哼一声,将一个信封放到桌子上,“这是杨峥和虎子写给你的信。” 杜玉娘的心跳一下子就加速了,“他们没事吧?” “好得很,别提多惬意了!” 杜玉娘拿起信,也没看。 她想回去没人的时候再看。 “您是走到半路上遇到他们的?怎么就回来了呢?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吧?” 秦大夫就道:“老夫不是很清楚,我是半路回来的,不过按时间算,他们应该到了!会写信给你的,不过要晚一些。你放心,他们都很好。” 杜玉娘听到此处,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道:“秦大夫,您会不会解毒!?有没有见过那种人吃了以后就会发狂,四处撞墙,自残,身体会迅速衰老的毒?” 秦大夫的脸色变了两变,不由得惊呼道:“难道是惊蚕?” 柳星儿一脸寒气地出现在门口,问秦大夫:“你是谁?” 第六百七十一章 拜师 秦大夫话音刚落,柳星儿便一脸寒气地出现在门口,问秦大夫:“你是谁?” 杜玉娘明显感觉到了柳星儿的敌意,她站起身来,瞧瞧秦大夫,又瞧瞧柳星儿,不明白好好的,从来不认识的两个人,怎么刚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 “星儿,这是秦大夫!” 柳星儿此时已经进了屋,站在桂玉娘旁边,一脸戒备的看着秦大夫,“你知道惊蚕?” 秦大夫轻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柳星儿转回头把门关上了。 “说说你知道的惊蚕。你是怎么”惊蚕这种毒,太过阴损,说销声匿迹有点夸张,但确实这些年在江湖上已经很少能够看到了。 秦大夫巍然不动,“老夫这个年纪,知道惊蚕也没有什么!倒是姑娘,年纪轻轻,居然也知道,让人意外啊!” 大概是秦大夫的话触动了柳星儿,她脸上的敌意明显淡化了不少。 他说得也对,按照他这个年纪,知道惊蚕,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更何况,他是五嫂信任的大夫,应该没有问题吧! 杜玉娘这会儿也明白过来,惊蚕什么的,应该就是肖诚所中之毒。 “这是你五哥捎回来的信,我还没有看。”杜玉娘把信递给了柳星儿,示意秦大夫是可以相信的,值得依赖的。 柳星儿接过来一瞧,信上有他们专用的火漆,这封住肯定是五哥让人捎回来的,错不了。 柳星儿把信还给杜玉娘,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里知道惊蚕的!?”现在最棘手的事情,就是肖诚的身体。 柳星儿能压制肖诚的毒,但是却不能解毒,肖诚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要是再找不到解决方案,他随时可能会死。 肖诚是她的病人啊!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毒双绝,救不了自己的病人,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那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之前柳星儿也曾想过,找人来一起解肖诚的毒。但是不少大夫都孤陋寡闻,根本没有听过惊蚕这种毒~研究起解决方案来,也是没有一个靠谱的。 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了解惊蚕的大夫,又是五哥五嫂都信得过的,柳星儿当然不会放过他。 “我有一个病人,中了惊蚕。”柳星儿向秦大夫看去,果真看到他脸色变了变。 “惊蚕并不是无药可医的毒,既然你了解这种毒,应该就有办法解决它。”秦大夫想起了前世,惊蚕虽然是一种阴损的慢性毒~~药,但是并不是无药可解,他并不想掺和这件事,如果不是对方是杜玉娘认识的人,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柳星儿激动上前,“你有办法解决惊蚕?” 她的态度,让秦大夫很是不解。 既是了解惊蚕,那就应该能解这种毒,为何她会这般表情?难不成她是医术不到家,只知道惊蚕这种毒,却不会解? “其实这种毒不难解……”秦大夫仔细搜索着脑中的方子,却徒然发现,有很多药材都是非常难找的,几乎凑不齐。 惊蚕这种毒,最大的特点是使人快速的失去生机,衰老的过程快而且痛苦。试想一下,一个青春年少的人,突然在一夕间老了十岁,他的心情会是怎么样的?那种惊恐和不安可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明明还有几十年的人生好活,可是中了这种毒以后,每天都在快速的衰老,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变成满脸皱纹,白发苍苍,连呼吸都会开始变得十分困难的将死之人。那种心理折磨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死或许不是最可怕的,这种折磨远远比死亡来得更痛苦。 “我也知道,可是药材难寻!”柳星儿道:“我手上有一张古方,说是能解惊蚕,可是那方子上的药材,有几味都是只闻其名,从没见过。” 秦大夫心里想,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不知道方子在何处?可否给老夫一观?” 柳星儿摇头,“方子不能给你看,很珍贵的,不过药材我可以背给你听……”她噼里啪啦说了十几味药材。 杜玉娘听不懂,但是她有一些医术方面的常识,只知道那些药都不简单,还有一些是她听都没有听过的。 秦大夫听完了柳星儿的药方,瞬间无语了! 果然,那张方子正是前世他师祖留下的,自己也曾经珍藏过! 没想到居然流传下来了,还成了古方。 确实有几味药不太好寻,说是绝迹也不为过。 很棘手啊! 如果用其他药材替换那些绝迹的药材呢? “不知道姑娘用了什么方法来解那人的毒?”秦大夫道:“中了惊蚕之人,最多能活二十年。这种毒有一种特性,中~毒之人,年纪越小,存活时间越长,但是受的苦也越多。毒~性发作时,人会失去理智,痛不欲生。若是上了年纪的人中此毒,反而会很快就解脱。” 柳星儿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就知道这个人肯定了解惊蚕,说不定还会解这个毒。 “不瞒您说,我并没有办法解毒,只是用了银针刺穴之法,配以六十多种药材,暂时压制了毒性!”柳星儿是个医痴,见秦大夫这样有见识,说话时就自动带上了敬语。 她是佩服强者的。 “压制毒性?”秦大夫一笑,“这个倒是有意思,姑娘要是不介意,可否透露一二!” 柳星儿当然不介意了,“您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当然愿意说了!只是这个过程有点漫长,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这个病人,我治了好几年了,眼看着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可是我却束手无策!” 秦大夫扭头道:“玉娘,那病人是你何人?” 柳星儿就眨着眼睛看着杜玉娘,希望她能帮自己说几句好话。 杜玉娘就道:“实不相瞒,那病人是我铺子里雇用的掌柜,帮我打理生意,也是我相公的旧识。”她想了想,又道:“此人身世坎坷,秦大夫,若是您能救他,万望相助啊!” 秦大夫想了想,不由得道:“惊蚕此毒,诡异莫测!丫头,你既是有办法压制它,应该也知道它的变化吧?” 此毒入体后,会不断的变化,强大,对人体一次次的进行破坏。 “自然知道,只是我只知道十六种重列。” 秦大夫听闻,看柳星儿的眼神都变了,“你小小年纪,医术竟如此高超?” “是吗?”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柳星儿有点不自信了,她在江湖上一向是横着走的,如今遇到了一个懂惊蚕的,便瞬间觉得对方的段位比自己高得多。 “还是不错的。” 柳星儿不由得高兴起来,“这么说我说对了?” 秦大夫摇头,“不,惊蚕共有三十二各种变化重列方法,你只知道一半!等你把另一半都研究透了,这毒你便能解了!” 柳星儿大惊,想都没想就往地上跪了下去,唬得杜玉娘连大气都没敢喘一下。 “还请先生教我,我愿意拜先生为师!” 秦大夫看了看杜玉娘,问道:“玉娘啊,能否让我们单独聊聊?” 杜玉娘能说啥! “行,你们聊!”她推门退了出去,在门口站了半天! 这人生,还真是奇妙啊! 上一刻还凶神恶煞的质问人家,下一刻看到人家的本事以后,却是跪了! 像柳星儿那样的高傲性子,没有真本事的人,还真镇不住她啊! 不过,杜玉娘高兴! 要是秦大夫真的能解那个什么惊蚕,想来应该能救肖诚! 肖诚解毒以后,就能恢复成一个正常人了,还能替自己多管几年铺子,多好! 千味斋里,肖诚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 他不会着凉了吧? 嗯? 肖诚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挺热的啊,太阳挺大的啊! 秦大夫和柳星儿,一直聊到下晌,才从屋里出来。 柳星儿一脸的敬重神色,秦大夫一脸的老怀安慰。 怎么回事? “你们也应该饿了吧,我让人煮了面,先吃点饭?”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点头。 杜玉娘干脆让人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又让人把食物一一摆好。 秦大夫和柳星儿也不客气,坐到桌子前面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那吃相,啧啧,长见识了! 聊医案还能消耗那么多体力,真是长见识了。 饭后一杯清茶,三人又重新坐到了一起。 杜玉娘也终于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了。 柳星儿居然拜师了,而秦大夫居然也答应要收她为徒了! “秦大夫,我记得你好像有两位亲传弟子了吧?”、 柳星儿瞪她,“五嫂,你什么意思啊?” “我没别的意思!” 秦大夫呵呵笑了两声,道:“玉娘啊!我那大徒弟,资质一般,管理药铺他很在行,但是医术平平,想要接我的衣钵却是难啊!二徒弟你也见过,天资倒也不错,可惜性子不好,将来也未必能在这条路上走远。” 杜玉娘默默的点头,秦大夫还真是一语中地,把自己的这两个徒弟摸得很透彻啊! “我这次出来呢,就是想给自己挑一个传衣钵的弟子。” 杜玉娘眯了眯眼睛,毫不客气的瞪了秦大夫一眼,她终于知道秦大夫是用什么借口离开家的了! 这人肯定是说,要去收个资质不错的徒弟,游历天下的同时,还要找继承人,这事儿谁能反驳! 可事实并非如此啊!他是要去追如锦的。 秦大夫或许是读懂了杜玉娘的眼神,不由得镇镇心虚,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 自己就是去找徒弟的,嗯,这不,找到了。 “本来呢,江南一行,实在是让我失望,可是没有想到,到了你这儿,却是给了我一个惊喜。星儿这丫头,是块学医的好料子。以前学得杂了,医术的路子虽然算不上是正统,但她的医术,确实比很多行医一辈子的老者都要高超。” 柳星儿得意的抬了抬小下巴,似乎在说,我可是医药双绝。 “星儿是棵好苗子,加以时日,一定会成为最耀眼的医者!老夫也是爱才,所以才收下她的。”秦大夫道:“我会把我毕生所学都教给她!” 杜玉娘笑着说了一声恭喜,是恭喜秦大夫,也是恭喜柳星儿,更是恭喜肖诚。他既是收下了柳星儿这个徒弟,定然不会不管肖诚的。 果然,秦大夫说?“我虽然了解惊蚕,但是并没有看到病人,所以也不敢说这个毒发展到了哪一步!自己能不能治!玉娘啊,我打算留下来,跟星儿一起研究惊蚕,你觉得怎么样啊?” 当然好啊! “自然是没有比这个再好的主意了!”杜玉娘惊喜地道:“真是没有想到,肖诚还真是命里遇贵人啊!” 柳星儿迫不及待地道:“那是,那小老头整天跟我叽叽歪歪的,别提多烦人了!要不是看在五哥,五嫂的面子上,我肯定不治他!我师傅可不是谁都能请动的,要不是我,他那条小命只怕不保” 杜玉娘就道:“行了,你俩简直是一见面就吵!” “哪儿有,他不敢得罪我的!霍青才是跟我一见面就吵呢!”柳星儿说到这里,突然不自在了一下,可是那种感觉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她还没想明白呢,就过去了。 干脆不想了。 杜玉娘却是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和失落,不由得暗暗发笑,看来她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霍青,某人的追妻之路,似乎要变得平坦了呢! “秦大夫您尽管放心住下来,肖诚的事,就拜托你了。我现在让人给您收拾房间,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秦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老夫人谢谢玉娘的关照。” “是您帮了我的大忙呢,您放心,我领情的。” 秦大夫听了这个舒坦啊!心想还是得和聪明人说话。 柳星儿有些听不明白,不过不要紧,医,毒,吃以外的事情,她还真的是不怎么在乎的。 杜玉娘让人把西边空着的正房收拾出来给秦大夫住,这样一来,人就多了,家里就更热闹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 肖诚这个人是非常傲气的。 因为身世的关系,性格多少有些扭曲,还有点疾世愤俗。 寻常人跟他接触,他会不屑一顾的,那是一种懒得计较,懒得搭理的心态。 如果换成一些有能力的人,肖诚就不会这样对待了!抬杠是保留节目,看着那些自诩聪明无比的人,被他呛得灰头土脸的,肖诚就觉得自己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像杜玉娘啊,柳星儿啊,就都是肖诚‘攻击’的目标! 对自己人和外人,还是有区别的! 跟自己人抬杠,要恰到好处!说话不能太过尖酸刻薄,留点余地;跟外人抬杠,那就要使唤出浑身解数了!少说一句,都像是要了命似的。 但是像秦大夫这样有真材初学的,连柳星儿都交口称赞的人,他就是傻了,也不会得罪的。 更何况,这个秦大夫,可能是唯一一个帮自己解毒的人,他怎么能不敬着呢! 肖诚看着给自己把脉的秦大夫,心里多少是有些紧张的。 说实在话,他这条命,死也好,活也罢,他是不太在意的!他的那些身世过往,比寻常人不知道要难多少倍,早死早托生,倒也干净。 可偏偏他的仇还没有报啊! 爹娘都靠不住,还能指望谁呢! 他得报仇啊! 他们不是为了家产,不要自己了吗?他们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喝下毒~药,痛不欲生,加速衰老吗? 一切都是钱财惹的祸,那他就把祸根拔掉好了。 肖诚幻想过无数次自己把肖家弄垮的场景,他想过那些人跪在自己的脚下,痛哭、忏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他,求他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那种滋味一定非常美好,只可惜,到目前为止还不曾实现过。 他想活着,弄垮肖家,只有这样,他所承受的那痛苦才有意义。 秦大夫收了手,肖诚和柳星儿同样紧张。 “怎么样?”柳星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也希望肖诚的毒能解,这样解~毒的过程中,她就可以跟师傅多学很多东西了。 肖诚一脸期许,但是却没有出声询问。 心虚,不敢问,怕听到让他梦碎的答案。 秦大夫很认真的道:“能治。” 这两个字一出,肖诚和柳星儿都是狂喜! 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听说惊蚕的毒能解,这简直就是奇迹,就是让人不敢相信的奇迹。 “师傅,真的能解?” “为师从不打诳语!”秦大夫十分自信的捋了捋他下巴上的小胡子,“只不过,这毒素在体内堆积的时间有些久了,想要在短时间之内把它清除是不可能的!治疗的过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同时也非常的痛苦,你要做好准备!” 肖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痛苦呢! “师傅,您估算一下,如果按着你的方法去治,他恢复的机率有几成?”要是让她治,估计肖诚能再活一年,便是好的了! 秦大夫道:“先让他停止衰老,然后将体内的毒素一点点化解掉,再排出去!清空了毒素的身体,会非常虚弱,还要调养一段时间。” 秦大夫看了肖诚一眼,他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长一些的小老头,实际上是一个只有二十几年的年轻人。 “想要完全恢复正常,是不可能了。”秦大夫也觉得非常遗憾,可惜两个人认识得太晚了,要是早几年就开始治,他一定能让肖诚完全恢复,现在的话,能恢复七八成,就算是不算了。 “秦大夫,您就跟我说说吧!我有心里准备!”肖诚道:“我想听实话。” “容貌能恢复到四十岁左右的样子,身体的年纪相应也回到那个时候。”秦大夫只道:“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也就是说,他养好身体以后,至少还能活十年,二十年! 肖诚激动了! 够了,足够了! “多谢您。”肖诚想,如果将来自己大仇得报,那么秦大夫一定是居首功的。 “闲话莫说,你好好准备准备,近期我们就要开始准备治病了。初期只是压制你体内的毒~性,调节你的身体状态。这个倒是没有什么,你只会觉得精神越来越好,体力也慢慢恢复了。到了中期要排毒的时候,你可是要吃苦头的!做好准备吧!” 肖诚郑重的给秦大夫行礼:“我等这一天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不管吃多少的苦头,我都受得住。” 秦大夫点了点头,“那你就回去吧!有事的话,我会让我徒弟去叫你。” 秦大夫很喜欢说我徒弟这三个字!人前人后的显摆柳星儿是他的徒弟,是那种资质很高,将来要继承他衣钵的徒弟。 肖诚很恭敬的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柳星儿觉得他好像变了!身上的气质,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她不由得暗笑,心想肖诚有了活着的希望,所以也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吧? “你笑什么呢?”秦大夫一脸的纳闷。 柳星儿连忙道:“师傅,这肖诚啊,还没服过谁呢!他对我五哥啊,都嬉皮笑脸的,对别人就更不用说了,根本看不上。可是他真服您啊!我也服您。” 恩同再造!怎能不服。 “你就不怕我说大话,砸了你的招牌,治不发他啊?”秦大夫整理着手上的医案,决定今天晚上就开始写这个肖诚的方子。 “那不能!”柳星儿道:“您提出来的好多个法子,主意,我是头一次听到!以前吧,总觉得自己就是医仙了,好像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我不会看的。可是遇上了您我才知道,我不会的东西,还多着呢!以后啊,要学的东西更多。” 嗯! 秦大夫笑,“也是不容易啊!”他的这些个徒弟啊,一个比一个傲气!除了大老还算谦虚。 不谦虚不行啊!笨啊! “行了,你快去看看白氏夫妇吧,我觉得那妇人的身体应该已经恢复八成了。” 柳星儿点了点头,“韩氏的病看着是沉疴痼疾,实则远未至膏肓。那些庸医,差点又误了一条人命。” 医者学艺不惊,那便是害人了。 秦大夫很认同这个说法,奈何他能力有限,也无力改变什么。 “你快去吧!” 柳星儿应了一声,挎上自己的小药箱,去给韩氏复诊了。 韩氏眼巴巴的等着柳星儿下结论。 她现在还吃着药呢,听玉娘的意思,自己什么时候好了,不用吃药了,就能去见女儿了。 她是一日也不想等了,奈何杜玉娘原则性太强,她只好妥协了。 柳星儿收了手腕,笑呵呵地向韩氏道:“恭喜夫人,您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如今不用吃药了,只需要注意饮食和休息便可。” 韩氏激动起来,看向白汉英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小喜激动地道:“太好了夫人,您的身子已经没事了。” 白汉英自然也是十分高兴的,但是他还是问了一句,“柳大夫,您的意思是,内人没事了,以后都不用吃药了?” “是啊!恭喜白大人了!” 白汉英听了柳星儿的话,不住的点头,一个劲儿地道:“好啊,好啊!多谢柳大夫,多谢柳姑娘!”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原以为夫人时日无多,此生抱憾。却不想柳岸花明又一村,如今竟然大好了! “不必谢我!”柳星儿也是很同情韩氏的。 “要谢要谢!”柳星儿不收诊金的,白汉英想,该怎么谢人家呢! 他一时也没有主意。 韩氏却像看透了他的想法似的,接话道:“等咱们把闺女认回来,一定要请小柳大夫好好吃一顿饭。” 柳大夫是玉娘的朋友,她能给自己看病,是看在玉娘的面子上。金钱那种俗物,只会得罪她。 柳星儿点了点头,“过几天我再来看看,免得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韩氏就更高兴了,还不忘告诉柳星儿,“你回去要是不忙,能不能把我的情况跟玉娘说说。”她是着急见闺女,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就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您放心,不用我说,五嫂就会问的。” 韩氏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柳姑娘会叫杜玉娘五嫂呢!玉娘的丈无莫非是柳姑娘的五哥? 难不成还是实打实的亲戚? 韩氏就问白汉英,“你可清楚?” “我看柳姑娘,应该是江湖人!玉娘的丈夫,听说是个镖师,也算是江湖人,应该是结拜兄妹吧!” “反正我看柳姑娘挺听玉娘的话!” 白汉英点头,瞧着恢复了健康气色的妻子,十分感慨地道:“柳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真有本事啊!能让这样有本事的人心甘情愿的为他们所用,想来也是极有本事的人。” 是在评价杨峥。 “那可不一定,兴许人家有过命的交情呢!” 白汉英没说什么,反正妻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现在真的觉得,生活越来越美好了,要是再能认回女儿,就更完美了。 “文淑,等认回华章,我就再递折子,辞官回乡!到时候,我们就搬过来,多跟华章住一段时间,好好弥补一下这些年来对她的亏欠!等你想华雅的时候,咱们再云看华雅,好不好?” 韩氏眼睛猛然亮了起来,“可以吗?真的可以?” “当然可以了!”白汉英见她高兴,自己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瞧着也年轻了几岁。 “可是,有些可惜啊!”韩氏道:“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好不容易金榜提名,又当了那么多年的官,将管辖内的县郡治理得井井有条。真的不做官了,是不是有点可惜?” 白汉英不以为然,“可惜什么,反正这几年我也不过是挂着一个虚衔。” “就怕上面不同意。” 白汉英为了找女儿,早就想辞官了!折子递了不少,可是都没有批。 “会同意的,我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勉强做下去,只会误事。为官者,不作为既渎~职。”白汉英只道:“我想好好陪着你和咱们的女儿,还有咱们的外孙。我可以教他们读书!要不然,咱们干脆办一个启蒙的学堂,我来当教书先生,怎么样?” 韩氏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柳星儿回了杨家,直接跟杜玉娘道:“韩氏可以停药了,今天晚上就不用吃了。” 杜玉娘很满意,“那回家的事儿也该提到议程上去了!你跟我回去一趟,看看我嫂子那边怎么样,要是她也没有问题,就赶紧安排他们见一面吧!” 到底是不是白家的孩子,也好有个诊断。 “我不,不想跟你回去。”柳星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水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灌了下去。 “为什么啊,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柳星儿叹气,“之前是之前啊!我的亲五嫂,现在我师傅正在给肖诚研究解毒的方案呢!这个时候我能走啊?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场面。” 杜玉娘哦了一声,“那行,我去请秦大夫跟我一起回去!” 柳星儿连忙拉住她,“亲嫂子,你是我亲嫂子行吗?不带这样的!” 杜玉娘就问:“你去不去吧?反正我当天去,当天回的!”最近铺子里的生意略有些萧条。 一是天气热,买点心的人少。 二来听说百味堂大降价,做了很多促销。 毕竟有人喜欢价格便宜的,她这边的生意多少要受到一些影响,还好,谈不上伤筋动骨。 再有最近也没有贵宾过生辰,不用做蛋糕,她正好可以回家一趟。 “那……那行吧,哪天去?” 杜玉娘就道:“明天吧!” “就咱们俩?” “让大山赶车!”杜玉娘道:“流萤也跟我回去。” 柳星儿知道这事儿没得商量,就同意了。 “那我跟我师傅说一声吧!不过咱们说好了啊,当天去,当天回!” 杜玉娘点头,“你放心吧!我现在让流萤收拾东西,明天咱们得早点走,免得半路上被热化了。” 杜玉娘让流萤帮着挑东西,回娘家,可是不好空手的。 准备几块不同颜色,花样的尺头,给李氏和刘氏,田氏各做一身夏装,再给孩子们带点细棉布,点心,糖果。 爹和大哥那边,准备点好酒吧! 第六百七十三章 越快越好 第二天一大早,杜玉娘就让高大山套车,然后把准备带回娘家的东西一一搬上马车。 小辉还在垂死挣扎,“师娘,您真不带我去啊?带上我吧!” 杜玉娘让高大山赶车,带着柳星儿和流萤,让小辉留下来看家。 小辉有点不太高兴,他也想去啊,为啥师娘不让他去,让他留上来看家啊! 杜玉娘就悄声道:“小辉,你比大山机灵,别忘了家里还有一个人需要你看着呢!你得帮师娘分担一下啊!大山没有那么细心,留在家里也帮不上忙!” 她这么一说,小辉一下子就明白了。 家里的那个厨娘,据说来路不太好,师娘不相信她。 “行,师娘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能办好!”就是看着人,不能让她出去,也不能让她接触外人呗! 只要让他有事做,他就没意见。 杜玉娘点了点头,“你这件事,可比大山赶车的事重要多了,你可得给我仔细点。” 小辉连忙道:“师娘放心,保证看好她。” 其实杜玉娘也没比小辉和大山大几岁,但是她毕竟是活了两世的人,骨子里就是个成熟有主见的,所以小辉的那点别扭心思,她一猜就透。 “好!我相信你的,放心,天黑之前我们肯定回来。” 小辉觉得自己被委以重任,十分高兴,“知道了,师娘,你们路上小心点。” 杜玉娘被流萤扶上了马车。 “大山,赶车的时候尽量稳一点,别颠着师娘!” 高大山只道:“小辉哥你放心吧!走了。”说完一甩鞭子,口中吆喝道:“驾~” 马儿扬起蹄子,愉快的离开了帽儿胡同。 小辉进了院子,先是去拜访秦大夫,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 家里都是女人,即便是下人,秦大夫也不好意思差遣她们,所以小辉就很自觉的去照顾秦大夫。 小辉聪明伶俐,有眼力见,还很会说话。 秦大夫挺喜欢这个孩子的,甚至问他喜欢不喜欢读书,有没有兴趣跟自己学点岐黄之术。 这个问题差点把小辉吓死。 他长这么大,最怕的事情就是读书了!那些字密密麻麻的,像一群怪兽,他一个也不认识,看了只会头晕眼花! 小辉还是更喜欢练武,扎马步,练拳。他的梦想是像师傅那样当个行走江湖的大侠,虎虎生风的样子,不比当个文弱书生强? 所以小辉苦着一张脸拒绝了,直说自己不是那块料。 秦大夫听了哈哈大笑,也不勉强他。从此以后再也没跟小辉提过要教他医术的事! 小辉知道近来秦大夫很忙,所以只问了一句,听到秦大夫说没事的时候,应该退了出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马婆子洗衣裳的声音,再无其他。 小辉见马婆子时不时的向厨房那边张望两眼,就明白真正监视崔氏的人是马婆子,冲她微微的点了点头,就回了倒座。 他现在可是要替师傅,师娘守好门户呢! 崔氏做完了厨房里的活计,这才重新洗了手,出了厨房。 马婆子马上迎过来,甩甩手上的水珠道:“活做完了?我说崔氏,你可太实在了,这洗涮的活都是我们这些下等奴才干的,你是厨娘,做饭就好了。” 崔氏柔柔一笑,“没事的,反正也没有多少活,顺手就干了。” 马婆子道:“还用我帮忙不?我闲着呢!” “不用,我有点累,回屋躺一会儿。” 回屋好啊! 马婆子道:“哎哟,那可不得了,你快去歇着!有事叫我。” 崔氏瞧着热情的马婆子,心里有些无奈,她笑了笑,回了自己的屋子。 房间里有些闷热,崔氏躺到床!上,闭起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似的。 马婆子看了几眼,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崔氏这才睁开眼睛,脸上却是满满无奈的表情。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样尴尬的活着。 如果让她选择,她宁愿选择回到高氏身边,继续做她没有做完的事,也不会想要到杨家来。 虽然这里的人都不像高氏和赵芸兰那样目中无人,但是被人当成细作看管起来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崔氏叹了一口气,真想就此昏死过去!来到杨家这一个月的时间,她觉得自己心力交瘁,好像短了十年寿命似的。 她已经想明白了,不管如何,都不会听高氏的话,去害杜玉娘,也不会听赵芸兰的话,偷什么点心方子。 她想自由的活着,或者干脆跟杜玉娘实话实说,让她放自己离开,回到高氏身边去。 可是,离开杨家,她还能有活路吗? 崔氏眼中,一片绝望…… 马车小跑了一个时辰,终于巳时三刻的时候,赶到了桃溪镇。 杜家人看到杜玉娘回来,都感觉到十分惊喜,她在娘家的时候,就是被李氏,刘氏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嫁人以后能常回娘家,这也是当初李氏和刘氏同意杜玉娘和杨峥婚事的原因之一。 只是这回家的次数也太频繁了。 杜玉娘把柳星儿和高大山介绍给家里人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脸惊讶。 柳星儿那般年轻,居然是玉娘口中的那位神医,最让人惊讶的是,她居然拜了秦大夫为师,还是那种关门弟子。 而那个高大山,长得人高马大的,居然还是个孩子,没比玉娘小几岁,却是一口一个师娘的叫着。 杜玉娘让高大山把自己带回来的礼物都拿了下来。 李氏和刘氏心里高兴,却也忍不住叨叨:“家里什么都不缺,你破费这个做什么。” 当娘的人,当长辈的人,看着晚辈孝顺,哪里会不高兴。 只不过到底是出嫁的姑娘,即便没有婆母管着,也应该自觉一点。 “这是给祖母的,这是给爹的,这是给两个侄儿的,给娘~的……” 双生子一听说有他们的东西,都不管不顾的来抱杜玉娘的大腿,姑姑每次回来都给他们带好东西,所以他们记着这个姑姑呢。 杜玉娘把东西都摆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蹲下身来跟两个小家伙说话。这才几日没见,小家伙们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吐字也比之前清楚了不少。 柳星儿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杜玉娘和家人互动,心里十分羡慕。她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尽量保持端庄,稳重的形象,实际上,她现在心里的某处,一抽一抽的疼。 刘氏心疼自己闺女坐了一天的身,就把双生子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来。把杜玉娘带来的点心包拆开,给他们一人一块。 “别吵姑姑啊,让姑姑歇一会儿,喝点水,再跟你们玩。” 两个孩子也不吵,也不闹,乖乖的坐到凳子上吃点心。 “你说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刘氏忍不住又念了两句。 “祖母,娘,这都是家里现成的东西,也不是特意买的。”杜玉娘迫不及待的想让柳星儿给田氏看一看她的胎,就把她的来意说了。 “哦,你嫂子都好得差不多了。早就不用卧床了,每天都在院子里走一走,人也比以前精神不少。”李氏想起田氏刚刚出事那段时间,心里真是后怕,不过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休养了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田氏心里感动,挺着肚子道:“玉娘,让你惦记了,是我的不是。” 杜玉娘连忙道:“嫂子,你说得哪里话。”她细细的打量田氏,发现田氏的眉眼,真的跟韩氏有六七成像。 之前韩氏病着,瘦得不成样子,也看不出来什么。现在瞧着,这二人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她们都不是那种惊艳漂亮的长相,但是文静秀气,让人一瞧就消了火气,好像心里的不快都纾解了似的。 “玉娘,你看着我干嘛?” 杜玉娘回过神来,“哦,反正柳姑娘也来了,你就让她给你看看吧,也好安心。” 柳星儿看到田氏样貌的时候,心里的想法跟杜玉娘是一样的。 “大嫂,我帮你看看吧,也不费事。” 当娘的人,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无事了。田氏听闻柳星儿医术高超,还是很动心的。 “那,麻烦您了。” 柳星儿连忙道:“要是方便的话,咱们去屋里可好?” 田氏应了,柳星儿就让流萤扶着她,去了厢房诊脉。 刘氏和李氏觉得杜玉娘神神叨叨的,好像有什么事情似的。 杜玉娘只道:“祖母,娘,你们跟我进来一下,我有话说。” 婆媳二人相视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古怪。刘氏便把孩子交给邱彩蝶照看,自己扶着李氏进了屋。 杜玉娘就把白汉英和韩氏的事儿说了。 刘氏吃惊,李氏也是吓了一跳。 不过这婆媳俩的想法倒是出奇一致,田氏的亲生父母能找来,是好事!她这孩子,活得太苦了!田家人不依不饶的,就料定田氏是个心软的孩子,不会把他们怎么样。要是那白大人真的是田氏的父亲,就可以摆脱田家的纠缠了。 孩子有了亲生的爹娘,也能弥补一下之前缺失的亲情。 “我看是好事!”李氏先发话了,“祖母上了年纪,大道理不懂,可是这可怜天下父母心不是?招娣也能体谅!当初又不是他们要扔了她,那不是出差头了吗?” 刘氏也道:“要是韩氏的身体真没事了,你嫂子这边也受得住的话,就让他们来一趟吧!认认人。” 杜玉娘道:“我呀,觉得这事儿还是先问问我哥和我爹的意思,看看他们有啥想法没有。” 刘氏猛的拍了一下脑门,“差点忘了,对对,赶紧把你大哥和你爹喊过来。” 好在这个时辰,上门的客人少,前面忙得过来。 爷俩很快知道了杜玉娘回娘家的目的,他们除了震惊以外,更多的是觉得老天爷是有眼睛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分别了二十年的骨肉,居然也能寻来,而且还是玉娘从中牵的线,这就是缘分啊。 “得见一见。”杜河清发话道:“那孩子心里苦啊!要是有了亲生的爹娘,也算是老天爷补偿她了。她是咱们杜家的大功臣,就算这回来的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康子,你给我记住了,也不许欺负你媳妇。” 杜安康连忙道:“知道,爹,我不会的。” 杜玉娘就笑,“我大哥可是顶疼老婆的人,他不会的。” 现在就等柳星儿那边出结果了。 柳星儿特别实在,不但告诉杜家人,田氏的胎很好,孩子和母亲都很健康,还干脆直接道出了胎儿的性别。 让田氏失望的是,这次她怀的又是一个儿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觉得怀这一胎的时候,跟怀双生子的时候反应不太一样,但是就是很相信柳星儿的话。 杜河清和刘氏倒是高兴,谁家还嫌孙子多呢!家里条件现在好了,就是再琰几个孩子,也养得起啊! 得知田氏和孩子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以后,杜玉娘就委婉的把白汉英和韩氏的事情对田氏说了。这也算是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免得见到人的时候太过激动。 即便是这样,田氏听了杜玉娘的话,也是又惊又喜,大哭了一回。 柳星儿冲杜家人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田氏也不是完全没有理智的,她还怀着孩子呢!她是个当娘的人,又怎么会不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呢! “嫂子。”杜玉娘有心安抚几句,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合适。 倒是田氏,擦了擦眼泪,又鲜活起来,“我没事!这是好事啊!玉娘,不管他们是不是我的父母,我都得谢谢你。” “嫂子,你不恨他们?”毕竟是他们弄丢了她,让她受了十几年的苦。 “恨什么呢!他们也不好过啊!又不是他们要扔了我,就算是惩罚,十几年的骨肉分离之苦,也够了。” 田氏笑,“再说,没见到人,还不知道是不是呢!” 怎么不是,光看长相就知道,没错了。 这话杜玉娘倒是不着急说,反正将来见了韩氏,一切就清楚了。 “那,我找个时间把人带过来,你见见?” 田氏点了点头。“你安排吧,越快越好。” 第六百七十四章 找人 杜玉娘拿着几包药材找到了邱彩蝶。 孩子们睡了,邱彩蝶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他们打扇子。 少女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麻木,衣衫略有些宽大的罩在身上,整个人瞧着既消瘦,气色也不好。 杜玉娘站在门口愣住了。 刚开始回家的时候,她忙着跟家里人说话,一心记挂田氏的身体,所以也没顾得上跟邱彩蝶说话。这会儿仔细瞧她,发现她的气色不太好,人也瘦得有些厉害。 邱彩蝶似乎感觉到了杜玉娘惊愕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到杜玉娘的时候,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玉娘~”她在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杜玉娘就是觉得她眼里有泪。 “彩蝶姐,你怎么……” 双胞胎不安分的扭动了两下,邱彩蝶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把拉起杜玉娘到房根底下坐着。 小院儿里很安静。 李氏在歇午觉,刘氏在上房哄六子午睡。那小子精力旺盛,要折腾好一会儿,才能睡着。 田氏是个孕妇,本来就容易困倦,天气这么热,早就受不住回屋里躺着了。 柳星儿玩心重,反正她的任务就是给田氏看诊和保护杜玉娘,这会儿田氏已经没事了,杜玉娘在自己娘家,又能出什么事呢!所以她就上街去了,也不怕大阳大,就在街上瞧瞧去,顺便想去秦氏医馆瞧瞧去。 前面人生鼎沸,正是食客上门的时候。杜安康和邱大成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杜河清带着两个伙计招呼客人,忙得脚打后脑勺。 声音只是隐隐的传到后院,并不十分吵闹。邱彩蝶坐在小马扎上,笑着问杜玉娘:“你是不是晚上就回去了?” “你怎么瘦成这样?”邱彩蝶原来是圆脸,肉肉的小脸像小苹果一样,粉嫩可爱,她的气质和长相很相符,让人一瞧就像是要甜进心里似的。 现在呢,整个人瘦得有些脱相了,眼睛显得格外大了几分,十分突兀。 邱彩蝶笑了笑,“我没事,就是天气太热了,什么都吃不下去。” “骗谁呢,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杜玉娘握着邱彩蝶的手,只觉得那双手上青筋可见,枯瘦得吓人。 邱彩蝶不说话,只是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你现在瘦得脱了相,怎么还来带孩子?”杜玉娘道:“你等着,我跟我娘说,让你回去歇几天。”再这么熬下去,人都熬傻了。 邱彩蝶一下子拉住了她,眼里全是哀求之色:“玉娘,别去,求你了。” 杜玉娘认真地看着邱彩蝶,十分严肃的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连我也瞒着?”不用想也知道,这傻丫头肯定也是用夏天吃不下这个理由糊弄别人了。 邱彩蝶咬着唇,一语不发。 “你是要急死我,到底什么事?”杜玉娘发现邱彩蝶的脸都白了,眼泪也在眼睛里打着转,好像随时会落下来似的。 肯定出大事了! 杜玉娘握着邱彩蝶的手,安慰道:“彩蝶姐,你别哭,你有什么委屈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邱彩蝶没忍住,泪珠儿就掉了下来,一边哭,一边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杜玉娘觉得她似乎有说不出来的苦,心里也跟着拧了起来,“别哭了!告诉我怎么回事!” 邱彩蝶也是要强的性子,发作了一会儿就不哭了,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这次杜玉娘没有催她。 邱彩蝶直到自己的情绪真的平稳下来,才小声的开了口:“玉娘,耿小山怕是要跟我退亲。” 杜玉娘的脑袋嗡的一声,“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他怕是要跟你退亲,是他明明白白的跟你说了,还是你自己察觉到什么了?” “我……我发现他最近不太对劲!” 那个耿小山,无父无母的,因为年幼时双亲去世,亲戚们也都没怎么管过他,他自力更生长大以后,基本上跟亲戚们也断了来往。只有少数两位长辈一直有关照他,但是因为年纪大了,也不了门,这几年也不怎么走动了。 耿小山家里不富裕,三亲六故也少,正是因为这一点,邱彩蝶才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毕竟她的条件实在一般,家里还有常年生病的老母亲和两个弟弟没有成家,人家不嫌弃她,她又有什么资格嫌弃别人呢! 原本耿小山对她很好的,没事会送她一些小玩意,点心什么的,有空没空还去她家里帮忙干活。 她对耿小山,谈不上喜欢吧!但是既然决定要跟他好好过日子,肯定就不会想别的了。邱彩蝶有时候也想,她跟耿小山成亲以后,守着几间房子,生两三个孩子,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她已经妥协了,告诉自己那就是自己应该过的生活。 可是现在耿小山变了! 最近她跟耿小山见过两次面,每一次耿小山都有些心虚,不敢看她。以前两个人在一起虽然也没擦出什么火花来,但是相处方式自然,只是最近耿小山似乎都在躲着她,她感觉到了别扭还有嫌弃。 甚至,邱彩蝶还听到了一些风言风雨,是她去纸扎铺子里找耿小山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 “是什么样的风言风语?你听到什么了,快跟我说说!”杜玉娘很着急,邱彩蝶真的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不想她受伤。 邱彩蝶苦笑一下,把脸埋在掌心里。 “我听见有人说耿小山当初傻,就不该找个我这样拖家带口的,好在只是定亲,没有成亲……” 杜玉娘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冒出来,“或许,他们只是随口说一说,并没有别的意思。” 邱彩蝶把手放下,露出一张消瘦的脸来,“玉娘,这话你信吗?骗不了我的。他最近一直躲着我。” 她说完这句话,就坐直了身体,后背挺成了一条直线。 也不是说多伤心,多难受。就是觉得娘知道了这个消息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再者,被退过亲的女子再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就难了。她倒是无所谓,就怕娘会想不开…… “玉娘,其实我无所谓的。” 杜玉娘明白,她对耿小山没有太多的感情,耿小山的出现,真的只是时机刚刚好罢了。 “我怕我娘……” 杜玉娘一下子就明白了! “耿小山没找你摊牌?” 眼看着还有半年不到的时间,两个人就要成亲了,结果现在出了这种事情。 邱彩蝶摇了摇头,她心里矛盾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心思压在心底,所以最近瘦得厉害。 “你别怕。”杜玉娘握了握她的手,“彩蝶姐,我让大山去瞧瞧,万一没事呢!” 邱彩蝶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心里已经乱了,没有主心骨,所以杜玉娘的帮助,她无法拒绝。 “万一有事……”杜玉娘就问她:“你希望怎么解决?” 邱彩蝶想了想,快速地道:“当然是想和平解决!玉娘,我只怕我娘伤心,别的真的无所谓的!如果他真的有别的想法,那我祝福他。玉娘,我不想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 她心里清楚,耿小山那边八成是有情况了! 杜玉娘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我听你的,放心。” 邱彩蝶松了一口气。 杜玉娘就把高大山喊了进来,跟他说了耿小山干活的那个纸扎铺子的位置,还讲了耿小山的一些外貌特征,让他去打听一下,看看耿小山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这种时候,要是小辉在的话,就好了!相比较起来,还是小辉更机灵一些。 高大山从小在镖局长大,见过有猫腻的事情也不少,他虽然性子憨了一些,但并不是真的不机灵。 杜玉娘一说,他就明白了。 打探这种事情,镖局里的人个个都会,只不过有技巧高的,有技巧烂的。高大山觉得,自己去探听这点小事,问题不大,就应了下来。 杜玉娘给他一袋子铜钱,让他看着花。 高大山揣起来就往外面走。 邱彩蝶有点担心,“玉娘,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你放心吧!”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但这件事总不能让别人去做吧! 她手中无人可用! 邱彩蝶心里忐忑,眼神发空,也不跟杜玉娘说话。 杜玉娘瞧她这个样子,心里发毛,内心坚信邱彩蝶不会做傻事的信念又动摇了。 她这样,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等待是煎熬的,好在高大山没让她们等太久,就回来了。 杜玉娘一下子迎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邱彩蝶的视线,“怎么样?” 高大山连忙道:“打听出来了,耿小山最近好像走桃花运了,据说是一个外地商人的女儿瞧上了他,两个人是在庙会上认识的,那个商人没有儿子,听那意思是想招耿小山当上门女婿呢!” 邱彩蝶的脑袋嗡的一声! 杜玉娘很认真的问他:“真的?你打听清楚了?”其实这种事情又怎么会有假呢,又编不出来。 高大山点了点头,“一清二楚,我连那商人住的客栈都打听出来了。” 杜玉娘气得不轻,回过头去瞧邱彩蝶,却见她呆呆的,不像生气了,也没哭。 “彩蝶姐,现在你想怎么办?” 邱彩蝶一下子站起身来,“我想去见他,说清楚。” “我陪你去!”杜玉娘马上表态,她要去看看那个耿小山。 正说着呢,柳星儿就出现了。 “去哪儿啊?” 逛了一中午,她有点累了。 师傅的铺子只是远远的看了几眼,并没有进去。 毕竟她这个徒弟只有秦大夫晓得,别人又不知道。她冒失的跑进去说自己是秦大夫的徒弟,非得让人当成疯子不可。 所以她就回来了,哪成想一进院就听到杜玉娘说要出去,她就顺嘴问了一句。 杜玉娘不好意思把邱彩蝶的事情往外说,就摇了摇头,示意柳星儿不要问。 柳星儿的性子就是这样,好像生下来就长着反骨似的,你越是不想让她问,她越想知道。在杨峥面前,她这种性子就被压制了,她好奇,但是不敢问! 杜玉娘好说话啊!她觉得自己问什么,杜玉娘都会说的。 “五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不?” 杜玉娘道:“你就别添乱了行吗。我一会儿出去一趟,你在家里好好的吧!跑了一上午了,头不晕吗?中暑了怎么办?” 柳星儿马上道:“我是大夫!” “大夫也是人!” “我不管,反正我得保护好你,五哥临走之前交待过的!” “你听话!我有大山呢!大山跟着,没事的。” 柳星儿突然一笑,转头问大山:“大山,五嫂要去哪里,我告诉你,你不跟我说,我就告诉我五哥,到时候让你师傅抽你。” 高大山当然不怕杨峥抽他,师傅是讲理的人,而且师傅教训徒弟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是柳大夫的话也有道理,她功夫高强,有她在,师娘肯定没事的! “师娘要去纸扎铺子。” 纸扎铺子? 那种地方不晦气吗? 杜玉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星儿,别闹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邱彩蝶道:“去吧,让柳大夫去吧!她愿意的话。” 几个人也没坐马车,就急匆匆的出了门。 临走时杜玉娘跟流萤交待了一下,让她在家里看孩子,别跟着。等刘氏,李氏醒了,就说自己跟邱彩蝶逛街去了。 流萤是杜玉娘的丫头,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走了一路,邱彩蝶就骂了一路,无非说耿小山不是东西,是白眼狼,见异思迁什么的。 到了纸扎铺子,没见到耿小山的人。邱彩蝶问他人去了哪里,结果对方居然说不知道。 杜玉娘一想,难不成耿小山去找那个商人的女儿去了? “大山,带路!去客栈。” 高大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是,师娘!” 几个人又去了客栈,直接进了大堂,准备打听一下。 事有凑巧,四个人刚站在柜台前,就看到耿小山和一个女人从客栈的后院走了出来。 那女子有二十二三岁的样子,梳着妇人发式。 杜玉娘愣住,心想会不会误会了啊,这人一看就是成过亲的妇人,耿小山跟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吧? 第六百七十五章 正想着呢,却见耿小山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那妇人竟然掩唇痴痴地笑了起来,眼里闪着几分异样的光芒,脸上扬起如同少女一般笑容。 耿小山看得痴了,竟忍不住握住了那个女人的手。两个人相视而笑,眼中都是噼里啪啦的火花。 两个人这样,谁也不能说他们之间没什么,这简直就是关系匪浅。 杜玉娘咬了咬牙,侧目去看邱彩蝶,还好邱彩蝶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似的,并没有太惊讶,很平静。 柳星儿本来是不认识耿小山的,但是看到邱彩蝶和杜玉娘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前这一对,就是狗~男~女! 柳星儿面带讥笑的给两个人鼓掌,她的掌声惊动了大厅里面的所有人,也包括耿小山和那个梳着妇人头的女人。 耿小山看到邱彩蝶的时候,确实有一些慌乱,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只是慢慢的松开了那妇人的手。 “哟,现在知道要脸了,早干什么去了啊?”柳星儿往前站了一步,下巴微扬,冲耿小山道:“你就是那个不要脸的耿小山?” 耿小山的脸黑得不成样子,“你是谁啊?” “你管我是谁!”柳星儿一脸恶心至极的模样,“我今儿也算见识了!背信弃义说的就是你吧!?” 耿小山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不过很快那抹不自在就消失不见了。他甚至都不看柳星儿,而是看向邱彩蝶,甚至语气不善的问道:“彩蝶,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有什么话我们不能好好说,你带这几个人过来闹是什么意思?” 邱彩蝶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自己还能笑得出来。 她确实笑了,而且笑得真心真意。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还不晚! 她现在看清楚了耿小山的真面目,总比将来成亲以后再看透要好。 “耿小山,你不觉得你这话说得亏心吗?彩蝶姐是哪种人?她至少没有像你这样,人前一面,人后一面。你是跟彩蝶姐订了亲的人,现在在这里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的,你又是哪种人呢?” “关你什么事?”耿小山脸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 杜玉娘就笑,紧接着杏目上挑,眼神也锐利起来,“路不平,有人铲!怎么,自己做错了事,还想把帽子扣到别人头上?” 邱彩蝶拉了杜玉娘一下,“玉娘,让我跟他说。” 杜玉娘就把话咽了下去,往旁边让了让,这毕竟是邱彩蝶自己的事,她是个外人,只能帮忙,并不能起到主导的作用。 “你要跟我说什么?邱彩蝶,你算老几啊!我本来还想着跟你好聚好散,现在你既然做出这种事,那我们干脆就把话说开吧!” 邱彩蝶看了看耿小山,暗暗想,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他这个人老实又可靠呢!现在看,他就是一只披着一只羊皮的狼啊! “耿小山,你这算是原形毕露?” 耿小山的表情已经不太一样了,之前他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很踏实的,但是现在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让人觉得他表里不一。 “人往高处走!”耿小山道:“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难不成非要娶了你以后,过拖家带口的日子?邱彩蝶,你别做梦了,醒醒吧!” “我从来没有隐瞒过我的家庭,当时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从小就是一个人,愿意跟我一起照顾家里,还说想跟我一起体验有家人的温暖。你喜欢上了别人,不管是因为人也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我,我不介意,但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邱彩蝶特别平静,“你完全可以跟我说的,说开了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 邱彩蝶这话说得大气,倒是让人无法反驳。 这会儿看热闹的人已经不少了,那个跟耿小山眉来眼去的女子很不耐烦,上前一步拉耿小山拉到自己身后来,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邱彩蝶。 “也不怎么样嘛……” 邱彩蝶瞧也不瞧她一眼,就问耿小山:“你要是一直躲在女人身后,这事儿就没得谈了!” 说实在,那女人长相很一般,加上年纪也不小了,偏偏还穿着粉红柳绿这样不合体的衣裳,满头的珠翠,更显老气,所以跟邱彩蝶站在一起,明显逊色几分。虽然邱彩蝶最近有点瘦得厉害,但是五官的底子在那儿摆着呢,怎么看都比这个女人要水灵得多。 大概也是这一点,刺激到了那个女人。 邱彩蝶家里负担是重一些,可是人长得漂亮啊!耿小山为什么跟她在一起,她心里没点数吗? 那女人看向邱彩蝶的目光都冒着火星,想都没想,抬手就朝邱彩蝶的脸上扇去。 邱彩蝶早有预料,一把就抓住了那女人的手腕。她常年劳作,力气很大,远非是一般的娇小姐能比的。 杜玉娘气坏了,一个箭步走上前去,“怎么的,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是不是?你还要不要脸了?耿小山是她的未婚夫,他们定亲了,你算是什么东西,从哪儿冒出来的?” 以前的杜玉娘,从来不会这样尖酸刻薄的说话,但是这次,她实在是被气急。 柳星儿和高大山怕她吃亏,连忙跑过来助阵。 耿小山一见事情闹得有点大,当下冲过来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几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不要耽误老板做生意!” 掌柜的也出来拱了拱手,哀求的意味十分明显。 都在一条街上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杜玉娘也不愿意给别人若麻烦,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让邱彩蝶的名声受损。 这件事情原本邱彩蝶是受害者,如果闹得太难看,她的名声也会受损。 杜玉娘看了看邱彩蝶,邱彩蝶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好说的,这门亲事便就此作罢吧!你只管等着媒人上门送彩礼,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杜玉娘很想给邱彩蝶叫声好,有骨气的女子! 可是同时她又替邱彩蝶感觉委屈,耿小山是个负心汉,将她伤成这样,以后的邱彩蝶,只怕会畏缩不前,很难再去接受别人了。 耿小山脸上五颜六色,像是开了染房似的,他虽然不想再跟邱彩蝶有什么牵扯了,但是也绝不想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当众没脸。 “怎么,舍不得了?”一个女声尖锐的响起。 “别胡说,有什么舍不得的。” 那女人笑道:“可不就是嘛!一个病病歪歪的娘,两个不成器的弟弟,这样的女人,娶了她就等于娶了她们一大家子,你这辈子,就到他们家做牛做马吧!” 邱彩蝶气得眼眶发红,杜玉娘没忍住,从一旁桌子上抄起一个竹制的筷笼,狠狠的朝那个女人砸去! “不要脸!” 那女人尖叫,伸手要来抓杜玉娘。 杜玉娘又将隔壁桌的一碗剩饭拿过来,兜头朝着那女人扔了过去。 这下子场面就更乱套了。 叫声,骂声,不绝于耳。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听着,带着同样不要脸的男人快点滚出去,别脏了我们的眼睛。” “你们简直就是土匪,强盗。” 耿小山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这件事是他们理亏,就拦着那个女的。 “你是不是向着她们?啊?你是不是后悔了?” “没有,素梅,闹起来不好看,你消消气……” 杜玉娘趁机拉着邱彩蝶离开了,当然,高大山和柳星儿也是紧随其后。 柳星儿觉得方才的场面实在是不够痛快,像耿小山那样的男人,就该抓起来吊打一顿才是!这样就放过了他,太便宜他了。 邱彩蝶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伤心吧,也谈不上,难过吧,更不是! 但是心里总有些失落,毕竟她曾经想过,要跟这个男人共度一生的。 “玉娘,我想回家一趟,请半天假吧!” 杜玉娘不放心她,就道:“彩蝶姐,我陪你去吧,我又不是没去过。” “不用,我回去先跟我娘解释一下,让媒人把亲事退掉,别的事,以后再说吧!玉娘,跟婶子说一声,我晚几天再过去,行吗?” 杜玉娘想了想,才道:“好吧!彩蝶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别胡思乱想。” 邱彩蝶笑了一下,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胡思乱想吗?之前不知道情况,难免有些胡思乱想,但是现在事情已经清楚了,我自然也不会再多想。玉娘,这样也挺好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她知道邱彩蝶是个非常要强的姑娘,此刻她不想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人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 “当然可以了!”邱彩蝶笑了笑,“我还有娘要照顾,还有两个弟弟呢!不会做傻事的。” 杜玉娘放心不少,“那行,你去吧!” 邱彩蝶冲她摆手,然后另头往家的方向走。 杜玉娘忧心忡忡,但是也毫无办法,只好带着柳星儿和高大山往回走。 “五嫂,不帮忙吗?” “这种事情怎么帮?彩蝶姐那么绝决,她性子要强,不肯人前示弱,我再怎么想帮她,也得考虑她的感受。” 柳星儿似懂非懂,“那两个人怎么办,就这样放过了?” “要不然你还能如何?左右不过是家务事,你还想杀人?” 柳星儿不说话了。 气氛很不好,三个人再没有说过话,回了杜家。 进了院才发现,李氏醒了,刘氏也醒了,只有孩子们和田氏还在睡。 “彩蝶呢?”刘氏道:“没跟你们一块回来?” 流萤已经把杜玉娘和邱彩蝶上街的事告诉她们了。 杜玉娘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才道:“娘,你难道没有发现彩蝶姐瘦了很多吗?” “可不是吗!”刘氏道:“她这几天精神都不太好,瘦啊!我问她怎么了,她就说天气热,吃不下饭。我怕是她娘身体不好,多问了几句,可那丫头啥话也不说啊!” 李氏也道:“是不是她跟你说了,到底怎么回事?” 杜玉娘就把之前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这个杀千万的!”刘氏恨得咬牙切齿,“那耿小山也太不是个东西了,怎么能这样对邱丫头呢!” 李氏也是唉声叹气:“难怪孩子瘦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回家了,说是跟她娘说一声,让媒人上门把亲事退了!” 杜玉娘突然像是响起了什么似的,连忙道:“赶紧让大成回去一趟吧,万一要是有什么事,也能帮忙!” 刘氏连忙道:“对,我去跟他说。”一边说,一边急匆匆的往前边去了。 没多一会儿的工夫,刘氏又转身回了屋,“可怜见的,那孩子眼睛都急回了,围裙一扔就往回跑。” 杜玉娘眼皮直跳,还是不放心。 “玉娘啊,你怎么不把人带回来呢,咱们开导开导也好啊!” 杜玉娘叹气,无奈地道:“我有什么办法啊!彩蝶姐那个要强的性子,我要是去了,她还不得跟我急啊!” 李氏就道:“我这眼皮一直跳,不能出啥事吧?” 杜玉娘心想,应该不会吧!不过让李氏这么一念叨,她也叫不准了。 “大山。”杜玉娘喊了一嗓子。 高大山连忙跑进了后进,“师娘,您吩咐。” “你跟我去一趟邱家,我不放心。”杜玉娘站起来就要走,却见柳星儿也跟着站了起来。 “五嫂,我也去吧!我是大夫,兴许能帮上忙呢!” 杜玉娘点了点头,“祖母,娘,我去彩蝶姐家瞧瞧去啊。” “去吧!她想退亲就让她退,嫁那么个人,以后也是受苦。要我看,早知道早好。” “行,我走了!” 杜玉娘觉得有点心慌,生怕出什么事,让高大山套了车,急匆匆的往邱家赶。 等到了邱家门口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哭声。 杜玉娘慌了,从马车上跳下来就往院子里去,生怕走得慢了。 邱家的门让高大山撞开的,一进屋,杜玉娘就被眼前这景象吓得傻了眼。 怎么会这样? 杜玉娘喊柳星儿,“星儿,你快进来,快点!”她吓得,声调都变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丧事 柳星儿进屋时,也是吓了一跳。 邱彩蝶怀里抱着一个女人,面色惨白,嘴角有血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她身上也有不少血迹,炕上的被子上,也溅着不少的血点子。 杜玉娘的声调都变了,像是被吓到了似的!她一进来,杜玉娘就赶紧道:“快去瞧瞧婶子如何了!” 柳星儿二话不说,就去给邓氏把脉。 邱星儿一直哭,见柳星儿来了,倒是镇定了两分。她旁边还有一个半大的孩子,也是一脸的泪。 “娘,您别怕,大夫来了。” 柳星儿也顾不上管别的,急忙伸手给邓氏把脉,她这一摸不要紧,当下就吓了一跳。 生机尽去,人不成了。 柳星儿冲着杜玉娘摇了摇头,示意人没救了。 杜玉娘哆嗦了一下,连忙朝邱彩蝶看去。 邱彩蝶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眼泪簌簌而落,那种失去至亲,撕心裂肺的疼痛感瞬间席卷了她。 她好恨,如果不是退亲的事情给了娘亲刺激,娘又怎么会…… “啊~~”邱彩蝶放声大哭。 邱小成爬到邓氏的场边,不停的哭,轻轻推着邓氏:“娘,娘,您醒醒啊!” 就在这时,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邱大成急吼吼的声音也紧接着响起,“大夫,您快点行吗?人命关天啊!” 破旧的门板被人粗鲁的踢开,邱大成像旋风一样,拉着一个年纪不小,看样子了是大夫模样的老者进了屋。 “娘怎么了?”邱大成看到姐姐,弟弟都在哭,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拉着老大夫的手不由得狠狠的攥了起来。 邱小成看着他,边哭边道:“大哥,大夫说咱娘不成了!呜呜……” 一直忍着的老大夫终于喘过气来了,“小哥,松手啊,老夫的骨头都要被你捏断了,赶紧的,让我看看病人。” 邱大成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松开了大夫。 “对,快给我娘看看,给我娘看看。”他一边说,一边紧张的盯着邓氏,希望她能睁开眼睛瞧瞧自己。 虽然柳星儿早就说了邓氏无救,但是毕竟都希望奇迹出现,故而邱彩蝶和邱小成都止住了哭声,希望请来的这个大夫能有办法救人。 大夫上前仔细的察看邓氏的情况,先是翻了翻邓氏的眼皮,随后又给邓氏号脉。 “怎么样?” 老大夫摇了摇头,“无力回天,准备后事吧!” 此事一出,屋里头就又响起了哭声。 邱大成眼睛都红了,他现在恨不能冲到耿小山的面前,把那个打人打一顿,好好教训他一下。 可是他不能,他是长子,如果娘真的不行了,他得在这儿,料理娘亲的后事。 柳星儿走上前去,对老大夫道:“大夫,您药箱里有银针吗?” “有啊!”老大夫一脸惊诧之色,“姑娘您要银针干什么?” 柳星儿出来得急,没带药箱,便道:“借银针一用,我可以让病人清醒过来。” “这……”老大夫一脸震惊,“没听说过啊!” 柳星儿就道:“病人生机全无,可是一时半刻,只怕也不会……”她看了邱彩蝶一声,才道:“一时半刻的也不会咽气。与其让人这么浑浑噩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还不如用银针刺穴之法,将人的生机凝聚到一起,也就是回光返照!” 邱彩蝶顶着两个肿如核桃的眼睛,看了看邱大成。 杜玉娘知道这个时候非常难选择,是选择让母亲多存活一会儿,还是选择让母亲清醒一会儿呢? 邱彩蝶已经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柳星儿就看向邱大成,“你是家里长子,这种时候就应该顶起来!你想想,是让你娘就这样离世的好,还是让她清醒过来,留几句话好?” 邱大成一咬牙,就朝着柳星儿抱拳,“劳烦姑娘了。” 看样子是要打算让柳星儿施针了。 柳星儿就向老大夫借了银针。 老大夫好奇,站在一旁给柳星儿打下手,想看看这姑娘如何下针。 这有点不合规矩,但是银针是他的啊!在旁边帮忙,看一看也没有什么吧? 柳星儿也不怕他看,要是看几眼就能看会,还要师傅做什么? 她下针的速度特别快,手里的银针几乎闪成了虚影,那老大夫瞪大了浑浊的眼珠,仔细看了也没看明白,就想他再仔细看两眼的时候,柳星儿拔下了邓氏头上,身上的针。 “嗯~”一声轻吟响起,邓氏睁开了眼睛。 说来也怪,邓氏睁开眼睛以后,脸上的气色明显好多了,脸也不白了,人也能坐起来了,像个好人似的。 可是你若细看,就能看到眼睛里的光亮,与正常人不同。好似将全身的精气都攒到了一处,一鼓作气的烧掉似的,正是回光返照之象。 邱彩蝶眼泪一个劲儿的掉,“娘,都是女儿的不是,都怪我不好。” 她回家以后,把耿小山的事情说了,还说要找媒人去退亲,退掉耿家的彩礼。邓氏被吓得不轻,直说这婚事退不得,要是退了婚,自己的女儿就一辈子嫁不出去了。 邱彩蝶当时也在气头上,就问邓氏,这样的男人嫁了又如何?现在他攀了高枝,就算你不想退亲,想把这件事忍下来,人家也不会同意啊! 邓氏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怪她! 要不是她没本事,一身的病,别人又怎么会嫌弃女儿呢!是她拖累了这个家,拖累了女儿啊!谁能想到那耿小山看着是个老实本分的,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情呢! 是她害了女儿啊! 邓氏的病情虽然稳定了,但是她毕竟是个被病魔掏空了身子的人。被此事一刺激,当下就吐了血。 可怕邱彩蝶和邱小成吓坏了,正在这时,邱大成回家了,一看这场面,当然掉头就去找大夫…… 邓氏也知道,自己怕是大限将至,活不了了。她握着邱彩蝶的手,道:“闺女啊,这事儿不怪你啊,要怪就娘,是娘没本事!要怪就怪你们的爹,他死得太早了。” 三个孩子都呜呜的哭了起来,连老大夫瞧见了,都忍不住叹了好几声。 邓氏摸了摸邱彩蝶的头发,“你别哭,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娘啊,解脱了!我死了以后,你把我和你爹埋到一处,啊?” “娘,您别说了,别说了。”邱彩蝶哭得撕心裂肺,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挖走了一样疼。 邓氏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彩蝶,你是老大,记得帮弟弟们娶媳妇,给邱家,留个后啊!记得啊~”说到最后,眼睛突然空洞无神起来,脸色瞬间被得煞白,紧接着张开嘴巴,喘了两口气,身子一歪,就咽气了。 “娘~” “娘~” 哭嚎之声顿起! 那老大夫收拾了一下,转身就出了屋。 人家有丧事,这诊费,就不要了吧! 杜玉娘缓缓闭上眼睛,心中的悔恨之情无以复加。 要是当时她劝住邱彩蝶,不要让她回家就好了! 这件事情可以瞒些日子的…… 现在怎么办? 杜玉娘吩咐高大山,“你去寿材铺子挑口棺材吧,寿衣,孝衣什么的,也都准备起来。”杜玉娘把身上的银子都掏了出来,“要是不够,你回店里拿。” 高大山就道:“知道,师娘放心,我马上就去。” 棺材很快就送了过来,不是什么太好的木料,但是木料厚实,也很难得了。 邱家姐弟几个换上了孝衣,邱彩蝶打水给邓氏清理,穿寿衣。 杜玉娘站在院子里,心里无比难受。 没多久,灵堂就布置起来了。 穿苦人家,也没有那么多讲究,灵堂布置的很简单。 这么热的天气,尸体也放不住。再说邱家也没有什么亲友,所以灵堂也只是意思一下,摆一晚上,明天就得下葬。 邱彩蝶跪坐在地上,往火盆里扔纸钱,一脸的呆滞,仿佛让人抽走了灵魂似的。 邱小成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邱大成望着邓氏的牌位,眼里闪过熊熊的怒火。 这个仇,他是一定要报的。 杜玉娘对高大山道:“大山,你去左路邻右舍问问,明天谁能帮忙送葬,不忌讳的,每个人都给三百文。把抬棺的人都雇好,该有的讲究也一并打听打听,都弄好吧!” 高大山没啥意见,反正师娘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柳星儿就问她:“五嫂,你还真是一管到底了?这……什么时候是头啊!”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人死为大,不管怎么说,先让婶子入土为安吧!我跟彩蝶姐交情匪浅,这点小忙还是要帮的!” 柳星儿就想,这还算是小忙!? 高大山去了有半个时辰左右,很快就回来了。 他把事情跟杜玉娘交待了一下,表示有钱挣,很多人都乐意过来抬棺送葬。他挑了四个身子壮实,家境贫寒的人来帮忙,说好了明天帮着抬棺送殡。 杜玉娘就走进了灵堂,站在邱大成的对面。 “大成,我看彩蝶姐现在也听不进去我的话,我就跟你交待一下吧!”杜玉娘就把让高大山去做的事都跟他交待了一下。 “……这些人明天会早早过来,钱我都预备好了,你不用担心。” 邱大成想都没想,直接就冲着杜玉娘拜了下来。 杜玉娘吓了一跳,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了,连忙去扶了他,还道:“你这是做什么!” 邱大成力气大,不管不顾的跪了下去,还把邱小成也叫过来,让他也给杜玉娘跪下。 “玉娘,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要是没有你,只怕我们连棺椁都买不起!你若不受我这一拜,让我如何能安心?” 邓氏一直病着,家里的钱都拿来给她看病吃药了!以前家里没有收入,她的药就断断续续的吃,日子也过得清苦。后来邱氏姐弟俩有了收入,就请了秦大夫来给她看病,药也能按时吃上了,补品也时不时的吃一些,家里的伙食也改善了不少,所以依旧是没存下什么钱。 杜玉娘帮他们买了寿材,寿衣,还有布置灵堂要用的东西。连出殡,下葬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抬棺的人也找妥当了,简直把他们当儿女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他怎么不拜! 杜玉娘手足无措,可是扶不起邱大成来,也扶不起邱小成,眼睁睁的瞧着他们哥俩给她行了大礼。 邱家这几个孩子,骨子里都有一些倔强,他们认准的事情,别人轻易改变不得。 “快起来。” 杜玉娘将邱小成扶起来,又转过头去看邱彩蝶,见她还是呆呆傻傻的样子,不由得担心起来。 “大成,我瞧彩蝶姐这个样子,只怕是受了刺激,你一定要看好她,千万别让她做傻事。”不管怎么说,邓氏的死,跟邱彩蝶婚事的变故脱不得关系,万一邱彩蝶太过自责,做了什么傻事就不好了。 “放心吧,我姐不会的,她很坚强的!玉娘,谢谢你了。” 杜玉娘轻叹,“明天婶子下葬,我不方便出面,等你们回来,我再来看你们吧!”她原本打算当天晚上就回五岩镇的,但是出了这事儿以后,不得不留下来住两天。 邱大成摇了摇头,“你还是忙你的。”玉娘是新婚,怎么好留下来呢! “哦,对了,我们家现在这种情况,怕是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过去帮忙了!”邱大成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道:“玉娘,你跟叔和婶子说一声吧!” 他们有重孝在身,不方便再去做事了。 杜玉娘道:“我先帮你们请假吧!事情办完了,该上工就上工!”如果不上工,这一家子的生计就成问题了啊!至于什么重孝不重孝的,杜玉娘倒没想那么多。 邱大成觉得杜玉娘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们要是带着一身的重孝去干活,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不用,玉娘,这样真的不好!咱们这边都是有讲究的!我不能害了你们家啊!” 杜玉娘劝不动他,就点了点头,“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去家里说一声,千万别客气。” 邱大成突然就露出一个苦笑来,“谢谢。”眼眶都红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就出了屋子,带着柳星儿和高大山回去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想明白 杜家人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邓氏病故了。 惊讶的同时,连忙准备了火盆,等杜玉娘带着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跨一跨火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桃溪镇一带的风俗,就有了这一项。 去别人家碰到白事,回来要跨火盆。 大概有消除晦气的意思吧! 杜玉娘跨过火盆,进了院子,先去洗脸换衣服,然后才跟李氏和刘氏说话。 田氏怀着身子,杜玉娘也怕冲撞到她,就让她先不要过来。 李氏担心邱彩蝶,问杜玉娘道:“那孩子怎么样了?好好的,怎么会弄成这样?”不是说邓氏的身体已经在恢复了吗?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刘氏在一旁也是忧心忡忡,“这人啊,说没就没了,也太突然了。” “彩蝶姐是想回去找媒人退亲的,结果婶子听了以后受了刺激,吐血了。” 李氏和刘氏不约而同的惊呼,“吐血了?” 吐血可是大事,不是伤到心脉就是伤到了肺脉。邓氏的身体本来就已经被掏空了,受了这样大的刺激,又吐了血,难怪会撒手去了。 “哎,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都怪那个耿小山,看着老实本分,哪儿知道竟然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灵堂都布置好了?有亲戚来吊唁吗?什么时候下葬?”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道:“彩蝶姐的父亲去世以后,邱家人就把他们孤儿寡母给赶出来了!这么多年,邱家的亲戚早就不走动了!婶子娘家那头,听说双亲早就过世了,只有两个哥哥,也是多少年没有联系了,不可能会过来的。” 李氏的眉头都拧在了一处,“彩蝶那丫头咋样?” “瞧着不太好。”杜玉娘道:“我跟她说话,她也不理人,目光呆滞。之前婶子刚咽气那会儿,还知道哭,可是我回来之前,她都是一个表情,像是傻了一样。” “这孩子是……别在想不开吧?” 杜玉娘揉了揉眉心:“我让大成和小成看着她了,这种时候可不能放松的。婶子明天下葬,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您不用担心。” “明天就下葬,那守灵……” “天气太热了,放不住。” 李氏就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和刘氏对看一眼,都瞧见了彼此眼中的担心。 邱彩蝶在家里干活带孩子的时候,特别的勤快,不仅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连家里的活也是看见什么干什么。在李氏和刘氏眼中,她是个非常勤快,乐观的小姑娘,天天乐呵呵的。哪知道一场变故下来,她家里会发生那么多事儿呢! 杜玉娘歇了一会儿,安排高大山和柳星儿回五岩镇。 “大山,你把柳姑娘送回去,肖掌柜那边的事,少了她可不成!还有啊,铺子里的事儿,全全交给小鱼儿和姜氏处里!家里呢!你和小辉多照看一些,我过几天就回去。”小鱼儿的手艺是没得说的,铺子里的那些点心,她早就学会了! 别的不说,就说生辰蛋糕吧! 那么复杂的制作工艺,她大概看了三四次,就学去了八成,后来练习的次数多了,水平也明显上来了,跟杜玉娘做的蛋糕,几乎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铺子交给她打理杜玉娘再放心不过了! 眼下她担心的是肖诚的毒。 秦大夫虽是神医妙手,可是毕竟是刚刚接手肖诚的医案,可能会有很多地方需要柳星儿的帮忙!不管怎么说,柳星儿也治了肖诚一段时日,是比较清楚肖诚身体状况的人,有她在,秦大夫等同于多了一个帮手,后顾之忧也能少一些。 柳星儿也是左右为难,走吧,不放心杜玉娘;留下?肖诚那边怎么办? 她才刚认的师傅,还正想跟师傅学本事呢! “你快走吧!我在自己家里,能有什么事儿?流萤在我身边能,会照顾我的。” 柳星儿这才道:“要不,我回去以后,再让大山过来?” “也行!你赶紧回吧!” 柳星儿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跟杜家人告别后,坐上了高大山的马车,离开了五岩镇。 杜玉娘失落了好一阵子,无非是在感叹造化弄人。 晚饭的时候,她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因为实在是吃不下。 流萤劝了她好几遍,一点用也没有。 夜色无边,田氏挺着肚子在地上溜弯。 杜安康在炕上看着两个孩子,一边怕孩子太淘从炕上掉下去,一边又怕田氏会摔倒。 一心二用,有点手忙脚乱。 田氏就道:“你好好看孩子,哄他们睡觉吧,不用管我,我得多动动。” 杜安康把两个臭小子抓过来,把人塞到被窝里。 “快睡觉了,爹给你们扇扇子。” 天气那么热,两个小家伙怎么肯待在被子里?一个个把棉毯子踢掉,露出身上的鱼娃娃红肚~兜,光着屁股,冲着杜安康咧嘴笑。 “臭小子。”杜安康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两个孩子听着穿外的蛐蛐叫,不一会儿就打起来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杜安康把薄毯子拿过来,搭在孩子们的肚子上,轻手轻脚的下了地。 “你歇着吧,这都转了半天了,我去给你打点热水,烫烫脚。” 田氏觉得窝心的厉害,自己爷们知道疼人啊!明明在铺子里忙了一天了,却还是惦记着自己。 “哎。”她甜甜的应了一声,坐到炕上去了。 杜安康打了热水,替田氏除去了鞋袜,帮她洗脚。 水温不高不低,把脚搁进去,却觉得好像有一股暖流流到人心里去了。 “小蒋大夫说了,泡脚的水可不能太热。咱们好好洗洗脚,一会儿睡个好觉啊!” 田氏扶着腰,盯着自家男人的头顶看,什么也没说。 杜安康没有得到回应,就抬头去瞧田氏,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出神,不由得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啥,我就是在想,要是找不回爹娘,其实也没啥。”说到底,还是怕白氏夫妇不是她的亲生父母。 杜安康就问:“你是咋想的?玉娘啊,不会办没把握的事儿,她肯定是有十分的把握,才会把人带过来的。你不是也听见她的话了吗?那夫妻俩丢的女儿颈后也有一颗红痣,玉佩也对得上,年纪也对得上,你还担心什么呢!” 田氏笑笑,知道自个男人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我说真的呢!你以为我开玩笑啊!”田氏换了一个姿势,用手托着肚子道:“没有他们,我也能过得很好。虽然前些年吃了不少的苦,可是你瞧瞧现在谁有我这福气?” 公婆当她是亲闺女一样,男人也心疼她,连小姑子都处处替她着想,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生了肚子里这一个,她就有三个儿子了!现在这里这条件,也苦不着她们娘几个,她还求什么呢! “我呀,就是想明白了!人啊,别总钻头角尖,得好好活着!”田氏柔声道:“是,刚开始知道我不是田家孩子的时候,我心里头就有一根刺,特别想知道我的亲爹亲娘是谁,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这念头我一直想着,心里头像揣了一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可是今天邱家这事儿一出,我反倒想明白了,看开了。” 世事无常啊!你永远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与其心心念念的抱着执着不放,不如看开点。 邓氏要是能看开一点,何苦丢了性命?退亲一事虽然对女子名声有损,但是此事邱彩蝶是受害者,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打听就全都知道了。如果邓氏能看开一些,又何苦会丢了性命?? 田氏的话,让杜安康放心不少,“你想明白了就好。”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给田氏擦脚,“行了,别想那么多了,早点歇着。” 田氏点了点头,转身看了看两个孩子,躺下闭起了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杜安康回屋时,就见妻儿都已经进入梦香,淡淡的光晕散落在他们身上,整个屋子都变得宁静祥和起来。 杜安康不自觉的温柔一笑,轻手轻脚的吹了灯。 第二天,天还没亮,邱家就忙碌起来。 街上的商铺刚刚开张,一行十几个人的送葬队伍打着灵幡,吹奏着哀乐,抬着棺椁往城外走去。 有不少店铺的伙计靠在自己家店铺门口看热闹。 “一大早上看到棺材,升官又发财啊,好兆头……” 小伙计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计爆栗,“胡说八道什么呢,缺德不缺德,干活去!” 小伙计回头一看是自家掌柜,不敢再说话,连忙干活去了。 掌柜的看了几眼,摇头道:“作孽啊!” 穷人家的丧事,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棺材下葬,这丧事就算是办完了。 中午杜玉娘带着流萤去邱家的时候,邱家一片惨淡光景。 邱彩蝶的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邱小成也好不到哪儿去,眼睛又红又肿,一看就是没少哭。 杜玉娘让流萤把食盒放到桌子上,先去邓氏的牌位前,给邓氏上了柱香。 邱大成不在。 邱彩蝶似乎是好一些了,哑着嗓子跟杜玉娘说道:“玉娘,谢谢你,你有心了。” 杜玉娘今儿特意穿了一身素色衣裳,头发上只戴了一根银制素面簪子,流萤也是同样素气打扮。 “彩蝶姐,你得赶紧振作起来啊!” 邱彩蝶有些麻木的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杜玉娘看着邱小成,问他:“小成,你饿不饿?” 邱小成扁了扁嘴,泪珠成串的掉了下来。 他已经不小了,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他以后就是个没娘的孩子了。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小声问他:“哥哥呢?” 邱小成抹了一把眼泪,小声回道:“去媒人家了,把聘礼也带去了。”他说完,还看了邱彩蝶一眼。 杜玉娘就道:“小成,我跟姐姐说会话,你先吃饭好不好?” 邱小成是有些饿的。 刚开始娘出事的时候,他感觉不到饿,守了一夜,姐弟三人水米未进,嘴唇都起皮了。今天天还没亮,姐弟三人就起身忙活了,又是封棺送行,又是一路哭灵,等到了下棺的时候,姐弟三人的力气也基本耗光了。 回来的时候,都是邻居们搀扶着回来的。 到了家,只喝了几口水,邱大成就带着聘礼去找媒人了。邱小成就一直坐在邱彩蝶旁边陪着她发呆,他一直记着大哥的话,要看好姐姐,不能让她做想不开的事。 “你要是不吃饭,怎么陪姐姐啊?”杜玉娘道:“我带了米粥和素包子,还有一点咸菜,你先吃点。” 邱彩蝶像是回过神来了,轻轻地推了弟弟一把,“去吧,吃饭吧。” 流萤就冲邱小成招手,“走,我带你吃饭去。” 两个人就坐到一边去了。 流萤打开食盒,把粥和包子拿了出来,又摆出两样咸菜,几个煮好的鸡蛋。 天气热,饭菜也没凉,邱小成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哪里还忍得住。他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嚼两下就咽了下去,可见是饿狠了。 “慢点吃,还有呢!” 杜玉娘坐到了邱彩蝶旁边,见她一身素衣,鬓边戴着一朵孝花,双目红肿,脸上泪痕犹在,身体瘦得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彩蝶姐,你吃点东西吧!” 邱彩蝶看了看杜玉娘,握住了她的手,“让你担心了。”她的嗓音十分沙哑,一看就是哭得狠了。 “你还跟我说这些!”杜玉娘又劝她,“你吃点东西吧!人死不能复生!婶子要是还活着,怎能愿意看到你如此?” 邱彩蝶点了点头,“玉娘,我想明白了,我要好好活着,以后都好好活着。我答应了我娘,要照顾这个家。” 杜玉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险些掉下眼泪来,“好姐姐,你可把我吓坏了!” 邱彩蝶咧了咧嘴,“傻。” “吃饭吧,你瞧你都什么样了,再不吃东西,倒下了,小成怎么办?” 邱彩蝶点了点头。 杜玉娘扶着她坐到桌子前,刚想吃饭,就听到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第六百三十八章 痛快 屋内众人惊了一下,流萤反应最快,连忙道:“小姐,我去看看。” 杜玉娘点了点头,流萤就往外边走去,她刚走到外间,就看到院子里来了好几个人,领头是赫然是耿小山和那个跟他不清不楚的妇人! 在二人身后,还跟着三个生得五大三粗的扑妇模样的人。 这两个不要脸的,这是来找麻烦来了。 流萤一边冲屋里喊,“小姐,姓耿的来找麻烦了。”一边想要关上房门,免得那些煞星进屋去。 就在流萤关门的时候,杜玉娘已经走了出来。 “不用关,我倒要看看这两个人想干什么。”杜玉娘率先走了出去,流萤也管不了别的,急忙跟了过去。 耿小山看到杜玉娘,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邱家越过越好,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他是知道的。 那时候他就想,以后他要是跟邱彩蝶成亲了,杜家应该也能照顾他们一二,他们的日子能更松快一点。耿小山觉得杜家也算是个大靠山了,是他过上好日子的希望,却不想后来又碰到了更好的选择。 耿小山瞧了一眼身边的陆九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露出几分后悔的情绪。 陆九月嫁过人,先前的男人病死了。她的年纪也比自己大一些,看上去有些老。 不过,没关系。 陆九月有钱啊!虽然说她现在在娘家住着,可是她要招上门女婿给爹娘养老,那陆家的东西,以后还不都是他的? 万贯家财,娇妻美妾,衣食住行都有人供他使唤,他耿小山从此以后就翻身了啊! 就在耿小山胡思乱想的时候,邱彩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出去。”邱彩蝶脸上的表情不喜不悲,她一身孝衣,头戴白花,加上之前瘦了许多,看起来清苦无依,带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正所谓要想俏,一身孝。 耿小山眼睛都直了,陆九月在一旁看了,怒火中烧,伸手就拧了耿小山的耳朵:“看什么呢?看什么呢?” 耿小山连连讨饶,“九月,好九月,我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看,咱们是来办正事的,先办正事。” 杜玉娘和邱彩蝶真是长了见识了,没想到耿小山在那个什么姓陆的女人面前,居然这么低三下四。想想也是啊!姓陆的虽然是个寡妇,可是人家有钱啊!耿小山要当上门女婿,可不是得看着人家脸色过日子嘛。 “打开出去打,这里不欢迎你们!”这种时候,邱彩蝶必须站出来,因为她才是主人,她不能让杜玉娘替自己受过。 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邱彩蝶清楚,这两个人上门来,准没好事! 陆九月松开了耿小山的耳朵,看了看邱彩蝶,又看了看杜玉娘和流萤,没有看到上次那个厉害的女人和那个长得像座山一样的男人。 陆九月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可是带着三个粗壮的婆子呢,不怕他们。 “你这一身重孝的打扮,是要勾~搭谁呢?”陆九月开口不善,专门往邱彩蝶的心窝子上捅。 不等杜玉娘发作,邱彩蝶就猛然向前几步,挥起手掌,狠狠的扇了陆九月一个巴掌。 她那么瘦,可是神情却坚定无比,手上的力气也不小,一下子就把陆九月打得歪过了头。 陆九月也是个蠢的,捂着脸问邱彩蝶:“你敢打我?” “我打得就是你!你不要脸,勾~引我的未婚夫!他骨头贱,愿意跟你走,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千不该,万不该来我们家!我娘刚下葬,你们是间接害死她的凶手!你们还有什么脸面来我家?你们就不怕亏心事做多了,半夜她去找你们吗?” 最后两句话,邱彩蝶几乎是用吼的! 耿小山下意识的左右张望了几眼,生怕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陆九月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呢!一个穷窝窝里长大的,也敢打她,是吃了熊心豹胆吗? “你们都是死人吗?没瞧见这位姑娘皮子紧了?还不赶紧给她松松?” 陆九月眼睛喷火,冲着身后的三个婆子叫喊道。她形状癫狂,双眼发红,看样子恨不能把邱彩蝶拆骨入腹生吞了一般。 “你们干什么,这里可是我家,小心我告你们私闯民宅。” 三个婆子置若罔闻,撸着袖子向邱彩蝶走过来,瞧样子,是真的想好好收拾她。而耿小山此时则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好像眼前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陆九月冷笑一声,“敢打我,也不掂量掂量你自己的斤两。”说完,她便往后退了两步,分明是怕三个婆子动手的时候,伤到她。 邱彩蝶气坏了,“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三个婆子根本没把眼前这三个娇弱的女人放在眼睛,流萤就是个半大的孩子,邱彩蝶瘦得大风一刮就能刮跑!杜玉娘虽然梳着妇人头,可是一看长相就知道是个柔弱的,很好对付。 三个婆子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全朝着邱彩蝶扑了过来。按照她们的意思,是两个人抓住邱彩蝶的胳膊,一个人对她下手,也不扇她耳光,就专挑见不得人的地方下手掐,难不成她还敢到处宣扬不成? 想法很好,只可惜,有杜玉娘这个异数在。 杜玉娘确实长得柔弱,看起来就像一朵娇花一般,任谁也想不到她不是娇花,根本就是朵食人花。 杜玉娘没啥本事,可是架不住人家有个厉害姑姑啊! 杜玉娘的功夫虽然不怎么高明,可是也是实打实练到了第四层的,还曾虎口脱险杀过人,她又怎么会把眼前这三个婆子放在眼里呢! 所以当两个婆子走过来,要架住邱彩蝶的时候,杜玉娘就出手了。她的动作很快,加上大家都在准备看‘好戏’根本没有人注意她,所以等杜玉娘将那两个婆子的胳膊卸下来的时候,陆九月和耿小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像突然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两个婆子就倒在了地上,扶着胳膊哀嚎,疼得一脸汗。 另外那个婆子不瞎,陆九月和耿小山没看到的画面,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那个小媳妇速度特别快,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一下子就将两个人的胳膊卸下来了。她虽然没有看清楚小媳妇的动作,但是却清清楚楚的瞧见是她动的手。 那婆子吓坏了,哪知道杜玉娘还会功夫啊!她呆呆的立在那儿,咽了一口唾沫,吓得一动不敢动。 陆九月却是恨铁不成钢的在一个婆子的身上踢了两脚,“要死了?装死啊,给我爬起来。” 那婆子疼得说不出话来,指着杜玉娘道:“她,她……”她会功夫啊! 陆九月怒笑一声,“好啊,就是你坏了我的好事!”上次在酒楼,也是她咄咄逼人,弄得自己下不来台,被客栈里的人耻笑了好一阵子。 陆九月想也没想,就伸手往杜玉娘脸上招呼。 邱彩蝶就是个穷酸,她的朋友又能是什么好人不成? 杜玉娘一伸手就抓住了陆九月的手腕,轻轻一带就把人往前扯了两步。就在陆九月惊异不已时,杜玉娘反手就陆九月的胳膊拧到了她的身后。 陆九月疼得大叫一声,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低,她觉得自己的胳膊要断了,“你松开,你这个臭……” 杜玉娘毫不客气的朝着她的腿弯处一踢,陆九月就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骂啊,怎么不骂了。” 陆九月瞪着耿小山,“你是个死人啊?不知道过来帮我一把。” 耿小山这才清醒过来,“哦!”说着就朝杜玉娘走过来。 他的一双眼睛落在杜月娘的脸上,有片刻的迷失,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好看的人。 心中不安分,脚下步子就慢了许多。 杜玉娘瞧见地上有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块,便飞快的将陆九月的胳膊卸下来,然后猛然将那块石块向耿小山踢去。 “啊~”陆九月捂着脱臼的胳膊,哀嚎不止。 与此同时那小石块也狠狠的砸在了耿小山的膝盖上。 耿小山惨叫一声,踉跄了一下,摔倒在了地上。他感觉自己的腿好像断了,膝盖的地方特别的疼,额头上的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掉。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就连邱彩蝶和流萤也感到十分惊讶。 院子里哀嚎一片,只有一个婆子还好好的站在那儿,可是她抖如筛糠,一动不敢动,就差给杜玉娘跪下了。 只是想借机羞辱一下邱家的姑娘,没想到碰上一个硬茬子啊。 杜玉娘对流萤道:“流萤,去找保长来,报官,就说这个姓陆的,和那个姓耿的,私闯民宅闹事,如今被咱们抓个正着。” 流萤愣了一下,还真报官啊? 杜玉娘冲她眨了眨眼睛,流萤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是,太太放心,奴婢现在立马就去。” 陆九月一听杜玉娘要报官,吓得三魂七魄都移了位了,“不要,不要报官,有事好商量。” 杜玉娘冷哼一声,“商量?陆氏,你抢彩蝶姐的未婚夫时,可曾与她商量了?”她一边说,一边转到耿小山那里,狠狠的踢了他一脚。 耿小山闷哼一声,痛得缩了起来。 “虽然他是个废物,彩蝶姐根本看不上他,可是你不问自取,视为贼!看你模样家世也不太差,怎么这么喜欢偷~人呢?” “你……”陆九月有苦说不出,身上疼,心里气,只能恶狠狠的瞪着杜玉娘。 “你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杜玉娘故意板着脸,伸出两只手指,做了一个挖眼的动作。 陆九月吓得一哆嗦,胳膊更疼了。 “你们今天来干什么来了?”杜玉娘问那个婆子。 那婆子看了陆九月一眼,就道:“我,我们跟着小姐过来,是,是想教训一下她。”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了指邱彩蝶。 杜玉娘不怒反笑,来到陆九月旁边,“哦,原本你是这样想的啊,我们就这么好欺负吗?彩蝶姐,你说我是不是该把她另一只胳膊也卸了?” 邱彩蝶觉得好解气,当下道:“应该。” “不要,不要~”陆九月觉得,如果另一只胳膊也脱臼的话,她一定会昏死过去的。 “不要?”杜玉娘笑了一声,“也行,你要不想变成残废,就向死去了邓婶磕头赔礼道歉。” 陆九月惨白的脸上满是汗珠,她恶狠狠的瞪着杜玉娘,“你不要欺人太甚。”让她给死人磕头,没门! “我就欺负你了!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同意,我马上让人报官,到时候官差或许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但是你这条胳膊,肯定就废了。”杜玉娘蹲下身来,盯着陆九月问:“你猜,你残废了以后,耿小山还会要你吗?” 陆九月吓坏了,气息也乱了,眼里也有了泪。 “想好没有?” “如果我道歉了,你会把我的胳膊接好吗?” 杜玉娘点了点头,“会啊。” 陆九月点了点头,“好,我同意,我道歉。” “是磕头道歉。” 最后,陆九月和耿小山都歪扭扭的跪到了邓氏的牌位前,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说着对不起。 邱彩蝶很想哭,但是她忍住了,只觉得这一刻,这一幕,实在是太讽刺了! 多亏了玉娘,要是没有她,今天自己指不定要受多大的委屈和侮辱呢! 好不容易磕完了头,陆九月已经是一身汗了。她气若游丝的问杜玉娘,“现在你可以给我接胳膊了吧!?” 杜玉娘特别无辜,摊了摊手,“我不会啊!” 陆九月:…… 耿小山:…… 邱彩蝶:…… 流萤:…… “你……”陆九月气得族都说不出来了。 正好这个时候,邱大成带着媒人回来了。 他们去耿小山家退亲,发现人不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人。 邱大成就带着媒人去了客栈的,结果掌柜告诉他耿小山和陆九月方才就带人出门去了。 邱大成感觉不太妙,飞快的往家跑。 第六百三十九章 拽胳膊玩 邱大成进了熟悉的小院,看以地上躺着的那几个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耿小山躺在地上叫,那个不要脸的女人靠在墙上嚎。 还有两个婆子模样的下人满地打滚,只有一个婆子瞧着无碍,但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像一只缩头的鹌鹑一样。 发生什么事了?谁能告诉他一声。 “哎呀,这是怎么了?”紧随其后赶来的媒人也吓了一跳! 杜玉娘抿唇一笑,“正好,你们的救兵来了。” 给邱彩蝶说媒的宋大姐,是个非常通情达理,明辩事非的人!她不会像一般媒人那样,两头瞒着,只为了一点好处,就把两个年轻人的幸福牺牲掉,所以在这一带的口碑还是不错的。 “宋大姐,正好耿小山在这儿,就不劳烦您再跑一趟了,请您做个见证,把聘礼还给他,让他把彩蝶姐的庚帖退回来。” 耿小山哼哼着,疼得直冒汗。 这个时候,他有点后悔,不想退亲了。 邱彩蝶的病母没了,两个弟弟年纪也不小了,可以出去挣钱,不用她这个当姐姐的拉拔。而且有杜家的帮扶,他们的日子肯定过得更好。 陆月九是二手货,平时看到男人就迈不动步子,她今天能跟自己勾~搭,改天就能跟别的男人勾~搭给自己戴绿帽子。邱彩蝶和她比起来,年轻漂亮又能干,最重要的是她会尊重自己,不会把自己当成下人一样使唤。 耿小山同时也意识到,此事以后,陆九月那边,他怕是讨不到一点便宜了,此事一过,陆九月必定会把自己踢得远远的,之前说的什么上门女婿的事,想都不要想。 耿小山也没有想到啊,到头来,他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啊! 他的名声坏了,纸扎铺的差事也丢了,要是真的跟邱彩蝶退了亲,他这辈子就完了! 谁家的姑娘还会嫁给他? 耿小山想了想,“不退,这亲事我不会退的。”他现在是真后悔了,如果早知道是这个下场,他就不应该肖想陆九月。 邱彩蝶和邱大成都气坏了,真的是从来没有见过像耿小山这样无耻的人。 靠在墙边流冷汗的陆九月冷笑一声,“蠢货,这样的蠢货也不配为我们陆家人,你倒是想得好,也不看看人家乐意不乐意。也好,今儿我也算见识到你的真面目了,姓耿的,以后咱俩就当不认识~” 陆九月就了这番话,全是让杜玉娘高看她一眼。 “行了,你这也伤了半天了,麻溜让你的人把你扶走吧!出了这条巷子左拐东边第三家就是家跌打馆。” 陆九月不相信杜玉娘的心肠会那么好,也顾不上疼,直接问道:“你在给我下绊子吗?” 杜玉娘轻笑,“我给你下什么绊子?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也看不清楚耿小山的真面目。虽然这个代价有点大,但是为时不晚。还有就是,你也算是个爽快人,爱就爱,不爱就拉倒,痛快。” 扇几个巴掌,再给两颗甜枣,杜玉娘这一手玩得溜。 “让我的人给我请个大夫来,我把胳膊装回去就走。” 杜玉娘冷哼,“不行!” 陆九月听了杜玉娘的话,好半天没说话,到最后,忍着痛让那个手脚利落的婆子给她扶了起来。主仆两个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邱家。 那两个婆子是没人管的,她们办事不利,陆九月不将人卖了就不算了,哪里还会儿记得她们的死活? 两个婆子没有办法,只得咬着牙,忍着痛,连滚带爬的出了邱家小院。 至于陆九月会不会给她们医治,就不是杜玉娘关心的问题了。 把陆九月打发了,杜玉娘就看向耿小山。 “不退亲?” “不退!”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这家伙也是嘴硬的,都这样了,就是不退亲。 他的想法,不光是邱家姐弟姐想得明白,杜玉娘也是心明眼亮的。 耿小山走投无路了!陆九月经此一事后,看不上他了,他的名声又臭了,除了扒着邱彩蝶不放,没有第二个办法了。 他就是要当那个臭无赖! 只要他握着邱彩蝶的庚贴不放,这亲事就不算彻底黄了。 “我再问你一遍,不退亲?” “不退!” 邱大成看不下去了,上前来要揍耿小山。 杜玉娘一下子把人拦住了,“你打他有什么用?”话虽然是这样说着,可是下手却一点没慢,她走到耿小山面前,一手握着他的胳膊,一手按住他的肩膀,硬生生把他另一只胳膊也给拽了下来。 耿小山一声哀嚎,差点把狼招来。 宋大姐倒吸一口凉气,这姑娘,真狠啊! 邱彩蝶只觉得感动。 她和杜玉娘的结识,听起来特别不靠谱。可是人和人之间就是要讲究那么一丁点的缘分。相处几年下来,都是她占杜玉娘的,今天这事儿跟玉娘,更是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邱彩蝶走上前去,对杜玉娘道:“别脏了你的手。” “没事!这有什么。”杜玉娘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问邱彩蝶,“他要是不退样,我有都是办法对付他。邱蝶姐,你别怕,虽然我不能闯到他家里,把你的庚贴给偷出来,但是我有别的主意。他不就是想赖上你吗?让他赖,等会我就给镖局的朋友传个消息,这年头,镖局出生入死的,还能不认识那些马匪吗?随便给点银子,解决掉像他这样的小角色,那就是眨眨眼睛的事……” 杜玉娘的话,可把耿小山吓坏了。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杜玉娘嫁的那个男人,好像就是一个镖师吧! “你……你敢。”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耿小山觉得自己上下牙齿都打颤了。 杜玉娘笑颜如花,轻飘飘的说道:“你看我敢不敢!记得那天跟我去酒楼的那个小伙子吗?他就是镖局的。一会儿人就来了,我直接让他把你打晕了用马车带走,保证你消失得干净利落,在这个世界上,连根毛都剩不下。” 耿小山冷汗直流,他忍着疼,慌张地道:“不要,我退亲,退亲。” 此话一出,邱家姐弟皆是松了一口气,杜玉娘也没再为难他,让流萤去请了大夫,先把耿小山的胳膊接上了。 付钱的时候,耿小山又想赖账。 杜玉娘在宋大娘带来的聘礼那翻了翻,看到几串铜钱,想也没想就撸了几把下来,作为诊金付给了大夫。 耿小山心疼得直抽抽,可是他胳膊刚好,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哪能打得过杜玉娘呢! 他现在,好后悔,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邱大成,宋大姐跟着耿小山回了他的家,顺利的娶回了邱彩蝶的庚帖。 邱彩蝶又默默的哭了一场,但是情绪比之前明显好多了。 邱小成也趁杜玉娘和邱彩蝶说话的时候,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给他大哥讲了一遍。最后还一脸羡慕的道:“杜姐姐可真厉害啊!她居然把那对狗男女押到了娘的灵位前,让他们给娘磕头认错了。” 邱大成心情复杂,他爱慕过杜玉娘,却也知道他们两个人永远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所以他早早的把这段感情掐灭,把那些情愫藏在了心底。 后来杜玉娘嫁人了,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死心了! 可是,为什么这会儿他的心跳得那样厉害,又懊悔得不得了呢? “大哥,大哥?”邱小成是个孩子,不懂那些事,只觉得大哥的脸色不太好。 “嗯?” “你想什么呢?” 邱大成扯了扯嘴角,“没想什么。” 杜玉娘劝了邱彩蝶好一阵,嘴巴都说干了。她再三跟邱彩蝶确认,知道对方没有什么不好的念头,便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怕邱彩蝶想不开,她的性子那么烈,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幸好,邱彩蝶的理智还在的。 “玉娘,我真的没事了!”邱彩蝶哑着嗓子道:“谢谢你。” “行了,你跟我说谢谢说了多少次,你说不烦,我都听烦了。”杜玉娘开着玩笑道:“彩蝶姐,我就先回去了,你要记得吃饭,保重身体。” 邱彩蝶点了点头,“我送你。” “不用!”杜玉娘把她按回去,“你赶紧休息,跟我还客气。”说完就带着流萤出了屋。 院子这边,邱家小哥俩忍不住跟杜玉娘道谢。 “我和彩蝶姐是朋友,你们也在我家有一阵子了,咱们不是亲人,更胜亲人,就别说外道话了。” 邱大成点了点头,张了张嘴,想问杜玉娘过得好当了,杨峥对她好不好。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来问这些话呢! 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杜玉娘就带着流萤回了杜家。 又跨了火盆,回了上房,见过李氏和刘氏,把今天的所作所为都讲了一遍。 听到陆九月和耿小山居然不要脸的找上门的时候,婆媳俩都是黑着脸,就差破口大骂了。后来听到杜玉娘将这些人的胳膊都卸了,娘俩又是激动,又是担心,生怕杜玉娘也受伤。 杜玉娘笑道:“不用担心我,我下手有分寸的,你们别看我平时懒,没怎么练功,但是我跟小姑姑学了不少手段的。这个,小意思。” 提起如锦,大家免不得又是一番惦记,惦记她,也惦记虎子。 其实秦大夫已经捎过一封报平安的信了,可是这个事儿暂时不能说,还得等虎子他们自己写信回来。 “别担心,没事了,算算日子,虎子他们也应该到了,这信也得十几天才能到了,别着急。”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刘氏就问杜玉娘,“后来怎么样了?”问得是耿小山的事。 “我就吓唬他啊……”杜玉娘把前后事情一学,笑得刘氏都岔气了,这么一看,那耿小山人品确实不怎么样。朝三暮四的不说,还没皮没脸,简直就是一个畜生。 “不管怎么说,这亲事算是退了,以后啊!彩蝶那丫头跟他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李氏幽幽地道:“可是代价太大了一点啊!” 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杜玉娘就道:“都是命,挣不过!”本来邓氏的身体都已经有了起色,可是谁能想到,她居然会被这件事情打击成这样呢! “我倒是能理解邓氏。”刘氏道:“说到底,还是觉得自己亏欠了闺女,拖累了家。” “娘,您明天去彩蝶姐家看看吧,毕竟你是她的干娘呢!”邱彩蝶平时抹不开面叫干娘,但实际上,他们就是认亲了。 刘氏把眼皮一翻,“这还用你说,不过你别忘了咱们这儿可是有讲究的,像我们这个身份,得等出了七七才能去呢!” 杜玉娘这才想起来,桃溪镇这边,确实有这种说法,要里有孕妇的,不光孕妇自己不能去白事,就是家里人也不能去!有那些懂礼的人家,白事请人的时候,都会打听清楚了,避开家里有孕妇的人家。 出嫁女不算。 “那,行吧!” 不行也得行啊! 家里都是认老理的人,她可以不在乎,可是像祖母和爹娘,肯定是要遵循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的。 到了傍晚,高大山赶车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柳星儿。 “你这是……” 不是说了不让她来回跑嘛! “这不是那边等不及了嘛,我回来接你,咱们好拿个主意啊!” 白汉英和韩氏等着盼着要见亲闺女华章,可以说每天过得都很辛苦,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也不过分。 他们一听说,田氏的身子无碍,当时就坐不住了!要不是柳星儿拦着,只怕就要套车往桃溪镇来了。 得! 杜玉娘没辙了,自己大包大揽来的活计,总得做完啊! 正所谓送佛送到西啊! “行,那我跟你们回去吧!” 杜玉娘跟李氏和刘氏一商量,这件事早点办了也好,也省得田氏心思太重,万一影响身体,就不好了。 杜玉娘来的时候就没带多少东西,走的时候也十分潇洒,家里准备的东西一个都没带,用她的话说,马上还要回来呢,就别折腾了。 第六百四十章 招惹 晚饭也没来得及吃上一口,杜玉娘就带着人匆匆的回了桃溪镇。 王小辉看到杜玉娘回来了,喜得什么似的,猴子一样窜了出去,站在马车近前,十分恭敬地道:“师娘,您回来了?” 杜玉娘瞧着比自己还要高一点的王小辉,忍不住笑了,这孩子也没比她小几岁,算起来他们是同龄人,但是按着辈分,却不得不叫自己一声师娘,还真是…… “嗯,家里怎么样?”杜玉娘一边说一边往院子里走。 “都挺好的。”高大山去卸车,王小辉看车上没有什么要拿的,就跟在杜玉娘和流萤身后进了屋。 柳星儿故意落后半步,猛然回头,往一个方向看了下去。 一片衣角一闪而过。 柳星儿勾起了唇,进了院子。 躲在墙角处的玉珠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真是太吓人了!她以为她躲得很好,却不知道其实早就被柳星儿发现了。 玉珠进了自己家院子,跟自己的主子交待一声,“奴婢只见她进了院子,没看到别的。” 卫氏冷哼一声,“先别管她,有事没事你盯着点!” 玉珠不敢反驳,连忙应了下来,心里却想,也不知道主子是哪敢筋不对,非要盯着隔壁家。她都自身难保了,还弄那么些个幺蛾子,不是闲得慌嘛。 再说那边,杜玉娘进了院,下人们都迎了出来,让她感到的意外的是董三和姜氏都在家,不在铺子里。 不过杜玉娘也没有说什么,先回屋换了衣裳,简单洗漱了一番。等她从屋里出来,就见姜氏在堂屋里等着她。 看来是要说明情况的。 杜玉娘招呼姜氏坐下说,“看来铺子那边,你和小鱼儿有了另外的安排?” 姜氏连忙道:“铺子的事,事先没跟您说,不过我觉得这样安排很合理,您听听?” 杜玉娘点头,“说吧!” “是这样的!现在王秀草这三个人,已经能够熟练掌握我们铺子里的差事了。”她们干的活,没有什么技术含量,都是一些费事,费体力的活,加上她们又有做饮食的基础,所以已经很快上手了,帮了小鱼儿不少忙。 “三个人,加上小鱼儿在铺子里忙活,人就有点多!上午还好,忙忙这儿,忙忙那,也不觉得。等到了下午,人就闲下来了,在铺子里晃来晃去的,也不是个事。” 话说到这份上,杜玉娘要是再不明白,可真就是个糊涂的了。 姜氏这是防着王小草她们呢! 虽然说三个人的身契都在自己的手里攥着,她们不敢不忠心。可是这种涉及到商业机密问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让她们三个人轮流去铺子里帮忙。两个人在铺子里,一个人在家里,这样一来铺子那边忙得过来,也不会太闲;家里这边也多了人帮忙,也不会太累,一举两得啊!” 杜玉娘眼睛一亮,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下人也是人,也需要休息,也需要放假。以前贺府的那些丫头,隔三差五也有探亲假呢!虽然说府里的下人都是断了六亲的,无处可去,可是一个月休息两天,也不过分。 “你办得对,是我疏忽了!”杜玉娘道:“这样轮着休息有好处,就这么办吧!” 姜氏松了一口气,又道:“另外,我平时也不有老在铺子里转悠,把这个家给忽略了!我想着跟您商量商量,我每天上午,下午各抽出一点时间在铺子里,然后其余的时间留在家里,帮着您一把。” 这个家确实需要有人管,秦大夫和柳星儿没住进来的时候倒是好说,他们住进来以后,院子里的事情就多了不少,吃的用的,生活上的琐碎事,都得有人安排。 “会不会太辛苦了!?”两头跑,杜玉娘担心姜氏的身体吃不消啊! “不会的!”姜氏一笑,“您忘了,我可是有功夫在身的,这点路程还难不倒我。” 杜玉娘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行吧!肖诚的病要看,后期肯定不能像之前那样一直待在铺子里。铺子里的事肯定就多了,你多上点心吧!” 毕竟她成亲了,偶尔去铺子里看一看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不能天天待在那儿啊!除了肖诚,杜玉娘最信任的人就是姜氏了,姜氏的年纪正是好时候,阅历也够,文武双全,能帮她分担很多问题。 “我就怕自己做不好,别的都还行,可是您也知道,我没读过几天书。“ 杜玉娘就笑了,“你可别谦虚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读书人那一套,但是做账打算盘还是没问题的,那点小事,难不倒你。” 能被人信任,绝对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姜氏也不例外。 “行,我会努力的。” “对了,秦大夫在吗?” 姜氏就道:“秦大夫生活很有规矩,一般这个时候都是在屋城看书,吃完饭以后就在后院转一圈,然后就回屋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正好,我过去一趟。” 就在这个时候,柳星儿进了屋:“五嫂!”她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有话说的样子。 姜氏连忙道:“我去让崔氏多做两个菜。”借故出了屋子。 “怎么了,谁若你了?” “隔壁那家人家很奇怪,有问题!” “隔壁?”杜玉娘想了想,脑子里没有什么印象啊!她一向深居简出,只知道胡同里确实还有几户人家,大概知道一些这些人的情况,却对不上号。 隔壁,住是哪位啊? 柳星儿就道:“你知道吗?今天你回来的时候,有人偷看你,在暗处,我敢保证,就是隔壁的人。” 偷看她,疯了吧? “隔壁住的是什么人啊?” “没怎么见过,但是我知道看你的那个人,应该是个女人,我看到一片裙角,一闪而过。”柳星儿抻出一根手指,在自己面前划了一下。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打听一下对方是什么人吧!有备无患。” “好嘞,瞧好吧!”柳星儿想到什么似的,又跟杜玉娘汇报道:“五嫂,就是你那个堂妹,最近一直很乖啊!好像之前让人打探过你的消息以后,她那边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这一点倒是有点出乎杜玉娘的意料,她没想到杜小叶居然也能耐住性子,按兵不动。 有意思啊! “你还是让人盯着她吧!以防万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杜小叶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既然想要调查自己,说明已经打算对自己出手了,不得不防。 “五嫂你放心,我们人手充足,肯定盯死她。”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她有动静,你就通知我。正好,你陪我去看看秦大夫吧!” 柳星儿点了点头,“现在就去吧!”她有点饿了,再晚点就开饭了,见师傅也不方便了。 就这样,杜玉娘带着柳星儿去了西院见秦大夫。 秦大夫果然在看书,见到杜玉娘过来了,就笑着点了点头。 倒是杜玉娘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道:“秦大夫,刚回来的时候被绊住了脚,没有第一时间过来看您,真是对不住。” 秦大夫觉得这孩子此时是一脸的傻气! 有什么对不住的!他这个老头子,难不成还会挑理不成? “你这孩子,说话这么生分呢!我啊,喜欢清静,没事看看书,挺好的。你们年轻人事情多,就做你们的事情,不用顾及我这个老头子。”秦大夫今年虽然刚刚四十岁出头,但是上辈子他也是活了三十多岁的人,活了两世的人心态自然要比一般人来得还要沉稳一些,给人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 而且秦大夫的两世经历,实在是太过惊涛骇浪,跟寻常人的生活比起来,简直是一波三折。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向往过平淡而又简朴的生活,秦大夫就是这样,而且喜欢以老头子自居。 杜玉娘也是哭笑不得,她就说了一句话,换来了秦大夫一大堆话!而且还说什么老头子,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秦大夫比杜河清还有长个一两岁,可是容貌俊逸,有股子仙气,看着比杜河清年轻好几岁。一口一个老夫的说自己,还真的挺违和的。 “秦大夫,肖诚的毒怎么样?有希望吗?” 秦大夫听了这个话题,有些严肃,“目前看还是挺不错的,但是有些药材还需要再找。” 杜玉娘点了点头,“您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就是了,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其实她也知道,药材也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秦大夫那一手施针的绝活。 “好好好,你放心吧!” 杜玉娘就起身来,道:“晚饭应该做得差不多了,我去瞧瞧,您歇着。” 秦大夫点了点头,把身边的书捡了起来。 柳星儿小声道:“师傅,我出去啦。” 秦大夫嗯了一声,像是沉浸在了书的世界中一般。 晚上做得很丰盛,崔氏加了菜。 杜玉娘和柳星儿,小鱼儿,姜氏在一个桌上吃饭,四个女人一边吃一边说,气氛别提多融洽了。 吃完饭以后,小鱼儿就跟杜玉娘汇报了一下铺子里的情况,主要是后厨的一些情况,三个帮厨的表现,还有就是点心制作方面的一些心德。 杜玉娘连点头,夸了小鱼儿好几句,让她歇着去了,然后跟姜氏一起看铺子里的流水。 点心卖得不错,每天的营业额都很稳定,虽然百味堂搞的那个价格战,多多少少让他们受到一些影响,但是问题并不大。 “他们家的东西,质量还行,味道一般,但是降价以后便宜啊。他要是一直保持这个质量,低价卖的话,咱们还真就不一点能占到什么便宜。”姜氏捧着账本给杜玉娘看自家的销售情况,一边指一边说,“只可惜后来我又去找人买过两回百味堂的点心,味道大不如前,估计是降价以后亏得厉害,这才在质量上做了手脚。” “自寻死路!”杜玉娘冷笑一声,赵芸兰,远远没有达到前世那种手腕和水平。 “谁说不是呢!”姜氏把账本合上,笑着道:“小鱼儿都没尝,拿起来看了一眼,就说不对劲。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家的东西都那么便宜了,还是没有人买。” 其实说没有人买是夸大的说法了,百味堂要是真的连一斤点心都卖不出去的话,只怕早就倒闭了!那些买不起贵点心的人,还是会光顾百味堂的,原先他们想着薄利多销,打价格战。可惜质量下降,买点心的顾客都觉得百味堂的做法不地道,所以买东西的人锐减,利润,也没有多少了。 “看来百味堂不用我们动手,赵芸兰一个人就有把它给败掉。” 姜氏道:“我觉得,赵芸兰可能还有新的动作。” “哦?” “之前她手段层出不穷,不是想偷方子,就是想陷害咱们千味斋。甚至她还曾派人来打听过咱们铺子里的大师傅是谁。” 小鱼儿年纪小,得先保护好她,所以每天早上都是姜氏和小鱼儿一起出行,估计对方也没有找到什么下手的机会。 家里多了高大山和王小辉两兄弟以后,母女俩出门都坐马车,行踪也就更隐秘了,所以就算赵芸兰想出手,只怕也找不到机会。 “我觉得她或许想开新的铺子,盘活百味堂。” 新的铺子?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姜氏就道:“说来也巧,有一回我和小鱼儿晚上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赵芸兰和一家铺子的掌柜在门口寒暄。第二天我去打听,才发现那家铺子正准备往外盘呢!” 原来是这样! “应该不会差了!”杜玉娘就道:“这事儿我知道了,我会让人盯着些的,看看赵芸兰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姜氏欲言又止。 杜玉娘就道:“有话就说。” “太太,您和赵芸兰有什么仇怨吗?”天下那么多做生意的,为何太太专门和姓赵的过不去?更何况,太太给千味斋起名字的时候,摆明了就是要跟百味堂,跟赵家打擂台的。 后来又出了赵芸兰派个卧底来杨家的事! 姜氏有些不厚道的想,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太太先招惹人家的啊! 第六百四十一章 见面 如果太太跟赵家人没有积怨,何必把铺子的名字起得那么相似呢!做的是一样的买卖,名字又那么像,傻子都知道有问题啊!况且千字本来就有碾压百字的意思,赵芸兰又不是傻子,能不急吗! “你的意思……” 姜氏连忙道:“哦,我的意思是,如果您真的跟赵家有什么旧怨的话,那么这次是否还是要跟赵家打擂台?还是暗中动手,把这事儿给搅黄了?” 赵芸兰想租铺子,肯定是要做生意的。如果他们两家再次交手打擂台的话,自己这边就未必会赢了!毕竟还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生意,如果是做吃食方面,姜氏对杜玉娘自然十分有信心,但是如果对方做的不是吃食生意呢? 赵家在本地,也算是个旺族了,做生意的历史能追溯到一百多年前去。要论根基,论人脉,太太未必是赵家的对手啊! “暗中动手,把这事儿搅黄了?”杜玉娘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让她租不成铺子?” 姜氏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可笑,就算一家铺子被搅黄了,总还有别的选择!桃溪镇那么多家铺子,难不成都不租给赵芸兰?这不现实嘛! “那您的意思是。” “只管打听她要做什么生意,不过铺子也不能顺利的让她租到手。” 姜氏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在里面搅和搅和?” “对,铺子还是要租给她的,但是价格……” 姜氏一下子就明白了,“太太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你看着安排吧!” 姜氏走后,杜玉娘洗了一个澡,倒到床~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以后,杜玉娘就去了杨家别院~ 虽然都是在一条胡同里两座宅子,但是为了区分开两个家,杜玉娘就给胡同口的宅子取了杨家别院这个名称,说起来也顺口一点。 当时柳星儿还把她笑话够呛,直说麻雀大点的地方,也好意思叫别院?!杜玉娘为了这个事儿,还假装生气,说回来要向杨峥告状,吓得柳星儿二话不说举手投降。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五哥那尊煞神。 “玉娘来了!?”韩氏欢喜异常,连忙起身亲自把杜玉娘迎进了屋里。 杜玉娘微微福了福身子,“婶子。” 韩氏连忙扶了她一把,“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快起来。” 两个人落座,韩氏的丫鬟小喜端来了香茗。 杜玉娘只是象征性的沾了沾唇,就放下了茶杯。 韩氏殷勤的目光,让杜玉娘感觉到了压力,她很担心,万一田氏不是她的女儿,韩氏会不会失望至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啊! “白叔叔呢?” 韩氏就道:“他去街上转转,以前就是闲不住的人,因为我的身子骨不好的关系,他哪儿也不能去。如今我大好了,他就带着人到街上转转。” 其实白汉英是去采买了,他们要见女儿,还要感谢女儿的婆家人,不可能空着手上门啊!他们来得太匆忙了,除了一些钱和药材,根本没有带什么东西。好在五岩镇是个大镇,卖什么的都有,白汉英就想着多买一些,好好挑一挑,不想买太随便的东西。 “婶子,您现在的身体怎么样?” 韩氏眼睛一亮,“我很好,大好了。”她有点激动,动作也有点大,就怕杜玉娘不相信她:“真的,药都不吃了,只吃一些补药,特别温和的那种,你可以问秦大夫。” 杜玉娘点了点头,“您别急,我就是问一问。”其实韩氏的情况,她早就听柳星儿说了。 “那……”韩氏想问又不敢问,到事临头的时候,她胆怯了。 杜玉娘盯着韩氏怯怯的模样看,越看越觉得韩氏的身上有田氏的影子。 第一次见到韩氏的时候,她是个气若游丝,眼看着就要挂掉的病人,身体特别虚弱,消瘦,而且气色也不好。后来韩氏一点一点的好起来,杜玉娘就察觉到了韩氏和田氏的相像之处。 这两个人的眉眼也不是很像,但是气质非常贴合。说来也是奇怪。韩氏出身名门,是个大家闺秀,而田氏呢,只是个乡下长大的苦丫头,这样的两个人,身上却都有一股温婉的气质,让人觉得与她们相处起来,十分的舒服。 田氏的五官,有像白汉英的地方,有像韩氏的地方,这三个人凑到一起,任谁瞧见了只怕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家人。 “要是您有时间,我们随时可以去!我爹娘那边,已经做好准备了。” 韩氏的呼吸为之了滞,紧接着,人就不由得轻轻颤抖起来,眼中泪光闪闪,心情十分激动。 小喜在她身边劝道:“夫人,大喜的日子,您哭什么呀!能见到大小姐是好事啊!” 韩氏连连点头,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对,是好事,大喜的日子,不能哭。哦,小喜,你快点去把老爷找回来,要快,咱们争取早点过去。” 杜玉娘就道:“婶子,你也不用急,来得急的。” 韩氏嘴上应着,其实心里早已经烧起了一把火。 “对了,之前听柳姑娘说,华章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是吧?” 这就叫上了? 杜玉娘笑了一下,“是的,我嫂的身体很好,没事。” “即便我们过去,也没事是吧?”认闺女重要,但是闺女的身体更重要! “没事,我们可以带上柳姑娘,以防万一。” 对对对! 韩氏点头,“对,有备无患。” 正说着,大门那边传来了动静,正是白汉英回来了。 韩氏想要第一时间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跟杜玉娘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迎了出去,“汉英,好消息啊!” 杜玉娘坐在椅子上摇头失笑,当娘的人啊,心都是一样的。 她不禁想,前世要是兰姐儿和旭哥儿能回到她怀里,她是不是也这样急切? 夫妻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进来。 杜玉娘连忙起身,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是长辈啊! “玉娘,真是对不住了,我失态了。”韩氏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太失礼了,当着小辈的面,都干了点啥啊。 杜玉娘摇了摇头,“您的心情我理解的,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用在乎这个。” 她这话,可算是说到白氏夫妇的心坎里去了! 一家人好啊! “玉娘,你说咱们现在过去好不好,一个时辰就能到桃溪镇,礼物我们都备发好了,装车也用不了多长的时间。而且咱们,早去早回,我是说去了正好……”韩氏有些心急,说到最后,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杜玉娘走过去,连忙安抚韩氏道:“婶子,您听我说。” “你,你说吧!” “我嫂子也很着急,心情跟您是一样的,我回来时她还嘱咐我安排这个事,说是越快越好。我今天来呢!也是想跟你和叔叔商量一下这个时间。” 韩氏心急地问道:“真的,那孩子也说越快越好?” “真的!”杜玉娘扶着韩氏坐下,道:“您听我说几句,成吗?” 白汉英坐到韩氏旁边,道:“玉娘,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韩氏点头。 杜玉娘就道:“我的意思呢,是咱们明天再过去。” 明天? 韩氏不太明白,眼中透露出几分急切的意思。 “你别急,听玉娘把话说完。”白汉英安抚着韩氏。 “我是这样想的,您这边准备一下,我家那边也准备一下!总不好连个信儿都不送,就直接上门吧!虽然是越快越好,但是也不差这一天啊!我可以让人去送信,让家里那边有个准备,这样的话,不是更好吗?” 这话是有道理的。 韩氏想了想,就同意了。 杜玉娘大喜,起身道:“那我也不耽搁了,现在马上安排人去送信。明天还是这个时辰,我过来,咱们一起去!” 韩氏脸上的笑容不断的扩大,应了下来。 出了杨家别院,杜玉娘就让高大山套车去桃溪镇送信了。高大山去过两次桃溪镇,熟门熟路的,办事速度非常快。 杜家人接到消息,不敢马虎,全家人商量了一下以后,一致决定明天歇业一天! 不为别的,就为了迎接白汉英夫妇俩。不管他们是不是田氏的父母,都得好好接待,毕竟上门是课,而且认亲这种大事,马虎不得。 田氏知道消息以后,一直很紧张。 她小时候,在田家没有享过什么福,吃最差的饭菜,干最多的活。嫁到杜家以后,她才体验到了亲情是什么样的,温暖是什么样的。 伤心的时候,田氏也曾想过,自己是不是不是爹娘亲生的啊!但是她想了好多年,却不成想自己竟然真的是抱来的。 亲爹亲娘是什么样呢!他们真的会认回自己吗? 若是自己不是他们的女儿…… 想到这儿,田氏的心里不免微微疼了起来。 “招娣,你咋还不睡。” 田氏就小声道:“睡不着。” 杜安康知道她紧张,“你别想那么多了,不管你是不是他们的女儿,你都是杜家的媳妇,是大功臣。媳妇,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 说完,他的脸先红了起来,还好,屋里黑漆漆的,啥也瞧不见。 田氏眼圈都红了,心头淌过一阵暖流,往杜安康的怀里缩了缩。 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此生无憾了。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白氏夫妇。 韩氏像烙饼一样,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 她一会儿想,田氏到底是不是自己丢的华章,一会儿又想万一华章怪自己把她给弄丢了,不认自己怎么办? 反正她就是睡不着! 白汉英也毫无睡意。 夫妻俩心事重重,谁也没有说话,各想各的心事…… 一转眼,天就亮了。 杜玉娘按照每天的习惯起身,刚洗漱完,柳星儿就进屋了,捂嘴笑。 杜玉娘正梳妆呢,瞧她这样有点发毛,“有话好好说,你这样我特别不习惯。”她就是个假小子啊,装什么淑女,还捂嘴。 “嗯~五嫂,别院那头都装完车了!” 杜玉娘呆住了,“啊?”她看了看窗色的天色,“这,才什么时辰啊,怎么这么快就装好车了?” “我听说啊,天还没亮,宅子里的灯就全都亮了。门口停了两辆车,一辆装人,一辆装货!” 真行。 杜玉娘服气,“行了,你赶紧看看厨房的饭做得没,送过去,好歹吃完早饭再走。”她一边说,手里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杜玉娘简单的吃完了早饭,跟姜氏和小鱼儿交待一声,就带着流萤,柳星儿出了门。 三辆马车鱼贯离开了帽儿胡同,向桃溪镇驶去。 一路上,韩氏的情绪都出奇的平静,她心里着急,恨不能希望马车肋生双翅飞到杜家去。 等马车一进镇子,韩氏就慌了起来。 她能听到街道上热闹的声音,那些喧嚣声,让她觉得心跳加速,手心里面也全都是汗。 白汉英握着她的手,不住地道:“文淑,你要沉住气,不管她……不管她是不是我们的女儿,你都要沉住气啊!” 韩氏点了点头,深呼吸几次,又道:“汉英,要是她不是咱们的华章,咱们就认她做义女吧!” 白汉英愣了。 韩氏苦笑,“那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况且,我这身子,可是柳姑娘治好的。”柳姑娘等同于是杜家人一样啊! 白汉英点了点头,“听你的!” 韩氏忍不住轻叹,“我一点也不想认什么义女……”她是想找回华章啊! 就在这时,马车停下了。 “吁~” 韩氏紧张的握着白汉英的手,拼命让息冷静下来。 小喜打开车门跳了下来,白汉英和韩氏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 杜河清和刘氏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为了不造成影响,马车照例停在了后门的胡同里。 白汉英和韩氏一下马车,刘氏就在他们夫妻二人的脸上,看到了田氏的影子。 像啊!单从样貌上看,绝对的一家啊! 杜玉娘连忙介绍:“爹娘,这是白叔叔,这位是他的夫人。白叔,婶子,这是我爹,娘。” 第六百四十二章 韩氏先入为主,觉得刘氏是个和善的人,觉得她特别的亲切。 这年头能把儿媳当成亲闺女疼的婆婆,可不多见。 韩氏听过田氏的遭遇,以及她在田家受到的那些不公平的待遇以后,对刘氏的印象就更好了。 刘氏第一眼看像韩氏,也觉得面善。一想到这个人是自己儿媳妇的亲娘,又可怜她丢了孩子,病了那么多年,所以一见到韩氏也特别热情。 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两家人站在门口略微寒暄了几句,就一起进了院子。 曲氏父子负责往院子里面搬东西,高大山得了令,也帮着一起搬。 杜河清可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说白汉英曾经当过县令,身上颇有官威,可是他见过镇北侯啊,连统兵十万,常年驻守边关的镇北侯他都见过了,面对白汉英的时候,自然也就应付自如,没有显露出任何的不自在了。 “看尊夫人的气色,似乎好多了?” 白汉英并不知道杜家会手眼通天,跟镇北侯有什么交际,他只觉得杜河清这个人,看上去就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敦厚,淳朴,给人特别踏实的感觉。 “是的,多亏了玉娘和柳姑娘,内子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两人边走边说,从后面院子绕过来,杜家小院的全貌就显露了出来。 从格局上看,就是两个方方正正的院子改成了一家。墙上开了一个月亮门,东西两院各自为局,上院四间正房带着耳房,西边各有一排厢房,东边有两小间仓房。院子整体来说算不得敞亮大气,但是青石铺路,摆着石桌石椅,看着感觉干净利落,心里头舒服。 左边有一排葡萄架,右边靠近月亮门那边,垒了两个小花坛,里头种着月季花,开得正灿烂。 怎么瞧,这小院都是赏心悦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李氏正看着双生子玩呢,她把六子放在地上,用两只手掐着六子的腋下,带着六子学走路。 “娘,您看谁来了。” 韩氏和白汉英一进院,眼睛就粘在双胞胎身上了,他们知道这两个孩子是田氏生的,如果田氏是华章,那他们岂不就是自己的外孙了? 杜玉娘上前为李氏介绍:“祖母,这位就是白叔叔,这位是他的夫人。” 李氏点头,把六子交给杜玉娘抱,“家里孩子多,没人照看,有失远迎啊!” “老夫人,您这是哪里话,是我们打扰了。” 李氏笑,“我可不是什么夫人,您太客气了!”她就是一个乡下的老婆子啊! “有话进屋说吧,快请进!” 没看到田氏,韩氏有些心急,但是想到杜家可能有别的安排,就把这份着急压了下去。上门是客,她是客人,别喧宾夺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上房走,韩氏却看到了杜河清身后的杜安康,不由得停住了步子。 这是一个长得非常体面的小伙子,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纪。身材高大,相貌虽然不是顶好的,但是浓眉大眼,瞧着一身正气的模样。 杜玉娘就道:“婶子,这是我大哥!” 果然是华章的丈夫! 杜安康是有点紧张的,但是这种紧张主要是因为眼前这两个人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岳父岳母,而非是紧张他们的身份。 “大哥,这是白大人,这是白夫人。”杜玉娘之所以会这么介绍,主要是怕田氏跟亲生父女相认以后,大哥会尴尬。之前都叫过叔叔婶婶了,再改口叫岳父岳母,怎么样想怎么别扭啊! “白大人,白夫人。”杜安康点了点头,目光中略带一丝激动。 自己媳妇的容貌,跟眼前这两位有很多的相像之处,一想到他们就是自己媳妇的亲生父母,他能不激动吗? “哥,我们先过去,你一会儿把嫂子也带过来吧!” 杜安康点了点头,“好的。” 白汉英和韩氏十分激动,在杜家人的催促下,去了上房。 夫妻二人进屋后,悄悄打量了两眼屋子,也很满意。 杜家人的情况,他们都很了解,知道他们以前是在乡下,日子也苦过,后来到镇上开了面馆挣了钱,这才过上了好日子。 这家人不浮躁,家里摆的用的,简单实用,瞧着就是脚踏实地的人!跟那些突然有了钱的爆发户可完全不一样。纱窗一看就是今年的新换的,淡淡的绿色,瞧着就舒心。堂屋里摆着的家具,倒也不是什么好的料子,可是款式瞧着挺新颖大气的,打理得也很好。 家里干干净净的,看着就舒坦。 一般人家待客,也是男女宾客分开招待。但是今天情况特殊,所以大家都在堂屋坐了。 白汉英让曲氏父子把带来的礼物呈上来,几个人搬的搬,抬的抬,阵仗不小。 李氏看了看刘氏就道:“这……太客气了,不必如此。” 刘氏就悄声问:“你怎么也不拦着点。” 一般客人上门,带礼物表示一下,也是常事。 可是白汉英和韩氏,这是买了多少啊!? 曲氏父子加上高大山搬了三四趟还没搬完。 杜玉娘也是无语,一车的东西呢,哪能三两下就搬完啊!再说了,来的时候她劝了,人家也不听她的啊! 白汉英和韩氏的礼物,让刘氏和李氏都感觉到了一些压力。这么多东西,光看盒子就知道价值不菲,万一两家做不成亲戚,这可怎么好。 韩氏以前也是县令夫人,自己的出身也不差,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刘氏和李氏的担心呢!她微微笑了笑,才道:“婶子,大姐,你们不用有心理负担的。我们是过来找女儿不假,但是即便……她不是我的女儿,我也是要感谢你们的。我来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大好了,能不能撑过这个年都不一定呢!还是玉娘给我请了柳大夫看病,治了一段时间,病居然好了!我现在跟个正常人一样,还多了好多年的寿命,这都是托了玉娘和柳姑娘的福。所以,这些礼物也是我对救命恩人的感谢!” 李氏看了看大儿子,没表示什么,毕竟这种时候因为这种事情推过来,推过去的,确实有点不像话。 刘氏的杜河清的想法和李氏也是不谋而合。 六子发现家里多了生人,就一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去看韩氏。 杜家的孩子长得都不差,六子像个粉团子一样,一双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似的,黑白分明,配上他那粉嘟嘟的小脸,就别提多漂亮了。 韩氏稀罕的不行,十分羡慕。 没想到刘氏的命这样好,竟然老来得子。 虽然说杜家不缺儿子,但是谁不希望家族昌盛,多子多孙呢! “您真是太客气了!”刘氏道:“玉娘这孩子心善,救人一命,那是功德事,应该的。” 韩氏不由得道:“还是你和大哥教得好。” 杜河清轻笑一声,“算了吧,我就是个粗人,哪儿会教孩子。” 白汉英很自然的接过话:“教孩子,更重要的是言传身教。杜老弟,你把孩子教得很好。” 屋里的气氛轻松愉悦,两家人相处得很融洽。 说话间,门口人影一闪,正是杜安康带着田氏过来了。 夫妻二人刚走到门口,韩氏和白汉英的身体就僵硬了起来。夫妻俩的背挺得直直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韩氏的手不呼使唤的抖着,她只得将手缩回袖子里,免得失态。 田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穿了一件素气的湖蓝色细纱长裙,小腹高高隆起,四肢却很纤细,从后面瞧,几乎看不出来她是个孕妇。 养了这么多年,田氏的皮肤早就不是当年的黑黄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晶莹如玉的小脸,配上秀气的五官,怎么瞧都不像是个乡下的小媳妇。 “华章~”韩腾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要不是小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只怕她就要摔倒了。 白汉英也十分吃惊,来人的模样和气质,有五六分像韩氏年轻时候的样子。母女俩都不是很惊艳的长相,但是很耐看,越看越舒服。 二十几岁,正是一个女人年华最好的时候,比起花骨朵和凋零的残花,怒放的花朵也最能吸引人的目光。 田氏此时,就像是那朵怒放的花朵,因为怀孕的关系,她身上像是被罩上了一层光辉一般,让人觉得分外亲切。 杜玉娘一直暗中观察屋里人的反应。 韩氏最激动,白汉英也是一样的心情,但是他毕竟在官场沉浮了十几年,很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 爹娘的反应倒是不大,毕竟情况不明,也不太好表露什么情绪。大哥呢,一直紧张的盯着嫂子,生怕她这边有什么突发状况似的。 田氏本人,很平静,可是眼底的期望之色,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或许她只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考虑,所以也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吧! 韩氏这会儿已经在小喜的搀扶下,来到了田氏的身边,她越看越觉得像,不仅跟自己像,跟她的小女儿华雅也很像。 白汉英也发现了这一点,两口子都有些激动。 田氏想了想,突然把带在脖子上的那块玉摘了下来。 韩氏一见那块玉,眼睛瞪得老大,眼眶不自觉的就红了。 大伙也不是瞎子,任谁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能给我看看吗?” 田氏就把那块玉佩递了过去,杜安康看到她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 “汉英,你快来看,这是咱们华章的玉佩。”当年那个丫头,把孩子抱走时,孩子身上戴着的,就是这块玉。 白汉英接过来一瞧,可不就是当年的那块玉吗,错不了。 “这玉是我亲自找人雕刻的。当年我年少轻狂,四处游玩,总想着把这大雍的版图都用脚丈量一遍,才不枉真男儿。那年在沙洲,我无意中得了一块石头,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喜欢。后来经人指点,从石头里取出了一块玉石,也不大,经人打磨雕琢以后,做成了三枚玉坠。” 白汉英一边说,一边从腰带上扯下一块玉来,拿给田氏看,“还有一块玉,在你妹妹华雅手里,这三块玉放到一起,可以拼凑出一个山石的图案来。” 田氏不懂玉,也不懂雕刻,但是那两块玉佩的材质真的相差无几,任谁看了,都能分辨出它们是出一块料子。而且图案也是能连上的,虽然中间缺了一块,但是依旧能看得出来是同一副图。 田氏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有激动,也有欢喜,但是她并没有急于认亲,反而十分理智地道:“玉佩虽然一样,但也有可能是巧合,人虽然长得有些相像,但这世上相似之人总会有的,你们的女儿,还有别的线索吗?” 她这是怕认错了,再伤心一回。 韩氏忙不迭的点头,“孩子,你颈后是不是有块红痣?” 田氏点了点头,“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白汉英连忙道:“事事巧合,就是巧合能解释得通的了。玉佩,相貌,红痣,这些都符合了,又怎么会有错呢!”眼前这个田氏,一定就是自己的女儿。 田氏还在犹豫。 这种事情,杜家人也帮不上忙啊! 认与不认的,当事人自己决定才好。 李氏也看明白了,孙媳妇这是害怕呢! 田氏越是犹豫,白汉英就越是觉得这孩子就是自己的女儿。 像她那样的出身,从小苦大的,若是心术不正,得知来认亲的人出身不俗,又是个当官的,还不得一口认下,哪怕混淆了血脉,也不以为然? 可是这孩子呢!从始至终都怕他们认错了。 韩氏就问田氏,“孩子,咱们能不能单独说说话?” 田氏本能的去看了看杜玉娘。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夫人,您不介意我陪着嫂子点吧?” “应该的,应该的。” 就这样,杜玉娘扶着田氏,带着韩氏去了田氏的屋子。 韩氏先问,“我能看看你颈后的红痣吗?” 田氏没拒绝。 韩氏看过之后,激动不已,握着田氏的手问道:“你腋下,是不是还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第六百四十三章 谢谢爹 田氏听了韩氏的问话,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了一样,双眼瞪得大大的,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红色胎记? 不是红痣吗? 杜玉娘无暇去想别的,连忙扶住了田氏。 大概是受到了刺激,田氏显得很激动,身子微微颤抖着,不知是惊是喜。 韩氏那边同样有些激动,但是她不敢多说什么去刺激田氏,只能是静静的等着答案。 田氏的眼泪来得猝不及防,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下往下掉,她抽泣着道:“你们怎么才来啊!” 就这一句话,便让韩氏泣不成声,知道眼前这人,是自己闺女没跑了。 “华章,娘的华章……”韩氏伸出手,颤抖着去抱田氏,到底没敢有太大的动作,在田氏的面前停了下来。 田氏哭得更凶了,不过却朝着韩氏伸出了手。 母女二抱头痛哭,场面让人动容。 杜玉娘红着眼圈退出了屋子。 她去了上房。 白汉英早就有些坐不住了,上房的哭泣声隐隐传过来,让他察觉到了一丝的可能。这一丝的可能性,让白汉英坐立难安,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一问究竟。 杜玉娘进屋的时候,就看到白汉英像箭一样朝着她冲了过来。 “玉娘,怎么样,她们……”他的脸上全是希冀之色,身体还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 杜家人理解他的感受,谁也不觉得白汉英这样做是失礼的。 “白叔叔,您别急。”杜玉娘笑着道:“她们没事。” “那……那她们~”他想知道玉娘的大嫂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华章。 杜玉娘笑着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白叔叔,我嫂子真的是你和婶婶丢失的女儿。” 之前白汉英只说自己女儿颈后有一颗红痣,却没有提她腋下有胎记的事,杜玉娘觉得,可能是这个部位比较隐密,白汉英不好意思提起。也有可能,夫妻俩有自己的想法,觉得保留一个女儿身上的秘密,是有必要的。 不管怎么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田氏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我能去看看她们吗?”白汉英双眼冒光,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膛里飞出去! 真的是华章,真的是华章! 杜玉娘就道:“您去吧。” 白汉英招呼也没打一个,就越过杜玉娘,朝厢房跑了过去。 杜玉娘忍不住笑了笑,想不到像白叔叔这样稳重的人,也会有这样不顾一切的一面。也是啊!毕竟大嫂是他们夫妻俩的一个心结,如今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他们能不高兴嘛! “玉娘,咋回事,招娣真是白大人的女儿?”刘氏好奇死了,想不到世上居然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不过,儿媳妇能找到亲生父母,刘氏还是挺高兴的,招娣那孩子,吃了太多的苦,如今有了亲爹亲娘,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杜家人又等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刚刚相认的一家三口,才从厢房走了出来。 杜玉娘见韩氏和田氏的身体都不错,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这才放心了。要知道这娘俩的身体,都不太好啊!一个是大病初愈,一个是身怀六甲,真要是出了点什么差错,可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不过好在,这娘俩除了眼睛肿了点以外,没有别的异样。 韩氏一进屋,就不停的朝着杜河清,刘氏和李氏道谢。 没把女儿腋下有胎记的事情说出来,确实是他们藏着一点自己的小心思。特别是把女儿认回来以后,两个人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韩氏就忍不住问起了田氏~哦,现在应该称呼她为白氏华章了。 韩氏就忍不住问起了白氏在婆家的生活。 白氏知道韩氏担心自己过得不好,可是她在杜家生活几年了?她跟韩氏才刚刚相认罢了,纵使是血脉亲情,却也和陌生人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想要亲切起来,肯定是要费一些工夫的。所以白氏听出了韩氏的意思以后,虽然没有不高兴,但是也没有太开心!对方的出发点毕竟是好的,白氏就把自己在杜家的生活简单的跟韩氏讲了一下,主要表达她在杜家过得很好,并没有受气的意思,还说了当初自己嫁过来两三年,却一直怀不上孩子的事。 “我婆婆从来都没有因为这个事情怪过我,也没有像别人家那样天天指桑骂槐的为难我。她反而安慰我说,孩子是缘分,强求不得!娘,能嫁到这样的人家来,我还有什么好求的?我觉得嫁到杜家以后,我简直就是掉进了福窝里。” 正是白氏的话,让韩氏对杜家人的印象更好了。子嗣是大事啊!连这种大事上,婆婆都在照顾儿媳妇的情绪,可见他们对自己闺女,是真的好。 韩氏不免对自己之前的那点“小人之心”生出了极大的羞愧感,是她想岔了,所以从厢房出来以后,韩氏第一件事就是握住了刘氏的手,感谢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倒,恨不能拉着刘氏说上个三天三夜。 白汉英的理智还在,自家媳妇这样亢奋的状态,让他既是高兴,又是难过。 文淑有多久没笑过了?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说过话了!她脸上的神采,可不是能够作假的。 韩氏一边说,又想起了女儿受的那些罪,眼泪就又落了下来。 李氏上了年纪,可看不得这个场面,也跟着红了眼眶,落了泪来。 杜玉娘连忙劝她,“祖母,这可是大喜事呢!您哭得什么?” 李氏擦了泪,不住的点头,“是大喜事,不哭。” “老夫人,是我的不是,惹您伤心了。”韩氏擦了眼泪,看了看刘氏,又看了看自己闺女,破涕成笑,“我真是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够了。” 把闺女找回来了,可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刘氏就道:“亲家母,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她这一声亲家母,可是把几个人都叫愣了。 不过,白汉英和韩氏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认下了女儿,自然就要女婿一家,他们和杜家,自然就是亲家了。 “对对对,是应该改改称呼。”白汉英道:“亲家,亲家母,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把华章当成自己的闺女待!” 白汉英一边说,一边郑重的起身,冲着屋里人揖了一礼。 一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白汉英要是有功名在身的,是正经的进士出身。虽然他现在甩手不干了,但是人家的官职还保留着呢!好歹也是当过十几年县令老爷的人,给他们这些人揖礼,不合适吧? 杜河清大步去扶白汉英,可是还是晚了一步,他一脸尴尬,“你,这……” “亲家,你这是跟我们见外了啊?” 杜河清不太好意思的笑:“你想多了,招娣……不是,我是说华章。华章嫁到我们家,那就是我们杜家的人,对她好,那是应该的,一家人嘛。” 田招娣变成了白华章,还挺别扭的。 刘氏看得出来,自个儿男人这是有些不自在了,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完全没有见过面,突然一下子成了亲家,换谁能自在的起来啊! 不过,现在杜河清也长进了很多,见的人多了,其中不乏有很多有名有钱之士,所以性子也圆滑了不少,应对还是不错的。 “好了好了,都是亲戚,只要孩子们,咱们就好。”李氏作为这个家庭的大家长,给这件事情做了一个最后的总结。 “对对对,孩子们,咱们就好。”韩氏觉得,李氏这话说得太好了!虽然老太太的话没啥华丽的辞藻,但是道理却是大家都认可的。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嘛!” 韩氏看了看白汉英,白汉英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了。 韩氏从小喜手里接过来一个匣子,屋里人都没注意到这盒子是什么时候被小喜拿过来的。 “华章,这个匣子,是娘要给你的。” 白氏愣了一下,“娘,这是啥??” 韩氏只觉得华章太单纯了,她笑了笑,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白氏狐疑地将匣子放到杜玉娘怀里,“你帮我捧一下,好重。” 杜玉娘已经猜到盒子里是什么了,不过她可不想当那个泄密的人,于是很听话的帮着白氏抱着那个匣子。 匣子并不算大,像孩童的瓷枕一般大小。 白氏缓缓打开匣子,眼睛骤然睁大,不由得扭头看向韩氏,“给我的?” “给你的。”韩氏道:“这么多年委屈你了,我跟你爹一商量,一定得给你补上一份嫁妆。”来之前,韩氏把各种可能性都考虑了一遍。 往坏了想,如果认不回闺女,那干脆就把这个苦命的丫头认下当干闺女,一来都是天涯可怜人,二来也算是间接报答了杜玉娘的救命之恩。 往好了想,如果真的是华章,那么要考虑的事情可就多了。 孩子离了他们身边二十多年,他们当父母的,没有尽一天的责任。没能教她明理,识字,没能替她开解心事,寻觅姻缘,没能看着她穿上大红的嫁衣出嫁,这都是遗憾啊! 所以韩氏说了,要是真的认回了大女儿,嫁妆要补一份,只能比华雅的好,不能比华雅的差。 韩氏和白汉英商量一番以后,决定多给白氏一些银票,宅子,铺子这些,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合适的,干脆就给银子补偿了。 匣子里放的银票足有三千两,另外还有一些非常贵重的首饰,都是韩氏的陪嫁。 “这,这太贵重了。”白氏想也没想就盒上了匣子,“我不能要!” “你这孩子……”韩氏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你,你这是还怪我跟你爹啊!”接着便是潸然泪下,控制不住轻泣起来。 白氏手足失措起来,她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娘这样伤心。 白汉英连忙道:“你吓到孩子了,文淑……” 韩氏这才擦了泪,忍不住对刘氏道:“让亲家母看笑话了,我只是一时失态,没控制住。” 刘氏:…… 杜玉娘是明白韩氏的心的,就劝着白氏:“嫂子,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长者赐,不可辞,亲爹亲娘给的陪嫁,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要的!这是叔叔和婶子给你傍身银子,也是传家之道,是要老物件一代代传下去呢!” 她刚才瞄了一眼,看到了一件祖母绿的玉簪,料子好,但是款式有些老气,养得水汪汪的,一看就知道是老物件。 韩氏不由得赞叹道:“还是玉娘会说话,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白汉英也道:“这是我和你娘的心意,就不要推辞了!”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补偿?白汉英觉得更好的补偿方式,就是他们当父母的去关心孩子们,让她感受到父母对她的爱,但是在这之前,该有的态度得摆出来。 这些东西是给白氏的,何尝不是让杜家人也瞧瞧。这一比,就知道亲生爹娘和养父母之间,到底差了多少了。 白氏轻轻的抚着自己的肚子,眼眶也是红了起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感受到父爱母爱的一天。想想她出嫁时,还是田家的大丫招娣,嫁妆什么的,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她嫁到杜家时,只有两个又小又旧的包袱,里面连块像样的布头都没有。 “谢谢爹,谢谢娘。” “好孩子!”韩氏这是破涕而笑了。 杜玉娘连忙把匣子放到桌子上,拍了拍,道:“嫂子,这个你赶紧让大哥给你抱回屋里去,太重了。” 众人都善意的笑了笑。 白汉英朝杜安康招了招手,“好孩子,你过来。” 杜安康往前凑了凑,到了白汉英近前,多少有些紧张,也没忘记傻笑。 他这副憨厚的样子,可是把白汉英和韩氏都逗笑了。 “这孩子好啊!相貌堂堂,有颗赤子之心,好孩子。”白汉英一招手,从小喜那又接过了一只托盘。 “孩子,多谢你这么多年照顾华章。这是爹娘给你的见面礼,希望你们小夫妻俩,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杜安康很实在地接了过来,朝着自己的岳父一鞠躬,“谢谢爹!” 第六百四十四章 好久不见 杜玉娘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是别的,她大哥太诚实了!这个画面任谁看了,都会忍俊不禁的。 刘氏老脸一红,要不是亲家还在屋里呢,她真想捂着脸扭头就跑!谁家的傻儿子跑过来了,她不认识。 杜河清也挺尴尬的,好歹你也推辞一下不是,第一次见老丈人,人家给什么要什么,这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白氏瞧着自个男人的目光却是柔得能滴出水来,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丢人的。他们诚心给,自己男人诚心要,这有什么的?除非他们不是诚心给,要不然的话,拿着有什么错。 白汉英倒是很喜欢杜安康的性子,他自己没有儿子,自然是要拿女婿当半个儿子来疼的。更何况闺女刚刚找回来,他这个爹根本只是挂了一个虚名,没啥含金量。人家小夫妻恩恩爱爱的过了这么多年,眼看着第三个孩子都要出世了,哪里是他能比得了的。 酸归酸,白汉英还是很看好杜安康的,他这个女婿,老实本分,不是那些有了两个钱就找不着东南西北的人。这样的孩子跟闺女过一辈子,他也放心。 女儿女婿的礼物都送了出去,两个孩子的见面礼自然也要拿出来的。 双胞胎各得了一只金锁,样式新颖,分量也不轻。 “这是姥姥,姥爷给的,要说谢谢,知道吗?” 两个小家伙瞪着圆溜的眼睛看白汉英和韩氏,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但是瞧着却一点也不陌生,还觉得他们挺有意思的。 “孩子,让姥姥抱抱?” “娘,什么是姥姥?”杜源盛好奇地问了一嘴。 白氏的养父母不靠谱,两家早早断了亲。孩子们小的时候,倒是见过袁氏两次,只是那时候他们还在襁褓里呢,根本记不住啊!等两个孩子大了,认人了,杜家和田家也不有什么关系了,所以两个孩子不太清楚姥姥和姥爷是怎么回事。 “这是娘亲的母亲。” 两个孩子懵懂不知,不过还是乖巧叫人,惹得韩氏一个劲的说好,眼眶又红了起来。 孩子们不知道金锁是贵重物件,只觉得这个东西金灿灿的,瞧着好看。 “姑姑,给你。” “姑姑,给你。” 这两个小家伙,一人拿着一个金锁,迈着小短腿到了杜玉娘面前。 他们年纪小,不懂事,虽然跟自己的娘亲,但是跟杜玉娘也亲。因为他们知道,每次姑姑来看他们,都会给他们带好吃的! 小孩子太单纯,谁对他们好,他们记得清清楚楚呢!虽然爹娘对他们也好,爷爷奶奶对他们也好,太奶奶对他们也好,但是只有姑姑每天不在家里住,要是他们把好东西给姑姑,姑姑是不是就不走了,能天天留下来陪他们玩? 杜玉娘哭笑不得,哄着他们把金锁交给白氏收起来,一颗心却早就让两个小家伙给哄化了。 “这两个小没良心的。”白氏把孩子们叫到近前,对他们道:“娘有些累了,要回屋休息,你们在这边要乖乖的,知道吗?不要吵姑姑。” 两个小家伙表示他们会听话的。 杜安康就把小家伙抱到里间,让他们脱了鞋,在炕上玩,又给他们拿了两样棉软的点心吃。 李氏主动去照顾两个孩子,让儿子和媳妇招待亲家。 白氏扶着后腰道:“娘,我累了,回屋躺会儿,您在这儿陪我娘说说话。”其实她主要是没有精神头,刚认了亲生爹娘,又哭了一通,她现在虚得厉害。 刘氏点头,“你回去吧,当心着点。玉娘,把你嫂子送回去。”身怀六甲的孕妇,折腾了一上午,能不累吗? 韩氏虽然舍不得闺女,但是也知道她的身子经不起操劳,来日方长,她有都是机会跟女儿长谈。 杜玉娘像保护国家似的,把白氏送回了她的屋子。 白氏躺到了临窗大炕上,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杜玉娘打了些温水,拧了一条毛巾给白氏擦汗。 天气这么热,白氏又是痛哭流涕,又是喜极而泣的,身上早就黏糊了。还好她之前换了一身衣裳,现在简单擦擦脸上脖子上的汗就行了。 杜玉娘把毛巾扔到盆里,还没等动手呢,就让韩氏的丫鬟小喜给端走了,连同白氏的衣裳,她也一并清走了。 白氏十分忐忑:“玉娘,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她既然来了,肯定是听了婶子的话,你安心受着就是了!要是你不接受,婶子才会伤心呢,觉得你不跟她亲近。” 白氏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样啊!不过,她苦笑道:“我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她,哪里就谈得上亲近了!” 母女二人分开了二十多年,白氏被偷走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奶娃娃,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啊! “话是这样讲,但是血浓于水啊!”杜玉娘劝着白氏,“嫂子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你们是亲母女!韩婶的性格也很好,会相处得来的。” 白氏没说话,眼底却有担忧。 “怎么了?”杜玉娘半真半假地道:“你可别吓我啊!你现在什么身子骨啊,有什么想不开的,千万别憋在心里。” “我就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白氏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几分勉强,“玉娘,我爹是进士,是个县官,我娘是大家闺秀,大户人家出身。这些,我以前想也不敢想!我是他们的女儿,可是我却是在乡下长大的,没什么见识。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有我这样一个女儿,会觉得丢脸啊?” 杜玉娘暗暗惊奇,孕妇的情绪,这样不稳定吗? “嫂子,你想多了!”杜玉娘安抚她道:“白叔叔和婶子可不是那样的人!要是他们真的嫌弃你的身份,还会眼巴巴的让我安排你们见面吗?当初他们丢了你,可以说是痛断肝肠,他们花费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找你,甚至为了你,连官也不做了,又怎么会嫌弃你呢!” 白氏咬着下唇,犹豫的看着杜玉娘。 杜玉娘就道:“行了,我还能骗你不成!?再说了,我听白叔叔的意思,只怕是要致仕了。” “致仕?”白氏不太懂。 “就是辞官!” 白氏惊呼一声,然后颇为小心地问道:“是,为了我吗?”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也是,也不是吧!我听那意思,好像白叔叔这十年来都没有在任上,而是四处寻你。十年光阴对一个父母官来说,多么重要啊!他几次说要辞官,都被上头拦了下来,但是这次,我瞧他是真的下定决心了,怕是为了弥补你。” 三年进京叙职一次,要是白汉英好好干,说不定早就升官了!他不顾自己的前途去寻找女儿,又怎么会因为女儿是在乡下长大的而讨厌她呢。 白氏点了点头,眼眶红红的,“我懂了。” “行了,你快躺下睡会儿,一会儿饭做好了,我再叫你。” 白氏应了一声,闭起了眼睛,大概是真的累着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杜玉娘这才出了屋。 小喜已经洗好衣裳了,正在院子里背阴的地方站着呢! 杜玉娘就走了过去,问她:“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小喜连忙福了福身,道:“是夫人让奴婢在这儿守着的,怕大小姐那边有什么需要。奴婢也不敢贸然进屋去,所以就在这里等着了。” 杜玉娘道:“真是辛苦你了,进屋等着吧,外面日头大。” 小喜福了福身,没说什么。 杜玉娘就直接去了上房。 杜河清和白汉英喝着茶,刘氏和韩氏说着体己的话,气氛不要太好啊! 杜玉娘招手把杜安康从角落里叫来,低声问他:“大哥,今天家里有客人,爹娘什么安排,是出去吃啊,还是在家里吃啊?” “爹娘都安排好了,让大鸿图的人送席面过来!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咱们自己做不合适。”主要是他的手艺还有欠缺,在自己家的小面馆炒炒菜还行。在媳妇的亲生爹娘第一次上门时来招待他们,就有些不够看了。 玉娘的手艺倒是好,可是她是回娘家的娇客,还能让她做席面招待亲家? 杜玉娘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在哪儿开席,用不用布置一下?” 杜安康就道:“前面铺子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你要是不放心,咱们过去看看?” “行!” 兄妹俩就去了前边铺子里。 收拾得挺干净的,但是因为临街的关系,感觉有些吵闹。 “原先也想过摆在院子里,但是现在这天气太热了,一顿饭吃下来,人还不得晒蔫巴了?” “那怎么不去酒楼定两个包间呢?” 杜安康就笑,“你当我没想过啊!?可是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出去也多有不便啊!你瞧瞧你嫂子那肚子,万一……对吧!再说,人来之前,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你嫂的亲生父母啊!去酒楼,必定捂不住这事儿,万一闹个乌龙,不是,多尴尬啊!” 反正方方面面的事情,他们都考虑了一遍! 最后还是决定在家里摆两桌席面! 也是啊! 杜玉娘就道:“行吧!”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就这样吧! 没过多久,大鸿图的伙计就把席面送过来了。 这边摆好两桌席面,杜家兄妹俩就去后面招呼大家入席了。 白氏是被人叫醒的,她睡得很沉,看起来是累极了。不过饭还是要吃的,她现在是双身子,一顿不吃就饿得慌。 男女分席而坐。 李氏坐主位,左手边是刘氏,紧接着是韩氏,白氏挨着韩氏坐,杜玉娘挨着白氏坐,最后是柳星儿。 两个小家伙被放到了李氏的右手边,小喜和流萤这两个丫头负责看孩子,喂饭。 男宾那边有些冷静,算上高大山,一共才四个人。 一顿饭吃下来,可以说是宾主尽欢,席间的气氛非常好,特别是两个小家伙不吵不闹,乖乖吃饭的模样,让韩氏感到十分意外和窝心。 她又不是没见过别人家的孩子,吃饭的时候可能闹腾了,不是这个不吃,就是那个吃不够,反正各种折腾。哪像她的宝贝外孙啊!乖巧,不挑食! 反正韩氏越看这两孩子却眼热,自家的孩子嘛,自然怎么都喜欢不够了。 吃完了午饭,两个小家伙就被抱去睡午觉了,而白氏跟韩氏聊了一会儿以后,也是不住的打哈欠。 天气那么热,又刚吃饱,哪有比睡一觉更舒服的事? 好在杜家人想得周全,早就安排好了客房,把韩氏和白汉英安排过去歇着了。 杜玉娘也犯困,这是她娘家,她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干脆就去了李氏的屋子,跟李氏一起歇午觉。 每天都热热闹闹的杜家面馆,今天格外宁静,静谧的小院处处透着温馨,连韩氏的丫头小喜也觉得,桃溪镇真是个好地方。 到了下午,杜玉娘就问起了韩氏的打算。 闺女也认了,外孙也见着了,见面礼也给了,他们要想在杜家小住几天是可以的,但是时间长了,就不好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即便韩氏和白汉英想多陪陪女儿,也没有在女儿婆家久住的道理。 况且杜家条件有限,也不是很方便。 韩氏早有打算,就把自己之前和白汉英商量的事情对杜玉娘说了,还问她:“玉娘啊,这里你比较熟悉,能不能找人帮我们打听一下,看看附近有没有房子要卖啊!我跟你叔叔也不挑,院子整齐,够住就好!最好离你家里近一些,这样也方便我们过来看华章。” 杜玉娘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当下应承了下来。 她去见了钱生锦。 钱家在本地还是有几分人脉的,买宅子这种事情落到钱家头上,那绝对是大材小用了。 钱生锦听到杜玉娘长他,当下大喜过望,让下人把人请了进来,甚至还亲自迎了出去。 杜玉娘见到钱生锦后,行了个半礼道:“好久不见啊,钱叔叔。” 钱生锦一阵激动,不住的点头,“确实好久不见啊,玉娘。” 第六百四十五章 干净 钱生锦对杜玉娘的态度,可以说是一波三折。 一开始的时候,钱生锦还真没把杜玉娘这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两家人有了合作,慢慢走动起来以后,钱生锦也只是觉得她比一般的小姑娘聪明了一点,头脑灵活了一点罢了!以至于到了后面,钱生锦都要把杜玉娘这个人给忘了,要不是后来突然接待了一个大人物,又得知了那个大人物和杜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怕钱生锦早就跟杜家断了联系了。 正所谓无利不聚! 钱生锦是一名商人,若无利可图,他又怎么会去巴结杜家人呢! 现在两家完全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 钱家的庄子上有暖棚,到了冬季青菜精贵的时候,钱家的青菜便三天两头的往杜家送。杜家小炒因此名声大振,生意红火。 而钱家呢,也算是借了杜家的势,有好几次与赵家的生意交锋上,钱家都赢了,而且赢的莫名其妙。 一开始钱生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时来运转了,终于不用再让赵家压自己一头了。哪知后来有人递话,钱生锦才知道,原来他能打败赵家,是因为有人看在杜家的面子上,特意放的水。 钱生锦又不是个笨人,一下子就联想到去年那个神秘的大人物身上去了。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不显山不露水的杜家,完全就是根粗大腿! 回过神来的钱生锦连忙补救,这才有了把暖棚菜卖给杜家的一幕!他还指望着,多跟杜家套些关系,好为钱家,争取更多的机会和利益呢! 此时此刻见了杜玉娘,钱生锦是真高兴。他现在后悔的是,杜玉娘成亲的时候,自己想表示一下,可惜杜家人没有邀请他,到最后,他只好让人送了一份贺礼过去。 “玉娘,你可是稀客啊!”钱生锦瞧了瞧杜玉娘身后的流萤,心想这才出嫁几天啊,连丫头都使唤上了? 杜玉娘笑了一下,“不瞒您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钱生锦的眼睛亮了起来,“坐下说。” 二人分宾主落座,有小伙计送了茶来。 杜玉娘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不由得微愣。 她不懂茶,还是前世进了贺府以后,为了不让自己太掉价,才硬着头皮学了一些。后来她去了庵堂生活,茶叶渣子也轮不到她喝…… “怎么了?”钱生锦看了看杯里的茶,上好的龙井,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杜玉娘把茶盏放下,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茶很好,可是龙井吗?” “正是!”钱生锦道:“玉娘也懂茶吗?” “我不懂,就是知道一点。”杜玉娘心里觉得奇怪,钱生锦何时变得这样客气了?不但用上好的龙井招待她,人也变得亲切起来了。 跟她印象中那个不怎么好相处的钱生锦,分明就是两个人啊! 对了,娘还说,自己成亲的时候,钱家还送贺礼来了。难道说,之前义父来的时候,被钱生锦看出什么来了? 也有可能啊!商人嘛,无利不起早,要不是有利可图,钱生锦的态度也不可能一变再变! 这么说,今天自己来对了! 钱生锦客气的点了点头,“年轻人嘛,不喜欢这些也是正常的,不像我们这些老头了,也没啥别的喜好了!对了玉娘,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杜玉娘也不兜圈子,把自己的来意说了,“我们家有个亲戚想在桃溪镇住一段时间,但是我家里呢,孩子多,住着也不是很方便。所以我今天过来,是想请钱叔叔帮个忙,您人脉广,看看能不能帮他们找个宅子?地方不用太大,最好离我家近一些,方便走动。或买或租,都可以的,麻烦您帮着看一看。” 杜家自己去找宅子的话,只怕时间上的花费要多一些。要是钱生锦肯帮忙,也就是一顿饭工夫的事。 钱生锦想也没想就应承了下来,这点小事对他来说,确实不值一提。 “你放心,我现在就安排人去找,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杜玉娘连连道谢,“那我可就先谢谢您了。” “你这就客气了不是,你叫我一声叔叔,这点小事还不是应该的!”钱生锦觉得,这是个抱大腿的好机会。还有就是,杜家的这门亲戚,到底是什么人啊,是不是上次那个大人物呢! 看来得查一查。 “那就谢谢您了,我回去等消息。” 钱生锦连声道:“好好,我送送你。” “你是大忙人,快留步吧!”杜玉娘婉拒了钱生锦,带着流萤出了大鸿图。 杜玉娘前脚刚走,后脚钱生锦就把冯丙章喊了过来。 “老爷,什么事?” “你去找人问问,看看玉娘家附近,有没有什么要出租,出售的宅子,地方不用太大,干净就好,最重要的是要离杜家近。” 冯丙章一脸的懵,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哦,杜,杜家面馆附近?” “对,就那。”钱生锦道:“马上让人办去,晚上之前必须找到。” “好,好的。”冯丙章二话不说,转身就往楼下去了。 还没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冯丙章亲自带着房契过来了。 杜河清自然要把人往屋里让,至少请人家喝杯茶,感谢一番。 换了往常,可能冯丙章就走了,可是今天却很‘没有眼色’的留了下来。毕竟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得打听一下杜家来的是什么亲戚啊!老爷对这个事儿很重视,自己要是一点都打探不出来,只怕不好交差啊! “那就打扰了。”冯丙章拱了拱手,笑眯眯的看着杜河清。 杜河清连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人让到院子里来。 冯丙章这还是第一次到杜家的后院来,小院干净整洁,处处带着烟火气,让人觉得十分温馨。 冯丙章跟随杜河清去了上房。 白汉英也在。 二人打了个照面,就愣住了。 “汉……汉英老弟?” 白汉英也笑,拱手道:“冯兄。” 这是什么情况? 杜河清有点懵,这两个人认识? “你们认识啊?” 白汉英笑道:“我和冯兄算是同窗,当年一起在台州读过书。” 杜河清恍然大悟:“这不是巧了嘛,来来,快坐。” 三人各自落座,杜河清招呼儿子给客人泡茶。 “杜老板,是我们家老爷让我过来的!他是受玉娘之托,帮着找宅子,这不,宅子刚到手,就立马让我送过来了。”冯丙章把房契和宅子的钥匙一并拿出来,放到桌上,请杜河清过目。 “宅子就在您家后边那条街上,位置好,也挺清静,往您这边来,一盏茶的时间都用不了。” 杜河清把房契拿过来一瞧,“这,这就买下来了?” “是啊,玉娘呢?”冯丙章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若有若无的往白汉英那些看,“这房子,该不会是汉英老弟要住吧?” 白汉英点头,“说来也是巧,你我二人有近二十年未见了,不曾想,在这里碰到了。” “是缘分啊!”冯丙章猜,白汉英应该就是杜家的亲戚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两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杜玉娘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一进屋却见三个人聊得正起劲呢! 冯丙章正说起一桩趣事,说当年他们在书院的时候,有一个师兄长得特别高大,身强力壮的,就不像是一个读书人,反倒是像考武举的。那位师兄也特别能吃,一个人能吃三个人的饭,后来却没有消息了。 提起往昔的青春岁月,冯丙章和白汉英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怀念神情。杜河清呢,听得却是异常向往! 他这一辈子,是没有机会念书了,只希望虎子能好好读书,给杜家改换一个门庭,多出几个读书人! 杜玉娘进屋后,几个人就不约而同的打住了话题,毕竟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哪儿有当着小辈说的道理。 “冯掌柜,是您来了啊?” 冯丙章起身道:“是的,老爷交待我亲自办这件事情。宅子已经买好了,房契……”他顺手指了桌子上的房契。 “真是太好了!”杜玉娘走过去,拿起房契看了看上面的地址,“冯掌柜办事我放心,多谢您了,不知道这宅子花了多少钱,我现在拿给你。” 冯掌柜也没客气,实报实销的说了一个数字。 杜玉娘就把事先准备好的钱递了过去。 这宅子是帮韩氏买的,钱也自然是由白汉英和韩氏出。先前韩氏让杜玉娘帮忙找宅子的时候,就说得清清楚楚。杜玉娘从大鸿图回来的时候,韩氏就把钱送过去了,说明了多退少补,表态不占着杜家的。 冯丙章收好了钱,就准备告辞了,大鸿图那边还有不少事儿呢!他得回去处理。 至于白汉英嘛! 既然是熟人,那就不用着急了,毕竟两个人有交情,虽然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同窗之谊,要把感情捡起来是很容易的。 送走了冯丙章,杜玉娘忍不住问白汉英:“白叔叔,原来您和冯掌柜是旧识啊!” 杜河清得意洋洋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们以前曾经是一个书院的学生,是同窗。” “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杜玉娘就道:“真是没想到啊,这也太巧了。” “可不是嘛!”杜河清道:“玉娘,你带人先去宅子那边看一看,看看缺什么少什么,帮着布置布置。” “好的,爹,您就放心吧!” 白汉英急忙摆手,“这种事情不用玉娘,我让老曲去办!” “亲家你就别推辞了,玉娘心细,这种事你让她去做准没错!” 杜玉娘也道:“白叔叔,我就去打头阵看看宅子的情况,要真的涉及到修修补补买东西这些,您再让曲伯伯接手吧。” 白汉英一想也对,就应了。 杜玉娘说干就干,反正现在太阳也不晒了,正是好时候。 杜玉娘要带流萤去,可柳星儿也想凑热闹。 “我就跟过去瞧瞧,也不给你添乱。”柳星儿主要是不敢让杜玉娘离开自己的视线,万一真的出点什么小差错,你让她怎么跟五哥交待啊! 所以对杜玉娘的‘监控’那必须是密不透风的,时时刻刻的。 “好好好,走吧,一起走!”废话真多啊! 就这样,一行三人去了后街的那座宅子。 那宅子在柳树巷里,因巷子口有一颗粗壮的柳树而得名。 杜玉娘向柳星儿介绍,“听说这颗柳树有一百多岁了。”要两,三个人合抱,才能勉强抱住这颗柳树的腰身。 “哦,真厉害!”年头是不短了。 三个人进了柳树巷,找顺利的就长到了冯丙章买下的宅子。 很普通的如意门,大门紧闭,上头挂着一把半新不旧的锁。 “是这家没错了。”柳星儿把钥匙拿过来,捅到锁眼里,只听得咔哒一声,锁就被打开了。 柳星儿把锁头取下来,推开大门道:“进去瞧瞧吧” 院子很干净,有点出乎杜玉娘的意料,地上的砖保存得很好,砖缝里不见杂草,连墙角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哇,不会是帮你买完院子,又找人打扫了一遍吧?”这收拾得也太利索了。 院子不大,小而精致。坐北朝南的房子,格局也很不错。 有八间正房,四间西厢房。 “柳树巷这边好像都是这种格局。” 杜玉娘更喜欢方方正正的院落,对四合院式的建筑情有独钟。但是这宅子总的来说,学是不错的,房间够多,院子虽然不大但是也够用。最重要的是,柳树巷这边很清静,离杜家也近,也难怪冯丙章会买下来。 “看看屋子里面什么样。” 杜玉娘把正房,厢房都看了一遍,心里头也踏实了。 “屋顶瓦片都是好的,不用修不用补,用几年都不成问题。”柳星儿轻飘飘的从房上跃下来,平稳落地。 潇洒的身姿,把流萤的眼睛都看直了。 柳星儿有些小得意,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学?改天教你。” “五嫂,屋里怎么样?” 杜玉娘从上房走出来,十分满意地道:“特别好,连灰尘都没有,直接搬进来就能住!” 她实在是怀疑,这房子是不是事先打扫过啊,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干净呢! 第六百四十六章 癔想 柳星儿飞快的跑到上房转了一圈,得出来的结论和杜玉娘之前说的一模一样!她不甘心,又跑到厢房去看了看,连厨房都翻看一遍,这才又回到杜玉娘的身边去了。 “真的啊!五嫂,你说这屋里怎么这么干净啊!而且这房子不像没有人住的样子,感觉应该是刚搬走不久啊!” 柳星儿有点阴谋家的意思,意味深长地问她:“你说会不会是钱生锦为了讨好你……你们家,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会不会是他把这家人赶走的?” 杜玉娘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跟你说啊,钱生锦是生意人,生意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也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把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你要是不信的话,咱俩打个赌。” “打赌?赌什么?” 杜玉娘就笑,“我猜呢,这家人应该是早就想卖房子了,钱生锦呢,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但是房子买到手以后,他应该是让人收拾了一下。” “就这么简单?”柳星儿有点不相信。 “就这么简单。”杜玉娘知道,钱生锦只是个商人,他在普通老百姓的眼中,或许是个非常厉害,有钱,不能惹的人物,但是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眼睛,钱家就像是一只蚂蚁一样。嚣张如贺氏父子,尚不敢明目张胆的做强取豪夺之事,那么钱生锦又有什么胆量去做呢! 他要是敢利用自己的那点小势力逼迫人家,都不用别人出手,光是赵家人,就能逮住这一件事不松口,活生生从钱生锦的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赵,钱两家的恩恩怨怨,都已经牵扯好几代人了,不会轻易的化解开。他们都在暗中盯着对方,等待着时机想要致对方于死地,只要钱生锦的脑袋没有生锈,他就不可能干这种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杜玉娘把这里面的事情简单的讲了一下,柳星儿就明白了。 “五嫂,还是你厉害,高!”柳星儿竖起一根大拇指,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行了,再贫下去,天都黑了,回吧!”晚饭还没着落呢,不知道是自己做呢,还是又定了席面! 等杜玉娘到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弥漫开食物的香气了。 柳星儿有点饿了,但是好在她很识趣,知道自己是个“客人”,所以表现得还算乖巧。 杜玉娘一进院,就看到韩氏和白汉英带着双胞胎在院子里追着什么。 白汉英这会儿也不顾忌形象了! 形象是什么,能吃吗? 当然是陪着外孙开心的玩比较重要了,只要两个孩子高兴,他做什么都行啊! “你们俩慢点跑!”白氏扶着腰在院子边上转悠,显然是躲着两个小家伙呢,怕他们不注意冲撞到自己。 杜玉娘听见了小奶狗的叫声,仔细一看,可不是嘛,两个孩子正在追着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狗玩。 “哪儿来的狗啊!” “是你叔叔让老曲买的。”韩氏坐到一旁,眼神一直跟着两个孩子,偶尔转头瞧闺女两眼,看她没有不妥当的地方,也就放心了。 杜玉娘让流萤去照顾白氏,自己坐在韩氏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小家伙追小狗玩。 小奶狗虽然小,但是身体挺灵活的,而且孩子们有一颗善良的心,并没有欺负这只小狗。两个小人加上一只小狗玩得不亦乐乎,连杜玉娘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玉娘,房子怎么样?”白氏走累了,就走到石凳旁,想坐下休息会儿。 小喜把准备好的棉垫放在石凳上,扶着白氏坐下。 “对啊,光顾着跟孩子们闹腾了。玉娘,谢谢你啊!不但帮我们张罗住的地方,还操心那些琐碎的事情,真是难为你了。”韩氏对杜玉娘,是千恩万谢的感谢,救命之恩,要怎么报答?要不是玉娘,自己就算认回了闺女,也怕是没命享受天伦之乐,更别提弥补和补偿了。 杜玉娘可没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哪儿有您说得那么严重,都是小事。”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韩氏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就没再说别的了。 说一千句好话,都不如踏踏实实的做一件事来得有意义。韩氏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她就在这儿守着闺女和外孙,杜家的事儿,就是她的事了,不管是杜家人还是杜玉娘的夫家有事,只要她能办到的,她就一定不会推辞。 “我觉得那宅子挺好的,干净,利落,只要买点家具,买点生活上要用的东西,就是一个家了。”杜玉娘跟韩氏道:“要不您明天再去看看?” 韩氏舍不得女儿和外孙,觉得就是去看一趟宅子的工夫,也像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但是再细想想,她也不能总留在杜家打扰杜家人的生活啊!早晚是要搬过去的! “好啊,我去看看,顺便让老曲把东西买了,挑个好日子,搬过去。”杜家的面馆,已经两天没开了,打扰人家生活总是不好的。 杜玉娘就道:“行,等你们把宅子收拾好了,两个小家伙就多了一个玩的地方了。”杜家把双生子看得紧,生怕上了街不安全,平时只带孩子在家门口转转,也不敢远走。 拐孩子的事情,在哪个朝代都不少。家里头生意忙,能看孩子的人也少,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只能委屈孩子们。 如果白汉英和韩氏在柳树巷安了家,那么那里就是双生子的姥姥家,当然可以去!而且曲家父子俩都是会功夫的,让他们接送两个孩子,自然是再安全不过了。 韩氏听杜玉娘这么一说,也反应了过来,眼睛一亮,心也飞了,恨不能现在就把东西买全,把屋子收拾出来。 到了饭点,杜玉娘主动帮忙下厨,却被杜安康给拦了。 “玉娘,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歇着。家常菜我还是会做几个的,你指点我一下就好了。”大热的天,杜安康也不想让自家妹子往厨房里面钻。 老实讲,半年不到的时间,杜安康的厨艺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水平有了很大的提升。 他在厨艺方面的天赋或许不及杜玉娘,但是好在肯吃苦。 勤能补拙,这世上所有的做不好,都会败给认真这两个字。 晚饭的时候,全家人吃得都很畅快,连白汉英和韩氏都忍不住夸赞了杜安康的手艺。饭后大家坐在院子里乘凉,喝茶聊天,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双生子疯玩了一天,早就累了。小喜和流莹给两个孩子洗澡,然后将他们抱到屋子里去。两个孩子也省心,也不用人哄,自己就睡着了。 李氏习惯早睡,年纪大了熬不住,就先回去休息了。 白氏是孕妇,也是精力不济,早早回屋陪孩子们一起歇着去了。 倒是杜河清和白汉英的兴致一直很精神,天南地北的聊着。 这二人一个是中了进士,当过官的。一个呢,是个种地赶车的农夫。 根本不应该有共同语言的两个人,却能天南海北的聊,也不知道都聊些什么。 杜玉娘是没有工夫想那些的,她心里惦记邱彩蝶,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至于行不行,还得再看。 首先要先问问邱彩蝶自己的意思,还有就是要问问娘的想法。 杜玉娘想着心事,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白汉英回屋的时候,韩氏还没睡呢! “你怎么还没睡?” 韩氏已经洗漱了好了,坐在床~上不知道想什么呢! “我睡不着。”韩氏叹气,“两个外孙实在是太好了,我一想到他们是华章的骨肉,就忍不住激动~” 白汉英明白妻子的感受,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找到女儿的幸福感一天比一天强烈,两个小外孙更是意外之喜。 一切仿佛都有些不真实,让他们心痛了二十年的女儿就这样失而复得了,这样的心情谁能理解。 白汉英在韩氏的身边坐了下来。 韩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夫妻二人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可以说白汉英是最了解韩氏的人了,韩氏想什么,他心里门清。 “文淑,别胡思乱想了。” 韩氏苦笑,“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以前吧,满心满脑都是想找到闺女,我那时候想得特别简单,只要让我再见华章一面,哪里是立刻就死了,我也能闭上眼睛了。” “别胡说。” 韩氏叹了一口气,“身子骨不好的时候,总觉得怕是见不着她了,心想看一眼也好啊!如今我身体倒是没问题了,闺女也认回来了,还多了两个外孙,按道理来说,我应该知足的。” 白汉英没说话,他知道妻子需要发~泄一下心里的情绪,自己此时此刻,做一个倾听者就好。 “可是呢,我只要一到华章是在乡下长大的,从小吃了那么多苦,还嫁了个普通人家,心里就堵得慌!” 白汉英皱眉,十分不认同地唤道:“文淑……”他的语气不太好,有点警告的意思,还有一点点的无奈。 “我知道,我知道,做人应该知足,感恩的。”韩氏的眼泪落了下来,“可是华章应该是个知书达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啊!她应该挑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嫁到家世好的人家去当少奶奶才是,可你看……”她想说杜安康是个厨子,可这话说出来到底是亏心的,就咽了下去。 白汉英眼睛瞪得老大,胡子都要飞起来了,“文淑,你好糊涂啊!这话是你说的吗?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说,你这么想,对得起杜家人吗?你这条命是玉娘救的,华章的命,又何尝不是杜家人救的?她那个养父母的事情,咱们都已经知道了,你想想,要不是当初杜家人认下了她这个媳妇,不计较她养父母家里的那些破事,女儿现在是什么处境?嫁给了老鳏夫,她就是不死也脱掉几层皮了!” 韩氏觉得特别委屈,“我都知道,我就是忍不住。”说完,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到底是做了半世的夫妻,白汉英又怎么会真的责怪韩氏呢! “文淑,你这么想,就等同于忘恩负义啊!你不想想,在华章心里,是咱们重要,还是杜家人重要?” 韩氏:“我……” 这还用问吗? 他们做父母的,消失了二十多年,突然一下子冒出来,谁能接受得了啊!华章没怪他们,就已经不错了,又怎么可能把他们摆在第一的位置呢! 他们在华章心里的位置,比陌生人也强不了多少吧! 韩氏有些落寞的道:“在她心里,当然是杜家人更重要一些。”杜家人待她和善,可以说在华章最凄惨,最痛苦的时候,是杜家人把她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杜家人在华章的心目中的地位,是别人无法取代的。她的丈夫姓杜,她的孩子也姓杜,说句不好听的话,很可能在未来的十年二十年里,他们都无法取代杜家人在华章心里的位置。 “所以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杜家人的出身是不好,可是没有一个是笨的!一旦你这个想法被他们知道了,不说别人,就是华章,都未必肯认你了。” 韩氏听了,身子一震,紧接着脸上就流露出几分后悔和害怕的神情来。 白汉英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怕就好,还有得求。 “文淑,你要想开一点,人挣不过命的!想想当初咱们俩的心愿。” 韩氏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就是一时转不过弯来,以后不会了。我对杜家人,也是十分感激的,我,再也不会了。” 当初他们俩的心愿,就是找回女儿,甚至在找了几年无果以后,韩氏默默祈祷着,只要女儿还平平安安的活着,她就知足了。 如今女儿找回来了,她的身体也好了,一切都那么美好,难道自己要把这一切都断送了,让女儿跟自己离了心? 不可以。 白汉英见她是真的懂了,这才放下心来,“文淑,我们要好好活着,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第六百四十七章 心服口服 杜玉娘吃过早饭以后,跟家里打了一声招呼,便带着流萤去看邱彩蝶了。 李氏见她走的匆忙,还提着食盒,就问刘氏,“玉娘干嘛去了?是不是去看彩蝶了。” 刘氏给六子洗屁屁,这小子长得胖,每次拉臭臭以后,都得好好清洗一下,免得孩子的屁股变红不舒服。 刘氏很会照顾孩子。 “是啊,今天早上玉娘跟我说了,说是要去看看彩蝶。我听她那意思,是想让彩蝶跟她走呢!”刘氏拿着一块软软的棉布,给儿子擦了擦,重新穿好衣服后,把六子放到李氏边上,让她帮忙看着。 李氏皱着眉头道:“这孩子主意咋就这么大呢!”她也很同情邱家的事,但是现在邱彩蝶是重孝在身啊!玉娘呢,新婚燕尔,她把人带走,怎么跟杨峥交待啊,这不是胡闹嘛! 上了年纪的人,还是很在乎这些事情的。 刘氏也无可奈何,“那丫头主意正,我劝了也是白劝,没准儿啊,她还嫌我没有同情心呢!其实我也可怜彩蝶那丫头,亲娘没了,总是要守孝的,这么一耽搁,等出了孝期,都二十了。” 可不是嘛! 李氏道:“彩蝶那丫头是个好的,或许玉娘劝不动她也不一定。”重孝在身嘛,一般懂礼数的人,是不会到别人家去的。 邱彩蝶的反应,正如李氏猜的那样,不管杜玉娘怎么劝她,她都不打算跟杜玉娘走。 “彩蝶姐!”杜玉娘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快要冒烟了,嘴皮子都要磨破皮了,可是说了半天,邱彩蝶就是不为所动。 邱彩蝶瞧她心急火燎的样子,依旧不为所动,“玉娘,你要是为了我好,就回家去,别管我。” “你……”杜玉娘长叹一声:“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怎么就那么倔呢!” 死要面子活受罪。 守孝怎么了?难道守孝就不用吃饭了,就不能活着了? 像邱家现在这个情况,彩蝶姐不出去找点活干的话,家里日子怎么过?与其让她受别人的白眼,不如跟自己走。 如果给她钱,她能要的话,自己根本不用说这么多废话劝她。就是知道她的脾气倔,不会要自己的钱,才想方设法的给她一个自食其力的机会,可即便这样,邱彩蝶还是拒绝了。 杜玉娘是真生气了,看着邱彩蝶的眼神里像是带着火星子似的。 邱小成还是头一次瞧见这样凶的杜玉娘,吓得连呼吸都放轻了。 邱大成倒是觉得,如果大姐肯跟杜玉娘走,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来可以避避流言蜚语,二来也省得大姐太过于伤心,走不出来。 如果有事情做,她就能很快走出来,忘记之前发生的那些痛苦事!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到了新的环境,没准还能找到属于她的幸福。 “姐,你去吧!” 邱彩蝶瞪了邱大成一眼,严肃地道:“你闭嘴!” 邱大成虽然是个大小伙子了,但是从小就很怕邱彩蝶,被她呵斥了这么一句,脸上顿时红了起来,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大成,小成,你们俩出去,我有话跟玉娘说。” 杜玉娘也对柳星儿和流萤道:“你们俩也出去,外面等着我。” 哥俩听话的出了屋,站到院子里去了。流萤更是不敢耽搁,跟着出了屋。 只有柳星儿,在屋里磨蹭了一会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摇着头出了屋。 “哥,你说大姐要跟杜姐姐说什么啊?” 邱大成嘴里发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能说什么啊!希望玉娘能劝得动大姐吧! 此时屋内,邱彩蝶也在苦口婆心的劝杜玉娘,“你说我脾气倔,你又比我强到哪儿去了!玉娘,你对我好我知道,但这件事你得听我的。” 杜玉娘皱眉,“你别跟我说什么重孝在身的话,我不想听。”要说倒霉,谁能有她倒霉,她可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你不想听我也得说,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不能让别人说我不懂事,更不能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杜玉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彩蝶姐,你能不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过自己的日子啊?像你这样活着,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你要好好活着,照顾好两个弟弟,帮他们成家,让婶子在天之灵能够瞑目,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这些都是我的事,我会做好的,但是我不能跟你走。” 杜玉娘刚要说话,就被邱彩蝶打断了,“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完。” 邱彩蝶轻叹一声,才道:“玉娘,这几天我想了很多,老话说得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靠自己,才是最靠谱的。” 她停了一下,又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很坚强,我觉得我做得很好!可是,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彩蝶姐,你想太多了!”杜玉娘着急地道:“你只是个弱女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了。” “是啊!我只是个弱女子,我爹走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她苦笑一声,“玉娘,我不能用这种理由骗我自己。” 这人分明就是钻到牛角尖里去了。 “彩蝶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杜玉娘担心地道:“你这样,我怎么能够放心呢!” “玉娘,我是大人了!我比你还大呢!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想替我们家找一个出路,可是眼下我什么心思都没有!说句泄气的话,我娘一死,我觉得天都塌了,这个打击对我来说,太大了。”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觉得,哪怕生活再不容易,只要娘在,家就在。他们守着娘,守着这个家过一辈子,苦也好,累也罢,全家人在一起不分开,这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呢!娘死了,还是被耿小山气死的! 那就等同于是间接被自己气死的一样! 邱彩蝶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自己心里这道坎。她不能把耿小山怎么样,但是也不想轻易放过她! “玉娘,你别催我,让我好好静静,好好想想,或许哪天我想通了,就去找你了。” 杜玉娘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她巴不得邱彩蝶现在就能跟自己走,但是当事人自己想不通,钻了牛角尖,又怎么能是三言两语就能劝得动的呢! 这场变故,对于邱家来说,实在是影响太大了。 “好吧!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想通了,就让人捎个信儿,我派车来接你。” 邱彩蝶这才高兴了一些,握着玉娘的手道:“玉娘,谢谢你。”她这一辈子,就交了杜玉娘这么一个好朋友,无论她负了谁,都不会负杜玉娘的。 “净说傻话。”杜玉娘拍了拍她的手,“那我走了。明天我就回五岩镇了,你要是想通了,一定让人捎个口信给我。” 邱彩蝶点了点头,“我送你。” 二人一起出了屋,让院子里大眼瞪小眼的四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那我走了!” 邱彩蝶点了点头,“走吧,回去吧!” 杜玉娘这才带着柳星儿和流萤,从邱家院子里走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里慌慌的,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似的。 三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流萤看着自家太太那张心事重重的脸,心里也不大好受。想了好一会儿,最终没忍住,说了一句:“太太,您别难过了!邱姑娘也是有自己的想法。” 柳星儿也问:“那姑娘是怎么想的?” 杜玉娘长叹一声,看着街上纷纷攘攘的人流,不由得道:“猜不透啊!”她知道邱彩蝶不愿意跟她走,或多或少跟守孝这事儿挂边,但是她觉得,邱彩蝶不是那种不顾全大及的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杜玉娘一时半刻的也猜不到。 劝也劝不动,说也说不明白,干脆就让她冷静一下吧!或许过一段时间,她从这件事情里面走出来,就好了。 杜玉娘走后,邱大成让邱小成自己在院子里玩,他则是想要跟邱彩蝶谈一谈。 “大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邱彩蝶坐在炕边上,一方不发。 “大姐,玉娘都亲自来了,你为什么不去?” “我为什么要去?”邱彩蝶眼中带着几抹哀伤,“大成,做人要有良心,杜家待我们不薄,你觉得我这个时候跟着玉娘回去,真的好吗?” 邱大成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按照老家的传统,家中有白事,身上带孝的人,做事之前都得避讳点。像杜玉娘这样成亲还不到一年的人,他们最好是少接触的,以免把晦气传给人家。 可是他们家现在这种情况,还有别的出路吗? “大姐,我错了。”邱大成低着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玉娘不在乎,大姐却这么在意呢! “算了,咱们家的情况,也确实不太好。”邱彩蝶苦笑一声,“你别急,总会想到解决办法的。” 邱大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邱彩蝶看着杜玉娘提过来的那个食盒,轻叹道:“算了,有事儿以后再说,让小成进来吃饭吧~” 杜玉娘回到杜家后,直接回屋了。 她心情不好。 李氏和刘氏知道邱彩蝶没有答应杜玉娘的提议,心里都是松了一口气。她们是很同情邱彩蝶没错,但是亲疏有别,再怎么样,邱彩蝶也不可能有杜玉娘重要啊! “算了,让她静静吧!” 第二天,杜玉娘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邱彩蝶,无奈之下,只好告别杜家众人,坐上马车赶回了五岩镇。 白汉英已经找人算好了日子,半个月后正式搬家,但是杜玉娘也赶不上了,那边铺子还需要她坐阵呢,她得回去了。 还不到中午,杜玉娘就到了五岩镇,刚到家,车上的东西还没卸完呢,就听到了姜氏的声音。 “你怎么回来了!?” 姜氏也没想到杜玉娘回来了,就笑道:“铺子那边没有什么事,我就想回家来看看,也是赶巧了。” “辛苦你两头跑。” 姜氏就笑,“辛苦什么!哦对了,太太,我打听出赵芸兰要做什么生意了。” 杜玉娘示意她坐下说话,自己先喝了几口茶水润了润喉咙,才问,“说说你知道的情况。” 姜氏脸上带着笑,一看就是很放松的情形:“赵芸兰想开酱菜铺子!之前咱们不是撞到她在租铺子嘛,后来我也去了那家铺子打探两回。一开始那家人的口风很紧,只谈跟铺子有关的事情,绝口不提赵芸兰。后来我按着你的意思,在里面抬了抬价,没想到赵芸兰势在必得,居然多花了两成的钱,将那铺子租了下来。兴许是白得了不少钱,那老板高兴,就把他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了。” 原来百味堂的生意不好,赵芸兰什么办法都想遍了,甚至不惜降价销售,但是生意一直没有什么起色。 听说最近店里辞退了两三个人,就是因为入不敷出的关系。 这个酱菜店,是赵芸兰咬着牙开起来的。眼看着百味堂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她着急上火啊! 说来也是巧了,这个赵芸兰身边,有个粗使婆子,腌得一手好酱菜。赵芸兰无意之中得知了,就动起了开酱菜店的念头。 好巧不巧的,就被杜玉娘撞见了,还从中作梗,让她多花了不少钱。 酱菜店啊! 杜玉娘笑了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啊! “姜嫂,去打听一下,咱们家铺子附近有没有要卖铺子的,咱们买下一间来。” “啊?”姜氏也想到,杜玉娘肯定要跟赵芸兰打擂台的,却没想过,自家太太这样大的手笔,居然直接买铺子。 会不会太夸张了啊! “没事,你去打听吧!价钱合适,咱们就买下来。” 姜氏点了点头,“行,既然您回来了,那我就回去了,正好打听铺子的事。” 杜玉娘点了点头,“去吧,越快越好,这一次,咱们要先发制人!” “哎,我明白了!”姜氏连忙起身,“我现在就去!”说着快步出了屋,急匆匆的走了。 杜玉娘想到当初富家那一箱子黄金,心中大定!那笔钱谁也查不出来,可以光明正大的用!这一次,她要让赵芸兰输得心服口服。 第六百四十八章 多点开花 姜氏暗中打听街上有没有要出售或者出租的铺子。 有了赵芸兰的前车之鉴,姜氏做事更加小心仔细起来,她怕姓赵的在里头搅和,所以每天都神经兮兮的,瞧着都有点不正常了。 小鱼儿看不下去了,就趁着厨房里不忙的时候,拉着姜氏到僻静的地方聊天,“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紧张啊,铺子的事情,我师傅也没催你,你瞧瞧你这几天,都什么样了?”说到底,小鱼儿是心疼了。 “你知道什么呀!”姜氏揉了揉额头,“这铺子可不好找呢!太太想买铺子,是为了做生意挣钱,总不能在那种僻静方买吧?闹市的铺子又贵又少,人家一般都是握着铺子向外头租,坐等着收租子,哪那么容易买啊!” 小鱼儿就乐了,“这种事情也急不来,不行就先租着呗,把租期延长一点,也是一样的。” 女儿的话倒是给姜氏提了个醒。 “不错,你这个想法好!我再试试,要是实在买不着啊,就先租一个。对了,厨房里不觉忙得过来吗?她们三个表现咋样。” 小鱼儿一脸自豪地道:“您就放心吧,这三个人都是干净勤快的人!再说了,她们早就过够了过去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现在到了咱们家,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靠自己的能力挣钱,没有人不拿她们当人看,她们高兴啊!只会越发卖力的干活,不会使坏的。” “什么咱们家,嘴上也没有个把门的。” 小鱼儿就笑,“本来嘛,我师傅家就是我家。” 姜氏就道:“太太将来会有自己的骨肉,你可别胡思乱想啊!” 小鱼儿哭笑不得,“娘,敢情在您眼里,我就是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您可真行!那是我师傅,也是救了我两回命的恩人,我这辈子,就算是把自己从头到脚的啃一遍,我也不能做对不起我师傅的事情啊!将来我师傅有了孩子,那他就是我的亲弟弟,亲妹妹。” 姜氏知道姑娘心里头没有心结,松了一口气,“这一点你倒是像我和你爹,做人就应该这样,知恩图报,光明磊落。” “我都知道的,娘,我去厨房里干活了啊,不跟你说了。” 姜氏挥了挥手,“去吧,注意点别累着,太热的时候出来透透气啊!”烤点心的时候,厨房里就像个大蒸笼一样,虽然门窗都开着,但是蒸气能散出去,热度却一点也没降下来。 小鱼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毫不介意的挥了挥手,进了厨房。 姜氏就回到了铺子里。 店里渐渐热闹起来,不少熟客上门买点心。 肖诚因为身体的关系,平时都不怎么露头,反倒是姜氏,时常在铺子里转悠,有不少人都误会了肖诚和她的关系。 肖诚瞧着面老,姜氏呢,以前过得苦大仇深的,也不显年轻。不少人都觉得,这两个人是两口子,后来私底下问了两回,知道不是,也就作罢了。 姜氏帮忙招呼客人,心思却还在买铺子上头。 这事儿不好办啊,真是伤脑筋! 姜氏哪知道,山穷水尽疑无路程,柳暗花明又一村。 当她把铺子拿下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里摸着盖着官衙红印的房契,还云里雾里的呢! 以为是块难啃的骨头,谁想这就这轻而易举的到手了!而且这个铺子的价格,还是低于市场价,太厉害啊! 姜氏看了看房契,又看了看闭着眼睛养神的肖诚,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听到这铺子的主人要卖铺子,姜氏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往前冲,想要买下这个铺子。只可惜这铺子的位置好,铺面也大,听说风水也好,正是狼多肉少,跟主人没有交情的人,想见他一面都难,更别提买铺子了。 姜氏正为这事儿发愁呢,就像肖诚递过来一个信封,让她找人给铺子的主人送过去,还说主人只要见了这封信,就会见她了。 姜氏不大明白,更不懂一封信的作用怎么可能这么大。不过,杨峥说过,肖诚是一个经商奇才,或许他有什么手段,是自己想不到的呢! 姜氏就按着肖诚的意思,找人把信送了过去。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人居然真的肯见她了,而且谈了一会儿以后,居然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直接把铺子卖给她了。 不对,确切的说,这铺子是卖给杜玉娘了。 “肖诚,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啊!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啊,居然比我亲自去还管用。” 肖诚轻哼一声,道:“那铺子的主人,平生有三大爱好,挣钱,生儿子,孝顺老娘!” 姜氏呆了呆,“然后呢!?” 肖诚猛然睁开了贼亮贼亮的眼睛,道:“他娘今年快八十了,平时吃斋念佛,最喜欢的,就是听得道高僧讲经。附近的寺庙,老太太都去了个遍,见过的大师也不少,但是老太太最想见的,是济仁寺的广海大师。听闻这位大师佛法高深,能够听到他讲经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了一些感悟。老太太执着要找广海大师,可惜找了二十多年,也无缘一见。” 姜氏还是不大明白,“那,跟你的信有什么关系?” “早年我跟广海大师有过一面之缘,那封信里,有一信物,可见大师一面。” 姜氏不信,“真的假的啊!还早年……”姜氏心想,你才多大啊,虽然长得老,但是真实年纪才二十多啊! 肖诚就笑,“你信不信不重要,铺子不是买下来了嘛?” 这倒是真的啊! 姜氏也顾不上别的,急急忙忙跟回帽儿胡同,要跟杜玉娘商量开铺子的事。 杜玉娘接过铺子的房契一看,也是吃惊不小啊! 那地方她知道,财运好着呢!听说不管做什么买卖,都是一本万利啊! “没想到啊,肖诚还有这样大的本事呢?”不管怎么说,铺子买下来了,接下来就该研究买卖的事了。 赵芸兰不是要开酱菜铺子嘛? 巧了,她也很会做酱菜呢! 要问在寺庙和庵堂里头,吃的最多的东西是什么,答案肯定只有一个,咸菜! 好一点的寺庙,靠着香油钱,能做很多事情,连带着僧人们的衣食住行都很上档次。 像她住过的那个庵堂,偏僻,香火不怎么好,所以伙食自然也差。 好饭好菜也轮不到她来吃,一年四季吃得最多的,就是咸菜。她师傅手艺好,能做二十多种酱,酱菜的种类就更多了,在师傅手里,就没有做不成酱菜的东西。 她和师傅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师傅的手艺她可是没少学啊!别的不敢说,这个酱菜,还真就难不倒她。 赵芸兰要开酱菜店,这不是找死嘛!看来她是没学乖,不把家底折腾光,不甘心啊! 杜玉娘笑着吩咐姜氏,“先把铺子收拾收拾,墙重新粉刷一遍,让肖诚看看需要改善什么,尽快弄起来。再多买几口大缸,多买一些做酱菜的坛子。” 至于食材,倒是不着急买,先想好做什么酱菜,再买新鲜的来腌,效果更好。 “太太,那铺子挺大的,比咱们点心铺子还要大得多,做酱菜铺子,是不是浪费了!” 姜氏觉得,卖酱菜可挣不了几个钱。那么好的地段,只卖酱菜,会不会太可惜了。忙活一大年,到头来挣几个辛苦钱,不合适啊! 真正赚钱的铺子,是胭脂水粉铺子,是绸缎铺子,是银楼。 卖酱菜?还不如租出去等着收租子呢! “是嘛?”杜玉娘有些犹豫了。 姜氏趁机道:“要不然改天挑个时间,您瞧一眼再做决定?”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行,要不咱们现在就过去吧!”反正也不是很远,走几步就到了,去看一眼,再决定做什么也好。 姜氏松了一口气,神秘兮兮地道:“我让大山套车,咱们坐车去,走后门!” ? “不用那么麻烦,也不远。” 姜氏便道:“您听我的没错!太阳那么大,晒着了就不好了!再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当初赵芸兰租铺子的时候被咱们撞见了,后来咋样了?” 让太太搅和的多掏了两成的租子。 如今她们可不能犯这个错误了!坐着马车去,从后门进去,看一圈就回来,别人应该发现不了。 这样她们要做什么,都可以避开赵家的耳目,免得把事情弄砸。 用不用这么夸张啊! 杜玉娘虽然觉得姜氏想太多了,但是又一想,太阳确实很大啊!估计走过去再走回来,又是一身的汗。 坐马车吧! 最后杜玉娘带着流萤,姜氏坐上了马车。高大山赶着马车,把杜玉娘送到了新铺子。 三人鬼鬼祟祟的从后门进了铺子,只打量了一眼,杜玉娘就知道她来对了。 这铺子位置好,风水佳,面积不小。从外面看很气派,应该是近几年刚刚修葺粉刷过,里面的装潢也不错,细节方面处理得很好,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的。 姜氏说得没错,这样的铺子拿来开酱菜铺子,实在是太浪费了。 “太太,您看这铺子怎么样?” 杜玉娘不住的点头,“真不错,地方宽敞,往屋里一站就觉得很眼亮。” “是啊,你看这里多热闹啊!人气很旺。”做酱菜铺子,真的是白瞎了啊。 杜玉娘点头,算是认同了姜氏的这个说话。 “这铺子以前是做什么的?” “好像是做绸缎生意的,再以前还做过玉石生意。” 杜玉娘就道:“你去打听打听,看看这铺子以前是怎么租的,在原来租金的基础上,把铺子租出去。” 姜氏愣了一下,马上道:“太太,咱们自己不做生意了?” “你说得对,这铺子位置好,地方也宽敞,做酱菜铺子太亏了。生意还是要做的,但是我有别的打算,这个铺子嘛,还是要租出去?” “好好好,租给什么样的人,您有什么要求没有?” 杜玉娘就道:“做饮食生意的,就不考虑了。像之前那样的生意就不错,先到先得,不过人品方面人注意一些。” 姜氏就道:“行,我抽空跟肖诚说一下。”这件事情,还是他们俩商量一下再决定。 “嗯!回吧!” 三个人上了马车,往帽儿胡同赶。 “太太,我看赵家张罗的欢,估计着急开张呢!您把铺子租出去,是不想做这个生意了吗?” 杜玉娘笑了笑,道:“我心里有个想法,等我回去想想,再告诉你。” 看样子还有跟赵芸兰竞争的打算。 姜氏就不在问了。 杜玉娘回到家里,先洗澡,换衣服,然后就一头扎进书房里,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出来。 她也不着急吃饭,把自己辛苦画了一下午的东西拿给姜氏看。 姜氏把东西拿过来一看,有点懵。 一个小园子,看起来是农家模样,小院里头有树,环境倒是清幽。 还有就是小坛子,大坛子…… “太太,这跟酱菜生意有关系吗?” 杜玉娘就笑,“当然有关系啊!我想过了,在街上开个酱菜铺子的成本不低,首先房租就是很大一个问题。就像你说的,酱菜收益小,除非打出名声来,否则的话,短期内很难挣到钱。” 除了房钱,还有人工钱,请人干活,不得掏工钱吗? “新买的铺子地段好,用来开酱菜铺子太浪费了!干净租出去,吃租子。但是酱菜这个生意还是要做的!”换言之,就是不是要失压赵芸兰。 “你的意思是……”姜氏还没听明白。 “不在镇上开铺子,在铺子外面找个小园子,咱们开个酱菜园子。”杜玉娘笑道:“酱菜要想做得好吃,有很多说法的。小小的铺子里,怕是很难做出正宗的味道来。干脆咱们就找个离镇子不远的小园子,招些手脚勤快的村民来帮咱们做酱。老规矩,重要的手段都交给信任的人做,其他人呢就做些基础的活。等咱们的酱菜做好了,咱们就用我画的这种坛子把酱菜分装,卖给镇上经营酱菜的铺子,我要多点开花……” 姜氏听明白了,太太这是要将赵芸兰直接拍死啊! 第六百四十九章 区别 买小园子的事情很顺利,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合适的园子。 那个小园子就在镇子外不远的一个村庄里,难得的是,这个小园子离村子里的聚居地有点距离,地方很宽敞,价格也不贵,所以干脆就连周边的空地也一并买了下来。 毕竟是要做酱菜作坊的,地方小了不够用啊! 姜氏拿到了地契,照例问杜玉娘要不要去看看,毕竟刚买下的房子只是一户农家小院,到底适不适合做作坊,还得杜玉娘这个内行人去瞧瞧。 杜玉娘挑了一个好天气,带着流萤,柳星儿,让高大山赶车去了小园子。 姜氏本来也想陪着去的,但是杜玉娘没同意,家里头得留一个人坐阵,要不然铺子那边有什么事,连个帮忙的都没有。 姜氏功夫不弱,就算来几个闹事的,也不用怕,杜玉娘很放心。 高大山车赶得好,小山路走起来也是四平八稳的,没用多久就到了石河铺子村。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落,村子里的人口也不多,各式各样的农家小院错落在山坳间,给人几分萧索的感觉。 杜玉娘也是在乡下长大的,瞧见村子的面貌,便知道这个村子大概不太富裕。 这里离镇子近,又是个空旷靠山的园子,用来做酱菜作坊最合适不过了。 马车进村,可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还好这里民风还算是淳朴,看到的人虽然好奇,但是也没有过来打扰,只是远远的瞧着。 方老汉把房子院子卖掉的事,他们都知道的。 只是想不通,为啥镇上的有钱人,非要到乡下来买院子,这不是没事闲的吗? 乡下生活,还能有镇上舒服? 马车稳稳的停在小院前面,流萤和柳星儿率先跳下马车,紧接着一身男装打扮的杜玉娘,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穿女装出门太不方便了,所以杜玉娘特意让人按着她的身量做了两身男装备着。出门的时候把男装一穿,头发换个扎法,再往脸上涂点锅底灰,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似的。 乡下的空气特别好,杜玉娘站在小园子前面,望着远处的山景,心情也渐渐地飞了起来。 这阵子很忙,事情多,忙得她没有什么时间去想杨峥。但是每当她闲下来的时候,难免就会陷入相思之中,总是担心杨峥会遇到危险,闹得她每天都休息不好,做了好几次恶梦,心情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现在站在这宁静的小村庄中,看着远处翠绿成景的山色,杜玉娘却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大山,就是这个院子吗?”柳星儿嫌弃的看着这座农家小院,“也不怎么样啊!”真不明白五嫂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把作坊开在这里。 这座农家小院,其实并不小,原本院子就十分宽敞,加上杜玉娘又把房子周围的地也一并买了下来,所以仔细算一算,这院子还真就不算小。 篱笆墙只有半人多高,一眼就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平整的院落中,生出了一些野草,看样子有段时间没有人来打理了。 “进去看看吧!”杜玉娘让高大打推开了柴门,几个人一起走进了院子里。 “这房子估计有段时间没住人了。” 院子里有杂草,屋檐上还挂着好多蜘蛛网。土坯房有些老旧,门窗看起来都有些不堪重负的样子,窗纸也都残破不全了。 “这……”这也太破了吧!还能做作坊用吗?姜嫂不会是让人骗了吧?平时挺精明个人,怎么能买这样的房子呢! 杜玉娘瞧着柳星儿的黑脸,不由得失笑摇头,“这院子一共也没花多少钱,你还指望房子是青砖大瓦房不成?” “可是这也太破了!不能住人吧?”柳星儿又转头问杜玉娘:“花了多少钱啊?” 杜玉娘说了一个数,柳星儿万万没想到会这样便宜,眼睛都瞪大了。 “这么便宜?” 高大山道:“这房子都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房子的主人投靠亲戚去了,听说这房子是他委托村里的邻居帮着卖的。原本没想着能卖出去,毕竟乡下的房子,不值钱。房子不怕住,就怕荒着,放了这么久以后,还能卖出去,已经不错了?” “也是啊!”柳星儿很赞同高大山的说法,还表扬他道:“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倒是长进不少。” 高大山被她说得不好意思,直挠头。 杜玉娘之所以让小辉留在家里,主要就是他机灵,有应变能力,万一出现点什么情况,也不至于直愣愣的冲。 高大山性子直,不会拐弯,杜玉娘带着他,就是想让他多长长见识,锻炼锻炼。 “这房子肯定得重新盖,我打算把这个土坯房推掉,直接盖一个大瓦房。” 柳星儿知道她买房子不是为了玩,而是要做生意的,当下道:“那你动作可得快一点,免得赵家的酱菜作坊开起来,你连汤都喝不上。” “好饭不怕晚!难不成就因为她铺子开得早,她的生意就好?”杜玉娘不以为然,“你看百味堂不就知道了?还不是手下败将!” 众人说说笑笑的,把小院四周围的环境都看了个遍。 “你看那边,一直到坡底下,都让咱们买下来了。” “他们家的地方这么大吗?” 杜玉娘就笑了笑,“不是的,这房子和院子是原主人的,但是这房子四周的地却是村子里的,我是让姜氏找到村长,以买宅基地的名义把这一片都买了下来。我呢,是想建个大点的作坊,上房住人,两边的厢房都盖起来,院子一定要大,这样晾晒和发醇才有足够的地方。” 柳星儿完全听不懂杜玉娘说的这些,不过这里的空气倒是不错,四周的山虽然不是很高,林子看起来也不密,但是景色却实不错,是个好地方。 “五嫂,你非要在这边买宅子建作坊,是不是就看中这里的风景了。”其实路途虽然不远,但是也不算近啊!来回折腾,还不如就在镇子上找个地方把作坊开起来呢! “也是也不是!”杜玉娘笑,指了指前边那一排排枝繁叶茂的大树,“你看看。” 这房子的周围有很多高大茂盛的槐树,因为靠山的关系,四周植被特别好。 “因为树?”她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 “算是吧!”槐树开花的时候,会有蜜蜂,蝴蝶前来,或许是授粉的关系吧,在槐树下放置的酱缸,会发醇得特别好,味道也带着一点与众不同。 杜玉娘听到这个地方有很多槐树的时候,就动了这个心思,后来姜氏又说这个地方很大,位置也不算太远,杜玉娘就同意了。 果然,很合她的心意,也很合适。 “那人家村长真的就把地方卖给你了?连树都卖给你了,这么好?” 杜玉娘就笑,“哪有这样的好事啊!我让姜嫂跟村长谈的时候,添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咱们不是要做作坊嘛,肯定还需要雇人干活啊!跟村长说,咱们作坊做起来了,优先雇用村子里的村民,这样不是能给他们添加一些收入嘛!” 柳星儿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我说嘛,五嫂,你做生意可真有一套啊!” 秋收结束后,村子里的人基本就开始猫冬了!家里没有农活,也没有收入,日子过得肯定紧紧巴巴的。要是能有个上工的地方,一天挣上十几个钱,便是相当不错的美差了,一个冬天干下来,一个人能挣上二两银子呢! 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去? 所以那个村长很快就答应了。 杜玉娘就道:“行了,你们也别看了,咱们回吧!先研究一下作坊要怎么盖,再研究别的。” 几个人就上了马车。 高大山挥起鞭子,马儿便在乡间的小路上撒起欢来。 两柱香的时间,马车便稳稳的停在了别院。 白氏夫妇搬到五岩镇去了,又买了自己的房子,不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应该都不会回到五岩镇来了。杜玉娘就又把马车安排到了别院这边,马婆子也回了杨家干活。 杜玉娘和柳星儿一进屋,就看到桌上摆着洗好的桃子,还有早就泡好的茶。 两个人连忙简单洗洗,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先灌了一大杯茶进肚,又抱着桃子啃了起来。 一年中最热的日子也没有几天了,但是这种秋老虎更让人受不了。 “今年这雨也没怎么下,估计收成不会太好吧!”比往年好像都要热一些。 “还好吧!”农事方面,杜玉娘不太懂,但是她回桃溪镇的时候,听杜河清提了一嘴,说是今年的雨水虽然少了一些,但是倒没耽误正事,只要不是懒的,稍微灌溉一下,还是不错的。 柳星儿也不懂,摆摆手示意不要说这个话题了。 “太太,水烧好了,您要洗个澡吗?”马婆子进来知会了一声。 杜玉娘忙不迭的点头,“好,把水抬进来吧!” 柳星儿连忙道:“我也洗。” 马婆子就笑道:“姑娘放心,有您的热水,都烧好了!” 柳星儿把桃核吐掉,手也没擦一下,就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一身的汗,太难受了。 杜玉娘洗了一个澡,这才觉得全身上下都舒坦了。折腾了一上午真的有些累,眼皮也沉重的厉害,也不想吃了。让流萤帮她擦干了头发,倒头就睡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玉娘隐隐觉得有人外头说话。 “太太……还没醒?” “睡下一个时辰了……” 杜玉娘睁开了眼睛,觉得身上黏糊糊的,一摸额头上竟然见了汗,连脖子也未能幸免。她打了一个哈欠,慢慢的坐了起来。 姜氏耳力过人,一下子就听到了,“太太,您醒了吗?” “嗯!”杜玉娘道:“进来吧!” 姜氏和流萤都走了进来。 流萤给杜玉娘倒了一杯水,又投了帕子给她擦脸。 天气一下子闷热起来了,不会是要下雨吧? 杜玉娘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这个时候的雨要是下大了,种地的农夫可真是要遭殃了啊! “姜嫂,你有什么事?先坐下说。” 姜氏就道:“刚才柳姑娘慌慌张张的跑出去了,吓了我一大跳,太太,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杜玉娘的心猛的提了起来,她第一反应是杨峥那边出事了!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来,什么事还能让柳星儿慌成这样! 越是情况不明的时候,她越得镇定。 “秦大夫那边没有什么事吧?” 姜氏摇头,“并没有听说啊,一切如常。” “肖诚那边呢?” 姜氏很了解的样子,“听说刚刚试完药,身体只是有些虚,并没有大碍。” 杜玉娘低头沉思,“你去,等会把小辉叫过来,我亲自问问他。” “好。”姜氏出了屋。 杜玉娘赶紧起来穿衣服,去了堂屋等着。 “师娘。”小辉见杜玉娘脸色不大好,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绪也跟着紧张起来。 “小辉,柳姑娘什么时候出去的。” 小辉想了一下,十分肯定地道:“不到半个时辰!” “她出去时,脸色如何?神情怎么样?” 小辉仔细想了一下,才道:“不太好,感觉脸是黑的,而且咬牙切齿的!看上去,像是要找人打架似的。” 杜玉娘一听就知道,肯定不是杨峥那边的事了。 “小辉,你回镖局一趟,跟我干娘借几个人,去找找柳姑娘。” 小辉和姜氏都是一愣。 “太太,您是怕柳姑娘会出事。” 杜玉娘点了点头,也没瞒他们,就把柳星儿家里的事情简单的交待了一下,“……我知道的也不太多,只知道他们家里似乎是用很多的矛盾!都是上一代人的事,只可怜星儿从小受了许多的无妄之灾,所以我怀疑应该是她家里人找来了!” 怪不得,柳姑娘那个表情说得通了。 “师娘,您别提心,我马上派人去找。” 杜玉娘点头,“去吧,当心点,尽量不要惹事,也不能由着柳姑娘的性子胡来。” 小辉眼睛清亮的点了点头,“您放心,我懂了。”小辉和高大山的区别就体现出来了,像这种灵活机动性强的事情,就只能交给小辉去做。 第六百五十章 调虎离山 杜玉娘一直等到天都要黑了,才听到院子里传来下人们的惊呼声,柳星儿失魂落魄的从外边回来了,进屋的时候,脸都是白的,看样子摇摇欲坠,马上就要晕倒了似的。 流萤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柳星儿,“柳姑娘。” “快扶过来!”杜玉娘连忙上前,心疼的拿帕子给柳星儿擦汗,“怎么回事?” 柳星儿嘴上干得都起皮了,身体一直微微颤抖着,眼睛里的冰冷,更是杜玉娘从来没有见过的。明明是大热的天,可是她的眼里的寒冷,却如同三九天的寒冰一样,让人瞧了不寒而栗。 “流萤,你在这儿看着柳姑娘,我出去瞧瞧。” 杜玉娘到了院里,让人去前边把小辉叫过来。 小辉连口水都没喝上,就颠颠的跑过来了,“师娘,您叫我?” “柳姑娘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小辉知道师娘一定会问这个事儿,连忙把自己知道的那些都说了。 杜玉娘知道前因后果以后,不由得暗暗骂了一声王八蛋。 “行了,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义父义母那边,我改天亲自去道谢。” 小辉点了点头,“行,师娘,您好好劝劝柳姑娘吧!”人这一辈子,可以选择的东西有很多,但是谁也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啊! 摊上那么一个爹,也是真够倒霉的了。 杜玉娘转身进了屋,却见柳星儿还是之前那副样子,跟平时活泼可爱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流萤,你先下去,让厨房给柳姑娘做碗面过来。” 流萤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赶紧出了屋。柳姑娘的样子太吓人了,也不知道她是经历了什么事,完全想象不到啊!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坐到柳星儿身边去了。 柳星儿浑身紧绷着,眼睛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这个时候的她,就像一只盛怒中的猛兽,好像随时准备扑出去,朝着敌人亮爪子似的。 杜玉娘轻轻的碰了柳星儿的肩膀,她整个人哆嗦一下,转过头来用血红的眼睛看杜玉娘。 “星儿,别难过,别伤心,别生气,不值得。”她的手一下一下的轻拍着柳星儿的背,说话的声音轻轻的,看着柳星儿的眼睛,也是柔柔的,还带着几分心疼。 柳星儿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整个人返身抱住了杜玉娘。 她不想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更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她不想哭,但是眼泪却是真的流了下来。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杜玉娘还是拍着她的背,再没说别的什么。 柳星儿同在这个状态,实在是令人担忧。 她要是肯说,倒好了,关键她这个性子,真的是倔起来没边,。 柳星儿趴在杜玉娘的肩膀上,好半天才开口道:“五嫂,你真好。”她的声音哑哑的,像是老旧风箱发出的声音一样。 杜玉娘心疼坏了,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你傻啊,吓死我了。” 柳星儿突然就笑了一声,她坐了起来,红着眼睛看杜玉娘。 “傻丫头。”杜玉娘伸手在她脸上抹了两下,也不嫌脏,“饿没,我让人给你做了碗面,你吃点吧。” 柳星儿点头。 杜玉娘喊了流萤给她打水,净脸,擦手。 洗完脸的柳星儿看起来好多了,除了眼睛有点红,别的都看不出来了。她坐在桌子后面,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条,像是饿了几天似的。 食物,是柳星儿的安全依靠。 看她这样就知道,应该是没事了。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 柳星儿吃完了两大碗面条,喝了好几口水,这才表示自己吃饱了。 下人们把碗筷都收拾走,悄悄的退了出去。 杜玉娘就道:“你吃饱了,回去歇着吧!” 柳星儿靠在椅子上,幽幽地道:“你就不想问点什么?” 问什么啊! 一个重男轻女的渣爹,一个后上位的继母,不知道怎么就找来了。 是了,要是他们过着大富大贵的生活,自然不会想起柳星儿这个人来。 可是如今找上来了,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问什么啊!你好好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就什么都过去了。” 柳星儿沉默着,好半天没说话,也没动地方。 流萤悄悄的进屋,掌了灯。 “我小时候在家里活不下去了,被我师傅带走了。”柳星儿苦笑,“当初我不止一次受那个女人算计,差点死在她手里,现如今他们居然还敢跑过来找我!” 杜玉娘没说话,她觉得,柳星儿更需要一个倾听者。 “人啊!怎么就能那样不要脸呢!还敢搬出他的身份来教训我,笑话!”说着说着,柳星儿身上的戾气就又出来了。 想告她不孝?好啊!告啊! 她是江湖人,可不懂得什么狗屁规矩,想告她不孝,也得有命告状才行。 “今天只打他们一顿,已经算是便宜他们了!他们日后再敢找上来,我非要让他们把命留下不可。”柳星儿握着拳,那模样,真的是不要命的感觉。 “星儿,你冷静一下。”杜玉娘想了想,就问她:“他们找你做什么?” 小辉只说柳星儿的父亲找来了,骂了她许多难听的话,还让命令柳星儿跟他回去。还说了父女俩似乎闹的很不愉快,到最后柳星儿动了怒,几下子就把来人打伤了,别的,倒是没提。 内情是怎么样的,杜玉娘大概能猜得出来。 无非是柳星儿的那个爹遇到什么难事了,这件事只有柳星儿能解闷,或者是能背锅,所以才特意找上门来了。 肯定不是好事! 柳星儿讽刺的笑了笑,“还能是什么事啊,有好事他们能想到我?” 柳父得罪了官场中人,对方不但要吞掉柳家的生意,还要让柳家的嫡女进府做妾! 柳父自然是不肯的,不说别的,光说柳家的生意,那是祖上一辈一辈传下来的,到了他这里,要双手奉给别人,这怎么行呢! 他找了几个和事佬从中说和,对方虽然让步了,只要了柳家一半的铺面和一些银子,但是嫡女进府做妾这事,却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那人也是要立威,要拿柳家杀鸡儆猴呢! 柳父急得团团转,府里的姑娘总共就那么几位,除年年纪小的,庶出的,就只有继室所出一女,名叫柳仙儿。 这柳仙儿是柳父的幺女,平时十分疼爱,柳父哪里舍得让她去做妾室呢!更何况,对方是被他得罪过的人,如果女儿真的嫁过去了,那就只有吃苦受罪的份,柳父哪里舍得! 柳父的继室严氏,是小妾扶正的,当年就是她把柳星儿扔到了枯井当中,差点活活饿死。 这个女人也是毒的,当下就想起了柳星儿。毕竟柳星儿可是正经的柳家嫡出的姑娘,把她嫁到那家去,既能代父受过尽了孝心,又让继室除去一块心头大患,简直就是一箭双雕的主意。 柳父的心早就偏得没边了,当年严氏还是小妾时,柳父便对她俯首帖耳,下贱的骨头没有二两重。严氏成了继室后,柳父就更加宠信她了,不但把整个柳家都交给她掌管,甚至连生意上的事情,也处处与她商量。 杜玉娘听到这里,不由得暗叹道:这个严氏好手段啊! 柳星儿不但性子单纯,而且某些方面缺根筋,不会转弯。跟老谋深算的严氏比起来,她肯定不是对手,肯定是要亏了。 “你今天打了他们,他们怕不会善罢甘休!”杜玉娘一脸严肃的道:“星儿,你想没想过,他们要是再来找你,你怎么办?” 柳星儿轻哼一声,“他们敢来,我就敢要他们的命!”说到最后,神色间已经带上了浓浓的杀意。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犯错吧!那两个人渣是该死,可也不能让柳星儿给他们赔命啊! “你听我的,出去躲两天。”杜玉娘劝道:“他们找不到你,也就死心了。” 柳星儿瞪着眼睛道:“我不去,我又不怕他们。” “你是不是傻啊!”杜玉娘恨的不行,“你这样跟人家拼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蠢。” “那怎么办?我灰溜溜的跑掉?我可干不出来。”柳星儿这会儿的情绪已经好了不少了,“五嫂,你说我今天晚上就去他们住的地方,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靠谱。 杜玉娘就拍了她一下,“胡闹!今天你们把动静闹得那么大,不少人都瞧见了!要是他们有个好歹,你就是第一个嫌疑人,跑都跑不掉。” “那怎么办?” 杜玉娘想了想,突然就笑了。 柳星儿皱眉,“星儿,你父亲得罪的那个人是什么人,你了解底细吗?” “你……五嫂,你什么意思啊?” “你不觉得一切都发生的太巧了吗?像是专门有人要给你布一个局似的。” 柳星儿没想明白,皱着眉头问道:“布局?五嫂,你有话直说好不好,这样猜来猜去的,我头疼。” “你就是不爱动脑筋,人家就是利用你这一点呢!但得你能多用点,也不用让人算计去了。”杜玉娘先是训了柳星儿几句,才又道:“我觉得你爹出现的时间太巧了!那么多年都过去了,你们早就没有了联系,他又是怎么找到你的呢?恰巧你们家出事了,他就找来了,这不现实!” 柳星儿细想之下,觉得杜玉娘说得很有道理。 “还有吗?” “当然,你想,你家出事了,他就能找来,偏偏这事儿还非你不可,那你觉得,给他布局的人那个人,会是什么人?”杜玉娘提示她:“那个人到底是跟你爹有仇,还是跟你有仇。” 最终的目的是要整她啊,当然是跟她有仇了。 杜玉娘摇了摇头,“不对!你也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 柳星儿越想越糊涂,“好五嫂,您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跟我说明白了行不?” 杜玉娘就跟她分析:“我估计对方也不是冲着你去的,只是想把你从我身边调走!” 调虎离山? 柳星儿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把她调走,五嫂身边就少了一个最得力的人,这个时候要是有人趁虚而入干点什么,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啊! 是谁啊,如此大费周章的一环套一环,也太恶毒了吧! “这么说,那两个人渣是被人利用了?” “算是吧!”杜玉娘道:“你现在让人查查那个与你父亲有过节的人是谁,到底是哪里的地方官。” 只有这样,才能找出背后主使。 其实杜玉娘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只是还需要证据的支持。 “好,我马上就去!”柳星儿霍然起身,“要是让我查到那个不要脸的,非弄死他不可。”她一边说,一边朝外走,动作非常快。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不过眉头却是紧紧地皱在一起。 要是她没猜错的话,这件事与高氏脱不了干系。 高氏完全可以借助贺家的势力让人请柳父入局,像柳父这样小有家财的商人,天下不知几何。家中无权无势无依靠,真要是遇到这种秀才遇见兵的事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假如这件事是高氏做的,那么她跟柳家可有什么仇怨吗?不应该的。唯一的目的,就是把柳星儿弄走,这件事本身对她没有什么好处,但是柳星儿一走,自己这里就少了一员大将啊! 显而易见,高氏又是冲着她来的。 杜玉娘想,这件事应该也跟赵芸兰有些关系,这两个人现在是联手了,只不过,赵芸兰未必清楚她已经成了高氏手中的一颗棋子。 杜玉娘有些头疼,高氏也就罢了,她就怕这件事是贺家人授意高氏做的。 贺家的靠山有些大,在没的抓住他们把柄之前,不能打草惊蛇。正是因为这一点,杨大哥才一直没有对贺家人对手…… 唉,难啊!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杜玉娘干脆不再想那么多,洗澡睡觉,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柳星儿回来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救兵 柳星儿本来不想惊动杜玉娘,但是杜玉娘的屋子里亮着灯,明显是在等她。 柳星儿想了想,就敲了敲门,“五嫂?” “快进来。” 杜玉娘正惦记柳青儿呢,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这会儿知道人回来了,也就放心了。 “五嫂,你怎么还没睡?”柳星儿穿着一身黑不溜秋的衣裳,进了杜玉娘的屋子。 “快过来坐。”杜玉娘打量柳星儿几眼,见她全身上下完好无损,不像受伤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之前睡了一会儿,后来醒了就睡不着了。”杜玉娘问她,“你可查到什么东西了?” 柳星儿嗯了一声,才道:“那个人是青河县县令的幕僚,虽然没有什么官职在身,但是听说是青河县令身边的红人,一般人都得罪不起。我那个蠢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跟这样的人结下了梁子。” 其实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柳星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柳家是被人算计了。 青河县令身边的幕僚? 杜玉娘笑了,高氏的叔父,就是青河知府啊!身为一方知府,想要找人收拾像柳家这样不入流的小商人,简直不要太容易啊! 高氏这手段,还真是九曲十八弯,不熟悉她的人,肯定无法想象这事儿会跟她有什么关系。但事实就在眼前摆着呢,谁也反驳不了啊! “五嫂,你笑啥?”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略有些抱歉地道:“这次,是我连累你了!”高氏为了对付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拉倒吧!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这是我的债,跟你没关系。” 柳星儿有些颓废,“我两个姐姐已经被他们害死了,他们还要怎么样?” 杜玉娘微惊,“你说……” “我娘没生下儿子,那毒妇上位以后,百般看不上我们姐妹,将我两个姐姐远嫁。后来听说她们都是生孩子的时候没的!我不信!五嫂,你知道吗?我姐姐出嫁时,身边的人都是那毒妇安排的,想要借着生子的机会下手,太容易了。”柳星儿说到这儿,脸色越发不好,她把脸埋到掌心里,身体都是抖。 要恨就恨那时候她年纪还小,什么也做不了。 杜玉娘也被自己听到的事情吓到了,不过随后又问道:“难道你姐姐的婆家人就不觉得奇怪??” 柳星儿冷笑,“那些人,都是毒妇事先找好的,能是什么好人家?” 杜玉娘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难怪柳星儿会那么恨她老子,虎毒尚不食子,他却眼睁睁的看着继室残害嫡女!这简直就是畜生不如啊! “五嫂,我困了,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说?”柳星儿不是困了,她是回想起往事,从头顶一直寒到脚底下。 杜玉娘点了点头,“好的,快回去休息吧!” 柳星儿假装打了一个哈欠回了她自己的屋,杜玉娘呢,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大户人家的事,还真是又肮脏,又绝情啊!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了,她不是早就领教过了吗! 当初贺元庚不是也眼睁睁的看着高氏暗下黑手,任由兰姐儿,旭哥儿出事吗? 他们的心,难道都是石头做的? 杜玉娘平稳了一下情绪,才又思量起今天的事情来。 现在可以肯定,高氏就是为了她来的。 费劲心机把柳星儿下手,她应该就要动手了。 只是不知道高氏做的事,到底是她的一意孤行,还是贺家的授意。 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什么时辰,杜玉娘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饭过后,杜玉娘正想跟柳星儿商量高氏的事,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流萤进屋看了一眼柳星儿,如实道:“太太,门口来了好几个人,非说咱们把人家闺女给藏起来了,现在在门口闹得不可开交,您快去看看吧!” 柳星儿的脸一下子就白了,紧接着又变成了红色,气呼呼的起身道:“还反了天了!没完没了了是吧!”一边说一边往外头冲,那模样,就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 杜玉娘手疾眼快,一下子把人拉住了,“行了,你是要杀人还是怎么的?你去镖局找帮手来,翻墙会吧,这会儿有我顶着呢!” “五嫂!”柳星儿急得都冒汗了,“你知道不知道他们就是一群臭虫,你出去干什么啊?”五哥把五嫂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要是五嫂出了什么事,她怎么跟五哥交待?那些臭虫,只能自己对付,可不能污了五嫂的眼睛。 “笑话,这是我家,我怎么就不能去了?”杜玉娘道:“你别管,你现在不能露面,否则的话我还真就成了他们口中藏人家闺女的人。赶紧去镖局,听话。你把人带过来,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杜玉娘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脚下步子生风。 流萤也连忙转身跟了上去。 柳星儿急得直跺脚,后来干脆也出了屋,到了院子里,直接飞身上房,几个跳跃就消失在了房顶上。 杜玉娘赶到的时候,高大山和王小辉正与柳家来的人对峙呢! 马婆子和张婆子也是如临大敌的模样,全身都紧绷着,好像随时准备着和那些人打一架似的。 杜玉娘板着脸站在了门口,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大门外头站在六七个人,都是身体倍棒的小伙子,瞧模样,应该是柳家的家丁。唯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婆子格外显眼,此人身形消瘦,颧骨很高,一双倒三角眼,生了一副极为刻薄的面相。 小辉跑过来道:“师娘,这些人偏说咱们藏了他们家小姐,非要闯进来搜人!” 小辉和高大山手里,都拿着长长的木棍,平时二人也没少在院子里耍棍子,杜玉娘知道这是他俩的兵器。 “你们是谁?” 那个刻薄的妇人站了出来,上下打量了杜玉娘几眼,便道:“这位娘子,我们是柳家的。” “没听过!”杜玉娘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婆子,估计是在柳星儿继母面前得脸的婆子,许是管事妈妈,也有可能是陪嫁的奶娘。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总归不是跟柳星儿一条心的,所以杜玉娘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杜玉娘猜得不错,这个婆子姓肖,正是柳星儿继母的奶娘,人称肖妈妈。 肖妈妈在柳家是很有地位的,除了柳文生这个主子,就算底下的少爷,小姐见了她,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眼前这个妇人,年纪不大,但是不小啊!上来就用这样呛人的方式说话,真的好吗? “小娘子,我劝你还是识相点,别找不自在。我们家小姐确实就藏在你们家里,你敢让我们进去找找吗?”肖氏嚣张惯了,所以说话一向是十分锋利的。 她是在欺负杜玉娘年纪小呢! 来之前就打听过了,这杨家,可没个能当家作主的老人。 杜玉娘笑了笑,“这话说得真有意思,你是谁啊?一个家奴,也敢大言不惭!?”她知道胡同里有不少的邻居都在听声呢,想要看看这个难得一见的热闹。 左右这胡同也不大,看热闹的人也不多,闹不起来什么事,干脆她就陪着这老毒妇玩上一玩,就当解闷了。 家奴? 此话一出,那肖氏当时就变了颜色,还说小姐不在这儿?如果小姐不说,这个小娘子又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份呢? “不管我是什么身份,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肖氏板着一张脸,“你赶紧把人交出来。” 杜玉娘不怒反笑,“真有意思,我今儿是开眼了,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狗东西,也敢在我们家门前狂吠!” 流萤马上接话道:“就是,出门之前莫不是吃了屎?一张嘴就臭气熏天,还当自己是什么好人呢?”她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扇了两下,紧接着掩住了鼻子。 “哈哈……” “就是,就是,太不要脸了!” 小辉等人都配合着笑了起来。 肖氏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狼狈过,如今竟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奚落了! “你……你们~”肖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喘着粗气道:“你们藏了我家小姐,还不交人,简直就是土匪。” 杜玉娘收起了之前的玩笑之色,正色道:“你们说的什么小姐,我可没看见,也不知道你家小姐年纪多大啊?是三岁,还是两岁?” “胡说八道,我们家小姐正值妙龄,怎么可能是两三岁的孩童!” “大家听听,他们家小姐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自己没长脚吗?我们说藏起来就藏起来!”已经有邻居忍不住探头探脑了。 隔壁的玉珠也出来看热闹了,名正言顺的看热闹,因为是她的主子让她来的。 肖氏也懒得再跟杜玉娘掰扯了,反正只要找到了柳星儿,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到时候看这个小女表子还怎么叫嚣。 肖氏在心里把杜玉娘骂了个遍,“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救小姐去!” 五六个家丁一起往里面闯。 高大山和王小辉把手中的棍子一横,往门口一站像门神一样,“我看你们谁敢!” “私闯民宅,你们好大的胆子啊!”杜玉娘头都没回,直接对流萤道:“流萤,你去叫人来,直接把他们绑了,送到官府去!这些贼人,巧立名目,就是想进府行凶!” 流萤知道杜玉娘是想拖延时间,当下道:“太太放心,我现在就去!” 肖氏来之前打听过,说是这户人家没有什么根基和靠山,怎么现在瞧着,对方有点不按理出牌啊! “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要让哪里叫人去!”衙门那边,他们已经打点好了,这事儿就算闹到官府去,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就在这时,巷子口突然涌进来一群人,个个长得膀大腰圆,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模样,十分不好惹。 肖成微慌,心想这些都是什么人啊,难道他们就是眼前这个妇人的救兵? 高大山和王小辉一眼就认出来了,来的都是镖局的人,而领头的那个人,正是雷闻达的二儿子,雷柒。 雷闻达和常氏有三子,三个儿子的名字都是由他们出生的月份而来。 老大雷玖,出生在九月;老二雷柒,出生在七月;老三雷伍,出生在五月。 三个人的名字简单好记,倒也挺有趣的。 巧得是,杜玉娘见过雷柒两次,因为认了干亲的关系,二人也是兄妹相称。 “二哥,你来得正好,这些人非说我将他们家的小姐藏起来了,不由分说就要往院子里闯。” 柳星儿已经把他们的身份如实相告了。 雷柒身高八尺,一身的腱子肉。常年在外押镖奔波,他的皮肤黝黑,身上也带着一股子凶狠气,让人看了不由得生出几分畏惧之心来。 打从他带着人往这边跑时,柳家的那几个家丁就吓得腿软了。 他们只是家丁啊,平时为虎作伥,拍拍马屁还行!真遇上雷柒这样手上沾过手的,瞬间就怂了。 “妹子放心,这些都是见不得光的小贼,不打紧。”雷柒一双虎目中带着摄人的光芒,“敢到我妹子家来撒野,你们是不想活了?” 肖氏哪能想到会惹来这些煞神啊!之前不是打听过了,这家人家背景,靠山全无吗?怎么现在来了这么多不好惹的帮手?他们若不是从土里钻出来的? “你们……你们是谁,少管闲事!”肖氏肚子都软了,她现在真是恨死打探消息的人了。 “你耳朵聋了不是,都说那是我妹子了,怎能算是管闲事?你家二爷可没工夫跟你们胡扯,来啊,绑了!” “嗷嗷~” 镖局的人可不管那么多,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往前冲,瞬间就把柳家的家丁给撂倒了。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绳子,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些人拴成了一串,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肖氏脸都白了,惊恐得说不出话来,她哪见过这个阵仗啊! “你是自己过来,还是让我们动手啊?”雷柒笑得嚣张,露出一口大白牙! 肖氏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第六百五十二章 挑明(一) “妹子,你回去吧,这些人我就带走了!” 或许是雷柒的行事做法太过强悍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都缩了回去,不敢再看热闹。 杜玉娘连忙问道:“二哥,这些人你要带到哪里去?”虽然这些人都是来对付柳星儿的,不值得同情,但是他们罪不致死,杜玉娘怕雷柒一时想不开,再将人咔嚓了,就不好了。 江湖汉子,真的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镖师虽然不是土匪,但谁手上还没几条命啊! 雷柒笑了笑,“你放心,我就是把他们送回去!”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挺好。 杜玉娘放下心来,“今天的事儿,谢谢二哥了!” “客气啥,都是一家人。”雷柒大手一挥,让人把这一串‘俘虏’押着往外走。 高大山和王小辉指了指地上的那个婆子,“少当家的,她怎么办?” 雷柒冷笑一声,弯下腰,拎着肖氏的后衣领子,就把人拎起来了。 杜玉娘看得目瞪口呆,这样也行,不用避讳一些吗?随即又想到,肖氏年纪大了,应该没关系的,而且江湖人也没有那么多文绉绉的规矩。 “行了,妹子你快回去吧,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办了。”雷柒说完,大步子一迈,就朝胡同外头走去。肖氏再瘦,也有百十来斤,被他拎着,居然像拎着小狗小猫似的那么轻巧。 杜玉娘想笑又不敢笑,转身进了屋。 高大山和小辉也放下了手里的棍~子,警惕的看看了胡同四周,这才关上了大门。 杨家的大门关上了,玉珠才敢靠在自家门板上喘气,哎哟,太吓人了。 “玉珠,你这个死丫头,跑哪儿去了?”屋里传来一个不好相与的声音。 玉珠连忙往上房跑,“奶奶~” 卫氏烦躁地问道:“闹腾完了没有?” “回奶奶,已经完事了,杨家的关门了。” 卫氏不太满意地问道:“没闹腾起来?” “只闹了一会儿,就让人镇压了,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瞧模样跟土匪似的。”玉珠想起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反正来的人都灰溜溜的走了。” 卫氏躺在躺椅上,半眯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手里的绢纱扇,不知道在想什么。 玉珠也猜不透,为什么自家奶奶会对隔壁的事情那么上心,她们也不认识啊! “奶奶,您可别想那么多了,安心养胎才是要紧的。” 卫氏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把眼睛闭了起来。 玉珠很识相的走过去给卫氏打扇,呼吸声都放轻缓了不少。她们奶奶肚子里这一位,可是精贵得很呢! 就在卫生主仆俩看完热闹的同时,柳星儿也回到了杨家。 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头上还沾了一片叶子。 杜玉娘亲手帮她把叶子摘下来,“行了,多大点事,别愁眉苦脸的了。你这是掏鸟窝去了?” “五嫂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内心居然那么强大吗?她都要气死了,五嫂不气? 杜玉娘就笑,“我不笑还能怎么样?哭也不解决问题啊!” 柳星儿一脸的无奈,“你就不应该拦着我,今儿他们敢闯上门来,后个儿就敢用下作的手段来对付你。” “这事儿交给你,你尽管安心就是。”杜玉娘胸有成竹的道:“我已经有眉目了。” 柳星儿一听就乐了,“真的,你跟我说说呗,我听听。”只要能让柳家倒霉的事儿,都是好事。 “这次的事,柳家不是重点。” 柳星儿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你说的是那个高氏?难不成她才是重点。” 杜玉娘就招了招手,把柳星儿叫到近前来,与她耳语了一番。 柳星儿先是皱眉,紧接着又是瞪眼,最后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大。 “行吧,我这主意怎么样?” 柳星儿笑着道:“还行吧,不过我怀疑你这个计划到底能不能实行。” “嗯?”杜玉娘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你看,那个高氏,你怎么能让她去看大夫呢!?”柳星儿觉得这个事情挺悬的,人家好胳膊好腿的,无缘无故的会去看大夫? 杜玉娘十分自信地道:“你放心吧,高氏一定会上当的。” 柳星儿不知道她哪里来得自信,但是也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敷衍道:“那先试试吧!”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吧! 柳文生看到肖婆子无功而返,气得头顶冒烟直骂娘! 幸亏他娘已经去世了,也听不到这个浑球儿子的叫骂声。 “嚣张,简直没有王法!”柳文生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他这个人平时有些儒雅风范,除非有什么重大的事,否则不会露出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能不生气吗? 去的六七个家丁护院,让人用一根绳子拴回来了不说,还有两个摔断了腿,两个摔断了胳膊。 这是凑巧吗,这分明就是给他们下马威呢! 那不孝女到底从哪儿找来的帮手,不是说杨家夫妇俩的身份都很普通吗?现在瞧着怎么不是那么回事呢! 孙氏在一旁冷眉冷眼地道:“我就说这三小姐生有反骨,你还不信,瞧瞧她今天干的这个好事!柳家的脸,都让她丢光了。” 孙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她由妾扶正,生的女儿也是嫡女,可是她怎么肯把自己生的女儿嫁到别人家去做妾呢,再说年龄上也不合适。 想来想去,就那个死丫头最合适了。 她确实是先夫人所生,嫡女的身份那是妥妥的。 柳星儿一直是孙氏的心头大患,先夫人留下的嫡女已经死了两个,只有柳星儿也死掉,她才能真正坐稳柳家女主人的位子。 真正让孙氏忌惮的,是柳星儿的那位师傅。 柳家人没见过她那位师傅生得什么模样,只知道当年柳星儿跑出去,大难不死,似乎是让人捡了去。 “老爷,要我说,您也不用跟她客气了!您当她是骨肉嫡亲的女儿,她可没拿您当爹啊!”孙氏叹气,“老爷,您总不能为了她一个,把整个沈家都赔进去吧!?” 柳文生就像是被钉子钉到了原地似的,好半天都没动。 孙氏看到了,反而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她太了解这个男人薄情寡义的一面了,他现在的这个反应,说明已经意动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柳家这边的事,暂且不提。 单说高氏,知道柳家无功而返后,气得脸都白。 “一群废物。”高氏长出了一口浊气,往身后的迎枕上歪了歪,才道:“看来,应该给赵家表妹一个机会啊!” 第二天,高氏果然又上门拜访赵芸兰了。 赵芸兰正在准备酱菜生意的事儿,忙得分身乏术,着实不愿意接待她这位表嫂。可是她这位表嫂又实在是得罪不起,好不容易她才搬出去住了,万一再闹着搬回来可怎么好。 赵芸兰没办法,就去见了高氏。 高氏像是知道她忙似的,根本没有跟她说半句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她:“你把崔氏安排进杨家可有一段时间了吧,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赵芸兰就是一副心烦意乱的表情。 “可别提了,那崔氏就是石沉大海了,根本一点消息也没有!”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啊!她就算没得手,也应该传个信儿出来啊! 高氏抿唇一笑,“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赵芸兰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表嫂,你有主意,那可太好了。” 这两个人都是人精,心里有着各种各样的打算,但是谁也没有表露出来。赵芸兰虽然很聪明,但是跟老谋深算的高氏比起来,还是棋差一招。她愣的那一下,已经让高氏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同。 “你找个人,扮成货郎,让货郎去跟她接触,不就成了?一回不成,总还有下回的,” 赵芸兰眼睛一亮,觉得这主意确实不错。 “表嫂,你今天过来,不会是特意来帮我出这个主意的吧?”赵芸兰越发觉得高氏奇怪,感觉这个人好像一直在盯着自己似的。 高氏只道:“你呀,别有思乱想了,我可没有那个闲工夫,我最近忙着呢,这是顺路到你这儿坐坐。你要是不欢迎我啊,我就回去了。”说着竟是起身要走了。 赵芸兰哪能让他走啊,连忙拦住她,“表嫂,这大中午的,你往哪儿去啊!天气这么热,你好歹留在我这吃午饭,歇一歇,等太阳小点再回去。” 高氏半推半就的应了,不但留下来用了午饭,还在客房小憩了一会,等到下午没那么晒的时候,她这才坐着马车离开了。 赵芸兰满腹心事,她越来越看不懂高氏了。 高氏今天来,绝对是报有一定的目的性的,只是自己猜不透她的意图罢了。 “葡萄,你说表嫂是不是很奇怪?” “奇怪!”葡萄十分确定地告诉自己的主子,高氏很奇怪:“小姐,你说贺家事情那么多,少夫人怎么有空出来乱逛呢!她来五岩镇到底是干什么的?” 赵芸兰眯着眼睛想,是啊,她来五岩镇到底要干什么呢?? 最近几日,杜玉娘时常能听到胡同里有货郎的叫卖声。 这种事情也不稀奇,货郎做的就是走街窜巷的买卖,靠吆喝招揽生意。 以前她也听到过,但是没有最近听到的这么频繁。 杜玉娘想,应该是有人坐不住了。她笑了笑,给流萤和马婆子,张婆子,一人抓了一把零钱,让她们找货郎买东西。 前提,家里的事儿不能跟外人说。 几个人知道轻重,也了解杜玉娘的脾气,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三个人出了门,叫住货郎,在他的挑担里挑起东西来。 挑担里的东西很全,有梳头的桂花油,有擦脸的面脂,胭脂。有糖球,点心,还有绣好的荷包,小孩子玩的拨浪鼓,针头线脑…… 反正东西很齐全。 货郎是个很会说话的年轻人,嘴甜,还热情。 流萤也叫不准杜玉娘是什么意思,就在挑担里选了一根样式十分新颖,材质普通的珠花。 马婆子有样学样,挑了一个巴掌大的荷包,十分欢喜地揣了起来。 张婆子挑了半天,买了几块麦芽糖。 三个女人折腾了半个时辰,到最后,流萤又买了两包瓜子,付了钱,这才把货郎打发走了。 瓜子给了高大山和小辉,剩下的钱和买来的东西都递到了杜玉娘面前。 杜玉娘也没要,大大方方的把东西都赏给了三个人,留下了流萤说话,问了他货郎是个什么样的人,都问了什么,又问了问挑担里的东西,便让流萤也下去了。 柳星儿看不大明白,“五嫂,一个货郎而已,你怎么费这么大的周章啊!” 杜玉娘打算考考她,便笑道:“你猜猜。” 柳星儿想了想,突然眼睛睁得大大的,“崔氏~” “对喽!”杜玉娘笑,“赵芸兰坐不住了,或者说,高氏坐不住了。” 崔氏本来就是高氏送到赵芸兰那去的,她就是一颗棋子,现在,想必是棋子行动的时候了。 “不行,这太危险了!”赵芸兰是想要配方,可是高氏是想要五嫂的命! 这崔氏不能再留了! “你小点声,急得什么!”杜玉娘十分不满意地道:“留着她,自然有留着她的道理。况且现在别人也不知道崔氏的想法,我还是安全的。” 柳星儿不同意,“这太危险了!你也一样不知道崔氏的想法,万一她自己摇摆不定,不敢违背高氏的意思,那你怎么办?” 这种事情,防不胜防的!万一崔氏起了什么坏心眼,往饭菜里头放了点什么不应该放的,那她们可就全完了。 杜玉娘摆手,“你放心吧,我呢,打算跟这个崔氏谈一谈,直接挑明白了说,看看她的打算。” 柳星儿想了想,就道:“我也要听!” 杜玉娘没反对,“行,那你现在就把人叫过来吧,嗯,让流萤去叫。” 柳星儿点头,飞快的跑了出去,让流萤把崔氏带了过来。 第六百五十三章 挑明(二) 崔氏进屋的时候,其实是有点忐忑的。 柳星儿态度不善,她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够感觉得出来。可是她想不明白,柳星儿为什么会这样对她!难不成她的身份被发现了? 不能吧!?按着柳姑娘的性格,如果真的知道她的身份,还不闹翻天了,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平静呢! 杜玉娘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见到她的时候,还冲她笑了一下。 崔氏这颗心,七上八下的,却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逃避,就能逃避得了的。 “坐吧!”杜玉娘示意崔氏坐下,也不跟她客套,直接问道:“这两天外面的货郎很是勤快啊。”专门往帽儿胡同这边跑。 崔氏心里也隐约觉得那货郎是高氏或者赵芸兰的人,但是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她不知道。反正自己循规蹈矩,从来没有跟货郎接触过,也不怕什么。 “嗯!”崔氏说完这句话,就没再言语了。 柳星儿气得牙痒痒,反正她左看右看,就是觉得这崔氏不是好人。 杜玉娘都能听见她磨牙的声音。 “你没去货郎那边买点东西?” 崔氏只道:“太太,我什么都不缺啊!吃家里的,住在家里头,用不着买什么。” “哦!”杜玉娘似乎不打算再问下去了,拿起一旁的盖碗来,喝了一口茶。 崔氏坐立难安,觉得这样受着比上刑还难受。 “太太,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崔氏有些看不明白杜玉娘的意思了,干脆就自己问了一句。 不是有句话叫早死早托生吗? 她现在也抱着差不多的想法,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崔氏猜测,杜玉娘应该是对自己起了疑心。 杜玉娘把盖碗放下,问她:“好吧,既然你问了,那我也就直说了。只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要跟你确认一下。” 崔氏有些紧张,手心里都是汗。 她无害人之心,可是却身不由己。 “太太,您问吧!” 杜玉娘盯着她,问道:“我是叫你崔氏,还是应该叫你秋心!!?” 崔氏在听到秋心两个字的时候,身子猛然一震,脸上的表情也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柳星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想秋心是谁。 “你……你怎么知道?”崔氏这会儿真的是既害怕,又有一些轻松。 害怕的是自己的下场只怕不太好,尽管她没有做任何害人的事。 轻松是因为她暴露了,终于不用在担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我是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柳星儿听得稀里糊涂的,到底哪儿跟哪儿啊!五嫂这态度,怎么瞧也不像是审家贼的感觉啊! “我……”崔氏感觉到一阵迷茫,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不想害人,可是身不由己。”崔氏有些难以启齿地道:“我是高家的奴才,自然是主子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了。” 柳星儿气得咬牙切齿,“害人的人也敢理直气壮了?真是稀罕!” “不,我没害人!”崔氏脸色煞白,高氏是想让她害人来的,虽然她说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崔氏听懂了! 她不想成为高氏手里的那把刀,不想害人。 “是高氏把你送给赵芸兰,是想让赵芸兰背锅吧?” 崔氏苦笑一声,“太太看得通透!赵芸兰想让我来偷点心的配方,可是高氏却想让我趁机对太太下手,然后再把这个黑锅甩到赵芸兰身上去。到时候赵芸兰想赖都赖不掉,因为我的卖身契在她的手里……” 到时候,她这颗棋子基本上也就完成使命了!依着高氏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这个知情人活着的。 “太恶毒了!”柳星儿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五嫂,那高氏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要不要我帮你去收拾她?” 杜玉娘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想听,就老老实实的坐着,要不然就出去。” “哦!”柳星儿悻悻的坐下,还狠狠地瞪了崔氏两眼。 “我问你,你既是高氏的奴才,又为何不愿跟她们同流合乌?” 柳星儿还想说话,她心说五嫂啊,江湖险恶,可不能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啊! 可惜杜玉娘扭头瞧了她一眼,吓得她又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崔氏这才道:“我不想听高氏的……” 杜玉娘想起一事! 前世她在贺府撞见过秋氏偷偷的哭,哭得伤心欲绝!后来她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高氏,被高氏活活打死扔了出去。 一个厨娘,手艺好,又不在主子近前侍候,能犯什么大错呢? 除非…… 杜玉娘笑了一下,就道:“高氏成婚多年无子,这事儿,你知道吗?” 崔氏被惊恐包围住了,她结结巴巴地道:“太太,你……你说得什么,我不明白。” “你心里清楚。”杜玉娘一见崔氏如此,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假。 高氏为什么会宫寒?指不定就是有人在食物里动了手脚! 贺府那个地方,像龙潭虎穴一样,女人之间的争斗尤为激烈肮脏。高氏是宅斗的高手,心够狠,鼻子也灵!谁想害她,都不一定能够得手。 但是秋心不一样。 她是奴婢,要是没有人指使,去害当家主母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况且高氏对秋心是十分信任和喜爱的! 一般人想破头,也想不到秋心身上去。 但是,前世秋心的下场…… 杜玉娘猜想,高氏最后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 崔氏满头大汗,坐在椅子上的身体摇摇欲坠,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压在心底的秘密,居然被杜玉娘给打探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 来杨家之前,她们从来不认识,而且自己做事小心,连贺家的人都瞒过了!像高氏那么聪明的人都没有发现,她又是怎么发现的。 柳星儿终于忍不住了,她十分不屑地瞧了崔氏一眼,“敢情还是个背主的?” 崔氏的嘴唇哆嗦了两下,最终也没为自己辩解。 “你恨高氏,为什么?” 崔氏的眼泪来得毫无征兆,片刻之工就轻泣起来。 柳星儿觉得这女人烦人透顶,背主,要害人,还有啥脸哭。 可是杜玉娘却是十分耐心的样子,看来是要一探究竟了。 过了好一会儿,崔氏的情绪才微微收了收,“我自幼家贫,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家里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 接着就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了。 家里唯一的男丁生病了,为了给他治病,家里花光了本来就不多的积蓄。后来实在没办法,就开始卖女儿了。 柳星儿听到这儿,倒是露出了几分同情的目光。 “我两个姐姐先被带走了,我也不知道她们被卖到了哪里去,再后来就是我了。”崔氏哭着道:“我那时候小,能记住的事情不多,只知道自己姓崔,家在哪儿也不知道了。” 崔氏被卖了以后,辗转去过很多地方,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跟一位投缘的婆婆学了一些做饭食的手艺,没想到还真就学出了一些名堂。 再后来,她就进了高府。 这时候,她离开家已经整整十二年了。 进府半年以后,崔氏发现府里有个叫墨兰的丫鬟特别照顾自己,而且她也很喜欢那个叫墨兰的丫鬟,两个人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 “后来,我才知道,墨兰是我的二姐,亲生的姐姐啊!”杜玉娘猜想,那日自己撞见她哭,是不是因为墨兰出了什么事呢! 前世她在贺府多年,从来不记得有墨兰这么一个丫头。 “我对我二姐根本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我小时候,她时常唱家乡的小调哄我睡觉,给我梳辫子,每次梳完,都喜欢轻轻的扯两下。”也正是因为崔氏还记得家乡的小调,还记得她二姐帮自己梳辫子的习惯,这姐妹俩才相认的。 崔氏大哭,“我们相认不久以后,我姐姐有一天哭着来找我,把她多年攒下的银子都给了我,让我有机会的话,找个能替自己赎身的人嫁了,不要再留在贺家了。我当时觉得她很不对劲,问她什么她都不说。”她的胆子一向很小,被二姐板着脸教训了一顿,就不敢再问了。 后来,墨兰死了,据说死的时候,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杜玉娘震惊了,“孩子是贺元庚的?”如果是与小厮私~通,倒也不至于被打死!能让高氏不惜下此毒手,可见墨兰腹中的这个孩子,已经威胁到了高氏。 “是!”崔氏用手背抹了一反脸上的泪,“我从小胆子就小,知道二姐死了以后,躲起来大哭一场。府里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有些话就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崔氏知道墨兰是被高氏害死的以后,便开始了一系列的报复行动。 “她怕我姐姐生下孩子,我就让她一辈子生不出孩子。”崔氏说到这儿,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如果不是高氏要把我送给赵芸兰,我还会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对付她,我要她血债血债!” 看来宫寒只是第一步,崔氏的目的是奔着高氏的命去的。而且她不是要给高氏一个痛快,相反她是想一点一点的折磨高氏,让她经历最痛苦的一切,然后再弄死她。 可惜,前世的高氏很快就发现了秋心背叛。 “你现在收手也好,高氏是个聪明人,你的手段,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发现的。” 崔氏道:“我不怕的,就算死了又怎么样,总算是二姐报仇了。” 杜玉娘叹了口气,“你既然不跟高氏一条心,也没有想过要害我,那你便走吧!” 崔氏想说,我又能走到哪儿去呢!她是死契的奴婢,走到哪儿都是见不得光的。被按上一个逃奴的名头,抓回来就得被打死。 她还没有帮二姐报仇,不想死。 就在崔氏愣神的工夫,杜玉娘递过去一个东西。 崔氏接过来一瞧,全身都轻颤起来。 柳星儿把脖子伸得老长,想看看杜玉娘给崔氏的是什么东西。 “太太……”崔氏一下子跪了下来,捧着她的身契,激动的问她:“您真的肯放我走?” 原来是卖身契。 柳星儿觉得不对劲,这崔氏的卖身契是怎么到了五嫂手里的。 “肯,怎么不肯啊!你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我留下你,还要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谁知道以后你的想法会不会变了,万一你也想害我,在我的饭菜里下了什么不干净的,我可就是追悔莫及了!” “她敢!”柳星儿把眼睛瞪得老大,有她在,谁也别想用药害人。 论毒,谁能毒过她? “太太,我不会的,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恨高氏,可是您跟我无怨无仇啊。” 杜玉娘笑,“算了,反正把你送走了,我也安心了!你收拾一下吧,等天色暗点,我让大山把你送走,保重吧!” 这回柳星儿看明白了,五嫂用的这招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崔氏捏着那张卖身契,犹豫起来。 如果离开,她便自由了,可是以后也将要过无依无靠的日子。虽然自己有门手艺,不至于饿死,可是她一个弱女子,万一遇到点什么事,一没有银子傍身,二没有亲戚依靠,日子会变得更加艰难。 再说,二姐的仇还没报呢! “太太,我不想走,您能收留我吗?”崔氏跪行到了杜玉娘的身边,哀求她:“我知道,高氏跟您有仇怨,我,我愿意留下来帮您啊!” 杜玉娘笑,“帮我?你能帮我什么?高氏心狠手辣,要是知道你背叛了她,只怕没有你的好果子吃,快走吧!” 换言之,是让崔氏逃命去! “我……我不知道能去哪儿。”崔氏眼睛里的神采一点点的灭掉,“太太,您就留下我吧!我在,至少您还能稳住高氏和赵芸兰,还能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啊!”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信不过你。” “太太,我可以发誓,发毒誓!”崔氏给杜玉娘磕了一个头,“求您了,太太。” 第六百五十四章 虫鸣蛙叫,明月悬空。 晚风徐徐吹来,带走了闷热,带走了人的烦躁。 蛐蛐叫得再好听,柳星儿也懒得听,夜风吹得再怎么舒爽,柳星儿也感觉不到! 她就是不理解杜玉娘的做法。 “五嫂,你真留下那个什么秋心啊!?”柳星儿坐在炕上,两只脚忍不住去踹墙,有一下没一下的,显得特别闹心。 “不是都说好了吗?”杜玉娘惬意的闭着眼睛,似乎很享受这种悠闲静谧的时光,根本没把柳星儿的话放在心上。 柳星儿急得不行,把脚收回来,坐直了身体道:“可是那个秋心就不是个好东西啊!她可是背主的奴才,你也敢用。” 杜玉娘轻笑一声,“你又不是没听到她怎么说的,她和高氏有仇呢,不一样的。” “你真信啊?”柳星儿叹气,“人性本恶,我觉得,没准儿就是她见自己藏不下去了,故意编了这么一段。” 杜玉娘睁开眼睛看了看柳星儿,“你是这么认为的?” 有些东西,是演不出来的。 秋心的苦和恨,都是真的。上辈子杜玉娘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误打误撞的知道了一些线索。但是今天秋心说的话,等于是把那些线索都串了起来。 杜玉娘信她。 “那你说,她到底用什么方法,让高氏得了那么厉害的宫寒之症?”现在柳星儿明白了,怪不得五嫂之前说想要引高氏入局,就得先让她去瞧大夫。她还以为这个事儿很难办,哪成想五嫂一早就知道高氏宫寒,不易有孕,所以才会那么笃定。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是蕴含着五行八卦啊!天地阴阳,相生相克,食物也是一样的!在什么样的季节吃什么样的东西,有时候做错了,就会让身体出现问题。时间长了,小问题就会变成大问题,崔氏是厨娘,多多少少都会懂得一些,所以让高氏得宫寒症,也不是难事。”杜玉娘就问柳星儿,“你是医者,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 柳星儿嘟囔一句,“是哈,嗯,知道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件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心里有数。” “你说得轻巧啊!万一她要是动了什么邪念,你后悔,你哭都找不着地方。” 杜玉娘有些困了,“行了行了。”她挥了挥手,“没事啊,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呢吗?她要是真的动手脚了,你能瞧不出来?” “我真是……都成老妈子了。”她都要急死了,可是五嫂偏偏像没事的人一样,真是气死她了。 “你呀,她不是发过毒誓了嘛!你想想,她当时可是用她二姐发誓呢,欲有二心,她二姐便永入地狱,不得超生!这么毒的誓,她还能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古人对天地有敬畏之心,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所以重视重诺,轻易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 柳星儿的脸色好了一点,“反正我总觉得她用心不良!” 其实柳星儿的猜测还挺准的。 “她确实有些私心杂念。” 杜玉娘话音刚落,柳星儿的眼睛一下子就瞪了起来,“是不是?我就说我没猜错吧!五嫂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快跟我说说她是怎么是想的。” “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杜玉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然后才道:“她现在出了这个门,只怕也躲不过高氏的报复。与其无依无靠,不如跟着我,好歹还有一口饭吃,有个安生的地方住。再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把卖身契给她吗?” “为什么?”柳星儿问完以后,又不自觉的追问:“你怎么会有她的卖身契?” 杜玉娘就笑,“这事儿得问你五哥啊!”说完,杜玉娘就把杨峥去换身契的事儿简单跟柳星儿说了一遍。 “原来是五哥出手了,怪不得。” “你想的,也是崔氏想的。” 柳星儿没明白,“什么意思。” 杜玉娘十分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平时也挺聪明的啊,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这么笨呢!意思就是崔氏跟你一样,不知道她的卖身契怎么会出现在我手里!或许她觉得这一点有些神通广大,指望着我帮她报仇呢!” 柳星儿这才想明白了,原来崔氏是有这个打算。 要是这样的话,她还能放心些,崔氏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要抱粗大腿,给自己找个安生立命的地方。 杜玉娘见她脸色好了不少,便道:“行了,我困了,你回去吧!” 柳星儿这才穿鞋,回了自己的院子。 杜玉娘也回了里间,吹了灯,钻到了被子里。 第二天,一切如常,家里就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 早饭过后,天空变得有些阴沉,乌云盖日,看着像是要下雨似的。 本来杜玉娘还想去铺子里看看的,结果也打消了念头,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大雨倾盆,如同天幕划开了一道口子似的,院子里的水汇成了条条小溪,流到院子外面的排水沟去了。 杜玉娘略有些忧心,这雨来势汹汹,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去。 流萤收了伞,拢了拢额前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进屋跟杜玉娘禀道:“太太,姜嫂那边准备关店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去。” “也对,让大山去接一接。” “您放心,大山连院都没进,早就过去等着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心不在焉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流萤知道她担心肖诚,这几天肖掌柜不太好,秦大夫那边也没有什么进展,故而秦大夫干脆搬到了铺子的后院住着,就是想以防万一。 这雨下得让人心慌,好心情也没有了。 “柳姑娘呢?” “哦,好像在房里鼓捣她那些宝贝。” 柳星儿百般无聊,躲在屋子里鼓捣她的那些瓶瓶罐罐。她屋里的瓶子有好几十个,偏偏上面也不写名字,也不知道是救人的,还是害人的。所以平时别人根本不敢往她的屋里去,更不敢碰那些瓶子。 杜玉娘唉声叹气的,把杨峥之前报平安的那封信又拿出来看了看。 总共也没写几个字,实在让人担心,也不知道他们在那边怎么样了。 就在杜玉娘忧心忡忡的时候,赵芸兰也在对着大雨感叹。 “表嫂,你说货郎去了好几次了,秋心为什么不露面?” 高氏也在担心这个事,她对秋心的期望很同,总想着要一个高回报。可是现在看来,这步棋走得极其危险,结果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原本高氏是信心满满的,既想好了进攻的方向,也想好了退路。大不了就甩锅,反正秋心的卖身契在赵芸兰的手里,到最后,指使秋心的人是赵芸兰,而不是她。 可是秋心进了杨家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高氏也有些不确定了。 这话,却是不能对赵芸兰说。 “等雨停了,再让货郎去瞧瞧呗!现在你着急也没有用!”高氏心里也打着小九九呢! 赵芸兰无奈的表示,“也只能这样了。” “对了,你那个酱菜作坊弄得怎么样了?” 赵芸兰叹了一口气,“别提了,不太顺利。” “哦!”高氏来了兴趣,“怎么回事?”赵芸兰在经营上面,有些小聪明和小天赋的。 “我租的那个店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先前谈好的价格,后来又涨了两层!我以为是暗中有人给我捣乱,但是后来发现是别人也看中了那个铺子。” “位置很好?” 赵芸兰点了点头,“很热闹的一个地方。” “我有点好奇,那么多生意你不去做,为什么要做酱菜生意呢,能挣到钱?”高氏不以为然。 赵芸兰了解高氏。 高氏出身名门,在她眼里,只有像丝绸,茶叶,这样的生意,才算得上是生意。 像酱菜这种东西,高氏怕是连吃都不会吃,又怎么会瞧得上这种生意呢! “呵呵,这不是投入小嘛!家家户户都得用的东西,薄利多销吧!你也知道,百味堂的生意差了许多,要是再不想个别的出路,我娘怕是再也不会让我在外头做生意了。”她这一辈子,跟大家闺秀是无缘的,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做生意,多赚点钱。 高氏果然不是对酱菜生意感兴趣,转移了话题,“我记得你也不小了,亲事可定下了?” 赵芸兰脸上一红,“表嫂,说这个干嘛!” 她的情况,高氏是知道的。 赵百福那个男人,要是不靠贺敏,能有今天? 家里的两个儿子娶得妻子倒是不差,可是长女嫁的不好。 本来赵百福是想把小女儿养成大家闺女的,好用以联姻,攀附权贵。要不是后来家里出了事,赵芸兰的身上留了疤,他能让小女儿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 赵家现在正是难得时候,如果赵芸兰不是身上留了疤,很有能会被赵百福卖掉做妾。 “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为自己考虑一下的。”高氏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赵芸兰的神色,她突然怀疑当年的那件事,是不是赵芸兰使的一出苦肉计了。 “这种事情,哪里是自己打算得了的。”赵芸兰脸上有些不自在,“总要听爹娘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高氏就笑了一下,“倒也是~”信了她的话,那才有鬼了。 就在这个时候,雨势渐渐下了,没用多久,太阳就钻出了云层。 赵芸兰迫不及待地问:“表嫂,要不要现在就让货郎过去?” “急什么?不怕惹人怀疑?” 赵芸兰咬了咬嘴唇,“那,怎么办?” “明天吧,今天去不合适。” 赵芸兰想了想,就道:“好吧!表嫂到底是比我聪明,能干,我听你的。” 高氏笑了笑,她可不想让赵芸兰破坏自己的计划。 秋心的事,要查,要探,但是也要稳。 “行了,我回去了。” 赵芸兰连忙道:“雨刚歇,路上滑得厉害,表嫂你不如在这儿歇上一晚吧,地方虽然小了点,但是安全。” 高氏就同意了。 赵芸兰连忙让人收拾客房,安排晚饭。 姑嫂二人之间,出奇的和谐,好像两人之间的那点小心思,都不见了似的。 晚饭过后,二人坐在厅里喝茶闲聊。 刚下过雨,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泥土味和花草的芳香。 高氏又提起赵芸兰的婚事。 赵芸兰有些不解,高氏今天似乎放下了身段,对她颇为殷勤。 不太可能吧,错觉吧? 还有,她一再提起自己的婚事。 “表嫂,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高氏笑了笑,“芸兰,我是真的把你当成亲妹子,所以有好事,就想着你。你爹,毕竟是我的长辈,我就不评价他了,但是我想跟你说两句实话,你要不要听。” 赵芸兰的脸色几经变换,最终点了点头。 “你也不小了,这么多年来,你爹的打算,想必你也知道一些的。” 赵芸兰脸色微白,想起了那年她爹要把她嫁到河西去的事情。 那个老头子,跟她爹差不多的年纪,她嫁过去做填房,直接升级当继祖母,孙子都是现成的! 迫不得已之下,她用了苦肉计,将自己的身上弄出一个丑陋的疤…… “表嫂,你有话不如直说吧!” “姑父是不会为你着想的,他要的只是利益。” 这话,赵芸兰无法反驳。 “家父有个朋友,家境虽然一般,但是教出来的孩子都很好。他的小儿子与你同年,已经是秀才之身,才学品貌样样不差!若无意外,中举是妥妥的事情。” 赵芸兰听到这话,十分意外,紧接着就思量起高氏的用意来! 对方如果真的那么好,高氏为什么不把这门亲事说给她娘家的姐妹呢! “那孩子,你表哥也是见过的,对他赞不绝口!”高氏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觉得像你这样好的女孩,若是不能嫁得良人,那真真的是委屈了。” “表嫂。”赵芸兰的一颗心,乱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从赵家跳出去,找一个可靠的依靠。她也想飞上枝头,但现实却是不允许的! 不能一步登天,那就只能徐徐图之…… 第六百五十五章 不想杀人 赵芸兰对高氏大大的改观。 不为别的,主要是高氏提的那门亲事她动心了! 高家不是寒门,认识的人都不一般。即便在高氏看来,她父亲的那个朋友家境很是一般,可是人家的小儿子已经是秀才了!他们两个年貌相当,对方又有功名在身,可比那些有钱有权,家里儿孙满堂的老头子强太多了。 如果真的能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她的后顾之忧就没了啊!再也不用担心她老子会把她卖掉了。 高氏已经歇下了,可是赵芸兰屋里的灯,却是一直亮着。 第二天高氏洗漱的时候,跟着高氏的孙嬷嬷悄声跟高氏咬耳朵:“昨晚表姑娘屋里的灯,亮了一宿。” 语气很是不屑。 高氏嘴角微微上挑,“她也不容易!”摊上那样一个爹,等同半只脚踏里了火坑里,她能怎么办? “不是说姑爷的那位表姑挺厉害的吗?怎么连女儿的亲事也管不得呢?” 高氏就道:“她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女人。”女人有时候,也有很多顾忌,更何况跟女儿比起来,当然是儿子更重要。 “不管怎么说,她是动心了。” “那便好。”高氏没有多说,开始上妆,换衣裳。 赵芸兰虽然一夜没睡,但是精神却很好,早上起来洗漱后,便迫不及待的找高氏去了。 她主要是惦记让货郎联系秋心的事。 婚事的事,虽然十分要紧,但她毕竟是个女子,面皮薄。这种事情总是要跟娘亲商量过再决定要怎么运做。 这话,她也跟高氏交待了。 高氏没想到赵芸兰会这么有定力,来找她说的居然是货郎的事情。 不过这样也好。 “那货郎是你们的人,我总不好插手的,你按照之前的方法让他去就行了。” 其实之前的方法,也是高氏意会给赵芸兰的。 赵芸兰虽然有几分成算,但是毕竟年纪小,又没真正的掌过家,哪里是高氏的对手。高氏说完,她自己思量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赵芸兰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不算好,但是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哪知道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天的雨,否则的话,这会儿没准儿货郎和秋心已经接触上了。 “那行。表嫂,咱们先吃饭吧,一会儿我让人过去。” 高氏点了点头,跟赵芸兰说说笑笑的往小厅里面走。 这一顿早饭,赵芸兰吃得实在是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表嫂,你说那个秋心,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高氏放下手里的茶盏,挑眉道:“表妹你这是信不过我的眼光?” 赵芸兰连忙摆手,她现在越发不敢得罪高氏了。如果说以前她看高氏还有些不顺眼的话,那么现在的赵芸兰,则是完完全全的把高氏当成了救星,一个可以救她出火海的救星。 “表嫂,你想多了!我是觉得,秋心去了杨家以后,有些反常!”她是细作啊!是要偷配方的人,怎么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作呢! 赵芸兰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高氏却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你不了解秋心那个人,她胆子特别小,打从进了贺府,就一直受人欺负。后来我发现她手艺不错,就特意让人关照了她,她这才有了几天好日子过。秋心这个人,胆小怕事,到了杨家裹足不前也是正常的事。再说了……”高氏微微一笑,“你当配方是那么好偷的?” 赵芸兰就道:“是我心急了。” “如此,咱们就等消息吧!表妹,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秋心的手脚,未必有那么快。” 赵芸兰哪敢再说什么,当下道:“我明白,放长线,钓大鱼嘛,只要秋心一直在杨家,还怕找不到机会嘛!” 高氏但笑不语,瞧着像是十分赞同赵芸兰这番话的意思。 赵芸兰只觉得脸上烧得慌,眼角也一抽一抽的。 事到如今,等消息吧! 因昨天下了一场大雨,整个五岩镇都被冲刷了一番,不光空气散发着清香味,就连街上的青石板路亮堂堂的,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 这一场雨,似乎带走了酷暑,预示着秋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货郎挑着挑担,在闹事穿梭。 街边的茶楼生意火爆,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货郎的生意从来都不在闹事,他挑着担子进了胡同,将喧嚣甩在身后,仿佛不在意那些热闹。 货郎摇鼓叫卖,手里的小摇鼓打着点,吆喝声又清又亮,一下子传出去老远。 杜玉娘唇边带笑,看了看坐在她对面的崔氏。 崔氏有些紧张,身体有些僵硬。 柳星儿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她,眼底还是有浓浓的防备之意。 “行了,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她总不好做那强人所难之事,她和高氏可不一样。 崔氏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太太,我……奴婢想去。”她的卖身契在杜玉娘手里,自然得自称奴婢。 “想好了?我可不想逼你。” 崔氏深吸一口气,坚定的点了点头,“想好了。” “行,那你去吧!”杜玉娘话音刚落,柳星儿就直勾勾的盯着崔氏看,似乎等着看她的笑话。 崔氏知道,柳星儿的防备之心很强,对她很不放心。 这能怪谁呢! 她可是高氏派过来要害杜玉娘的人,又是对高氏这个旧主下过手的,也难怪柳姑娘对她总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没关系,反正她们早晚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崔氏起身,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她突然平静了下来,之前的惴惴不安似乎都消失了。 崔氏离开了正房,流萤正在院子里等着她呢! 一个人去,太打眼了,就算赵芸兰不会多想,高氏也一定会起提防之心的。 两个人结伴去见了货郎。 “哎,小哥,又是你啊?” 货郎看到秋心的时候,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是啊,我经常在这一带卖货,昨天就想过来,可是下雨了,就歇了一天。姑娘今天想买点什么?”货郎年纪不大,瞧着有些腼腆。 流萤笑了笑,“你记得我啊?” “哦,有点印象,这一带的宅子也不是很多,好认的。” “哦!”流萤捅了捅崔氏,“你不是也要买东西吗,看看吧,他家东西还行。” 货郎点了点头,十分殷勤地道:“您随便看,东西肯定好。” 两个人便站在挑担前,挑起东西来。 上房~ “五嫂,你就那么放心她啊?” 杜玉娘知道柳星儿纠结,“放心吧!她还指望着我帮她报仇呢!” 柳星儿嘟着嘴不说话,显然不太高兴。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切~~~ 流萤买了很多吃的,“上次买的糖好吃,瓜子也不错……” 崔氏挑了一对耳坠子,一只荷包。 “就这些吧!!” 货郎接过钱,笑道:“您是第一回照顾我生意,我给您两个添头。”说完顺手从一旁拿了裁好的纸,包了两块糖递给崔氏。 崔氏想了想,就接了。 流萤假装生气:“小哥,你也太不厚道了,上次怎么没送我?” 货郎连忙道:“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了,姑娘,您都买了那么多吃的了,要不,送您一把梳子?你可别跟我计较,以后要多多照顾我的生意啊!” 小梳子很精致,虽然不是值钱的物件,但是卖十个钱总是不成问题的。 这货郎可真大方,说送就送了。 流萤拿了梳子,“谢了!” 两个人进了门。 瓜子和糖都给了高大山和王小辉,梳子嘛,杜玉娘直接给流萤了。 “流萤,你先下去。” 流萤连忙福了福身,出了屋。她是知道一点内情的,当奴婢的,眼神要好,什么时候办什么事,心里头要有一杆秤。 “都买什么了?” 崔氏把东西搁到桌子上,指着那个小纸包道:“这是送的。” 柳星儿大步走过去,把那个纸包拿起来检查。 糖是没问题的,但是里面夹了一张小纸条。 柳星儿把纸条展开看了看,顺手就递给了杜玉娘。 纸条上写得很清楚,也很简洁。 问方子的进展,还要找机会见一面。 杜玉娘叹了一声,道:“下次货郎再来的时候,你应该知道怎么办了吧?” 崔氏点了点头,问道:“太太,货郎真的不是高氏的人吗?” “不是!如果货郎是高氏的人,那么他送来的就不是纸条,而是毒药了。”杜玉娘太了解高氏了!那个女人心思多,走一步看五步,绝不会让人把矛头指向她自己的。 “好,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没过几天,那货郎果然又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时,杜玉娘就笑了。 赵芸兰的手段跟高氏比起来,实在是太一般了,难怪她前世被高氏耍得团团转,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崔氏按照约定去了,这次她是一个人去了。 “货郎,上次你送的糖很好吃,这次多称一些。” 货郎高兴坏了,麻利的给崔氏称糖。 崔氏付了钱,拿着小纸包进了院。 那货郎又在胡同里转了一圈,飞快的离开了。 赵芸兰一听说人回来了,当下顾不得别的什么,连忙让人把货郎带进来。 这货郎是赵家下人假扮的。 “二小姐。” “怎么样?” 货郎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小纸条,“回信了!” 赵芸兰大喜,“快点拿过来。” 葡萄把纸条拿过来,展开递给赵芸兰。 赵芸兰先是皱眉,紧接着神情又放松了不少。 葡萄便问:“小姐,上面写了什么啊?” 赵芸兰挥手让扮货郎的人下去了,才道:“秋心没有拿到方子,但是同意跟我见面。” “这……”怎么跟她们想得不一样啊! 赵芸兰也想不通! 人就是这样奇怪,没得到消息前各种胡思乱想,得到消息了,却又惴惴不安。 “小姐,要不要去请贺夫人过来一趟?” 赵芸兰摇了摇头,“万万不可!”这是小事,亲事才是大事,如果自己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的话,表嫂对她的印象只怕会大打折扣。 两权相害取其轻,才是正道。 “不用,等我见了秋心再说吧!” 葡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是!” 到了约定的日子,赵芸兰便带着葡萄和那个扮货郎的家丁一起去了约定好的地方——菜市场! 市场的环境可不怎么好,吵闹嘈杂也就算了,偏偏还有各种各样不太好的味道。 赵芸兰换了男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她真正身临其境时,还是忍不住嫌弃的皱眉,一副就快要吐出来的样子。 幸亏她带了折扇,扇面用茉莉花香熏过,以扇遮面,好歹能挡住一些气味。 “怎么约到这里来了!”葡萄替自家主子报屈,一准儿是那个秋心没安好心,故意的。 “她是厨娘,估计平常也只有买菜的时间比较自由,不约在这里,约在哪里?”赵芸兰觉得秋心这个作法很好,不能轻易暴露自己,她在杨家还有大用处。 葡萄不说话了。 很快,她们就找到了秋心说的那个小茶摊,市场的一角,就在胡同口边上支个摊子,还算安静,菜场里的气味也淡化了不少。 桌椅有些旧,瓷器也是粗制滥造的,有的茶碗甚至都是破的,碗沿有缺口。 要了一壶茶,可是赵芸兰连闻都不愿意闻,更别提喝了。 这种小摊子上的茶,都是用茶叶末泡出来的,根本不能入口。 好在秋心来得很快。 货郎去远处放风了,葡萄虽然瞧不上崔心,但是还是起身站在她们身前,算是竖起一道屏障吧! 在屋顶上隐秘处坐着的柳星儿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撇嘴。 “怎么样?他们没有怀疑你吧?” 崔氏出奇的镇定,她摇了摇头,“杜氏爱吃我做的菜,很信任我。” “那就好!”赵芸兰松了一口气,“方子的事你可得抓点紧!百味堂可耽误不起。” 崔氏便显得有些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赵芸兰的心里登时咯噔一声,别是出了什么别的岔子吧! 崔氏眼角泛红,哽咽道:“二小姐,我,我不想杀人~” 第六百五十六章 怀疑 赵芸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听到了什么?杀人? “谁让你杀人了?”这句话,仿佛从赵芸兰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崔氏哆嗦了一下,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围。 赵芸兰也像做贼似的,朝两旁看了几眼。 “二小姐……奴,奴婢有几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赵芸兰压着火呢! “二小姐,奴婢不想杀人,您救救我好不好?” 赵芸兰皱眉,一开始她觉得秋心在胡说八道,胡言乱语。但是后来她又想到秋心胆子小,怕是也不敢胡说八道。自己可是她的主子啊,她要是敢乱说话,不怕自己把她卖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崔氏战战兢兢地道:“二小姐,我的卖身契是在您手上吧!?” “是啊,废什么话!” 崔氏这会儿的心真的是颤颤巍巍的,她是强行忍着心里的惧意,在跟赵芸兰说话。 “我觉得,我们少夫人,就是高氏,她要害你。” 赵芸兰啼笑皆非地看着秋心,“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胆子小?怕事?怎么瞧都不像啊! 崔氏点头,胡乱地道:“奴婢知道,您不信任奴婢,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亲戚。况且少夫人是我的旧主,奴婢这样说,换了谁都难以相信,可是奴婢真的不是乱说的,奴婢是有证据的。” 赵芸兰眉心微动,看着秋心没说话。 崔氏就又道:“二小姐您想啊,奴婢胆子再大,也不敢说这种没有影的话啊!奴婢真是害怕,如果奴婢真的按照少夫人的话去做的话,只怕不仅奴婢死无葬身之地,就连二小姐您,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赵芸兰笑了,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真的觉得崔氏挺可笑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崔氏又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您知道少夫人把奴婢的卖身契交给您以后,又去找了奴婢吗?” 赵芸兰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 只不过,这也不能证明什么吧! “您知道少夫人对奴婢说了些什么吗?” 鬼使神差的,这一次赵芸兰没有急着反驳,她一言不发的看着崔氏,似乎是在认真听崔氏的话。 “少夫人说,杨家的那个杜氏,与她有旧怨!” 赵芸兰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旧怨?什么旧怨?” “是少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杜氏当姑娘的时候就动了纳她为妾的心思。听说杜氏拒绝了,后来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被少夫人发现了……” 这倒是真有可能。 那杜氏长得妖里妖气的,表哥又是朝秦暮楚的性子。 “后来呢?” “后来,少夫人倒是没说什么,好像默认了似的。不过少爷始终也没有什么进一步动作。” 赵芸兰又不是傻子,要是秋心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还要证据干嘛。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表嫂说,你这个人平时胆子很小,整天待在厨房里头不出来……”赵芸兰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说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氏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二小姐,您要相信奴婢啊!我真的没说假话。正因为奴婢是在厨房里做工的,才会听到这些话。一开始奴婢也不敢乱讲,无意间听到什么,都咽到肚子里去,不敢对第二个人说。但是这次……奴婢进杨家前,其实少夫人是有交待的。” “表嫂交待了什么?” “少夫人说,让奴婢先取得杜氏的信任,等待时机。”崔氏道:“一开始,奴婢不想去杨家,偷方子这种事情,奴婢可怎么敢啊!是少夫人说,不用偷方子,只要取得了杜氏的信任,找个机会,让奴婢给杜氏下药。” 赵芸兰还是不相信,“你连偷方子的事情都不敢做,还敢给人家下药?” “奴婢的身契在少夫人的手里啊!奴婢胆敢违抗,只怕小命不保!” “你的卖身契在我的手里!”赵芸兰笑,“表嫂已经威胁不到你了,你说这些有意思吗?” 崔氏咬牙,“正因为这样,奴婢才说少夫人要害您。” 赵芸兰大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的卖身契若还在少夫人手里,她又怎么害您?” 赵芸兰的脸色几番变幻,她终于没有之前那么镇定了。 假设秋心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高氏为什么要装成好人,把崔心借给自己?这个目的就不单纯了啊! 如果崔氏真的把杜氏毒~杀了,那么事发以后,崔氏势必跑不了。崔氏是奴籍,握着崔氏卖身契的人,岂不是就成了主使了? 高氏把崔氏的卖身契给了她。 赵芸兰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为何要害我?” 崔氏摇头,“奴婢不知。” 难不成当初她和表哥的那一段,被表嫂发现了?又或者,高氏从头到尾只是想要一个替罪羊? 赵芸兰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 崔氏知道,她这是意动了。 “二小姐,您发发慈悲,救救奴婢。”崔氏一下子跪了下去,把茶摊周围的人都惊动了。 赵芸兰差点把牙咬碎了,“你快点起来,这是干什么。”简直就是个蠢货! 那高氏挑上这么个人,也是够蠢的。 赵芸兰强行把崔氏从地上拉了起来,一时不备,她养的指甲还断了两根。可是赵芸兰完全没有感觉到疼,她现在只觉得背后发凉,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怎么办? 冷静,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赵芸兰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先回去,按兵不动,什么都不要做。”稳住秋心,稳住杜氏,等她观察一下高氏再说。 “好,奴婢听您的。”崔氏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小声的抽泣着。 “有事我会让货郎找你的,我不让人找你,你就不要动,记住了没有?” 崔氏连连点头。 赵芸兰再也顾不上别的,带着人回了自己的小宅子。 柳星儿坐在高处,把一切都看得真真的…… 赵芸兰一进院,就问府里的下人:“表嫂呢?” “走了啊!” 葡萄悄声道:“二小姐,您忘了,昨天……” 是啊,早就走了,她怎么给忘了。 赵去兰气乎乎的回了屋,命人烧水,她要洗澡换衣裳。 身上全是汗,不知道是被急的,还是被吓的,反正料子贴在身上的感觉不好受。 “葡萄,今天的事,你是怎么想的?”葡萄是赵芸兰的绝对心腹,小丫头还算机灵,最重要的是忠心,所以赵芸兰有什么事,都不瞒着葡萄。 “奴婢觉得,有几分可信度。” 赵芸兰摆弄着手指头,“说说你的想法。” “奴婢觉得,那个崔氏的话,有可信之处!您想啊,她胆子多小啊!要不是真的被逼急了,怕丢了性命,如何能向您告发贺夫人?”葡萄歪着头道:“诬告主子,那是多大的罪啊,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赵芸兰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说下去!” “再有,那个杜氏确实长得不错,表少爷对她动心,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还有吗?” 葡萄想了想,又道:“小姐,之前咱们不就是奇怪,为什么贺夫人会无缘无故跑到五岩镇来嘛!您说,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赵芸兰深以为然,“你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葡萄不敢多说,悄悄退了下去。 没过两天,赵芸兰就找了人去盯着高氏,看看她来五岩镇,到底要做什么。 赵芸兰派去的人倒是挺专业的,不知道是他们的技术太好了,还是高氏身边的人个个是废物,总之就没有人发现他们被跟踪了。 没隔几天,跟着高氏的人就有了发现。 他们发现高氏经常在五岩镇附近的寺庙里出没,似乎还在不停的打探着什么,因为不敢靠得太近,探子们也没摸出高氏的动机来,就先禀给了赵芸兰。 赵芸兰心急得厉害,根本一天都等不下去了。 引蛇出洞吧! 也不知道是借鉴了哪些经验,赵芸兰竟然买通了寺庙里的僧人,把高氏经常出入的那间禅房的隔壁给租了下来。不仅如此,赵芸兰还在墙壁的隐秘打通一个手指粗~细的小油,用以观察,偷听隔壁的讲话。 她倒要看看,高氏到底要做什么。 高氏再一次踏入寺中时,赵芸兰已经在隔壁的禅房等着她了。 葡萄在屋里陪着她,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跳着。 终于,有人将门推开了,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又响起关门声。 “少夫人,您歇一会儿吧!” 是高氏的心腹,孙妈妈的声音。 赵芸兰紧张的握着拳头,并没有急于去偷看对面的情况。 房子的隔音不是很好,对面那对主仆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我不累,帮我倒杯水吧!” 孙妈妈亲手给高氏倒了一杯水。 过了一会儿,赵芸兰听见高氏叹气的声音。 “少夫人,急不得,慢慢来吧!” “我不年轻了!红颜易老,若是再怀不上孩子,只怕家里就要多几个不省心的了。” 赵芸兰听到这儿,一颗心提得高高的。 “不会的,少爷再怎么样,也不会在有嫡子之前,让别的女人怀上子嗣的。”男人啊,还不都是那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永远没有一个知足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赵芸兰这会儿特别紧张,好像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了似的。 “少爷跟那些女人,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说到底,他还是以您为重的。” 高氏轻蔑地笑了一声,似乎根本没有把孙妈妈的话听进去,“自欺欺人罢了!远的不说,就说那个杜氏,他念叨了多久?” 隔壁的赵芸兰听到杜氏二字,不由得紧握双拳,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真怕自己会失控,忍不住冲过去。 “您放心吧,杜氏那边,不是还有秋心呢吗?只要她还在杨家,就有机会。” 赵芸兰的脑袋嗡的一声。 隔壁又有声音传了过来,“对了,前几天不是说联系秋心嘛,可联系上了?” “听说是让货郎过去了一趟,好像并没有问出什么消息来。” 高氏冷笑,“废物。” 不知道是在说秋心,还是在说赵芸兰。 “您别气,不过是早晚的事……” 两个人又七嘴八舌的说了好半天话,赵芸兰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现在算是清楚了,原来秋心说得都是真的!那个不要脸的高氏,是真的要害她! 高氏和孙妈妈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可是赵芸兰却仍然坐在禅房里,一地动不动,又眼赤红。 葡萄吓坏了,都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家主子才好了。 高氏也太不是东西了,她这分明是不拿小姐当人啊!虽然你出身好,可是我们也没有碍着你什么事儿啊,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们小姐呢!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两家可是亲戚啊! “葡萄,你说高氏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啊?”葡萄愣了一下,“奴婢想不明白。” 是啊,她也想不通! 不过,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否则的话,她寝食难安。 赵芸兰查了好久,都没有头绪,实在没办法,就又把崔氏约了出来。 “你还知道高氏什么事?” 崔氏紧张,害怕,想了想,只能干着急,什么也想不起来似的。 赵芸兰差点没被气死。 “哦!那个,奴婢还真就想起一件事情来,不知道算不算。” “说!” 崔氏就道:“少夫人一直没有孩子,四处求医问药,好像是说高家,她父亲有一个朋友,似乎认识一位隐世的神医,可治这个不孕之症。但是高家的那个朋友,并没有将神医的下落告诉给高家,只说神医性情古怪,不愿意见外人。” 这事儿…… 有关系吗? 高家的朋友。 “然后呢?” “然后奴婢就不知道了,这事儿只是听别人提了一嘴,就没下文了,也许没用?” 赵芸兰就想,高家的朋友,高家的朋友…… 怎么就那么巧呢! 赵芸兰多心了,想起高氏要给自己介绍一门婚事,那个人,是不是也是高家的朋友? 第六百五十七章 真相 高家的朋友这几个字,就像一根刺一样,狠狠地扎在了赵芸兰的心上,无论如何也拔出不掉。 见过崔氏以后,赵芸兰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人抽走了一样,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 她想见见高氏。 毕竟上次高氏来的时候没有把话说明白,她到现在也不知道高家的这个亲戚是谁,想查都无从下手。 葡萄看着愁眉不展的赵芸兰,十分心疼地道:“小姐,您这样下去不行啊!”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葡萄,你去找一趟,把表嫂请过来!” “请过来?”葡萄脸色大变,“您要做什么?贺夫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不来,我怎么打听事?”赵芸兰咬牙道:“这件事必须弄清楚,不然的话,我寝食难安。” 葡萄没有办法,“那我听您的,过去请去。不过,您这样也不行啊!贺夫人过来一瞧您,不就露馅了吗?” 赵芸兰知道,高氏聪明,自己现在正在气头上,如果见了高氏,难免会受其影响,有了情绪波动。 到时候,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赵芸兰皱着眉头,这是个问题啊! 葡萄试探着道:“小姐,要不您就说被老爷气的?”老爷把权势看得太重要了,虽然他也很疼小姐,但那都是小姐小时候的事情了。在利益面前,老爷连小姐的幸福都可以惜生,也难怪这几年,父女俩之间的隔阂闹得越来越大。 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儿瞒得住外人,却瞒不过高家,贺家。 高氏心里一清二楚,不然的话也不会用亲事来打动赵芸兰了。 “好,你去吧,就说我爹又动了心思,我知道以后病了。” 葡萄连忙把赵芸兰扶到床~上去,“您装病就得有个装病的样子。”她一边帮赵芸兰拆了头发,一边打量着赵芸兰的脸。 赵芸兰最近一直心神不宁,秋心的话,可以说成了压在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所以眼底乌青一片,唇色发白,瞧着特别憔悴,倒有几分生病的样子。 “这样就行,小姐你躺下,奴婢现在就去请贺夫人过来。” 赵芸兰烦躁的躺了下去,双眼无神的看着床顶的帐子,脑袋里翻来覆去的想着秋心的那些话。她越想越觉得高氏怪怪的,不对劲。 赵芸兰虽然觉得高氏怪,但是还不敢断定高氏就是要害她,秋心的话,也在两可之间,到底怎么样,她可要好好查一查。不管是谁想要对她不利,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想得太入神,赵芸兰连高氏来了也没有察觉到。还那样呆滞的望着床顶,配上发白的脸色,乌青的黑眼圈,瞧着可不就是病了嘛! 高氏惊讶的轻叫了一声,连忙坐到床边去了,“这是怎么了,怎么才两天的工夫,人就这样了!”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葡萄在一旁看着高氏惺惺作态,可是脸上却带了几分凄苦的表情,“我们小姐心里苦啊!”她哭不出来,干脆就用帕子把脸挡住,胡乱的擦了擦。 这个时候天气还有点热,脸上又是汗又是油的,胡乱擦擦,脸上还真带出了点哭过以后的感觉。 高氏心里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的,可是脸上却是一片关切神情,“好妹妹,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赵芸兰这个时候才把目光收回来,哑着嗓子对高氏道:“还不是我爹……” 高氏压着心底的喜悦,问道:“怎么?姑父又拿你的婚事做文章了?” 赵芸兰看不透高氏,故尔语焉不详地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表嫂,你说我的命怎么那么苦?” 小时候爹多疼她啊!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赵芸兰发现,爹爹变了!那个每天都会陪她在院子里玩耍的爹爹,变得有些像陌生人一样了!他暴躁,势利,甚至为了赵家的功名利禄不惜把自己嫁给一个老头子!别人当继室,进门就当娘!她那门亲事倒好,进门就当奶奶啊! 想到这些,赵芸兰的眼睛上浮现出一层雾气,表情也更加真实可信了。 “你这孩子,唉……”高氏的一声长叹,十分怜悯赵芸兰的样子。 赵芸兰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着高氏的手问道:“表嫂,你说的那个……上次你说的那件事!” “什么事啊!”高氏故意装作不知道。 赵芸兰暗地里都要把牙咬碎了,越发觉得高氏有问题,别的不说,单说她这故弄玄虚的态度,就太有问题了。 “就是,就是你说过,你家故友的小儿子,已经是秀才了,跟我年纪差不多……”赵芸兰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希望之光,亮得高氏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就是想要这个结果! 只有让赵芸兰体验到绝处逢生的痛苦,她才会感激那个把她从深渊中拉出来的人。 高氏觉得,时机已到。 “表妹,这件事儿啊,急不得,你说得对,这婚姻大事,得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儿啊,急不得,你放心,等到机会合适,我会跟姑母提一下的。” 赵芸兰不答目的誓不罢休:“表嫂,你就发发慈悲,救救我吧!慢慢等,我怕会来不及。”最后几个字,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高氏想了想,似乎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啊!万一逼得狠了,再想不开怎么办?赵芸兰这一副求生不得的模样,实在是很容易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她要是出了事,陈家那边就更不好接洽了。 “好好好,你别激动。”高氏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安抚赵芸兰道:“我先跟你说说他的情况,你听了再决定也不迟。” 赵芸兰等的就是这个,只要她知道了对方的姓名家世,就可以去查一查那个人到底有没有问题。 “我父亲的朋友姓陈,祖上也曾有人做过官,不过后来家道中落,日子才艰难起来。耕读传家的人家,只要子孙昌盛,东山再起是迟早的事情。陈叔叔的小儿子,叫陈望鹏,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很是秀气。虽然现在他只是一个秀才,但是他非常会读书,教过他的先生都对他赞不绝口,将来肯定前程似锦。” 高氏把陈望鹏夸得像朵花似的,越是这样,赵芸兰的提防之心越重。 那么好的人,高氏会介绍给自己?按着高氏的意思说,怕是自己嫁得不好,她才高兴呢! “表嫂,他是哪里人啊?” 高氏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怎么,你认不过我?” “不是。”赵芸兰马上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小声道:“我是想知道他是哪里人,离我家远不远。” 高氏想了想,笑了一下,“那你是希望他家远一点,还是希望他家近一点。” “表嫂,也不怕你笑话,你说像我这样的,离家近了有什么好?万一我真的嫁了,破坏了我爹的计划,他没准记恨我一辈子。再说,嫁远了没有了娘家人的帮衬,也是一样艰难。”说到这里,赵芸兰也动了几分真情实感,眼泪就落了下来。 高氏心里高兴,脸上却带着淡淡的无奈,“你呀,他家是青阳县的,离你娘家不远也不近。按这个距离来说,倒是不错!而且以后他肯定是要走仕途的,将来做了官,外放到任上,你们夫妻俩还不是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家了。远离家里的这些事事非非,也是好事。” 赵芸兰就低下了头,“表嫂,八字还没一撇呢!” 高氏道:“你要是真有那个心思,就先跟姑姑通个气儿,咱们稍后就议,我呢,就做个中人,帮你们牵牵线,可好?” “听表姐的。” 高氏满意极了,“你好好休息,过两天等你精神好点的时候,我再来看你。到时候,咱们再商量一下具体的事情怎么办!” 赵芸兰点了点头,“好。” 高氏走后,赵芸兰也不虚弱了,也不哭了,立刻让葡萄去叫了魏清平过来。 两个人在房间里聊了两个时辰,连葡萄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魏清平走了没多久,赵芸兰便‘病了’。 暗中盯着赵,高两家的人,把事情都告诉了柳星儿。柳星儿分析了一番,什么都看不明白,就又来找杜玉娘了。 “五嫂,她们这是钻套了?” 杜玉娘正在描花样子,说话就该立秋了,她得多做几双鞋袜。 “是啊!钻套了。” 柳星儿十分不解,“可是我怎么觉得,高氏介绍的那个人,条件很好呢!” “表面光鲜,不代表里子也光鲜。” 没有人,比杜玉娘更知道那个陈望鹏的底细了。 前世赵芸兰多高傲啊! 她紧紧的抱着贺,高两家人的大腿,她是知府夫人,她是贵妇,她风光无限。 可是背后的辛酸,谁知道? 当赵芸兰高高在上的时候,杜玉娘只是贺府的一个小妾。赵芸兰为了讨好高氏,每次来贺府,都会对着她狠狠的踩上几脚。她一个小妾,哪里敢反抗啊! 后来,听说了那件事,她觉得,那便是赵芸兰的报应。 今生,她不想让赵芸兰嫁给陈望鹏了。 与其让她成为高氏的爪牙,不如让她们狗咬狗。前世赵芸兰虽然是知府夫人,可是她真正的生活又能比自己强到哪里去呢!赵芸兰收拾她,不过是想在她身上找到平衡,这辈子她没了知府夫人的头衔,只怕会过得更凄惨些。 “五嫂,我还是不太明白,莫非你了解那个阵家?” “略有耳闻!” 柳星儿两眼冒光,“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杜玉娘轻描淡写的道:“那个陈望鹏,不喜欢女人。” 啊? 什么意思? “你……五嫂,你说的跟我想的,是一个意思吗?”柳星儿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 龙~阳之好啊! “不是,你怎么连人家姓什么叫什么都知道?” 杜玉娘不敢糊弄别人,但是敢糊弄柳星儿。这姑娘心粗,偏生是个大夫,也是够矛盾的了。 “说起来也是巧合,做生意接触的人多了,无意中听来的,正好对上号了。” 这话别人听了肯定不信,就算不刨根问底,也得思量思量。可是柳星儿哪会想到那么多啊,她对杜玉娘的话,是深信不疑的。 赵芸兰的相亲对象陈望鹏,喜欢男人,陈家人知道这事儿,把这事儿捂得紧紧的,不敢让外面的人知道。 挑媳妇也自然不会找本地人。 其实很多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有养小倌的这个毛病,说起来也不是很稀奇!但是陈望鹏这个情况比较特殊,他倒是挺痴情的,自始至终只有那么一个相好的,而且两个人还是同窗,一起在书院读书,一起科举。 后来陈望鹏中了进士,而他的那位知己却落榜了,只是一个举人。听说陈望鹏出仕以后,那人就做了他的幕僚,两个人的事谁也管不了。甚至还有传闻,说赵芸兰生的那几个孩子,还有那个幕僚的,三人关系混乱…… 反正杜玉娘听着就觉得很反感,不愿意多想。 如果有的选,相信赵芸兰也不愿意选择这样的人生吧!前世的她,就是受了高氏的蒙骗啊! 她这也是帮了赵芸兰呢! “五嫂,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杜玉娘放下手里的笔,郑重地道:“陈家人把这事捂得很死,而且平时他们行事很低调,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咱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赵芸兰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这不是帮她嘛!”赵芸兰可是他们的对手啊!而且五嫂跟她是有旧怨的呢! 帮? 杜玉娘轻笑一声,柳星儿这孩子,还是太天真啊!!她怎么可能帮赵芸兰呢!! 以后,她哭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别管了,按我的要求去做就是了。” 柳星儿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便把这件事交待了下去。 杨峥手底下的人,办事速度很快。 等魏清平的人到了青阳县打听陈望鹏的时候,柳星儿安排的人,已经全部到位了。 一场好戏,就这样缓缓地拉开了序幕…… 第六百五十八章 宰她一顿 魏清平披星戴月的回到了五岩镇。 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去了赵二小姐的宅子。 调查陈家这种事,心粗一点,胆子小一点,就打听不到东西来。魏清平不放心别人去,自己去了青阳县,留了半个多月,总算把陈家的事情挖了出来。 这会儿陈望鹏已经在书院读书了,有些风言风语捂是捂不住的,只是未必会传到外地去。为了验证陈家的事,魏清平还特意跑了一趟书院,那在边守了好几天,才让他找到机会,打听到了一些更加私~密的事。 魏清平顾不上感叹,生怕自己会耽误了二小姐的事,所以火速往回赶。 赵芸兰也等得心焦呢,高氏借着探病的机会,已经来了两次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试探她和陈望鹏的婚事。 魏清平那边要是再没有个结果出来,高氏那边怕是就瞒不住了,以高氏的性格,要是能查出什么来,倒好说话了。如果查不出来,她还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呢! 葡萄像一阵风似的跑进屋里,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姐,回……魏掌柜回来了。” 赵芸兰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快,快请进来。” 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是把人盼回来了。 “二小姐。”魏清平十几天没好好休息了,看上去特别邋遢,但是这个时候,仪表什么的,也没有人在乎。 “你回来了,太好了。”赵芸兰虽然很着急,可是看到魏清平干裂的嘴唇,还是十分不忍心,让葡萄给他倒了茶来。 魏清平渴坏了,一口气将茶水灌下肚,用袖子在嘴上抹了一把。 “怎么样?查出什么没有?” “幸不辱命。二小姐,那个杨望鹏,不是好人,你可千万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赵芸兰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怎么回事,你跟我细细说说。” “杨望鹏不是个好人,虽然功名,长相都跟贺夫人说得没有两样,但是他有一个最大的毛病。” 赵芸兰心都提了起来,“怎么回事?” “他……他……”魏清平不好启齿,犹犹豫豫的说了一句,“他好男色。” 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懂的,赵芸兰一下子就炸了。 “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赵芸兰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眼赤红,身体也微微的颤抖着。 难怪! 难怪高氏会介绍一个条件这样好的人给她。 什么耕读传家,厚积薄发;什么模样清秀,功名在身。 都是骗人的,是噱头! 高氏一定是惦记请神医出山为她治病,所以要牺牲自己,把她嫁给一个有龙~阳之好的男人! 陈家人肯定是娶不到合适的媳妇,门当户对的人家,谁会把女儿往火坑里嫁?就算是贫民家的女儿,真心疼孩子的,也不会给女儿找这么一个夫婿过日子。 最近一些日子,赵芸兰瘦了不少,衣服穿在身上,显得肥大了许多。 魏清平一见她这么激动,当下把葡萄叫过来,让她把赵芸兰扶到椅子上歇着。 葡萄脸色也很难看,她真没有想到高氏居然坏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敢明目张胆的陷害自家小姐。两家人好歹是亲戚吧!她这么做,不就是欺负赵家人吗? 偏偏,她只是一个奴婢,想要替自家小姐出气,报仇都不行。 这会儿的工夫,赵芸兰已经冷静下来了。 “魏叔叔,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先回去收拾一下,好好休息休息,别的事情你暂时不要管,我自有打算。” 魏清平也算是看着赵二小姐长大的,闻言便道:“二小姐,您可不要冲动,高氏虽然恶毒,但暂时还不能得罪。” 换句话说,赵家没有能跟高家叫板的本钱! 高氏的叔父是知府,连贺家人都不敢轻易得罪,又何况是赵家了。 “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就是!” 魏清平见她似听进去了,这才放下了心,告辞回家去了。 魏清平走后,赵芸兰气得把杯子都摔了。 葡萄心疼不已:“小姐,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没有人心疼您啊!” 赵芸兰喘着粗气,一言不发。虽然没再摔杯子,但是身上却散发着一股狠劲。 “小姐……”小姐这个样子,太吓人了! “我没事!”赵芸兰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的把涌上来的老血咽了回去。 高氏,咱们走着瞧。 杜玉娘正在研究腌菜的配料,柳星儿便送了消息进来。 “五嫂,好消息啊。”柳星儿一脸兴奋地走进来,道:“有好事。” 杜玉娘就笑,“姓魏的回来了?” “是啊,而且听说赵芸兰,发了好大的脾气,砸了一只茶杯。” 看来陈望鹏的真面目,已经被赵芸兰知道了。 这样很好。 “五嫂,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抓紧时间把酱菜作坊弄出来。” “啊?”柳星儿不服气:“咱们都折腾成这样了,又是盯梢,又是放消息的,到最后什么都不做了?” 这就好比去钓鱼,鱼杆也准备好了,鱼饵也拌好了,结果呢!把东西都扔在岸边了,也不钓鱼了,这有什么意思!? “你懂什么,过犹不及。”杜玉娘道:“赵芸兰心气高,高氏这样做,对她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你以为赵芸兰会什么都不做?” 什么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她现在就是要做渔翁啊! “可是,赵芸兰敢向高氏开战吗?” 那个女人,典型的欺软怕硬,高氏的后台可是很硬的。 杜玉娘就道:“你呀,等着看吧!”她相信,以赵芸兰的脾气,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 赵芸兰从来就没让杜玉娘失望过,在酱菜作坊正式开张,第一批酱菜封缸的时候,终于传来了高氏打马回府,急匆匆的回了贺家的消息。 “五嫂,我是真的服气了。”先不说五嫂消息灵通,知道很多他们都不知道的事,就单说五嫂小小年纪,就能把高氏和赵芸兰的性格脾气摸透这一点,她自愧不如。而且五嫂连她们所用的招数都猜得十分准确,几乎没差多少,这让柳星儿非常服气。 “那赵芸兰,当真像你说的那样,假意答应了与陈望鹏的婚事,但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想跟陈望鹏见上一面。她自己说,怕什么所托非人,还有她家里的情况,总得跟人家交待一下才好!高氏那么精明的人,居然上当了!” 杜玉娘没说话,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高氏怎么会把赵芸兰当成对手呢!她一向觉得自己才是最聪明的那个人,谁都不会识破她的想法和计谋,只配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你没看到当时高氏的那个脸啊!?”柳星儿现在回味起来,还觉得意犹未尽呢! 赵芸兰和陈望鹏见面之后,一下子就戳穿了陈家辛辛苦苦隐藏的秘密。赵芸兰比较聪明,只说高氏跟她说,陈家想找一个传宗接待的儿媳妇,只要她能生下儿子,陈望鹏便会休了她,赵芸兰便会重获自由,而陈望鹏也会和心爱的人双宿双栖。 陈望鹏当时就佛袖而去,第二天陈家就放出话来,高氏再也别想见到那位神医。高氏不知所措,这才急急忙忙的回去了。 “五嫂,你说姓赵的就不怕高氏秋后算账?” “那就不是咱们操心的事了,让她们狗咬狗,也挺好的。”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之间,秋天便悄然而至。 一叶知秋,天地间多了几分萧瑟的味道。 赵芸兰和高氏的拉据战,时斗时歇。好不容易赵芸兰清醒过来,打算好好经营自己的酱菜生意时,才发现早就有人捷足先登,叼走了她看好的肥肉。 “这个石河园,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赵芸兰气急败坏的将手里的筷子摔到桌子上,虽然她很生气,但是却不能不承认,石河园的酱菜味道很好,比起她的一品香,更胜一筹。 “他们在镇上没有铺子,而是把酱菜提供给各个杂货铺子,酱菜铺子。” 赵芸兰的目光落在那个算不得精致的小坛子上面,“也就是说,只大量供货给商家,不卖给百姓?” 魏清平点了点头,“这个人的手腕很厉害啊!如果只开一间酱菜铺子,那么即便有一传十,十传百的口碑,这东西又能卖出去多少呢!他只是换了一个思路,把开酱菜铺子,变成开酱菜作坊,把对百姓销售,改成了卖给镇上,甚至其他镇子上的杂货铺子里,销路扩大了几倍都不止啊。” “你是说,这个人是冲着咱们来的?” 魏清平有些为难的点了点头,又道:“可是,从石河园的供货数量上看,他们应该是早早就有了如今的这个打算!咱们的一品香是开在人家后面啊!” 要是按照这一点来看的话,说对方打击他们,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啊。或许人家就是眼光精准呢! 酱菜作坊能做的东西有很多,大酱、各式酱菜、腐乳、酱油和醋,这些东西看着不起眼,可却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 谁家不吃不用?就是钟鸣鼎食的人家,也不可能少了这些东西啊! 赵芸兰就是看出了里面的商机,又想着五岩镇上也没有什么好的酱菜作坊,自己不如自产自销,先把铺子开起来,再慢慢扩大规模,将这一块生意拿下。 万万没想到,她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也想到了,而且还快了她一步。 “你去查查,看看这个石河园的老板到底是谁。”既然是竞争对手,那就不能当睁眼瞎,总得先把对手的情况搞搞清楚,再进行下一步。 “好,二小姐您先别着急,我马上去查。” 不过半天时间,魏清平就又回来了。 石河园的东西,在短时间内就打响了名头,镇上的人几乎都知道有这么一家酱菜作坊,所以根本没费什么劲,魏清平就将石河园的消息打探明白了。 “到底是谁?” “是杜氏。”魏清平苦笑,这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赵芸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谁?” “千味斋的东家,杜氏。”魏清平道:“她没有开铺子,直接在镇外的村子里建了一座酱菜园子。因为那村子名叫石河铺子,所以就取了石河园这个名字。” 赵芸兰啼笑皆非的看着魏清平,自己踉跄着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人要是倒霉,真的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杜氏就是成心跟自己过不去! 她开了百味堂,杜氏就开千味斋。 她要开一品香,杜氏就开了一个石河园。 这个杜玉娘,难道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这个酱菜园子是什么时候开起来的?”赵芸兰心里已经隐隐的有了一个想法。 魏清平就道:“应该,就是咱们找完铺子,准备动工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赵芸兰正跟高氏斗法呢! 两个人斗得不可开交,不成想,竟然让杜氏捡了一个便宜。 赵芸兰这口气,窝在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真真是要把她憋死。 “杜玉娘,我还真是小看她了!魏叔,你帮我给杜氏下份帖子,就约在鼎祥茶楼,我要请杜氏喝茶。” 魏清平有心劝劝赵芸兰,让她不要把两家的关系搞得那么僵。 真要论起来,人家杜氏也没做错什么。生意嘛,肯定是有竞争的,没有人规定这件事只能你做,别人就做不得啊!而且杜氏确实有些手段,人家并没有用不光彩的方式争,老老实实的经营自己的生意,你想抨击别人,也下不了手啊! “二小姐,三思啊!” “你当我怕她啊?”赵芸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有些事不明白,想要问个清楚罢了。” 杜玉娘接到赵芸兰的帖子时,也是有些意外。 “她约我喝茶?” “没安好心,你不要去。”柳星儿觉得赵芸兰就是想挑事。 “我还真挺好奇的,她要找我说什么。”杜玉娘轻笑一声,“我又不怕她,为什么不去。” 柳星儿想想也是,“要不,我也去?”她好歹也是个帮手嘛,还是个得力的帮手。 “好,一起去!” 赵芸兰请客,不宰她一顿,她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啊! 第六百五十九章 谈 杜玉娘如约去了鼎祥茶楼,她不是一个人去的,带着贴身丫头流萤,还有柳星儿。 她们刚一进茶楼的大厅,就见有人迎了上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百味堂的掌柜魏清平。 “想必您就是杨夫人了?”魏清平是第一次见杜玉娘,他早听赵芸兰说过杜氏是个‘狐狸精’样的人物,现在这么一瞧,二小姐还真是没有夸张。 “魏掌柜?”杜玉娘也是第一次见魏清平,但是对于此人,她早就有所了解。知道他是赵芸兰母亲的旧交,等同一进赵芸兰的心腹。 “夫人认识我?” 杜玉娘就笑了笑,“夫人二字,实在不敢当,二小姐人呢?” “哦,在楼上包房,夫人这边请。” 这个时间,茶楼里的人不多,她们这一行人,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杜玉娘带着人上了二楼。 赵芸兰早就等在那里了。 魏清平把杜玉娘带到一间包房门口。 说是包房,也不过是用密实的竹帘子围起来的一个私~密空间,起到一个隔挡的作用。 “进来吧。” 里面有丫鬟掀了帘子,魏清平站在门口,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杜玉娘就带着人进去了。 桌子上焚着香,味道淡雅,闻起来很是舒心。 柳星儿有职业病,闻到这种气味先是皱眉,仔细辨别以后,发现这香并没有异样,这才舒展开了眉头。 杜玉娘坐到了赵芸兰的对面,柳星儿看旁边有位置,也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赵芸兰虽然对她的作法不是很满意,但是并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柳星儿的作法。 流萤则是规规矩矩地站在杜玉娘的身后,跟赵芸兰的丫头葡萄大眼瞪小眼。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赵芸兰轻笑,看向杜玉娘的目光,明摆着是不怀好意思。 杜玉娘是谁啊,会怕她? “难得赵姑娘请客!我怎么能不赏脸呢!”杜玉娘挑眉,“而且我应该没有迟到吧?是赵姑娘太心急,来早了。” 赵芸兰的脸色很难看,杜玉娘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分明是想拿话压她。说她心急?不就是想证明她姓杜的有底气嘛? 赵芸兰越想越恼火,看着杜玉娘的眼神也像是要喷火似的。 杜玉娘不以为然,“赵姑娘不是请我们来喝茶的嘛?你现在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 “叫伙计上来。”赵芸兰强压着心头的火,不想跟杜玉娘这样的小人计较。 逞一时之快有什么意思。 茶楼的伙计很快就过来了。 “来一壶龙井,再来一壶苦丁,赵姑娘的火气大,降降火。” 赵芸兰差点咬碎一口牙,杜氏简直是欺人太甚!可是这个人是自己请过来的啊!她也早就做过心里建设,知道今天的见面不会太平静。 “还有啊,把你们茶楼里拿得出手的点心来几样,果盘也要的。”杜玉娘侧过头去看柳星儿,“你之前不是说没吃饱,正好先吃点点心垫一垫。” “好啊!” 赵芸兰烦躁的挥了挥手,让小伙计下去了。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请你过来喝茶的吧?” 杜玉娘一副不解的模样,“帖子上是这么写的啊!难不成,赵姑娘找我来,还有别的事?” 赵芸兰咬牙切齿地看着杜玉娘跟她装疯卖傻,“明人不说暗话,石河园是你的产业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啊,赵姑娘怎么问这个来了?” “你这是跟我装糊涂啊!”赵芸兰在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了。 杜玉娘也不是个蠢的,知道否认没用。 “装什么糊涂?”杜玉娘不以为然地道:“你问,我答,这怎么能是装糊涂呢!” 就在这个时候,伙计们送了茶水,点心,果盘来。 赵芸兰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送茶的伙计一走,柳星儿就自顾的吃了起来。 这姑娘的性格跟肖诚很像,都有点愤世嫉俗的意味,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再说柳星儿可以说是半个江湖人士,她洒脱的性格,不拘小节的做派都让赵芸兰很嫌恶。 怎么会有姑娘家这样吃东西? 坐姿难看,吃相难看也就罢了,还那么能吃? 她上辈子是饿死鬼吗? 柳星儿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别人鄙视了,其实她根本不在乎啊,吃饱了再说。况且五嫂不是说了嘛,带她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宰赵芸兰一顿啊!她不多吃一些,对得起谁? “赵姑娘,你下帖子请我来,该不会真的是要请我喝茶吧?” 赵芸兰道:“千味斋是怎么回事,你我心里都清楚。现在你又开个石河园,是想跟我作对到底了?” “赵姑娘,你要是这么说话,那可就真没意思了!石河园是我的生意,好像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吧?”说完,杜玉娘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真的,说了一会儿话,她还真有点渴了。 赵芸兰看着杜玉娘像模像样的品茶,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想要骂娘的冲动。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要开酱菜铺的消息。” “知道啊!”杜玉娘连否认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承认了。“那又怎么样呢?不能因为你要开酱菜铺子,我就不能开酱菜作坊了吧?” 天底下就没有这个道理。 赵芸兰竟然无话可说,可是她不服气啊,“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为什么偏生要跟我过不去呢?” 杜玉娘神秘一笑,其实,赵芸兰还真说对了,她们可不就是有仇嘛。可是这话她不能跟赵芸兰说啊!而且她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要跟赵芸兰掰扯谁对谁错的问题。 “赵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吧!”杜玉娘笑笑,“据我所知,跟姑娘有仇的另有其人啊!” 赵芸兰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你什么意思?” “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想必前些日子,姑娘一定很烦心吧!被亲人坑的感觉怎么样?” 所有的侥幸,都化成了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知道?”赵芸兰的心提得高高的,生怕杜氏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什么眼线!可是她仔细想想,又觉得最近身边没多什么阿猫阿狗啊! 杜玉娘这会儿觉得,年轻真好。 因为年轻,赵芸兰骨子还保留着一丝丝的良知,这个时候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无所不用其极去害人的地方,所以,还有得谈。 “你以为,魏清平是怎么找到证据的?你又是怎么知道陈望鹏有问题的?” 这下,不仅赵芸兰呆住了,连一直站在门外的魏清平都吃了一惊。 赵芸兰把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当下想到一个关键的人物。 “秋心?” 杜玉娘把茶杯放下,“不错!秋心!” “她是你的人?”秋心可是高氏给自己的!难不成,杜玉娘这样厉害,竟然能把秋心安插到高氏身边去? “以前不是,现在是。”杜玉娘本来就想拉拢赵芸兰,一起对付高氏,所以也很乐意为她解惑:“秋心原本就是高氏的人,只是高氏让她来害我,秋心不忍心,也不愿意自己成为别人手里的刀,所以向我投诚。” 赵芸兰将信将疑:“你的意思是,秋心说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难道高氏真的让秋心去害杜玉娘了。 一条人命啊! 杜玉娘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这个时候的赵芸兰,良心未泯,还没坏透。 “如果秋心说得不是真的,你会去查陈望鹏吗?如果没有我的人在青阳县给你留线索,你什么都查不着。” 赵芸兰越听越心惊,她把杜玉娘当成最底层的那种人,乡下丫头。却不想转眼间,杜玉娘居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已经有了这样的势力。 “你为什么帮我?”按着赵芸兰的想法,她和杜玉娘不对付,杜玉娘只能害她,没有帮她的道理。 “我不是帮你,我是帮我自己!”杜玉娘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赵芸兰看了杜玉娘一眼,“我凭什么信你?” “我表现了我的诚意,至于你信与不信,我控制不了。我想说的是,赵姑娘,你我无怨无仇,大家不过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有了龃龉,何必拼个你死我活?高氏与你,可不一样,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嫁到了陈家去,以后的日子可怎么活?” 赵芸兰咬着自己的下唇,一言不发。 杜玉娘起身,“你好好想想吧!”她说完这句话,拍了拍喝茶的柳星儿,走出了包间。 魏清平一见杜玉娘出来了,连忙朝着杜玉娘拱了拱手,“多谢夫人。” 杜玉娘目不斜视的朝前走去,“总算有个知事懂礼的。” 三人头也没回,径直下楼去了。 魏清平进了包间,却见赵芸兰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葡萄跟魏清平抱怨,“魏掌柜,那个女人太嚣张了,你谢她做什么?” “你懂什么!?”魏清平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平时很少声色俱厉的说话,他这一声吼,可是把葡萄吓坏了,小丫头眼泪围着眼圈转,吓得不敢说话。 “先回家,回家在说。”赵芸兰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绕圈圈,可是她想不明白。 她要找个熟悉的环境,好好想想。 赵芸兰回了家,并没有让魏清平走,而是把葡萄赶到外面去了,自己在屋里跟魏清平商量杜玉娘说的事。 “魏叔叔,依你看,杜玉娘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魏清平道:“至少有七分可信度!” 赵芸兰想了想,开口道:“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帮我想想。秋心是高氏的丫头,为什么会出卖高氏?即便是高氏要拿秋心当替罪羊,可是她一个奴婢,难道就不怕背主这个罪名?” 魏清平猛然道:“二小姐,秋心的卖身契还在你那儿吗?”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在呢!”赵芸兰也像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翻箱倒柜的把秋心的卖身契给找了出来。 “你看看。” 魏清平把卖身契拿过来仔细的看了两眼,又冲着光线细看了好一会儿,才苦笑地道:“这是假的。” “啊?”赵芸兰连忙拿过来,反复看了两三遍,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这儿,你看到没有,上面的印记,多了两道,正常是没有这两道的。”魏清平指着卖身契上的红印说着。 赵芸兰还是比较相信魏清平的,因为他没有必要骗自己。 “你说这假身契,是高氏给我的,还是被杜玉娘调包了?” 魏清平苦笑一声,“都这个时候了,二小姐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想想,高氏为什么要给你假的卖身契!你别忘了她的目的是要杀了杜玉娘,如果杜玉娘真的出了事,秋心一定跑不了,到时候秋心的卖身契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在谁的手里,谁便是惹祸上身。高氏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误?” 也就是说,高氏给她的卖身契,是真的!而最后这张真的卖身契不见了…… 是谁偷走了真的卖身契?答案显而易见。 “呵呵呵,杜玉娘……”她真是小看她了。 “二小姐,你决定吧!跟这样的人合作不吃亏。” 赵芸兰十分郁闷地道:“不吃亏?我在她手上,摔了两个跟前了。”说来说去,还是生意上的事情。 赵芸兰觉得,女子生来命苦,若是没能投生在好人家,便得自强自力。她投胎的技术算是不算,好歹自小衣食无忧,还能认识几个字。可是在亲事上,她过得就艰难多了,她只是不想嫁给一个比自己父亲年龄还要大的人,有什么错? 所以说,爹娘都靠不住了,你能靠的就只有自己。 如果她能多赚一些钱,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将来也不至于因为没有娘家人,而被婆家拿住。 赵芸兰把什么都想好了,就是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杜玉娘来。 “二小姐,这个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魏清平道:“我觉得,你现在最好马上回家一趟,又或者,赶紧给太太写封信。太太还是疼你的。” 第六百六十章 赵芸兰明白过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写一封信回家。 她要是回了家,就未必能出来了。 留在外面还是要安全一些的。 “晚点我写封信,你找人给我娘送去,千万别让我爹撞见。” 魏清平一口答应下来,“二小姐放心。”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封赵芸兰写给母亲贺敏,控诉高氏的信,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直接落在了赵百福的手上。 一开始,赵百福也挺生气的。 赵二小姐毕竟是他的女儿,从小也是如珠如宝的宠着。在赵百福的认知里,他的女儿是他娇着养大的,他可以利用,却由不得别人拿她做筏子。 高氏此举,实在是太过了!小人一个。 她不要以为有高家和贺家给她撑腰,自己就怕了她了!真要是逼急了,他赵家的钱,贺家休想沾染一毛!到那个时候,看高氏那个女人还怎么嚣张! 高氏再怎么厉害,还不是得听贺元庚的?贺元庚还不是一样要听他老子贺湘的! 在这方面,赵百福还是很有底气的。 不过,就在赵百福气愤不已的时候,他又想到了信上写一件事。 这个陈家的小儿子,好像特别会念书,还是个秀才。也就是说,一开始,二丫头是想拿这个陈秀才做跳板的? 以为嫁了个秀才,就能脱离他的掌控了? 打得好算盘啊! 赵百福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一下,看得旁边的人直发毛。 赵百福把信交给身边的亲信,“你看看。” 那个年纪不小的瘦小老头接过来一瞧,当下道:“老爷,这……二小姐这是要跟夫人告状啊!” “是啊!芸兰那孩子,让我惯坏了。”赵百福的眼睛闪着精光,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跟在赵百福身边的人,姓贾,人称贾半仙,生得瘦弱,鬼点子特别多。 这人是赵百福的心腹,赵百福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的那一种。 外人都觉得赵百福娶了一个厉害的婆娘,十分窝囊,实际上的情况怎么样,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夫人是强势了一点,可她到底只是个女人啊!在后宅里争风吃醋,管管庶务也就是了。出去抛头露面,打理生意和交际的还不是赵百福这个一家之主。 女人厉害,也不过是表面厉害罢了,男人厉害,才是真正的厉害呢! “您的意思是……” 赵百福的眼珠转了转,“嘿嘿,这年头,什么样稀奇的事都有,养小倌的人也不在少数!” 贾半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心知道老爷这是动心了。 “老爷,那个陈家……”不知底细啊! “去,找人查一查,把陈家祖宗八辈都给我查一遍,还有陈望鹏的那个相好,也一并查了。” 两个男人,用相好这个词,显然不太合适。赵百福哪里知道,后世会有基~友一词,横空出世。 “是!”贾半仙犹豫一了下,问道:“夫人那里……” “瞒着吧!把信处理掉。” 贾半仙当下明白过来,“是~老爷。” 赵芸兰哪能知道,自己告状的信,根本没有送到贺敏的手里,就被他爹给劫走了啊! 等了好几天,赵芸兰也没有等到贺敏的回信,她心里虽然有些不安,但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总觉得别人靠不住,自己的亲娘还是能靠住的。 殊不知就在这个时候,赵百福派去查陈家的人,已经把陈家上下查了一个遍。赵百福惊喜地发现,陈望鹏除了好男色以外,简直是个再完美不过的女婿人选。虽然他家道中落,没过上祖辈的风光日子,但是有一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陈家是耕读传家的人家,世代都出读书人。到了陈望鹏这里,天赋二字更是被诠释得淋漓尽致。这孩子年纪轻轻,性子沉稳,听说文章写得好,字也漂亮。 唉~~~ 犹犹豫豫中,赵百福做了一个让人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决定。 杜玉娘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是震惊不已:“你是说,赵百福知道了那件事,派人去查了陈望鹏,然后觉得他人还不错,要把赵芸兰嫁给他?” 疯了吧?这还是亲爹吗? 柳星儿点了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杜玉娘这会儿也是无能为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才好了。 这事儿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以为赵百福再怎么势力,也不会愿意结下陈家这门亲事,牺牲女儿的幸福。显而易见,她低估了那个胖子的脸皮厚度。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连贺敏也默认了这件事吗? “这下,赵芸兰应该慌了吧?”赵芸兰一直没来找她,杜玉娘还挺遗憾的,觉得这个女人也挺不简单的,居然自己硬抗着,也不想跟她合作,到底是有多看不上她啊。 没想到啊,赵胖子居然做了那只手,帮了自己,推了赵芸兰一把。 只要赵芸兰不是傻子,就应该来找她谈合作的事了。 “她还不知道。”柳星儿道:“也不知道赵百福是怎么运作的,现在不但贺敏同意了这门亲事,连陈望鹏也默认了。” 明明喜欢的是个男人,可是到最后还是要娶妻生子,传宗接待啊! 或许对于像陈望鹏这样的人来说,妻子的用处只有两点。 一是生孩子。 二是撑门面。 杜玉娘冷笑,“两家都要换庚帖了,当事人居然不知情,啧啧,找个人,给赵二小姐透个口风。” 她得把这事儿搅和黄了! 赵芸兰只有跟她结盟,两个人联起手来对付高氏,才能更好的收拾贺氏父子。 她们是各取所需。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还是不肯跟你联手呢?” “呵~如果她那么蠢,也就不配跟我合作了。” 柳星儿点头,“我明白了,你就瞧好吧!” 柳星儿走后,杜玉娘去了小书房,将杨峥和虎子的信找出来,细细的读了起来。 十天前,两个人写的家书,终于到了杜玉娘的手里。 一路平安,到了地方就有人接待他们,虎子已经在贡院读书了,甚至都不需要适应一下,就喜欢上了贡院的氛围。 这个孩子资质不错,可是桃溪镇太落后了,他启蒙也有些晚了,所以到了人才济济的江南贡院,他那点学识就显得有些不够用了。 还好虎子这孩子年纪不大,但是心智成熟。他格外珍惜读书的机会,所以根本不会在乎读书辛苦,只希望自己能更勤奋一点,不要辜负了爹娘的期望,不要丢了姐姐,姐夫的脸。 至于如锦,就更有意思了,也不知道杨峥是怎么劝的她,如锦居然还在贡院领了一份差事做。 贡院里那么多学子,肯定是要雇佣一些人做杂事的,如锦就顺利的留了下来。 不过,杜玉娘实在想象不出来,如锦会做什么杂事!她不用人侍候,已经要感谢满天神佛了好吗?她还能去侍候别人? 杨峥没写如锦的差事到底是什么,杜玉娘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干脆就放弃了。 至于杨峥自己的安排嘛,他没写太多,只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让她放心。 杜玉娘知道,杨峥怕泄密,这信也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人的手,最后才能落到自己的手里。如果信上写了什么不该写的,万一别人联想到事情跟她有关的话,那就不妙了。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把封锁到抽屉里,回了东屋,继续做鞋袜。 天气一点点凉了起来,立秋过后,正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南方的秋天,应该会暖和一点吧! 也不知道,梦里那个落叶纷飞,血雨腥风场面,还会不会如实上演了。 但愿那个孩子,别再像前世一样倒霉了。 柳星儿的手脚快得很,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赵芸兰就知道了赵百福的打算。 “真是气死我了!”赵芸兰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甚至把她自己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都湛出了汗。 葡萄在一旁红着眼睛道:“小姐,您要保重身体啊!”照这样下去,小姐被是要被活活气死了吧!? “魏清平人呢?” “魏掌柜马上就过来了,小姐,您小心地上这些瓷片,别扎了脚,不如奴婢陪您在小厅等魏掌柜吧。” 发泄了这么一通,赵芸兰也累了,直接道:“现在就过去!” 葡萄赶忙让人把屋里收拾出来,扶着赵芸兰去了小厅。 主仆二人刚进屋没多久,魏清平就匆匆的赶了过来。 一头的汗,显然也是着急了。 “魏叔叔,怎么办?”赵芸兰这会儿实在有些忍不住了,眼泪虽然没有落下来,但是眼圈有些红了。 魏清平叹了一口,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是他没有想到的。 “二小姐,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赵芸兰精神一振,“您说。” “跟杜玉娘合作。” 赵芸兰坐到椅子上,苦笑一声,果真如此啊! “太太,赵小姐来了?” 杜玉娘难得去铺子里一趟,账本刚拿起来,还没等看呢,就听有人报,说赵芸兰来了。 “够快的。”杜玉娘把茶杯放下,想了想之后,才道:“行啊,我去见见吧!” 杜玉娘到了前边的时候,赵芸兰正在铺子里四处转悠着看呢! 小伙计们表情平淡,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礼貌的微笑。 姜氏在柜台后面写帐,似乎十分专注,根本没有理会赵芸兰的意思。 肖诚的毒已经解了大半了,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所以秦大夫和他干脆就闭关了,平时谁都见不着这两个人。现在铺子里的事儿,都是姜氏在管着。 “赵姑娘,稀客啊!” 这会儿铺子刚开张,还没有客人上门,杜玉娘就把赵芸兰让到贵宾室去了。 赵芸兰头一次去,挺好奇的,四处转了转。 杜玉娘坐在椅子上,神情自若。 “你的心也够大的,不怕我学了去,抢了你们千味斋的生意?”虽然赵芸兰不愿意承认,但是她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在这半年的竞争中,百味堂输得很是彻底,现在已经没有了跟千味斋一较高下的本钱。百味堂原本是五岩镇上生意最好的点心铺子,现在被排挤得只能居于未流了。 千味斋呢,可以说是越来越好,当初一炮打响的稀奇方法,至今让人津津乐道。 “有什么可怕的,你愿意拾人牙慧的话,我也不介意。”赵芸兰还是有几分傲气的,这种事情,她应该不屑去做的。 再说了,千味斋的立足根本,是品质,是奇思妙想,这些赵芸兰可是学不会的。 赵芸兰坐到了杜玉娘身边的椅子上,“这会儿我倒是有些服气了。”之前,她怎么可能会服气一个乡下丫头呢! “你是不是早就料定我会来找你,早就知道我会有这么一天。” 杜玉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没有赵百福的这一推,结果是怎么样的还真不好说。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思了。”赵芸兰看着杜玉娘道:“我可以跟你合作,一起对付高氏,但是我有条件。” 一想到高氏坑了自己,不但没有接受惩罚,最终她和陈望鹏的亲事却依旧被提上了日程。只要一想到这些都是赵百福亲手促成的,赵芸兰的心就疼得厉害。 “条件?”杜玉娘不以为然,“赵二小姐,你不会还是那样天真,认为自己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本吧?” 赵芸兰像是没有听到杜玉娘的问话似的,“我不会嫁给姓陈的,你帮我把这门亲事毁掉,我帮你对付高氏。” “你拿什么帮我?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跟高氏交锋数次,屡战屡败。”杜玉娘道:“我能帮你搅黄婚事,你能帮我什么忙?” 赵芸兰恼了,“合作的事,不是你提出来的吗?你当初找我合作的时候,怎么不问,现在我来了,你又挑三拣四的,莫非是反悔了?” 杜玉娘微微一笑,“都入秋了,赵姑娘的火气还是这样大啊!” 赵芸兰更是气结,眼睛像喷火一样! 杜玉娘突然问道:“赵姑娘,你想要一门什么样的亲事?” 第六百六十一章 不知 赵芸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懵了,“你什么意思?”她眼中充满了警惕之色,好像下一刻自己就要被杜玉娘卖掉一样。 “我是想给赵姑娘保媒。” 赵芸兰听了这话,眼睛,眉毛全都立起来,就像一只刺猬一样。 人人都算计她! 她爹娘算计她也就罢了,好歹生了她,养了她。 高氏算计她也就罢了,好歹对方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呢! 可是杜玉娘算什么东西,也敢算计她? 杜玉娘一见赵芸兰这副炸毛的样子,当下摇了摇头,继而为她解惑:“你想想,就算我帮你搅黄了陈家的亲事,只怕你爹也不会收拾。没有陈望鹏,还有李望鹏,张望鹏,甚至还有那些比你爹年纪还要大的有权势的人。” 赵芸兰皱眉,不可思议地道:“你调查我,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这不重要!赵姑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你懂吧?我想帮你,总得把事情搞清楚,然后才会帮你不是。” 赵芸兰转过身子,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没再吵,就是有得商量,想要听下去的意思。 杜玉娘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搅黄你和陈家的亲事倒是不难,难得是以后你怎么办?难道你真的甘心被你爹卖掉?” “你会有这么好心?”这确实是摆在赵芸兰面前最大的问题。 “你是我的合作伙伴,我就算不为你考虑,也得替我自己考虑啊!好不容易拉拢到一个人,还没起到作用呢,就被人关进牢里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赵芸兰快要被杜玉娘气死了,怎么听,都不觉得她说的是好话。 “我有个办法,能让此事一劳永逸!” “你说!”赵芸兰太想摆脱这种担惊受怕的感觉了,她生怕自己睡了一觉,再醒来就成了某某人的填房,某某人的继母,甚至是奶奶! 杜玉娘就道:“给您挑一门亲事,不但你满意,也让你父亲如愿以偿。” 这算什么主意啊! 天下若真有这样两全其美的好事,她何必急得都要揪光头发,变成秃子了? “你先别着急反对,听听我的想法再说。” 赵芸兰眼中尽是疑惑之色。 杜玉娘就往她身边靠了靠,压着声音道:“直接嫁进贺家,成了贺元庚的妾室,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赵芸兰先是一呆,紧接着脸上就浮现出几分怒意:“你果真是没安好心!”她爹再怎么不疼她,给她挑的人家,大多是上了年纪死了老婆的。她去了是做填房,好歹也是正室!可是杜玉娘呢,居然想让她去做妾。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你急什么?这明摆着的好处你是看不见吗?”杜玉娘道:“贺元庚是什么年纪?什么长相,又岂能是那些老头子能比的?你别忘了,他今年可是要参加秋试的,若无意外,必然中举。” 如果自己的记忆没有偏差的话,差不多就是这一年,贺元庚中举了,成为了举人老爷。 高氏急匆匆的回去,怕也与贺元庚参加秋试有关。 赵芸兰没有想到,杜玉娘居然会知道这么多,“你怎么知道我表哥会中举?难道……”她的眼神不怀好意,带着几分猜忌。 这么关心表哥,她莫非有什么想法不成? “哼,高氏为什么要害我,想来你也知道吧?我要是真有那个心,还用等到今天?”杜玉娘不屑地道:“高氏拿贺元庚当宝,我却当他是草。” 上辈子,她已经被贺元庚的虚伪险恶折磨了一辈子,这辈子,她要看着他们相互猜忌,窝里斗。 赵芸兰是相信这个说法的!她听高氏提过,贺元庚曾经三番五次地讨好杜玉娘,想要纳她为妾,可惜都被杜玉娘严辞拒绝了。甚至高氏为了讨好贺元庚,放下身段亲自上门提这个事儿,还被杜家人当成疯子给赶了出去。 虽然赵芸兰相信杜玉娘的说辞,但是并不代表她愿意成为贺元庚的妾室。 “高氏心狠手辣,万一知道了我的心思,还能饶得了我?你这分明就是想害我。” “赵芸兰,难不成你想坐享其成,让天下所有的好事都找上你?”杜玉娘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的婚事,也是一样的道理。” “怎么说?”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高氏狠,你比高氏更狠不就行了?”杜玉娘又往她近前凑了凑,“高氏无子,如果你嫁到贺家后,顺利怀上孩子,焉知自己不能取而代之?” 赵芸兰转了转眼珠,“你的意思是,你能帮我轻而易举的嫁到贺家去?”呵呵,真是好笑,她以前又不是没对贺元庚动过心思,结果怎么样?还不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杜玉娘道:“你好好想想吧!只要你答应,我不但让你贺进贺家,还会给你找一个帮手。” 赵芸兰还是犹豫,高氏手段高超,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如果杜玉娘能给自己找一个帮手,倒也不错。 只是…… “高氏真的生不出孩子吗?万一以后她找到了神医呢?”陈家不就是认识一个神医嘛!再说,高氏虽无子,可是只要贺家不休了她,她就永远不会下堂,说不定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还要被高氏抱走。 “这些你都不用管。”想生孩子?做梦去吧! 前一段时间,杜玉娘让人放出风声去,说了柳星儿是神医之事。 高氏闻风而动,不惜花大价钱求见神医。柳星儿扮演的神医给高氏把过脉,她这辈子能做母亲的机率,非常之小,可以说几乎等于零。 赵芸兰的一颗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杜玉娘只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这种事情自己想不明白,别人说什么也没用,强求不得啊!”说完,杜玉娘就站起身来,看都没看赵芸兰一眼,出了贵宾室。 赵芸兰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宅子。 现在她谁也信不过,也找不到人商量,干脆就问葡萄,她该怎么办? 葡萄只是一个小丫鬟,见识有限,侍候赵芸兰的衣食住行还行,真要是给赵芸兰当谋士,却是不合格的。 “小姐,您这可真是难为奴婢了!”葡萄撅嘴,“奴婢哪里懂这些啊!” 赵芸兰苦笑一声,也是啊,是她急糊涂了。 想想,她也是够可怜的,到了要紧关头,身边连一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二小姐,不如找魏掌柜商量一下?” “不可。”赵芸兰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魏清平是对她很好,可是他那个人太古板了,不说别的,光是听说嫁去贺家做妾,他肯定二话不说持反对意见。 “你下去吧,让我想想,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葡萄有些不高兴,她想陪着自己的主子,可是也知道这个时候主子想静一静,她在,只能是添乱。 葡萄悄悄的退了出去。 赵芸兰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整整大半天,连晚饭也没吃。 就在葡萄急得直转圈圈的时候,赵芸兰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小姐!”葡萄连忙迎了上去,担心的看着自己的主子。 不知道为什么,葡萄觉得,自家小姐的精神好像很好,比之前好了很多。明明是大半天没吃没喝了,可是看着神采奕奕的。 “葡萄,我饿了,让厨房准备吃的。” 葡萄连忙点头,“小姐,您吃什么?” 赵芸兰望着院子里朦胧摇曳的灯光道:“煮一碗面吧!” 第二天,杜玉娘刚刚吃完早饭,赵芸兰就带着人找上门来了。 杜玉娘挺意外的,不过赵芸兰这样着急的找过来,是好事。 两人一打照面,赵芸兰便开门见山地道:“我想好了,你说得对,我同意了。” 干脆利落,便有点让人刮目相看了。 “好!”杜玉娘赞道:“倒是有点意思了。” “怎么做?”赵芸兰道:“高氏还不知情,现在下手会不会好一点?”她知道,杜玉娘绝不会让她名正言顺的嫁到贺家去,不说别人,高氏第一个不会答应。 杜玉娘道:“你别着急,在出手以前,你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何事?” “之前我说过,这件事,你爹能帮上忙。你回家吧一趟吧,跟你爹谈谈。” 赵芸兰似乎懂了。 她爹是势力眼,只肯把女儿嫁到那些对他有帮助的人家去,像贺家这样的大山,无疑是她爹最喜欢的。 只是这些年跟贺家的合作中,赵家用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她爹不止的说过,跟贺家做得是赔本的买卖,不划算。 这种情况下,爹能同意她嫁到贺家去? “你回家以后,这样跟你爹说……”杜玉娘跟赵芸兰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嘀咕了一阵。 赵芸兰听后,特别震惊。 她不觉得杜玉娘有这般心机和手段,一度非常瞧不起她,认为她空有些许美貌,一无事处。可是事实证明,当初她的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 “好吧,我试试。” “不是试试,是全力以赴。” 赵芸兰点了点头,“我……” 杜玉娘便道:“你问!” “我能问问,你说的那个帮手是谁吗?”之前杜玉娘答应给她准备一个帮手,帮她在贺家斗高氏。 赵芸兰对这个人十分好奇。 “秋心!” “啊?”赵芸兰眼前出现一张十分柔弱的女人脸。 “怎么?不满意?” 赵芸兰就笑,“不是,你难道不了解那个人的性格吗?她胆小又柔弱,不拖我后腿就不错了。” 杜玉娘就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别的先不说,高氏把秋心给了你,卖身契也在你的手中,将来秋心不跟你回贺家,高氏会不会起疑心?” 肯定会的。 “所以啊!秋心你得带上!高氏不会提防她,你可不就等同于多了一个帮手?” 赵芸兰有些担心:“可是,秋心的主子是高氏啊!”秋心才跟了她几天?会替她卖命吗?别闹到最后,又被高氏三言两语哄住了,调转过来对付她,那便是防不胜防了。 “你以为,高氏为什么会不孕?” 不孕? 赵芸兰愣了一下,不是在说秋心吗,怎么好好的又提到不孕这件事情上了? 等一下~ 高氏当初怎么说来着?说秋心是她最信任的人,喜欢吃她做的菜,还说秋心已经跟着她好几年了,她最是喜欢秋心的手艺…… 难道…… 杜玉娘见赵芸兰似乎想明白了,就点了点头。 赵芸兰吓出一身冷汗来,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谁能想到看似胆小懦弱的秋心,竟也是个狠的呢! “她,会不会……”能对高氏下手,自然也能对自己下手,这种人,不能不防。 杜玉娘为了给赵芸兰吃一颗定心丸,便把要害高氏的原因同她讲了,还道:“高氏让秋心来害我,等同是让秋心送死,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你觉得秋心是你的帮手,还是拖后腿的?” 赵芸兰安心了,也有了不少底气,“我现在就回去,等我爹那边说通了,我会派人知会你一声。” 杜玉娘让流萤送客。 赵芸兰走了没多久,柳星儿就来了。 “五嫂,有消息了。” 杜玉娘就不由得勾起嘴角来,这一次,鹿死谁手? 从五岩镇到桃溪镇,总共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赵芸兰很快就回到了赵府。 赵百福刚刚从外面回来没多久,听门房的人报二小姐回来了,当真是吃了一惊。 这丫头,怎么跑回来了,当真是想明白了不成? 赵芸兰第一时间去见了贺氏,一见面,就给她跪下了,“娘,您得帮我。” 贺敏低头看了一眼多日未见的女儿,当下吓了一跳,这孩子清瘦了不少,脸色也十分难,瞧着憔悴了不少。 “我儿,你这是……” 赵芸兰悲从中来,“娘,我不嫁陈望鹏,他是个变(态)!嫁了他,女儿这一辈子就毁了!” 贺敏把她扶起来,不解地道:“你这孩子,说什么糊话呢?”陈望鹏怎么可能是变(态)呢! 赵芸兰脸色一沉,娘亲果然不知真相。 第六百六十二章 商议 赵芸兰之前以为贺敏也是知情者,以为她亲娘也像赵百福那样,为了家里的利益,要牺牲她的幸福。直到这时候,赵芸兰才确认,亲娘不知情,而且很有可能被赵百福和高氏给联手骗了。 “娘!那个陈望鹏喜欢的是男人,他在书院里的时候就跟自己的一个同窗搞到一起了。高氏要把我嫁到陈家,是因为陈家认识一个神医,很有可能会治好她不生孩子的毛病。”赵芸兰一边哭一边说,话说得颠三倒四的,但是意思还是表达明白了。 贺氏彻底懵了,赵百福不是这么说的啊! 就在这个时候,有婆子来报,说是赵百福来了。 贺氏气得头顶冒烟,她正想找他算账呢,这人自己送上门来了,可见是做贼心虚啊! 赵百福一进屋,就瞧见贺氏黑着一张脸,而赵二小姐已经哭花了一张脸,正依在贺敏身边抽泣呢! 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都悄声退了出去。 “陈家的事,到底怎么回事?”贺氏这会儿,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居然敢背着她做这种坑女儿的事。 之前高氏是怎么说的?说陈家样样都好,说那个陈望鹏,样貌好,一身的书卷气,是个才子,将来必定是有大出息的。 现在呢? 居然是个断袖~ 这样的人,哪能成亲?居然还妄想娶她的女儿,简直……岂有此理! 赵百福脸色阴沉沉的,很不满意赵芸兰的不识大体。 “家里把你养到这么大,给你吃好的,喝好的,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赵芸兰都要把后槽牙咬断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为了给家里找个靠山,他爹能做到这个份上。那陈望鹏若是丑点,老点也就罢了,偏偏是个断袖的,嫁给了他,自己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你闭嘴!”贺氏气得脸都白了,整个人在原地跳脚。 人到中年,贺敏发福得厉害,平时多走几步都喘,这会儿跳了这么多下,居然脸不红,气不喘。 “那是什么人家,你也敢把女儿嫁过去!高氏那个不要脸的,居然也敢把歪主意打到芸兰的头上!姓赵的,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你要是敢应,老娘扒了你的皮!”贺敏中气十足的吼了两句,这才觉得有些气喘,体力不支。 赵芸兰连忙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赵百福看到自家婆娘那如同小山一样的肥厚身躯,当真是倒足了胃口。 当初娶贺敏的时候,正是看中了贺敏的家世,可以对赵家有帮助。事实证明,这门亲事娶得对,娶得值。 贺敏虽然只是中人之姿,但是年轻的时候带着几分水灵劲儿,倒也算得上是一朵鲜花。生了几个孩子以后,贺敏的身材越来越差劲,再加上年纪越来越大,整个人就如同气吹的一样,迅速膨胀了起来。 如今赵百福连贺敏的院子都不乐意去了,外面那么多娇嫩的小姑娘,他懒得理会这个肥婆娘。 以前对贺敏的忍让,不过是看在贺家的面子上。 杨家的婚事,完全就是贺家人授意的,高氏也不过是一个传令的人罢了,与她有什么干系? “小敏,孩子不懂事,咱们做爹娘的就应该好好劝导,管教,而不是让她就一直这样糊涂下去!陈家的婚事到底哪里不好,你们挑三拣四的?”赵百福也坐到椅子上,跟对面的母女二人大眼瞪小眼。 “哪里不好?”贺敏虎目圆睁,“我问你,那个陈望鹏是断袖,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啊!” 贺敏听了赵百福这样毫不在意的回答,更是火冒三丈,“知道,你还有脸说知道!他喜欢男人,你这是要害死女儿。” “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赵百福再也不愿意维持表面的和平假象,干脆撕开了以往的伪善面孔,“陈望鹏一表人才,今科若是中举,那就是举人老爷了。芸兰嫁给他,只赚不赔!男人嘛,有点小毛病也是正常的!那些权贵人家的子弟,养小倌是常事!那些小倌能给他传宗接代生孩子吗?再得宠又能怎么样?芸兰只要能给陈家生下子嗣,那就是大功臣一个。” 贺敏被赵百福的话雷得外焦里嫩,赵芸兰这会儿也不哭了,只是看向赵百福的眼神格外冰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赵百福丝毫没有感觉到女儿这边传过来的杀气,还沾沾自喜地道:“等他年纪大了一点,中了进士出仕为官,就会收敛了。以后的日子有儿女承欢膝下,又有仕途上的事儿绊着,他想的事情自然就多了,肯定会把那些个小倌抛在脑后的。”毕竟当官的人,都要注意风评,德行不好,可是要被弹劾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赵芸兰,突然上前一步,冷冷地道:“爹,你是不是打定主意了,一定要我嫁给陈望鹏?” 赵百福捋了捋三寸短须,似笑非笑地道:“倒也不是,你若是能嫁个更有能耐,对赵家更有利的夫婿,也是使得的。” 说白了,有奶就是娘! 赵芸兰气得身子都哆嗦了起来,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居然是个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陈望鹏有什么好,你就那么相信他会中举,会考取进士?” 赵百福面色微僵,没有说话。 他自然不敢打包票的,只不过是赌一赌罢了。 赌赢了,自然皆大欢喜,赌输了也没什么。 赵百福早就想好了退路,如果陈望鹏不能发达,那么大可让自己的女儿与陈家合离,到时候还要讹上陈家,贺家一笔,总不能让自家女儿,白白侍候了那姓陈的一回。 赵芸兰也算是看清了自己亲爹的面目,大概知道他有什么样的打算。 越是这样,她便越是庆幸,幸亏自己跟杜玉娘合作了,否则的话,她的下场就不仅仅一个惨字能够形容的了。 “女儿啊,你想想,陈望鹏不错,为父这是为你好啊!” 赵芸兰呵呵一笑,“爹,我是不会嫁给陈望鹏的,您若是非要逼我,就把我的尸体抬到陈家去吧!” 贺敏破口大卖,“都是你干的好事,芸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三口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赵百福这会儿也觉得有点把女儿逼狠了,连尸体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万一真闹到这个地步,他可是人财两空啊! 他暗暗思索这一幕,丝毫不差的落在了赵芸兰的眼里。 “事以至此,爹,你不如听听我的主意。” 赵百福听到自己女儿的话,不由得狐疑的抬起了头。 都这个时候了,这丫头还想着说服他吗? 赵芸兰眼睛有点红,可是神态却是十分竖定自信的。 “说来听听。” 赵芸兰也懒得再说什么场面话,直接道:“我不会嫁去陈家,但是贺家,可以考虑!” 贺家? 赵百福愣了,贺敏也愣住了。 夫妻二人虽然早就没了什么感情,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是很有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 “贺家?芸兰,不是……” “是。”赵芸兰直接承认了,“相比之下,到底是陈家好,还是贺家好?” 当然是贺家好啊!这笔账傻子都会算。 陈望鹏比不上贺元庚,虽然同样是秀才,但是贺元庚的老子贺湘可是县令,听说早年还有望迁升的,后来是遭了暗算,才一直坐在县令的位置上。 贺元庚的未来,兴许比贺湘还要出息呢! 但是,贺元庚娶妻了,他媳妇高氏的叔父,可是四品官呢! “芸兰,不要说胡话。”先不说做妾这件事,单说高氏那个性子,只怕就容不下她。自己捧在手心里的闺女,要送去给大妇折磨,贺敏可受不了。 “娘,您还没看出来吗?我爹这是铁了心要拿我给赵家换好处呢!他都说了,我要么就找个比陈家好的,否则的话,只能嫁给陈望鹏那个变(态)。”给贺元庚做妾,怎么着也比嫁给陈望鹏好吧! 贺敏犹豫了一下,“可是高氏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说她娘家的背景可不低,就算贺家同意,你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赵百福转了转小眼睛,“芸兰,你真的想好了?” 赵芸兰看都不看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没办法,总得给自己找条活路啊!”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赵百福是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小聪明有一些,胆子也不算小,没准啊,还真被她找到什么办法,能顺利的攻破贺家的大门呢! 早些年自己在贺家的投资可不少,可是他得到什么实惠了?完全不合理嘛!如果女儿嫁到了贺家去,两家亲上加亲,那赵家以后得到的好处…… 赵百福眼中精光一闪,“快跟爹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果然,她的市侩父亲是不会放过贺家这条大鱼的。 “高氏与贺元庚成亲快四年了吧?她无子!” 贺敏忧心地道:“此时没有,以后未必没有吧?再说,贺元庚完全可以纳个妾室,生了孩子抱到高氏那里去养着啊!”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赵芸兰就道:“之前高氏遍访名医,就是想生个孩子,可惜一直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她之所以会帮陈家牵线,主要的原因就是想借着陈家的神医治好她宫寒的毛病,好早日开怀。可是娘我告诉你,她这辈子都休想能生下孩子。” 贺敏倒是有些同情高氏了,女人不能生孩子,那就跟废物没有两样啊! 赵百福的眼睛却是亮了亮,觉得这个思路很对。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不用管,反正消息绝对可靠。”赵芸兰也累了,坐到椅子上,摆弄着衣襟上的流苏穗子,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因为路,早就有人安排好了。 赵百福看了贺敏一眼。 贺敏知道什么意思,仔细想了想,陈家就是一个破落户,要是家里孩子清清白白的,家风甚好,穷点也没有什么。把女儿嫁过去,做个当家的奶奶,也挺好的。可是出了一个喜欢男人的,就证明家风实在不怎么样,她不能让女儿往火坑里跳。 贺家,怎么比都强过陈家,强太多了。 高氏无子,却也不好对付,还有贺元庚那个孩子,虽是颇有才情,相貌堂堂的人,但是总是让人觉得性子冷淡,非常薄情。 “芸兰,你想好了?”贺敏这会儿,对赵百福充满了怨念。 如果不是他逼得孩子走投无路,芸兰又怎么会想到贺家去做妾呢! 恨,也解闷不了问题。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赵百福这个男人了。人善被人欺,如果她不表现出强悍的一面,指不定早就让这只中山狼害了。这么多年,也多亏了贺家这座靠山,才能让她一直在赵家抬起头来做人。 赵百福就是个贱皮子,你要是对他温柔小意,他就会认为你是个好欺负的,早晚咬住你的喉咙。你若是气势十足,一天骂他三遍,他倒是要考虑考虑,不敢轻易对你下手了。 “想好了!娘,这次,陈家的事交给我解决,贺家的事,也交给我解决。”赵芸兰道:“等我嫁进了贺家,怀了贺家的骨肉,早晚把高氏从正室的位置上踢下去。” 贺敏忧心忡忡,“高氏可不好对付。” 赵芸兰却没有说话。 赵百福却觉得,自己的眼光远不如女儿啊!怎么早没想到把女儿嫁到贺家去呢! “芸兰啊,这事儿可马虎不得,你有什么想法,不如说出来,咱们商量商量。我和你娘好歹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能帮你出谋划策,想想主意。”赵百福这会儿觉得,这个女儿生得好,有野心,像他。 “对对。”贺敏也想开了,不管怎么说,嫁到贺家比嫁到陈家要好太多了。 赵芸兰微眯着眼睛道:“这件事,不劳爹娘费心了,我一个人能处理得好。哦对了,你们不如好好商量一下嫁妆的事,将来到了贺家,我需要打点的地方,多着呢!” 第六百六十三章 不速之客上门 杜玉娘接到了赵芸兰的消息,知道赵百福和齐敏同意了她的计划,就让柳星儿下去布局。 柳星儿屁颠屁颠的让人安排去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她才回来,简单的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裳,就迫不及待的坐到饭桌前,狼吞虎咽的吃起饭来。 杜玉娘知道她这是饿坏了,也不催她,还一个劲儿的让她怕点吃。 终于,柳星儿一个人消灭了两碗馄饨,又吃了好多的菜,这才算把肚子填饱了。 杜玉娘实在无法形容她那个吃相,连忙让厨房煮了山楂茶来,让柳星儿喝一碗,好助消化。 柳星儿心满意足的放下茶碗,不顾形象的抹了一把嘴,才道:“只有吃饱了,才觉得找到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啊!” “别胡说八道。”杜玉娘以前不信那些玄学的,可是重生以后,她对这些事情有了一些莫名的忌讳,规矩也多了起来,不好听的话从来都不说。 连带着身边的人,也被她管得规规矩矩的。杜河清以前脾气冲的时候,说话不忌讳,时常把死啊死的挂在嘴上,后来因为李氏年纪也大了,他又被女儿看着,慢慢地也就改了过来。 “好好好,不说了!对了,五嫂,你说这么安排行吗?”她心里总觉得没底。 已经八月了,贺元庚那边已经准备考试的事了。听说贺家也没少花银子打点,只是这钱有没有人敢拿,柳星儿就不得而知了。 “有什么不行的。”杜玉娘道:“怎么?你觉得有纰漏?” 柳星儿摇了摇头,讪笑道:“我就是觉得,贺元庚也许考不中呢!”五嫂对他怎么那么有信心啊! 杜玉娘轻笑一下,紧接着叹了一口气。 前世,贺元庚就考中了举人,放榜的时候贺家当真是牛气了一段时日。虽然他的成绩居中,但是那是货真价实的举人啊!这辈子,应该也是相差无几才是。 “把赵芸兰送走了?” “嗯!” 柳星儿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把赵芸兰送到贺元庚考试的地方去啊!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吗? “五嫂,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我怎么没看明白啊!” “我这是给他们制造机会,懂吗?”杜玉娘道:“贺家人注重这次考试,还指望着贺元庚能一朝中举,当举人老爷呢。所以跟在他身边的人,连个丫鬟都没有,清一色都是公的。” 公的? 柳星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其实她也不明白,五嫂是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但是连公的这两个字都甩出来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是冷静一下,不要再问下去了吧?毕竟五嫂安排的那些事,她都知情,也知道有些事是要用一些手段的。 杜玉娘见她懂了,就没再说话。 也是不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去。 贺元庚是那种特别风氵流的人,几天没有女人在他近前转悠,他肯定心难受。若说考试的时候,还能收住心,那么考完试呢? 肯定会心猿意马啊! 这个时候要是去了烟街柳巷之地,被抓了现行以后,肯定是要影响风评的!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了小辫子,事情就闹大了,到时候就算是考上了,也肯定要面临这样那样的问题,说不定到手的举人就飞了。 依着贺元庚这样谨慎的性子,肯定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放飞自我的。 杜玉娘吃准了他的性子,准备推他一把。 她让人把赵芸兰送过去,主要是想创造机会让二人巧遇。因为她知道,前世贺元庚考完试以后,突然生病了,连拉了三天肚子,因为身边人侍候的不好,差点小病变成大病,整个人一下子瘦了好几斤。 赵芸兰带着丫鬟过去,趁机接近他,照顾他,两个人之前要是不发生点什么的话……也没关系! 她还有后手呢! 不过,依旧她对贺元庚的了解,她的后手应该用不上。 “行了,你辛苦了一天,休息去吧。” 柳星儿这才道:“那五嫂我回去了。” “嗯。” 杜玉娘也乏了,干脆让人备水,准备沐浴休息。 这一夜,杜玉娘睡得特别踏实。 第二天吃过早饭以后,杜玉娘便把崔氏喊了过来。 秋心也不知道杜玉娘是何意,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似的惴惴不安。 “太太。” 杜玉娘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小凳子,“坐下说话。” 秋心目不斜视的坐了下去。 “叫你过来,也没有别的事,只想问你一句,愿意不愿意跟着我。” 秋心愣了一下,接着连忙道:“奴婢……愿意,自然是愿意的。” 杜玉娘就笑,“不见得吧?” “太太……”秋心哪里还敢坐着,连忙跪了下去,“奴婢没有二心啊,太太~太太明察!”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起来说话。” 秋心十分不解,一头的雾水,但是她见杜玉娘脸色还好,神情温婉,也就战战兢兢的直身了。 “坐。”杜玉娘又指了指小凳子,告诉她,“你把心放宽,坐下说话。” 这下,秋心倒是听话,又坐了回来。 杜玉娘看着秋心笑,觉得这世人,人人都是一个矛盾体。 好比赵百福吧!一边巴结着贺家,一边又觉得贺家光拿钱不办事,暗地里唾弃。 又比如秋心,明明胆子很小,可是狠下心来,却也能干常人干不得之事。 “你对高氏下手,是想为你姐姐报仇的!如今高氏还好端端的活着,你甘心?” 秋心就道:“不甘心。”虽然高氏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可是她还活着啊!她姐姐呢?只怕骨头都烂成渣子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赵芸兰要嫁进高府做姨奶奶,你跟着她回去吧!” 秋心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敢情太太是想让她回贺家。 “怎么,不敢?” 秋心连忙摇头,“不是的,奴婢敢,敢的。”她的眼睛很亮,好像一点也不介意杜玉娘利用她。 “高氏让你来害我,我又让你去害高氏,跟她是一样的人,你可唾弃我?”杜玉娘问得格外冷静。 活了两世,她早就跟好人,善良二字不沾边了。 “不一样的!”秋心心里明白着呢,“高氏是害人,而太太您不过是自保罢了。奴婢人轻言微,更没有念过书,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是却明白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道理。”高氏要是不来招惹太太,太太又怎么会反过去算计她呢! 性命都要被人取走了,自己却浑不在意,还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得是多大的胸怀啊,只有天上的菩萨才能够办得到吧! 杜玉娘像是听到了秋心的心里话似的,点了点头,“不错,你,我,皆是凡人!” “太太,奴婢何时动身?”真是想不到,赵家二小姐,居然和太太联手了。 先前二小姐明明跟高氏是一伙的啊! “你若愿意,我现在便送你去赵二姑娘身边。”杜玉娘道:“连同你的卖身契,一起。不过,你去了可不仅仅是当厨娘,还有两件事要交待你。” 秋心是此事中最至关重要的一环,有了她,赵芸兰拿下贺元庚的机率大大提高。同样,若是赵芸兰嫁到贺家去,秋心也是收拾高氏的一记重锤。 “太太吩咐便是。” 杜玉娘就把赵芸兰和贺元庚的事儿简单的交待了一下,吩咐秋心,一来照顾好贺元庚的饮食,让他早点好起来;二来便是要在他的饮食中,动些手脚,使得这二人干柴烈火,早点把生米煮成熟饭。 这种事情,难不倒一个厨娘。 秋心应了下来,却也疑惑:“您怎么知道少爷一定会腹泻?” 杜玉娘只道:“我早有安排,时机成熟时,自然会让人下手。” 秋心信以为真,“奴婢愿意的,只是……奴婢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秋心想了想,才道:“赵二小姐,自幼也是被宠着长大的,奴婢之所以会到您家来,这里头有高氏的事,也有二小姐的手笔。” 杜玉娘思忖了一下,问:“你可是提心赵芸兰斗不过高氏?” “不是!”秋心摇头,“奴婢是觉得,赵二小姐这个人,没有什么立场。” “你想说,她是墙头草?” 秋心脸红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自然知道她的。”赵芸兰也未必是真心跟她合作,她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赵芸兰若是斗倒了高氏,转过头就会来咬她,还有可能她斗不过高氏,为了求条活路,兴许转头就把自己卖了。 这世上哪儿有天衣无缝的计策呢!有时候,赢了,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输了,也不过是点子太背罢了。 “太太放心,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奴婢一定会通知您的?” 杜玉娘没有想到,秋心居然会这么说! 这个人,有几分小聪明,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啊! “秋心,你可想好了。”杜玉娘轻声细语地道:“你回贺府,本来就是十分危险的事!赵芸兰若是赢了,势必会忌惮你这个几次易主的奴婢。若是她输了,高氏也同样不会放过你这个奴才!此时若你改主意了,想留下来,还来得急。” 她从来都不是强人所难的人。 “不,奴婢愿意回去。”早些年她就发过誓,除非她死了,否则一定要为二姐报仇。 螳臂挡车又如何?她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奴婢也不想说什么漂亮话,只是太太对奴婢很好,奴婢……就算是尽一份心了。” 杜玉娘盯着她看了良久。 她也不知道秋心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没关系的,秋心想咬到她头上来,是很难的。 以后看她表现吧!如果她真能做到她说的这些,那么将来把她从贺府里捞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既然你意已决,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收拾一下,我派人把你送过去。” 秋心这才起身,给杜玉娘磕了头,挺着背出了屋。 杜玉娘马上让流萤把柳星儿叫来,对她嘱咐了一番,又让她拿上秋心的卖身契,将人送过去。 “五嫂,你就那么相信秋心?” 杜玉娘若有所思,“永远,不要小瞧仇恨的力量。” 柳星儿思量片刻,便将秋心的卖身契收好,转身出了屋。 不过半个时辰左右的工夫,这二人便离开了杨家。 流萤在一旁若有所思,总觉得她的脑袋有点跟不上了。 她看得出来,太太很是信任自己,有意把她培养成心腹。 这种心腹,跟柳姑娘,小鱼儿,甚至是姜嫂都不一样。 柳姑娘是五爷的妹子,不管是结拜也好,还是亲戚也好,都是她不能比的。 她只是个奴婢。 小鱼儿是太太的徒弟,姜嫂又是小鱼儿的亲娘,听说还救过太太的命…… 这个家,里里外外的事情,特别复杂,一点也不比高门大户人家少。 太太有心教她东西,她若是不好好学,便是对不起主子的栽培之心了。 只可惜,她就是榆木疙瘩,很多事,听了看了,就是想不明白。 唉~~~ 杜玉娘把流萤这副模样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发笑。 看来未来的日子里,这丫头要头疼了。 没隔几天,柳星儿便回来了。 她是亲自护送秋心过去的,跟赵芸兰见了一面,还亲手把秋心的卖身契也奉上了。 “五嫂,我觉得啊,那个赵芸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啊,得防着她点。”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呢!对了,陈家那边怎么样?有动静了没有?” 陈望鹏也是这科的。 “陈家现在就指望陈望鹏中举呢,别的事,根本不管。”也就是说,陈,赵两家的亲事,暂时搁置了? 很好。 接下来,就等秋试结束了。 杜玉娘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完了,就又过起了舒适的日子,偶尔听柳星儿汇报一下赵芸兰和陈家的事,基本不太走心。 一张大网已经张开,要是这样都能让贺元庚跑掉,那么她也无话可说。 她忙着看铺子,整理石河园的业务,账册,忙得不亦乐乎。 哪知这一天,却有不速之客上门。 第六百六十四章 表姑娘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没有露面的杜小叶。 “太太,那人说她叫杜小叶,是你堂妹。”一个姓,得是长得不怎么像。瞧穿戴,倒也不像过苦日子的。 杜玉娘听人来报,正在做针线活的手便是顿了一下,接着继续低头缝她的衣裳,声音毫无起伏地道:“让她走。当年她做的事,我可没忘呢,再说,我祖母都说了不认她了,以后杜家,没有这个人。” 她可没有这么一个妹妹。 流萤明白过来,应了一声,就道:“奴婢马上就去。”她来了院子里,就见马婆子迎了过来。 “流萤姑娘,太太怎么说?” 流萤就道:“太太说了,把人轰走,她可没这门亲戚。” 马婆子和张婆子应了一声,道:“姑娘,您留步吧,我们老姐俩把这事儿办了。” 流萤点了点头,就在院子里听声。 马婆子和张婆子从夹道绕过去,直奔大门。 外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紧接着马婆子似乎高声喊了几句什么,再然后,一切就平静了下来。 流萤又回到屋子里,跟杜玉娘道:“太太,已经把人赶走了。” “她说了什么呀,又或者,骂了我一些什么话?” 流萤就惊讶地道:“您怎么听见了?” “不是我听见了,是我太了解她了。”杜玉娘笑着道:“她从小啊,就是个面苦心苦的人,有好处,别人就得想着她,别人要是不想着她,她就什么话都敢说。” 流萤也见过不少恶人,为此并不感觉到稀奇,只是觉得这样的人跟自家太太是堂姐妹,有些奇怪。 “您怎么能有这么个妹妹呢!?” “这种事,哪里说得清楚。我祖母只有两个儿子,我爹是长子,从小懂得谦让,他脾气虽然倔,但是性子不坏有担当。我二叔呢,家里的老小,兴许是被宠坏了,大恶是没有的,骨子里却难免多了几分自私和拎不清。加上后来又娶了一个坏心肠的老婆,所以,不光日子越过越糟,连儿女也都没教好。”杜玉娘想起往事,不由得想起了杜安兴。 杜安兴是坏到骨子里的,要说人性本恶,看他就是了。只是人已经死了,再说什么也没有必要了。 流萤以为杜玉娘伤心了,就道:“是奴婢不好,提起了您的伤心事。” 杜玉娘就摆手,“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都过去了。对了,你让小辉到我这儿来一趟。” 流萤就连忙下去叫人了。 “太太,他马上就来了。” 没过多久,小辉就来了,他隔着帘子叫了一声:“师娘?” “进来吧。” 小辉就进了屋,看到流萤也在,多少松了一口气。 “师娘,您叫我啊?” “那个杜小叶,跟谁一起来的?” 小辉就道:“一个丫鬟模样的人,瞧着十五六岁。” “她们都说什么了?” 小辉脸上浮现一抹怒容,“刚开始就自报家门,说是您的堂妹,让我们放您进去。我和大山敢会儿听她的,就让人往里头送信,她站在门口叽叽歪歪的说了半天酸话。” 杜玉娘点了点头,这是杜小叶的一贯作风,只要是不随她的心意,她就肯定没有什么好话。 杜小叶的性子也是不怎么样,只是没有杜安兴坏得那么厉害。 也许是年纪还小吧,再过几年,可说不定了。 “她有没有说找我做什么?” “没说,我瞧着,像是来打秋风的。”小辉撇了撇嘴,想起杜小叶站在大门前,眼睛都直了的模样,实在是太难看了。 “我不让她进来,她又说什么了?” 小辉不想说,脸色也不太好。 杜玉娘就道:“你如实说就是了,我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是什么脾气,我心里一清二楚。” “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师娘飞黄腾达了,瞧不起亲戚了。”其实杜小叶骂的话可比这些难听多了。小辉和高大山这两孩子,你让他们拿着刀枪棍棒跟人打架,他们不怕,可是让他们像泼妇似的跟人骂架,他们可干不来。 幸亏后来马婆婆和张婆婆来了,要不说这姜还是老的辣呢!杜小叶再怎么敢说话,也不可能像马婆子和张婆子那样,什么话都往外说。平时看着没脾气的马婆子和张婆子,不光敢说话,而且长得膀大腰圆的,一凶起来,还真不是什么人都受得了的。 最后,杜小叶落慌而逃。 杜玉娘就道:“我知道了!以前盯着杜小叶的人,还是安排过去吧!”之前杜玉娘一直让人盯着杜小叶,后来发现杜小叶一直挺老实的,就把人撤了回来。 万万没想到,这人死性不改。 还是让人盯着她些,才能放心。 小辉连忙应了,“那师娘我现在就去。” 杜玉娘点了点头,又让流萤把早就准备好的点心给小辉拿上,这才让流萤把人送了出去。 小辉回了前边倒座,把点心往炕上一放,“大山,师娘给的。” 高大山高兴坏了,“师娘真好,点心刚吃完,就又给咱们送过来了。” 小辉也点头,“嗯嗯,所以啊,师傅不在家,咱们就是这家里的顶梁柱,一定得把家看好。” 高大山已经把点心拆开了,一边吃一边点头,连话也顾不上说了。他自小长得比就同龄孩子高大,饭也吃得多,他一个人的伙食,能顶别人吃三顿的,家里条件差一点,还真就养活不起呢! 小辉也习惯他这样了,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做,连点心也顾不得吃,跟高大山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小辉回到杨家的时候,照例要去跟杜玉娘说一声事情的进展,然后才回了屋,简单的洗洗脸,拿小扫帚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还算高大山有良心,给他留了一些点心。 马上就要到饭点了,小辉也没多吃,哥俩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坐着,唠唠家长。 “小辉,你还记得辉子吗?” 镖局里有三个叫辉的,一个是小辉,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辉叔,还有一个就是当初要杀杜玉娘然后跑掉的那个辉子。 王小辉听到这句话,烦躁的挥了挥手,“行了啊,别跟我提那个孙子!”一想到那个要害师娘的人,跟他是一个名字,他就气得想打人。 “你们俩又不是同名同姓。你叫王小辉,他叫辉子,不一样嘛!” “烦,别提他。” “嗯,感觉他应该不在这世上了。”做叛徒的人,有几个下场是好的?按照师傅和总镖头的手段,哪里能容得了他。 小哥俩正烦着呢,杜玉娘那边却是喜笑颜开的。 柳星儿把石河园的账本给她带过来了。 小小的酱菜或者不起眼,像高氏那样的人,都是瞧不上的。但是它的利润却是真的很可观的,连杜玉娘也没有想到,酱菜作坊的收益会这样好,虽然比不上千味斋,但是这才多久啊,就把本钱都收了回来,还有了盈余。 挺不错的。 “五嫂,我听说石河铺子前一段时间闹事儿了?”因为她去送秋心了,所以错过了,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几个跳梁小丑,都解决了。” 这事儿说来好笑。 当初在石河铺子买房,买地建酱园的时候,有多少人要看她的笑话啊!就连当地村民都不认同她的做法,觉得她是想钱想疯了。 后来呢,作坊建起来了,酱菜和其他作坊里的产品以批发的形式铺货给各大杂货铺,销路一下子就打开了。不仅把石河园的这招牌立起来了,还把钱挣到了。 村长是怎么说的?说她是石河铺子的大恩人嘛! 因为作坊里的工人都是从本地招来的,她这算是变相给这个村子一些福利,让村民们多挣些钱。只是在作坊里工作的人,应该要严格挑选,不能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要。 杜玉娘当初说过,只要是身体健康,年纪合适,安分守己做事的人,她都欢迎。但是偷奸耍滑,邋里邋遢,手脚不干净的人,就算了。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sai三声)。 被选上的,自然皆大欢喜,没被选上的,就心存怨恨,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后来酱园子的生意好了,那些人就又闹了起来,说什么园子是占有了村里的地方,占了他们村的风水等等。 说白了,就是想要好处,甚至还妄想把园子变成他们自己的。 “真是有病啊!”柳星儿听完,差点跳起来,“这些人是不是脑袋有毛病?” 呵呵~ 杜玉娘笑了两声,“好了,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气什么。这就叫啊,人心不足蛇吞象,红眼病,哪儿都有。” “那后来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找村长啊!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小瞧了那老头,一村几十口子,可都是听他的号令呢!稍微给他点好处,他就把村里的那些人摆平了。”杜玉娘提了村长的儿媳妇当个小工头,工钱涨了不少。 一村之长,那就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啊!更何况,这位村长在村里颇有威望,他自己有五个儿子,又有不少沾亲带故的族亲,一旦联合起来,就是一股大势力啊!所以想要挑衅他的权威,还真不太容易。 “怪不得的!不过,那村长的儿媳妇能管好吗?” 杜玉娘故意逗她:“人家或许不会看病,也不认识几个字,但是性格泼辣,眼光还挺精准,管人很有一套。” 柳星儿瞪了她一眼,酸酸地道:“那我就放心了。” 杜玉娘听了,不免又笑了一阵。 晚饭的时候,杜玉娘亲手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 家里可不仅有柳星儿,姜氏,小鱼儿等人,还有秦大夫和肖诚呢!还有家里下人呢!他们的饭菜,也都让杜玉娘一并做出来了。 饭后,柳星儿跟杜玉娘商量,“五嫂,你这样可不行啊!家里那么多人,你一个人天天下厨,哪里忙得过来。我看不如再请一个厨娘吧,不,请两个。” 柳星儿的话,倒是给杜玉娘提了个醒。这么多人的饭,她能做一天两天,还能天天做不成?要知道现在她手里有一个作坊,一个铺子,当真是忙不过来呢! “也好!那就找两个吧!”反正她也不差那一份的工钱。 柳星儿愉快的答应了,很快就找了两个爱干净,手艺不错的厨娘过来。巧得的,这两个厨娘还是婆媳关系,家就在镇子上,两个人一商量,干脆就一起过来了。 杜玉娘见过以后,觉得这婆媳二人还不错,但是家里有必要留下一个厨娘,十二个时辰待命,万一以后家里有了孩子,晚上吵着要吃饭,又或者是杨大哥晚上回来了,想吃口热乎的怎么办。 最后,还是当婆婆的主动留了下来,她年纪也不大,还不到四十,身体瞧着也很好。 杜玉娘点了点头,也觉得当婆婆的很明事理,虽然辛苦一些,但是总不能让小两口长久分开啊!所以她当下决定,给婆婆每个月多开半吊钱。 可别小看了这半吊钱,一般人家紧着点花,能花一个月了。 婆媳俩自然感恩戴德,表示会好好做事。 杜玉娘让流萤把她们带下去,顺便给她们安排了住处。因为媳妇不在这儿住,丁氏就挑了之前秋心住的那间耳房,她觉得挺好的。白天媳妇要是累了,她们俩能在这儿歇歇,晚上她一个人住,也绝对住得开。 日子就在这样琐碎的生活中,飞快的过去了。 转眼到了月中,就快要放榜了。 可是贺元庚却在这个时候病了。 这几天他的肠胃有些不好,看了大夫,大夫说是受了寒,要吃药养上一段时日,不宜长途奔波。 贺元庚正好要等着放榜,干脆就在租住的小院安心养病了。 客栈那么乱,他是不会去住的。 被腹痛腹泻折腾了几天,贺元庚瘦了不少,人也憔悴了不少。整个人病恹恹的靠在床上,看什么都不顺眼。 就在这时候,贴身侍候他的小厮跑进来道:“少爷,小的上街碰到了表姑娘,表姑听说您病了,想来看看您。” 贺元庚当下愣住,“哪个表姑娘?” 第六百六十五章 “就是赵二小姐,赵芸兰。”小厮道:“人还在门外等着呢,您见是不见啊?” 贺元庚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赵芸兰会在这里。 “你是说,表姑母的小女儿?她怎么在这儿?” “是的,表姑娘听说您病了,可是急坏了,所以想来看看你。”小厮又道:“表姑娘是来探望她母亲的旧友,也是巧了。” 这小厮,可是收了赵芸兰五两银子呢!自然是卖命替她说好话的。 赵芸兰用的这个理由,不算烂。 他乡遇故知,本就是喜事,更何况两家还是亲戚。 贺元庚到了这会儿,还是有些犹豫的。 他一脸病容,不应该见客,再加上这个时期也是非常要紧的时候,总怕节外生枝。 不过,两亲是表亲,见一见倒也无伤大雅。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陈家的事。 高氏动作这个事,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他之所以没有拦着,是因为自己确实需要一个嫡子。 如果赵芸兰能嫁到陈家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请了神医出山,治好了高氏的宫寒之症,自己就能有嫡亲的儿子了。 贺元庚对这件事,也是抱着比较支持的态度,所以选择了装聋作哑。 不过,听赵家人的意思,似乎对陈家的这门亲事并不满意,好像已经知道了陈望鹏的隐疾。赵百福的个老东西,一向是唯利是图的,没想到居然也有舍弃利益,保全闺女的一天。 贺元庚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见见赵芸兰也无防,万一自己能劝动她嫁到陈家去,那么皆大欢喜不是吗?更何况,那小姑娘可是曾经对他有些意思呢,这次过来,说不准还是因为忍不住心里的悸动,所以故意借着探病的机会来解相思之苦的。 贺元庚很享受那种受人瞩目,高高在上的感觉。他的魅力,会在举手投足间释放出去,让那些小姑娘一个个羞红了脸,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他自己是有妾室的,可惜容姿都一般,都是高氏选的。 贺元庚一直觉得,自己配得上有绝世容颜的好姑娘,而不是像高氏和那些妾室一样,容貌一般的女人。高氏哪里好?长得不出挑也就算了,连孩子也不能生。若不是她娘家实力雄厚,自己怎么可能选她做妻子呢! 要是有两个绝色美人陪在他身旁,红袖添香,那样的生活才是有趣的,美好的。 想远了。 贺元庚想了想,就让小厮给自己换身衣裳,洗了脸,重新梳了头。 屋里也收拾了一番,看上去干净整洁了不少,空气也好了不少。 贺元庚这才让人,把赵芸兰带到小厅去了。 赵芸兰早就酝酿好了情绪,一见到贺元庚有些消瘦的脸庞,当上就红了眼眶:“表哥,你怎么瘦成这样?” 贺元庚心里是有些小得意的,但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苦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的关系,又或者是在考场里受了凉,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体一向很好,这次却病倒了。” 葡萄站在赵芸兰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鞋尖,生怕自己藏不住心事,坏了二小姐的事情。 “表哥,你学识过人,怎么可能是紧张呢!没听说过谁紧张还能紧张出来病的。肯定是在考场受了凉,吃不好,这才闹起病来了。”赵芸兰像模像样的用手帕按了按眼角,问道:“请大夫看过了没有,吃的什么药?饮食如何?” 贺元庚苦笑一声,“看过大夫了,也吃了药,可是就是不怎么见效。”这会儿他其实有些忍不住想出恭了,但是一想到有客人在,就强忍着。 赵芸兰是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姑娘啊,一见贺元庚似乎有些不自在,就连忙道:“表哥,既然你身体不舒服,那就回去歇着吧,我不打扰了。我还要再留一些时日,过几天得空了,再来看你。” 贺元庚松了一口气,让人把赵芸兰送了出去,他自己不顾形象的往恭房里跑,差点来不及。 贺元庚出恭回来,连忙沐浴换了身衣裳,赶紧手底下人换个大夫过来看诊。 他也不是不知事的人,知道人要是一直这样拉下去,非拉出大问题不可。可问题是,他也吃药了,饮食也尽量清淡了,可是病为什么就是一点起色也没有呢! 赵芸兰知道,这件事毕竟是杜玉娘做的,心里对杜玉娘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以前她还挺看不上杜玉娘的,但是通过这件事情以后,再也不敢小瞧杜玉娘了。一想到贺元庚的饮食里,时不时就加上一些料,赵芸兰就觉得后背发凉,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亏得她没有害人之心,要是下点厉害的毒~物,谁能跑得了。 赵芸兰这会儿,已经把杜玉娘规划成了自己惹不起的人。 杜玉娘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惊呼这是意外收获。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有给贺元庚下什么药啊!她只是知道,上辈子贺元庚就是在这个时间莫名其妙的拉肚子,折腾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找到什么病因,但是后来也好了。 真的不是她暗中下了什么毒~手啊,她只不过是事先掌握了一点先机罢了。 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 正因为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所以贺元庚换几个大夫都是一样的。除非他找到像秦大夫和柳星儿这样的圣手,否则的话,只能慢慢痊愈。 显然,贺元庚的运气并不好,他换了大夫,换了药,可是病情还是没有进展。每天都要出恭三四次,也不是太频繁,但是肯定不正常! 吃了这么长时间的白粥,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吃药也不管用,每天嘴里全是苦药汤子的味道,烦躁让贺元庚变得焦虑,甚至有些暴力冲~动。 赵芸兰又来了,这次她还带了一个厨娘,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贺府里的厨子秋心。 “表哥,你已经病了这么久了,还没好,我想来想去,可能跟身边的人照顾的不尽心有关。” 几个小厮,随从都是躺着中枪。 “也不是说他们是故意的,可是他们毕竟是大男人嘛,生活上的细节考虑得不周也是情有可原的。比如熬粥吧,他们熬的粥,只是勉强能够入口,干巴巴的没有味道。” 白粥能有什么味道? “外面卖的东西啊,不是很干净,万一吃坏了可怎么办?“赵芸兰一边将她亲手熬的药吹凉递到贺元庚的嘴边,一边道:“我这次来,还带了一位厨娘来,明天就让她过来侍候表哥的一日三餐。” 贺元庚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赵芸兰无微不至的照顾,“那你怎么办?” “我没事,我又没生病。”赵芸兰微微低下头,“我只是担心你。” 贺元庚想了想,突然问道:“表妹,你现在住在哪里?” “住客栈,怎么了?”赵芸兰把药碗收好,又拿帕子给贺元庚擦了擦嘴,还挑了一颗贺元庚喜欢的蜜饯放到他嘴里。 最近她的表现一直这样,体贴入微,细心,凡事都亲力亲为。 贺元庚心里,很是得意,觉得自己是非常有魅力的。 “没有什么,只是觉得客栈的环境不是很好,你一个女孩子,住在那里怕是不方便吧?” 赵芸兰就轻叹一声,“没事的,我租了一个客栈的小院子,独门独院的,平时除了小伙计,也没有人来打扰。” 贺元庚没再说什么,好像乏了,闭起了眼睛。 赵芸兰就道:“表哥,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 贺元庚嗯了一声,没说话。 有小厮走进来,送赵芸兰出去。 赵芸兰走后,贺元庚睁开了眼睛。 他自幼就是在尔虞我诈中成长起来的,不信相信巧合那一套。 他怀疑赵芸兰是有目的的,因为她出现的时间太巧了,可是自己派人去查了查,却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赵芸兰确实是来办事的,而且跟赵家的生意有关,好像已经胶着一段时日了。 越是什么都查不出来,越是可疑。 甚至他方才也在试探赵芸兰,可是她的表现实在是一点破绽也没有。 到底是他多心了,还是赵芸兰表现的太好了。 不过,赵芸兰从来都没有问过自己陈家的事,是认命了,还是在等待时机呢? 贺元庚想,赵芸兰不过是一个深闺女子,早晚要露出马脚的。 赵芸兰离开贺元庚的小院,回到客栈以后,也是一肚子的气。她像个使唤丫头似的侍候了贺元庚几天,这个人居然一点都不领情。每天阴不阴,阳不阳的,还跟以前一样,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只知道欲擒故纵。 葡萄见自家小姐情况不稳,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小姐,您消消气,千万别冲动啊!” 赵芸兰喝了杯里的水,才觉得自己的火气下去了一些。 她现在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顺风顺水的赵二小姐了,经历过生意失败,被人算计,被亲人利用的一系列打击以后,她要是再不长点心,就真是白活一回了。 好歹,她现在能稳住自己的情绪了,没有在贺元庚面前表现出什么不耐烦来。 “你把秋心给我叫进来。” 葡萄不敢耽搁,连忙去叫了秋心。 赵芸兰跟秋心秘谈了半个时辰,才让她回屋去了。 第二天,赵芸兰准时带着秋心上门了。 “表哥,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厨娘,她的手艺很好,你若是放心,我便将她留下来照顾你。” 贺元庚就抬头看了一眼秋心,见她似乎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也许是记错了吧,毕竟他不可能跟一个厨娘有什么缘分之说,更何况这个厨娘还是赵家的。 “表妹说得哪里话,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赵芸兰照例问他感觉好些了没有,吃药没吃药。 贺元庚一一答了,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赵芸兰便让秋心去厨房,给贺元庚熬点粥来。 其实就是让秋心展现一下自己的手艺。 秋心胆子小,干别的不行,做吃食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她把杀好的老母鸡下锅炖煮至软烂,将脱骨鸡肉去皮撕成细丝,再添加的粥里,一碗香喷喷的鸡丝粥很快就做好了。 “表哥,你快来尝尝,这粥闻起来好香啊。” 贺元庚有些犹豫,“这行吗?大夫说要忌口的。” ‘正巧’大夫来复诊,看了秋心熬的鸡丝粥以后,一个劲儿的说好。 “这粥煮得,用了心思,既不油腻,不会影响了药效,又能增强口感,利于病人的气力恢复。” 有了大夫的话,贺元庚当然不会再起疑心,让赵芸兰服侍着喝了几口,觉得胃口大开,全身热乎乎的,跟以往的状态也大不相同。 “天气凉了,当然要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表哥,你放心好了,秋心的手艺非常好,有她在这儿照顾你,我也放心了。” 紧接着,赵芸兰有三四天的工夫没来。 贺元庚觉得奇怪,打发人去赵芸兰的住处看,一看才知道,赵芸兰要回家去了。 贺元庚就打发人找了赵芸兰过来,问她为什么要回去。 “怎么回事,是事情办完了,要回去了?” 赵芸兰摇了摇头,脸色不太好。 “到底怎么了?” 赵芸兰一直低着头,这会儿把头抬起来,却见眼睛里蓄着泪,楚楚可怜。 “表哥……”刚叫了这么一声,眼泪就落了下来。 贺元庚就叹道:“你哭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到底何事?” 口气有些严厉了。 “我爹要把我嫁到陈家去!” 贺元庚想了想,就问,“你娘是什么态度。”他那个表姑,最是护犊~~子了,不可能坐视不理吧! “娘就是不想让我面对这些事,才把我支出来的。可是我爹死了心了,她劝不动。” 贺元庚沉思着,赵芸兰到底知道不知道,陈家这事跟高氏有关呢? 又一想,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反正他不知情。 “表哥,我马上就走了,你这边,我不能再照顾你了。”赵芸兰收拾心情,“表哥,我回去以后给你家里捎个信?让他们送人过来照顾你?” 第六百六十六章 贺元庚鬼使神差地道:“我不用他们照顾。表妹,我的身体已经见好了,多亏了你最近的照顾,要不然我肯定好不了这么快。” 赵芸兰心里诧异,觉得她是见鬼了。她害怕被贺元庚看出破绽来,连忙低头掩饰。 “我……” 杜玉娘身边竟然有这样厉害的人,不知道给贺元庚下的什么药,居然让他性情大变。 这种话,以前贺元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来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他是一个含蓄内敛的人,真的占了便宜,受人恩惠,也不会这样直白的说出来。 他现在突然这么说话,很可能就是受了控制,这并不是他原本的性情。 她得抓住机会。 “我……表哥,不管怎么说,我,我还是回去吧!”赵芸兰也是赌,赌贺元庚被杜玉娘的人控制住了。 其实她还真赌对了,秋心来了以后,确实在贺元庚的饮食里加了柳星儿交给她的东西,据说无色无味,神鬼难测。 贺元庚自己根本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甚至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跟以往有什么不同。 “你就甘心嫁一个那样的男人?”换作以前的贺元庚,根本不会问这样的话,他巴不得赵芸兰嫁到陈家去,反正只要是对他有利的事情,他都不会反对。 “不甘心,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爹已经做了决定,连我娘的话也不听了。”赵芸兰这会儿已经可以确定,贺元庚性情大变,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贺元庚拿下,等二人生米煮成了熟饭,她倒要看看,高氏还笑不笑得出来。 贺元庚不假思索地道:“这事儿交给我吧,我去跟姑丈说。我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一点的。” 赵芸兰十分惊喜地道:“真的吗?表哥,你愿意去跟我爹说这个事儿?”她眼里全是小星星,好像见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英雄一样。 有一种东西叫做崇拜,贺元庚觉得,他在赵芸兰的眼中看到了这两个字。 “陈望鹏配不上你。”明明只是小家碧玉之姿的赵芸兰,这会儿在贺元庚眼里,变得像天仙一样。 赵芸兰娇羞的低下了头,小声道:“那……我爹那边,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劝?我现在还要不要回去?” “傻丫头,你现在回去,不是羊入虎口吗?”贺元庚一脸宠溺地道:“等我的病养好了,我就过去跟他说这个事儿,想必姑丈会卖我几会薄面的。你不用担心,实在不行,就搬到我这儿来,免得别人烦你。” 赵芸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倒也不是装的,原本她就对贺元庚有心思,这两年虽然不怎么惦记他了,但是心底里对贺元庚的爱恋却还是有几分的。这会儿听了贺元庚略带深情的话,心里便有了自欺欺人的想法,明明知道他并非是发自内心的对自己有什么情义,但是这样暖心暖肺的话听了,就是忍不住会胡思乱想,心也跟着猛跳了几下。 “表哥,我搬进来……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贺元庚这会儿已经认准了,就得让赵芸兰搬进来住,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似的,“你搬进来照顾我,我好的快,才能快点去劝你爹。” 赵芸兰就羞涩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赵芸兰直接搬进了贺元庚租住的小院里。两个人朝夕相对,颇有几分郎情妾意的意思,就等着时机成熟煮饭了。 杜玉娘一边关注着这件事情的进展,一边找到雷闻达和常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雷闻达没有想到,杜玉娘还有这样的心肠,不下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常氏就瞪了他一眼,心想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没轻没重呢! 虽然是干闺女,可是她是五爷媳妇啊!做事儿不得悠着点啊! 杜玉娘倒是不在意,她觉得雷闻达这个反应挺真实的。 “玉娘啊,可别跟你义父一般见识,他就是个人来疯。” 杜玉娘就道:“义母,您别担心,我明白的。这个事儿啊,还是杨大哥之前无意中说起,我才有了印象。” 杨峥以前说过,镖师这个行当,是很危险的。有很多人,都是不得善终,死在外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侥幸活了下来的,也未必个个都能恢复如初,缺胳膊,少腿的人大有人在。虽然镖局也给了抚恤银子,但是对于一个失去了赚钱能力,还需要养家的人来说,那点抚恤银子真的不多。 石河园现在的经营规模不小,杜玉娘还想着要扩大经营,再买一块地,建厂房。 园子大了,雇用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人多的地方,事非就多,再加上现在石河园风头正劲,想要打秋风,占便宜的人一定也不在少数。 园子大了,就得有人看护。杜玉娘不想找当地人,那些农夫虽然也有一把子力气,但是一但遇到大事,很可能会手足无措,自乱阵脚。他们没有见识,容易被人唬住,同样有可能被人利用。 那些受过伤,有些伤残的镖师就不一样了! 别的不说,单说他们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见识远非一般乡下农夫可比。身上有一股子凶煞气,寻常人见了,只会退避三舍,没有硬抗着往上冲的道理。 退一万步说,真的发生点什么冲突,这些人也不是吃干饭的,或许他们的身体有残缺,但是杜玉娘知道,有真功夫的人,既便是瞎子,瘸子,也是有本事的,一个人撂倒三四个人不是问题。 常氏就道:“不瞒你说,这么多年,确实有不少人生活得不太好!镖局这边也是时常接济,可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有很多人,都不是本地人,有时候也难免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补贴不到位。再有就是,哪里补贴过来呢!当初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给了抚恤银子,说点自私的话,就是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义母,咱们镇子上可有符合要求的人?不如我们今天就过去瞧瞧吧,要是他们同意,随时可以过去。” 常氏也是女中豪杰,跟那些高门大户里的太太们不一样,她年轻的时候也时常走镖,到处收集消息。后来是因为年纪慢慢大了,才不做那些比较危险的事,搞起了后勤工作。 “这些人我都熟,我带你去。”常氏想了想,脸上有些为难的神色,又道:“只怕那些人性子倔,怠慢了你。再有就是,他们那儿的环境,不是很好。” 杜玉娘就笑道:“义母,就是因为不好,才要改善啊!以后有了工作,生活就有保障了,还怕日子过不好吗?” 常氏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也是真心高兴,杜玉娘心善,还能替他们解决一些问题,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你这身衣裳,不是太妥当,得换一下。” 杜玉娘穿着平时的着装,首饰也没戴两样,即便是这样,她往那里一坐,依旧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这样漂亮的小媳妇在外面行走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为了方便行事,还是要换身衣裳才行。 杜玉娘早有准备,“我让丫鬟带了男装。”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毕竟,雷闻达还在。 雷闻达也是个聪明人,连忙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把杜玉娘的事儿托付给了常氏。 母女二人各自换了衣裳,便带上人去拜访在镇子上的镖师。 高大山的车赶得很稳,速度也不快,常氏就在车里跟杜玉娘叨叨起那户人家的事情来。 “咱们现在去的这家,问题不少。” 杜玉娘之前说过,她能力有限,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安置了,所以只能选择最困难的人。如果他们愿意,自己将给他们一个安身之所,给他们一个能更好的生活下去的机会。 所以,她不怕问题多。 “这个人姓朱,外号朱老怪,本名朱城天,因为性格古怪,所以没有人叫他的真名,久而久之,大伙似乎都忘了他叫什么了,只叫他朱老怪。” 这朱老怪没出事以前,也是个身高八尺的壮汉,一身功夫不弱,在江湖上很有威名。 后来出事了,瞎了一只眼睛,一只脚也有些不利索,就不适合再走镖了。 朱老怪没有责怪任何人,那次押镖出去那么多人,结果只活下来五个人,其中就有他一个,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回家以后,朱老怪的生活自然是有诸多的不便了。 “他媳妇身体不好,见他残着身子回去了,伤心带上火,就病倒了。没过两年,他媳妇就走了,给他扔下两个孩子。”常氏道:“他也不容易,镖局给的钱,大半拿来给媳妇看病了,后来媳妇去了,他就在四处打零工挣前养家。别人见他是个瞎了眼,腿脚也不好的,也不愿意用他,他就打更,去义庄看尸体,反正什么活都干。” 杜玉娘十分同情,又问:“后来呢?” “后来啊,儿子大了,他倾尽所有给儿子娶了一房媳妇,谁想到那白眼狼有了媳妇忘了爹,没过多久就闹着分家。非说自己媳妇害怕公爹,成宿做恶梦,睡不着!”常氏说到这里,咬牙切齿地道:“这些年我们给老朱的东西,几乎都是换成了钱,用来给他娶媳妇了,结果呢!” 杜玉娘也是阵阵无语,“那现在他们就只是分家了?”这样自私自利的儿子,媳妇,只怕没那么容易甩掉。 说是分家了,要是朱老怪日子好起来,他们指定又会过来讨要好处。要是朱老怪的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他们一准儿躲得远远的。 杜玉娘觉得,这种麻烦精还是少惹为妙,如果实在不行,就得想办法治治他们了。 “以前只是分家,虽然我们都看不过去,也想不明白以老朱的脾气为何能忍下去,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这才让他们父子俩的情分彻底断了。” 老朱这个人,也不是天生脾气不好,只不过后来身体残了,发妻又死了,面对着生活的磨难,他的脾气也变得十分古怪起来。 当初他走镖不在家,他的父母都是靠妻子养老送终的,所以他觉得愧对妻子。 “他媳妇走的时候,交待他一定要照顾好两个孩子,老朱是个重信守诺的人,我猜呀,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对儿子,媳妇一再忍让。”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朱老怪下定决心不再忍下去了呢? 杜玉娘十分好奇,不等她发问,常氏便飞快地说道:“因为他儿子和儿媳妇把歪脑筋动到老朱那个女儿的身上去了。” 想把老朱的女儿嫁给一个酒鬼。听说那个酒鬼,不可一时无酒,本来小有家产的家庭,都让他败光了。前一任媳妇,就是他喝酒之后失手打死的,但是这种事情,民不举,官不究,根本没人过问。 再后来,酒鬼就想娶个媳妇,也不知道从哪儿讨弄来的银子,说要娶个黄花闺女过门。 这事儿让老朱的儿子和儿媳知道了,就动了歪脑筋,想把老朱的女儿嫁过去。幸好老朱识破了二人的诡计,万般无奈之下,这才去了衙门,直接断亲。 他也是看在亡妻的面上,饶了逆子一命,否则的话,一个忤逆罪判下来,那可是死活不论啊! “老朱说了,他不能为了儿子,寒了女儿的心。要知道女儿也是他和妻子的骨血啊!” 杜玉娘听了,不住的点头,更加觉得这个朱老怪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有可取之处。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 高大山对这一带门清,直接隔着帘子道:“师娘,到了,只是马车过不去,你们得下来走。” 杜玉娘也不是矫情的人,当下和常氏,带着流萤,还有同常氏一同来的两个婆子下了马车。 马车旁边还站在三四个精瘦的汉子,也都是镖局的人。 其实不用这么大的阵仗,这样太不低调了。 可是常氏害怕杜玉娘不适应这种鱼龙混杂之地,也怕有什么突发事件发生,这才多带了几个人过来。 第六百六十七章 朱老怪 高大山留下来看车。 杜玉娘觉得他们这些人去太扎眼了,她带着一个丫鬟,常氏带着两个婆子,另外还有三个镖师。 总共八个人,浩浩荡荡的,不太好。 “流萤你留下来……”到最后,杜玉娘和常氏带着两个婆子,两名镖师进了巷子,其他三人留在马车上。 巷子狭小,味道也不好,吵闹得很。 两侧的房子大多很旧,很破败。 这里应该算得上是五岩镇的贫民区了吧?说是难民营也不为过。 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可是杜玉娘还是能看到光穿得破破烂烂的孩子,他们骨瘦如柴,眼睛里也没有什么神采,感觉过着麻木的生活。 生活艰难,世道不易,从来不会因为弱小而可怜谁。 杜玉娘不想节外生枝,就假装没有看到。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朱老怪的家。 院子很小,矮矮的泥巴墙,破旧的木门,好像轻轻一推,连门框都能推下来似的。房子也是摇摇欲坠,半截土坯,上头盖着一个茅草顶,怎么瞧怎么违和。 常氏叹了一声,道:“老朱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儿子,现在日子过得一穷二白,十分艰难。好再他女儿是个好的,很孝顺。” “咱们进去吧!” 一行人推开了木门,走到了院子里。 小院虽然破败,但是收拾得非常干净,院子的一角堆着劈好的木柴,窗户底下挂着几串晒干的蘑菇,辣椒,看着很有生活气息。 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孩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看到院子里这么多人的时候,本来还有点气愤,都不认识,怎么就往院子里闯呢!结果仔细一看,认出了常氏,脸上顿时换了一个表情,好比乌云尽散,天空放晴。 杜玉娘心想,这姑娘挺漂亮的,就是干瘦,脸也有点黄,跟小鱼儿当初流浪的那段时间很像。 从这方面也看得出来,这姑娘的生活应该不怎么样。 “夫人,您怎么来了?”姑娘说话脆快,让人觉得很舒服。 “你爹在吗?” 姑娘无奈地点了点头,“今天没活,在呢!” 常氏就道:“正好,我有事找他。”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朱珠,是谁啊?” “爹,是总镖头夫人来了。” 朱老怪一听,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的腿脚虽然不像健康人那么灵活,但是走起路来速度一点也不慢,只是不能长时间走路。 “夫人,您怎么来了。” 冷不丁一打照面,朱老怪的形象还真挺吓人的。这人生得很高,身形精瘦,一只眼睛上面罩着一块眼罩,一脸的络腮胡子,瞧着凶神恶煞的模样,好像很不好惹。 他出来的时候,左脚的不便利就能看出来了,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还是看得出来,不是一个健康的人。 杜玉娘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挪开了,这样瞧人,不太礼貌。 “老杜,正好,今天我找你有事,咱们是在院子里说,还是进屋说?” 常氏来过几次,知道杜家父女俩住的地方窄巴,进屋里可能会不方便。 “啊?”杜老怪看了看院子里这些人,这些人都是跟着夫人来的,他自然没有意见,只不过,有事,能是啥事啊?莫非是镖局的事? 不太可能啊!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镖局有什么事会让他来帮忙呢! “那个,就在院子里吧!朱珠啊,你去搬凳子,再拿点水过来。”朱老怪一脸的局促,“环境太简陋了,夫人,您将就一下。” 别人在他眼里,都自动过滤掉了,成了背景板。 杜玉娘毫不在意,跟着她们来的那些人,就更不会在意了。 就在这时候,朱珠已经把凳子都拿了出来。 家里的凳子,都是朱老怪自己打的,模样不好看,但是结实。只有四个凳子,院子里却站着七八个人。 朱珠有点不好意思,干脆问道:“要不,我去邻居家借两个?”说实在话,他们和邻居们几乎没有什么走动,有的人,她连人家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人们视他们父女如洪水猛兽一般,根本不想跟他们有什么交集。 “不用,不用,你们四个到外头吧,这儿不用你们了。”常氏一挥手,把跟来的人都打发出去了。 朱老怪也精觉,一下子就知道,常氏今天来找他的原因,很可能就出在眼前这位姑娘身上。虽然她穿着男装,但是朱老怪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要是连这点小手段都看不出来的话,另外一只眼睛也不必再留着了。 四个人很听话的站到院子外面去了。 “行了,我也不绕圈子了,说起来,这都是自己人,咱们有话坐下说。” 正好朱珠端了水壶和水碗过来,常氏招呼她过来一块听听。 “正好,朱珠也听听。” 朱老怪这个人,是江湖儿女,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况且他一共就两个孩子,老大不成才,他也不打算认那个儿子了。眼前这个女儿,可以说是朱老怪的所有希望,所以他把珠珠当儿子养的。 “哎!”朱珠也不扭捏,直接坐了下来。 常氏就给朱老怪介绍,“这是我干女儿,她男人你也认识,就是杨峥。” 朱老怪这下子惊讶了,“是杨峥那小子的媳妇?”杨峥的雷镖头的关系,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朱老怪这个人,有血性,有脾气,也有真本事。但是他这个人嫉恶如仇,个性和形象都十分鲜明,不太适合打探消息这种活,所以到最后,他也没有接触到镖局的核心,不知道杨峥才是镖局的真正领导者。 “老伯,你好。”杜玉娘礼貌的跟朱老怪打了个招呼。 朱珠在一旁惊奇地道:“姐姐你好厉害,居然不怕我爹!” 朱老怪瞪了自己闺女一眼,也是十分尴尬,他的样子确实有点生猛,可把这附近的小孩子吓坏了,听说谁家小孩子不听话,哭闹,只要一提他的名字,就好使,管用。 听说还有一个专门形容这种事的词儿,叫什么小儿止啼! “叫什么老伯,干脆就跟大伙一样,叫我朱老怪,听着顺耳。”朱老怪看着杜玉娘,确实觉得这小姑娘……呃,不是,是小媳妇,跟别人不太一样。 不愧是杨峥的媳妇,胆子很大啊。 杜玉娘从善如流地点头,“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我看我还是跟着干娘,叫您一声老朱?”这样是不是更好一些。 “哎,你这丫头,对我老怪脾气!”朱老怪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声音大得连门外的人都听见了。 珠珠有点不好意思了,“爹,你小点声。” “哦,哦,那个习惯了。” 常氏就笑道:“行了,知道你的脾气,也不怪你,现在还是说正事吧!” 杜玉娘就道:“老朱,是这么个事。我呢,开了一间作坊,规模正在一点点扩大,人手呢也是越招越多,现在呢,有这么一个问题……” 杜玉娘就把自己想法和来意都说了一下。 朱老怪有点发懵,他是瞎了一只眼睛,瘸了一只脚,不是耳朵坏了啊!怎么,怎么这丫头说的话,他有点听不明白了呢! 他是个残废,这丫头让他过去看作坊,这不是闹呢吗? 珠珠的反应跟她爹也差不多,不过她不发表意见,觉得这事儿没戏。 “其实,我是这么考虑的。”杜玉娘就把前两次,村民闹事的事大致讲了讲,“他们是眼红我挣钱了,所以想方设法的为难我。我如果雇了本地村民来维护作坊的安全,可能会有很多意外发生。别的不说,只说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家的女儿嫁到了我外甥,我家的孙子娶了你侄女,关系太复杂,搞不好就要出乱子。” 朱老怪把杜玉娘的话听了进去,不住的点头,觉得她年纪虽然不大,可是考虑问题很全面。 “所以呢,想要维护作坊的安全,让别人不敢来闹事,就得有震慑力。”杜玉娘侃侃而谈,“什么是震慑力?我认为,只有像你这样,真正出生入死过的人,才有资格说这三个字!那些比嗓门大,比拳头大的人,都不一定有震慑力。”震慑就是一种精神上的绝对压制,有时候,需要的只是一个眼神。 朱老怪了,也是心动不已,整个人都十分激动。 只是…… “丫头,你看我这条件……”他瞎了一只眼睛,还瘸了一只脚。 “老朱,这有什么关系,我是让你去看作坊,不是让你去赛跑啊!咱们这么做,也是以防万一,维护作坊和工人们的安全,又不是打架。那些闹事的人,顶多也就是附近的地痞流氓,又不是山匪恶霸,所以啊,你觉得上演全武行的机率有多大?” 听到这里,朱老怪和朱珠的眼睛都不约而同的亮了起来。 “这,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轮到他头上了呢! 朱老怪有些明白,夫人这是同情他的遭遇啊! 换了以前,朱老怪是绝不需要别人的可怜和同情的,但是现在,他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珠珠考虑一下啊!这丫头都十四了,根本没有人来提亲,要是再耽搁下去,只怕就成老姑娘了。 所以朱老怪的脾气还是怪,但是跟早些年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我是没问题,可是把珠珠一个人扔下……” “老朱,你可别说我可怜你,同情你啊!真不是。”杜玉娘大概能猜到一些朱老怪的想法,“一切也是巧了!而且我觉得,你和珠珠可以一起去。” 珠珠眼睛一亮,“我,我也能去?” “当然了!”杜玉娘看着一脸惊讶的朱老怪,笑道:“珠珠一看就是特别爱干净,手也巧的姑娘。作坊里缺人呢,珠珠要是不怕辛苦的话,也可以去作坊里找个事儿做,我给开工钱!” “真的啊?”珠珠高兴极了,“我不怕辛苦,姐姐,我手很巧的,什么都能干。” 朱老怪瞧见自己闺女这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也是百感交集,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闺女这样高兴过了。 “当然是真的了!我呢,提供住处,提供一日三餐,还有工钱。” “一日三餐?两餐就行。” 杜玉娘就笑,“那怎么行呢,在作坊做事,需要体力的,很辛苦,不吃饱不行的。” 朱老怪想了想,就道:“行,我们去!孩子,谢谢你了。” “我是花钱雇人做事,你是用自己的本事挣钱,老朱,咱们是合作关系,不用说谢谢。” 老朱浑浊的眼珠里,有闪亮的光点。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她在这里,真的住够了。 “很着急吗?” 朱珠一下子泄气道:“我反正不想再留下来了。”都是她那个没良心的哥哥闹的,时不时就把把她卖了换钱,那两口子,心黑得厉害,搞得她现在都不想出门了,生怕自己不注意,被他掳了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常氏马上道:“是不是你哥又打你的主意了?呸,没用的东西,有了媳妇忘了爹娘。” 杜玉娘看了看朱老怪,只见他脸色不太好,似乎很生气。 想来,他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又来闹过了吧! 明明都断亲了,可是到底血浓于水啊!估计朱老怪也是看在亡妻的面子上。 惹不起,就躲呗。 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你们要是不介意,现在就可以跟我走。”杜玉娘一改之前的主意,十分大方地道:“作坊那边还在施工,但是住的地方是有的,正好你们父女俩可以帮忙监工,我也不用发愁找人替我看着了。” 朱老怪看了珠珠一眼,小姑娘兴奋的点了点头,意思很明显。 朱老怪一咬牙,当下道:“行,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走。” 珠珠欢呼一声,也顾不上别的,转头就进了屋。 朱老怪看着女儿的背景,叹了一声道:“是我,苦了孩子,让她受委屈了。” 常氏就道:“别想那么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老朱,你享福的时候,在后头呢!” 第六百六十八章 能去哪儿 一行人达成了共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杜玉娘直接让高大山赶车,把朱氏父女俩送到石河铺子去,并且让流萤也跟着一起去。 “到了地方,你直接找倪氏,让她给老朱和珠珠安排住的地方。”杜玉娘嘱咐道:“他们初来乍到,肯定不好一下子融入进去,让倪氏多帮忙照料一下,明天我就过去。” 倪氏就是村长那个能干的儿媳妇,现在暂时管着作坊里的事。 “好的太太。”流萤现在也是个多面手,能帮杜玉娘分担不少。 “好了,你们赶车先走,我们雇辆车回去。”杜玉娘又对朱老怪道:“老朱,你和珠珠先过去,先安顿下来,明天我抽个时间过去,再安排具体的事。” 朱老怪也不是矫情的人,他们江湖人,讲究大恩不言谢,感激涕零的说一万句,都不如用实际行动去报答恩人。 “好!”朱老怪一口答应下来。 珠珠扶着朱老怪上了马车,转过头来给杜玉娘鞠了一躬,这才也上了马车。 高大山挥着鞭子,吆喝一声,马儿便扬着蹄子跑了起来。 等高大山的马车跑得没了踪影,常氏派去雇马车的人也回来了。 两个人由婆子扶着上了马车,常氏一声令下,马车就晃晃悠悠的跑了起来。 杜玉娘晃了一下,连忙坐好。 这马夫赶车的水平,完全赶不上高大山,城里这样平坦的路,也能赶得这样颠簸。 常氏一坐到马车上,就迫不及待地跟杜玉娘道谢:“玉娘,真是多亏你了。” “干娘,您这话就太见外了。再说,老朱和珠珠也是好的,帮了他们父女俩,我也不亏。” 常氏就笑,“你啊,一面之缘,就敢说他们是好的?”她怕杜玉娘轻易相信别人,以后会吃亏。 “虽然是一面之缘,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们爷俩这性格啊,都是直来直去的。老朱瞧着凶,但看得出来,应该是个非常讲道理的人,有他帮忙看着作坊,我是再放心不过了。更主要的是,人是您介绍的,人品肯定错不了。” 这一番话,把常氏说得十分高兴。这孩子对他们的态度一如既往,从来没有因为嫁了杨峥就有倚仗,自恃高人一等的感觉。 这可不容易啊! 常氏先把杜玉娘送了回去,瞅着她进了院子,才让让人赶车往回赶。 杜玉娘回了院子以后,被柳星儿拉着说了半天话,头昏沉沉的。 柳星儿就道:“五嫂,你不是着凉了吧?” 杜玉娘摆了摆手,“我没事的,就是困,想睡一会儿。” 柳星儿还是不放心,给她把脉以后,确定她确实没事,这才道:“那行,你赶紧休息吧,多睡一会儿。” 这一觉,杜玉娘睡了一个时辰,等她醒来的时候,流萤已经回来了,简单的跟她说了说朱氏父女的事。 “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把人安排住下了。跟倪氏把话说清楚了,估计她也不敢怠慢。” 杜玉娘问:“可是那座房子半新不旧的房子?”她要扩大作坊,自然就得买地,建房子,所以在原来作坊的基础上,又买了很大一片地,几乎将四周能用的土地都纳入怀中了。 石河铺子是个挺穷的村子,人口也少,所以这地卖得还挺愉快的,只要拿钱办事,也没有什么办不成的,速度还特别快。 新买的那片地上,有个半新不旧的宅子,也不大,就两间。无主的,暂时规村里管,听说好多年没有人住过了,但房子是石头垒的,还挺结实的。杜玉娘买地的时候,怕日后犯了口舌,又花了几个小钱把那房子也买了下来,还让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没想到正好派上用场。 “正是!房子挺好的,正好他们爷俩一人一间。”流萤道:“天气也不冷,铺两床褥子就行了!”她说完,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还有别的事? “太太,那爷俩真是太不容易了,带来的家当,总共就二十几个铜板,几件破旧的衣裳,还有就是一些米啊,盐啊,还有一块腊肉,日子过得也太不容易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正好明天我过去,多带点东西给他们,免得他们想用的时候,不方便。” “奴婢瞧着那个朱老头脾气挺怪的,未必肯要。” 这个杜玉娘倒不怕,“只跟他说,在工钱里扣,他就会要了。” 流萤眼睛亮了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干脆,你去把我的箱笼打开,找一些我的旧衣裳出来。我看珠珠生得挺瘦,个子也跟我差不多,应该能穿吧!?”天气越来越冷了,珠珠身上的衣裳太单薄了,而且也浆洗得发白了,再穿下去,不合适。 主仆二人说干就干,开箱找起衣裳来。 杜玉娘的衣裳很多,几乎都是八成新的,她还在长个子,所以衣裳还没等穿旧呢,就小了。 “这件也不错。”杜玉娘挑出一件盘扣小袄,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我还能穿,珠珠也应该能穿吧!” 流萤点头,“太太说得是。” 杜玉娘眼睛尖,又发现下面压着一件鹅黄色的蜀绸花盆领小袄。 “这件是前年做的吧?”好久没穿了,一直压在箱子底下,在身上比了比,却是小了不少。 “流萤,这件你拿去穿。”杜玉娘把衣裳放到流萤面前,“一共也没穿几回。” 流萤哪里穿过这样好的料子啊,当下眼睛红了红,小声道:“奴婢,怎么能穿这样好的料子。” 杜玉娘就轻笑一声:“我穿不了了,你又不穿,难不成扔了?” 扔了多浪费啊? 流萤连忙把衣裳抱在怀里,曲膝道:“谢谢太太。” 现在的杜玉娘,对这些虚礼根本毫不在意,她把之前挑捡出来的三件单衣,两件夹袄,一件滚毛边的褙子和那件盘扣小袄都挑出来,又挑了两条不太亮眼的裤子,都交给流萤道:“都包起来吧,这些应该够她穿两年的了。不过,要是再长个子,就不能穿了。” “农家孩子,一年到头都穿不了两件新衣裳,就算个子窜起来了,也是把裤脚接一接,继续穿!”流萤道:“奴婢瞧那珠珠姑娘是个手巧的,这点活儿应该难不倒她。” 也是啊! 忙活了半天,杜玉娘也饿了。这个时候正是吃午饭的时辰,新来的厨娘手脚利落,很快就把饭端了过来。杜玉娘刚吃了一半,大门就被人拍响了,声音还特别大。 来的人一定是有急事。 “你去看看,出什么事了。”杜玉娘把筷子放下,连忙喝了两口水,差张婆子把屋里的东西撤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慌慌的,总觉得好像是出事了。 李氏年纪大了,刘老汉和闵氏也是一样。 流萤连忙出了屋,看看是什么人。 结果她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自家太太的亲哥哥带着一个满脸焦急的少年走了进来。 “舅老爷?”流萤见二人一头汗,也顾不得问那个少年是谁,连忙道:“可是有什么急事?” “你们太太在家吗?” 流萤点头,连忙道:“跟我来吧!” “太太,舅老爷来了。” 杜玉娘这边已经收拾好了,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杜安康,心里当时叫了一声糟,紧接着脸色也不好起来。 怕什么来什么。哥哥来得这么匆忙,这么急,不会是家里哪位老人真的…… 铺子都不开了,可见是大事了。 呸~~~ 杜玉娘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结果看到邱大成的,脑袋瞬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他怎么来了? “哥,什么事?”杜玉娘道:“大成,你怎么也来了?” 杜安康一头的汗,“玉娘,彩蝶不见了!!” “你说什么?”杜玉娘腾地一下从炕边上站了起来,“不见了?怎么回事?说清楚。” 邱大成就连忙道:“我娘的丧事办完以后,她一直都表现得挺正常的。虽然人瘦了不少,可是照常吃饭,睡觉,平时还能跟我们说笑几句。我跟小成都以为她放下了,觉得这是好事,哪成想她今天早上说出去买菜,结果一直一中午也没回来。小成着急了,就去面馆找我,我请假回家一看,发现了我姐留下的字条。” 杜玉娘急忙问:“字条呢?” 邱大成手忙脚乱的把字条拿出来,递给杜玉娘。 杜玉娘接过来一瞧,上头只有一行小字,“我走了,别找我,保重。”她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下来了。 两个人情同姐妹,现在邱彩蝶却是下落不明,她能不担心吗? 纸条上的话,像是在交待后事似的!这一点让杜玉娘心惊胆战。 “你们找过了没有,没有到处找吗?” “找过了,四处都问了,根本没有人看见她。” 杜安康就插嘴道:“我们都找过了,实在找不着人了,就跑过来找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其实邱大成当初还想过,姐姐是不是投奔到杜玉娘这边来了,毕竟当初杜玉娘说过,让她换个环境生活。 杜玉娘这会儿,真的是心如刀割,“流萤,快让大山和小辉跑一趟,去镖局,让我干娘派人出去找,只要是没有任务的,能派出去多少就派出去多少。” 流萤不敢耽搁,连忙往外走。 “等等,你让小辉带着大成去,别人都不认识彩蝶姐,让大成跟他们说说彩蝶姐的样子。” “哎,好。走吧!” 邱大成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废话,急急忙忙的就跟着流萤往外走。 “哥,你喝口水吧!”杜玉娘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着急也没用,最重要的是冷静下来,把人找回来。 杜安康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来,一口气喝了两大碗水,他真是渴坏了。 “成馆关了?” “暂时关了半天。”杜安康道:“邱家就他们兄弟俩,咱们要是再不帮忙找,就更没希望了!祖母和娘都惦记着彩蝶的好呢,就连你嫂子都急得够呛。咱爹岁数大了,我不能让他出来到处奔波,自家生意再重要,还能重要过一条人命?” 杜玉娘也赞同这一点,“哥,你做得对。” “二喜和庆山都在镇上帮忙找呢!希望人没事吧!” 冯二喜和陶庆山是杜家的两人个伙计。 杜玉娘想得比杜安康更深一层。 他们在镇子上找人,势必闹出了不少的动静,邱彩蝶失踪这个事,怕是瞒不住。 人心有的时候,就是那么恶毒,指不定有多少难听的话会冒出来。 彩蝶姐可真绝啊,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人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名声,清誉都没了。 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呢? 杜玉娘就道:“你歇一会儿,我估计现在人应该撒出去了。你和大成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也别太在意别人说什么。” 杜安康这会儿有点反应过来了,想了半天,唉声叹气地道:“我会劝他的。” 不过半个时辰左右,流萤和小辉就把邱大山带了回来。 “太太,能派出去的都出去找了。”流萤欲言又止,有些话,却是不好在邱大成的面前说。 杜玉娘懂了,就问:“你们吃饭了没有?” 杜安康摇头,人都丢了,哪有心思吃饭呢! “不吃饭可不行,别等彩蝶姐那边有消息了,你连接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小辉,让厨娘煮点吃的。” 小辉连忙去安排了。 “哥,你们去倒座里坐一会吧!” 杜安康点了点头,拍了拍一脸失魂落魄的邱大成,“大成,咱们过去吧,歇歇脚,吃点东西,好回去再找人。” 邱大成很麻木的跟着杜安康出了屋。 流萤见人走远了,立刻道:“太太,夫人让我告诉您,三天之内,最关键,要是人还找不到,八成就……”凶多吉少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挥手让她下去了。 彩蝶姐…… 你到底在哪儿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威远镖局的人,整整找了三天,也没有找到邱彩蝶的任何消息。 杜玉娘已经绝望了,邱彩蝶根本没有可以投奔的人,她身上也没有多少钱,能去哪儿呢? 第六百六十九章 找了邱彩蝶三天,可惜音信全无。 常氏说的,最关键的三天已经过去了。 凶多吉少。 杜家人已经不报希望了,伤感了一场,只劝邱大成和邱小成节哀顺便,好好过日子。 可是邱大成说什么也不相信邱彩蝶死了,他带着弟弟,一路走到五岩镇来,就是想请杜玉娘帮忙,让她再帮着找找。甚至他还想带着邱小成出去找,走到哪儿找到哪儿的那种。 杜玉娘大怒,当下道:“简直是胡闹!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小成的路费怎么办?” 邱大成觉得很委屈,“一路走,一路挣呗。” “你当挣钱容易啊?一路走,一路挣,我告诉你,你就算是要饭去,也未必能要到钱!外头到底有多么险恶你明白不明白,小成还是个孩子,你难道舍得让他跟你吃苦?” 邱大成看了看比自己矮了两头的弟弟,不说话了。 “人我会帮忙找的。镖局每年那么多单生意,天南地北的跑,人脉消息灵通,不比你用两条腿找得轻松?” “玉娘……” 杜玉娘摆了摆手,“我不相信彩蝶姐出事了,她或许只是一时想不开,总会回来的。我让人出去找,总比你带着小成去找要快得多吧!” 邱大成无话可说。 杜玉娘明明没比他大多少,但是事事比自己想得周到。来之前,他明明想得很坚决,不管杜玉娘怎么劝,他都一定要带小成去找大姐!可是实际上呢,人家三言两语就打消了他的念头,还是让他自己心甘情愿放弃的。 “行了,你回去吧!好好干活,多赚点钱,把小成好好养大。”杜玉娘道:“彩蝶姐那边,我不会放弃的。” 邱大成点了点头,哽咽着道:“多谢。” 杜玉娘亲自把他们送了出去,嘱咐高大山赶车把人送回去。 “不用,我和小成走回去就行。” “得了吧,小成哪里走得动。”杜玉娘转头嘱咐流萤,“把家里的点心包两包。” 流萤连忙去包点心,用最快的速度给杜玉娘送了过来。 杜玉娘把点心包递给小成,“拿着吧,姐姐送给你的。” 小成看了看邱大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拿。 邱大成点了点头,“杜姐姐给你的,你拿着吧。” 邱小成接过来,小声问她:“姐姐,我大姐是不是没事,她会回来吧?”这是这几天,他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了。 家里出事了,邱彩蝶下落不明,孩子心里既脆弱又敏~~感。这会儿感受到了杜玉娘的关心,便再也忍不住,眼泪早就围着眼圈转,眼瞅着就要掉下来了。 杜玉娘摸了摸他的头,“会的,你大姐一定会回来的。” 她这话,不知道是说给邱小成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等邱家小哥俩走了,杜玉娘回屋就落了泪。 她和邱彩蝶的感情,跟亲姐妹也差不多,邱彩蝶出了事,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太太,您可仔细自己的身子啊!”流萤在一旁跟着干着急,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杜玉娘拿帕子擦了眼泪,唉了一口气才道:“彩蝶姐自幼丧父,她爹前脚刚咽气,后脚他们一家子就被赶了出来。这么些年,他们一家四口的日子过得特别苦,早年是婶子一个人苦挨着,才把这姐弟三人拉扯大,可她自己落了一身的病,在床上一躺就是好几年。要不是彩蝶姐争气,到处找活挣钱,只怕这个家就要散了。” 流萤也知道一些邱家的事,感叹邱彩蝶不容易的同时,也觉得这便是人生的无奈。 其实邱家的事,也不是个例,这世上每天有多少人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又有多少人每天面临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啊! “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又都成了泡影。彩蝶姐的亲事黄了,婶子病死了,她大概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怎么那么傻呢?如果她在彩蝶姐的身边,是不是会好一点,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流萤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太太现在心思太重了,好像把所有的责任都安到了自己的身上。得找个事情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啊,不然的话,太太的身体吃不消啊。 流萤觉得这件事情刻不容缓,直接就把自己的意思跟柳星儿说了。 “思虑过重,身体自然吃不消。”柳星儿气得不行,我嘴皮子不利索,也不知道怎么劝啊!让她骂人还行,让她劝人,这也不是她的长项啊! “柳姑娘,作坊不是要扩建吗?再过几天天气就凉起来了,要想干活怕你看这个事儿能不能让太太分些心?”找人的事儿,再怎么着急也得交给外头那些人去办,太太在家里能做什么呢! 柳星儿听了,眼睛不由得一亮,“好办法。行啊,流萤,你家太太可没白疼你。” 流萤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柳姑娘,那你现在就去跟太太说吧!” “不着急,现在说,太刻意了,等晚点吃饭的时候,我再跟她提这个事儿吧!” 流萤也不太懂,就点了点头,反正听柳姑娘的,总没错。 到了晚饭的时候,厨娘煮了馄饨,还做了两个清淡的小菜。 杜玉娘根本吃不下,邱彩蝶出事到现在,她都瘦了好几斤。 柳星儿一边劝她吃饭,一边提起作坊护建的事儿,“五嫂,天气越来越凉了,这作坊要是再不建起来,怕是不好弄了。”她看过杜玉娘画过那个图,占地不小,工程也不小,现在要是不赶紧弄起来的话,等天气真的冷下来,就来不及了。 杜玉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柳星儿说的话,她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怎么把这个事儿给忘了。” 她的记性不差,但是最近被邱彩蝶的事情闹得焦头烂额,有点糊涂了。 “我真是……”她想起前一段时间,自己为了赵芸兰和贺元庚的事儿,把中秋节都给忘了,要不是小鱼儿提醒她,连做月饼这么大的事儿都要被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后来加班加点做了一些,还是没够卖。 损失不多,但是也不少,如果早点准备,肯定能卖掉更多的货。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杜玉娘也只是微微懊恼了一下,就揭过去了。 人这一辈子,能失去的东西有很多,能得到的东西却很有限。她已经得到了很多珍贵的,失去一些钱财,倒也没有什么。 眼下,因为邱彩蝶,她差点又把作坊扩大这件事忘掉。 “对,这件事得马上安排。这次的活儿不少,可得抓紧了。”杜玉娘低头想了片刻,就道:“明天,明天你就去吧,还找上次那个瓦匠牵头。” 帮杜玉娘建作坊的人,是个常年在外面揽活计的瓦匠,他家一家三代都是做这个手艺,不但手艺活出众,在附近的村民心目中,威望也是颇高。谁家要是盖房子,垒猪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五嫂,你不过去看看?”柳星儿不等她拒绝,就飞快地道:“这事儿毕竟还得你跟他碰个头,再说朱老怪和珠珠都过去好几天了,你好歹露个面。” 杜玉娘目瞪口呆,她早把老朱和珠珠的事情忘到脑后去了。 之前还给珠珠收拾了几件衣裳,一直到现在都没送过去呢! 杜玉娘暗暗懊悔,连忙道:“好,我也去,顺便看看珠珠。不过,星儿,找人的事不能马虎,还是要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后一句话,杜玉娘只是在心里想着,并没有说出来。 柳星儿知道她难过,连忙安抚她道:“放心,我知道的。” 就这样,第二天,杜玉娘和柳星儿,流萤,坐着高大山赶着的马车去了石河铺子。 朱老怪在石河园里待了几天,实在是待得不舒服。 作坊里的人还算规矩,心里就算对他们父女俩的到来有什么不解,也只是暗地里猜一猜,没有人说什么难听的话。 饭照样送来,表面上看,村子里的人对他们还挺友好的。估计这些人都是知道规矩的,怕闹事会被东家嫌弃,所以都挺本分的。 但是干吃饭,不干活,这不是朱老怪的作风啊。他一天除了吃就是睡,一点力气没出,感觉心里不踏实啊! 就在朱老怪寝食难安的时候,杜玉娘和柳星儿也终于来了。 珠珠远远的瞧见了杨家的马车,立刻就回了屋,“爹,杜姐姐来了。” 朱老怪一听,整个人都精神了,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真来了?” “你自己看嘛!” 一会儿的工夫,马车已经停到了坡下,杜玉娘等人也一一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朱老怪脸上带了几分神采,“你瞧着吧,肯定是安排任务来了,错不了。” 都说知女莫若父,其实换过来也是一样的。 珠珠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他不是那种坐享其成的人,更不喜欢别人的帮助和怜悯。有事做,才拿钱,是他的原则。 “杜姐姐。”珠珠一蹦多高,不停地朝着杜玉娘挥手,她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少女的样子,笑容灿烂明媚,看起来比之前开朗多了。 “珠珠。”杜玉娘走到珠珠面前,又跟珠老怪打招呼,而后还加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早就该来的,结果家里临时出了点事,就耽搁了。” 柳星儿早就熟门熟路的去了作坊,不管怎么说,这作坊的前期投入她都参与了,所以在作坊里还是很有话语钱的。 “杜姐姐,事都解决了吗?” 杜玉娘笑了笑,没说话,“哦,咱们进屋说吧!” 流萤抱着一个包袱,跟着一起进了屋。 屋子不大,只有一个小小的灶间,灶台上摆着一些小罐子,估计是平常做菜用的东西。 东西各一间屋子,是父女俩的住所,感觉窄窄巴巴的。但好在父女俩身边也没有什么东西,说白了就是身无长物,所以住起来还觉得挺宽敞的。 杜玉娘是女眷,自然是要去珠珠的屋子里说话。 朱老怪倒也懂事,就拿了一个凳子,在灶间里坐着。 杜玉娘进屋以后,打量了一眼这间小屋子。 屋里收拾得十分干净,但是连只箱子也没有。炕上整整齐齐的叠着两床被子,看模样也很旧了,估计也是之前从家里带来的。 “杜姐姐,你喝水,流萤姑娘,你也喝。”珠珠笑着道:“我在水里放了白糖,可甜了。” 在乡下,水里放了白糖,那就是极奢侈的一件事情了。 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得出来,以前朱氏父女俩的生活,过得很是清贫。 “流萤,把东西拿过来。” 流萤连忙把自己一直背着的大包袱拿了过来。 杜玉娘把包袱打开,露出里面叠好的衣裳。 珠珠从来没看过这么多漂亮的衣裳,虽然衣裳全都叠起来了,根本看不到它们的全貌,但是光从颜色和质地上就能看出,这些衣裳都不是凡品,至少,她买不起。 “珠珠,天冷了,我看你身上的衣裳也薄了,就挑了一些我自己的衣裳给你带了过来。咱俩身量差不多高,你应该能穿,这些衣裳都是旧的,希望你不要嫌弃啊!” 珠珠愣了,在灶间坐着的朱老怪也愣了一下。 “这些都是给我的?”珠珠眼睛里带了一点光芒,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从小到大,她一共穿过几次新衣服? 珠珠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不过,自打记事以来,她好像就没穿过新衣裳,以前都是捡哥哥穿剩下的衣裳,随便改一改,就穿了。 这些衣裳虽然是杜玉娘穿过的,可是于她来说,就像是新的一样啊! “对啊,都是给你的,有夹袄,有褙子,还有单衣。” 珠珠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料子细滑的手感,让小姑娘脸上露同几分羞怯之意来。 说到底,珠珠才十四岁,哪儿有不爱美的?只不过多年来,生活拮据,家里也一直没有这个条件。 饭都吃不上了,还能顾得上美吗? “杜姐姐,这些衣裳都很新啊,你真的都给我了?” “是啊,我比你大两岁呢,虽然没穿几岁,但是有点小了。”杜玉娘道:“你要是不嫌弃,这衣服就都是你的了。” 第六百七十章 贵~妾 嫌弃? 怎么会嫌弃!这些衣裳都是好料子啊!有现在穿的厚料子单衣,也有过一段时间才能穿的夹袄,褙子,还有一件特别厚实的棉袄,一看就是留着冷的时候穿的。 珠珠眼睛红了,可是脸上却挂着笑容:“杜姐姐,我不嫌弃,从小到大,我很少穿新衣服呢!你的这些衣裳,跟新的一样,还有香味呢!” 杜玉娘就拍了拍她的手,“以后啊,你就在作坊里帮我的忙,好好孝顺你爹,你们爷俩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珠珠从小到大受尽白眼和冷落,哪里享受过这样轻柔细语的对待,就连她爹也是一样,粗心大意把她当成儿子养,从来没跟她好好说过话。 堂屋里朱老怪也有点不得劲儿了,以前他性子倔,见不得别人半点怜悯和施舍。但是现在这几年,他也想明白了,那点脸面也不值得什么,最主要的是闺女能过得好一点。 他也看得出来,杜玉娘确实是真的关心珠珠,所以心里也不那么排斥,他亏欠闺女的太多了! “老朱,待了几天,咋样?” 朱老怪就道:“挺好,房子比我们住的那个好多了,吃得也好,我们都没开火,都是作坊那边做好了送过来的。只是,我老朱心里不得劲儿啊!天天没活干,实在闲得难受。”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这几天呢,会有人来作坊这边干活。门口那些空地,全都得圈起来,还得再建几间房子。来干活的人也不少,到时候人多手杂,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你和珠珠呢,就帮忙照看一下这里里外外的事就可以,主要就是防范有人来捣乱!” 朱老怪一下子就明白了,“我懂了,护院呗!”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差事有什么不好的,关二爷还当过护院呢!只要不让他白吃饭,就比什么都强。 珠珠也很高兴,主动说道:“杜姐姐,你不知道,我爹的那个长相,就够吓人的了,他有时候连话都不用说,只要黑着脸站在那里就行。” 朱老怪一点也不觉得女儿这话有什么毛病,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闺女所言非虚。 流萤没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杜玉娘倒是不希望朱老怪跟别人起冲突,可是前车之鉴摆在那儿呢,不能不警惕啊! “这村子里的人啊,没有大奸大恶之辈,不过是些见钱眼开的小人,倒也不至于大动干戈。怕就怕,是外面来的人,要找作坊的麻烦,视情况而定吧!”相信村子里的人也好,外面来的人也好,见了朱老怪,都要三思而行。 更何况,还有人要陆陆续续的往这边来呢!等这支队伍形成了规模,再想有人来捣乱,可就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了。 “杜姐姐,你放心吧,我爹心分寸呢!你别看他腿脚不好,可是我爹有一手打暗器的绝活,用指甲盖大小的石子打麻雀,都是一打一个准。”珠珠十分自豪得扬起下巴,“小时候,我和我哥就是靠那些麻雀打牙祭的。” 珠珠突然提起朱宝,让气氛有些尴尬了。她懊恼地闭起眼睛,暗道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灶间的朱老怪一言不发,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玉娘连忙起身,解围道:“不想老朱还有这种手段,那可要见识一下了。” “爹。”珠珠讨好地走过去,扶起他道:“走嘛,去外面。” 朱老怪哪里舍得怪自己闺女!要怪就怪他自己,早年对儿子不管不问,后来又把人宠坏了。 “好,走!”他眼里恢复了一点神采,跟珠珠率先往外走去。 杜玉娘和流萤跟在父女二人身后往外走。 朱老怪的脚跛得不厉害,慢慢走路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是个腿脚不好的人。他站在一块空地上,手里握着七八枚石子,都是珠珠给他捡来的。 远处的树枝上,站着十余只麻雀,好不热闹。 朱老怪只看了一眼,便将手中的石子甩了出去,几只倒霉的麻雀被打中,从枝头栽了下来,掉到了地上。幸存的麻雀展翅高飞,离开了这片危险地带。 “嗬,真是好厉害啊!”流萤眼睛都直了,下意识的鼓起掌来。 珠珠则是飞快地跑了过去,麻利地将地上的麻雀都捡了起来、 “爹,有五只!” 朱老怪将手一摊,手心里赫然还有三枚石子。 杜玉娘不由得也鼓掌叫好,“老朱,你这一手真是绝了。” 珠珠把麻雀往杜玉娘面前一递:“看,脑袋都要打掉了,我爹这是还留着力道呢!” 杜玉娘勉强也算是个习武之人,虽然她不会玩暗器,但是已经有了内劲,自然看得出朱老怪这一手的门道。 老实说,珠珠的话,一点也没有夸张。朱老怪要是发全力,只怕这石子就是要人性命的利器。有了这个,等闲人不敢近他的身了,也算是弥补了他腿脚的不便利。 “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而后赶来的柳星儿也称赞道:“好功法。” 朱老怪长吁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似的。 这种感觉真的不错,能证明自己不是废人,多好。 杜玉娘办完了正经事,就又去作坊视察了一番。 工人们做事还算尽心,主要是倪氏能干,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不但物尽其用,人也是管得很不错。 杜玉娘很满意,抽查了几样产品的质量,都很过关。 倪氏见杜玉娘脸上有了笑容,便爽利地道:“东家放心,这质量啊,绝对不会出现差错的。所有步骤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做的,保证不会偷工减料。” 作坊里这些人的活儿,没有什么技术含量。酱入曲子,腌菜料这些东西,他们都接触不到。 “你做得很好,我没看错人。” 倪氏脸上带了几分激动的神色。 能不激动嘛! 以前家里过得什么日子,现在家里过得什么日子?她婆婆虽然不是那种不好相与的人,但是当媳妇的,有几个敢在婆婆面前放肆的? 现在有了这份差事,她腰杆挺得直直的,在婆家的地位是今非昔比,连娘家也跟着得了一些好处。 这一切,可都是石河园带给她的啊!所以倪氏比所有人都希望,石河园的生意能永远火红下去。 “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干。” 杜玉娘点了点头,就道:“你记得从账上支些钱,买布给老朱做两身新衣裳,两双新鞋,再给珠珠也做两双鞋。布料不用太好,自家织的土布就行。” 倪氏连忙道:“这个没问题,咱们村里,只要婆娘不懒,都织布!”她想了想,又问道:“东家,这位老朱,是什么人啊!” 怕自己的管事地位不保吧! 杜玉娘笑了一下,安抚她道:“老朱以前是镖师,手上有功夫。请他来,就是帮忙维护秩序的,这园子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我可不想让人来这里找麻烦。他是外地人,比较好出面。” 倪氏是个人精,一下子就听懂了,表示道:“您放心,我明白了。”只要她的地位不变,就好。 “我答应过你公爹,只要你们好好干,到了年底,你们的红封不会少。”倪氏的公爹,正是这个村子的村子。 买卖村子里的土地,房屋,包括向村子里招工,都是要经过村长同意的。 杜玉娘虽然看中倪氏的干练和精明,但是如果她不是村长的儿媳妇,这个差事也决不会落到她的身上。 杜玉娘这话,既是鼓励,又带着几分敲打的意思。村长虽然置身事外,但是他的两个儿子,媳妇,可都在作坊做事呢,牵扯甚大。 “您放心,我明白。我们全家都记着您的好呢!” 杜玉娘笑了笑,没说话。 跟朱氏父女打过招呼后,杜玉娘就带着人回去了,到了家,衣裳还来不及换,柳星儿就飞似的跑进了屋里。 “五嫂,赵芸兰把贺元庚拿下了。” 杜玉娘不由得挑眉一笑,这两个人终于是成就了好事~ “高氏那边收到消息了吗?” “应该还没有那么快。” 榜文已经发了,贺元庚中了举人,成绩在中游。这是意料之内的事,所以杜玉娘当时收到消息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感到惊讶。 倒是柳星儿觉得杜玉娘猜得太准了,简直像个半仙儿。 这回赵芸兰又成功的拿下了贺元庚,柳星儿就更坚信杜玉娘是个会算命的,还一本正经的把自己的手掌伸到杜玉娘面前,让她给自己看看手相。 “去~”杜玉娘拍开她的手,道:“告诉秋心,好好帮赵二小姐调养身子,争取在高氏知道消息前,让她怀上。” 柳星儿连忙道:“明白,五嫂放心。” 因为这个好消息,杜玉娘晚上多用了半碗饭,结果有点吃撑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思绪飘得远了,就不由得想起邱彩蝶来。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吃了多少苦,为什么不回家呢? 杜玉娘坚信邱彩蝶没有死,就是不知道她走这一步棋到底是图什么! 报复吗? 那个耿小山已经成了过街的老鼠,倒是那个陆九月,难不成是找她去了? 彩蝶姐可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啊!她根本不会做这种以卵击石的事情啊! 想不透,猜不透。 担心也没有。 杜玉娘盼着,能快点找到邱彩蝶,好跟她问个清楚。此时的杜玉娘绝不会想到,她再次见到邱彩蝶的时候,会是在那样的场合之下。 想完了邱彩蝶,杜玉娘忍不住又想起了杨峥。 算算日子,离那件大事发生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梦里的场景会不会变成现实,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她的一个梦而改变什么。 每每想起那个梦境,杜玉娘都会变得很焦虑,可是她又毫无办法。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好好过日子,不给杨峥添乱,让他安安心心处理那件大事。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吧! 迷迷糊糊的,杜玉娘睡了过去。 日子过得飞快,寒冷也比预想中的速度快多了。 一转眼,杜玉娘已经穿上了夹袄,有时候还要再披一件褙子。 千味斋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现在镇上能跟千味斋一争高下的点心铺子几乎没有。千味斋已经牢牢的占据了五岩镇点心铺子的榜首,它吃剩下的利润,再由其他几间铺子平分,可谓一家独大。 也不是没有人打过千味斋的主意,奈何有威远镖局坐镇,凡是想使阴招的人,都得好好想想自己能不能惹得起这尊大佛。更何况,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千味斋跟关家,似乎也搭上了线。 如果说威远镖局是不能惹的一方势力,那么关家就是五岩镇的财神爷啊! 谁也不知道关家是什么时候跟千味斋有联系的,不过,因为这两尊大佛的护驾,现在不仅千味斋无人敢肖想,就连石河园也能了别人不敢惦记的肥肉。 商人嘛,逐利是无可厚非的,用些手段明争暗夺也是惯例。但是谁会不开眼的想要去得罪威远镖局和关家人呢? 杜玉娘的日子,可以说是非常滋润了。 生意火红,家里面省心,连带着天冷了以后,她胖了三斤。 好在她就是个偏瘦的体质,多了三斤肉,丝毫不见丰腴。 “五嫂,你说现在贺家,是不是鸡飞狗跳的?”柳星儿盘腿坐在炕上,拿起一个大苹果,咔嚓就是一口。 杜玉娘都替她牙疼。 天气一冷,水果什么的都变得冷冰冰的,杜玉娘是半个都不想碰。 她让人把苹果去皮切块,放入水中加冰糖煮了吃。像柳星儿这样生嚼,她是嚼不来的。 “鸡飞狗跳好啊!我正好,看个热闹。” 赵芸兰怀孕了,这对贺家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喜事。 当然,不高兴的人也有,比如,高氏。 “真是活该!”柳星儿含糊不清地道:“我估计,这下高氏可顾不上别的了,一心要跟赵芸兰斗到底了。” 杜玉娘就笑了笑。 赵家再怎么样,还有一个贺敏呢!自己的闺女这样无名无份的跟了贺元庚,还有了身孕,她会善罢甘休? 听说,贺元庚已经准备好纳赵芸兰为贵妾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回娘家 高氏那个人,心思深,一般人都猜不透她的想法。 杜玉娘也是仗着自己有前世的经历,才会试着站在高氏的角度去猜测她的反应和举动。 依她所见,高氏未必会表现出什么激烈的反应。 那个女人惯会装腔作势,人前装大度。装一个贤良大度的正室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所以高氏很有可能会装模作样的让赵芸兰进门,只是进门以后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赵芸兰与前世的她不同。 前世她太傻,吃了多少亏才变得聪明了一些?可惜她软肋太多,还是不是高氏的对手。 赵芸兰与她不同。 赵芸兰聪明,还有一个比较强大的娘家。最重要的是,她已经看清楚了高氏的面目,从一开始就打着取而代之的主意,所以,不容易被高氏迷惑。 这两个女人,半斤八两,慢慢玩吧! “五嫂,你以后还会帮着赵芸兰吗?会帮她嫁入贺家吗?” 杜玉娘从来都不觉得她是在帮赵芸兰,她是在帮自己啊! “看情况吧!如果赵芸兰要我帮着才能嫁进贺家,那她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我帮她的,已经够多了。” 柳星儿这会儿已经啃完了苹果,说话也清楚多了:“我觉得吧,你还是应该帮帮她,要是赵芸兰能嫁到贺家去,再顺利的把孩子生下来,那对高氏来说,才是最大的打击。” 或许可以说是致命一击。 “这个啊,就得看赵芸兰自己的本事了。” 柳星儿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杜玉娘会是这个态度。 杜玉娘也没解释。 孩子生下来了,又怎么样? 前世她生了两个,最后呢?连孩子的命都没保住。 赵芸兰也不是什么信男善女,表面上看,她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可是如果赵芸兰真的斗倒了高氏,她们之间的平衡也就会被打破。到时候,赵芸兰这枚棋子对她来说是敌是友,还真不好说呢! 毕竟,她也算了解赵芸兰,不是吗? “五嫂,秋心怎么办?”柳星儿也看出来了,在赵芸兰对付高氏的这件事情上,两个人是相互利用,只有合作关系。所以赵芸兰的死活,根本不在杜玉娘的考虑范围之内。 杜玉娘想起秋心离走时表的那个决心,就淡淡地道:“再说吧,她也是个有成算的人。”秋心已经打定主意,跟高氏不死不休了。 自己不是没有劝过她,自私点说,杜玉娘倒是希望秋心能够留在贺府,这样一来她等于多了一个内线。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秋心自己也是愿意的,甚至明知道高氏不会放过她,她也想留下来。 柳星儿就知道自己不适合再问了。 “贺家的事,你不用插手,只需派人盯着就好。” 柳星儿点了点头,“要是她们主动联系我的人呢?” 她们指的当然是秋心和赵芸兰。 杜玉娘就道:“赵芸兰要是联系你,你就过来告诉我,看看是什么事。” “那秋心呢?” “她不会的,不到最后时刻,秋心绝对不会联系你,也不会找我的。” 柳星儿半信半疑,“五嫂,你对她就那么有信心?” 杜玉娘笑了笑,没说话。 事实证明,她没有猜错。 秋心从头到尾都没有联系杜玉娘的意思,就连赵芸兰也好像忘了杜玉娘这个合作伙伴。 柳星儿猜测,可能高氏并没有那么难对付,已经同意赵芸兰嫁去了。 等了没两天,果然接到了赵芸兰嫁进贺家的消息。 “五嫂,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柳星儿佩服的不得了,五嫂果然把赵芸兰看得很透,眼下赵芸兰不就成功嫁进去了。 杜玉娘头也没抬一下,继续看她的账本。 赵芸兰的事,是意料之内的,要是她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自己也没有必要跟她浪费这么长时间。 “五嫂你好歹给我点反应啊!” 杜玉娘这才合上账本,道:“暂时把盯着贺家的人撤回来。” “啊?为什么?”五嫂这是要闹哪样? “贺氏父子城府深,身边也有很多各方招揽过来的人才,万一被他们发现就不好了。”杜玉娘只道:“放长线,钓大鱼吧!” 柳星儿想了一会儿,才道:“你的意思是说,插暗哨,平时不启用?”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不懂,就是觉得那两个人疑心重。虽然我们是监视高氏,但是难免会和贺家父子的人碰面,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柳星儿觉得杜玉娘考虑得很周到,想得比她还多,连忙道:“好,这事交给我,我以前看过霍青如何安排,只要依样画葫芦,就没问题的。” 这是杜玉娘第一次听柳星儿在自己面前提起霍青,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怕是到现在也不知道霍青对她的心意呢! “霍青也走了很长时间了啊?” “是吗?”柳星儿眨了眨眼睛,在心里算了一下日子,“真的啊!五嫂你不说我都没发现,他好像比五哥走得时间还早一些!不过,他不在也好,世界清静了。”不会有人在她旁边叨叨,这种感觉太好了。 杜玉娘替霍青默默的点了一根蜡,心想你自求多福吧! “那个杜小叶,最近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吗?” 柳星儿点了点头,“她那个金主不是过来了吗?就一直挺安分的。” 杜玉娘想,或许杜小叶真的是迫切的想要一个孩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没有时间来找她的麻烦吧!这样挺好的。 “实在不行,你去给她治治,让她怀上得了!”她要是怀上了,没准儿就能离开这里,自己也能清静一点。 “算了吧!”柳星儿十分嫌弃的道:“我的医术就这么廉价?阿猫阿狗都能来找我看病?” 她可是医毒双绝好不好! 杜玉娘没忍住,笑道:“好好,忘了你也是有格调的,不看,行了吧!” 柳星儿递给她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 第二天,杜玉娘让高大山备车,让柳星儿和流萤都跟着自己回桃溪镇。 反正现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 铺子里的事,都是姜嫂和肖诚在处理。她回去两天,也耽误不了什么。 想娘家了,就回去看看。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胡同里,杜玉娘等人下了车,流萤上前叫门。 叫了好半天,前面才来人。 开门的是刘氏,一听说来的是杜玉娘,顿时又惊又喜。 “你怎么回来了。” 杜玉娘不知道为什么,见了刘氏鼻子发酸,两个箭步走过去,一下子把刘氏搂住了,还委屈巴巴的喊了一声:“娘~” “哟,你这是咋的了?多大人了还撒娇,也不怕别人笑话你,快点进来,有啥话进屋说。” 母女俩挽着胳膊进了院,流萤和柳星儿在后面挤眉弄眼的,背着杜玉娘打趣她。 高大山将马车停好,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进院,关门。 李氏见了杜玉娘,也是欢喜万分,摸她的手问道:“冷不冷,现在天气凉了,可得多穿一些。” “您放心吧,我好着呢!车上放了毯子,冻不着我。” “柳姑娘快过来坐。”刘氏连忙也把柳星儿让过来,“冷不冷,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柳星儿连忙道:“可不劳烦您。” “你这孩子,说什么客气话,来了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李氏嗔怪了一句,才道:“不要见外。” 柳星儿这才不再推辞,笑着应了。她总觉得,自己这辈子是个没有长辈缘的人,现在见刘氏,李氏都待她热情,一颗心也热乎起来。 六子在炕上睡得香,杜玉娘稀罕的瞧了好几眼,才问道:“我大嫂怎么样?身子越来越重了吧?两个臭小子呢?” 刘氏就道:“你嫂子挺好,两个孩子也懂事着呢,都大了,好带。”说到这儿,刘氏就不说话了,她是想起邱彩蝶来了。 那孩子心地善良,干活麻利,是个非常好的孩子。可惜,年纪轻轻的这样想不开。 都找了一个月了,还是音信全无,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玉娘,你又让人找了没有?”这话是李氏问的。 杜玉娘点头,“放心吧,天南海北的找着呢!” 李氏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前面生意火爆,等杜河清和杜安康知道杜玉娘来的时候,午饭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杜玉娘亲自下厨,她说她难得回来一趟,得在祖母,父母跟前好好尽尽孝心。 谁也拦不住她。 田氏想帮忙,被杜玉娘给攆了出去,“你一个大肚婆,凑什么热闹。我这儿有流萤帮忙呢!” “就是就是,你身子重,想帮忙,等坐完了月子,有你忙的。” 就这样,厨房里就只有杜玉娘主仆二人。 杜玉娘做了六个菜,分量十足。 食材都是现成的,略微收拾一下,就是一道道美味佳肴。 杜玉娘有阵子没有亲自下厨了,不过炒起菜来动作依旧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流萤在一旁算是长了见识了,她这个打下手的人,差点跟不上自家主子的节奏。 等到吃饭的时候,桌上独独缺了杜氏父子俩。 杜玉娘给他们留了菜,招呼家里的女眷先吃饭。 高大山一个人去了前边面馆里吃,一屋子女眷,他可不敢留下来。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每一个人都觉得心情像是松快了两分一样,因为邱彩蝶的失踪而造成的压抑感,似乎通过这一顿团圆饭而释放了不少。 等到下午的时候,店里客人少了,邱大成特意来见杜玉娘。 他明明知道没有好消息,因为如果杜玉娘真的找到了大姐,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他的。但是杜玉娘没见他,这便是说明了问题的。 但是邱大成不死心,想了再三,还是决定过来问问杜玉娘。 杜家人知道邱大成心里难过,谁也没说什么,就让他进了上房,在堂屋里见杜玉娘一面。 一旁有流萤和柳星儿陪着呢! “玉娘,还是没有我大姐的消息?”他这是明知故问。 杜玉娘轻声道:“对不起……”她真的尽力了。 邱大成苦笑,摆手道:“你,哪里会对不起我,是我们一家子给你添麻烦了。” 柳星儿觉得,这才是句人话。 这种情况,帮忙是情分,就算杜玉娘撒手不管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一个多月了啊,希望早就变得十分渺茫了。 “大成,我会继续派人找的,你放心。” 邱大成点了点头,酝酿了半天,才道:“玉娘,给你添麻烦了。”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杜家才好,他家的事,几乎都是杜家在帮忙。 邱大成很想亲自去邱彩蝶,可是天下之大,他能去哪里找呢!小成还小,自己也不知道能把他托负给谁,带着他上路,更不现实。 所以,他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只盼着姐姐能够平安无事。他要好好守着这个家,好好照顾小成,等着将来姐弟三人团聚的那一天! 邱大成走后,杜玉娘便跟刘氏说起买人的事。 “娘,我祖母年纪大了,铺子里的事,我爹和我哥能顾好就不错了,家里要是再不买两个下人回来,你和我嫂子非得累出病来不可。”家里现在有三个孩子,处处需要人手照顾,等田氏这一胎生了,就是四个孩子。 她坐月子,孩子谁照看?刘氏一个人可忙不过来啊。 刘氏总觉得,这件事儿离自己很远,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以前邱彩蝶在的时候,她也没觉得累,邱彩蝶这么一走,刘氏顿时就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能行吗?” 李氏比刘氏想得还要通透。 “有什么不行的?前面铺子能招伙计,咱们怎么就不能买两个侍候孩子的?要我看,干脆就让玉娘帮忙找两个,性子要好,要能干,最重要的是得本分。”李氏道:“家里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就靠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的。” 刘氏一见婆婆都发话了,当时便选择了妥协,“那行吧,听您的。” 杜玉娘这才高兴了,眉开眼笑地道:“娘,祖母,你们就放心吧,买人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肯定给你们挑两个妥当的过来。” 这件事,她早就张罗过了,只是那时候邱彩蝶还在家里做事,她也不好多说。现在这种情况,买两个下人的事儿,太有必要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又添人 人牙这个行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往小了说,你这个人得八面玲珑,会说漂亮话,会察言观色。 往大了说,你这个人跟衙门,跟江湖的人,甚至跟小混~混都得搞好关系!正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有时候,街头巷尾的地~痞~流~氓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当然,有好的收获,也有坏的收获。 谢氏是人牙子里口碑比较好的,她是常氏介绍的,所以杜玉娘对她还算是比较放心,选了两次人,还把流萤也买了下来,两个人合作算是比较满意。 做生不如做熟,杜玉娘现在很信任谢氏。 五个人依次进到屋内,站成一排,微微低着头,双手在身前交叉而放,都很有规矩。 杜玉娘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也不着急挑人,而是一边喝茶,一边和谢氏说话。 谢氏也明白了杜玉娘的用意,就不紧不慢地陪着杜玉娘聊天。 两个人像是忘了她们相见的目的似的,聊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站在屋里的那五个人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有两个人微微的抬起头来去看杜玉娘。 流萤把这两个人的位置默默记下,心里有了数。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人抬起头来,而且东张西望了两次。 谢氏就知道,事情基本上已经有了诊断了。她把手里的茶杯放下,笑着问杜玉娘:“您可是选好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选好了。就留那两个,剩下的劳烦你带回去吧!” 那五个人听后,反应也是各不相同。 有人听后面面相觑,有人十分不解,皱着眉头。还有两个人,从始至终就像没有听见她们说话似的,一直低着头。 谢氏也回她一个微笑,“说实话,我还是真的挺佩服你的,你年纪不大,可是什么都懂。” “您太客气了。” 两个聪明人说话,办事,很是痛快。 谢氏把那两个始终没有抬头的卖身契挑了出来,给杜玉娘递了过去。 杜玉娘接过来一看,上头写着名字呢,一个叫王兰花,还有一个叫于若溪。 这个于若溪,名字起的很文雅啊!应该不是普通农户人家的女儿吧! 杜玉娘付了钱,把人留了下来,她让流萤替自己送谢氏出去。 谢氏把剩下的人都带走了,刚出了帽儿胡同,跟着谢氏来的其中一个婆子便问道:“奶奶,那个杜氏是什么来头,您怎么好像很敬着她似的?”要不然,也不会把于若溪带过来吧!奶奶莫非是故意的? 那个黄毛丫头才多大,虽然嫁人了,但是应该还不到二十岁吧!?奶奶为什么要跟这种人套近乎。 真正敬着一个人,和恭维的客套是有区别的。饶是像谢氏这样的人,也难免会逢场作戏,真诚和虚伪的那种细微之处的区别,是看得出来的。 谢氏听了这个话,不由得挑眉一笑,“问得好!你瞧着吧,这个杜氏,将来了不得。”她这是提前打好关系呢!说不定自己将来还要求到她头上去。 再说,之前的事,也是她卖了个人情给自己,要不是杜氏把那个奸细揪了出来,自己的名声可就完了! 早晚得出事。 “是吗?”婆子不太懂,不过她瞧见谢氏不愿意多说,也就闭嘴不言了。 可是,为什么杜氏看也没看那几个人一眼,就把五个人当中最好的那两个留了下来呢?难道她真的是个有本事的? 于此同时,杜玉娘也在打量于若溪和王兰花。 这两个人,年纪都不轻了,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王兰花生得黑一些,相貌普通,手脚粗大,一看就是干惯了粗活的人。 于若溪嘛,瞧着跟王兰花也差不多,身量要纤细一些,脸上也有了风霜的痕迹,虽然五官不出众,但是瞧着她就是自带几分气质。 “乘群素舸泛泾西,宛似云门对若溪。”杜玉娘道:“这名字取得好。” 于若溪脸红了一下,连忙道:“奴婢的名字是家父取的。” “你小时候读过书?” “是,家父是秀才,我跟着读过几本书,认识几个字。” 杜玉娘就笑了笑,一般说自己认识几个字的,都读过不少的书。 这样的人,送到家里去了,每天洗洗涮涮的,倒是浪费。 杜玉娘问她:“你可会写字,会算账?” 于若溪点了点头。 杜玉娘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估计是谢氏为了上次的事,故意想还自己一个人情,就把于若溪也给自己带过来了。否则的话,她只是要两个帮忙洗涮做家事的婆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买到像于若溪这样的人。 “好了,你们两个先跟着流萤下去休息一下。” 两个人连忙行礼退了下去。 杜玉娘想着,把于若溪留下来。 能写能算的,是个人才。 这宅子里的事,正好缺人打理。 实在不行,让姜氏帮忙料理店里的事,让这个于若溪留下来管管宅子里的琐碎事。 杜玉娘想得美美的,把柳星儿叫过来商量。 柳星儿很是赞同,反正只要不让她来做这些事就好。 “卖身契在你手里捏着,你想怎么样都行,只要账本你自己管着就好了。” 杜玉娘就道:“账本的事情,我要交给流萤。” “谁?”柳星儿激动了一下,看着流萤。 流萤一张脸涨得通红,“不行,奴婢不行……”她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那些字,跟天书似的,没几个是她认识的。 “你不会,我就教你,这没什么难的。”杜玉娘道:“我小时跟着我祖父学写字的时候,也不爱学,但是后来证明,人呢,还是要读书识字的,哪怕只认得一些常用的,也得学。” 柳星儿极为赞同,“流萤,学吧,不难的。” 流萤瞧了瞧杜玉娘,又瞧了瞧柳星儿,“奴婢……笨,怕学不会。” “这没有什么难的,你要是愿意学,我们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学,先认字,再写字。”杜玉娘愿意把家里的账本交给流萤管,前世自己那么不好,到最后也只有流萤没有背叛她,甚至为自己丢了小命。 杜玉娘重活一次,视流萤为心腹,自然希望她能好好的。 她想先教会流萤认字,看账本,以后再慢慢教她管家。将来寻一个老实可靠能干的后生,把她嫁出去。 杜玉娘把她这个想法一说,不仅是流萤惊讶了,连柳星儿都有些惊讶外加吃醋了。 “五嫂,你这是拿流萤当闺女养啊!”一句话,又让流萤红了眼眶。 “去去,我哪儿来这么大的闺女。”杜玉娘一句话,又把流萤给逗笑了。 柳星儿也跟着笑,“流萤,五嫂这样栽培你,你可不能让她失望啊!你现在就等于是我五嫂的心腹大丫鬟,得认真点学,知道吗?” 流萤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奴婢肯定好好学。”一种憋足了劲,好像要上战场的感觉。 杜玉娘就没忍住,呵呵笑了起来,“又没让你考状元,你紧张什么?再说,我也不会读书,就是教你认字,写写简单的,记记账,打打算盘,就这些。” “就这些已经够奴婢学了,现在想想都头疼。” 柳星儿幸灾乐祸的笑,“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哎哟,这是好事。” 说说笑笑一阵子,时间过得特别快。 到了下午,杜玉娘就找了于若溪来,特意问她都看过什么书,让她写了几个字。 结果于若溪还真就没藏拙,她只读了一些启蒙读物,往后就再没读过什么书了。字写得倒是不错,也会算账,看账本。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杜玉娘道:“我瞧你的年纪,打扮,应该也成家了吧?” 于若溪低下了头,道:“奴婢的爹娘早就不在了,早些年还有个弟弟,后来……也不联系了。” 杜玉娘猜,这怕又是一个白眼狼的故事。 “早年奴婢嫁过人,只是丈夫去的早,奴婢福薄,也没能给夫家生下一儿半女的,就被休了。” “下堂之后,你可再嫁啊!”杜玉娘不太明白,“怎么好好的,卖了身?” “回娘家以后,父母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奴婢的兄弟容不下奴婢。因为奴婢这事儿,爹娘也是没少跟着操心,奈何儿大不由娘,奴婢一想,在哪儿不是活着,干脆就自卖自身,落得一个清静。” 其实,后来她也后悔了,总是问自己,如果当初她再忍一忍,爹娘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早离世了。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杜玉娘听后,不由得长叹一声,“你也是个苦命的人。” “奴婢早就习惯了,不觉得苦。” 杜玉娘很满意,问她:“那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帮我管家。” ? 于若溪第一反应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我呢,做了点小生意,人手有点忙不过来。铺子那边呢,人手倒是够,就是家里这边,有点顾不上。我原本是想买两个人去我娘家那边,替我在爹娘近前尽尽孝心,没想到你识文断字,倒是个惊喜,所以就想问问你,愿意不愿意留下来,帮我照看一下家里。” 于若溪哪里会想到,自己还有这等造化!虽然说杨家不是高门府第,但怎么看也是小康之家,自己要是能做一个管事的娘子,那也是一步登天了。 “多谢太太!”于若溪当下就给杜玉娘跪下了,一个头磕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快起来,快起来。”杜玉娘连忙把她扶起来,“这可使不得,咱们家不兴这一套,动不动就跪的。” 话虽这样说,可是尊卑还是要有的。 于若溪这才起身,“多谢太太,多谢太太。只是奴婢刚来,什么都不懂,怕是一时半会儿,帮不上什么忙。” 这是个实在人。 杜玉娘就道:“家里的事情也不多,左右不过是下人发月钱,采买家里吃穿用度这些小事!慢慢来。” 于若溪就激动的点了点头,连话都就不出来了。 “好,你先回去吧,等会把王兰花叫过来,我再问问她。” 于若溪千恩万谢的离开了上房。 流萤有些不大明白,太太不是要教她管家吗?怎么又让于若溪留下来了。 杜玉娘见流萤一脸迷惑的样子,就笑着问她:“你能想明白我的用意吗?” 流萤摇了摇头,“奴婢想不通。”倒不是为了争宠,生气什么的,就是单纯的想不通。 “你好好想想,或者再过一段时间自己用心看一看,要是还想不明白,就来问我。” 流萤点了点头,知道这也是太太对自己的考验。 不多时,王兰花走了进来,“给太太请安。” “坐下说话。” “哎。”王兰花应了一声,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我想把于若溪留下来,把你送到我娘家去,你有什么想法??” 王兰花知道自己是被主家买下来送到娘家去侍候人的。 “奴婢没有想法,太太让奴婢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杜玉娘笑着问:“于若溪能留下来管家,你不羡慕?” “奴婢羡慕啊,可是老话也说,有多大肚子,吃多大碗饭。奴婢大字不识几个,勉强能看懂自己的名字,自然跟别人比不得,也不想比。” 杜玉娘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做事,倒也没有什么不好?你以前在谁家府上做事的?” “说出来也不怕太太笑话,奴婢以前没在得脸的主子跟前侍候过,只是在庄子上混日子的。” 庄子上做事的,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总比在府里勾心斗角的强。 “做得好好的,怎么又到了谢大~奶奶手里了。” 一般来说,到了王兰花这个年纪,都是当祖母的人了,几辈的儿孙都在府里。若不是犯了大错,主家是不会轻易将人发卖的。 “回太太,原来奴婢是在郑员外夫人的陪嫁庄子上做事,离咱们这儿也不远,就在风河县,您一打听就知道了。”王玉兰道:“郑员外年纪大了,儿孙也不服管教,后来家里的这钱财就挥霍的差不多了,像奴婢这样的,就都被发卖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 秘密 王玉兰的男人,也是郑府的下人,早先是个车夫,后来有一次马儿受了惊吓,马车翻了,把他的脚给砸跛了,从此落下了残疾。 好在车上没有主子,否则的话,就不是废了一只脚那么简单的事了。 从那以后,他们两口子就被打发到庄子上了,虽然月钱变少了,但是庄子上的生活挺清闲的,夫妻俩每天打扫庭院,看护宅子,倒也尽心尽力。 王玉兰有两个儿子,都是贺家的家生子,从小跟着郑家的下人学规矩,大了以后就分派到外院当小厮去了。 后来郑家的子孙不学好,把家业败光了,就把一部分房子,地拿去抵了债。王玉兰和她男人待的那个庄子,是郑夫人的陪嫁,也没能躲过一劫。两口子本来是要被一起卖掉的,这样一来就跟两个儿子分开了,结果他男人急火攻心,撒手去了,只剩下她一个,被卖掉了。 王兰花说到这里,神情低落,“奴婢的两个儿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有相见之日。” 杜玉娘心想,天下可怜人何其多,各有各的遭遇,却也只能求老天爷垂怜。 她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杜玉娘的叹气声,可是把王兰花吓坏了。她扑通跪了下来,连忙讨饶,“太太,您可千万别把奴婢赶走,奴婢吃得不多,听话,什么活儿都能干。”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杜玉娘吓了一跳,实在不明白王兰花怎么突然间这么大的反应。 “太太,您不赶奴婢走?不卖了奴婢?”王兰花有种自卑感,像她这么大岁数的下人,想要找个好差事并不容易。 来之前谢大~奶奶就跟她们说了,若是能被杨夫人买走,那就是她们的造化了。他们家的活不重,主家待下人也极好,能有这么样一个安生之处,可以说是王兰花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即便是去侍候太太的娘家人,相信也是错不了的。 王兰花就怕自己这个‘不详’的身份,让主人膈应。 “我刚把人买回来,就再转手把人卖掉,我图什么?图一乐?” 王兰花想了想,十分老实地道:“奴婢,奴婢没了丈夫,上家的主家还出了事,所以奴婢害怕……” “这世上苦命的人太多了,要是事事都联系到一起,谁也迈不出这个圈子。”杜玉娘十分认真地道:“世道艰难,与你何干,快起来吧!” 王兰花当真是又惊又喜,连忙起身,“太太,这么说奴婢能留下来了?” “不是留在这儿,是去我娘家。” “是是是,奴婢都听你的。”反正有个安身之处就好。 杜玉娘开始跟她交待自己娘家的事情。 说了家里有什么人,做什么生意的,也说了李氏,刘氏的性格。 “你要做的事,就是帮忙干一些家务。洗衣服,收拾收拾屋子,还有洒扫院子之类的。我娘和我大嫂都是勤快的人,孩子们也都听话好带,过去以后呢,你勤快一些,不用太在意那些繁文缛节。我们家里也是苦出身,不会打骂下人的,但是你自己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明白吗?” 王兰花何时听过这样的和风细语啊!当下保证道:“太太,奴婢别的不敢保证,肯定能做到干净勤快,不让老太太操心的!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您放心,奴婢会好好做事的。” 这种事情,光用嘴保证,一点用也没有。 不过,杜玉娘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的。当初会选择王兰花和于若溪留下,正是因为这两个人通过了自己的考验。 在那种环境下,只要是人肯定都会有好奇心。可是王兰花和于若溪,却一直低头站在那儿,一动没动,可见这二人相比于其他人,更自律,更老实。 反正她们的卖身契都在自己的手里握着,想必她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流来。 “你准备一下,明天就跟我回去。” 王兰花点了点头,“是!奴婢记下了。”说完就退了出去。 杜玉娘让人安排晚饭,等小鱼儿和姜氏回来之后,又跟母女二人碰了一下铺子里的事。 小鱼儿长高了不少,虽然吃得好,但是身上一点多余的肉都没长,瞧着还是很瘦。 “你这饭都吃到哪里去了,是不是铺子里的事情太多了,累着了?” 小鱼儿伸手在自己头顶比了一下,“师傅,您别担心,我长个子了,您看。” 是长高了,比刚捡到她的时候长高了不少。 姜氏也道:“累不着她,小鱼儿有帮手帮忙,已经很轻松了。”还有一点,姜氏没说。 小鱼儿每天晚上都跟着她学呼吸吐呐的功夫,洗涤筋脉,身骨。虽然她看上去瘦,但实际力气不小,比一般成年的女孩子力气还要大。 杜玉娘就道:“铺子生意再怎么做,也做不完,你自己的身体要紧!你年纪还小,可别累坏了,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小鱼儿乖巧的应下了。她在杜玉娘面前,是一点脾气也没有的,可是在铺子里的时候,她可就是另一副面孔了。 她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要是一点威严也没有,怎么管人? “师傅放心,我记着呢!就算我不听话,还有我娘呢不是!她可不会不管我的。” 杜玉娘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对,有你娘看着你,我放心着呢!去洗洗吧,一会儿开饭了。” 小鱼儿就欢快的出了屋。 “这孩子!”姜氏知道杜玉娘跟自己有话说,没动地方。 “肖诚怎么样了?” 姜氏连忙道:“他和秦大夫闭关好几天了!一开始还能听到点动静,后来却是静悄悄的。不过每天准备的东西都有人用,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样一直不露面,也不是办法啊! “秦大夫说了,不能打扰,估计挺要紧的。我们江湖习武之人,也有闭关的习惯,十几天不露面也是正常的,夫人不必太过担心。” 杜玉娘点了点头,“有你盯着,我是放心的。”遂跟她说了自己买人的事。 “你见过了没有?” “我还想呢,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原来是您给家里挑的。”姜氏表示自己见过了。 杜玉娘就道:“原本呢,想两个都送回去。可是那个于若溪,识文断字,看样子以前应该也做过管事娘子,我想把她留下,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姜氏就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似乎有点尴尬。 “嗯……”她觉得太太想得挺周到的,虽然于若溪不年轻了,长得也一般,可是太太的父亲,好像没比于若溪大几岁吧,万一相处时间长了…… 不得不防啊! 反而那个叫王兰花的,看着憨厚,五大三粗的,瞧着比实际年纪大上好几岁,这样的人,用着安心。 “怎么?” “哦,没事,留下挺好的。” 杜玉娘不解,“你没有意见?” 姜氏发现自己的思路和杜玉娘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铺子那边你要多看着,肖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关呢!暂时由你代劳掌柜一职。家里这边呢,我打算让流萤和于若溪管账。” 这回姜氏算是明白了。 “您让我管铺子?”听意思还要一直管下去。 “别人我也不放心,一个是铺子,一个是作坊那边,将来可能还有别的。” 姜氏听明白了,就笑,“您是把我当成大管家了吧?我这是升官了?” “对!呵呵,升官了。”杜玉娘道:“我主要是怕肖诚出关以后,就要离开了。” 姜氏皱了皱眉,“会吗?” 杜玉娘轻笑,随即正色道:“你可别忘了,他和肖家的账,还有的算呢!”依着肖诚的性格,他能不回去报仇吗? “哦!”姜氏点头,“那,那行吧,我尽力!” 杜玉娘点了点头,“行,你也下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开饭了。” 姜氏起身离开了上房。她前脚刚走,后脚杜玉娘就捧着肚子乐了起来。 她之前吧,就觉得肖诚和姜氏之间,好像有点什么。 不敢确定,但总是觉得十分微妙。 现在看,好像还真有点什么。 毕竟姜氏刚才的模样,可以用失魂落魄来形容。要说这两个人没什么,反正她不信。 只是,姜氏快四十了,还有一个女儿。 肖诚可是一个二十多岁,从来没有成过亲的大小伙子…… 这两个人的年纪差距是个问题啊! 等肖诚出关,先看看他恢复如何再说吧! 晚饭过后,杜玉娘把柳星儿、姜氏、小鱼儿、流萤都叫到了上房,几个人说说笑笑的聊了一会儿天,又听柳星儿讲了一个吓人的鬼故事,基本上就消食了。 夜色降临,大伙就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杜玉娘一夜好眠,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她又做了那个梦。 雨夜,山洞,受伤的男人。 一对不怀好意的男女,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猎户。 这是第二次做这个梦了,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代表着以前的事,还是代表着未来要发生的事。 可是在梦里,年轻女人的脸,分明就是…… 杜玉娘烦躁的闭起眼睛,轻轻的揉了揉额头,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起身穿衣。 流萤侍候她梳洗,把早饭一样,一样的摆到桌上。 杜玉娘用了早饭,喊流萤道:“让大山套车,回桃溪镇。” “是。” 流萤转头就去通知高大山套车的事儿,回来的时候,顺手把杜玉娘的汤婆子装上了。 杜玉娘的小日子来了,衣裳难免就要挑厚的穿。再抱上汤婆子,身上就不觉得冷了。 王兰花在院里跟于若溪告别呢,两个人相处了一段时日,也算有些感悟了。 可惜从此以后,二人就要各奔前程了,虽然有再见面的机会,但是以后的生活,怕是大有不同了。 杜玉娘先上了马车,流萤叫了一声,王兰花就跟了过来。 一行人坐上马车,朝着桃溪镇驶去。 两个镇子离得不远,不用一个时辰,马车就稳稳地停到了杜家后面的胡同里。 高大山叫门,没多时就传来了脚步声:“来了来了,谁啊?” “婶子,我是大山。”来开门的是刘氏。 刘氏把门打开,正瞧见自家闺女那张俏脸,“你这是有啥事?怎么回来了这么勤快?” 杜玉娘满腔的热情,一下子被浇灭了。 “娘~人家闺女回一趟娘家,都被当成宝,我怎么的,成了您眼里的草了啊?”一边说着,一边气呼呼的往院子里走。 刘氏也跟着闺女往里走,后面的人不远不近的跟着,高大山照旧收尾,关门。 “你这也回来的太勤了,姑爷不在家,你是要上房揭瓦是不是?”说话间,母女二人就绕到了前院。 一大家子人都在上房呢,三个孩子在炕上排排坐,正在吃点心。 六子刚长几颗小牙,勉强能吃一点泡软的点心。 “祖母,我回来了。”杜玉娘话音刚落,就见两个小家伙飞快的朝着她跑了过来。 “姑姑~” “姑姑~” 双生子手里的点心也掉了,也顾不得了,跑过来就抱住杜玉娘。 杜玉娘连忙把汤婆子往炕上一扔,伸手把两个小家伙拦住,怕他们冲到地上去。 “危险不危险啊,掉地上怎么办?” “哈哈。”老二胆子不小,一点也不害怕,还笑得特别开心。 “不能~”老大也一本正经的告诉杜玉娘,他不会掉到地上去的。 两个小家伙笑得像朵花似的,跟杜玉娘非常亲近。 “行了,你们俩别闹姑姑,让姑姑坐下歇一下。”李氏发话了。 刘氏把老大抱过来,“瞧你皮的,快点,别闹姑姑。”其实她比谁都心疼自己闺女。 老二也乖,见大哥老实了,自己就跑到田氏身边坐着去了,还不忘把炕上的点心捡起来。 田氏拍了拍老二的小脸蛋,这才对杜玉娘道:“玉娘,你赶紧把鞋脱了,上炕暖和暖和。” 火炕烧得很旺,屋子里的温度也很高。 杜玉娘把外面的袄子脱了,直接坐到炕边上,道:“我在这儿坐着就行了。”她随即冲王兰花招手,让她上前来。 “祖母,娘,嫂子,她叫王兰花,以后就留在家里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回来 杜玉娘让王兰花上前,见见家里的人。 王兰花实在,也本分,当下往地上一跪,冲着李氏和刘氏磕头,“奴婢给老太太请安,给太太请安,给大~奶奶请安。” 李氏和刘氏当时都懵了,她们都是庄户人家出身,何时见过这种阵仗,当下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 “哎哟,使不得。” “啥奴婢不奴婢的?咱们家可没有这个规矩。”李氏着急了,“玉娘,你快叫她起来。” 杜玉娘就道:“快起来吧,我们家确实没有这个规矩。” 王兰花犹豫了一下,这才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站到一旁。 “我们家呢,就是乡下人家,普普通通的,不爱拿那些做派。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心里敬着,比什么都强,不用动不动就跪。” 王兰花连忙道:“奴婢明白了。” 刘氏就皱眉,“玉娘啊,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他们家又不是地主,要什么奴婢。 杜玉娘就笑了笑,安抚刘氏,“她是在以前的主家那儿做惯了,一时改不了口。”接着她又转头对王花兰道:“以后在家里,不用自称奴婢,心里有规矩,也不在乎一个称呼。” 王兰花连忙点头,“是,奴,我,我知道。” “我祖母和我娘都是脾气和善的人,以后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该敲打的都敲打过了,又有她的卖身契在手,杜玉娘也不怕王兰花有什么不安分的心。再说,她娘可不是软柿子,谁想捏就能捏两下的。早些年要不是顾着老太太,顾着两房的兄弟情分,张氏哪能蹦跶那么久。 “行了,你跟流萤下去熟悉一下环境,四处看看。” “是。” 两个人就下去了。 等王兰花走了,杜玉娘就对李氏和刘氏嘱咐道:“这人是我从人牙子那儿买来的,瞧着挺老实的,命也苦。咱们要是不买她,她就没事做了,将来指不定要卖到什么地方去,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她,把她留下来吧!”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李氏说的。 李氏有些为难,“家里添置下人,这……”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凡事都有头一回,面馆开起来的时候,您还不想雇人呢!现在这么大一个摊子,光指着我大哥和我爹,还不得把他们身体累垮了啊?” 杜玉娘苦口婆心地道:“祖母,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家里马上又要添人进口了,等嫂子出了月子,你们三个人带四个孩子,实在是吃力。况且您的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早就该颐养天年了,怎么还能让您做事呢!” “做事怎么了?活到老,做到老,活动胳膊活动腿,那是好事。”李氏可是不服老的,她觉得自己身体很好,精神也很好,比同龄人不知道结实多少呢! “我知道您身体好,可是孩子的精力多充沛啊?您带一天孩子,胳膊腿还能不疼?您再想想,以前有彩蝶姐,你们才能清闲一些,咱家屋里屋外的活,还少吗?现在彩蝶姐不在了,要是不添个干活的人,非得把你们都累坏了不可。” 杜玉娘这话,刘氏是十分赞同的。 自打邱彩蝶出事以后,她就没得过闲啊! 每天操心一大家子的事,照顾老的,侍候小的,还要洗一大家子人的衣裳。有时候不觉要去前边帮忙照看两眼,上街买买东西什么的…… 手忙脚乱的不说,一天下来,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 “娘,我看挺好。”刘氏道:“多个人帮忙,不是坏事!” 李氏就道:“我也知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可是总觉得,这家里突然多出一个人来,怪怪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祖母的接受能力还是挺强的嘛。 “祖母,这买来的下人跟雇用的人不一样。我跟您说,虽然一样是开工钱,可是这买来的人,吃咱们家的,住咱们家的,事事要以主家为先。这就像是咱们家的人一样,没啥区别,等她待的时间长一点了,你就习惯了。” 李氏点了点头,“那好吧,我明白了。” “有什么活,您就让她干!她要是敢不敬着您,您就告诉我娘,让我娘收拾她。这王兰花的卖身契可是在我手里捏着呢!要是她敢作妖,我就卖了她,您放心。” 李氏听了这话,脸上才露出几分如释重负的表情来,“行行行,都听你的。” 杜玉娘又嘱咐了她们几句,无非就是传授她们一些‘御下’的方法,告诉她们如何当好一个主人。 “你们到时候千万别和她太客气,这奴大欺主的事,可不是传闻,就是太客气给惯了来的。咱们不欺负人,不磋磨人,但是也不能拿自家的奴婢当客人待,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氏翻了一个白眼道:“你是拿你娘当白痴呢,这点事儿我还能不明白?” 杜玉娘就笑了,“好,您明白就好。” 说完了话,刘氏就准备安排中饭了。 杜玉娘要帮忙,让她给拦了回去。 王兰花特别积极,主动帮忙择菜,生火,看得出干活十分麻利。 李氏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一件不好接受的事儿。 吃完了中饭,杜玉娘就回自己屋里歇着去了,小睡了一会儿后,让流萤收拾收拾,准备回五岩镇。 家里也是一堆事,她得回去呢! 哪知道就在这时候,白汉英和韩氏来了。 杜玉娘听说以后,连忙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又重新梳了头发,去了东院上房。 “白叔叔,婶子。”杜玉娘给两位长辈请安。 多日不见,韩氏的气色更好了一些,跟杜玉娘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你这丫头,也太见外了,来了几次,居然也不通知我们一声。”白汉英是个男人,也不好表现得太过热络,倒是韩氏,不用避讳,拉起杜玉娘的手就报怨起来。 杜玉娘就跟着韩氏坐到一旁,不好意思地道:“是我的不是,应该是我去看叔叔婶婶的,结果还劳烦你们来看我。” “知道你忙,知道你能干,可是也该注意点身体啊!我怎么瞧着,你又瘦了?” 杜玉娘忍不住摸了摸脸颊:“有吗?我就是不长肉,其实还挺能吃的。” 刘氏摇了摇头,“这丫头被我惯坏了,一点体统都没有。都出嫁了,说话还是这么个样子。” 白汉英不好多留,找了个借口,去前边找杜河清去了。 等她一走,女人们说话就更没有忌讳了。 “玉娘,你成婚也小半年了,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韩氏说起这个,当真是眉飞色舞,眼睛里都带着光,“你看华章,马上就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杜玉娘朝田氏挤眉弄眼一番,干笑着:“我不急,啊,对了,婶子,白叔叔的请辞折子,上面可批了?” 她这生硬转移话题的方式,一点也不高明,奈何有人愿意配合啊! “他现在啊,无官一身轻。”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他们余下的时光啊,就都用来陪女儿,陪外孙。 杜玉娘知道这是他们的心愿,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自然也是替他们高兴,“恭喜恭喜啊!” “对了,玉娘,柳姑娘怎么没来?” 杜玉娘就道:“家里有事,离不开她,您找她有事?” 韩氏看了自己闺女一眼,又看了看刘氏,李氏,就道:“亲家母,我就实话实说了。玉娘,你可得让柳姑娘帮帮我。” “这是怎么了?婶子你慢点说。” 韩氏轻叹一声,就道:“华雅,就是我的小女儿,嫁人小三年了,肚子还是没有动静。说实在话,她的公婆是你白叔叔的旧交,对她也是十分疼爱的,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成婚三年无子,这是哪家都不会允许发生的事情。 人家没逼你主动帮自己纳妾,已经是看在两家的情分上了,总不能因为顾及你的感受,就让人家断子绝孙吧! “所以我想请柳姑娘给华雅瞧瞧。” 杜玉娘就道:“没问题的,只是要看看时间,柳姑娘跟着她师傅忙了好一阵了,要出远门,总得收拾一下。” “不用,不用,我早早的给华雅去了书信,相信不久啊,她就该到了。” 这事儿,还是韩氏第一次提起,田氏之前也不知情。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都是挺意外的。 “华章自小离家,跟这个妹妹也没见过,如今正好让她们姐妹见上一见。” 刘氏很理解韩氏的心情,就道:“应该的,还是亲家母想的周到。玉娘啊,等你大嫂的妹妹来了,你便带柳姑娘过来一趟吧!” 杜玉娘一口答应下来,喜得韩氏不住道谢。 这么一耽搁,杜玉娘回程的时间就又晚了一个时辰。 送走了韩氏,杜玉娘便也张罗着要走。 刘氏也不拦着她,只是嘱咐高大山慢点赶车,让他们路上当心些。再不走,天该黑了,她也不放心。 王兰花也出来送杜玉娘,甚至直接跪到地上,要给杜玉娘磕头。 李氏和刘氏都觉得这人骨子里奴性太重了,难道膝盖不疼吗?动不动就跪。 杜玉娘就问:“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不是说了,咱家没这个规矩吗?” 王兰花就道:“奴婢,就想给您磕个头。”说到最后,竟是忍不住掉了泪,也不管杜玉娘的反应,就规规矩矩的磕了一个头。 王兰花知道,她是遇到好人家了。 这一家人,待人都和气,她就是一个买来的下人,在原主家眼里,就不是一个人啊!可是杜家人待她是真和气,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就感受到了过去二十年间都没有感受到过的温情。 也许说这话有些矫情了,但是王兰花就是想给杜玉娘磕个头。 “好了,快起来吧!你要是真想谢我,就在家里好好做事,本本分分的做你该做的事。” “是,奴婢……记下了。” 杜玉娘就没再说什么,让流萤扶着上了马车。 “娘,你快回去吧,天冷呢!” 刘氏摆了摆手,“路上当心。” 高大山挥起鞭子,吆喝了一声,马儿扬蹄,马车缓缓朝着胡同的另一头驶去。 刘氏都进院了,王兰花还在地上跪着呢! 流萤直到再也看不见王兰花了,才放下帘子,不解地问道:“太太,那个王兰花怎么回事?您不是都告诉她,不让她自称奴婢了吗?” “她也算是个聪明人。”杜玉娘知道,王兰花是把她当成了真正的主子,她现在这种表现,就是明确的告诉自己,她在奉命行事。 流萤有些不解,“您不是说她挺老实,看上去挺可靠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说她聪明了。 杜玉娘就笑,“傻丫头,聪明和老实并不矛盾。” “是吗?”流萤不太明白,也没再问。 杜玉娘倒是觉得,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马车到了帽儿胡同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姜氏和小鱼儿已经回来了,唯独不见柳星儿。 “柳姑娘呢?” “方才还在来着,不知道这会儿跑哪儿去了。”姜氏就笑,“太太,您不用管她,一会儿饭菜做得了,她自己就跑回来了。” 杜玉娘觉得好奇怪啊,可是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奇怪,点了点头就进了屋。 流萤要跟上去侍候,却被姜氏一把拉了回来。 “你干嘛去啊” “啊,我侍候太太梳洗啊。” 姜氏只道:“你可安生点吧,小点声,太太那边不用你侍候。” 真是的,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杜玉娘进了屋,刚把外面的袄子脱下来,就听到身后有一个细微的响动。 她在自己家里,没有什么戒备的心思,一转头的工夫,却只见眼前一花,紧接着一个人猛地把她抱了起来。 “啊~” 受了惊吓,穿透力十足的声音,一下子传到了院子里。 流萤吓坏了,“太……”她刚说一个字,就被姜氏捂住了嘴。 “五爷回来了,你可安生点吧!” 流萤瞪大了眼睛,不住的点头,姜氏这才松开了她的嘴巴。 “明白了吗?” 流萤点头,怪不得柳姑娘跑得那么快,原来五爷回来了啊! 第六百七十六章 兹事体大 杜玉娘喊完那一嗓子,才发现抱着她的这个人身上有自己熟悉的味道,她再这么转身一瞧,登时瞧见一张让自己日思夜想的脸。杜玉娘当下只觉得又惊又喜,不由得热泪盈眶,一下子扑到了杨峥的怀里。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之前怎么也不写信说一声。”杜玉娘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杨峥低头在杜玉娘的红唇上啄了一下,“高兴吗?事情办完就回来了。”跟媳妇分开了这么长时间,他这一颗心,都要熬熟了。 “事情办完了?”这么快? 杨峥一向冷清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星芒,“其实我们去的时间点刚刚好,对方已经在安排布置了,顺其自然让事情发展的话,确实还要一些时间。可是只要想办法,找人推动一下,就会节省出很多时间,事实证明,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 “你让人动了手脚?” 杨峥就笑了一下,一手揽着杜玉娘的腰枝,一手握着她的手道:“不是动手脚,是推动一下。” 这时候显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这种事,当然要两口子私底下悄悄的说。 “你什么时候到的家啊,吃饭了没有?饿不饿?” “饿了。” 杨峥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声音也黯哑得不成样子,离开自家小媳妇这么多天,他的思念简直泛滥成灾,眼前温香暖玉在怀,就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最饿的地方不是肚子啊。 但是他的小妻子一向很害羞,在这个时候来一招‘猛虎扑羊’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杜玉娘装作看不懂杨峥眼里的意思,只道:“我饿了,忙了一天,肚子咕咕叫。” 杨峥心疼地道:“我看厨娘好像在煮饭,让人催一催,先吃饭。” 杜玉娘就道:“那我去让她们加两个菜,你等我一下。”方才她也没注意,这会儿瞧杨峥身上的衣裳都是家里的,就知道他应该是梳洗过了。 杨峥就松开了她,去了西屋。 杜玉娘的嘴角一直翘着,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清了清喉咙,这才叫流萤进来。 流萤低头着,迈着小碎步进了屋。 “去问问,还有多久能吃饭。另外让她们再加两个菜,做点五爷爱吃的。” 杨峥喜欢吃辣,可以说是无辣不欢。 流萤应了一声,连忙去通知厨房那边加菜。 杜玉娘换了衣裳,简单的洗了洗脸,收拾了一番,才去了西屋。 屋里点了两盏灯,杨峥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好像特别疲惫,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仍给人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 杜玉娘轻轻的走了过去,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轻轻按着,“很累?” 杨峥也没睁眼睛,就嗯了一声,发出一个鼻音。 确实很累,身体方面的累只是一方面,主要是心累。 杜玉娘心疼得不行,“你先睡一会儿吧,等饭好了我叫你。” 杨峥就睁开了眼睛,“没事,事情已经忙完了,能陪你好好过一个年。” “是吗?”杜玉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能待那么久?” 杨峥点了点头,有些话还是没有说出口。现在提那些事太早了,而且他也不敢肯定玉娘的想法和自己一致,还是过一段时间在说吧! “嗯。”杨峥道:“大事已毕,小事有霍青他们呢,用不着我了。” 杜玉娘心里高兴,不由得问了一句:“霍青也回来了?你把他半路劫走,他有没有怨言?” “他能有什么怨言?” “人家本来有机会跟心上人朝夕相对的。” 杨峥扯了扯嘴角,那小子说话也不痛快,喜欢人家姑娘又不直说,按照柳星儿那个性子,猴年马月能把窗户纸捅破啊。 “好了,不说他们了,这几个月你在家里折腾什么了?” 杜玉娘正给杨峥按头呢,一听他这话,当下就收了手,“折腾?这词儿我听着怎么这么刺耳儿呢?杨大哥,你一回家,就应该收到消息了吧?我做了什么,你心里还不是一清二楚。” 只怕小辉和大山两个,早就把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杨峥说了。 “是听说了一些!”杨峥笑着把她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挺能折腾的。” 点心铺子生意挺好的,居然又弄了一个什么石河园,据说也赚了不少钱。还有就是家里又买了下人的事,不用别人说,他自己用眼睛看也看出来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贺家居然还是贼心不死。 高氏一个内宅女人,居然闹出了那么多的风流。 “那你觉得我这些折腾,是好还是不好。” 灯光之下,杜玉娘的脸庞显得越发娇嫩,一双杏眼水光滟潋,唇也娇红。 杨峥心头的火苗腾腾往上窜,奈何天色尚早,也不敢对小妻子做什么热情如火的事情。一向自制力不错的杨峥,身上见了汗,两个人离得这样近,他甚至隐隐闻到了妻子身上淡淡的香气。 杜玉娘从来不用熏香那些东西,但是她喜欢自己做一些洗澡用的澡豆,味道跟外面卖的完全不一样,是那种很淡很清幽的香气。 杨峥很喜欢这种味道,觉得那是属于她媳妇独一无二的印记,但是此时这股清幽的香气,却成了催化剂似的,让她心里的火气不住的往外窜。 “说话啊……”杜玉娘把手伸到杨峥面前挥了挥,不满意地道:“想什么呢?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 杨峥摇了摇头,“没事……”他总不能实话实说,跟自己媳妇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吧? “对了,你还没有跟我说,虎子怎么样了,在贡院有没有被人欺负。” 杨峥心不在焉地道:“他很好,适应能力很强。贡院的人也很照顾他,更何况有那位在,虎子怎么可能被人欺负。” 那位,指的就是皇长孙。 杜玉娘点了点头,安心了,“虎子什么时候能回来,过年之前应该会放假吧?” “嗯。”杨峥吐纳了几次,暗暗把心底的躁动压了下去:“我安排了人,会一直照顾虎子的。再说,还有你们家那位在呢,他们应该会一起回来。” 对哦!如锦还在呢! “如锦没跟你一起回来?” 提起这件事,杨峥也觉得很奇怪。 “事情已经结束了,她还要留在那里照顾虎子,我就同意了。”如锦那个人虽然怪怪的,但是武功确实奇高,也正是因为她这个异数的存在,事情才会进行的那么顺利。 “你们半路上,碰到秦大夫没有?” “碰到了,秦大夫说他是云游四方长见识的,我看完全是胡说八道。”杨峥觉得,秦大夫就是冲着如锦去的,两个人打从一见面开始就各种不正常,他只是装作看不见罢了。 就在夫妻俩说话的工夫,厨房那边终于把饭做好了。 杨峥喜上眉梢,终于可以吃饭了。 快点吃,吃完饭好带着媳妇消消食。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菜肴,有杨峥爱吃的辣子鸡,麻婆豆腐,有杜玉娘爱吃的小炒肉,炒山珍。另外还有汤和凉菜,两个人吃,根本吃不完。 杜玉娘给杨峥盛了米饭,转回头又去盛自己的。 这会儿杨峥已经吃了半碗饭下肚,速度奇快。 杜玉娘惊着了,“你慢点吃。” 杨峥吃饭的速度并没有停下来,明明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他吃饭的速度,但是奇怪的是他还能保持相对优雅的仪态,并不狼狈。 杜玉娘小口抿着米饭,觉得杨峥有点奇怪。 “不噎吗?”她放下饭碗,给杨峥盛了一碗汤。 杨峥呼噜呼噜喝下去,把碗往桌子上一放,“吃饱了。” 杜玉娘纠结地道:“我还没吃……”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他们分开了这么久,吃饭的时候,气氛不是应该温馨的吗?现在瞧着,怎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自己还没怎么动筷子呢,杨大哥这边吃饱了,是几个意思。 杨峥似乎也觉得自己演得有点过了,他想了想,只好道:“你慢慢吃,我到院子里转转。” “哦!” 杨峥逃似的出了西屋,觉得很丢人啊! 节奏没控制好啊! 杜玉娘默默的吃饭,没吃几口就饱了。原来她还觉得有些饿,但是这会儿却一点饿的感觉也没有了。 等她从西屋出来的时候,杨峥都已经洗漱完毕了。 “媳妇,我困了。”杨峥眯着眼睛,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吹响冲锋的号角。 夜色浓重,昏暗的烛火将内室染成了一片橘色。 杜玉娘放下了头发,青丝散落在她身后…… 杨峥的眼睛又眯了眯,已经射~出了危险的光芒。 杜玉娘没有感受到异样,还道:“那就早点休息吧,坐了一天的马车,我也累了。”虽然她很想知道杨峥去江南做了什么事,梦里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但是来日方长,她有很多时间慢慢问。 “媳妇,你去洗漱吧,我等你。”看吧,他们心意相通。杨峥觉得,吃大餐的时刻就要来到了。 杜玉娘猛然打了个激灵,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她睁大了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杨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 怪不得! 怪不得杨大哥奇奇怪怪的,吃饭吃得那么快,自己转个身的工夫,他居然连澡都洗好了。 噗嗤~ 杜玉娘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杨大哥……” 杨峥微微皱眉,不太明白,媳妇笑啥呢!快去洗香香,洗白白啊! “那个……我小日子来了。” 平地一声雷! 杨峥只觉得,他头顶上打了好大一个响雷! 肉飞了,吃不着了! 号角也不能再吹了! 什么冲锋陷阵,白白了~ “哦,那睡吧!”杨峥心里郁闷,好不容易赶了回来,大餐就摆在眼前,却是只能看得,吃不得。 杜玉娘忍着笑意,“要不,你去外间睡?” 男主人回来了,流萤自然就不用守在外面值夜了。 “不用。”开玩笑,要是连抱都抱不到,他就更郁闷了。 就这样,小夫妻俩久别重逢的第一夜,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乌龙。 杜玉娘是一直憋着笑的。 杨峥吃不到肉,心情虽然不美丽,但是怀里拥着娇妻,感觉还是不错的。 有心满意足,也有煎熬。 不管怎么说,搂着自己媳妇睡觉,就是幸福的。 两个人相拥而眠,一夜好眠。 梦外的那些刀光剑影,尔虞我诈也通通不见了。 第二天,杜玉娘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没了温度。 杨峥喜欢早起打拳,风雨无阻。 昨天夜里他醒了好几次,都是被热醒的。 娇妻软玉在怀,什么都不能做,火气不大才怪呢!所以一大早上,他就去后面打拳了。 天气已经很凉了,特别是早上,寒气重,一般人这个时候出去,要是穿得少了,是要受凉的。 可是杨峥把筋骨活动开以后,就只穿着单衣打拳,身上热气腾腾的。 杜玉娘去寻他的时候,他已经收势了。 “你怎么来了?”杨峥一边走,一边用早就准备好的毛巾擦汗。 杜玉娘连忙把准备好的厚衣裳送过去,帮他披上,“天气这么冷,我怕你受凉。” “没事。” 夫妻二人进了屋,杨峥只道:“你怕凉,才应该多穿点。我打完拳就回来了,不用担心。” 杨峥洗脸的工夫,早饭已经摆好了。 热气腾腾的鸡丝馄饨,软糯的黄金玉米小饼,配上两道拌菜,两个人都吃得十分满意。 “柳星儿怎么那么怕你啊!你不在,她赖在我这边不肯走,一天三顿在这儿吃。你一回来,她连头都不敢冒。”早上没看到柳星儿,她还有点不适应呢! 杨峥笑而不语,“提她做什么,左右我没事,好好陪陪你。你今天想做什么?用不用去铺子那边看看?”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不想去,杨大哥,你跟我说说江南的事情吧!” 她心里一直惦着呢! 杨峥就带着杜玉娘去了小书房,并且安排流萤在外面守着。 兹事体大,不能等闲视之。 第六百七十七章 杨峥和杜玉娘在小书房里说话。 “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杜玉娘现在迫切想知道她那个古怪的梦。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做梦,又为什么会有预知能力。 这件事悄无声息的就发生了,以至于她到现在都不太相信自己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如果这件事被论证了,那么梦中那个山洞里的事,是不是也要发生? “之前我们查证过,确实有人要对皇太孙动手。太子殿下子嗣不丰,只有皇太孙这么一个儿子,偏偏又生得极为聪慧,深得天子喜爱。”杨峥叹了一口气,就道:“皇家,哪里有什么骨肉亲情,为了觊觎那个位子,个个都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杜玉娘听他这么一说,当下就明白的过来,想要皇太孙性命的人,估计就是太子的兄弟手足。 那些皇子的想法,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是猜不透的。正如杨峥所说,在皇家提什么骨肉亲情,实在可笑。 天地君亲师,天子和他的儿子们,也是先君臣,再父子的。 “然后呢?” 杨峥小声道:“也不是所有皇子都能能力争储的。年纪小的,德行有亏的,母族身出不高的,都没机会,就算是给别人帮忙,也未必有人愿意要。” 换言之,皇子了是分三六九等的。 “能与太子相抗衡的皇子,除了母族势力强大以外,必定有党羽支持,暗中网罗各方势力。太子已经被暗算过很多次了,只不过未曾伤筋动骨,毕竟那些人也有顾忌,不敢太明目张胆。”杨峥停了一下,又道:“储君之位关乎国之根本,除了天子,其他人想要撼动储君之位,无异于谋权篡位。” 杜玉娘听明白了,只要皇上不想废掉太子,那么其他皇子想要有大动作,是要有所顾忌。除非是他们想撕破脸谋反,否则的话,就得顾忌天子的态度。 发动政~变虽然也能继位,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欠天下人一个交待。朝廷之中,难免有些刚正不阿的御史,到时候往你头上扣一个‘乱臣贼子’的帽子,不但自己遗臭万年,就连子孙后代也免不了要受世人的唾弃。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谁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杜玉娘猜想,那些人要杀皇长孙,就是想断太子的后路。 一个没有继承人的储君,不用别人搬他,他自己就倒台了。 所以那些人对皇长孙下手了,好像已经笃定太子以后都不会再有子嗣了一样。 杜玉娘想到这些方方面面的事,吓得出了一身的汗,储位之争,光听着心就要跳出来了。 “杨大哥,如今皇长孙无碍吧?” 杨峥点头,“那些人布置许久,却不想我们预料先机,手脚并不比他们慢多少。” 所谓先机,指的自然就是杜玉娘的那个梦。 夫妻俩心知肚明,谁也不提出来罢了。 “玉娘,你不必忧心,就算要查这件事,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来。”杨峥道:“所有痕迹都被抹去了,他们只会误以为太子安排周详,事情没成。” 杜玉娘皱眉,“话说如此,可我总觉得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 “自古以来,凡事与储位相关之事,又有哪一件是能善了的?”杨峥安慰她道:“好在人没事,这便是万幸了。” 事实上,事情进展的,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说白了,还是占了先机的便宜。要不是他对玉娘的梦深信不疑,只怕事情就会按着她梦中的进程发展,到时候皇长孙是生是死,还真不好说。 “对了,虎子怎么样了?” 杨峥笑道:“你这个时候才想起虎子,要是让他知道了,还不得对你这个姐姐寒了心?” 杜玉娘看了杨峥一眼,自然而然地道:“才不会呢!虎子不会的。”主要是杨峥回来时,脸上一派轻松之色,而且口气也很好,根本不像有事的样子。 是他事先透露出了一二,自己才会这般安心,“不是你说的,事成了?” 杨峥也不否认,就道:“嗯!这次清理完那些臭虫,接下来的事就用不着我了。” 他师傅是纯臣,义父又是保皇一党,太子根正苗红,皇长孙又毫发无损,想来如果不出意外的意,这个天是变不得的。 可以说,皇长孙这件事,就是一个转折点。 如果皇长孙出事,太子分身乏术,不管他有多么的冤枉和无辜,最后只能成为废太子。 而如今,天子最喜欢的皇长孙平安无恙,倒霉的,就应该是别人了。 杨峥看着杜玉娘,不由得道:“我打心底里,厌倦了这些。”自打那年和他义父相遇,他的日子好像就再也没有轻闲过。 嗯…… 这么算的话,好像也不是。 要是从根上论,应该是走投无路,被师傅捡走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变了模样吧? 话说这两个人,也是很奇怪,看着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一见面就掐。偏偏他们效忠的又是同一个人,站在同一队,实在让人费解。 杜玉娘见他这样,也是心疼,就道:“不如你跟义父商量一下,把手里这些事交出去吧!咱们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什么权啊,贵啊,我不稀罕。” 她说得是真心话!前世她就是太傻,太自私了,才会想方设法的嫁到贺家去!那时候她的脑袋里就是一团浆糊,根本分不清好歹。 杨峥拍了拍她的手道:“还不是时候,别担心,我会尽快让自己脱离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又问:“虎子有没有带家信回来?你回来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一趟?” “这个自然。”杨峥心情很好,他这次保住了皇长孙,可是给两个臭老头办了一件大事。功劳嘛,他就不想了,全都换成假期,在家好好陪陪媳妇。 况且,过了年玉娘就十七了,身子骨也长开了,要是这个年纪怀上孩子的话,临盆的时候也差不多十八岁了。 杨峥想到孩子,眼睛里突然多了一抹神采。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他和玉娘的骨血。儿子嘛,自己会教育他们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无愧于天地。女儿的话,就应该像她娘一样,聪明,漂亮,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宠一点也没关系,但是要明事理。 “杨大哥,你想什么呢!” 杨峥心情很好,嘴角微扬,杜玉娘还能看不出来? “没事。”杨峥道:“咱们什么时候回你家?得准备点东西吧?” “东西都好买,主要是虎子的家书,家书抵万金听过没有!我祖母和爹娘都惦记他呢!”杜玉娘道:“回去以后,你可把嘴闭紧了,那些事,千万别提。” 杨峥道:“你放心就是。” “还有啊,肖诚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有?” 杨峥点头,“我也很意外。”他替肖诚寻医问药多年,说将这世界上的路都踏平走遍了,倒是有些夸张,只是他能派人去找过的地方,几乎都走过了,可是却没有什么太好的收获。 秦大夫能治肖诚的毒,这让杨峥深感意外。 市井大夫,居然会解奇毒!这太不合常理了! 如果不是眼下这二人还在闭关之中,杨峥必定要去见见秦大夫,好好问一下他的来历。 真人不露相啊!以前又不是没见过,却未曾想到他竟有如此本事。 “谁说不是呢!不过现在柳姑娘已经是秦大夫的徒弟了,相信能让柳姑娘崇拜的人,定然不俗。”杜玉娘道:“只是秦大夫在我眼里,还是那个秦大夫啊!” 乐善好施的秦大夫,一开始就是他治好了杜河清的眼睛,还治好了李氏的腰疾。 “嗯,你说得对,看来是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秦大夫了。” 杜玉娘就道:“没准啊,以后要换个称呼。” 杨峥不解,“换个称呼?莫非不叫他秦大夫,要叫秦神医?” 杜玉娘就哈哈大笑,“以后你就知道了。”他和如锦的事情,先不说。 如锦的来历身世,本来就成谜,大家心照不宣的忘记这个事儿,也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秦大夫与如锦的关系就像是被一层窗户纸给隔开了一样,只有等到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了,才能知道秦大夫到底是何方神圣,所以,杜玉娘不着急,因为着急也没用。 夫妻俩说说笑笑的,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中午吃过饭,杜玉娘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换了衣裳,跟杨峥去了千味斋。 店里的生意很好,离着老远就能看到有人进进出出的,手里都拎着东西。 千味斋的生意已经打开局面了,现在几乎不用做任何的宣传,五岩镇上的男女老少,几乎都知道有这么一家点心铺子。 有钱人来得,平民百姓之家也来得。 套用后世的一句话:总有一款适合你。 杜玉娘和杨峥进店里以后,简单的跟伙计们打了个招呼,就又回到了马车上。 后院有闭关的,厨房也忙着呢,根本插不上话。 前边就更是了。 姜氏带着两个伙计忙活,没有说话的工夫。 “看样子,还要再招两个人啊!” 杜玉娘点头,“来福他们是买来的,我想着,再招两个人让他们带着,店里也就能够忙得过来了。” 这个季节是旺季,到了天气热的时候,点心的销量就没有这么好了。 “大山,去石河园。” 高大山应了一声,掉转车头,往城外驶去。 “石河园扩建了一回,现在还没有建完,你这回去,正好给我一些意见。” 杨峥就笑,“你这么能折腾,我以后不用担心养家的问题了。” “你想得美!你回来了,这些事当然要你自己管起来!我一个妇道人家,才不要整天抛头露面呢!”杜玉娘这会儿心里美得很,一想到以后杨峥就要远离那些喧嚣,跟她在家里过小日子,她的心情就变得特别的好。 杨峥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了杜玉娘的,当下表态道:“好,以后这些事情都交给我,你就在家里相夫教子,可好?” 杜玉娘的脸一下子红了,幸亏丫头没跟过来啊,要不然让她听了这话,还了得。 相夫教子什么的…… 只要一想到那个儿女绕膝的画面,杜玉娘便觉得心里有些悸动。 “哼~”她是害羞了,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干脆傲娇地扭过头去,不搭理了杨峥了。 杨峥却是含笑不语,忘着自家小媳妇羞红的脸庞,心里暗自得意。 他说到孩子,玉娘没有反对,反而有些害羞了。 这是不是不说,她也很期待呢? 想到了这里,杨峥的唇角又向上提了提,眼睛里的柔情蜜意像是要宣泄出来一样。 车厢里的气氛都是带着甜味儿的,赶车的高大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尽职责的把马车赶得又快又稳,所以半个时辰左右的工夫,他们就到了石河园作坊。 珠珠早早的看到了高大山的马车,站在坡地上等着,朝着马车挥手。 “爹,杜姐姐来了。” 朱老怪正在监工呢!天气越来越冷,这工期可耽误不得。如果他不看着,那些工作贪懒耍滑怎么办?他们父女俩拿着人家的工钱,自然就是要好好办事的。 “来了。”朱老怪从院子里走出来,因为走得急了,看得出来腿脚有些不灵便,是跛足。 在院里干活的泥瓦匠们,皆是松了一口气,但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敢怠慢。 也不知道主家是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监工的,实在是太…… 厉害? 确实厉害。 但是性子也有些古怪。 一开始大伙还觉得这个人有些多管闲事,很不服气。干活慢怎么了?他们在别处,也是这样干活的,谁愿意每天累死累活的拿工钱啊!当然是攒着力气干活,把十天的工期延成十三天,才更划算。 但是后来朱老怪露了一手以后,震慑了这些人以后,大伙就不敢再用这种怠慢的心思做事了。 眼下,新建的作坊已经完工一半了。 杜玉娘下了马车见到,也是十分惊讶,“怎么见得这样快。” 珠珠道:“杜姐姐,我爹爹天天黑着脸站在工匠们眼前释放杀气!还能不快?” 第六百七十八章 杨峥下了马车,就发现自家媳妇正在跟一个小伙子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两个人很熟稔的样子,显得有几分亲密。 杨峥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快步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发现那小伙子转过头来看他,还问杜玉娘:“杜姐姐,他是谁啊?”一副很好奇的模样。 杨峥听出来了,是个女孩子的声音,脚下步子就放慢了。再仔细一看朱珠,发现她虽然穿着男装,头发也梳成了一个男子发式,皮肤也有点黑,但是细看之下,还能发现眼前这个被自己误认成小伙子的人,其实是个姑娘。 “这是我夫婿。” 朱珠睁大了眼睛,“他就是那个……杨,杨什么来着?”她爹这几天总是叨叨这个人,说他当初多么多么的厉害,小小年纪就在镖局里有了一席之地等等。 她耳朵都要起膙子了。 这个时候,朱老怪也来了,见了杨峥,脚步飞快,跛脚也就更厉害一些。 “好小子,还真是你啊!” 杨峥也有些恍惚,看了两眼,才认出朱老怪来,“朱叔!” 镖局也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谁的本事大,谁的拳头硬,谁才能服众。 想要做到这一点,可是不简单呢! 朱老怪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让他服气的人不多,杨峥算一个。 “你小子,是不是认不出我了?”朱老怪笑了两声,爽朗地道:“咱们可是有好几年没见面了吧?” 杨峥点了点头,“算起来,有四五年了。”那时候的杨峥,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而朱老怪也远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是啊,老了!走,进去瞧瞧你这作坊,我看管得可还好。”两个人也不理会身后的杜玉娘和朱珠,并肩向院子里走去。 朱珠伸手扶着杜玉娘,“姐姐,我扶着你,这边全是木料,石料,当心点。” “你怎么穿这么一身,我送给你的衣裳怎么不穿?” 朱珠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在这儿忙前忙后的,生怕把衣裳刮坏了。就先穿了这身旧的,也方便,等日后有机会,再穿。” 杜玉娘暗想,也是自己想得不周到了。朱珠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家里的变故让她很早就懂事帮忙照料家里了。她大概是节俭惯了,所以舍不得穿那些好料子的衣裳。 看来,以后还要再给她做两身粗布料子的衣裳,也方便她做活计的时候穿。 杜玉娘暗暗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 四个人进了院,就不免打量了一下工程的进度。 倪氏得了消息,连忙迎了出来。 “东家,这……”倪氏头一次见杨峥,只觉得这个人年纪不大,但是身上煞气很重,心里不由得猜想起他的身份来。 “这是我夫君,你们也一样喊他东家就是了。” 倪氏连忙上前叫人。 杨峥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跟他不熟的人,他都是这个态度,没办法一下子就熟络起来。更何况对方是一位妇人,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去忙吧,我们到处看看。” 倪氏连忙下去了,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看来她回去得和公公说一声,可要好好敲打一下村子里的人了,还想打这个作坊的主意,甚至还想打东家的主意,真是不要命了。 杜玉娘看了看作坊的建造进度,又跟工匠们碰了碰,得知上冻之前就能把作坊的全部工程量都建完,杜玉娘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容。 她悄悄跟珠珠道:“我还以为要等开春才能接着干呢!”要是这样的话,作坊就得入夏才能用起来,有些耽误事了。 朱珠道:“你是不知道,我爹看这些人,看得可紧了,生怕耽误了事。要是换以前他们干活的进度,可不就是要拖到开春了。可是我爹往那一站,吓得那些人都不敢偷懒了。” 朱老怪那个形象,确实挺让人胆寒的。 “杨峥啊,你这个媳妇娶得好啊,你有眼光。”两个人也算是忘年交了,一起共事过,也一起押过镖,从感情上来说,朱老怪或许比不上胡咸在杨峥心里的位置,但是也绝对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当年,你非要走,留也留不住,要不然,也不能把日子过成现在这样。”提起这个,杨峥就不由得埋怨了两句。 朱老怪他们那一趟,实在凶险,回来的人没有几个。当时镖局不但给了抚恤的银子,还想让朱老怪这样受了伤,落了残疾的人留下来做些杂事,可是朱老怪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伤一好,立刻就拿银子走人了。 “我不能让镖局养我一辈子,那我成什么了?”朱老怪哈哈一笑,显得很豁达的样子,“都过去了,不提了。今天你要是没事,就多留一会儿,咱们啊,炒两个菜,好好喝几杯。” 杨峥伸手拦了他一下,“今天不行,我刚回来,晚点还要去拜见岳父岳母。” 朱老怪就道:“那行吧,这是大事!那就改天。” 杨峥就笑了一下,“好,改天我带好酒来。” “一言为定啊!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天知道他的酒虫都闹腾多长时间了。 “好!” “哎,你家里那边,怎么安顿的?”杨峥有个能闹腾的母亲,这事儿朱老怪记忆犹亲,“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个哥哥,已经成家了吧,想必孩子也有了。峥子,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现在成家了,可不有不为你媳妇和你将来的孩子考虑啊!这世上偏心的爹娘有都是,就是惯出来的。” 杨峥点头,“你放心,早就解决好了。”具体是怎么解决的,却是没有提。 朱老怪表示自己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善意的提醒,毕竟杜玉娘给他的印象很好。他实在不希望这小两口受什么委屈。 与此同时,杜玉娘也跟朱珠在另一间屋子里说话,“你这边缺什么,一定要跟倪氏说,或者直接让人给我送个信。” 每天来石河园取货的杂货铺子有很多,光是五岩镇上,就有六七家。这六七家的伙计和掌柜,都知道千味斋,让谁送个信,都是举手之劳的事儿。 他们还巴不得朱珠能求他们办点什么事呢!这样一来,也就能跟作坊这边搞好关系了。 “我什么都不缺,杜姐姐你就放心吧!还有啊,我要谢谢你。” 杜玉娘不太明白,就挑眉看她。 朱珠难得露出两分羞怯的意思来,“我们来了这边以后,我爹的心情好多了。眼不见心不烦,现在也不用担心那两只白眼狼再跑过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了。我们现在吃得好,穿得好,住的地方也比之前强了好多,每天不用太累,就能拿到工钱,说起来都是因为姐姐你的照顾。” “说什么呢,这是跟我生分了?” 朱珠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其实我知道,你可以雇用更好的人来做这些事。我爹残着,我又是个没什么本事的。” 杜玉娘连忙拉了她一下,“好了,你再这么说,我可生气了。你要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啊,就帮我好好守着这个作坊,知道吗?将来你出嫁的时候,我给你攒一份嫁妆,好不好?” 朱珠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一听说嫁妆这两个字,脸就一下子红了,“杜姐姐,你怎么……怎么打趣人呢!说完竟是一转身从屋里跑了出去。” 杜玉娘呵呵真笑,也起身往外走。 来之前就说好了,主要是到这边看一眼,一是让作坊里的人认认杨峥这个主子,二是让杨峥和老朱叙叙旧。 “这是怎么了?” 巧的是,朱老怪和杨峥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朱珠害羞了。” 害羞? 朱老怪一头雾水,自家闺女什么时候害羞过啊! 这件事就被暂时按了下去。 杜玉娘带着杨峥在作坊里转了转。 这里男工少,干的都是一些力气活,翻曲子,下酱,需要臂力。女人也能干,但是会很累,不如男人干得轻松。 女工干的活主要是择择洗洗的活儿,相对轻巧一些。 “差不多了,今天就这样吧!”有机会再过来。 现在天黑的早,加上杜玉娘身体也有些不适。 杜玉娘就点了点头,交待了几句,跟杨峥一起上了马车。 朱氏父女站在坡上送他们,一直等马车跑得没影了,这才回了屋。 “爹,我再抱点柴火,给您那屋烧烧炕吧!”没到十月呢,但是山里有点凉,所以这火炕就提前烧了。 “行啊!”朱老怪很奇怪地看着女儿,问道:“白天杜氏跟你说啥了,你咋还害羞了呢?” 朱珠有些不自在,但是当着自己老爹的面,还是乖乖说了。 “杜姐姐说了,让我帮她看好作坊,她要给我攒嫁妆。”她一边说,一边搬了一个木头马扎坐到了灶眼前,将干枯的松枝掰断,点燃,塞进灶眼里。 灶眼里的火把朱珠的脸映得红红的,朱老怪慢慢叹息了一声。 再说杜玉娘那边。 她一上了马车,就有些犯困,山上冷,她将身上的斗篷拉紧了,倒在杨峥的肩上就闭起了眼睛。 高大山把马车赶得很平衡,可是还是避免不了颠簸。等到了家里的时候,杜玉娘就觉得手尖和脚尖都是凉的,小腹也微微抽痛。 杨峥心疼坏了,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直接让人把火炕给点着了,等潮气散了一些,让流萤给铺了褥子。 “今天晚上睡炕,这上面热乎。”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还没到十月呢!” 这边有风俗,要到了十月才烧炕的。十月之前,再凉都要忍着。 “规矩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哪儿有那么多规矩。”杨峥皱眉,“我去给你倒点热水,好好泡泡脚。” 他其实是自责了,知道玉娘不舒服,就不应该带着她东奔西跑的。 杜玉娘泡了脚,喝了一碗红糖水,连晚饭都没吃,就钻到被子里睡着了。 杨峥守了她好半天,见她睡得还算安稳,这才进被子里,吹了灯,安然睡去。 因为杜玉娘不方便,所以杨峥把回桃溪镇的计划往后推了几天,他不想让杜玉娘受罪。等到杜玉娘洗了澡,换了衣裳,这才带着虎子的家信,带上一些礼物,赶着马车去了杜家。 杜家人知道杨峥回来了,都很高兴。特别是虎子的那封家信,可真是把家里人喜坏了,虎子离家的时间可不短了,一共就来了一封信,家里人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急着呢! 厚厚的一封信,把虎子在江南的所见所感都写到了。他把自己在贡院生活,学习的事情都叨叨了一遍,只说同窗们都很客气,书童对他也是尽心尽力的照顾,贡院里的师长,大人们也都是严师慈父。吃的东西也都很适应,虽然有南北差异,但是自己都能接受等等等等。最后,还提到了如锦,只说她到了这边心情似乎开朗了一些,虽然还是寡言少语,但是跟人打交道的时候却变多了。 刘氏看了好几遍,暗暗念了几声佛,只要儿子好,她也是别无所求了。 李氏嘱咐刘氏将信收好,又问杨峥:“虎子过年的时候,回不回家?” 这个问题,全家都很关心。 杨峥就道:“自然回来的,祖母不用担心,到时候我派人把虎子送回来,保证他平平安安的到家,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李氏连忙道:“好孩子,这事儿可就全都托给你了。” 杜河清也是特别高兴,问杨峥:“这次能在家里待多久?你这差事到底是在营中当教头,还是又调到别的地方去了?” 刀剑无眼,杨峥的义父又是武将,杜河清很怕杨峥会‘重操旧业’,要知道有时候当兵,又或者是当捕快什么的,可不比当镖师轻闲,都是挺危险的。 他盼着家里的儿孙们都平安,不求大富大贵。 杨峥就道:“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您别担心,我已经跟我义父说了,不想跟他东奔西跑的,把玉娘一个人扔在家里。” 杜河清和刘氏都很满意,“要我看,你就是不做那些也没有什么,跟玉娘在家里守着铺子,也挺好的。” 第六百七十九章 劝 其实刘氏这话,就是一句试探。 男人嘛,都是要顶门立户,撑起家业的。 刘氏跟自家男人是一样的想法,都希望杨峥能留在家里,跟杜玉娘过些小日子,并不太愿意他出去拼什么功名。刀光剑影的日子是那么好过的吗?玉娘跟着他提心吊胆的不说,就连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每天也是心惊肉跳,睡不安稳。 杨峥一身的武艺,若是荒废了,也实在是可惜。可是不管是做镖师还是去从军,也一样都是危险的,这是刘氏和杜河清不愿意看到的。 杨峥笑道:“是,我也想守着玉娘过日子。过了年玉娘就十七了……”他这话,没说太明白,但是杜河清和刘氏都是过来人,自然听得懂。 李氏也是似笑非笑,“说得对,成家立业都是小事,子嗣才是大事!多子多孙是福气,你这个年纪,也该当爹了。” 杨峥与杜安康同年,可是杜安康马上就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杨峥这边,还在考虑杜玉娘的年纪适不适合生孩子的问题。 杜玉娘有点不好意思,她作为一个过来人,其实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但是只要一想到孩子们的爹是杨峥,她的心就不争气的狂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烧得她后背上都见了汗。 杨峥的嘴角就向上翘了翘,“要是能守在玉娘和孩子身边,我这辈子也就别无所他求了。” 刘氏听了,心里极为满意,催促杜河清道:“等晌午过了,就把店关了吧,好不容易姑爷回来了,你让亲家过来,你们好好喝几杯。” 杜河清眼睛亮了亮,“行行行,我先到前边去,赶紧招呼一下。”可以光明正大的喝酒,杜河清比谁都积极。 杨峥也不愿意在屋里待着,干脆提出来去帮忙。 杜河清知道屋里都是女眷,他待着不自在,就带他去了前边。也不是非要他帮忙,只不过是给他躲个清静罢了。 等这对翁婿一走,杜玉娘就迫不及待的问起王兰花的情况。 “是个能干的,话少,干起活来麻利,不是油嘴滑舌的性子。”说起王兰花,刘氏和李氏都赞不绝口。因为她是初来乍到,所以并没有让她看孩子,只是让她负责一些洗涮,生活上的事情。 “那就好!来日方长,慢慢品就是了。” 李氏点头,“这段时间也多亏了她,要不然啊,你娘这身子骨,怕是要被折腾散架了。” 家里有三个精力旺盛的小子,又有一个大肚子孕妇需要人来照料,刘氏一个人,分身乏术。李氏能帮的忙有限,邱彩蝶的突然离家,也算是打了杜家一个措手不及。 “以前还觉得,买下人,呼奴唤婢这种事情跟咱们家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可是现在啊,我不这么想了,王兰花来了才几天,我就悟出一个道理来。” 杜玉娘掩面笑,“娘,您悟出什么来了,也说给我听听呗。” 刘氏一本正经地道:“有钱真好。” 杜玉娘没忍住,差点笑喷了,连李氏都忍不住摇头笑道:“你看看你这个性子,都是当祖母的人了,竟然还是这么……”李氏实在找不出形容词来,大概是想说她这话不在调上,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刘氏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刘家的条件不又差,嫁到杜家以前,那可真是活成了村里最幸福的女儿模样。全村当姑娘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不羡慕刘氏? 只不过嫁人为妇以后,这种洒脱的性子就要收敛了,否则的话,在婆家是要吃苦头的。好在杜家家风清正,没有磋磨媳妇的习惯,否则的话,刘氏还真是要吃一些苦头的。 早些年家里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特别是杜父没了以后,生活虽然算不得捉襟见肘吧,但是因为有张氏这个搅家精的存在,日子过得也是不大痛快。刘氏性子里天真活泼的一面,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生活的磨砺,已经消散掉了不少。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孩子们也都有了出息,刘氏性子里的这点随意和洒脱,也就又被重新释放了出来。 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被自己婆婆这么一打趣,脸上就有些热得慌。 杜玉娘连忙打圆场,“我觉得我娘说得没错。” 李氏和刘氏就全都向她看了过来。 “人为什么要想方设法的挣钱?难道只是为了穿衣吃饭,填饱肚子,又或者是存老婆本吗?”杜玉娘颇有感触地道:“当然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有了钱,家里的孩子可以读书,日后有了出息,光宗耀祖,那可是大喜事!当官也好,挣钱也罢,不都是让自己过得更好嘛!有了钱,家里的活就让下人去干,自己不用再像以前那个挨累了,有什么不好的?” 刘氏颇有感触,也觉得闺女是在给自己打圆场,故而连连附和:“可不是嘛,正是这个道理。” “更何况,咱们家的钱,可是光明正大的挣来的!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李氏也笑,“我是跟着你们享福了。”说到这里,眉头又皱了起来,一是想起了早年病逝的杜父,叹他没有福气,家里的日子蒸蒸日上,红红火火的,可是他却瞧不见了。 再有,就是老二啊! 那人再浑,也是她身上掉下去的肉不是?如今老二下落不明,小一年没露面了,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流落到哪儿去了。 再有就是杜小枝和杜小婉这姐俩,也成了李氏的心病了。 转过年,杜小枝就十九了,可是彻头彻尾的老姑娘了。要是一直这么耽搁下去,孩子这一辈子就毁了。还有小婉,年纪虽然比玉娘小不少,可是婚事也该张罗起来了,只是她上头还有一个姐姐没嫁,她又如何能说到亲事。 想到这些,李氏觉得头发都要被愁掉了。大房的日子,越过越好,儿孙们都是有出息的,再看二房,那不孝的没了以后,家也散了…… 李氏的表情,落在杜玉娘眼中,就多了好几个问号。 “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李氏摆了摆手,“有些头痛,我睡一会儿,你们娘俩出去说话吧!” 刘氏与李氏朝夕相对,也能猜得出几分李氏的愁绪来。她连忙道:“娘,您歇着吧,我和玉娘出去看孩子了。” 李氏没说话,转头倒在炕上,闭起了眼睛。 刘氏就把杜玉娘拉到东屋说话。 如今两个孩子都大了,能自己玩了,几乎不用人看着。 田氏带着孩子们在厢房,六子这边睡得正香,也不怕人吵。 “娘,我祖母怎么回事?”杜玉娘看着六子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压低声音说话。 “还能怎么回事,还不是惦记二房的人。”刘氏说起这个,也是一脑门官司。“你祖母年纪大了,越发看重儿孙,过往老二做的那些混账事如今在她眼里也不算什么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儿子终归是儿子,再怎么着,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瞧婆婆那意思,好像把二房的事都怪到了张氏的身上,好像家破人亡跟杜河浦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最让刘氏接受不了的是,李氏当初还透露出几分要把杜河浦找回来的意思。 “你祖母那意思就是,如今你二叔也改过了,会好好过日子的。她想让你爹把人找回来,然后让他回老宅住去。” 杜玉娘知道刘氏心里不高兴,反倒问她:“祖母的意思,难道是想让我们把房子还回去?” “那倒没有,我估计,老太太就是想让他有个落脚的地方,也不至于四处为家,一年连一面都见不上。” 杜玉娘就笑着道:“那也没有什么。娘,房子一直空着,时间长了没人住,破败了也是可惜。二叔要是回来住,就住呗,正好帮咱们看房子,反正房契在咱们手里握着,您怕什么。” 刘氏的目光突然带了几分怪异,她上下打量自己女儿几眼,“你跟你爹是商量好了吧?” “瞧您说的,没有的事儿!我是您闺女,还能向着别人说话?”看来爹的想法也跟自己的想法差不多少啊! 刘氏就问她:“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就跟你爹想到一起去了?” “娘,说白了,这事儿您拦也拦不住!”杜玉娘从头到尾的给刘氏分析:“我祖母只要是想老儿子,你和我爹就是反对也没有用。我爹那个人,您还不知道?他最孝顺,还能看着我祖母为了这个事儿上火?” 刘氏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难受,“早年老太太可不是这样的,这事儿要是早十年,老太太绝对干不出来。” 李氏是个难得明事理,为儿女着想的大家长。说句公道点的话,像李氏这样的婆婆,可不好找。 但是这几年,李氏的思想和前几年大有不同,以前性子里干脆爽利的劲儿,都没了。 “娘,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一样,得哄着!我祖母多大年纪了,心肠软了,脾气变了,也是有情可原的!” “敢情就你们爷俩会做人情,我就是坏人了是吧?”刘氏叹气道:“你也不看看二房做的那些,那都是什么事!” 杜玉娘连忙安抚刘氏,“行了,您小点声!其实您想想,这事儿也不难办,我二叔要是真变好了,接回来也没有什么,老太太念叨着,万一生了病,你跟我爹还不后悔一辈子?” 刘氏是嘴硬心软的人。 “所以说,这人啊,就不能心善。” 杜玉娘给刘氏出主意,“祸根都不在了,我二叔坏还能坏哪儿去?他要是真变好了,找回来帮忙看宅子也不错。我祖母这一辈子,总共就生了两个儿子,她当然不愿意看到他们兄弟反目。就拿我爹来说,他难道愿意跟我二叔闹翻?当初不是没办法嘛!人家两人是从一个肚子里钻出来的,身上淌着一样的血呢!” 刘氏钻了牛角尖,不由得道:“说来说去,就我是外人。” “您这是什么话?我们当然是跟您亲了!您想想,要是二叔还是以前那样,咱们也有话来堵我祖母的嘴啊!他要是变好了,左右不过是把宅子借给他住罢了,也不损失什么。都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咱们家也不差我二叔这口饭不是。” 刘氏轻哼一声,“就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上次她就看出来了,老二是真改了,没了儿子的挑唆,没了媳妇的枕边风,人确实变了不少。 杜玉娘听刘氏这么一说,就知道她是心里有数,这事儿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反对没用的。把杜河浦找回来这事儿,刘氏算是认下了。 “娘,那您到底在意啥呢!” “你二叔,离开这个家的时候,是你爹给拿的盘缠。这些年,他在外头也不知道过得咋样!手里能攒下几个钱。他可是还有两个女儿呢!你瞅着吧,有一就有二,等把你二叔找回来了,你祖母就该张罗着让我和你爹帮着她们姐俩找婆家了。” 这才是刘氏心里最大的心结所在。 找婆家,可不是单纯给两姐妹说门亲事那么简单。假如杜河浦真的一穷二白了,那这姐妹俩的嫁妆可怎么办? 这笔钱,无疑还得落到大房的头上。 刘氏不差这笔钱,差的是没这个道理。 二房当初是怎么祸害大房的,老太太都忘了,她可没忘。 杜玉娘就道:“娘,您看开点,寻常人嫁闺女,左右不过几十两银子。您为了这点事儿上火,可是犯不上。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我二叔真有个好歹,她们可就是没爹没娘的。那是祖母的亲孙女,她老人家能不管?您这个当大娘的,能不管?” 刘氏一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所以说,总归都要管,还不如赚个好名声,让祖母开心一下!嫁妆的事儿先不说,要是祖母再提起,您就应了,派人把二叔找回来吧!” 刘氏没有办法,只得应了,脸色虽然还是不太好,但是已经不像刚才那么黑了。 “我就怕他们贪心不足!” “不会的。”杜玉娘道:“要真是那样,不用您说,我祖母就把他们收拾了。” 第六百八十章 初雪 杜玉娘这一番话,倒是让刘氏心里好受不了少。她细细的琢磨杜玉娘的话,越想越觉得闺女看得比自己通透。 她只想着生气,只觉得不值得对二房的人掏心掏肺,却忘了二房的人也姓杜,最坏的两个死的死,走的走。 如果杜河浦从此能改过自新,就是让他回到家里也没有什么。一来宽慰了老太太,二来也让自个儿男人心里头好受一些。 至于二房两个丫头的婚事,如果她们的爹娘不在了,那自己这个大伯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干看着的。 刘氏叹了一口气,才道:“行吧,我听你的!”左右嫁妆没有几个钱,打发了也就是了。 杜玉娘就道:“这才是,没几个钱的事儿,您要是为了这些小事上火操心,可就不值当了。” “我也不是心疼钱,就是觉得老得替二房擦屁~股,心里头不舒服。”她这心里啊,一直堵得慌呢! “娘,您这嘴上痛快的毛病可得改一改。何必操心费力,又掏了钱,到最后因为嘴上痛快,什么好也没落下!”杜玉娘拉着刘氏的手道:“左右都是一家人,您说呢?” 刘氏点了点头,“行,不说了。”要不说还得有个闺女呢!只有闺女最贴心,知道安慰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 “眼瞅着你长大的,这几年你的脾气可变了不少,要是换成以前,哪里还会苦口婆心的劝我。” 杜玉娘心想,前世整个杜家都受自己的拖累,虽说杜家的不幸和杜安兴有直接关系,但是她也难辞其咎啊! “娘,该做饭了吧,一会儿不是请白叔叔和韩婶子过来嘛?” 刘氏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这记性啊,是该准备起来。” “您别急,我帮您……” 娘俩就去了厨房,准备起晚饭来。 一过晌午饭点,杜家面馆就上了门板,贴了一张东家有事,暂停营业的条子。 杜安康去柳树胡同请白汉英和韩氏过来小聚,杜河清和杨峥在厅里头喝茶,闲聊。 李氏和田氏在屋里陪着孩子们,而刘氏和杜玉娘,流萤则是在厨房里忙活。 高大山也不会做别的,就拿了个小马扎在灶前烧火。 杜玉娘要做八宝鸭,这个菜特别费事,要将鸭子拔毛,清除内脏收拾干净。再将准备好的配料,如同:糯米、五花肉、香菇、火腿、豌豆等一古脑的煮熟,拌匀调味。将煮好的馅料塞到鸭子的肚中,再将鸭肚子缝合起来,备用。 煮鸭子的汤料也是很讲究的,里面有香叶、陈皮、生姜和大枣,八角等等,汤料的火候,也是要掌握好的,火大了,会有股窜烟味儿;火小了,料汁熬到最后不会浓稠,这个度就很难掌握。 要把缝好的鸭子放入汤料中大火煮开,撇去浮沫后转小火,煨两个时辰左右,再上笼屉蒸半柱香的时间,就可以吃了。 八宝鸭肥而不腻,肉质细腻,味鲜,营养丰富,口感极佳。浓油赤酱的作法,属于南方菜,北方这边,不讲究这个,也没有像这样麻烦的菜品。 杜玉娘做完八宝鸭,十分有成就感:“这菜最麻烦,把它下锅了,就可以安心做别的菜了。” 刘氏见闺女满头大汉的模样,实在是心疼,叨叨着:“那么麻烦干啥,干脆就切了,像炖鸡一样炖就好了嘛,味道也不差的。” “那怎么能一样。”杜玉娘道:“这两只鸭子,可是重中之重,重头菜。” 刘氏也不跟她多说,手里动作麻利的切着萝卜丝。 刘氏炸的丸子是一绝,以前家里爱吃肉丸子,现在生活好了,日子过得富足了,纯肉的丸子就不怎么受欢迎了。刘氏就用萝卜,豆腐和少量肉馅一起炸丸子,味道也很好,吃起来更弹牙,也没有之前那么腻了,更受大家欢迎了。 娘俩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很快,杜安康就走了进来,“娘,我岳母来了,您过去陪陪吧!” 刘氏就道:“有你祖母在,有你媳妇在,我就不凑热闹了。” “那怎么行,您赶紧过去吧!”杜安康道:“这有我呢,我来做。”他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准备洗手。 刘氏就放下手里的活计,“那行,你帮你妹妹多干点,别喝把她累着了。” “知道。” 刘氏把围裙摘下来,洗手走出了厨房。 杜玉娘一边干活,一边问杜安康:“哥,你老丈人和丈母娘对你咋样?” “挺好的啊!”杜安康没心没肺地道:“就是你嫂子这个名字,我有点不习惯。我都喊她招娣喊习惯了,结果她从田招娣变成了白华章,总有叫错的时候嘛。” 杜玉娘揶揄地问他:“那你私底下,喊我嫂子华章还是招娣?” “你嫂子说无所谓,其实我感觉得出来,她还是习惯招娣这个名字。”毕竟叫了二十多年啊! “那你在白叔和婶子面前,可要注意点。他们好不容易找回闺女,自然不会喜欢田家给起的名字。” “我知道,你躲远点,我要炸丸子了,别溅你身上。” 杜玉娘就按下了话头,继续手里的活计了。 兄妹俩都是厨子,晚饭做的又快又好,众人还没有聊尽兴,这边却要开席了。 韩氏看到杜玉娘,似乎格外热情,还说起小女儿的事,嘱咐杜玉娘一定记得把柳星儿带过来的事。 “婶子放心。” 韩氏笑着点了点头,亲热的拉着杜玉娘入席。 杜玉娘做的八宝鸭,真真是把韩氏惊到了,她悄声跟刘氏道:“亲家母,这是一道特别见功夫的菜啊!玉娘的手艺真是了不得,连一般酒肆不敢做的菜,都会做。”而且还做得特别好。 刘氏与有荣焉地道:“玉娘就是喜欢做这些吃食,从小到是没觉得她有这方面的天赋,后来就像是突然开窍了似的,喜欢上这个了。” “女大十八变嘛!”韩氏一边说,一边给田氏夹菜,“你多吃一点,这几样都是清淡的,是玉娘特意给你做的。” 田氏的月份大了,到了后期应该少吃油腻的食物,多多活动,以助生产。杜玉娘特意给她做了两样清淡的菜,口感爽脆,特别下饭。 田氏对韩氏还是有些距离感,虽然明知道眼前这人就是自己的亲娘,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可是她就是觉得跟生母之间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一样。 “谢谢娘。” 韩氏神色为之一暗,随即又露出一个笑容来,“多吃点。” 因为女儿的这一声谢谢,韩氏再吃这桌上的珍馐美味,也觉得如同嚼蜡似的,没有味道。 田氏低头吃饭,没有瞧到韩氏眼中的落寞,可是杜玉娘却把韩氏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饭后,众人饮茶闲叙,打发时间。 六子年纪小,早早的就打起了瞌睡,刘氏将他抱回屋里安置,再回来待客时,却发现白氏夫妇起身要走了。 “亲家母,你们这是要回去了?” 韩氏就道:“是,天也不早了,玉娘累了一天,也该让他们好好休息才是。改日得了闲,我再过来。” 刘氏点了点头,“我送送你。” 田氏也起身,要跟着往外走。 韩氏连忙摆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天都黑了,仔细身子,别送了。” 田氏就收住了脚步。 男人们已经先走了出去,刘氏和韩氏跟在后头,杜玉娘在最后。 “亲家母,你也别太难过,总得给孩子一个适应的过程。”刘氏小声道:“不瞒你说啊,我现在都不太适应,一喊就招娣招娣。” 韩氏就笑了,“我都明白的。” 说话的工夫,几人就来到了大门外。 柳树胡同离着不远,可是出门还是坐车方便。 白氏夫妇跟杜家人寒暄了两句,就坐马车往回走了。 刘氏跟杜玉娘边走边说,无非就是田氏跟韩氏亲近不起来。韩氏呢,急于求成,恨不成现在天天跟田氏处在一起,半刻也不分开的样子。 杜玉娘就道:“这种事情,哪里是急得来的。虽然是血脉天性,可是毕竟分开二十几年,总得慢慢来。” “谁说不是呢!” 等母女二人回到前院的时候,厅里已经收拾干净了。 王兰花连同流萤一起把屋里的残局给收拾了,流萤要帮忙洗碗,还被王兰花给赶了出来。 “行了,让她干着吧!”杜玉娘道:“你去做你自己的事。” 流萤连忙下去了!她是杜玉娘的贴身丫鬟,所谓自己的事,自然就是指侍候杜玉娘。 流萤去铺了床,打了洗漱用的水,又支起一个炭盆,这才退了出去。 杜玉娘确实累了,一顿大餐做下来,不是很轻松啊。 她洗漱完毕以后,杨峥才阔步走了进来,他顺手把外面的袄子脱掉挂好,坐到了炭盆旁边。 “跟爹说话来着。” “嗯。”杨峥笑着问杜玉娘,“累不累?” “有一点困了。”杜玉娘打了个哈欠,“要是不等你,我早就睡了。” 杨峥听了这话,不由得往她近前凑了凑,“等我做什么?在老丈人家里,我可不敢造次。” 这人! 一刻不逗她心里都不舒坦,以前她怎么会觉得这个男人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不善言辞? 太毁形象了! “你快去洗洗,一身的酒味儿。”杜玉娘捂着鼻子道:“快去快去。” 杨峥没办法,只能起身,认命的洗漱去了。 杜玉娘趁机快速的钻到被窝里,盖好了被子,闭起眼睛。 本来是想装睡一下,结果一不留神就真的睡着了。 杨峥进屋时,就看到自己的小媳妇整个人缩进被子里,睡得特别香。 他认命的吹了灯,把夹袄一脱,也钻进了被子里。 明天就回家吧,一直这样待下去,他非素成和尚不可。 第二天,杨峥和杜玉娘就回了家。 天地良心,他们什么也没说啊,是杜家人把他们攆走的。 杨峥刚回来,小两口久别重逢,总在丈人家里待着算是怎么回事?还是让他们回家去吧,都是过来人,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因为这个,杜玉娘的脸红了一路,总觉得是杨峥表现太明显了,让长辈们看出了端倪,所以坚决不理他。 杨峥表示冤枉,自己已经很克制了。 总归是在天黑以前赶到了家,厨娘们也不知道主子要回来,连忙忙活起起晚饭来,时间紧迫,也不好做别的吃,干脆就熬了梗米粥,配上两样小菜,煎几张鸡蛋饼。 夫妻俩也不挑,简单吃了一口, 温饱而那啥…… 杨峥吃完饭后一直蠢蠢欲动,可惜杜玉娘根本不给他机会,不但拉着姜氏对了半天的账本,还拽着小鱼儿研究新的点心。 最后还是姜氏看不下去了,硬生生的把小鱼儿给拉走了。五爷的脸都黑成墨汁了,此时不走,等待何时? 这天晚上,杜玉娘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虎须捋不得!还有,男人是记仇的,非常小气,记仇。 她的腰可以为她作证。 杨峥在家的时候,日子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就到了十月初十。 这天是杜玉娘的生辰,全家上下都早早的起来准备。 只有杜玉娘,因为昨天晚上的某种运动而起迟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算是从被子里爬起来。 她只觉得窗外皆是耀眼的白光,愣了一下,方才喊流萤过来,“外面是下雪了吗?” “可不是,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可大呢!” 杜玉娘兴致勃勃地道:“快,把我的厚袄子翻出来,我出去瞧瞧去。” 流萤愣了一下,方才道:“太太,您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杜玉娘摇了摇头,把身上的被子紧了紧,问道:“什么日子啊?”她不会是睡傻了吧?可是,确实想不起来啊。 “算了,奴婢去给您找袄子。”流萤翻箱倒柜的,将杜玉娘刚入冬时做的厚袄子找了出来,另外又翻出一件灰鼠皮袄子,一件白色狐狸毛斗篷。 “外天可冷呢,您多穿点。”流萤问道:“披哪件?” 杜玉娘快速洗漱一番,在脸上擦了一点面脂,换了好衣裳,选了那件灰鼠皮袄子。 流萤就帮她把衣裳穿好,又给她换了厚厚的鹿皮靴子。主仆二人,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第六百八十一章 痊愈 往年的冬天,第一场雪都不会下得很大,雪花扬扬洒洒的落下来,很快就会消融。即便是天气冷,冻住了残雪,看起来也无美感。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但是却很大。院子里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了,但是远处的树枝上,屋顶上,都落着厚厚的一层雪,看起来白茫茫一片,格外有趣。 空气中的冷冽,让人精神一振。杜玉娘的心情,也因为这一场雪的到来而变得好了起来。 “这场雪可真是不小啊!可惜了。”要是下雪的时候,她醒着就好了。漫天雪花飞舞的样子,实在是美极了。 错过这么一场美丽的初雪,杜玉娘暗道可惜。 “对了,五爷呢!” 流萤有点心虚,悄声道:“爷早起吃了一口饭就出门了,奴婢没敢问。” 大概是去办事了吧? “小时候,只要下雪,我大哥就一定会给我堆一个大雪人。整个杏花沟没有人比他堆得好,雪人脑袋这么大个儿……”杜玉娘伸手比划了一下,“又圆又大。” 流萤就道:“您是没瞧见,那两个皮猴在前边院子里堆了个雪人呢。”说的是王小辉和高大山。 “真的?”杜玉娘眼睛发光,“走走,咱们瞧瞧去。”说完提着裙摆,就往院子里走去。 流萤拦都没拦住,只好快点跟上,免得一会儿太太走急了,摔了跤。 “太太,您等等我。” 主仆二人很快到了前院,刚绕到前边,就看到一个白白的大胖子,歪着身子站在地上,一副憨态可掬模样。 杜玉娘看了,忍不住笑,走近前去细细打量。 这雪人跟大哥堆的,实在是相差甚远。脑袋没有那么圆,底下的身子也立得不稳。 天气到底还没冷到时候,感觉雪球冻得不是很实,到底差了那么点意思。 不过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主仆二人正在对雪人品头论足的时候,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杜玉娘一转头,却见杨峥和小辉从外面走了进来。 杨峥也没料到杜玉娘在这儿站着,愣了一下才道:“怎么在这儿站着?天太冷了,也不怕冻着。” 杜玉娘就笑,“能有多冷,你看我把灰鼠皮袄子都穿上了。” 小辉很识相的溜回了屋,还把杨峥买的东西也拎走了。 杜玉娘便问:“你上街了,买了什么啊?” 杨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不动声色地道:“手都冰成这样了,赶紧回屋,凉着了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他转头又对流萤道:“让厨房煮点热汤来。” 流萤连忙低头下去了,吩咐厨房把长寿面煮了,给杜玉娘送过去。 厨娘胡氏一边煮面一边道:“娘,咱们太太这命可是好,每天睡到这个时辰才起来。衣食都有人侍候,十指不沾阳春水,可真是好命。”更重要的是,人家上头没有公公婆婆啊!不用看别人脸色过日子,多好。 只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当着丁氏的面说出来。 她婆婆丁氏就啐了她一口:“你快闭嘴吧!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多干活,少说话。”丁氏脸上,显出几分不快来。 胡氏并不怕丁氏,她婆婆还算好说话,而且她可是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又能出来挣钱,所以在家里的地位可不是妯娌们能比得上的。 “这不是没有外人吗?我也就能在娘面前痛快痛快嘴。”胡氏虽然嘴上说了些话惹了丁氏的不快,但是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慢。 丁氏对自己这个儿媳妇还是比较满意的,人勤快不说,又能生儿子,还能跟着自己出来挣钱,唯一的毛病就是话有点多。 丁氏果然没再数落她,只是苦口婆心的教她:“主家的事,你不要议论,出去了也不要跟别人说。”人家命好是人家的事。 胡氏撇了撇嘴,小声道:“知道了。”随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小声问道:“娘,你说太太为什么没见有孩子?会不会是不能生养?别看五爷现在对她千依百顺的,可男人有几个是不在乎子嗣的,搞不好啊,以后是要纳两房小妾的。” 丁氏被气个半死,狠狠地瞪了儿媳妇一眼,“闭嘴!” 胡氏就再也不敢说了。 做好的长寿面被端到了上房。 杜玉娘看到桌子上的面条,鸡蛋,也没有多想,只当早上吃这些东西好克化。 杨峥就坐在杜玉娘的对面,瞧着她小口小口的吃东西。 这傻丫头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啧啧,平时看着挺精明的,结果连自己的生辰也记不住。 杜玉娘吃完了面条,漱口净手。 “你今天不出去吗?” 杨峥摇了摇头,“无事可做!”放假嘛,当然是在家里陪媳妇。 杜玉娘脸上隐隐有些欢喜之色,“正好,你在家里陪我做点东西。” 杨峥一头雾水。 杜玉娘就去里间开了箱笼,取出几块布料来,“你看看这几块布料,颜色都好。”有松墨色,石湖色,有素纹的,还有福寿纹的。 “你要给我做衣服?” 杜玉娘一边整理料子,一边道:“年前做几身吧,我的手艺还可以,应该能穿得出去。”杨峥的衣裳,她不想假手于他人,总觉得自己亲手做了,才能表达她的一番情意。 “你站起来,我给你量一量。” 杨峥的身量,她早就熟烂于心了,但是这个时候还想亲自量了下。 杨峥就站起身来。 杜玉娘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比量着,纤细的手指如同跳跃的精灵一般,在杨峥的肩上起舞。 “张开双臂。” 杨峥听话得像个提线木偶,杜玉娘让他转身他便转身,让他张臂他便张臂。 杜玉娘又去量他的腰围。 杨峥的腰很瘦,精壮得不见一丝赘肉,杜玉娘把手放上去,脸就开始红了,她快速的量了一下,正要收手,却被杨峥一下子按住了。 “娘子,你这是在敷衍为夫。”杨峥当然看得出来杜玉娘的窘迫,一张如玉小脸涨得通红,气息也有些乱了。 送上门来的小肥羊,当然要好好受用。 “大白天,你快放开。”她哪里挣脱掉杨峥的禁锢,这男人瞧着瘦,可是一身的腱子肉,她被抱在怀里时,就像撞向一块石头一样,硌得慌。 “没有人敢进来,媳妇,你都不知道我在江南的时候有多想你。”杨峥把杜玉娘圈在怀里,觉得特别安心。 “有你在,真的让我安心。” 杜玉娘莫名觉得眼眶发酸,她把头放到杨峥的肩上,强忍着流泪的冲动,说了一句:“我也是。” 前世的他们,应该是两个可怜人吧! 她的下场那样惨,若不是遇到杨峥,可能根本不能报仇,就死掉了。 杨峥呢!不知道他前世是怎么样过的,但是两人相遇时,他的冷洌和痛苦已经深入骨髓,想必也活得不轻松。 锦衣玉食的生活,未必会让人觉得快活,高屋大宅,有时候也不过是一座精美的牢笼罢了。 还好,这一世他们早早的遇到了,所以前世那些悲剧,是不是都能避免了? 两个人静静的相拥了一会儿,杜玉娘就轻轻地推开杨峥,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让我把这些料子收起来。” “你想做外衫,还是做夹袄?” 杨峥怕她害羞,干脆转移话题。 “我研究一下再说。要是穿大氅的话,里面的衣裳就不用太厚。” 杨峥也没再说什么,就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她剪裁衣裳。他觉得媳妇专注做事情的样子,真的是美极了,乌发云鬓,肌肤赛雪,一双乌溜溜的杏眼半垂着眼睑,专注的盯着料子,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打扰到她一样。 美人如画,让人心驰神往。 杜玉娘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将要用的衣裳料子剪裁了一番。 流萤悄悄地送了茶来,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屋里的气氛实在是太好了,夫妻二人颇有默契,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谁也没有说话,但是偶尔一个眼神的交流,就了解了彼此的意思。 流萤刚走到外间,就听到到脚步声,她往外迎了迎,却见柳星儿一脸喜色的朝她走了过来。 “五嫂在不?”大概是真的很高兴,柳星儿的声音有些大了。 流萤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把她往一旁拉。 “怎么了,你拉我干啥?”柳星儿想了一下,脑回路神奇地问道:“五嫂还在睡?”这都日上三竿了啊! 流萤急得直跺脚,“哎哟,不是,姑娘你可小点声吧!五爷在呢!” “五哥在?”柳星儿下意识了缩了缩脖子,“那个……帮我给五嫂捎个话,就说肖诚和我师傅出关了。”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好似身后有恶狼攆她似的。 流萤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重新进了屋。 她一进屋,就听杜玉娘叫她。 “太太。”流萤赶紧进了屋。 “我听着是柳姑娘的声音?你怎么没让她进来?” 流萤就道:“是柳姑娘自己不进来的,她让奴婢转告你一声,说是秦大夫和肖掌柜出关了,说完就走了。” 杜玉娘喜上眉梢,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来,“真的啊,这可是喜事。” 杨峥挑眉,“要不要去看看!?” “当然,咱们现在就去吧!” 夫妻俩都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略微收拾了一番,就坐着马车去了千味斋。 见到肖诚的时候,杜玉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 眼前这个人,真是肖诚? 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年不过四十,头发虽有些花白,但面容却与中年人无异,跟之前那个皮肤皱巴巴,瘦如枯槁的干瘪小老头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人。 这是枯木逢春,又焕发生机了啊! 杜玉娘惊讶的看着肖诚,又看了看秦大夫,不由得道:“您这是变戏法呢?大变活人?” 秦大夫笑了笑,略有些虚弱地道:“幸不辱命。” 杨峥走到肖诚面前看了看,见他精神似乎很好,脸上一派生机模样,就冲他点了点头。又走到秦大夫面前,抱拳道:“多谢秦大夫出手相救。” 秦大夫看到杨峥,眼皮微跳,竟有些不愿意对视的意思,“不必客气。悬壶济世,本该如此。” 杜玉娘没有发现异样,只觉得秦大夫累了一月有余,应该好好养养。 “秦大夫,马车就在外头,不如您坐车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之前您住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要用什么,您尽管吩咐就是。” 秦大夫确实有些乏了,他现在,就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叨扰了。” 杜玉娘见状,连忙对流萤道:“你把我这话传给大山,让他把秦大夫安顿好了再过来。” “是。”流萤看秦大夫摇摇欲坠,就想上前扶他:“奴婢扶您过去吧!” 秦大夫摆了摆手,“老夫自己能走,姑娘请。” 流萤点了点头,前面带路去了。 秦大夫朝着杨峥,杜玉娘拱了拱手,就出了屋子。 “肖诚,你现在这副面容,可是年轻二十岁都不止啊!”杜玉娘道:“说你三十出头,也是有人信的。” 肖诚苦笑一声,他真实年纪不过二十六七,现在这副样子,却是足足大出十岁去。不过,做人要知足啊!要是没有遇到秦大夫,他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好活,而且这几年也多亏了柳星儿帮他压制毒~性,才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杨峥看到肖诚眼中的感激,更是看到了感激之后的仇恨。 肖诚的毒好了,那么离肖家覆灭之日也不远了。 “休息一阵子吧!好歹过完年,好好养一养。” 肖诚点了点头,杨峥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几分的。 杜玉娘在一旁瞧着奇怪,人的气质可以瞬间改变这么多吗? 肖诚以前给她的印象,就像一只随时准备跟人同归于尽的受伤野兽,反观现在,他似乎多了许多期盼,还有了理智。 是了,以前生还无望,空谈报仇之事。 如今毒~素已清,正要迎来他最期盼的时刻,焉能没有理智? “铺子里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看,不如你去别院住着,多休息一段时间,好好养养吧!” 毒是解了,可是身体也已经被破坏得满目疮痍了,不调养一些时日,只怕还会出现别的问题。 第六百八十二章 小麻烦 肖诚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我在铺子里待惯了,就住着吧!” 杜玉娘看了杨峥一眼,又道:“可是你要是住在铺子里,秦大夫就得两头跑,未免太辛苦了!你要是住到别院去,左右不过几步路,很方便。” 这是实话。 肖诚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怪脾气又上来了,“不了,我还住这儿,我就住这儿。左右不过是调养,柳姑娘来做也是一样的。” 杨峥就挑了挑眉,在他看来,肖诚从来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纠结,像现在这样有点无理取闹的做法,实在不合常理。 杜玉娘想到某种可能,眼睛就弯了弯,“行吧,有来福他们两个照顾你,也行!” 肖诚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种被杜玉娘看透的感觉,只觉得脸上有点发烫,只能扭头掩饰。 这下子,杜玉娘就更加确定了。 “你既然没事了,就好好休息吧!我会嘱咐厨房给你做些补身的汤来喝!”肖诚刚刚清掉余毒,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肯定要好好养一养的。 肖诚怕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透,不耐烦的挥手道:“知道了,年纪不大,真啰嗦,快走吧!” 气急赶人了。 杜玉娘也不恼,跟杨峥出了屋。 “你去前边看看,我到厨房那边瞧瞧。” 杨峥就问她:“肖诚怎么回事?”自家媳妇一幅深知内情的模样,搞不好还真的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一会儿跟你说,你先去吧!” 看来还真是知道一些。 杨峥就往前面铺子里去了。 杜玉娘去了厨房。 这里是做点心的地方,平时外人都不能进,就是杜玉娘进去,也不会离食材太近,只是远远的看两眼她们干活的工序,免得把身上的灰都带到食材里去。 今天是江小杏和董三当值,王秀草轮休。二人见到杜玉娘来了,连忙行礼。 “你们忙吧!”杜玉娘站在边上瞧着,见厨房里一尘不染,整洁有序,心里比较满意,不由得点了点头。 “师傅,天这么冷,您怎么过来了?”小鱼儿刚干完手里的活,一转头就瞧见了杜玉娘。今儿可是师傅的生辰,莫非真的像五爷说的那样,师傅根本忘了自己要过生辰这件事? “没事,肖诚出关,我过来瞧瞧。” 小鱼儿点了点头,小声道:“特别神奇,肖诚一下子像是年轻了二十岁,以前是个小老头,现在瞧着也就三十多岁,连个子都高了不少,吓了我一大跳。” 这种事情,说出来像是变戏法一样,寻常人听了,都是一个表情。 “是啊!”杜玉娘道:“他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小鱼儿想试探一下杜玉娘到底记不记得自己生辰的事情,就问:“您早上吃的什么,这会儿饿不饿,用不用我给你拿点吃的。” “家里有厨娘呢,还能饿着我?早上吃一大碗面,这会儿还没消化呢!” 长寿面都吃了,还没感觉出异样来! 小鱼儿眼神里带了几分疑惑,师傅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自己生辰这件事上,这般不上心。 “怎么了?” 小鱼儿连忙笑道:“没事,没事!”怪不得五爷让自己把生辰蛋糕做好了再送回家里去! 还是五爷了解师傅。 “那你忙去吧,我们这便回去了。” 小鱼儿点了点头,机灵的开溜了,就差一点啊,就要露馅了。 还好! 杜玉娘去了前边铺子,知道姜氏在贵宾室招待贵宾,也就没多留,交待来福和来安几句,就出了门。 天气有些冷,但是并不是很冷。杜玉娘突然来了兴致,不想坐车,想跟杨峥在街上走走。 “我穿得厚实,也不怕凉,咱们走走吧!” 杨峥欣然同意,让高大山把马车赶回去,自己陪着杜玉娘在街上慢慢走着。 流萤在杜玉娘身后悄悄跟着,生怕路滑,杜玉娘会摔跤。 其实她多余操心这些事,有杨峥在,哪里会让杜玉娘摔跤。 因为下雪的缘故,街上的行人比往常少了一些,那些出摊的小贩倒是不怕冷,为了生计,努力的招揽生意。 杜玉娘因为有杨峥的陪伴,心情特别好!以前她上街,大多坐自家马车,免得在街上碰到不必要的麻烦,许多小摊子她都没有逛过。如今丈夫就在身边,她也有了逛街的兴致,就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看了过去。 那些卖胭脂水粉的摊子,杜玉娘也就是看看,面脂,珍珠粉这些东西,要么不用,要用就用好的。杜玉娘现在不差钱,更不愿意委屈自己,所以买这些东西,从来都是去最好的铺子里买。 还有就是香露这种东西,她从来都不用,澡豆都是她自己做的,倒也省了银子。虽然费事些,但昨自己做东西,也挺有意思的。 两个人走了好几个摊子,什么都没买。 杜玉娘的兴趣主要是在跟杨峥一起逛街这件事,而不是为了买东西。 终于,一个小摊子上的东西吸引了杜玉娘的注意力。 摊子上摆的都是些手工做的小东西,大多是木雕。有木雕做的小娃娃、拨浪鼓、木簪等物。 卖东西的,是一对小夫妻,瞧着年纪不大。男的是个腼腆的人,瞧他的手就知道,这些东西肯定都是他自己做的。倒是他妻子,长相一般,但是全身上下都收拾得十分清爽,她一张嘴,杜玉娘就知道这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杜玉娘觉得那几个木头雕的小娃娃不错,娃娃们高不过三寸,脸上表情丰富,都是笑呵呵的样子。形象很生动,个个憨态可掬,让人瞧了心生欢喜。 她一个个的摸过去,发现每一个娃娃都被打磨得十分光滑,上面的颜料也涂得很均匀。 “买几个吧?”杜玉娘对这几个娃娃爱不释手,挑了两个淘气捣蛋的男娃娃木偶,又挑了两个秀气可爱的女娃娃木偶。 杨峥瞧见了,嘴角不由得上翘,痛快的掏了钱。 摊主很是高兴,夫妻俩收了钱,又将娃娃放到一个简易的木盒子里装好,递给了杨峥。 杜玉娘跟他们道谢,跟杨峥继续往回走。 杨峥边走边道:“你要是喜欢首饰,不如我们去银楼逛逛。我认识两家,做生意还算是守规矩。” 杜玉娘就道:“买什么首饰嘛,我平时也不怎么戴,家里有很多呢,有的一次也没戴过。” 她现在的穿戴,都比较素净,太花哨的东西她也不是很喜欢。 “那走吧!”杨峥心里长叹一声,这个小傻瓜啊,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吗? 两个人走着走着,面前突然站定一个人。 杜玉娘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拦住他们去路的魏清平,不由得皱眉,“魏掌柜?有事吗?” 魏清平是去要账的,回来的路上看到了杜玉娘,头脑一热就跑了过来。 “你这人恶毒妇人!”魏清平气得都哆嗦了,指着杜玉娘就骂道:“你陷害我家姑娘,心思狠毒,简直不配为人。” 杨峥的脸黑得吓人,一身寒气外放,就差直接动手把人摔出去了。 他的理智尚在,还不至于在情况不明朗的状态下,冒然对人出手。 “哪里跑来的疯子。” 杜玉娘一点也不生气,只是笑了一下,“魏掌柜,你这话说得不对吧!我陷害你家姑娘?我怎么陷害她了?”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天气虽冷,可是却拦不住一群吃瓜群众看热闹的心。 “你……”魏清平是个文人,身上有些酸腐之气,你让他像泼妇一样骂街他是干不出来的,所以被杜玉娘这么反问了一句,顿时就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赵家二姑娘,嫁到贺家做了小妾,这事儿搁魏清平看,就是杜玉娘算计了赵芸兰,让她和高氏相互争斗。因为之前赵芸兰联合高氏要算计杜玉娘,所以杜玉娘不知怎么的,竟说动了赵二姑娘做了这等自降身价之事。 魏清平越想越气,可是赵芸兰已经嫁到了贺家,他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甚至还给赵芸兰的母亲贺敏送了消息过去,贺敏却以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为由,让他不要再理会这件事。 魏清平气不过,却也毫无办法,但是心里这股火没有发出去,一直压着呢!今天看到杜玉娘,他瞬间就找到了发泄怒火的渠道,他要让这五岩镇的人都看看杜玉娘的真面目。 想法很不错,可惜魏清平嘴皮子不利索,被杜玉娘问得哑口无言。 杜玉娘看着周围吃瓜群众的指指点点也不恼,只是笑着问魏清平,“魏掌柜说的赵家二姑娘,可是百味堂的掌柜吗?她怎么了?为什么你说我害了她?” 周围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百味堂他们可是知道的,在这儿听点内幕消息,回去也有了和别人闲聊的谈资。 “你……无耻妇人。” 杜玉娘冷笑一声,“听说她嫁人了,做了别人的妾室,你该不会是把这件事算到了我头上吧?” “做了小妾啊?” “哎哟,那百味堂可是个挣钱的买卖,想来赵二姑娘既开得起铺子,应该也是家境不错的,为何去当小妾。” “一山还比一山高,你懂什么。” 周围乱哄哄的,说什么的人都有。 魏清平气得手都抖了,“你这是败坏我家二姑娘的清誉。” 杜玉娘既然敢说,就不怕跟赵芸兰翻脸。就算她利用了赵芸兰,算计了赵芸兰又怎么样?赵芸兰能算计她,害她,她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清誉?赵二姑娘难道没有嫁人做妾室?” 魏清平哆嗦了一下,这是事实,他否认也没有用。 “她既是给别人做了妾室,那我说话的就是事实,何来败坏她清誉一说?你骂我是恶毒妇人,言外之意二姑娘嫁人做妾这事,是我一手撺掇的?”杜玉娘又道:“我与赵二姑娘素无往来,她有父母,又有兄弟姐妹,婚事如何,我能插手?” 这话任谁听了,都是没毛病的。 魏清平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杜玉娘的话,一张脸涨得通红,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周围的人也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好像魏清平就是一个胡说八道的小人似的。 “你们知道什么啊!”魏清平大吼一声,杜玉娘和赵芸兰之前的恩怨,一句话两句话还真是说不清楚。 “魏掌柜,何必呢!”杜玉娘道:“您与二姑娘,是主仆,别想那么多了……” 周围的人都炸了。 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位魏掌柜和赵家的二姑娘有什么不成? 一个是东家,一个是掌柜。 二姑娘做了妾室以后,这位魏掌柜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啊!不但迁怒他人,脾气还不太好啊! 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这位魏掌柜,有三十多了吧?还没成家?” “没听说……” “中百味堂的那位魏掌柜?” “就是他……” 大伙的眼神可就有些微妙了。 魏清平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等他回过神来再想找杜玉娘的时候,却发现人早就不见了。他哪敢再留,转身便气呼呼的走了,只留下一群吃瓜群众,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 街角处,杜玉娘像一只做了坏事的小老鼠一样,揣着爪子乐不可支。 杨峥往街的那头看了一眼,便道:“走了,回家。” 杜玉娘这才闪身出来,跟着杨峥往家走。 “杨大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坏了!”人的想象力都是极为丰富的,特别是在八卦这方面,人们的想象往往会偏离事实,而是按着自己愿意看到的画面去猜测。 魏清平最近要背负的压力只怕不会小。 “坏什么?”杨峥知道赵芸兰做的事,还有那个高氏,“便宜她们了,这事儿要是换我来做,保证她们的下场会更惨。” 杜玉娘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娘说得对,杨大哥惯她惯得厉害。 “还逛不逛?要不要叫辆车回家。”杨峥怕她冷。 杜玉娘抬头瞧了瞧,“太阳都出来了呢!不冷,我们走回去吧!?我想回家。” 杨峥对杜玉娘也是百依百顺的,哪有不随她意愿的道理。 “好,咱们回家。” 第六百八十三章 娃娃 杜玉娘和杨峥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换衣裳烤火,再喝一碗热乎乎的姜汤。姜汤下肚,发了些汁,杜玉娘这才觉得缓解了一身的寒凉。 流萤沏了热茶,一并准备了一些茶点端了上来,“太太,厨房那边问,用不用准备饭食。” 杜玉娘连忙接过一杯茶来,抱在怀里如获至宝似的捧着,身上虽然暖和起来了,但是手指尖还是凉的。 “不用,早上吃得晚,现在还不太饿。” 杨峥见了,有些心疼,很不赞同地道:“今年冬天冷得早,就应该坐马车回来才是。以后出门,炭盆要备好,汤婆子也要预备着,车上应该备一床被褥。” 杜玉娘也不嫌他唠叨,捧着热茶笑眯眯的听着。 这种唠叨的关心,她前世求而不得呢!听着暖心暖肺的,正好! 流萤小声嘀咕道:“太太也该多听听爷的话才是。” “好了,你们一个两个的,板起脸来说教,像老学究。”杜玉娘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能不知轻重。” 杨峥就示意流萤可以下去了。 流萤出了屋,就被马婆子和张婆子拉到一旁去了,“姑娘,太太知晓了没有?” “没有!”流萤回头往上房看了看,悄声道:“看样子,太太真是一点也不记得了,且等晚上吧!” 两个婆子点了点头,各忙各的去了。 吃饱喝足,杜玉娘打起了瞌睡。 杨峥就道:“你睡一会儿,天冷,多休息。” 这话说完,他也觉得不是很妥当,天冷和休息有什么关系?似乎没有啊。 只是杜玉娘哈欠连天,根本没有注意到杨峥话里的紧张和疏漏。 “嗯,我睡会儿。”杜玉娘闭起眼睛,不多时就陷入了梦乡。 杨峥帮她掖了掖被子,守了一会儿,见她确实睡熟了,就下炕穿鞋,出了正房。 两个厨娘接到指示,可以做晚饭了。 主家太太生日,她们也不敢马虎,婆媳二人合计了一下,齐心整治出八个菜。四荤四素,有凉有热,十分丰盛。 厨娘做晚饭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表。 单说杨峥找了王小辉,让他把自己之前买来的东西拿过来,又嘱咐道:“过半个时辰,就去安排。” 具体安排什么,却没有提及。 王小辉早知道任务内容,应了一声,就去拿礼物去了。 杨峥一大早带徒弟出去,就是去给杜玉娘取生辰礼物,一早定好的,到了正日子,杨峥就迫不及待的取了过来。 “师傅,为何之前不取?” “之前取了放在哪儿?你师娘精明着呢!万一被发现了,又或是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 “师傅高明。”王小辉一脸的喜色,“一会儿我们可是要向师娘讨喜钱的。“ “皮猴,记和把事情办妥。” 王小辉连忙道:“是,我和大山马上准备。” 杨峥拎着东西进了屋,摆放到显眼的位置,站在那儿看了两眼,怎么看都觉得摆得不好看,不够显眼,就又换了换位置,摆弄了几下,这才满意了。 杜玉娘这一觉,睡到了天黑才幽幽转醒。 屋里掌着灯,视线幽暗。 杜玉娘看到杨峥坐在自己旁边,一手拿着书,一手拄在桌子上,撑着头。他似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醒了,放下书,朝着自己看过来。 “要不要喝水?”杨峥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古板,倒是他的性子。 杜玉娘只觉得头还有些沉,不过精神倒好。 “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天都黑了。” 杨峥似乎是笑了一下,“无防,喝水吗?” 杜玉娘闭上眼睛缓了缓,慢慢的坐起身子,“要喝。” 杨峥把水递了过来,杜玉娘喝了两口,觉得喉咙舒服了一些。 “杨大哥,你饿不饿,厨房做饭了没有?”杜玉娘主要是怕杨峥为了迁就她而饿肚子,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当然饿得更快一些。 杨峥只道:“不防事,刚好。” 杜玉娘没明白刚好是什么意思,就杨峥又道:“我有东西给你看,咱们到外面去?” “外面?看什么?”杜玉娘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睡醒,不过还是乖乖的穿了鞋,任由杨峥给她穿了厚厚的狐狸毛披风。 两个人牵手来到院子里。 夜幕刚刚降临,院子里却是喜气洋洋,通红一片。 屋檐下挂满了灯笼,盏盏耀眼,把整座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这是……”杜玉娘又惊又喜,好漂亮啊! 屋里也亮起灯来。 杜玉娘脸上有止不住的笑意,她实在想不透,杨峥这是要干嘛,现在还没到过年的时候,里里外外布置这么喜庆做什么? “媳妇,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杜玉娘看着杨峥,见他眼里有揶揄的意思,便思索了起来。 “是……”杜玉娘算了算日子,恍然大悟“是我的生辰?”她自己说完,便忍不住笑了。 太糊涂了,连这个也没记住。 “给忙忘了。”杜玉娘眼睛亮晶晶的,“有劳你记着。” 这是意外之喜。 正说着,却见府里的下人们都走了出来,整整齐齐的站成了一排,“恭贺太太,生辰安康。” 就在这时,小鱼儿捧着自家的招牌——生辰蛋糕走了过来。柳星儿和姜氏着她身后,皆是一脸的喜气。 “五嫂,祝你生辰安康。” “愿太太事事顺心如意。” 杜玉娘眼里都有了泪花。 就在这时,高大山和王小辉也走了过来,两个人直接跪在地上,给杜玉娘磕头,“师娘,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哈哈。”杜玉娘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了,词儿倒是应景,可是她现在这个年纪,哪里就用得上了? “好了,地上凉,快快起来。” 两个人这才起身。 杜玉娘看着杨峥,问道:“可是你的主意?”真想不到杨大哥也有这样一面,让她好生欢喜。 “你要是开心,便是值了。”杨峥道:“我让人准备了酒菜,咱们回屋小酌几杯。” 杜玉娘欣然应允。 小鱼儿把蛋糕拿进了屋,又让人把做好的酒菜一一端了上来。 杜玉娘让人拿刀把蛋糕切开分掉,让大家也跟着讨个好彩头。 奶油的甜腻,她也不是很喜欢,只是多亏了这生辰蛋糕,帮她打开了千味斋的局面,所以杜玉娘也很给面子的用了一块。 杨峥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 下人们也都识趣,不敢打扰两位主子,都退了出去。 柳星儿和姜氏等人,更是早早的就溜了。 只有流萤一人,守在门口,以便听得主家召唤。 夫妻二人落座,隔着一桌子菜相视而笑。 “你笑什么?” “你笑什么?” 两人默契十足,又是同时开口。 杜玉娘难得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你先说。”还未饮酒,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笑你是个小糊涂,连自己的生辰都记不得。早起那一碗明明是长寿面,你自己就是做饮食行当的,竟然察觉不出。” 杜玉娘脸上带了几分胭脂色,小声道:“还不是怪你。”这段时间,小夫妻俩蜜里调油似的,杨峥天天缠着她,闹得她精力大不如前,处理完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后,便是腰酸背痛,倒头就睡,哪里还分得清时日。 杨峥耳力很好,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很满意杜玉娘的这个说法。 某种能力强悍,对男人来说,是大大的褒奖。 “那你又笑什么?” 杜玉娘道:“笑你这么个呆人,也有这种肯花心思的时候。” “呆人?” 杜玉娘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下才道:“你走路目不斜视,做事一板一眼,平时板着冷脸对人,让人对你退避三舍,还不是呆子。” “也要因人而意的!我对娘子,从来不呆。”杨峥说完这话句,也微窘了一下,把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用于掩饰。 “还没喝酒,就醉了。”杜玉娘觉得这情话说起来,实在有些臊得慌,她本就是个情绪内敛的人,心性跟十几岁的小姑娘完全比不得。听了这些话,除了欢喜,隐隐还有一些羞怯和抗拒。 或许,她和杨峥的默契就是,心里想什么根本不用说出来,对方都能感受的到。 “吃菜吧,都凉了。” 杜玉娘执壶给杨峥倒了一杯酒,随后又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 “今天我也破例喝几口。”杜玉娘喝酒的时候特别少,到了年节,也是饮一两杯应付一下。 “这是梨花白,不会醉人,少喝一点不要紧。” 夫妻二人轻轻的碰了一下杯。 杜玉娘小口抿了一口,就把酒杯放下了。 再淡的酒,也是酒,还是少喝为妙。 两个人一边吃菜,一边喝酒,难得有这样轻松的好气氛,觉得桌上摆的家常菜,都成了珍馐美味,琼浆玉液一般。 吃了六分饱,杜玉娘便放下了筷子,表示自己吃不下了。 大概是因为白天睡得太多了,这个时候她特别精神,一点倦意也没有。 夫妻二人去了东屋,流萤连忙让婆子们进来收拾残局,自己则是站到东屋门口去了。 屋里比平时亮了几分,杜玉娘扫了两眼,就看到了杨峥摆放在几柜上的礼物。 “咦,这是什么?” 杨峥便笑,眼睛里带着几分满意的样子,“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 杜玉娘便知道这是杨峥送她的东西,不由得有了几分期待。 盒子有些分量,杜玉娘费了些力气才将它稳稳的抱了过来,撤去封绸,打开盒盖,却见绒布上静静地躺着一物。 “这是……”杜玉娘将盒子里的东西拿起来,不由得询问杨峥道:“这是什么?” 一支三寸长的铜色管状物,外面有浮雕,看起来像是竹节,入手微凉,分量不轻,像是一件雕刻的摆件似的。 可是这铜管只有大号狼毫笔管粗细,应该不是摆件才对。 咦? 杜玉娘发现,这竹雕一面是实心的,一面中空,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你看这里。”杨峥让她拿近了细看,“底部的这片竹叶这里,有一处凸~~起,摸到没有。” “嗯。”杜玉娘道:“可是暗器?” 杨峥摇头,让她将手臂伸直,手握铜管,然后按下那个竹叶上的凸~起。只听得‘刷拉’一声,一道寒光猛然闪过,中空的铜管里,居然伸出一条一尺半左右长短的利刃来。 “这是……短剑吗?” “这叫袖中剑,是江湖上一位善于制器的铁匠发明的,我托人造了这个,是希望你防身用。”杨峥道。 杜玉娘又惊又喜,拿着铜管宝贝似的到了屋子中央的开阔处,使劲挥了两下。 剑光如影,剑锋寒似坚冰。 “真是厉害。”杜玉娘又问,“如何恢复原状?” 杨峥亲自示范给她看,“这里有一处卡簧,只需再按一次,就收回去了,你再试试。” 杜玉娘试了一下,脸上笑容不断,十分满意地道:“真不巧夺天工,太厉害了。”她反复试了两次,很快掌握了铜管的运用方法。 “杨大哥,这兵刃可有名字?” “就是袖中剑啊!” 杜玉娘摇头,“意思倒是对了,可是一点也不好听,干脆就叫它管竹。” 其实这个名字也不怎么样。 杨峥觉得她孩子心性,“你高兴就好!”心里那些忐忑也放下了,“我还怕你不喜欢。” 杜玉娘一下子想到了白天上街的事。 “难怪你想带我去店铺里选什么首饰。不过,这个礼物可比首饰强多了,而且你还送了我娃娃。” 那两对娃娃,被杜玉娘摆到了床头的暗箱上。 杨峥眼眸微暗,“那不过是木雕的娃娃,你就喜欢成那样?玉娘,我送你几个真的娃娃,好不好。” 杜玉娘正要反驳,却猛然被杨峥拦腰抱起。 “杨大哥……”这人,刚才还一本正经的呢,转头就变成了无赖。 “嘘!小声点,反正你精神正好,我也不困,所以,咱们就寝吧!” 杜玉娘这时方才明白,为何白天的时候,杨峥也不叫她,任由她睡了个昏天暗地。某人,这是憋着大招呢…… 第六百八十四章 白雪皑皑,将山河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 今年冬天的雪下得特别勤快,三五日便下一场大雪,天气冷不说,单是扫雪这一项,就把人折腾够呛。市面上物价飞涨,米盐菜油,棉花布料,甚至连草纸都涨价了。 一进腊月,物价又涨了一成。 这种事情,官府想管也管不了,老百姓只能自己节衣缩食的想办法。 到了腊八节那天,杜玉娘早早的起来,亲手煮了一大锅腊八粥,分发给家里人喝。不光是霍青,柳星儿,姜氏,小鱼儿,连带着家里下人,铺子里的伙计,秦大夫和肖诚,都喝到了。 另外杜玉娘还让于若溪张罗着,在千味斋门口支了一口大锅,煮腊八粥送给那些路过的行人。很多衣着单薄的路人,都到门口来讨要一碗,喝了全身都暖和起来,也好赶路。 霍青和柳星儿也在铺子里,主要是帮忙维持秩序,天冷了,一碗腊八粥本来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但若是有那卑鄙小人存心跟他们过不去,那就不美了。 好在,过程还很顺利,没有发生什么另人不愉快的事情。 到了晚上,所有人都聚到了杨家宅院之内,东院的上房,摆了两桌酒席。家里有客,便是男女分席而坐。 杜玉娘带着柳星儿,姜氏,小鱼儿一桌。 杨峥作为家里的男主人,陪着秦大夫,肖诚,霍青,还有两个徒弟同桌吃饭。 厢房也摆了一桌酒,则是家里的仆妇们并两个伙计吃饭的地方。 小伙计都是卖身到杨家的,平时在店里住着,过节了,怎么着也该叫回来吃一顿饭才是。 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也就与仆妇们同桌而坐了。 好酒好菜,又逢佳节,每个人的心情都很不错。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人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欢喜。 饭后,各人回各人的住处。 仆妇们收拾打扫,暂且不提。 杨家的灶上,常年备着热水,杜玉娘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换好衣裳去了内室。 杨峥见媳妇洗完,当下起身道:“我也去洗洗。” “我让人给你换水。” 杨峥连忙拉住她,“哪儿有那么讲究,我随便洗洗就好。”再说他媳妇香着呢,天天洗澡,这洗澡又不是没有共用过。 杜玉娘拿他没办法,由着他去了。 杨峥洗澡的速度非常之快,他进内室以后,流萤连忙喊来了两个婆子,让她们把大浴桶抬了下去。 夫妻二人,准备就寝歇息。 杜玉娘问杨峥:“虎子他们,大约什么时候能到家。” 虎子由杨峥的人护着,从江南贡院返乡,最快也得一个多月到家。 他是第一年去贡院,年纪又小,所以是特批提前放假的。 “没有那么快,怎么着也得过二十五回来。” 杜玉娘算了算日子,觉得也是。 杨峥催她快点钻进被子里,屋里的地垅虽然烧得热气腾腾,但是还是担心她会凉到。 “你觉不觉得,秦大夫临走的时候欲言又止,好像怪怪的。” 杨峥吹了灯,掀起被子钻进去,放下了床帐。 “有吗?”杜玉娘躺在被子里窃笑,总觉得秦大夫心急得很。 秦大夫虽然没有成亲,可是他有义子。快过年了,理应跟义子在一起,为何会赖在自己这儿? 还是想要一句准话在走。 “你是没注意到,还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之前媳妇跟他说肖诚的心思时,杨峥是大吃一惊的。 肖诚的毒已经解了,如今恢复得很好,两个月下来人又年轻了一些,身体也比之前强壮了不少。 容貌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实际年纪只有二十多的肖诚,如果真要婚配,大可以选择那些尚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以他的能耐,就是想赚座银山也赚得,以后不愁找不到好人户家的女子做妻子,就是娶个高门大户家的女儿也是使得的。 姜氏是个寡妇,还带着一个女儿…… 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若是姜氏不应,依着肖诚的性子,只怕不会轻易放弃。但是两个人要是真成了,肖诚若是后悔了,那姜氏可怎么办? 杨峥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太好办,应该敲打敲打肖诚,劝他知难而退。 这几日忙,也没顾得上,杨峥打算过一段时间再与肖诚说这件事。 “嗯……秦大夫似乎对如锦,有点意思。” 杨峥呆了呆,又是让他没有想到的一对! “难怪秦大夫会追到江南去。” “你不看好吗?我倒是觉得没准儿两个人走到一起,兴许是件好事。”杜玉娘翻了翻身,“我觉得挺般配的。” 杨峥道:“也不是不看好,就是很意外。” 杜玉娘打了一个哈欠,声音困倦地道:“睡觉吧,反正咱们也管不了那么多,能不能走到一起,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杨峥的胳膊就横到了杜玉娘的腰上。 “杨大哥,累了。”杜玉娘一下子就精神了,生怕杨峥太过生龙活虎,不知节制。 她最近真的是被折腾得不轻。 “睡吧!”杨峥压下心里的小火苗,“快睡吧!” 杜玉娘悄悄松了一口气,闭起了眼睛。 一夜无话。 一过了腊月,日子过得就快多了。 到了二十三小年那天,虎子和如锦回了杜家面馆。 把虎子送到家的人只在杜家喝了一口水,就立刻奔到了五岩镇,给杨峥报信。 这人是镖局的兄弟,王小辉一开门看到是他,就立刻把人让了进来。 杨峥见到人,知道虎子平安后,就立刻道:“你辛苦了,在这里吃饭,吃完再回去。” 来人连忙道:“不了,镖头,总共也没有几步路,我回去吃吧!” “这可不行!在桃溪镇就应该吃饭的,饿着肚子跑了一路,还能让你再回去吃?”杜玉娘连忙让流萤下去安排。 杨峥把人交给了王小辉,让他领着去了倒座休息,洗漱。 胡氏和丁氏手脚很快,不多时就整治了两个硬菜,还准备了一小盆馒头。 杜玉娘特意吩咐的,习武之人都很能吃,吃的一定要备足。 那人吃了饭,就要走。 王小辉连忙把事先准备好的银子递了过去。 “不用了,自家人办事,还用得着这个。” “快拿着,这是我师傅师娘给你的辛苦钱,你若不要,以后再有这种好差事,可就轮不着你了。” 那人这才把银子接了过来,欢喜地揣在怀里。 “小辉,真的羡慕你,能被镖头收为徒弟,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要珍惜。” 王小辉笑着道:“放心吧,我知足,也惜福。” 两个人边说边往外面走,在大门口又聊了两句,才相互道别。 杜玉娘那边,已经有些激动了,“也不知道虎子瘦了没有,长高了没有。” 杨峥就道:“你若惦记,干脆回去待几天。”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怕是不好吧!”虽然她上头没有公婆,可是毕竟是嫁人了啊!哪儿有这个时候还回娘家的道理。 “这有什么,你就是想在娘家过年,也使得。”反正杨峥是不信那一套的,什么风俗习惯,都得看媳妇心情,能让媳妇高兴才是真的。 杜玉娘眼睛发亮,“你说真的啊?我当真了。” “真的,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安排一下,现在就走。” 杜玉娘想了一下,还是摇头,“在我娘家过年就算了,这可是咱们成婚的头一年,自然应该在自己的小家过。我只是惦记虎子,想回去看看。” “家里的事儿,你交待一下,咱们快去快回也就是了,小住几天还是可以的。” 杜玉娘思量了一下,就道:“那我先去安排。” 杨峥道:“好,不用着急。” 杜玉娘心中欢喜,忍不住跑到杨峥旁边,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薄唇。 什么礼教,什么克制,在这一刻,通通被杜玉娘抛到了脑后。 她的本意是表示心中欢喜,撩一下就跑。 哪知道杨峥却突然伸手搂住了她的腰,低头噙住了她娇艳的唇~瓣,熟练地撬开她的齿关,加深了这个吻…… 杜玉娘被搂得有些喘不上来气,偏偏那人的吻扑天盖地而来,密不透风。缱绻的气氛,将她包裹得紧紧的,好像下一刻,她就要窒息一般。 杨峥终是放开了她。 此时的杜玉娘双颊驼红,红~唇微肿,气息紊乱,一双杏眼中浮动着潋滟的波光,相比于平时的清丽妍姿,此时的她实在是魅~惑如狐,让人欲罢不能。 “你……”杜玉娘又羞又恼,她一会儿要怎么见人啊! 杨峥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你我是夫妻,本就亲密无间,家里下人只会盼着你我夫妻恩爱,哪个会乱嚼舌根?” 杜玉娘白了他一眼,“你快出去。”她要找些冰水来敷一敷唇,再找于氏说话。 杨峥怕她真恼了,就很识相的去了西屋,随便抽出来一本书看,打发时间。 杜玉娘让流萤打了些凉水来,用帕子沾了凉水,敷在唇上。 “太太,不用敷了吧?”流萤虽然是个姑娘家,可是对闺房之中的事情也略之一二。婆子们有时候说话会荤素不忌,她多少也会听到一些。 杜玉娘瞪了她一眼,顺手在她脸蛋上轻轻拧了一下,“你也学坏了。” “哪有!”流萤捂着脸,十分委屈地道:“奴婢可是不敢的。”这姑娘,性格可是比前世开朗多了。 一个人的性格,虽然是有先天的原因,但是也有受后天影响的成分。人的生活环境,真的会对性格造成很大的影响。 流萤前世在贺府,话少得可怜,脸上也总是一副木讷的表情,所以不被主子们喜欢,只能做一些杂事,最后还被排挤到了自己院子里侍候。 现在呢,小丫头时不时的就笑笑,话也多了不少,跟前世的她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人。 “好了,把这里收拾一下,你去叫于氏过来。” 流萤应了一声,把水盆端了下去。 没多久,于氏就走了进来。 “太太。” 于氏表现一直不错,虽然先前还有些放不开手脚,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但是后来很快就适应了。 这个家里的事情也不多,她做起来还算得心应手,很能干。 “我和五爷要回我娘家待几天,我们走了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照应了。” 于氏微微惊讶,都快过年了,五爷和太太这个时候回去…… “是,奴婢明白了。” “石河铺子那边该放假了,你把东西准备好,到时候我让大山跟你同去。给朱氏父女的东西,我会单独给你列个单子。其他人的,就按着咱们之前说的办。” 过年嘛,自然是要人伙计们发一些粮钱的。 作坊放假早,过了二十五就封窖。 “是。” “千味斋那边的事倒是不用你操心,可是家里收拾打扫的活儿就要你来安排了。” 这事儿其实于氏已经着手在做了,杜玉娘看在眼里,也是很放心。 “年货也要张罗起来。”大件都已经买好了,剩下的就是一些七零八碎的。 “奴婢明白。” 杜玉娘点了点头,“如果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就和柳姑娘和姜嫂商量。” “是。” “好了,你下去忙吧!”杜玉娘十分信任于氏,觉得这点事儿,她肯定能办好。再说这个家里还有姜嫂在呢,不用她惦记。 杨峥听她交待完了,就走了过来,“给爹娘准备的东西,咱们这次一并带过去吧!回门的时候,另外准备东西。” 杜玉娘点头,“让大山和小辉装车吧!对了,还有干爹干娘那里,我们回来以后再去来得及吗?” “来得及的,去早了,或许他们还不在。”镖局最近很忙,事多,这个时候,雷氏父子应该都在路上。 “我听你的。” 两口子分头行动。 高大山把炭盆,棉被,汤婆子,果匣等物放到车厢之中,随后再将杨峥准备的礼物和夫妻二人要用的东西也一一放进去摆好。 杜玉娘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发,在外头套了那件狐狸皮的披风,嘱咐了于氏两句,就带着流萤出了门。 流萤把杜玉娘扶上车,然后老老实实的坐到车厢外面的车辕上。 她可不想再看五爷的白眼了,坐到外头虽然冷一些,但是自在啊! 况且,她早有准备,可是多穿了不少呢! 第六百八十五章 小年团聚 虎子回来了,杜玉娘和杨峥也回了杜家,恰好又是小年,一家子骨肉亲人团聚,李氏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怎么样,江南那边的气候如何,你可还适应?”杜玉娘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了一些的虎子,不由得感叹时间的飞逝。 “还好,比咱们这边冷得晚些,但是湿气重,入了冬,哪儿哪儿都潮乎乎的,不像咱们这边这么干。下起雨来,十天半个月的不见太阳。”虎子长了高不少,也开朗了不少,说起江南见闻,都是一套一套的。 刘氏心疼坏了,“我儿遭罪了。”那潮气,可是最要人命的。 “娘,贡院什么都不缺,衣服浆洗完事,也能熨平,随后也就干了。”虎子道:“儿子在贡院,除了读书,学习六艺,生活琐事都是焦儿在做。” “焦儿?”杜玉娘有些诧异,“是谁啊?” 杨峥就道:“是虎子的书童。”人是他找的,最是知根知底,“孩子勤快,还会些拳脚功夫,有他陪着虎子,不错。” 杜玉娘便放心了,“那焦儿呢,回家了?” “姐,焦儿没家,我带他回家了。”杜安盛道:“以后他就是我的家人。” 小脸板得紧紧的,很严肃。 杜玉娘连忙放缓表情,“现在人在哪里,姐姐能见见他嘛。” 虎子连忙道:“好。”遂亲自去叫了焦儿过来。 “见过大小姐。”焦儿生得清瘦,比虎子高一些,见人落落大方,眼中有敬意,身上却并没有太过卑微的气质。 杜玉娘点了点头,当下极为满意。 不管虎子将来走不走仕途,身边跟着的人,总得是品性端正,行事有度的。这个焦儿是杨大哥挑中的人,总是人品不错。 “多亏你在外照料,虎子才能安心进学,瞧你这小身板,也没比虎子大多少,但是看起来却是颇懂人情世故。” 焦儿连忙道:“不敢当大小姐的夸赞。” “我们家是农户人家出身,不讲这些的。”杜玉娘给流萤递了个眼色,流萤连忙拿出一个荷包来,塞到了焦儿的手里。 焦儿看了看虎子,见他点头,才道:“谢大小姐的赏。”然后退了下去。 刘氏颇感无奈与头痛。 “咱们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弄这一套,当真是听不惯。” 杜玉娘笑,“娘,贡院里头可不仅仅是些文人秀才,更多的是大家子弟,最重规矩。虎子的书僮有规矩,也是好事!” 刘氏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 虎子规规矩矩的向杨峥请教问题,杨峥借机起身,跟虎子去了西跨院的厢房。 刘氏就问杜玉娘,“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送虎子回来的人给送了信,知道虎子回来,我还能坐得住不成?”杜玉娘说完,忧心忡忡地问道:“嫂子还没生吗?不是快到日子了?” 李氏和刘氏都皱起了眉头,“请大夫瞧过了,都说胎稳了一些,也没什么干系,已经迟了几天了。” “莫不是个姑娘?”杜玉娘说想老话说得好,怀了姑娘身子懒,临盆的日子也迟。 “若是个姑娘倒好了,咱们家是缺姑娘的。你忘了柳姑娘说过的话了?” 对了,柳星儿说过,嫂嫂这一胎,还是个儿子。 “柳树胡同那边也急得不行,还派了两个稳婆来瞧过,也说没事,说这种事情也是有的。” 杜玉娘便放下心来,“应该没事,大夫和稳婆都说了,就是准的。” “今儿晚上的菜准备了吗?做什么,可用我帮忙。” “不得及,你就要不动手了,多歇歇。”刘氏道:“我去安排一下,陪着你祖母说说话。” 杜玉娘点了点,望着刘氏风风火火的背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祖母,我姑姑为何没有回来。”她一回来就发现,如锦不在。 “她是个拧脾气,说是有事出门一趟,谁也拦不住。也不知道哪天回来,急得我起了一嘴的泡。” 杜玉娘就道:“她有一身功夫,寻常壮汉近不得身,您也别太惦记了。”事实上,杜玉娘估计如锦是去寻秦大夫了。 也不知道这会儿,两人见面了没有。 李氏问了问杜玉娘的生活琐事,越听越满意,眼里带着满满的笑意,不住的说好,“你们日子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人老了,都是希望儿孙满堂的,这是有多少钱都换不来的福气。更何况,现在家里也不缺钱,虽然做生意辛苦些,挣的钱也比不得那些真正的殷实人家,但是李氏这会儿已经非常知足了。 家里的地,都让别人租种着,再不用受那风吹日晒的苦,到了秋下,直接收租子,日子过得当真清闲。 有了这个面馆,一家老小的日子是越过越好,生活比以前不知道富足了多少。 说起来,大房的日子,确实是越来越好了。 长孙是个老实本分,踏实能干的。孙媳妇的娘家是原本是个累赘,可不想竟不是那家亲生的,生育有功,为人谦和,又很勤快,她也是很喜欢的。 玉娘自不用说,从小自己偏疼她,虽然有段时间不是很懂事,可是后面却是越来越好。长大了,懂理了,做事也越发有章程。 她有四个孙女,去掉杜小叶那个不成气候,自甘堕落的,剩下三个,也就数玉娘最有福气了。 剩下那两个,也是她的孙女,她如何能不惦记。 前些日子她打发儿子去了一趟水渠县,让她看看二房那两个可怜的孙女,最重要的是问准放假的日子,让两个丫头回来过年。老大也没推托,赶车就去了,回来只说她们要过了小年放假,日子还没定准。 这成了李氏的心病,两个姑娘家,若没有一个稳妥的人接应,怎么回来? 李氏的愁绪落哪里能逃得过杜玉娘眼睛,想起之前刘氏抱怨过的话,心里顿时就明白过来。 “祖母可是担心小枝姐姐和小碗妹妹?” 李氏仿佛找到了知音,当下道:“你爹去看过她们一次,姐俩不知道何时放假,我怕她们自己回来,路上有什么不妥当的,又怕两个丫头回来了,心里不舒服。” 这话说的,有些诛心了。还好刘氏不在,否则得话,就算当时不发作,日后每每想起来,也必定像根刺一样扎在心里头。 “祖母这话说得,两个姐姐也姓杜,还没出门子呢,我爹是她们的大伯父,我娘是他们的大伯母,还能怠慢她们不成?她们要是回来了,我娘一准儿把她们当娇客待。”要是这样她们心里还是不舒服,可就怨不得旁人了。 李氏人老成精,自然也听出了杜玉娘的意思,她只道:“玉娘,你真这么想?不仅你两个姐姐,还有你二叔。” 说到这里,李氏叹了一口气,不由得道:“我知道,你二叔就是个浑人,浑得不得了。他那个媳妇,本就不是好的,当年要不是因为出了那么档子事,张氏是无论如何也嫁不进咱们家来。你二叔对张氏言听计从,以至于生了安兴后,把他教养歪了,成了一个十足的白眼狼。” 后面的祸事,李氏不提,杜玉娘也是记忆犹新。 “他自己作死,差点连累了全家,若不是你祖父在天有灵,托梦给你,这个家如今还不知道是何光景。” 李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里有点点碎芒划过,让人看着心惊肉跳。 前世,算算时日,李氏好像便是这一两年之内没的。 杜玉娘有些慌神,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让李氏走了前世的老路,就安抚道:“祖母,都说人活着往前看,以前的事情咱们就不提了,关于二房姐妹的事情,您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李氏心里有杆秤,自然是早有计较的,只是她也知道自己这些想法对长房来说,有些不公平,就没开口。 杜玉娘想趁机卖个刘氏的好,就道:“我倒是听我娘叨叨过两次。” “哦?”李氏期待起来,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杜玉娘就道:“娘说了,二叔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子俩打断骨头连着筋,如何能真的割舍呢!不说您,就说我爹,也是惦记二叔的!而且上次看到二叔,瞧他那模样,像是浪子回头,改好了。我娘说了,二叔要真是改好了,就认回来也无防,只是那断亲文书却不能轻易的就毁了,总得有个让他忌惮的东西。二叔回来以后,若是脚踏实地的过日子,就把老家的宅子给他住,看他是想续娶一房,又或是别的想法,再做打算。” 这一番打算,算得是滴水不露,哪里是刘氏那个憨直货能筹划得出来的? 李氏看破不说破,又问,“那二房的两个丫头呢,你娘又是如何打算的?” 这件事,杜玉娘劝过刘氏好几次,娘俩早就制定了一套方针,多种变化,所以杜玉娘也是张口就来。 “我娘说,大人的事,不该让小辈儿来背。二房姐妹们没错,当初把她们送走,也是为了躲二房的祸,如今祸害没了,她们愿意回家就回家。二叔若回来了,她们也就有了主心骨,婚姻大事,自有二叔做主;若二叔不回来,我娘便想拿个章程,替她们做主定亲。当然,这件事得问问您,也得问问她们的想法。我娘只是大伯母,有些事,做多了是错,不做也是错,婚姻大事,还是您牵头,她负责备嫁妆……”巴拉巴拉,杜玉娘把当初母女二人商量好的说辞,都说了一遍。 李氏听了,哭笑不得,又有些愧疚。 这事儿,纵使是玉娘千般哄,万般劝说服了刘氏,儿媳妇到底是应了,她要是不答应,自己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谁让当初断了亲,还立了文书呢! 李氏心里感激,握着杜玉娘的手,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杜玉娘自是明白,只道:“祖母,家和万事兴,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我也希望她们好的。”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祖孙二人正叙天伦,却听院子里突然闹腾了起来,李氏心里咯噔一声,细听之下,却是听见刘氏慌慌张张的叫喊声。 “祖母,怕是嫂子那边的动静。”杜玉娘只道:“您且在屋里等着,有什么事,我再来告诉你。” 李氏心急地挥了挥手,“你快去。” 杜玉娘赶过去的时候,田氏已经发动了,人被送到了早就腾好的产房之中。 王兰花去请了稳婆,人还没有回来。 杜河清,杨峥和小虎子还有焦儿,都是回避了。 刘氏急得团团转,把孩子们抱到李氏身边,让她帮忙看着。 一是分分她的心,不要着急,二是孩子们确实没有人带。 杜玉娘让高大山去柳树胡同送信,“就说我嫂子发动了,信儿送到就回来,白家自有安排的。” 高大山连忙去了。 刘氏烧水,找出事前就准备好的剪刀,红布,婴儿襁褓等物,一一备着。 “娘,英慌,大嫂那边有生产经验,我让大山去柳树胡同送信了,相信一会儿白家就会来人了,您镇定点。” 刘氏胡乱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儿媳这一胎,有些古怪,迟了这么些日子都不发动,让她心里不安。虽然大夫和稳婆都说没问题,但是刘氏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杜玉娘让刘氏守在田氏身边,自己去找了杜安康,“哥,生孩子是要力气的,你赶紧给嫂子煮上一碗面条,生产时方有力气。” 杜安康拍了拍脑门,话也没说一句,转身就去了厨房。 不多时,稳婆来了。 刘氏松了一口气,把王兰花也留在了产房,在一旁打打下手。 田氏有生产经验,这会儿虽然觉得有些疼,但是还能忍。 杜家请的稳婆也是个十分有经验的,看了看田氏的情况,就知道还要折腾一阵,“先去煮碗面,再弄几个鸡蛋来,不吃饭了,哪儿有力气生孩子。” 正说着,杜安康已经把面端来了。 田氏吃到一半,腹痛突然厉害起来,叫声惨烈。 进了杜家后院的韩氏听了,当下就是一哆嗦,差点摔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 难产 女人生产,无异于是在鬼门关走一圈。 福气大的,自是大小平安;福气小的,一尸两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难产一般来说,多发生在头一胎。 像田氏这样生过两个孩子还难产的产妇,并不多见。 她第一胎生的是双生子,按道理说,这一胎应该十分顺利才是。但事情恰恰相反,田氏从下午发动开始,一直折腾到天黑,孩子还是没生下来。 生二胎这般艰难的,可是不多见。 韩氏早就吓了没了魂魄,只是一味的哭,又不敢哭得太大声。 刘氏急得团团转,可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稳婆使出百般手段,可是孩子就是不肯露头,万幸的事,田氏出血量不大,还算稳妥。 最初产房里头还能传来田氏撕心裂肺的喊声,但是后来,她的声音就渐渐弱了下去,稳婆的口气也变得着急起来。 韩氏坐不住了,可是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生怕自己哭,不吉利,这才忍着。她一下子跪到地上,向满天的神佛祈祷。 刘氏连忙走过去,“亲家母,你快起来,大冷天的,冻坏了可怎么好。你放心,招娣会没有事的。” 韩氏见刘氏眼里全是红血丝,显然也是强打着精神来劝自己,不由得点了点头,让一旁的丫鬟侍书把自己扶了起来。 “夫人万万保重身子。”侍书也是悲伤,夫人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找到了大姐儿,可是现在又面临这种情况,一个不好,便是天人永隔。 稳婆掀了帘子出来,着急地道:“产妇难产,胎位不正,也没了力气,是保大还是保小。” 杜玉娘愕然,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杜安康一下子跪到了地上,紧接着就要往里冲。 杜玉娘手疾眼快把他拉住了,“哥,你可不能进去。” 刘氏也一并出来,想都没想就道:“当然是保大,我们保大人。” 白汉英听了这话,对刘氏高看不少。 韩氏忙不迭的点头,表示同意刘氏的话,也庆幸女儿嫁到了一个好人家。 “要是有上好的山参,就切了片送过来,剩下的熬成参汤兴许还有救。”稳婆急道:“差的就是那一口气,可快着点吧。”说完转身进了屋。 关键时刻,杜河清福至心灵,大喊道:“去秦家医馆,买参。”别人家的参,他们还真就不敢买,秦家不一样。 杜安康想也不想就往外冲,杜玉娘连忙拿了钱,让高大山追了过去。 白汉英问韩氏,“我记得家里原有一株十几年的参,还在不在?” 韩氏摇头,终是没忍住,“早些年都给华雅了。”小女儿身子一直赢弱,家里的好药材,几乎都送到小女儿婆家去了。 “哎。”白汉英也是干着急,女儿生孩子危在旦夕,可是他这个当爹的,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连根山参都拿不出来。 韩氏默默的哭,不敢出声。 杜玉娘走过去安慰她道:“婶子别难过,嫂子吉人天相,会平安无事的。天气冷,您进屋等吧!”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着。” 杜玉娘没有办法,就屋里寻了厚衣裳,也不拘是大氅,毛坎肩,披风什么的,只要是能挡风寒就好。 杨峥不好露面,却也担心田氏会挺不过来,就问杜玉娘前面的情况。 “不太好,说是难产,连保大还是保小的话都问出来了。” 对于丈人和丈母娘的人品,杨峥从不怀疑,他知道夫妻俩肯定选择保大人。 这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杜安康和高大山空手而归。 秦大夫不在家,蒋寒星也不在。 秦守正说店里没有上好的参,连参片也没有了。 两个人想去别家碰碰运气,可是好参不易得,价钱不好,铺子里是轻易不会拿出来卖的。杜安康或许想用大价钱买参,却是求而不得。 “醒醒,加把劲啊!” 田氏哼哼唧唧的,像是没了力气,也没了精神似的。 一家子女眷都忍不住落泪了。 杨峥道:“我去找参。”就是偷,也得偷来这救命的参。换了往常,他是决不会做出如此行径的,但是现在人命关天,实在不行,只能去大户人家走一趟了。 就在这时,家里居然来了一个意外来客。 杜河浦是翻墙进了杜家,他叫了半天门,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两条狗乱叫了半天,院子里的人也没理会,注意力都放到产房那头了。 等他到了前院,却差点把一干人吓坏,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可不是要把人吓死嘛。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院子里这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很悲惨的样子。 “你是谁啊?” “是不是贼?”曲氏父子上前就要拿人。 “老二?”杜河清借着院子里的灯光,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切莫动手,是自家兄弟。” 白汉英想,这人莫不就是杜家的老二?他是知道杜家的事,认亲之前,把杜家从头到尾的查了一遍。这位之前浑得可以,后来却是不见踪迹,果真是见首不见尾的,出现的时机也是十分突兀。 “大哥,家里,这是……咋,咋了?”杜河浦腿肚子发软,实在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李氏年纪大了,他本就不是孝子,万一娘亲有了个好歹,他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杜河清就把他叫到一边,说了田氏的事。 杨峥正说到要去找参,杜河浦就问,“要人参?”知道不是李氏不好了,杜河浦的一颗心,多少有些回落。 杜河清叹了一声,才道:“稳婆说有上好的山参,或许还有救。” 杜河浦就道:“我有参。”说着把肩头的小包袱拿了下来,快速打开,借着院子里的灯火光亮,可以看到他的包袱里还真就有人参,还不只一支,都是炮制好的。 看那山参的人形模样,少说也得有一百年了。 “快去问问,如何用。”杜河清也顾不上惊讶了,有什么话,过后再问吧。 刘氏又惊又喜,连忙进了屋。 院子里的人全都振奋起来,韩氏更是喜极而泣,一个劲的拜谢。 “产婆说了,切几片含在嘴里,剩下的煮成参汤。” 杜玉娘接手了这个活,直接把人参切片,让杜安康送到产房门口,由刘氏拿进去,放到田氏嘴里一片,让她含着。 汤参炖煮也是有讲究的,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求快。 田氏含着参片,有了些力气,人也清明了一些。 刘氏和产婆皆是大喜。 “招娣,听娘的话,攒足了力气,使劲儿啊!” 稳婆干脆挤压田氏的腹部,想借力帮着胎儿出产道。 又折腾了一刻钟的时间,参汤得了。 一碗参汤灌下去,田氏精力充沛,觉得浑身是劲儿。 折腾不到半个时辰,便听到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生了! 院子里等待的人不由得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 韩氏揪心的望着产房门口,就怕自己闺女有个好歹。 不多说,刘氏掀了帘子走了出来,一脸喜气地道:“母子平安,都平安!”她脸上有污秽,不知是泪还是什么,身上有血渍。 谁还会在乎这个。 韩氏放声痛哭,真是要被吓死了。她本就对不住华章,要是华章真的有个好歹,她也不活了。 白汉英堂堂七尺男儿,也不由得红了眼眶,他一边安慰媳妇,一边用袖子掩面,悄悄拭泪。 不多时,稳婆把洗好的孩子抱了出来。 生在小年这一天,又闯了十分凶险的这一关,这小家伙也是不简单。 到底长房又多了一个孙子。 外头冷,孩子由刘氏抱去了上房。 稳婆也出来了。 “我女儿怎么样?”韩氏几乎是飞过去的,速度奇快。 “没事,睡着了。虽然之前凶险,但是产后没有血崩,放心吧!”稳婆道:“真是凶险,不过这人参来得及时,救了命啦!合该着,这娘俩命大,有后福啊。” 韩氏泄了力,差点站不住,幸亏杜玉娘就在她身边,扶了她一下。 “婶子,嫂子没事,放心吧!” 韩氏又是哭,又是笑,“我要去看看华章。” 杜玉娘就扶着韩氏进了产房。 屋里有股子污秽的血腥气息,王兰花正收拾呢。 “小点声,睡了。” 韩氏走过去一瞧,直接落了泪。 田氏昏睡了过去,因失了色,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将头发都打温了,紧紧贴在脸上,看起来既虚弱,又可怜。 杜玉娘能够理解韩氏的心情,连忙安抚她:“婶婶,虽说嫂子这次生产十分凶险,可好在最后母女平安,您也不要太过难过了,当心身体。” 韩氏的身体也是刚好,将养了小半年,跟之前病入膏肓的模样比起来,状态也是有了天壤之别。杜玉娘怕她伤心过度,又犯了旧疾。 韩氏点了点头,“好孩子,我都知道的。” 就在这时候,刘氏端了一盆温水过来,进屋就让人把帘子紧紧的拢住,免得进了风。 “亲家母,我来给招娣擦擦。” 韩氏连忙道:“这如何使得,我来我来。” 刘氏就道:“你身子不好,方才又脱了力,还是我来吧!这有什么使不得的?我又不是没侍候过。”话说得特别自然,没有一丝的勉强。 韩氏就看着刘氏将毛巾放到水盆里打湿了,拧得八成干,然后轻轻的给田氏擦脸。动作轻柔且自然,就像她做过了很多次一样。 韩氏觉得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心里酸的厉害,跟刘氏客套两句,就出了产房,去看外孙了。 孩子生得极好,七斤重,难怪有些不好生。 稳婆已经被送走了,孩子呼吸平稳,睡得正香。 李氏红着眼睛看着这个孩子,轻声道:“你这个小家伙,可把你娘折腾坏了。” 韩氏也是忍不住,说了一嘴道:“这儿女啊,就是来讨债的。”话里满满都是感慨。 李氏见她眼底有些青色,就道:“你也回去休息吧,惊了这一遭,若是再受了凉,是要生病的。老小洗三,你这个做外婆的,可是要到场的。” 韩氏听了这话,顿时觉得精神振奋,“您老说得是,我去看看华章,好歹等她醒了,说两句话,再走。” 李氏点头,“你去吧,回去切记吃一碗姜汤发发汗,吃饱了,烫烫脚再睡。” 都凶险成那样了,谁还顾得上吃饭,都是饿着肚子呢! 之前家里倒是准备了不少食材,可是被田氏提前发动这事儿一搅和,这顿小年夜的团圆饭,也是吃不上了。 好在是母子平安啊。 韩氏连连应了,出了上房的门,去了产房。 田氏累得狠了,还在睡。 韩氏忧心不已。 “中途醒过来一会儿。”刘氏道:“孩子那边也顾不上,闹腾没有?” “睡得香,估计后半夜要闹的。” 刘氏言辞肯切地道:“亲家母,回去好好歇着吧!明日你再过来也行!不过,有件事我要托给你。” “你说。” “招……华章折腾了这么一回,怕是伤了气血,月子里又要喂奶,又要哄孩子,怕是恢复不好。我想着,是不是雇一个乳~娘来,干脆让华章坐个双月子,也好把身子养好。她还年轻,别落了病根,说起来,女人总归是命苦一些的。” 韩氏听了这话,心里大为感动,当婆婆的,能为儿媳妇想到这个份上,也是少见了。杜家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能主动给孩子找乳~娘,可见是真心疼媳妇。 韩氏心里一惊,一喜,乍然落下了泪来,“亲家母,华章能嫁到你们家,是她的福气……” 两个又闲话片刻,韩氏就出了产房,与白汉英一道上了自家马车,回了柳树胡同。 进了屋,众人洗漱,喝热茶去寒。 又有姜汤送来,各喝了一碗后,韩氏就跟白汉英说起今天的事情来。 “我原以为,华章嫁到了杜家,是委屈她了。若不是她自小离了咱们,何其要嫁到杜家这样连商贾都算不上的人家来,今日我一瞧,起初我的想法,却是大错特错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 白汉英见妻子似是检讨自己,知道她不吐不快,不找个人把心里的事儿说出来,是要憋出病来的。 “哦,说来听听。” 韩氏先是叹了一口气,沉默片刻,才道:“老实讲,我是有些瞧不上杜家的门户,觉得咱们女儿嫁到他们嫁,那是低嫁了。” 说到此处,韩氏低下了头,愧疚的泪一并落了下来。她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才道:“人都是不知足的!刚找到华章那会儿,我就觉得,只要孩子好,她不认咱们都行!后来与华章相认了,便觉得这闺女跟婆婆比跟我亲,心里就有些不大痛快。” 这些不大痛快,慢慢衍生,总是要变些味道的。好在韩氏还算是个敦厚的人,只不过是吃闺女的醋罢了,却没有什么坏心。 在桃溪镇待了这两三个月,她总觉得闺女跟自己不亲,慢慢的,就有了女儿低嫁的想法。 “你如今警醒过来,也是好的!毕竟女儿流落在外多年,又被那样的人家抱养了,能嫁到杜家这样宽厚的人家来,实属万幸了。” 韩氏道:“也怪我糊涂。今日华章遭了大难,我这才看明白杜家的为人。” “如何?”白汉英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这会儿也略微放松了一些。 “顶好的人家。”女儿难产,人家脱口而出保大人,就这一点,很多人家都做不到。虽说之前有了两个儿子,但是在很多人眼里,儿孙永远比媳妇金贵。 再说,知道华章伤了身子,就让她坐双月子,还要请乳~娘来喂孩子,免得华章不得休养,损了气血…… 韩氏把这些都一一跟白汉英说了。 白汉英也不住的点头,道:“乳~娘的事儿,你上心些,尽快找到。” 韩氏点了点头,她在这边住了几个月,也算是熟悉了周边的环境,找乳~娘这种事,难不住她。 “我明日就去找,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马上找到,要是饿到了外孙可怎么好。” “杜家有章程,你没瞧见,后院拴着一只母羊,两头小羊呢嘛。”白汉英是父母官出身,查判案子也是他的职责之一,他心细如发,目光如炬,又有查案时留下来的审视习惯,故而早就发现了一些端倪。 田氏生双生子的时候,奶~水还算充足,后来奶~水不足时,杜玉娘便出了一个买奶羊的主意。 这次,也是事先备下了奶羊,为的就是怕孩子生下来以后饿碰上了。 “一听说华章产子,我这一颗心就像被丢在油锅里烹了一样,哪里还顾得上看别的。”韩氏又忍不住双手合十,拜了拜道:“多亏了菩萨保佑,从保佑华章有惊无险,诞下了麟儿。” 白汉英思索片刻,方又道:“洗三的时候,另备一份重礼。” 韩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啊?”后来才回过味儿来,“你是说,杜家那个二叔?” “山参是人家的,瞧年份,至少也有一百多年了,就算是亲戚,也没有白白给了你的道理。” 韩氏连忙道:“是是是,可不能白占人家的。只是,杜家二房那位,之前不是与大房断亲了嘛,要不然,咱们直接给钱吧!” “不可。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只怕事情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简单,你呀,直管备下一份重礼便可。” 韩氏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杜家厨房做了好大一锅热汤面。 人困马乏的时候,吃上这样一碗面汤,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杜玉娘有些精神不济,但是还是强打着精神吃了面,觉得身上暖和了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刘氏是吃不下去的,这会儿她已经感觉不到饿了。 王莲花走进产房,轻声道:“太太,老太太那边叫您过去呢!” 刘氏是不愿意过去的,虽然今天杜河浦拿人参救了儿媳妇和孙子,但是她从心底里还是不待见二房的人。 二房的人浑,就没一个是明白事的,落到今日这个下场,也都是他们自己作的。 刘氏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跟二房的人扯上关系,可是她心里明白,这事儿,由不得她说了算。之前闺女劝了她那么多话,道理都揉碎了,她也都听进去了。只不过若是没有山参的事儿,那么老二回到这个家,便是他们兄嫂的大度,不计前嫌。 现在呢,哼哼~ 刘氏只觉得一肚子的气,偏又不能发作,只道好:“我马上去。华章这里你看着些,若有什么事,一定及时去叫人。” 王兰花连忙应了。 刘氏去了上房。 屋里点了好几盏灯。 杜河浦跪在地上,特别显眼。他低着头,也不说话,看起来十分孤寂落寞。 李氏坐在炕上,杜玉娘坐在她的身边,杜河清坐到一旁椅子上,而杜安康则是站在杜河清身后。 唯有杨峥,坐在一个角落里,仿佛灯火照不到他的身上,隐起半张脸来。 全家人这是都到齐了,除了年纪小说不上话的,都到了。 这样大的阵仗摆开了,估计不会雷声大,雨点小。 刘氏想到这儿,心里堵得厉害,却还是走了进去。 李氏朝她招了招手,让刘氏到自己旁边的位置坐着。 杜玉娘冲着刘氏微微摇头,意思是让她谨言慎行,不管杜河浦回不回到这个家,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白白得罪了祖母,不划算。 刘氏心中微定,点了点头,正襟危坐。 李氏半阖着眼睑,不知道在思量什么主意。 倒是跪在地上的杜河浦,十分沉得住气,瞧着跟往日大大的不同。 小年夜,田氏难产,死里逃生。这会儿众人实在乏倦,但是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杜河浦这个突然出现的异数。 “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起来说话吧。”李氏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特别冷淡,好像在对着一个外人似的。 刘氏心想,老太太这是装腔作势,给他们看呢。 杜玉娘像是知道刘氏的想法似的,揶揄地望着刘氏,似乎在提醒她,不要想太多。 刘氏顿时觉得嗓子眼发干,轻咳了两声,才算罢了。 杜河浦已经起身了,也没敢坐,规规矩矩的在一旁站着,像小时候一样。李氏不由得想起老爷子还在时,家里就是这样有规矩的。虽然庄户人家,谈不上什么家风,但是规矩还是有的。 两个儿子懂事听话,对长辈恭顺,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 唉! 李氏收拾回心思,抬眼道:“你这人参,关键时刻,可是帮着解决大麻烦了。亲兄弟,明算账,老大,把钱给他。” “哎!”杜河清连忙捧出二百两银钱来,“若是不够,家里还有现银。” 杜河浦心里悲凉,可是这又能怪得了谁呢?是他把好好的日子给作没了啊! “娘,这参,不要钱……”他说话的动静,像是带上了一两分哭腔,“这参,是我从山里挖的,不要钱。” “亲兄弟,明算账,你还是拿着吧!”杜河清把银子放杜河浦的怀里一放,打量了他两眼。 杜河浦的脸,饱经风霜,瞧着比自己还要老上五六岁。再瞧他的手,却是生了冻疮,手指头裂开了好多的口子。 往年就是在家里种田,也没这样过。 杜河浦赌气似的把那包银子扔到了自己的包袱旁边。 “今天这事儿,谢谢你了。” 杜河浦抬头道:“大哥,你是真不认我这个兄弟了,安康不是我侄子?那孩子不叫我一声二爷爷?” 杜河清无言以对,刘氏却忍不住小声嘀咕,“都断亲了……” 她离李氏最近,别人没听清,李氏可是听得真真的。 同样听得明白的,还有杜玉娘。 杜玉娘觉得,这个时候她应该把亲娘拉走,反正她们在这里,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做不出什么决定,何必留下来自寻烦恼呢! 杜玉娘果断下炕,“娘,您跟我出来,我有点事儿跟你说。” 刘氏也就着闺女递过来的台阶,出了上房。 娘俩一前一后回了杜玉娘的屋子。 屋里只有一盏小油灯,杜玉娘拿出剪刀,熟练的灯剪了灯芯,才坐了下来。 刘氏知道闺女又是说教,烦的很。 人家都是当娘的训闺女,到他们家这儿可好,调过来了。 杜玉娘给刘氏倒了一杯水,“您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呢!” “我就是气不过嘛!”刘氏气得连喘气都粗~重了几分,“当年那些祸事,一桩桩,一件件,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么大一堆烂摊子,都是我们给收拾的。说好了分家,分得不清不楚,说好了断亲,现在人家又找上门来了。” 杜玉娘连忙道:“您喝口水,消消气。” 刘氏拿起水杯来将水喝了个一干二净,重重地将水杯放到桌上,“我能不气吗?我怎么消气?原本以为能把二房这条臭鱼从锅里撇出去,但是现在呢?吃一百个豆儿都不嫌星。” 杜玉娘绝不知道女人到了一定年纪会有更年期这回事,否则的话也用不着疑惑了,为什么之前说得好好的,此时此刻她娘又钻了牛角尖。 “娘,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嘛!”杜玉娘起身走到刘氏身后,给她捏肩捶背。 “他们怎么决定,您都不吱声就得了。不看别的,就看今天二叔拿了参,救了嫂子和小侄子,您也应该想开点。” 提到这一点,刘氏还真是无话好说。 “唉,玉娘,你说你二叔那参,是从哪儿来的啊!他说是他自己采的,可信吗?”以前可没听说老二有这么个本事啊! “或许吧!您没看我二叔手上有冻疮嘛,兴许真是去了老林子里也说不定。我听说啊,采参可辛苦了,往林子里一扎,一两个月都出不来。深山密林里,毒虫猛兽也多,一不小心,就要丢了小命,也是拿命换钱呢!” 刘氏扁了扁嘴,不再说话了。 “娘,您就别跟二房置气了!我瞧着我二叔现在,是大彻大悟了!您就说,换了以前,采参这么辛苦且危险的活,他能不能干?” 刘氏想了想,就叹了一口气,但愿他是长进了吧! 与此同时,上房那边,杜安康已经被‘赶’出了上房,杨峥也与他一同出了屋。 此时上房屋里,只有李氏和两个儿子。 “好好的,你怎么去了北边采参了?”李氏口气不急不躁的,但是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出来带着几分疑虑。 “那个活,可是不轻省的,你受得了那个苦?” 杜河浦就道:“娘,我去挖参之前,还跑过船呢,风吹雨淋不说,也挣不得几个钱。遇到河匪,小命也是不保的。” “哼!”李氏道:“你怪得了谁?怪得了哪个?” 杜河浦又道:“说来也是巧了,上回我不是回来一趟吗?走的时候在半路上碰到一个老头,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冻的,就倒在路边了。我一时不忍,见他还有一口气,就将人救了。这老头可有本事了,他是个采参人,性格有些古怪,不喜欢拉帮结派的进山,自己做单棍撮,就是一个人进山采参。” 李氏和杜河清听这些,像是听天书一样。 “我救了他,他也十分感激,知道我无处可去,就问我想不想跟他进林子。”杜河浦只道:“我当时也是无路可走,知道进林子挖参挣钱,就咬牙跟着他走了。” 这一走,就是一年。 这一年,杜河浦吃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苦,他跟着那个老头进山挖参,有好几次都差点把小命交待在山里。最危险的一次,他们挖到了两颗大‘棒槌’年份都在三百年左右,结果被人盯上了,差点死在那些人手里。 杜河浦把这些危险和辛苦都隐去了,只道:“那老头年纪大了,也赚够本了,要不是为了报我的救命之恩,是不会再进山的。我跟着他一年,得了不少好处,包里这些人参,就是靠着他挖来的。” 屋里短暂的沉默下来,娘仨谁也没说话。 过了片刻,杜河清忍不住问,“接下来,你有啥打算?” “把参卖了,给两个女儿备嫁妆。”杜河浦就问,“哥,小枝和小碗啥时候能回来?” 第六百八十八章 骨气 杜河清听了杜河浦的话,不由得暗暗点头。 总算是知道长进了,知道心疼闺女了。 “头两天我特意去了一趟,两个孩子还没有放假。” 杜河浦瞧着李氏,小声问道:“娘,我想让孩子们回来,您看行吗?” 李氏没说话。 杜河浦就又道:“我手里这点参卖了,也能换个五六百两银子,我想着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总不能一直在外头谋生活。”那成什么事了。 “你总算,还有几分当爹的良心。”李氏就问,“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可以不管你,但是我那两个孙女,我是不会不管的。你要是没个章程,可别平白坏了她们姐俩的前程。” 在绣纺做工,也不辛苦,每个月还拿着不少月钱。绣坊供吃供住,看在杨峥和胡咸的面子上,胡秀英对姐妹两个也多有照顾。 李氏只等过了年,就给杜小枝张罗亲事了。 草稿她都打好了,就等着跟老大家的说一嘴了。 谁想到这个时候,杜河浦就回来了。 “娘,那是我亲闺女,我还能不疼她们?”杜河浦眼眸暗了暗,道:“以前我就是个浑蛋,我知道错了,现在我是真心替两个孩子考虑。” 李氏没说话。 杜河清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笑着打圆场:“娘,老二现在跟以前真不一样了。您是没瞧见他挖的那参,都快成形了,少说也有一百多年了。人参是那么好挖的嘛?往老林子里钻,一不小心就是要出人命的啊!他现在知道好歹了,也不怕辛苦了,还怕将来日子过不好吗?” “你这是替他说话呢?”李氏惊奇地问:“怎么,你不记恨他了?” 杜河浦只觉得脸上烧得慌,缩着头装鹌鹑。 “娘,要说不记恨,那不是说假话吗?”杜河清道:“想想当出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他杜老二就没办过一件明白事。幸而我爹不在了,老爷大要是还活着,非活剐了他不可。” 杜河浦双眼通红,“大哥,我,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你是混蛋,眼睛瞎,看不出他们那对母子的卑鄙手段!我虽替你说话,但也不是把过去的事情都忘干净了!当初杜安兴要把我们玉娘嫁到那个有狂躁症人家的事,我要记一辈子呢。” 杜河浦点了两下头,嚅了嚅唇,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杜河清见他不说话,就道:“死者为大,不管咋说他姓杜,即便做了再多的混帐事,也是生前的事。人都死了,我难道让他曝尸荒野,又或是死无葬身之地?” “大哥。”杜河浦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泪流满面。 直到今时今日,他才知道,家人待他,是真的好啊! 张氏那个搅精,说的都不对,都不对。也怪他自己耳根子软,听信了那个婆娘的话! 还有儿子,是他从小没有教育好,任由张氏对他溺爱,甚至还觉得占了大房的便宜,是能耐,是本事! 他大错特错啊! “之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只说以后。”杜河清见到自己兄弟这个样子,心里也不是很舒服,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血脉亲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杜河清把杜河浦扶起来,很郑重的跟他说,“今天你救了安康媳妇,救了我孙子,之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说完,还伸手拍了拍杜河浦的肩膀。 杜河浦老泪纵横,连身子都站不直了。 李氏之前话说得狠,到了这会儿,也是抹着眼泪的。 儿子到底是她生的,她一辈子就留下这两滴血脉。刚分家那会儿,她愁得日日愁不着觉,整日都觉得老二一家子的事情,就是她的责任。 是她没有教管好儿子,让不贤之妻进门,这才有了后面那些祸事。 她本想着,两兄弟分开住,妯娌见面的机会也不是很多,过年过节的,谁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撕破脸,挺一挺,等孩子们都大了,各自成家,也就好了。 那时候张氏贪婪的嘴脸还没有那么明显,杜安兴还是个勤奋上进的好孩子。她不曾想,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有朝一日,会变成一只豺狼。 她作为一个大家长,如何没有责任? 不光李氏这样想,连杜玉娘都把这条拎出来劝刘氏。 “……祖母嘴上没说,可是不代表她心里不会想!她不是偏心我二叔和二婶,只是那时候我二婶贪奸耍滑,我二叔耳根子又软,实在没办法,才会找出这么一个平衡的办法。” 事实上,刘氏也知道这些道理。 “娘,凡事想开点,没有张氏和杜安兴的撺掇,我二叔那个人,还是很好的。只看他今天救了我嫂子和小侄子的份上,您就不要生气了。每个人都会犯错,您总得给别人忏悔和赎罪的机会吧?” 刘氏挥了挥手,“行,不生气,不生气,我生气有用吗?” 母女俩就这么坐着,刘氏突然响起来:“我去看看你嫂子,你说这大半夜的,行了,你要是没事,早点歇着,明天就有定断了。” 刘氏去产房看了田氏,这会儿田氏还没醒,但是睡得很安稳。 刘氏就让王莲花去休息。 王莲花只说:“奴婢不累,在这儿陪着您好了。” “要不你去熬点红糖小米粥吧,再煮几个鸡蛋,我这媳妇可是遭罪了,等她醒了好早点吃。” 王莲花十分羡慕的说道:“您可真是一位好婆婆,大~奶奶是个有福气的。” “身为女子,本就不易!”刘氏颇有感触地道:“在家千好万好,出门子嫁到婆家,就是婆家的人了。小心谨慎的过日子,就怕自己有了什么疏忽,让老人挑出毛病来,都是当媳妇的人,将心比心吧!” 这番话,其实是当年李氏跟她说过的。 刘氏说到这儿,不由得想起这些年自己跟婆婆李氏相处的点点滴滴,想着老太太对她宽厚,从来也没挑过她的错处,为难过她,心里那点不情愿,也就又淡了许多。 到了后半夜,田氏醒了。 死里逃生一回,她算是活过来了。 刘氏嘘寒问暖,忙让人把小米粥给她端了过来。 田氏喝了红糖小米粥,吃了鸡蛋,方才觉得精神好了一些。 刘氏轻手轻脚的把小孙子给抱了过来。“瞧瞧这东西,生得好极了,比他两个哥哥都重。” 田氏很欣慰,孩子无事就好。 “可是把我吓坏了。” 田氏忍不住鼻子发酸,产婆出去问保大保小的时候,她还醒着呢,听得清清楚楚。 多亏了是嫁到这样的人家来了。 “娘,孩子吃过东西没有。” “排了一宿的胎便。给喂了水,一直睡,好带着呢!”刘氏让田氏多休息,多躺着,“把眼睛闭起来,等你出了月子,孩子有你看的时候。” 田氏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上房那边,也谈完话了。 杨峥也回了屋。 杜玉娘还没睡,但是瞧着精神有些萎靡。 “你怎么没休息?” “睡不着。”杜玉娘给杨峥打水洗脸,“这一天,太惊心动魄了。” “眼瞅着天都亮了,你快休息一会儿。” 杜玉娘帮杨峥脱掉外面的厚袄子,十分担忧地道:“也不知道我祖母那边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劝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这会儿却又忧心起来。”杨峥擦了脸,道:“快去休息,别想那么多。” 杜玉娘也不与他争辩,就钻进了被子里。 没过多久,杨峥也钻进被子里,拥着杜玉娘沉沉睡去。 第二天,全家人几乎都起得比寻常晚了一些。 面馆还是照常开,杜安康看了一眼媳妇和儿子,就去前边准备食材去了。 杜河清倒是不着急往前边去,而是去厢房看了杜河浦。 哪知道人早不在屋子里了。 他出去一瞧,却见杜河浦在后边劈柴呢! “起这么早?”杜河清挺意外的。 “习惯了!”杜河浦举起斧子,动作利落的劈柴,一斧子下去,胳膊粗细的柴就成了两半,“跑船时候练就的本事!” “船上还用柴?” 杜河浦就道:“多数不用的,可是下了船,就少不得用得多一些。” 很多过往,杜河浦只字不提,但是杜河清听得出来,他是颇为辛苦的。 “你真想好了?” 杜河浦一边劈柴,一边笑,还腾出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自是想好了。” 昨天杜河浦在上房说得明白,他想给杜小枝找个婆家,也不图对方家境多么殷实,只求家里公婆明事理,夫婿上进便好。 至于杜小碗,杜河浦说了,那孩子从小性情软,胆子不大,要是外嫁,他不放心。他稍微合计了一下,就决定给小碗招婿。 他手里这点钱,够置屋买地了。他也不想住什么高屋大宅,只寻了普通宅子买一座,给大女儿攒了嫁妆以后,再找个小生意做,又或是买几块田,旱涝保收,过几年自在小日子也挺好。给小碗挑个女婿,只愿忠厚老实,待小碗好就可以。 杜河清觉得,杜河浦年纪还轻,要是再娶个填房,生个儿子,也不无可能。可是这话,他也不好劝。 “眼看着过年了,面馆的生意也渐渐冷清,你既已经打定主意,便跟我一起接两个孩子回来吧!” 杜河浦点了点头,很高兴:“行!” 早饭吃得有些迟,家里添了一个新丁,又有一个虚弱的产妇,还有三个好奇的小萝卜头,可以说是鸡飞狗跳。 杜玉娘帮着做早饭,还特意给田氏煲了汤。 田氏的精神头,瞧着比第一天好多了。 “你且安心歇着,不用想费心劳神的事!孩子要是没奶吃,就吃羊奶嘛!再说,我已经嘱咐过亲家母,让她给孩子踅摸一个奶娘,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田氏惊了一下,不曾想婆婆竟是这样开明的想法。 在乡下,产妇无!奶,是要被婆婆骂的。 别人生孩子,奶~孩子,怎么得你偏生无~奶?精细点的人家,会花心思找些催~乳的方子,要是还不成,就得用牛乳和羊乳来代替。 穷人家没办法,就得用米汤先养着,然后抱着孩子寻同村的产妇,东家一口,西家一口的,混个肚圆。 田氏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她躺在枕头上,使劲眨了眨眼睛,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傻孩子,这个时候可不能哭啊,仔细伤眼睛。” 婆媳俩说话的工夫,杜玉娘的汤也得了,小心的端过来,连同红糖小米粥,鸡蛋,一并摆到了田氏的床边。 田氏虽然失血不多,但是到底是难产生子,虚弱的厉害,起身也有些困难。 刘氏摆了摆手,让她不要起身,“你躺下,我来喂你。” 进门的王氏听了这话,不由得羡慕起林氏的好命来,摊上这样的好婆婆,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太太,奴婢来吧,早饭做得了,您去吃一口。” 刘氏就把碗放到了王氏手里,临走时还嘱咐田氏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杜河浦早上面对刘氏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讪讪的唤了一声。 刘氏一看到他,顿时食欲全消,一肚子的气!不过想到昨天晚上那根救命的人参,脸色到底是缓了下来。 “愣着干什么啊,吃饭吧!” 杜河浦觉得这话,犹如天音。 之前大哥跟他说过,大嫂对两个孩子有打算,想过了年就给小枝相看亲事,争取年底之前把孩子嫁出去。 “你若不露面,这嫁妆便也是我们出了。” 当时杜河浦是有三分信的。 刘氏这个人,他是知道几分的。面狠心软,待人也是特别真诚,从来不说做不到的话。她脾气有些烈,嘴茬子也厉害,但是人是不坏的。 如今刘氏见了自己,还能好声好气的说话,可见大哥说的便是真的了。 “大嫂……”杜河浦有千言万语,都梗在喉中! 愧疚万分。 刘氏想起昨天夜里自家男人说的那一番话,不由细细的打量了杜河浦一眼。能说出自己买房子,买地的话来,可见是真的长了几分骨气的! “吃饭吧,快过年了,把孩子们接回来,过个好年。” 第六百八十九章 改变 杜河浦直到坐上马车,还没能从刘氏的话中缓过神来。 这一早上,他都晕晕乎乎的,连饭也没吃好,直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 “想啥呢!”杜河清一边赶车,一边扫了杜河浦一眼。 “啊~那个……”杜河浦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年轻时才有的局促神情,“就是觉得大嫂这样……这样豁达,一时间,感慨颇多。” “呵呵……”杜河清心情算是不错,马上过年了,小儿子从书院回来了,家里又添了新丁。兄弟回来了,端得一副洗心革面的模样,连老娘的精神瞧着也好了一些。 就连一向看二房不顺眼的媳妇,这次也没说什么。 眼瞅着就是大团圆的结局,杜河清如何不欢喜。 杜河浦的心情也不错。 他原本不奢望自己这一趟回来,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只想着老娘能听他说几句话,孩子们能认自己这个当爹的,也就知足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比他想得还要好。 兄弟俩快马加鞭去了水渠县,赶到了胡秀英的秀坊。 秀坊看门的都认识杜河清了,一见他来,便笑呵呵的上前来打招呼,“又来看侄女了?要说我老婆子活了这一辈子,也没见过像你这样心疼孩子的伯父。” 杜河清连忙笑着塞一把钱过去,“天气冷,给妈妈打些酒喝,暖和暖和。” 杜河浦在一旁听了,心中五味杂陈,他这个做父亲的,恍惚有一年没瞧过女儿们了。就是这绣坊,他也是头一次来。听那婆子的话,大哥却是时三差五的就过来。 他这个父亲,当得失职。 婆子乐开了花,道:“你们且在角门等着,一会儿我就唤两个姑娘过来。”因为熟识,再上杜河清会做人,不心疼那点打发‘小鬼’的银钱,所以这才能每每顺利的见到人。 两个人都谢过那婆子,照旧在角门等着。 角门对着一条不起眼的巷子,这里人少清净,见人方便。 不多时,杜小枝和杜小碗齐齐走了出来,见到杜河浦是,都是又惊又喜。 “爹爹?” “您这是……怎么这般了。”杜河浦现在瞧着,比实际年龄苍老五岁都不止。 杜小枝的眼泪落了下来,伸手握住了杜河浦的。 姑娘大了,杜河浦就有些闪躲。 他的手特别粗糙,上面都是口子,看起来,像五六十岁的,务农老翁的手。 “爹爹,你去哪里了,怎么一年了都没有消息。” 杜小碗胆子有些小,虽然平时姐姐耳提命面的交待,爹爹对她们和兄母是不一样的,但是杜小碗想起那段胆战心惊的日子,还是有些后怕,所以看到杜河浦的时候,眼睛有些畏缩。 杜河浦瞧见了,心里头苦涩不已,却也没有办法,只好日后弥补。 “小碗,你长高了,是大姑娘了。” 杜小碗假笑了一下,不知道说点什么。 杜小枝连忙打圆场,“爹,你咋来了,是不是回来过年了,这回回来还走不走了。” 杜河浦就道:“正想跟你们姐俩说这事儿呢!你们能请假吗?寻一个清净的地方,细细的说。” “能的。”杜小枝心中有些激动,不过很快就抑制住了,“年下里,该忙的也都忙的差不多了,况且以我们的手艺……又不是非我们不可。” 杜河浦就道:“方才你大伯赶车从那边过来,我看到街角有个茶水铺子,咱们过去那里说吧!” 杜小枝就道:“好,爹,大伯,你们稍等等,我去跟管事的妈妈说一声,就出来。” 两兄弟微微点头。 杜小枝就拉着杜小碗往回走,边走还边回头看着杜河浦笑,很快就进了院子,瞧不见了身影。 杜小碗不太明白,“姐,你……”为什么对爹爹那么好,难道她忘了当初那些事了? 虽是娘和大哥主张将她胡乱嫁掉换聘礼,可是爹也默许了啊~ 杜小枝就停下了脚步,十分认真的看着杜小碗道:“小碗,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他毕竟是我们的爹,如今他也改好了,你也不必揪着往事不放。” 小碗紧追不舍地发问:“姐姐怎么知道他改好了?” 杜小枝就道:“爹以前犯浑,祖母和大伯可曾搭理过他?” 杜小碗摇头。 “如今大伯跟爹一起来的,这说明大伯已经不记恨咱爹了,兴许连祖母也不记恨咱爹了,难道我们做女儿的,还要记恨他?” 杜小碗似懂非懂,“可是……” “你记着,眼睛是长在脑袋前面的,所以做人要往前看,不能总想着原来的事。有爹在,你和我就是有家的孩子,将来……”婚事上也不会太艰难。 杜小碗不懂,紧跟着杜小枝往院子深处走,“可是,我们有祖母,还有大伯父啊!” 杜小枝轻笑一声,“傻丫头,亲戚和父母怎么一样。”她也知道大伯父大伯母对她们姐妹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罢了。而且大伯母如何待她们,也不会把她们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这是人情伦常。 换位处之,如果她是大伯母,只怕还没有这份胸襟和度量呢!替搅家生祸的小叔子嫁闺女,那得是多大的脑袋? 杜小碗不说话。 姐妹俩请了假,急匆匆的往回走,跟着爹爹和大伯去了那家茶水铺子。 挑了一个清静的地方,又点了一壶茶水,一盘点心,四人才坐下说话。 “枝儿,爹以前,对不住你们两姐妹,如今在外头辛苦了一段时日,也算是醒悟过来了。爹以前糊涂,但是现在都想明白了。” 杜小枝眼中有浅浅的泪光,她哽咽道:“爹爹~”接着便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那种瞬间没了家,无依无靠的感觉,好像还在昨天似的。 以前家里虽然多有不公,可是那是家啊!她有父兄,有娘,有姐妹。 可是后来呢…… 杜河浦心头一酸,只道:“枝儿,小碗,爹爹挣下了几个钱,想着年后就买个宅子,把你们姐妹二人接回去,莫要在这绣坊里继续做工了。” 姐妹二人微惊,心里却是欢喜的。 没人愿意出来奔波讨生活,连带着名声也受了连累。绣坊里的师傅们,都是上了年纪的,又或者是因为这样这样,那样的原因终身未嫁的。年轻的绣娘也不是没有,但是像她和碗儿这样没依没靠的却是没有的。她们姐妹二人总不能一辈子在绣坊做活,终究是要给自己找条出路的。 有资格的绣娘历来对她们严厉,或许是看胡秀英对她们姐妹亲厚一些,个个都拉着个脸子。说得难听一些,她们就是看不得那些年轻鲜亮的姑娘在自己眼前,每日对她们姐妹俩颐指气使,那种寄人篱下的滋味,当真是不好受。 杜小枝愿意赌一把,没有娘和兄长的撺掇,爹或许没有那么糊涂了。 到了下晌,杜河清和杜河浦赶车回来了,却不见二房的小姐俩。 刘氏张罗给他们准备午饭,待兄弟二人吃完了,杜河浦和李氏说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刘氏好奇,又不敢去问李氏,就私下悄悄问了杜河清。 杜河清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又道:“他出去是去看宅子了。” “想在镇上安家?”刘氏多少有些不乐意,要是杜河浦在乡下安家,以后两家离着远一些,那才叫好呢! “他也是为两个女儿考虑,在镇上能找到条件好的女婿,在咱们杏花沟,十里八村的都挑一挑,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后生。” 刘氏就不言语了。 虎子离家半年多,似是一下子长大了,说话条理分明,身上已经有了几分文人气质,回家也没有懈怠,而是手不释卷的读书。有时候还会跟杨峥讨教一些江湖见闻,还有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 刘氏就是趁着虎子和杨峥品茶论道的时候,跑过来跟闺女咬耳朵的。 杜玉娘听闻到杜河浦去买宅院,也是暗暗点头,“看来二叔是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改过自新倒也夸张了些,但是似乎不像过去那样耳根子软了,心里头是有一杆秤的。 “我觉得还是让他回老家好,安生。” 杜玉娘一眼就看穿了刘氏的想法,“娘,这事儿您也左右不了!人家买屋子又不花你的钱。” “说的就是啊!”刘氏道:“你爹说了,你二叔跟那姐俩摊开了说,说是买了屋以后做些小买卖,让她们回去。” 杜玉娘点了点头,“当初是别无他法,这才让枝儿姐和碗丫头去了绣坊,说到底,还是寄人篱下,不如回家的好。只是……枝姐过了年就二十了,只怕亲事会不顺吧?” “你二叔也愁这个,之前他的意思是把枝丫头嫁出去,给小碗留在家里招女婿。后来又觉得不妥,我听你爹的意思是,是要把小枝留在家里了。” 这也倒是个法子,招女婿嘛,年纪大一些,也没有什么。 “这些话,二叔此去都说了?” 刘氏把眼一瞪:“自然没有,你爹还在边上呢,怎么可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不过,有一件事,你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哦!”杜玉娘来了兴致,“娘这样一说,我倒是觉得,此事定和小枝姐妹俩脱不得干系。” “正是!”刘氏道:“你二叔让她们姐俩辞了活儿回家去,你小枝姐居然问你二叔可想续弦!” 女儿问当爹的这话,确实有些不妥。 “她说了,若是你二叔续弦,那她们姐妹就回必回去了,左右后娘也有可能生弟弟为你二叔延续香火,她们这种到了出阁年纪的,留在家里是不合适的。” “我二叔没急?” 刘氏沉默了一下,“听你爹的意思,你二叔没有再娶之意,看样子是什么都不想了。” 这个什么都不想了,肯定是指儿子。 “守着女儿女婿过日子也挺好的,将来小枝姐生了儿子,一样姓杜,多好。只是,好好教育就是了。”杜玉娘觉得,杜小枝是二房难得的聪明人,以前胆子小,不敢多说什么话,其实她人微言轻,就算说了也未必有用。 二房出事以后,她经历了一回苦难,反倒硬气起来了! 这样很好。 “算了,二房的事,也与我们无太大关系。”杜河浦回来也好,总归是省了两份嫁妆不是。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刘氏就去忙了。 杜玉娘也没闲着,一会儿帮六子喂饭,一会儿又陪着双生子说话,得了空了还要去瞧瞧新出生的小侄女,陪田氏说说话。 田氏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气色瞧着也不像之前那样吓人。 大约是生产伤了身子的关系,她的母~乳迟迟下不来,也没有什么胀~痛感,与生双生子的时候裁然不同。 好在家里早就备下了奶羊,奶羊刚生完小羊,正是产乳的时候。每天给孩子预备出两小碗来,就够喝了。 “嫂子可不要忧心过度,眼下把身体养好了是正经的。”杜玉娘一边轻声跟田氏说话,一边道:“你且安心养着,等出了月子,一切就都顺遂起来了。” 田氏点了点头,问她:“我娘之前托你给柳姑娘带话,说是要给我那妹妹瞧一瞧,可是最近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 亲生父母才相处多久?还不到半年时间。 相比之下,田氏还是与杜玉娘这个小姑子更亲厚一些。 “这事儿嫂子就不要操心了,等有了消息,我一准儿告诉你。” 田氏点了点头,露出几分疲惫之色。 杜玉娘又安抚她两句,嘱咐王兰花好好照顾田氏,这才出了屋。 刘氏急急找来,“你大哥寻你呢,你去瞧瞧。” 杜安康找她,一般都是生意上的事。 杜玉娘就过去了。 杜安康趁着没有人,问起杜玉娘生意经来。 “咱家的面,小炒,卖得都很好,只是我脑袋不灵活,想不出什么好主意,玉娘你帮我想想,咱家这铺子里,还能添点什么别的东西卖。” 家里现在卖的东西,和杜玉娘出嫁之前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添了几样家常菜罢了。 杜玉娘听了,就道:“我想你也是为了这个事才叫我的。” 第六百九十章 洗三 杜玉娘听了,就道:“我想你也是为了这个事才叫我的。” 杜安康有些不好意思,“我这脑袋笨,实在想不出合适的来。咱家这生意,虽然眼下红火,可是也该往长远打算打处。你是出嫁的闺女,按道理来说,没道理让你跟着娘家的事操心,可是我这……” “哥,你这说得哪里话,就算是姑娘出了门,也不能把娘家抛在脑后啊!大门户家的女儿嫁了,还要操心兄弟们的前程呢,这点事,于我来说还不简单?这样,等晚上吃完饭,咱们再细细的说。” 现在铺子还没打烊,说也说不明白。 杜安康听了,眼睛一亮,知道小妹心里最是有章程的,应该已经有了主意,就把心搁到了肚子里。 很快就到了打烊的时候。 一家人人困马乏的,早早的关了铺子。 杜安康忙活了一天,脚底板隐隐有些疼,忙不迭的烫烫脚,洗漱一番,又换了身上沾染着油烟的衣裳,这才去看了孩子和田氏。 田氏白天睡足了,这会儿精神不错。小家伙躺在一旁的摇车里,睡得正香。 王莲花连忙退出屋去,到隔间等着。 杜安康跟田氏说了一会儿话,见媳妇气色不错,精神头也足了许多,终下放下了悬着的心。 “昨天晚上,可真真是把我吓坏了!”杜安康道:“辛苦你的。” 田氏想起自己昨天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事,也是阵阵后怕。只不过这会儿她已经无事了,自然也不想跟丈夫诉苦,徒增他的烦恼。 “我没事了,和孩子一切都好,你可别再提了。” 杜安康就道:“好,不提了!咱们儿子你瞧见没有,生得真好,白白胖胖的,也难怪你生的辛苦。” 虽然孩子已经落地一天一夜了,但是田氏睡着的时候多,醒着的时候少,加上家里还经营着买卖,所以夫妻俩根本没有说上几句话。 田氏就笑,“我一睁眼,就迫不及待的看了他。” “等他长大了,我会告诉他,你这个当娘的有多么的不容易,他得好好孝顺你,不然我就揍他。” 田氏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头像是喝了一碗茶汤似的暖了起来,“前边打烊了?” “嗯。”杜安康帮她掖了掖被子,“之前就想跟玉娘说说,往铺子里再添点东西卖!一直没找到机会。你也知道我这脑袋,让我干活行,让我想事,这个真不行。” “你呀!玉娘同意了吗?” 杜安康点头,“白天我跟她提了一嘴,她说想一想,晚上再细说,估计有门儿。” 田氏就叹了一口气,“多亏了玉娘,咱们家才有今天。以后还子们长大了,可得好好孝顺他们姑姑。” “那是,那是。”杜安康道:“这些我都有数,你且安心养着吧,明天给小宝洗三,还有得忙呢!” “小宝?”田氏惊讶地问:“这是,小名?” 杜安康就道:“我顺嘴一叫的,你这一胎,生得太辛苦了,以后咱们都不要孩子了,他是老小,就叫小宝嘛!” “胡说八道!”田氏就道:“孩子也是爹娘的缘分,哪能说不要呢!” 杜安康就道:“我觉得这名字好,先叫着嘛!” 正说着,孩子小声的吭哧起来。 王莲花连忙从隔间走了过来,去侍候小主子。 孩子尿了。 杜安康就与田氏道:“你歇着,我先去找玉娘说话。” 田氏点了点头,目送杜安康离列。 王氏就道:“大~奶奶是个有福气的,大爷对您实在是体贴。” 田氏到现在也不是很习惯有人叫自己大~奶奶,故而只是抿唇一笑,没有多说。 不过,体贴倒是真的。 杜玉娘等杜安康好一会儿了,见他来了,连忙起身到了外屋迎他,“大哥。” “你跟我客气什么,还要迎出来,快进屋,外头冷。” 兄妹二人一起进了屋。 流萤端了热茶,点心吃食过来。 “大哥,你去看过嫂子没有?” “看过了,她的精气神好多了。”杜安康捧着茶碗喝了一口,然后细细的打量着杜玉娘。 杜玉娘挑眉,“怎么了?” 杜安康放下茶杯道:“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你小时候追在我身后奶声奶气叫哥哥的样子,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一样。一晃,你都成婚嫁人了。” 杜玉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你都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我也做了姑姑可不是快嘛。” 说起来,人生不过数十载。有时候,感觉就像是睡了一觉,一二十年的光景便过去了。 “是啊!”杜安康就道:“你嫂嫂刚才还说,这个家多亏有你,否则我们也过不上今天这样的好日子。”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故意道:“一个两个,都这么见外,可见我是嫁人了,成了娇客?” 杜安康这下尴尬了,只得道:“我,不是这个样子。” 杜玉娘就笑,心里淌过一阵暖流,“哥,你怎么还是那么腼腆,都是当爹的人了。” 兄妹俩说笑了一番,说起正事来。 “哥,你想在铺子里多加点东西,想好加什么了没有?” 杜安康想了想,就道:“咱们桃溪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几条街上,做吃食生意的有很多。大到如大鸿图那样的酒楼,小一点的呢,就像四喜酒馆,再小一点,就像咱们家,当然,还有更小的食肆茶寮。” 杜玉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杜安康似是早就把这些事都梳理过了,因为表述起来十分流利,“咱们家这个面馆,要是卖炒菜,肯定卖不过外面那些正经的馆子,所以每天只有两三道菜这个办法很好。我想着,主要是还做些价格不贵的小吃,新颖一些的,大酒楼最好没有,这样一来,不仅是寻常食客来捧场,或许连那些富贵人家,也图新鲜买来吃呢?” “不错!”杜玉女郎点头,十分肯定杜安康的一番说辞,“大哥,你想得很全面。既如此,你可想到卖什么了?” 杜安康脸上一苦,惆怅到,“就是想不到啊!” 杜玉娘就笑,问他,“家里有杀好的鸡没有?” “有……有啊!”杜安康就问:“要~鸡干吗?” 杜玉娘就道:“不光是鸡肉,还有别的,都能串起来。” 她的话没头没尾的,把杜安康弄糊涂了。 杜玉娘想到一个主意,也是她师傅弄出来的。 前世在庵堂的时候,她师傅把青菜,豆腐,蘑菇都串起来,然后放到油锅中炸,炸熟了以后,涂上特制的酱料,别有一番风味。 那时师傅就说,没有什么是不能串起来炸的。 比较鸡肉,牛肉,羊肉,鱼,也都能放到油里面炸,甚至还可以做一种小巧可爱的馒头,炸熟之后刷甜酱,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杜玉娘想试试,就把过程和其中的决窍都跟杜安康说了一遍。 杜安康的眼睛当时就亮了! 这种东西,他听都没听过,不过越是新颖的东西,才越是好卖。 “要是依你的意思,那酱料是很关键的。还有就是鸡肉的制作,要制成鸡排,怎么弄。” 杜玉娘道:“咱们试试吧,需要把鸡肉仔细的剁成茸,再配以一定的面粉混合,这个比例嘛,我也不太清楚,要不然咱们试试吧!” 杜安康就道:“太晚了,你得休息呢!明天小宝洗三……”他犹豫了一下,问杜玉娘:“这样好不好,反正年前也不打算弄了,干脆你把用料做法都写下来,过年休息的时候,我自己慢慢琢磨。” 杜玉娘点了点头,让流萤寻笔墨来,把她听师傅说的那些制作鸡排,鸡柳半成品的方法一一写下,包括用料,用量,制作方法还有一些特别注意的地方,都注明了。 “鸡皮也可以单独炸,口感也是极好的,你可以试试。还有就是,红薯。”杜玉娘一边说一边写,不一会儿就写了两页纸。 “配料这一块,特别重要,我写给你,你自己试着调。” 杜玉娘又写了一页关于配料的,其实酱料有咸口和甜口两种,另外加一些孜然和辣椒粉,却是不用细述的。 杜安康把她写好的东西接过来,细细看了起来,他越看越高兴,当下还指出了两处不能理解的,杜玉娘都跟他一一交待了。 “做这种小吃,火候很重要,火太急,东西容易炸老,口感不好。文火又怕炸不透,客人等的时间太长,也是不好,要慢慢摸索。” 杜安康觉得有理。 “而且这个东西啊,不应该龟缩在厨房里做,应该像路边摆摊的小贩一般,拿出来做,才能吸引人。” 杜安康犹豫问道:“若有人学咱们,岂不是亏了?” 杜玉娘就笑,“哥,这东西技术含量不高,配料也不难,搞吃食的人,吃过几次就能仿制了。只不过,口感有好有差,咱们占的呢,也算是个待机。你想想,这东西是咱们先研究出来的,总算是头一份吧!占着正宗二字呢!” 杜安康想想也是。 “等名气打出去了,也就好了!再说它指是一个增项,你要想长长久久的挣钱,还是要靠卖面啊!面馆面馆嘛!”杜玉娘道:“不如再研究几样新面,一起推出来。” 杜安康觉得这人主意好,又跟杜玉娘研究了一会儿,这才捧着那几页纸,如获至宝的回屋歇着了。 杜玉娘打了一个哈欠。 杨峥阔步走了进来,见她很累的样子,不由得心疼起来。 “明天小宝洗三,下午咱们就回去吧!”回到家里,媳妇就轻省了。 小宝这个名字,好像就这样定了下来,人人都叫。 杜玉娘点了点头,“嗯,听你的。” 杨峥站在杜玉娘身后,轻轻给她捏肩,问杜玉娘:“之前白夫人不是想让柳星儿为她小女儿诊治吗?为何到现在人也没来。” 杜玉娘警醒过来,是啊,都一个多月了。 “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吧!毕竟山高水远,光在路上就要浪费半个月的时间,又赶到年根底下,不好过来也是有可能的。”当人媳妇,总不会太自在,不可能想怎么样就怎么。 杨峥只想,这里头怕是有事。 子嗣之事大过天,什么事比延续香火还重要呢! “你留意着些。”他只怕媳妇娘家遇到点什么情况,到时候不好明说,媳妇又该着急上火了。 “知道了。”杜玉娘临睡前想着,明天抽空问问韩氏。 杜家的洗三宴,只请了一些亲朋好友,因是重要日子,面馆停业一天。 男宾都在前面铺子里招待,摆上两桌也就差不多了。 刘氏的娘家人几乎都到了。 后院摆了两桌招待女眷,闵氏,刘氏娘家诸位嫂子,还有刘家的孙媳妇们也来了不少。 杜玉娘也是一一招呼,一个上午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韩氏进院时,除了侍书,另带了一个身量不高,脸盘圆圆,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妇人来。 刘氏一见,就知道这人是韩氏找过来的乳~娘,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姓潘,刚生了一个闺女,不过半岁左右,就不给吃了,出来找差事做。 刘氏知道,韩氏是大家出身,规矩多,她找过来的人,一定差不了,故而也没多问,就把这位妇人带去产房了。 韩氏觉得,刘氏这个人八面玲珑,很会做人,对她的评价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众人寒暄,刘氏忙着给几位嫂子,旧故介绍韩氏。 众人惊奇,虽早就知道了田氏的身世,但是听闻田氏的生母是个如此不俗的人物,皆是惊掉下巴。 识文断字的女先生,在她们眼中就是鼎鼎了不起的人物了。像韩氏这样做过官家太太的,就更是她们眼中的了不得的。 洗三时,小宝哭声洪亮,小胖手在水盆里溅起好大的水花。 众人瞧着都欢喜。 收生姥姥收获了一堆的战利品,喜滋滋的兜走了。 孩子潘氏被孩子抱回了屋,吃上了人生当中的第一口人~~乳。 众人落座开席。 吃罢了酒席,大家又重新坐在一起说话。 闵氏和李氏投缘,说起田氏这次生产凶险,两老又是一阵后怕。 第六百九十一章 过年 闵氏和李氏投缘,说起田氏这次生产凶险,两老又是一阵后怕。 李氏就道:“当时情况万分凶险,稳婆连保大还是保小的话都问出来了。” 闵氏哎呀一声,显然也没想到凶险到了这个地步,心疼万分地道:“可怜见的,我瞧那孩子生得壮实,也难怪要吃些苦头,好在人是没事了。” 田氏生双生子的时候,两个孩子都不算太大,所以即便是头胎,也不是很辛苦。 “当时稳婆说了,要是有老山参,尚且能保命。”李氏道:“咱们是寻常百姓人家,谁会无缘无故的备那种东西?康子当时就跑出去买参了,结果当时太晚了,很多药铺都打烊了。” 闵氏心都要跳出来了,虽然最后结局美满,但是过程一波三折,光是这样听着就让人有胆战心惊的感觉。 “后来呢?” “后来,我那不争气的老儿子回来了。” 闵氏一听这话,眼睛瞪得溜圆,心想这事儿跟杜河浦有什么关系啊! 李氏讲道:“康子的二叔啊,之前确实混蛋,做了不少糊涂事!他有一年没露面了,我也就当没他这个儿子一样。” 这话李氏也就是说说,闵氏也就是听听。 她也是个当娘的人,如何不知道李氏的心思?儿孙都是来讨债的,只要不是坏透了,烂得出水的,当娘的如何忍心割断血脉亲情?那可是从她们身上掉下去的肉啊! “他回来的巧,身上正好带着参呢!当下挑出一根最好的,给孙媳妇用了。”李氏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道:“那山参有成人两根指头粗细,一半切片,一半熬成参汤,一碗参汤下肚,孙媳妇便有了力气,死里逃生了……” 闵氏觉得,李氏这是在给自己敲边鼓呢!之前跟二房断亲的事,就此怕是要作废了。人家儿子如今洗心革面了,又献了山参救了孙媳妇和重孙子,那事儿可不就是不了了之了。 闵氏倒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难办的,只是自己闺女那个脾气,怕是又要折腾自己了。 “亲家母,你此时心里,怕是揣了一只兔子吧?”闵氏打趣李氏一句,说完自己先呵呵笑了起来。 李氏一瞧她这态度,心里便是松了松,不由道:“亲家母,我舔着老脸跟你说一声,老二回来以后,不会跟我们一起生活,他自己买屋置地,自己过日子,我们是不管他的。” 闵氏没说话。 李氏就又道:“瞧着他是改了!不光是为了救命的山参才容的他,也是为了我那两个苦命的孙女。” 李氏说到这儿,就叹了一口气,“咱们做了这么久的亲戚,有些事也是不瞒你。在老家那会儿,二房的二丫头做了那事儿,她们姐妹,包括玉娘在内,名声都跟着受累。” 一家之中,只要有一个闺女做了荒唐事,整个家族的姐妹都是要跟着遭殃的。 “也幸得,玉娘的亲事顺利,姑爷也是知道疼人的。” 闵氏表示赞同,“别看外孙女婿是做武行的,我瞧着心可细。把玉娘照顾的,像个官家太太似的!” 刘家人皆不知道杨峥的底细,只当他是个寻常武夫。 “说得就是!你是没看见,家里有丫鬟、婆子、护院不说,还有厨娘呢!玉娘连做饭的活都不用做了,衣裳都是别人洗的。”李氏十分欣慰,“玉娘是个有福气的。” 闵氏爱听这话,“这门亲事成的好!” “老姐姐,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是个偏心的,对待二房那几个孙女的好,加在一起也不及对玉娘一人。” 闵氏点头,这事儿她是知道的。 早年亲家公还在的时候,身子骨不是很好。闺女临盆的时候,老爷子已经昏迷好几日,连身后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哪知玉娘落地那一刻,杜父竟然睁开了眼睛,还说自己听到了婴孩的哭声! 自此以后,亲家公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老两口也把玉娘看成是家里的福星,当眼珠子一样疼。 “五根手指头有长有短,我都晓得的。”闵氏自己生了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就算这碗水她端得再平,也难免会有偏颇不公的时候,更何况,她也是个惯着女儿的。在刘家,女孩可比男孩要精贵多了。 前年年尾的时候,老三家的生了一个小闺女,这是刘家的第一个女孩,可把闵氏稀罕得什么似的,心肝宝贝似的养着。 这也是偏心啊! “可是她们总归也是我的孙女啊!爹娘的不是,全让孩子担着,也太不公平了些。小枝儿那孩子你是见过的,懂事,能干,比玉娘还年长两岁,亲事至至今没有着落。” 闵氏听了,也露出几分怜悯的意思来。 女子活在这世上,本就艰难,到了十八九岁还没有成亲许人家的,就是老姑娘了。再拖上一两年,只能嫁给死了老婆的鳏夫。 “是啊,孩子们有什么错呢!” 李氏心中大定,就道:“虽说是没了娘,但还有爹在,也不至于成了孤女,亲事上也能容易些。” “那张氏,还是音信全无?” 李氏摇了摇头,觉得大好的日子提起这个人来,当真是晦气极了。 “可怜的!”闵氏就问:“你家老二可是有了打算?”总得问问清楚,够得他那个以后犯了浑,又来搅和闺女的日子。 “他有打算。”李氏来了精神,细细跟闵氏说道:“他之前跑船,挣了一些辛苦钱。又来巧合之下,救了一个会挖参采药的老头,那老头知恩图报,带着老二进了北边深山里……” 闵氏不由得露出几分刮目相看的意思来。 杜家老二,就是个不提气的,小时候瞧着还好,成婚以后越发不像样子。耳根子软不说,仗着老娘和兄长疼他,越发没有男人的气概。 眼下她听说杜家老二居然敢往老林子里钻,挖参挣要命钱,心里也升出几分敬佩来。 “他得了参,想着回来,谁知正好碰到康子媳妇难产这一出!他手里还有参,卖了换钱,买屋置地都是够的。”李氏叹了一口气,又道:“他说了,要给我那小孙女寻一户好人家,不求家里有多殷实,只愿婆家人口简单,公婆明理,女婿是个疼人的,就行了!” 杜小碗过了年,也十四岁了,也该相看起来了。 “你那大孙女呢?”都十九了,难道不急? “留下来招上门女婿。”李氏索性把话说开,“他自己说了,也不想再娶续弦了,只想给小枝儿招个女婿,生下来的孩子姓杜也就是了。” 闵氏想,杜河浦当初要是有这般魄力和决断,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了。 当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亲家母,这事儿,还得拜托你帮忙留心着点,要是有合适的,也帮我们张罗张罗。” 闵氏点头,“都是实在亲戚,放心吧!” 李氏的一颗心终是落了下来。 临走时,闵氏还特意嘱咐了闺女几句,无非是让她想开点,把日子过好才是真的。 刘氏心里也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一口答应下来。 “我都是当祖母的人了,这点事儿还是拎得清的。” 杜玉娘知道以后,不由得暗笑,也不知道那个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需要时时被开解的人是谁。 当然,这话她只敢想想,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韩氏瞧着闺女脸色极好,饮食方面也周到,对杜家人更是感激。娘俩说了一会儿话,田氏便又有些睡意了,韩氏就让她休息,出了厢房。 杜玉娘正好赶过来,请韩氏到她屋里坐坐。 韩氏脸色微有不虞,但是什么也没说,跟着杜玉娘去了西跨院。 “婶子,之前你说二小姐要来瞧瞧,可是这一晃都快两个月了,她那边怎么一点音信也没有呢!” 韩氏叹气,“玉娘……” “婶子,你要是为难就不用说了。我也不是要打探什么,只是柳姑娘过年以后兴许就要离开五岩镇了,说是去江湖上云游历练什么的。我也是怕耽误了您的事,所以才来问问。” 韩氏连忙道:“我都知道,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只是华雅那里出了一点小问题,怕是一时半刻没有工夫过来。” “这样啊!”杜玉娘道:“那好,如果婶子还有意让柳姑娘帮忙看诊的话,就再找个时间吧!” 韩氏点了点头,杜玉娘瞧她面色不好,赶紧转移话题,夸赞小宝朋友白胖有力气,招人喜欢等等。 韩氏脸上的愁云才略去了一些…… 杜小宝的洗三宴很成功,随后马上就有了他的大名,杜源郁。 杜玉娘趁着天色还早,告别了娘家众人,坐着马车和杨峥一起回了五岩镇。 当天晚上,杜安康便研究起杜玉娘写给他的那个炸串的方子来,他觉得,这小吃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是大有可为啊!走的路子正好与自家面馆不谋而合,正对路子。 到了腊月二十八,杜河浦亲自驾车,把杜家小姐俩从绣坊接了回来。 姐妹俩正式从绣房辞工,开始了新的生活。 杜小枝心里是有几分忐忑的,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很快,大年夜就来了。 杨家的年夜饭,特别丰富,来吃年夜饭的人也特别多。 除了家里的丫鬟和婆子以外,霍青和柳星儿也是在这里过年。 身体已经恢复了九成九的肖诚,也是在杨家过年,因为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让杜玉娘吃惊的是,如锦和秦大夫也要一并留下。 如今这二人,进展神速,早就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确定了关系。 杜玉娘刚知道的时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可呛到。 她一直都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点什么,他们都很神秘,都有别人这得而知的另外一面,从气质上来说,很般配。 杜玉娘甚至想撮合这段姻缘,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两个人能走到一起去。 只是她没料到,这两个人的感情会发酵得那样快,整天眉来眼去的,只怕连胡同里的耗子都知道他们的事了。 秦大夫有家不回,非要跟如锦留下来,在五岩镇过年。 如锦也就由他了。 小鱼儿是个抗不住困的,吃了几口饭,就困得直打哈欠。 杜玉娘就让她回屋睡觉,还道:“一会儿放烟火,吃饺子时再起来也不迟。” 姜氏数落小鱼儿没有规矩,可是杜玉娘却觉得无妨。 “女孩子,只有在爹娘近前,才能这样肆意活着,将来嫁了人,是要到婆婆近立规矩的,哪儿还有清闲自在的日子过。” 柳星儿十分不客气的指出,“我看你嫁人以后,就挺清闲的啊!” 众人听了皆是笑,好在男女分席而做,男宾的席摆在了西院,也听不见她们的哄笑声。 小鱼儿到底也没有回去睡。 女人们凑到一起,局面还是很热闹的。 几个女人闲着没事,干脆凑在一起打牌。 杜玉娘不太精通此道,玩了几把就输了一两银子进去,只得寻求帮手,让懂牌的马婆子帮她看牌。 好歹扳回几局,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厨娘做完年夜饭,拿上赏钱便回家过年了。子时这顿饺子,却是要众女眷亲手包了。好在饺子馅都是现成的,猪肉白菜馅,韭黄鸡蛋馅,还有纯肉的。 大家一起动手包,还是很快的。 柳星儿完全做不来这种活,她施针配药时,手指灵活,可是包起饺子来,十根手指像是棒槌一样,可是被小鱼儿狠狠地取笑了两回。 将象征着财运的铜钱洗净,所在饺子里,谁吃到了,谁便会在来年发财呢! 这是杨峥和杜玉娘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杜玉娘觉得人多热闹。 杜家人就多,可惜她却是再难回娘家过年了。 杨峥却觉得,家里招来了一群不识相的,像这种时候,应该只有他和玉娘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包饺子,才更有意思。 子时还未到,街上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杜玉娘让高大山和王小辉也去放炮,鞭炮响过以后,就可以吃饺子了。 锅里的热水欢快地翻滚着,热气升腾,白胖如元宝的饺子,如同被赶下河的白鹅。 又长了一岁呢! 第六百九十二章 过年是孩子们最期盼的事情。 寻常人家,全指望着过年吃点好的,穿点好的。割上几斤肉,打上两斤酒,再扯几尺布做几件衣裳。孩子们可以吃到平时吃不到的零嘴,还能买几样平时得不到的小玩意,日子过得别提多快活了。 杜玉娘盼的是一家团圆。每年过年的时候,家里人多热闹,兄弟姐妹全都聚在一起,特别热闹,说不出的有意思。 只是她已经嫁人了,在娘家过年的这个想法也只能想想。 不过,在夫家也很热闹啊! 柳星儿是个勤快嘴,吃饭的时候一边吃一边说话,偏偏她性子活泼,还带着几分天真烂漫,一点也不招人讨厌,反而让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也不知道她在江湖上是如何行走的,这副样子居然也能活蹦乱跳到现在,也是难能可贵。 大概是她用毒的本事太厉害,所以就算有人打她的主意,到最后也只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小鱼儿和姜氏也都格外高兴。 往年,这对母女俩最不喜欢过年的日子。 姜嫂是思及亡夫,还有早年丢了的女儿,越是亲人团聚的时候,她越会忍不住想起往事,心里一抽一抽的疼。那种苦楚,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到。 小鱼儿不喜欢过年,是因为每到过年的时候,她都会眼巴巴的瞧着弟弟穿新衣,吃肉,吃白面饺子,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小孩子不知道这种心理落差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她只知道,她很难受,每到过年的时候,就特别难受。 现在好了,母女重逢,苦尽甘来! 这个年,才过得最有滋味。 肖诚何尝不是? 他的身体被那毒~~药折磨了二十多年,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便是日日咒骂肖家人,也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肖诚觉得,过年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刑罚,让他每到这个时候,都会痛彻心扉,痛不欲生。 如今好了,老天不亡他!这个年,对他来说,格外有意义。 众人兴致都很高,没有人觉得困和劳累,都等着吃饺子呢! 柳星儿跃跃欲试,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吃到铜钱,这可是好兆头,谁也别跟她抢。 姜氏一眼就瞧破了她的心思,只道:“咱们可说好了,没吃到钱的不许哭!” “你当我是小鱼儿,吃不到钱还哭!” 小鱼儿觉得自己很冤枉,躺着也中枪。 饺子很快出锅。 “这是猪肉白菜的,这盘是韭黄鸡蛋馅,这个是一兜肉的。”姜氏道:“好了,大家吃饺子吧!” 众人齐齐坐好,不约而同的夹起自己喜欢吃的饺子。 饺子馅十分鲜美,柳星儿快速的解决掉三个饺子的时候,杜玉娘连一个都没吃完。 饺子有点热,她吹了再三,才吃掉一个。 “你慢着点,没有人跟你抢的。” 姜嫂笑,“这是想吃钱儿呢!” 大伙皆是忍俊不禁。 这一桌子人,没有一个是讲究规矩,道理的! 寻常人家吃年夜饭前,都要对着祖先排位叨叨几句,可是杨峥这种情况,想叨叨都找不到地方,干脆就省了这一环节。 正因为这些人都不在乎那些世俗礼教的规矩,所以柳星儿的吃相只会让大家觉得愉快。 她自己一口气吃掉一盘饺子,可是根本没有吃到钱。 “是不是都端到那院儿去了?”柳星儿怀疑,包了钱的饺子都端到男宾那边去了。 话音刚落,杜玉娘就听见咯噔一声。她的牙被硌了一下,紧接着便吐出一个钱来。 姜氏见了,连忙道:“大吉大利!”说完连忙把事先准备好的小水碗端了过来,将铜钱放到碗里洗了洗,用红绳拴住了,给杜玉娘戴到了脖子上。 柳星儿瞪大了眼睛,“你才吃几个,怎么就吃出钱来了。”说完就又往杜玉娘面前的盘里伸筷子,她也要吃一个出来。 结果又是半盘下肚,还是没有吃到。 柳星儿有些泄气了。 小鱼儿已经放下了筷子,她人小,不能吃,已经饱了。 “小鱼儿,能吃是福,你再吃几个啊!”柳星儿道:“早晚吃出钱来。” 小鱼儿抿唇一笑,“不吃了,吃不动了。” 柳星儿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两盘饺子,这样一来,她吃出钱的机率,可比别人大了好多。 再吃。 姜氏也默默放下筷子。 一直没有说话的如锦道:“我也吃不下了,最后一个。” 饺子刚放到嘴里,她便是一愣,微微一咬,果然咬到了硬~~物。 柳星儿紧张地道:“不是吧,你也吃到了?” 如锦果真吐出一个钱来。 姜氏连忙又帮她把铜钱洗了,又红绳穿了,戴在脖子上。 如锦有些不习惯,就推辞,“不用。” “身在福中不知福。”柳星儿瞧着那枚铜钱眼热,可是不是自己吃出来的,她也不稀罕,又专注地吃起饺子来。 姜氏道:“图个吉利嘛!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讲究,总是有些寓意在里头的。” 如锦就把红绳拿过来,自己亲手带上了。 终于,柳星儿吃不动了。 她自己一个人,吃了三盘饺子,可是一个铜钱也没吃出来。 倒是丫鬟下人那边,于若溪,马婆子和流萤,都吃到了钱。 三人喜出望外,觉得来杨家做事,连带着自己的运气也变好了,以后肯定会平安顺遂。 吃完饺子,子时也过了。 下人们来给杜玉娘磕头,拜年。 说得都是吉利话,讨个好彩头。 杜玉娘把一早就准备好的赏钱发了下去,一个人能得三百个钱。 这才是意外之喜呢! 谁不喜欢钱呢!还是主家打赏的钱! 大伙连声道谢,杜玉娘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说教,只说让她们好好当差,就打发大家下去休息了。 这个时候,男宾那边也吃得差不多了。 婆子们收拾碗筷,洗洗涮涮。 大伙也就散了,各回各自的屋子。 流萤侍候杜玉娘洗漱,帮她放了头发,铺好了床。 “太太可要沐浴。” “罢了,大过年的,就算了。”杜玉娘打了个哈欠道:“你去休息吧,把灯给五爷留着就是。” 流萤就应了,她帮着放下床帐会,就走出了屋。 杜玉娘是真的困了,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个人钻进了被子里。 她在梦中激灵一下,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吓到你了?”杨峥看着杜玉娘,见她大大的杏眼因为瞌睡而变得湿漉漉的,晶莹剔透的小脸上一片茫然,便忍不住轻啄了一下她的唇。 杜玉娘这才清醒过来,心里安了,闭起眼睛问道:“你可吃到钱了?”说完,便睡了过去。 杨峥这才看到,她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显然是讨到了好彩头。杨峥笑了笑,将佳人搂到怀里来,也睡了过去。 大年初一,全家人都要待在家里,不能出去走动的。 这一天要早早的起来放鞭吃饺子,迎财神。 吃完饭以后,男人们在前院说话,女人们就在屋里玩叶子牌。 杜玉娘还是很渴睡,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大概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故而脑袋有些不灵光,输了好多的钱。 众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好的笑了她一回。 初二,嫁出门的女儿要回门。 杜玉娘早早就备下了节礼,吃的,用的,衣裳料子,连同补身的补品也一并带了不少。给侄儿们的东西,就更加精细了,拨浪鼓,九连环,还有各式的衣裳料子,足足备了半车的礼。 高大车赶车,流萤照例坐在车辕上看风景。杨峥和杜玉娘坐在车厢里,东一句,西一句的说些小夫妻间的体己话。 马车刚停到杜家后院,就有人开门迎了出来。 杜安康一脸的喜色,“娘早就等着了。” “大哥过年好!嫂子怎么样?小侄儿可还好?” “都好,快进去吧!” 杜玉娘也不管车上那些东西,急步往院子里走,这是她头一次没在家里过年,虽然前几天才刚刚从娘家回去,但是心里到底不踏实。 刚绕到前边去,就见杜小枝和杜小碗姐妹俩迎了出来。 “小枝姐,小碗妹妹。” 姐妹二人见了杜玉娘,也是亲亲热热的,“外头冷,快进屋说话,大伯母可是一早就盼着了。” 杨峥和高大山,杜安康三人,合力把车上的东西往屋里搬。 刘氏眼花缭乱地看着闺女和姑爷带回来的东西,心里既是高兴,又有点生气。 这孩子,一点也不知道如何过日子,整天把婆家的东西往娘家拿,哪个爷们能高兴。虽然她上头没有婆婆,但是事情也没有这么办的啊! 不过,这也证明了闺女的日子过得确实好,仅过年回来这一趟的东西,就顶旁人家闺女几年的孝敬了。 “祖母,过年好。爹,娘,过年好。”杜玉娘瞧着杜河浦也在,当下也表态,“二叔,过年好。” 杜河浦心里也是极为激动,至少这个家里的人,对他都是抱有善意的,他知足了。 杨峥也赶忙给长辈们见礼。 李氏连忙摸出两个红包来,递了过去。 杜玉娘脸上发红,“我就不要了吧!”哪儿有出嫁的闺女还拿娘家红包的道理。 “拿着吧,你们可是头一年成婚,过年必须要有好彩头。” 杜玉娘这才接了过来,笑着道谢。 男人们去了厢房说话,杜安康临走时,还对杜玉娘道:“晚点给你瞧点东西。” 杜玉娘猜,他可能把炸串小吃弄出来了,心里也是暗暗高兴。 “祖母,三十那天晚上吃饺子,我吃到了铜钱。”杜玉娘特意把脖子上的红绳拉出来,给大伙瞧。 流萤笑,虽然太太在家里的时候,表现得不怎么在意,可实际上,她就是不想打击柳姑娘,心里还在意的。 能不在意吗? 想想上辈子杜玉娘是什么命?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投到火坑里去! 如今这枚铜钱,可是代表着许许多多的不同的,她自然是喜欢的。 “好兆头!你是个有福气的。”李氏这几日容光焕发,虽然家中人多,事多,但是子孙满堂,让她如何不高兴。 刘氏问起杜玉娘这个年是如何过的,又问起如锦如何。 如锦和秦大夫的事,已经是板上定钉了。回门之前,她探过如锦的口风,问过她的事要不要跟家里说,如锦自己是同意了的。 她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只有杜家人算是她的亲人。她这一世,不想像上辈子那样树大招风,事事与人对着干。 前世她风光无限,却也尝遍了世间冷暖,到头来没落下什么好结果。这辈子,她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婚事上,自然也不例外。 “反正出了正月他就要上门提亲的,你说了也好。” 有了如锦这话,杜玉娘如同得了上方宝剑似的,刘氏一问,就立刻说了。 这事儿,可当真是把众人吓个不清。 李氏先是一愣,随后道:“这是好事啊!”这丫头,都要成了她的心病了,留她在家里一辈子吃穿倒是不成问题,只是到底不是亲生的,李氏怕自己一蹬脚,儿子媳妇怠慢了干女儿。纵然儿孙都是好的,又怕外面的人说闲话,坏了杜家的名声。 如锦肯嫁,再好不过。 刘氏也是喜出望外,如锦在家里的存在感不高,可是她始终记得,那年杜玉娘出事,若无如锦教的功夫傍身,只怕就早…… 所以,她对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子,也是很感激的。 “老大家的,你得赶紧给如锦备份嫁妆。”如锦的户籍,就落在杜家,姓杜,名如锦。 不知道杜家根底的人,都以为如锦是杜家的闺女呢!其实知道如锦的人,根本少之又少。 “娘放心,我明白!”刘氏不由得抚掌,“能嫁到秦家去,也是如锦的福气!”先前还当秦大夫如何如何,却原来,没有遇到心仪的。 这才是好饭不怕晚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了几句,杜玉娘就道:“娘,我去看看大嫂和小侄儿。” 刘氏就道:“去吧去吧!你嫂子的精神好着呢!” 杜小枝也站起身来道:“玉娘等等我,咱们一起过去。” 杜小碗也站了起来。 杜玉娘心说,这是有事啊! 她笑道:“好啊,咱们姐妹一同去。” 第六百九十三章 杂货铺子 杜家姐妹三人,一起去看了田氏。 田氏这会儿红光满面,脸庞圆润,跟生产那样的虚弱和苍白完全是两副模样。 “嫂子,如今你身子如何?” “好着呢!”田氏道:“整日汤水不断,除了吃就是睡,才几天的工夫,我就胖子一圈。” 杜小碗仔细瞧了瞧田氏,道:“气色也好了。”此时的田氏,跟印象中的那个整日不说话,黑瘦黑瘦的嫂子比起来,简单判若两人。 她看一次,惊一次,不明白为何田氏的年纪分明一年比一年大,模样却是一年比一年好看。 “是吧!”田氏道:“连小碗也瞧得出来呢!” 杜玉娘道:“那也不能马虎,到底生小宝的时候不太顺利,可得好好养着。”杜玉娘又道:“嫂子,若是人手不足,我再给你买个丫头来。” 杜小枝和枝小碗都噤了声,没想到杜玉娘说买人就要买人,还是往娘家放人。 王莲花,王氏,就是杜玉娘送过来的。 杜小枝想,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一个姓氏,一个祖宗,可是玉娘的生活,已经跟她们不一样了。 “哪里就不够人手了。”田氏连忙道:“有乳~娘在,还有王氏在,忙得过来的。小宝好待,我这边的饮食也不麻烦,可使不得。” 杜玉娘就道:“那就好,若是人手不足了,嫂嫂可要说话,别跟我客气。” 田氏点了点头。 杜玉娘低头去看孩子,小宝也是大变模样。 这孩子生下来就白嫩壮实,倒一点也不像是难产生下来的孩子,只是脸上皱巴巴的,瞧着像个小老头似的。才几天的工夫,他眉眼长开了不少,脸上暴了许多皮,一双圆眼珠滴溜溜的转,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一样,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 “这孩子生得真好。”杜玉娘是做过娘的人,一见这样白嫩的娃娃,眼睛就盯在了孩子身上,挪不开了。 杜小枝小声打趣她:“喜欢,赶紧生一个便是了。” “去!”杜玉娘假意啐了她一口,姐妹几个笑成一团,却哪个也不敢高声笑,都是压低了声音,悄悄的,怕吵到了孩子。 田氏笑着看她们小姐妹说笑,目光却是三不五时的往小宝那边看去。 这便是当娘的人,一颗心全都扑在孩子身上。 杜小碗瞧着小宝睡得香,就伸手出来悄悄的在他的手上点了一下,哪知这一下可闯了祸了,小宝是个不能受委屈的,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把杜小碗吓了一跳。 “我……我不是故意的。”杜小碗撅着嘴,“他这脾气也太大了。” 杜小枝瞪了她一眼,“你都多大了,下手也没个轻重,他才那么大一点,怕也是疼了。” 奶~娘连忙照看孩子,一边看他是否尿了,一边轻声的哄着。 田氏就道:“不碍事的,这个时辰,他大约是饿了。” 乳~娘要给孩子喂奶,杜家三姐不好在留,跟田氏说了一声,就出了厢房。 杜小碗还委屈着呢!觉得那孩子就是要吓唬她。 杜小枝被她这一番言论气得哭笑不得,“他才那么一点大,除了吃就是睡,还会想要吓唬你?” “那……”杜小碗缩了缩脖子,不敢跟大姐呛声。 这两年,大姐越来越有威严,道理也是越来越多。杜小碗觉得,以前自己是事事依赖大姐,爱她爱得不行。现在呢,有点怕大姐了。 杜小枝见小妹像个缩头鹌鹑一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行了,你去祖母身边待着吧!咱们姐妹也不经常在祖母身边,也该你尽尽孝心。” 杜玉娘一听这话,就知道杜小枝是有话要跟自己说,特意把杜小碗给支开了。 “哦。”杜小碗吐了吐舌头,去了上房。 杜小枝笑着问杜玉娘,“玉娘,你这会儿没事吧?”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那屋里的火已经升起来了,大姐姐不如跟我过去坐坐?” 杜小枝点头,跟杜玉娘一起跨进了月亮门,去了上房。 流萤第一时间迎了出来,见到杜玉娘微微曲了曲膝,冲着杜小枝笑了笑,亲热地唤了一声:“大姑娘。” 杜小枝也不是过去的那个吴下阿蒙了,连忙道:“快别这么叫,可当不起。”嘴上虽然谦虚,但是并没露怯。 杜玉娘暗暗点头,亲热的挽着杜小枝进了屋。 杜玉娘的闺房,一直都留着,屋里陈设,都是八成新的东西。即便杜玉娘出嫁了,家什摆件还是按照原来的模样放着,像是随时等着杜玉娘回来住似的。 刘氏向来心疼闺女,就算这屋里不住人,也勤快的时时打洒。天气好就抱着被子出来晒,隔三差五就把屋里用香熏一遍。到了夏天,不管杜玉娘回不回来,崭新的蚊帐也是要挂起来的,到了冬日,这屋子里一天一遍火,就怕杜玉娘回来以后屋里有潮气,住不得人~ 这些事,刘氏从来没有说过,可是杜小枝有眼睛,看得出来。 流萤送上热茶点心,悄悄的退到了屋外。 杜玉娘就问杜小枝,“姐姐爱喝什么茶,这是乌龙茶,你尝尝可好。” “我哪里懂这个!”杜小枝笑了一下,“咱俩一起长大的,你还不知道我?以前在乡下,连热水也不喝,都是喝生水。” 杜小枝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她确实不懂茶,也就没说什么评语。 “小枝姐,你特意支开小碗,是有话要问我吧?”杜玉娘还是喜欢开门见山的说话,姑娘回门是有要求的,天黑之前得回家去! 杜小枝点了点头,把茶杯放下,道:“我知道,我爹回来,可能大家心里都不太舒服,即便是他现在瞧着不错,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改了没改。” 这话,要怎么接? 杜玉娘没说话。 “别说你们这样想他,就连我这个亲闺女,也是这样想他的。”杜小枝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自嘲一笑,“这么多年,我都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唯有去了绣坊这段时日,耳目最是清明。” 杜玉娘就问,“小枝姐,你不是想拉着我排宣二叔吧?”哪儿有当闺女的背地里说自己父亲坏话的。 “你也不用跟我这样外道,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不会怪你。要怪,就怪他自己之前立身不正,办错了事。” 这又是上升到另一个高度了。 杜玉娘没应声,心想她这位堂姐的脾气,可是见涨的。 “你说前几年,他办的那叫什么事啊!”杜小枝喃喃自语似地道:“也是我们姐妹命苦,爹娘都不是靠谱的,又有个像豺狼一样的兄长。” 杜玉娘大概知道杜小枝要做什么了。 无非是想在自己这里替她爹立个保证,只不过没有上来就拍着胸~~脯说自己亲爹以后会改邪归正的道理,所以才有了之前的那些话,做一个铺垫。打打亲情牌,以后大家就还是亲戚,还是要相互扶持。 “他做了那种事,让我如何信他?也就是祖母心软,大伯父大伯母也是心疼我们姐妹无爹无娘,这才给了他一个机会。”杜小枝苦笑道:“我娘……太浑了。” 之前杜玉娘还觉得杜小枝有些矫情了,现在一听她说这个,当下又可怜起她来。 “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还是想想以后吧!” “是!”杜小枝重新抬起头,脸上扬起一抹坚定的神色,“以后,我要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憋屈了!玉娘,你听祖母说了吧,我爹想在镇上买间屋,再做个小生意。” 杜玉娘点了点头,打趣道:“祖母还说,要给小碗相看夫婿,想给你招婿是不是?” 杜小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没说不正经的啊!”杜玉娘故意惊奇问道:“小枝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姐妹二人说笑一阵,气氛倒是松快了不少。 “之前我爹也在四处打听这镇上的房子,他运气倒是不错,有几家都有卖的意思,只是时间赶得不巧,所以要等出了正月才能过契。” “是哪几个地方?” 杜小枝就报了几条街的名字。 “要是做生意,还得另找门面吧?”杜玉娘知道山参值钱,但是架不住杜河浦一无所有啊!估计买了房子,再备下女儿出嫁的彩礼以后,手头也就不宽裕了。 杜小枝就道:“生意哪里是那么好做的?没有把握的话,只怕本钱打了水漂,再难挣回来了。那钱都是我爹拿命换的,我可不希望到头来一场空。” 杜玉娘就点了点头,“是得慎重。”看来她之前想简单的,杜小枝来找她,可不仅仅是为了打亲情牌这么简单。 “玉娘,你素来是个聪明的,当初这铺子在我们二房手中时,只是一个普通的茶寮,生意极为惨淡,不过混口饭吃。”说到这里,杜小枝的脸突然红了,“虽然,当初我娘私下昧了不少银子,但是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的。” 那些事,张氏有脸做,杜小枝都没脸说。 “就是全家在一起,也不够做些什么的。”杜小枝道:“你是个有本事的,铺子到了你的手里,如今生意红火,着实让人羡慕。所以我就想让你帮忙出出主意,看看我们能做什么样的生意。” 果然,真是奔着这个打算来的。 杜玉娘故意踌躇一番,“这个主意可不是乱出的!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不过是因为喜欢厨房里的活,才找了这么一个营生。不过,我觉得,你和二叔可以挑选自己擅长的事情做。” 擅长的事情? “我会刺绣,我爹……”会种地,会挖参。 “不妥当。”杜玉娘道:“你若是想像胡大娘子那样做生意,怕是不能够。一没本钱,二没人脉,使不得。但若是只接些绣活来做,怕是只能挣些温饱钱,谈不上生意二字。” 杜小枝点头,“这点自知知明我还是有的。” “二叔会种地,你们为何不在乡下买屋,置田?这样旱涝保收,也能省下不少钱。” “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名声着想!老家那边,有些事情哪里瞒得住!”杜小枝无奈地道:“要是到别的乡间去,只怕也不易。” 乡下人排外,外村人想要落户,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更何况,像他们家这种情况,真要是搬去别的村子落户,家中无男丁,只怕要受人欺负的。 在镇上落户,是最好的选择。 杜玉娘暗想,可惜了,本想为母亲分忧,奈何天不随人愿。 她相信,如果杜河浦真的带着女儿们搬到乡下去,那么刘氏会松一口气的。 杜小枝见她为难,就道:“算了,我们再想想吧,总不至于饿死。” 杜玉娘眉心微动,突然想起好多年前,二房的人整天跟大房作对,张氏对着刘氏见天的红眉毛绿眼睛,懒得起毛就是不干活。 是她这位堂姐,默默的分担着刘氏的活计,也不说话,只是笑笑。多少次,她一个人用瘦弱的肩膀,扛着整个二房的压力,对大房的人释放善意和好感…… “嗯,其实,我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杜小枝眼睛一亮,“你且说来听听!” 杜玉娘道:“我只是有这么个主意,成与不成,你要跟二叔商量,别最后因为我几句话,你们父女起了争执。” 杜小枝也不笨,当下道:“玉娘你放心,不管你怎么说,主意还是要我们自己拿,生意还是要我们自己做,将来我们赚了钱,自然念你的好,若是赔了,也只是我们自己没有本事罢了!” 杜玉娘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当下把自己意思说了,替二房指点起迷津来,“我觉得,你们可以看看那种带门面的房子,像咱们家这种规模,前边是铺子做生意,后面做住宅。不用太大,能往得开就好,这样就省去了租铺子的钱。” 杜小枝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就是价钱太高了。” “这是一劳永逸的法子!”杜玉娘又道:“小枝姐,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跟二叔商量一下,开间杂货铺子。” 杂货铺子? 第六百九十四章 出主意 杂货铺子? 杜小枝面有疑惑,“杂货铺子……”这生意,大街小巷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今儿这家开张了,明个儿那家关张了,也没听谁说开杂货铺子发家的。 杜玉娘就知道,杜小枝没想明白这事儿。 “小枝姐,我问你,你们为何要做生意,做生意的目的是什么?” 杜小枝见杜玉娘脸上一派坦诚,便知道她心里是有计较的,也琢磨起来。 “当然是为了过好日子,挣钱了。” 杜玉娘点头,“杂货铺子虽小,可是能卖的东西却多。我看姐姐不以为意,可是觉得这里面都是蝇头小利,没有赚头?” 这种一针见血的问法,把杜小枝闹了个大红脸,不过这种要紧的时候,别的都不打紧,要紧的就是得坦诚。 “也是一方面。再有就是,我总觉得这杂货铺子随处可见,还有不少货郎都是担着担子走街窜巷的做生意,只怕生意会被分散不少。”杜小叶又道:“而且铺子里的东西也太零散了。” 说来说去,还是觉得利小,怕不赚钱。 “大姐,你想想,如果不开杂货铺子,你能开什么铺子?” 杜小叶十分好脾气地道:“就是想不到才问你啊!之前我也想过,开馆子,我们没有手艺,起早贪黑的钱也不好挣,大伯和大哥的辛苦,我们都瞧在眼里呢!要说开绣坊,正如你所说,我们既没有那么多的钱,也没有人脉,根本难以成形。” “还是了!”杜玉娘道:“杂货铺子虽然不起眼,可是做生意的学问却一点也不小。进货的眼光要准,卖的东西不能光看价格,还要看质量。” 杜小枝听得一头雾水,表示自己听不明白杜玉娘的意思。 其实这事儿说得直白一些,就是找准自己的定位。同样是开杂货铺,档次也是不同的。开在穷街陋巷,只能赚一些穷苦人家的辛苦钱,利润当然不大。 穷苦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好饭,穿衣也是节俭,缝了又补,补了又缝的。针头线脑倒是用的不少,可是那些东西能挣几个钱?街头巷尾的街坊来了,兴许还要赊账,就是带着钱的,只怕也会废费嘴皮子磨上半天,一文一文的往下讲价。 所以说,在穷街陋巷里开铺子,只是混个暖和,想要富裕起来,确是难了。 杜玉娘把她的意思一说,杜小枝就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是,我就是怕这个。”白白浪费了那些老山参换回来的本钱。 “世事无绝对。”杜玉娘捧着茶盏喝了一口茶,在杜小枝急切的目光下,又开口道:“所以说,开铺子,选地段很重要,太好的地方和太偏僻的地方都不行。” “玉娘,你可别卖关子了,快细细跟我说说。” 杜玉娘反问她:“小枝姐,你还记不记得,村里早些年嫁到外地去的那个金凤?” 金凤? 杜小枝脑袋里闪过一个女子的身影来。 “记得,忘不了。” 提起这个金凤,倒也是个好命的。 金凤的年纪,比杜小枝还要大上几岁,如今怕是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早就该当年了。她生得很有福气相,白白净净的,未语先笑,又是个宜男这相,所以很受长辈喜欢。 金凤嫁得很好,嫁到了隔壁县里头去了,她夫家人口简单,她相公是个读书人,听说娶了金凤还不到一年,就中了秀才。 夫家人觉得金凤很旺夫,对她自然也好。后来那秀才入了馆,教孩子们启蒙,听说一年能挣不少束脩银子,边挣钱边养家,对金凤很是看中。 “好好的,怎么提起她来了。” 杜玉娘抿唇一笑,“记得有一年,她回看家过节,还在村里炫耀,逢人就说,她们家的衣裳,都是找专门的裁缝来做的!吃的咸菜都是铺子里买来的,吃的什么,用的什么,都要买好的,只专门光顾一家什么泰生号的老店,其他那种小店,她是从来不屑去的……” 经过杜玉娘的提醒,杜小枝也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正是树大招风,当时有不少人都在金家人背后说他们的闲话,无非就是说,嫁了一个秀才而已,就张狂起来了,连衣裳都不做了,是个败家的。 “你想,金凤的夫家和我们家比,如何?” 金凤的夫家,跟杜家,哪有可比性。 她丈夫不过是个夫子,还是教稚龄小童启蒙的那种。 杜家现在生意红火,家里有乡下有屋有田,另还有两个连在一起打通的铺面。每天面馆的流水让人眼红,即便不用看账,光是看进进出出的食客,就知道不少挣钱。 “自然是比不得的。” “所以,像金凤那样的人家,买个针头线脑都要去好铺子……”杜玉娘朝她眨了眨眼睛,“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杜小枝醍醐灌顶般的清明过来。 “我明白了,我懂了。”她激动地站起身子,直道:“你的意思是,要找一个中等往上的铺面,开一家专门卖精品的店!” “精品谈不上,但是品质一定不能太差!”杜玉娘道:“大户人家,有专门采买的下人。除了吃的,所有东西都是从铺子里买来的!你要想把生意做好,那么铺子里的东西能让大户人家瞧上的,只能占三成,多了反而不美了。” 杜小枝慢慢的坐下,静静地听着。 “剩下的七层货品,便是要针对像金凤,又或者是我们这样人家。产品质量不错,价钱中等偏上,也不会太低贱。”这样一来便是给了客人优越感。 “你是说,不做穷人的生意。” 杜玉娘微微皱起眉头,“话不是这样讲!你想一想,宰相门房七品官,那些大户人家负责采买的下人,都是在主子面前极得脸面的,很受倚重。这样的人,难免心高气傲一些,若是她有意买你铺子里的东西,可是却瞧见铺子里有一些品相不好的东西,她会怎么想?” 这就是人的心态问题。 “你是要做生意,自然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杜玉娘苦口婆心地道:“你想想,咱们桃溪镇首屈一指的酒楼,得说是大鸿图和香满楼,再差一点的呢,就好比四喜饭庄。咱们家呢,比起四喜饭庄来,又有不同,可是这街面上的馄饨摊,煎饼摊也不少,他们又不如我们,你明白了吗?” 杜小枝眼睛亮亮的,“我懂了,玉娘,我是真明白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呢,也是不懂,你回去跟二叔再好好商量,你们父女俩,好不容易尽释前嫌,总要和和气气的才好。” “谢谢你啊,玉娘!”杜小枝道:“我知道,我爹做了很多错事,你现在这样不讲前嫌的帮我们,我真是……” 杜玉娘心想,但愿你爹是真的改了吧!别到头来生意赔了,再怨到我的头上,那可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杜小枝前脚刚走,刘氏紧跟着进了屋。 “她找你什么事?”她在外面转悠半天了,当真是抓心挠肝的。 杜玉娘就道:“让我帮忙想个生意。” 刘氏把眼睛瞪得老大,“你给她出招了?” “也不算出招吧,就是说了两句。”自己亲娘是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吗?说白了,让二房的人坑怕了,就怕狐狸没抓着,惹一身的骚。 “你可真敢说!”刘氏有些生气,“这生意上的事,应该是他们爷俩自己商量才是,你不过是个出嫁的闺女,跟你说得着吗?你说你是不是傻!”说完还不解气,伸出手指头来,戳了杜玉娘额头一下。 杜玉娘连忙安抚炸毛的老娘,“您可消消气吧!多大点事儿,晚点我和您女婿就该回家了,您可别在这个时候黑着一张脸,下你闺女我的面子啊!” 刘氏叹了一口气,“真是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蹦着高的来讨债!你说说你,杨峥以稳重,你怎么就不能学学?” “我知道您是怕我吃亏,可是我真没说什么啊!”杜玉娘摊了摊手,“而且我也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告诉小枝姐了,你让我说,我只管说一些自己的想法。生意的事,还是他们父女自己研究去,将来无论赔了赚了,可跟我无关。” 刘氏不说话,看样子还是没有消气。 “娘,您就是信不过我二叔,难道还信不过我小枝姐的为人!?她可是个好人啊!早些年的事儿,您难道都忘了?” “哎,也罢!”刘氏挥了挥手,“你哥在外头等你半天了,你过去看看吧。他把心思都搁到你写的那个方子上了,天天鼓捣,也不知道弄好了,能卖几个钱。” 杜玉娘就亲亲热热地挽着刘氏的胳膊,去找了杜安康。 杜安康早就把一应东西都准备好了。 炸小食的锅,淋油的漏勺,几坛子酱,都摆得齐齐整整的。 杜玉娘可是吃惊不小。 最让她吃惊的是,还新打了一个三层的架子,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食材。她放眼看过去,却见有窜成了串的蘑菇,几样蔬菜,两三种丸子,还有几样,貌似就是鸡排,肉排? 这东西,杜玉娘也没弄过!早先在庵堂里吃不到肉,油水也是少得可怜。她也只是听师傅说了几次,猜了一个大概。 没想到,大哥居然都弄出来了。 “玉娘,你看这些咋样?” 杜玉娘道:“冬天青菜精贵,你也是舍得。” “咱家现在可不差这几个钱,再说炸完的东西,都进了我肚子了,你瞧瞧我,没几天的工夫,就胖了好几斤。” 胡说八道,哪儿有胖那么快的。 “你看着,我给你炸几个尝尝。” 杜玉娘便点头说好。 火很旺,锅里的油温渐渐升了起来。 杜安康把一块鸡排和一块肉排扔到了油锅里,噼里啪啦的过油声,就响了起来。他时不时的用长长的筷子给肉排翻面,还很认真的去看肉排的颜色。等到肉排炸透了,他便立刻捞了上来,淋了一会儿油,便放到事先准备的大盘子里,刷各式的酱。最后洒上一些孜然粉,辣椒粉,一脸忐忑的将东西递给杜玉娘。 杜玉娘咬了一口,觉得外焦里嫩,火候掌握的很好,肉质刚刚熟透,又不会太老。外面包裹的面粉外衣却是被炸得金黄酥脆。酱料比例也很好,咸度适中,再配上提味儿的孜然粉和辣椒粉,堪称完美。 “很好吃啊!” 杜安康得了杜玉娘的肯定,大受鼓舞。 “这便行了!”他一边说,又一边将手边的蔬菜串和丸子串扔进锅中,一并炸好,刷上酱,让杜玉娘吃。 杜玉娘只道:“味道不错,可是也真的很费工夫,费料!青菜在这个季节,可是贵得厉害,又要过油炸,还要涂料,可怎么定价?” 杜安康道:“我早想过了,菜是五文一串,肉是十文,丸子和豆腐,暂时都跟菜一个价钱。” “不会高了吧!”杜家最便宜的面,也才六七文钱一碗,吃得可比这个实惠。 “这就不是能吃饱的东西!尝个味儿,又不是顿顿都吃!”杜安康道:“更何况,如今四海升平,百姓的日子好过着呢!买吃食的钱,还是有的。” 杜玉娘用一种‘士别三日应刮目相看’的眼光看着杜安康,还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道:“你想得也有道理,我就是个出主意的,至于到最后你要怎么做,就是你自己定了。” “放心吧!”杜安康道:“你嫂子说了,等她出了月,也过来帮忙。” 杜玉娘连忙摆手,“可别,小宝还小呢!她得好好照顾,你劝着点,别让她任性。” 杜安康点头,“我也知道轻重。”岳父岳母就在镇子上,万一误会了,以为这主意是自己出的,还不和骂死他。 杜玉娘看了杜安康片刻,就问:“大哥,有个当过官儿的老泰山,是不是感觉良好。” 杜安康摸了摸鼻子,表情讪讪的,苦笑道:“还好,还好……”他是能理解岳父岳母的心情。 杜玉娘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六百九十五章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的。 吃完晌午饭以后,一家子骨肉亲人说了不到一个时辰的话,天色就暗了下来。 刘氏不舍得让女儿女婿贪黑赶路,连忙攆小两口回家。 纵有不舍,总是嫁出门的闺女。 杜河清和刘氏,一直到看不见马车影子,这才返身进院。 “哎~”刘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总觉得闺女一走,家里便是冷清了不少。 杜河清握着妻子的手,道:“叹得什么气,大正月的。玉娘好着呢,你不瞧瞧姑爷带她多好!这阵子她回来得还不够勤快吗?你要知足啊!” 刘氏狠狠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就走了。 真是啰嗦,一天到晚还嫌弃她话多呢,瞧瞧他自己,也不遑多让。 杜河清看着气乎乎的妻子,失笑摇头,也跟着往回走。 杜小枝几夜都没睡好,脑子里一直反复想着杜玉娘的话,以至于才几天的工夫就瘦了好几斤。她跟杜河浦认认真真的谈了几次,很是相信杜玉娘的话,愿意赌一次。 杜河浦现在的心思,都在两个女儿的身上呢!再说他也不是过去那个什么也不懂的混蛋了,好话坏话还是分得清楚的,他也觉得杜玉娘出的这个主意可行。 爷俩合计了一下,干脆就先把人参卖了,然后张罗买铺子,赶紧把房子买到手,再合计后面的事情。 每个人都在忙碌着。 刚出了正月,杜玉娘就觉得身体不大对劲。 人犯懒,总是睡不够,口味也变得奇怪起来。 她上辈子是当过娘的人,微微想了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惊喜来得太快,她竟是有些手足无措了,好不容易多挨了一些时日,发现小日子迟了足足一个多月,也有了一些其他害喜的症状,这才忍不住让流萤去把柳星儿找来。 柳星儿胡吃海塞了一个正月,脸上的肉一点也不见多。她一进屋,就愣愣的瞧着杜玉娘,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你……” 杜玉娘就道:“你来帮我诊脉。” 柳星儿翻了个白眼,“还有诊脉,看面相就知道了,你这是有喜了。” 流萤听了,顿时惊喜,眼睛里的光像是拢不住了似的淌出来。 “看面相?你是算命看看卦的,还是大夫啊!这种事情可不能让你草草打发。”杜玉娘伸出手,挑眉催促着。 柳星儿拢了拢衣袖,坐下来搭脉,只道:“望闻问切,望排在最前面,懂吗?当大夫的,要打个照面就能将病人的症状猜出个八分来,才是好的大夫。” “胡说八道!”杜玉娘小声嘀咕了一句,就不说话了。 虽然她有一定的经验和判断力,但是事情没有得到专业人士的确认之前,她这心里也是扑通扑通的,没个消停。 “怀了一个多月了。” 便是真的了! 杜玉娘又惊又喜,还没回过神来,就听流萤道:“恭喜太太,恭喜太太。” 杜玉娘觉得眼眶热乎乎的,又带着几分酸楚,她欢喜一笑,硬是将眼泪逼了回去。 这一次,没有人跟她抢孩子了,也不会再有人要害她的孩子了。 杜玉娘深吸一口气,数落柳星儿道:“什么怀了一个多月了,你就不能委婉点嘛?你可是一个还没出嫁的姑娘家。” “我是大夫,委婉什么?你这是没听过更粗的话,乡下妇人是怎么说这事儿的?”柳星儿叉着腰,像模像样的学起来:“揣上崽子了!” 流萤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杜玉娘的脸红了又红,回道:“我,我就是乡下长大的,如何能没听过!”那些事对她来说,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没听过什么?” 杨峥掀帘子走了进来,手上还拎着两个小包裹,正是杜玉娘之前打发他去买的酸梅子。 “你这人,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啊!” 三个人谁也没听见。 杨峥看着柳星儿,问道:“你又跟你五嫂浑说什么了?” 柳星儿素来看捉弄人,有时候专门讲一些看诊时的恶心事,什么百虫治病法啊,人肉也能入药之类的。 恰巧这时,杜玉娘干呕了一声,杨峥听了,脸色当时就黑了下来。 柳星儿连忙举手,做投降状,“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五哥,恭喜你要做爹了。”说完竟是一溜烟的不见了。 杨峥有些呆滞,看了看杜玉娘。 流萤乖觉,悄悄的退了出去。 “可是真的?”流萤一走,杨峥就迫不及待的把手里的油纸包放在桌子上,眼睛紧盯着杜玉娘仍然平坦的小~腹,“是真的?” 杜玉娘实在欢喜,也顾不上什么羞不羞的,只道:“说是有一个多月了!” 算算日子,正是过年的那几日。 杨峥突然站起身来,咧着嘴在屋里转圈圈,他似乎很是紧张,时而傻笑,时而皱眉,到最后,突然走回杜玉娘身边,一下子蹲到了杜玉娘的面前,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肚子上。 杜玉娘被他吓了一跳,手足无措过后,是满满的疼惜。 杨峥的父母缘浅,这辈子都是从荆棘丛里蹚过来的,没有感受过父母的呵护和庇佑,所以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即将成了父亲,心情就格外激动,甚至还掺杂了一些连他自己也不说明白的感受。 还有恐惧吧,是怕自己做不了一个好的父亲吗? 杜玉娘轻轻的摸了摸杨峥的头发,“杨大哥,你会是一个好父亲的。” 杨峥缓缓抬头瞧她,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来,“你说得对,我会做一个好父亲的。”他突然道:“你有没有不舒服?想吃什么?” 杨峥一边说,一边起身,“你且好好歇着,我把柳星儿给你找过来,应该注意些什么,便问她就是。” 杜玉娘就打趣他道:“可是她还是个姑娘家呢!” “可是她是个大夫啊!”杨峥理所当然地道:“问她总是没错的。我听说妇人怀孕生子,可是有许多禁忌的呢!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你上头又没有个正经的长辈照看,辛苦你了。对了,得赶紧让大山套车,去岳母家报个信儿。”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可见是真的欢喜坏了。 杜玉娘就道:“小宝满月,我怕是不能去了吧?”这个时候坐马车,只怕也危险呢,头三个月最要紧,尽量尽养。 杨峥就道:“那就别去了,嫂子也不会挑你的理!我这就让大山套车去。”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杜玉娘拦也没拦住,还没等说话呢,人都跑没影了。 这真是…… 流萤一脸喜气的进了屋,“太太,恭喜您。您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您的。” 杜玉娘朝她招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流萤福了福身,这才坐到了杜玉娘的对面。 跟前世的流萤相比,现在的流萤全身都充满了生机和朝气,人也不像前世那样沉默寡言,更不会倔强得让人心疼。 “你是个要强的,我只希望将来你遇到事情的时候,多为自己想一想。”杜玉娘一想到当初流萤的那个下场,便是阵阵心疼。 流萤不太懂杜玉娘话里的意思,但是却知道太太是为了自己好,连忙道:“奴婢记下了。” 杜玉娘的困意又犯了,当下道:“你且出去吧,我要躺一会儿!” 流萤连忙扶着杜玉娘躺下,轻声道:“太太,外头也没有什么事是用得着奴婢的,奴婢在这儿守着您,看着炭。” 杜玉娘已经打起了瞌睡,哼了两声,就睡着了。 流萤帮她盖了被子,搬了一个小马扎在边上坐着。 杨峥已经打发高大山往桃溪镇去了,想了想又亲自去捉了柳星儿来,问她孕妇饮食方面的各种禁忌。 柳星儿可不敢打趣杨峥,但有些话,实在羞于启齿,只得搪塞道:“要不改日我跟五嫂细说?她自己也上心些,才是好的。” “你那般呱噪,吵到她怎么办?”杨峥细想,也猜到了柳星儿的用意,当下开恩道:“提笔写下来吧,事无巨细。” 柳星儿像是得了大赦一样,连忙点头道:“是是是,一条也不敢落下。” 杨峥这才满意了,又回了屋。 他刚走到堂屋,就听到屋内传来熟悉平稳的呼吸声,杨峥嘴角微扬,进屋后,目光就粘在了杜玉娘的身上。 流萤连忙起身,微微福了福身。 杨峥摆手,让她退了下去,自己屈尊坐到小马扎上,看着杜玉娘睡觉。心里全是喜滋滋的感觉,有幸福,有感悟,还有他不曾体会过的紧张和忐忑。 杜玉娘翻了一个身,睫毛眨啊眨的,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面前坐了一个人。她以为是流萤那个小丫头,结果睁开眼睛一看,却是吓了一跳,连瞌睡都吓跑了。 “杨,杨大哥……”杜玉娘刚睡醒,声音慵懒得像只刚打完盹的猫儿一般,她瞧着杨峥坐在小马扎上,不由得笑道:“那个,那个是流萤坐的。”言外之意杨峥的块头太大了,坐在小马扎上肯定不舒服。 杨峥只道:“还行,也不觉得难受。你怎么样?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杜玉娘还真就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 “我……想吃东街的糖霜饼。”杜玉娘现在嘴馋的厉害,好像是从心底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杨峥道:“那你歇着,我去给你买,你要是想喝水,就喊丫头来,自己不要起来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皱了皱鼻子道:“那你快去快回。” 杨峥帮她掖了掖被子,“好,我快去快回。” 杨峥起身出了屋,急匆匆的出门往外走,到了门口,却见高大山赶车回来。 “师傅,您这是往哪儿去……” 杨峥刚欲说话,却见车窗帘子一挑,露出一张脸来。 “孙女婿,玉娘咋样了?” 杨峥吓了一跳,“祖母,您怎么来了?” 李氏笑眯眯地道:“玉娘有了身子,我不放心,就让这小伙子把拉来,照顾玉娘一段时间。” 杨峥连忙道:“祖母,那就先回院吧,回院再说。” 李氏道:“我瞧着你要出门,可是有什么急事吗?你要是有事就尽管去,老婆子我自己去见玉娘。” “没事,没有事。”杨峥直接把车厢门打开,扶着李氏下车。 高大山卸车去了。 杨峥跟着李氏站在门口,道:“祖母,我扶您进去吧!” “我还没老到要人扶的地步。”李氏看了看杨家的大门,感叹道:“修得真气派,不比大户人家差。”上次她来的时候,杜玉娘还没成亲呢!院子远远没有现在这般宽敞。 “您赶紧进去瞧瞧,玉娘要是知道您老来了,指定高兴。”杨峥面对长辈的时候,实在没办法摆臭脸。 两个人前后脚的进了屋。 杜家下人见了李氏,都是恭敬的站在一旁,猜测着她的身份。 流萤是见过李氏的,等李氏和杨峥进了屋,就道:“那是太太的祖母。” 杜玉娘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杨峥说话的声音了,正想着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赫然又听到李氏的声音。 “祖母?”杜玉娘坐了起来,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等瞧清楚老太太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这才知道李氏确实来了。 “您怎么来了?”杜玉娘又惊又喜。 李氏忙不迭的坐到炕边上,握着杜玉娘的手道:“我得到信了,真是高兴坏了。你爹和你娘也惦记你呢,就是家里太忙,来不了。我就想着,你年轻,也不懂得这里的许多事,干脆过来跟你住几天,好告诉告诉你都应该注意些什么。” 杜玉娘不圣欢喜,“那敢情好了,流萤……” 流萤连忙进了屋,“太太。” “赶紧把厢房收拾一下,我祖母要小住一阵。”喜不胜收的样子,真真像个孩子。 流萤只道:“是,太太放心。”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杜玉娘猛然看到杨峥,问了一句:“杨大哥,我的糖霜饼呢?” “哦,马上去买。祖母,您先陪玉娘说说话,我去去就回。” 李氏点头,“去吧,去吧。”原来刚才,孙女婿是要给大孙女买吃的呀! 六百九十六章 不太好 杨峥一走,李氏就迫不及待的问杜玉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杜玉娘见李氏绷着脸,十分严肃的模样,不由得一笑:“祖母,没有那么严重,我是吃的好,睡得好,再好也没有了。” 李氏见她红光满面,精神也确实不错,心中便是十分欢喜,嘱咐道:“女人怀孕生子,可不是小事,特别你是头一胎,一定要谨慎。别的不说,你瞧你嫂子,就知道了。” 李氏不愿意说不吉利的话,故而只提了田氏一嘴,让杜玉娘自己上点心。 “您就放心吧!有柳姑娘在呢,她虽然没有出阁,但是是个大夫啊!定会照看好我的。方才杨大哥还去找她,估计用不了多久人就来了。” 正说着呢,流萤来禀,说是柳姑娘来了。 杜玉娘杏眼弯弯,便道:“瞧见了吧,她的耳报神可灵着呢!”打趣完,便让人进屋来说话。 杨峥在家时,柳星儿从来不敢乱闯,都是让人通禀一声,再规规矩矩的进来。要是杨峥不在,这个猴儿可没有好耐性,会立马窜进来的。 “五嫂。”柳星儿是见过李氏的,一见老太太盘腿坐到炕上,连忙福了福身子,给她见礼,“老太太来了?” “我是听报信的说,我这孙女有了身子,哪里还坐得住,这不急吼吼的就来了。” 柳星儿就笑道:“我五嫂是个有福气的!”一边说,一边掏出几页张来,展给杜玉娘看,“我写了一些孕散该注意的事情,五嫂你没事就看看,可要记得。平时我在,也会细细叮嘱你的。” 李氏听闻,连忙谢过柳星儿,只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这样多看几遍,也不怕忘了。” 柳星儿总不能说自己被杨峥威胁了一番,才有了这样的急智,当下讪讪的站在那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这个人,一向不喜欢亲近长辈,见了年纪大的尊长就变得无话可说了。如果这人是不相干的人,但也罢了,大不了不应付,转身走人就是了。偏偏这位李老太太,是五嫂的祖母,祖孙俩的感情又不是一般的好,柳星儿生怕自己表现出怠慢之处。 杜玉娘也算了解她几分,就道:“柳姑娘,你去别院瞧瞧,看我姑姑忙不忙,你跟她说我祖母来了,让她过来一趟。” 柳星儿如临大赦,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流萤手里的托盘差点让她撞飞了。 “老太太喝茶。”流萤把手里的茶,点心放下后,就悄声退了下去。 李氏就道:“人老了,就絮叨,也难为那姑娘了。” 人老成精,李氏如何能看不出来柳星儿的不自在。 杜玉娘亲热地拉着李氏的手,道:“她身世可怜,自小受人磋磨长大的,性子能磨成如今这个样子,已是不易。”说着,就把柳星儿小时候,家里那些乌烟瘴气的事儿都跟李氏说了说。 李氏听得眼皮子直跳,不由得念了一声佛,“那狠心的毒妇,竟敢如此行事?”大户人家的私~阴,她也是有耳闻的,可是像柳家这样,妾室明目张胆的害嫡女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 “柳姑娘在井里饿了好几天,被救上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杜玉娘道:“救醒了以后,就对食物产生了特别的依赖性,所以您也瞧过她那个吃相和饭量了,哪里是正常姑娘家的饭量。” 李氏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个章程。” 杜玉娘笑了笑,就问:“祖母,您老人家来,不仅仅是瞧我这么简单吧!?” “看你是主要的。”李氏拧着眉,“如锦的事,我放心不下。” 过年的时候,秦大夫和如锦都没有回桃溪镇。 初二的时候,如锦也没有回娘家。 不过,杜玉娘回来后,却特意找秦大夫,跟他说了田氏难产,去秦家买参却没有买到的事。 本来呢,这是一件小事,但是杜玉娘考虑再三,还是跟秦大夫说了。 秦家医馆行医多年,一向是乐善好施,与人为善的。在药材这一块,更是多为精品,从不以次充好。 秦家医馆有人参,有两根,还是秦大夫年轻的时候亲自去北疆采回来的。杜玉娘听秦大夫说过的,但是偏偏那天晚上,杜安康空手而归,差点误了田氏的性命。 秦家医馆由秦大夫的义子打理,这事儿杜玉娘是知道的,她主要是怕那个秦守正败坏秦大夫的名声,故而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提了一嘴。 秦大夫知道以后,果然脸色不虞,一过初五,就回了桃溪镇。 不过据杜玉娘所知,秦大夫并没有着急回医馆‘清理门户’,而是暗中在镇上住下了,估计要好好考察一段时间呢! 就在这时,流萤进屋,将杨峥买回来的糖霜饼、炸糕、梅子、甜汤等吃食一古脑的摆了上来。 “太太,这是五爷买回来的。”她抿嘴一笑,又道:“五爷说,他都问过卖家的,孕妇吃了无碍的。” 怀孕这事儿,本就是喜事,杜玉娘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害羞的。 这是绵延子嗣之事啊! 但是对于杨峥的呵护和体贴,她却觉得有些面庞发热,毕竟还有长辈在场。 李氏倒是觉得很好!这门亲事是结对了,如今看着他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她也放心了。 杜玉娘是李氏最心疼的孩子,自然是希望她这一辈子都顺风顺水,无灾无难的。 “祖母,你也尝尝。”杜玉娘实在是馋这个糖霜饼,又挑了一块软和的炸糕递到了李氏的手里。 祖孙俩一边吃点心,一边喝茶,气氛相当好。 一块点心刚吃完,如锦就来了。 如锦穿了一件湖蓝色的春枝纹锦缎小袄,领口处镶了一圈白色的兔毛,底下穿了一条绯色绣芙蓉花的裙子。看着喜气洋洋的,人也年轻了不少。 如锦看到李氏的时候,微微不自在了一下,也仅仅是一眨眼之间的事,如锦就又恢复如常了。 “娘!”如锦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看得李氏十分心酸。 “好孩子,你快过来坐。” 如锦就坐了过去。 杜玉娘想,我也起来吧,不管怎么说,这是我姑姑不是!哪知道她刚要起身,却听如锦道:“你快坐下,这个时候哪好随意乱动。” 杜玉娘着实惊了一下,没想到如锦还懂这个。 她以为,如锦见她娇气,会讽刺两句呢!莫不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才没说她? 李氏觉察出如锦有些不一要来,这孩子跟杜家人的情分不浅,之前的样子,和现在判若两人。都知道她是失忆的,现在看,怕是都恢复了。 “你这孩子,怪让人担心的。”李氏道:“咱们娘俩也相处些时日了,我便问你一句,你和秦大夫的事,可是认真的?” “终身大事,不敢马虎。”如锦暗想,那可是她认定了两世的人啊! 李氏点头,“秦大夫确是好人,他年纪虽然大了一些,但这么多年一直独身,况且他颇有家资,你嫁过去,也不算委屈。” 如锦点了点头,非常平静的样子。 “你……可有家人?”李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婚姻大事,必然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若你尚有亲人在世,这种大事,理应由他们出面。” 如锦摇头,“娘放心,我在这世上,没有别的亲人,我就是杜家的女儿。” 李氏看了杜玉娘一眼,杜玉娘点了点头,“祖母,给姑姑张罗婚事吧!” 李氏舒心一笑,“是了!我跟你大哥和大嫂早就商量过了!聘礼方面,看秦大夫的意思,我们是没有意见的!不管秦大夫的聘礼给多少,一准儿都给你带过去!另外,你我母女一场,自然也是要给你准备嫁妆的,妆奁,首饰,拔步床,样样都给你备着。” 如锦有些不好意思,杜家人白养了她好几年,临了还要给她备嫁妆。 “娘,哪里就用得了这些了!”她可是假闺女,不是真的啊! 杜玉娘却是明白几分的! 当初如锦可是救了自己一回,后来她也是因为如锦传授的功夫,这才拼回了一条命!人心都是肉做的,像杜家这种知恩图报的人家,自然不会苛待如锦。 她的身份来历不明,虽然落了户籍,但是并经不起推敲。不管秦大夫的人如何好,杜家作为娘家人,还是要把态度给摆出来的。 “你呀,就把心搁在肚子里吧!这些东西啊,都是你兄嫂给你准备的。” 如锦直到这时,脸上才微微有了一丝笑意,“女儿出嫁以后,也会常回家看看的。”她在委婉的表达,自己是杜家的一份子,日后即便出嫁了,也会为杜家出力的。 李氏听得出来,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你有心了!” 杜玉娘了是真心为如锦高兴,就道:“姑姑,我可是坐等吃你的喜酒了。”想必那个时候,她这一胎也坐稳了。 “行了行了,我也乏了,你们也不用围着我转。”李氏就道:“玉娘啊,我去歇一会儿。” 杜玉娘连忙把流萤喊过来,让她给老太太穿鞋,又扶着老太太去了厢房休息,又让于若溪派人照应着那边,这才得空跟如锦说话。 “你这是决定好了?”杜玉娘在人前和如锦相处时,总是以小辈自居,可是没有人的时候,她的态度就会立刻转变,两个人如同平辈知己一样的,也是奇怪。 “这还能有假?”李氏一走,如锦也放松了一些。 杜玉娘侧着头打量她,道:“总感觉你们之间有猫腻似的。” “有吗?”如锦心跳如雷。 “就是一种感觉!你们也没打过几次照面,只是江南偶遇,如何生出了情愫?”杜玉娘想起昔日秦大夫来杜家时,对如锦似乎颇有关注。如锦伤时,秦大夫每每看诊,神情都是凝重的,后来更是追着如锦去了江南,这些,都不简单。 或许,他们只是比较有缘分吧! “我们都这个年纪了,什么情愫不情愫的?”如锦自若地道:“不过是两个可怜人,相互扶持罢了!免得一生孤苦,连累他人。” 杜玉娘就挑眉,却没说话。 如锦就道:“你也瞧见了吧,他那个义子,怕是也有了别的心思呢!如今尚不知道他师傅要娶妻的消息,知道了以后,不知道还会有如何的不太平呢!” 杜玉娘就道:“不会吧!”秦守正那个人,一身正气,老老实实的,瞧着不像啊! 如锦就道:“徒弟还好,可是徒弟也是有妻子和儿子的人啊!”秦守正的媳妇方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杜玉娘默然,“不过,也不打紧吧?就算秦大夫解决不了,不是还有你嘛!” “是啊!”如锦抬了抬下巴,活动了一下手腕,“道理讲不通,就得抡拳头!” 好吧!这就是个武妇! 杜玉娘就道:“你晚上过来吃饭吧,陪陪祖母。”平日如锦不耐烦过来吃,东西都是送到别院去的。 “好。”如锦道:“你们家那位在外面转了三圈了,我要是再不走,就该惹人嫌了。” 杜玉娘故意瞪她一眼,倒让如锦心情好了不少。 她走后不久,杨峥就进了屋。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饿不饿?糖霜饼可用了?味道还行吗?” 杜玉娘就道:“你别太紧张了,我这是初期,还看不出来什么呢!再说,现在反应也不重,不必大惊小怪的。” 她扬了扬柳星儿送过来的‘禁忌’,笑道:“这是柳姑娘送来的。” 杨峥拿过来逐一看过去。 忌生冷食物,寒凉食物。 有什么孕妇不能吃的,不能碰的,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 什么山楂啊,桂圆啊,螃蟹之类的。 还有就是写着饮食不宜过于精细奢靡,吃的太好,动得在少,胎儿会过大,不好生产。 孕妇多会有燥热表现,不能贪凉…… 杨峥一一记下,看到后面,眉头却是拧了起来。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孕期最好不要夫妻同~房,如果非要那啥,请避开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 杨峥脸色不太好…… 第六百九十七章 因为李氏来了,所以晚饭格外丰富些。 李氏吃了大半辈子的苦,身体虽然没有大灾大病,但是小毛病却一直没怎么断过。腰酸腿疼且不说了,肠胃也不是很好。 杜玉娘让厨娘做了软烂的梗米粥,还烙了软饼,热菜做了一个糖醋鱼,还有软烂的酱汁排骨,蟹黄豆腐,韭黄炒鸡蛋。凉菜有肉皮冻、醩鸭脯、拌笋丝、什锦山珍。 另外还有熬了一个下午才炖好的牛尾汤,还有李氏一到冬天就离不得了酸菜炖大骨头。 李氏看着满桌子的菜,只觉得浪费。 杜玉娘就道:“您好不容易来一次,孙女这是替您接风洗尘呢!再说,家里有喜事,庆祝一下嘛!平时我们都不做这么多菜的。” 老太太反对铺张浪费,觉得家业应该是一点一点攒下来的。小两口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可是家里却养了好几个下人。 像李氏这样本本分分过日子的老太太,有点不能理解,她是做惯家事的,别说收拾屋子,洗衣做饭,年轻时候,地里的活也是做过的。不过她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看着孙女婿把孙女放在心尖上疼,宠得像富贵人家的小姐似的,李氏打心眼里高兴。 如锦也过来了。 她现在可是正经姓杜的,故而也算是长辈,同桌吃饭也是使得。 “祖母,您尝尝这个。” 杜玉娘刚要给李氏盛牛尾汤,却被如锦抢去了勺子。 “你有身子,坐下吃饭,娘这儿有我伺候呢。”如锦拿起勺子,给李氏盛了一碗汤。 杜玉娘含笑坐下,“有劳姑姑了。” 如锦白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一顿饭吃的,十分和谐,除了吃饭声,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李氏是端着长辈的款,不好在孙女婿家的饭桌上说什么。 如锦本来性子就冷,能跟着大伙应和几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杨峥是晚辈,又是个爷们,实在找不出话题来。 杜玉娘是饿了,看什么都好吃,平时不怎么吃的酸菜汤也喝了两碗。 饭后李氏拉着杜玉娘说了一会儿话,就催她去休息。 “祖母,我再陪陪您。” 李氏呵呵笑了两声,“傻闺女哦!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不能任性啊!好好休息……”说到这儿,李氏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杜玉娘感觉奇怪,老太太可是个爽利的人,这是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祖母,您有话就直说,咱们祖孙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氏想了想,就咬牙道:“玉娘啊!那个……祖母跟你说,头三个月,最要紧,你可千万别糊涂,不能跟女婿太,太亲近啊。” 说完这句话,李氏老脸发热,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杜玉娘也微微窘迫,不自在地道:“那个,祖母,您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李氏只道:“当心着点脚下。” 流萤连忙道:“老太太放心,有奴婢在,定好好的扶着太太。” “哎,好好,去吧!” 杜玉娘被扶着回了屋,洗漱换衣服,又折腾了一通,已经昏昏欲睡了。 “五爷去哪儿了?” “奴婢不知道,好像在前院指点高大山和王小辉功夫。” 杜玉娘躺进被子里,哈欠连天的嘟囔道:“教功夫?” “是呀!”流萤轻手轻脚的放下一侧的床幔,却见杜玉娘已经睡着了。 看来是累坏了。 流萤又将另一侧的床幔放下,这才去了外间。 杨峥回屋时,流萤还没睡呢,她不敢离杜玉娘太远,这才一直守着。 “太太睡了?” 流萤点了点头,“是的,好像特别困乏。” “下去吧!”杨峥没再说什么。 流萤就轻手轻脚的出了上房,回耳房休息去了。 杨峥简单洗漱了一下,搂着媳妇和孩子睡大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李氏都用过早饭了,杜玉娘才睁开眼睛。 很是奇怪,她不是那种口腹之慾非常厉害的人,但是怀孕以后确实变得特别馋。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很想吃街角那家小铺子里卖的小笼包。 小笼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家里的厨娘也会做,但是杜玉娘就是很想吃街角那家小铺子里卖的。 杨峥知道了,立刻道:“我让小辉去买,你先起来收拾一下。” 杜玉娘这才懒懒的起身,让流萤侍候她梳洗。 人都坐到梳妆镜前了,却还是困倦的不行,眼泪都要下来了。 流萤手脚很快,只沾了极少的桂花油,便给杜玉娘梳了一个家常的低低的歪髻,这种发式略显慵懒,不必紧紧勒着头皮,在家里时梳着,最舒服不过。 “太太,戴支簪吗?” 杜玉娘摇头,顺手拿过一朵绢花,随后一戴,就好了。 “太太,老太太还在厢房呢!” 杜玉娘听了这话,一下子精神过来。 糟了,她把祖母给忘了。 “快,我们一起过去。”说完便起身要往外跑,连裙子都拎起来了。 流萤连忙将人按住了,眼中闪过一抹惊恐之色,“太太,您可慢着点,肚子里这位可禁不起你这般啊!” “好好,咱们慢着点,走吧!” 杜玉娘到厢房时,就听里面有说话声,仔细一声,却是如锦在陪李氏唠家常。 杜玉娘脸色发红,敲了敲门,这才走了进去。 人老了,睡眠质量就会下降,觉也睡得少了。李氏每天早睡早起,天还没亮呢,就已经穿戴整齐了。 这会儿日上三竿,都要吃午饭了。 “快过来!”李氏朝着杜玉娘招手,仔细打量她的气色,“这是还没睡够吗?” 杜玉娘一听到睡字,立刻又要打哈欠,结果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是孙女的不是,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身上懒得厉害。” 李氏想,玉娘这一胎,怕是个丫头。 她倒是觉得女儿也好,娇娇软软的搂在怀里,跟臭小子就是不一样的。她这辈子也没能生个闺女,若不是捡了如锦回去,只怕要遗憾终生呢! 可是到底要生个儿子才能在婆家站住脚!玉娘上面虽然没有婆婆,可是这绵延子嗣之事,却是最不能马虎的。 “胃口怎么样?可饿了?想吃什么?” 杜玉娘看了如锦一眼,低头如鹌鹑似地道:“想吃街角的包子。”馋得厉害。 流萤又道:“您入心,五爷已经差人买去了。” 李氏点了点头,就道:“你快回屋吧!等吃了饭,祖母有话跟你说。” 杜玉娘就道:“我在您这吃也是一样的。”说完竟是吩咐流萤道:“去门口看着点,买回来了,便直接送到祖母这里来,我还要香醋和辣子。” 说到这里,嘴中已经泛起酸气,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流萤哪里敢怠慢,连忙去门口守着了,等包子一来,便立刻让厨房的人把香醋和辣子一起端了过去。 杜玉娘蘸着醋和辣子吃包子,差点连舌头一起吞下去。 形象是什么?也不顾忌了,只知道赶紧吃饱了要紧。 李氏眉头微皱,心想这又是酸的,又是辣的,到底怀的是男是女啊。不过让她欣慰的是,杜玉娘的怀相很好,到现在也没有太过害喜,能吃能睡,是个好兆头。 杜玉娘吃了两屉包子,这才心满意足了。她用淡水漱口,又嚼了两片茶叶,方才觉得嘴里的味道散尽了。 “祖母,您要跟我说什么?”杜玉娘这会儿精神多了,说话也有了气力。 “玉娘,我是想下午就回去了。” 啊? 这是杜玉娘没有想到的。 “祖母~您好不容易来一回,还不能多住几天吗?” “你不要忘了,明个儿是什么日子,小宝满月,我这个老祖不在,可不成样子。你这边,我是一万个放心的。”李氏轻叹一声,又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你爹娘老子来了,也不能常住的。” 家里又不是没儿子,总住到闺女跟前,像什么样子? 杜玉娘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便道:“好吧!那,我准备一点给小宝的东西,您帮我带过去。” “这才对!”李氏道:“如锦也与我一道走。” 杜玉娘点了点头,知道秦大夫急于想娶如锦过门,怕是不愿意在等了。 小宝的满月礼,可不能太轻了。这孩子将他娘折腾坏了,杜玉娘也有补偿田氏的意思,给准备了几块好料子,还有一块银锁,另外还给田氏带了一些补品。 “太多了!” “家里不缺这些东西,您且拿着吧!”杜玉娘一边吩咐流萤装箱,一边道:“那些补品品相都是好的,里面是两份,回去您也常吃一些。” 李氏一一应下。 午饭过后,高大山便护送着李氏和如锦回了桃溪镇。 杜玉娘困得发晕,干脆什么也不想了,继续倒头大睡。 这世上妇人怀胎,怀相各有不同。 有的人嗜睡,就像杜玉娘这样,一天十二个时辰,好像有十个时辰是睁不开眼睛的。 有的人害喜,吃什么吐什么,好像非要把苦胆给吐出来一样。听说有些人吐上三个月就好了,而有些人则是要一直吐到生。 还有人因为怀孕性情大变,脾气秉性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杜玉娘觉得她还算好的,除了嗜睡和能吃以外,没有出现别的症状。 因为杜玉娘年纪还小,又是头一胎,所以杨峥特别慎重,特意吩咐姜氏,家里大事小事都不能去吵杜玉娘休息。铺子里的事,她能解决的,便是自己酌情解决,她要是解决不了的,再回自己便是了。 肖诚前几日,已经离开了五岩镇。 他去干什么了,大家都心里有数,只不过谁也不愿意说破罢了。 杜玉娘就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终于把自己养肥了一点。她最着镜子使劲低头,捏着下巴上的肉问流萤,“你说我是不是胖了?” 此时已经是春暖花开之时,她很顺当的跨过了孕期最重要的前三个月。 白家和雷氏都送了贺礼来。 杜玉娘的嗜睡症,也好了不少,只是还是容易困倦。 “哪有。”流萤觉得好笑,站到杜玉娘的身边,学着她的样子低下头,“谁这样还没双下巴。” 杜玉娘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心情也好了不少。 “姜嫂有没有送账本过来?” 流萤连忙道:“哎哟,我的好太太,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着账本的事?五爷不是跟您交待过了嘛,这账本有他看,铺子那边,作坊那边,都有他呢!您就别担心了,养好肚子里的孩子是正经的。” 杜玉娘用手柱着下巴道:“我闲得都要长毛了。” “轻闲着还不好?”流萤道:“您就是操心的命!” “那我做会儿真线吧,你把我的针线笸箩拿来。”她要给孩子做点棉布衣裳,又柔又软的那种,小孩子皮肤娇嫩,一个线头留不好,都是穿不舒服的。 流萤摇了摇头,起身打开一个箱笼,从里头拿出一个大包袱来,“您来瞧瞧,上回大姑娘来,给您带了多少小衣裳?” 杜玉娘望着那包袱里的小衣裳点了点头,“最啊,够穿了。” “就是!”流萤一边把东西放回箱笼里,一边道:“大姑娘的针线活最是精细,那棉布都是顶好的料子,做成以后烫了好几遍,软软的,孩子将来穿着一定很舒服。” 杜玉娘就眯着眼睛听流萤叨叨,这丫头,嘴皮子越来越利索,啰嗦起来像个老太婆子似。 “五爷呢?” “去作坊那边了!一会儿就能回来了。”天气热了,作坊那边的酱菜,油曲都是要看住了,否则酱菜的味道可就要变质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不由得道:“杨大哥是有大本事的人,如今屈尊降贵当起了账房先生,着实委屈他了。” “您可别这样想,这可是自己家里的产业!五爷定然是上心的。更何况,您这身子骨,还不是为了五爷嘛!”要不是为了五爷生孩子,何必这么辛苦? 杜玉娘就问道:“这话,你可敢当着五爷的面讲?” 流萤愣了一下,却是毫不犹豫的扬起下巴,“自然敢讲!”五爷又不是不讲道理的,她说的,句句属实啊! 第六百九十八章 韩氏来访 就在杜玉娘和流萤这对主仆在家里逗趣打发时间时,杨峥带着王小辉,师徒二人骑马到了石河铺子。 杨峥跟杜玉娘出门的时候,都是坐马车的,现在杜玉娘有孕在身,不宜出门,杨峥也就干脆骑马出门了。这样一来,速度快了不少,他也能早点回家陪老婆孩子。 二人打马到了石河铺子,顺着乡间小路往作坊的方向走,远远的便看到作坊大门前有不少来拉货的马车。 正是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师傅,您瞧,都是上作坊里进货的。”王小辉这孩子,话多,机灵,却不招人厌烦,杨峥出门的时候,一般爱带着他。 高大山稳重老实,杜玉娘出门的时候,反而愿意带着高大山。 好在师兄弟二人感情不错,谁出门,谁看家也没有意见。 师傅二人到了近前,勒住缰绳,将马拴到坡底下的大树上。 有面熟的掌柜和管事上前来打招呼。 这些人多是经营一些杂货铺子,生意做得小而杂,发家致富谈不上,生活却比一般的百姓富足不少。 杨峥在五岩镇也是有一号的,武行的人,本就不好轻易得罪,人家如今又开起了作坊,见了面自然是要客客气气的对待。 不断有伙计进进出出,将一坛一坛的酱菜搬出来。 有人拿着木牌叫号,叫到号的伙计们就笑呵呵的过来装车,没有叫到号的,只能握着木牌子着急,再等一会儿。 由此可见,这作坊的生意确实很好。 杨峥跟众人略微寒暄,就进了作坊。 作坊重地,闲杂人等自然不能轻易靠近。 门口有专门看守不说,还有朱老怪定时巡查。 朱老怪一见杨峥来了,就上前走了两步,“你咋来了?是得了闲了,还是有事?”毕竟跟杨峥在一起共事过,朱老怪还特别欣赏像杨峥这样年纪轻轻功夫好的后生,所以拿杨峥当子侄辈一样欣赏的。 “没事,就是玉娘惦记,让我过来看一眼。” 朱老怪就道:“哦哦,你媳妇有了身子,你可要多照顾她!作坊这边的事儿,你就放心好了,我和朱珠啊,肯定把这作坊里外给你们看好了。” 朱老怪自己就吃过没管媳妇的亏,早年他押着镖到处走,把家里都扔给了媳妇最牛,以至于到最后,媳妇积劳成疾…… 杨峥就道:“我信。你跟朱珠过得还好吧?在这儿可还习惯?” 朱老怪笑出了一脸的褶子,“好,好着呢!我们这活,轻巧不累,自食其力的挣饭吃,我老朱心里也畅快。过年前你媳妇让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我们爷俩,可好多年没有这么富裕的过日子了。” 杨峥让高大山自己在院子里找地方待着,他跟着朱老怪去了新盖的厢房。 杜老怪神清气爽的把杨峥让到厢房里的一间小厅之中,“快坐快坐,你可是大忙人。” 杨峥打量了一下小厅,整体来说布置得还算干净清爽,非常简单,但是一应物品都有。 “我就住旁边,朱珠住后边。”姑娘毕竟大了,也该有一个相对体面一点的住处。朱老怪觉得自己亏欠闺女挺多的,所以条件好了以后,什么好东西都想给朱珠用。 “挺好的。”杨峥问他:“你那儿子儿媳妇没找过你们?” 朱老怪哼了一声,“他来找我也是没好事!”他那个儿子,最是见利忘义,要是自己吃不上饭了,他一准儿当没有这个爹。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过上了好日子,他和他那个媳妇,准保会假惺惺的跑过来哭。 呃?不对啊! “你小子,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他来了,是不是他又做了什么事?” 杨峥道:“前一段时间,他确实想找你来着,因为听别人说你发达了,还去之前你们住过的房子里找过你们。” 没有找到人,自然就要费尽心机的打听一番,想看看他爹是不是真的发达了。 “不要脸!一对儿黑了心肝的王八蛋!”朱珠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了,听到了杨峥的话,一时气不过,就骂了出来。 朱老怪只道:“你呀,你说啥呢?你一个大姑娘,咋啥话都往外说?” 朱珠也不说话,蔫头耷脑的跟杨峥打了个招呼。 “你这个妮子,你赶紧去看着他们干活,我跟你杨大哥说会话。” 朱珠就转身出去了。 朱老怪见闺女走远了,才与杨峥道:“杨峥啊,老朱我有事儿求你。” “什么事?” “嗯……就是,你看啊,我家朱珠年纪也不小了,以前呢,我是没能力给她说婆家。现在嘛,眼看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我也不能耽误孩子不是!所以我想求你,跟你媳妇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给朱珠相一门亲事。” 杨峥只道:“玉娘现在身体不方便,只怕一时半会儿无法张罗朱珠的事。不过,我会跟她说的,让她留意着年轻的后生,只是不知道,你有啥要求没有?” 朱老怪喜出望外的道:“那就谢谢你了。要求嘛,人好就行啊!我家朱珠,自小没少吃苦,丫头能干着呢!她随她娘,长得白净,又认识几个字,还会打算盘!我也不求她将来大富大贵,只想着能嫁个老实本分的,家里公婆好说话一些,就行了!” 这些要求,倒是不高。 杨峥一口答应下来。 朱老怪一连说了三个好,“你别走了,一会儿留这儿吃饭,咱俩好好喝两杯。” “改天吧。”杨峥道:“我去作坊那边瞧两眼,就回去了!” “懂,懂了。”这是要回去陪媳妇啊! “行了,你歇着,我去瞧一眼。” 朱老怪起身道:“我陪着你。” 杨峥看了他的脚一眼,问道:“药怎么样?瞧着倒是好多了。” “你别说,这药还真是好使!以前阴天下雨,我整条腿都疼得厉害!吃了这个药以后,腿不疼了,脚也比以前利索了。” “真是可惜了!”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往外头走。 “可惜啥呀,我这脚啊,当年一刀砍在了大筋上,如今能恢复成这样,已经不错了。”朱老怪自信的走了几步,然后一脸认真的问杨峥,“不仔细瞧,是不是瞧不出来?” 杨峥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 朱老怪哈哈大笑,“这作坊你不常来,修了两回才有今天这模样,你看看,气派不?” 杨峥道:“玉娘要强,要做就做最好的。” “这生意啊,已经上了正轨了,你瞧瞧那外头的车马,可都是来咱们园子里取货的。一天比一天好了。”朱老怪道:“最初你媳妇让朱珠管账,我可是慌得呢!谁想到我家那个妮子,胆子大过天,居然还真敢当这个家。” 这哪里是说教自己的女儿,明明就是低调的炫耀。 杨峥很配合地笑了笑,“我看朱珠比你强!” “比我强好啊!”朱老怪很是得意,“一开始这些人还不服气呢!朱珠年纪小,她们还想从朱珠手里夺权?笑话。” 杜玉娘发现朱珠识字会打算盘的时候,确实惊喜了一番。作坊是很重要的一块,交给别人她也不放心。倪氏是里正的儿媳妇,在妇人当中有一定的话语权,不想得罪里正一家的,就得听倪氏的差遣,好好干活。这样一来,杜玉娘也能省不少心。 但是用倪氏这样的人,也有不好的地方。都是一个村儿的,时间久了,里正家一家独大,难免会有欺瞒主家的嫌疑。 杜玉娘用朱珠管账,用朱老怪维持作坊里的治安,就是告诉作坊里的人,这作坊姓杨! 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到目前为止,作坊里还算是相安无事。 杨峥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女工们干活的地方,他是不去的。 “行,老朱那我们就走了。” “好好,我送你们。” 朱老怪把人送到门外,还小声嘱咐杨峥:“朱珠的事,你记得跟你媳妇说一说。” “记着呢!”杨峥喊上王小辉,“走了。” 师徒二人出了作坊,到坡下牵马,两个人也不着急上马,而是牵着马慢悠悠的在乡间的小路上走着。 “师傅,我瞧着那个老朱,可比前一阵子年轻多了。” “嗯!”人逢喜事,精神自然好!他现在有了盼头,有了指望,当然觉得生活更有奔头。 “你在作坊里外转了一圈,瞧见什么了?” 王小辉只道:“那些事我也不懂啊!就四处转转。” 正说着,旁边小道上突然冲出一个人来。 杨峥反应快,一下子把马牵住了,幸亏王小辉落后他一两步的样子,也及时停了下来。 那个人没站稳,一下子摔到了他们面前。 杨峥的眉毛皱了一皱,也没说话。 趴在地上的人,明显是个女的,就是不知道年纪几何。 王小辉觉得,替师傅分忧的时候到了,就上前一步,问道:“大姐,你没事吧?” 那人身子僵了一下,这才慌忙起身,又是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是整了整松散的头发。 “我……我没事了。”她低着头,说话的时候,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一样。 大概是不好意思吧,毕竟在人前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丑。 “哦,你要是没事了,能往边上让让吗,我们要赶路了。” 乡下的土路本来就很窄巴。有一个大活人挡在路上,他们怎么走? “哦,那个……”那女子抬起了头,眼神直往杨峥身上招呼,“你们是对面作坊里的人吗?” 明知故问。 杨峥不悦的微眯起眼睛,冷声道:“与你何干,让开!” 那女子似乎没有想到杨峥会这样凶,当下眼泪汪汪的哆嗦着,活似别人欺负了她一样。 王小辉是个机灵的,当下道:“大姐,你别哭啊,你放心,你刚才摔个狗啃屎的样子,我们没看见。” 那姑娘的脸红得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她用袖子捂着脸,一转头就跑了。 杨峥赞许地看了王小辉一眼,道:“走吧!” 师徒二人翻身上马,迅速离开了事发之地。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村里的某间民房里,传来了哽咽的抽泣声。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颇为心疼地道:“你们真的没说上话?” 林小柳眨巴眨巴眼睛,摇了摇头,“娘,我害怕,要不……”还是算了吧! “你怕啥!” 林小柳低下头,他太凶了啊!看自己的眼神像刀子似的。 “他是武行出身,身上带着煞气是常事,你怕什么?”妇人苦口婆心地道:“你想想他家的日子吧,一个作坊,一个点心铺子,还在镇上有那么多的宅子,你要是嫁给了他,这一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林小柳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原本也就是个中人之姿,害羞起来,瞧着倒是又美了一两分。 “可是,他已经娶妻了啊!” “傻丫头,他的媳妇也是乡下人啊!你要是能把他迷住了,休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再说了,就是让你做小,你也得点头。” 做小啊! “娘……”林小柳有些犹豫了。 “咋的,我还能害了你啊!你看看这村子里,哪家的后生像他那样本事?娘告诉你的话,准没错。不是说她家的那个婆娘怀孕了吗?男人这个时候,素不得,你得千万给我争点气!最好生米煮成熟饭,让他媳妇瞧见了,一命呜呼才好。” 林小柳咬了咬下唇,点了点头。 “不管咋说,先混进作坊再说,总能撞到他的。” 杨峥和王小辉没用上一柱香的时间,就进了镇子。师徒二人又去千味斋瞧了一眼,顺道在街上给杜玉娘买了嘴零食,就回了帽儿胡同。 不想家中有客,来的居然是韩氏。 杨峥到底是个外男,也就没往屋里去,转而去了前边倒座的小书房。 韩氏此时,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杜玉娘哭诉着,杜玉娘听了,只觉得脑仁生疼。 “婶子,您先别哭了!” 杜玉娘忙给流萤递了一个眼色,流萤上前来,给韩氏递了帕子,还道:“夫人体重身体。” 侍书连忙接过来,尴尬地道:“多谢妹妹。”随即低声劝了韩氏两句。 韩氏擦了擦眼泪,又喝了一口水,情绪这才平静下来。 第六百九十九章 韩氏的突然来访,让杜玉娘也有些意外。 大概是怀孕的关系,杜玉娘觉得自己有些变笨了,好好的,怎么连话都听不懂了呢! 韩氏来了有小半个时辰,一直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最后杜玉娘实在不耐烦听她的低泣声,这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侍书也知自家夫人有些失礼,跑到一位孕妇面前啼哭,实在不雅。 “夫人……”侍书也只能低声劝着。 韩氏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她见杜玉娘揉着额头,似有疲惫之意,也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了。 “玉娘,是我糊涂了,你的身体没事吧!” 杜玉娘确实觉得头昏沉沉的,但是韩氏来者是客,又是长辈身份,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没事,婶子有话,尽管好好说,我若是能帮忙,定然不推辞。”杜玉娘也听出来了,韩氏之所以哭,是为了她小女儿华雅。 韩氏脸上就带了几分希冀。 “玉娘,华雅现在过得很不好!”韩氏哽咽道:“之前说要过来的,后来因为家里出了事,所以才来不了的。” 韩氏给小女儿华雅写了信,一来是让她和田氏相认,二来是想让柳星儿给她看看这婚后多年不孕之症。哪知道华雅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又让人送书信,说是家中有事来不了。 这么突然,白氏夫妇都觉得很是蹊跷,便想要曲氏爷子去调查这个事,结果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田氏这边就发动了,夫妻俩是顾得了这头,顾不上另一头,这事儿就耽搁了。 等田氏稳定下来,白汉英和韩氏这才想起来小女儿的事,忙不迭的打发曲氏父子去打听消息。 前几日,曲氏父子回来了,说是二小姐被婆家给软禁起来。 杜玉娘听闻此事,也是吓了一跳,“怎么会如此?” 据她所知,白华雅嫁的那家人,是知根知底的,据说是白英汉的故交好友。 既是好友家,又怎么会出现软禁这种事。 韩氏面皮一热,不由得道:“玉娘,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也一直以为郑家是个好的,这才把闺女嫁了过去!那时候还没找到华章,只当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们不疼她疼谁?婚事上自然是千挑万选的。” 这倒是实话。 “齐大非偶,我和你白叔叔想着,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她才能过得好。那郑旭是你白叔叔的好友,他儿子郑鸣渊自小就是个读书的种子,十五岁就中了秀才,虽然不是顶好的人才,但也不差了。我们想着他们小夫妻俩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就比什么都强了,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杜玉娘一头黑线,说了半天,到底因为什么被软禁起来了,还是没说明白。 韩氏唠叨了几句,这才把话题转回正题上来。 原来,小女儿成亲几年,一直没有怀孕,这事儿不但成了郑家的心头病,也成了压在白汉英和韩氏心头上的一块大石。 本来两家交好,郑家看在白汉英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太为难白华雅,更不会像别的人家那样,因儿媳暂时没有动静,就急忙纳妾又或者是休妻。 但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韩氏和白汉英商量了一番,就告诉白华雅,实在不行,就把身边的丫头开了脸,给郑鸣渊做小妾,生下的儿子记到白华雅名下。 这本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白华雅也同意了。 哪知道,中间就突然出了岔子。 白华雅婆婆齐氏的外甥女来看她,在郑家小住了一个月,就这一个月,郑鸣渊就跟他的这位表妹有了首尾! 东窗事发,白华雅被硬生生气得晕了过去。那个李氏,还说什么她和表哥自幼青梅竹马,让白华雅成全她们。 如果事情仅仅如此,郑家也不会做软禁之事,可气的是,那女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经常暗地里欺负白华雅,诉说她和郑鸣渊之间的那点破事。 韩氏道:“可怜我女儿,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硬生生的被她气小产了。” 啊? 杜玉娘这下是真的傻眼了。 多年不孕,表妹趁虚而入,结果正室被气流产,失掉了期盼多年的孩子。 “郑家就没给个说法?” 韩氏的脸色黑了下来,道:“曲氏父子打探到,一开始郑家知道了这事儿,当真是勃然大怒,可是那李氏是华雅婆婆的外甥女,打不得,骂不得。郑鸣渊确实占了人家姑娘清白,这事……” 其实郑家当时就有了娶平妻之意,白华雅当然不同意。但是‘吃亏’了的李家自然也不会同意。大闹一场以后,李氏在郑旭和齐氏面前伏低做小,在郑鸣渊面前小意温柔,可转过头只对着白华雅一个人的时候,就变得牙尖嘴利,什么难听说什么。 白华雅自幼单纯,想把李氏的真面目掀开,结果郑家人根本不信她。特别是她婆婆齐氏,因为李氏的关系,对儿媳妇很不满意,加上白华雅多年未孕,干脆就一起暴发出来了。 等白华雅被气得小产以后,郑家人是追悔莫及。偏偏这个时候,李氏也被查出有了身孕。郑家既想息事宁人,又想抱孙子,这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诛心的主意来。 韩氏说到这儿,又有些泪目,“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郑家欺人太甚。” 杜玉娘轻叹一声,说到底,还是郑家人太想要孙子了。 “其实我也明白,以郑家人的秉性,事情是绝不会走到这一步的!肯定是李家人撺掇的!” 当年李家就有意亲上加亲,后来还是郑旭拍板,结了白家这门亲。当年白汉英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但是他是进士出身,在朝中也颇有些人脉。郑旭觉得,儿子将来走仕途,有个当官的老丈人也是不错的,总比李家那样市侩的商贾人家要好。 李家人大概贼心不死,就利用白华雅无子这件事做文章,最终用了下三滥的手段,成功怀了郑家的孩子。 就这样,事情兜兜转转,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杜玉娘也很同情韩氏,就问道:“婶子,你想让我如何帮你?只要我能办到,定然不会推辞。” “玉娘!谢谢你。”韩氏眼神坚定地道:“我想好了,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这次,我不但要郑家给我儿赔礼道歉,还要让李家吃不了兜着走!这些呢,都不用你帮忙,你叔叔在朝中的人脉虽不多,但还是有些关系的!现在郑家地界上的县令,便是你叔叔的同窗,只要写封信过去,要什么帮手都有。” 杜玉娘越发狐疑,“那……” “我是想跟你借柳姑娘一用。”韩氏脸上带着窘迫之色,“我也知道,你现在怀着身孕呢!若是柳姑娘在你身边,定是千好万好。可是,我就怕我那傻闺女,被人算计了一回没死成,再有第二回,第三回。” 杜玉娘一下子就明白了! 李氏想必非常在乎这门亲事,如何肯让女儿与人为妾?可是白华雅这个正牌妻子不倒,她就只能是妾! 既是能使手段,让白华雅不明不白的掉了孩子,如何不能再使些手段,让白华雅不明不白的丢了命? 杜玉娘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好,我现在就跟柳姑娘说,让她跟你走!”柳星儿医术高超,更是用毒的高手,若有不妥,她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别人谁也别想糊弄她。 韩氏感激涕零,拉着杜玉娘说了一堆的好话。 杜玉娘也知道时间不等人,路上还要耽搁不少时间,万一白华雅真的出了事,她也于心不安。 她让流萤把柳星儿找过来,说明情况后,告诉她务必听白汉英和韩氏的话行事。 柳星儿有些迟疑,“你这里……” “不是还有秦大夫嘛,再说我这才三个月,能有什么事?” “五哥那边……” “我去说,星儿,人命关天!” 柳星儿点了点头,“五嫂,你放心,我一定把事办妥当!那些魑魅魍魉的手段,也就是骗骗普通大夫,想要瞒过我的眼睛,却是不能的。” “你办事我放心。” 就这样,柳星儿跟着韩氏回了桃溪镇,即刻启程去看白华雅不提。 杨峥知道这事儿以后,略有些不满意。 他想让柳星儿照顾媳妇的胎,可白家那边,确实也是情况特殊,不能一口回绝。 “你就放心吧!我吃得好,睡得好,健康得不得了,没事的。你要是真不放心,过几天把姑父请回来就好了!” 杨峥摸了摸她略微凸起的小腹,认真地道:“确实可行。”秦大夫的医术,确实高超,只怕太医院里的那些太医也要甘拜下风的。 连肖诚的毒他都能解,可见确实高超。 只是,孕妇这方面的事情,他未必能懂多少吧! 杜玉娘看出了他的心思,就道:“柳姑娘还没嫁人呢!又能懂多少?” 杨峥无语,干脆不说话了。 “对了,有没有彩蝶姐的消息。” 杜玉娘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邱彩蝶,杨峥的人天南海北的走,可惜却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消息。 “还没有……” 杜玉娘很想叹气,想了想肚子里的孩子,忍住了。 彩蝶姐,你到底在哪儿啊! “对了,今天老朱跟我说了一件事?” “哦?”杜玉娘换了一下坐姿,“什么事?”她以为是铺子里的事。 “是朱珠,老朱觉得她年纪差不多了,想让你留心点,给找个婆家。”说罢便把朱老怪的那点要求说了。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别说,眼前还真有一个合适的。” 杨峥的眼睛就睁大了一些。 “邱大成,你觉得怎么样?” “成吗?” 杜玉娘就道:“老朱不是说了嘛,他也不想挑什么高门大户的人家嫁女儿。结亲嘛,还是要门当户对才行!邱大成是不是个老实孩子?能吃苦吧?而且他父母也不在了,朱珠的脾气直,真嫁过去了,也不用侍候公婆,自己立刻就能当家作主。唯一不好的,就是有小成这个弟弟在,长嫂如母,怕是要辛苦些。” 杨峥道:“你真的觉得合适?” “是啊!年纪相仿,而且身世都很凄苦,肯定会彼此珍惜的。”杜玉娘道:“不如来让他们俩见一见,要是老朱觉得行,再慢慢商议嘛。” 杨峥点了点头,“不说他们了,你休息一会儿吧!” 韩氏待了这么半天,杜玉娘早就累了,干脆什么也不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杜玉娘饿得咕咕叫,洗了一把脸,就让人摆饭了。 晚饭有杨峥喜欢吃的手擀面,有杜玉娘爱吃的炸鱼。 只是杜玉娘吃了一口鱼,就吐了起来,吓得杨峥差点把手里的饭碗给扔了! 她的孕相一直很好,即便有些恶心的感觉,但是也绝对不会吐。 都过了三个月了,怎么还吐了。 “太太,您这是怎么了?”流萤赶忙叫来婆子,将屋里的污秽收拾了一下,又给杜玉娘拿来清水漱口。 杜玉娘只道:“那鱼是什么时候买的?” 流萤道:“应该是早上买的!回来的时候我瞧着活蹦乱跳的,还挺新鲜的。” 杨峥问她:“鱼有问题?”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不新鲜!” 杨峥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把厨娘叫过来问话。” “慢着!”杜玉娘对流萤道:“你让丁氏熬粥,就说我吃了不舒服,想吃清淡的。别的事,先别提。” 流萤连忙下去了。 “杨大哥,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家里厨娘婆子这种事情,哪儿有让男人插手的道理! 杜玉娘就笑着道:“丁氏人不错,相反她那个儿媳妇,机灵过头了。这件事,很可能是胡氏做下的!你不用管了,交给我处理吧!” 杨峥就问:“会不会辛苦?” “这有什么!”杜玉娘就道:“她们是雇用过来的厨娘,不是家里的下人奴婢,所以,还是要讲究证据的。等证据到手了,你便瞧好吧!” 杨峥听了,若有所思…… 第七百章 重磅 接下来的两天,杜玉娘并没有发作,而是静静的等待着鱼儿上钩。 她一方面表示出自己最近可能是有了怀孕的反应,吃什么微微有些不对的,就恶心,想吐。另一方面,让王小辉这个机灵鬼,暗中跟着负责采买的胡氏,看看她有没有什么猫腻。 胡氏负责采买这事儿,可是有一阵子了。 一开始家里吃的用的,都是让丁若溪去采买,让店家送到家里来,一并结账。 后来因为杜玉娘怀孕的关系,所以对食材也就更挑剔一些,便由丁氏和胡氏二人轮流出去采买,这样可以最直观挑选最合适的食材。 最初几天还没发现什么异样,直到杜玉娘吃到不新鲜的鱼,这才引发了杜玉娘的疑心,有了后面的事。 王小辉是个机灵的,跟了胡氏几天,愣是没让她发现,而且还把胡氏的那点小猫腻都摸得清清楚楚。 “她前脚跟人家订了好东西,后脚就会在另一家准备一份便宜的。”王小辉观察得很细致,“倒也没把这些东西拿回去退了,只不过李代桃僵,把师娘的拿回家去了。” 杜玉娘倒是没什么反应,可是流萤却被气得不轻。 “真是看不出来,那胡氏平常瞧着是个好的,却敢干这样的事。” “她是有几分小聪明的。”杜玉娘评价了这么一句。 王小辉就道:“师傅说得对,她可不是样样都敢换的,像一些滋补品,她就不敢换,只敢换一些鱼啊,肉啊,之类的小东西。大概是贪得无厌,最近胆子大了,拿走了一盒阿胶。” 直接偷了。 杜玉娘轻笑了一声,“东西虽小,人心却大,这样的人,手艺再好,也不能留了。” 流萤就道:“奴婢去说。” “你可把证据留妥了?” 王小辉就道:“师娘放心,她去的那几家,我都熟着呢!买了什么东西,换了多少,我心里都有账。” 杜玉娘点了点头,眼睛里是真的有了几分笑意,“怪不得你师傅说你脑袋瓜灵,是个读书的好料子,记性好。”可惜出身不好,被耽误了。 王小辉最怕说读书这事,连忙道:“师娘,胡氏这事……” 杜玉娘想了一下,让流萤把于若溪给叫来了。 “小辉,你先下去,一会儿有事,我再叫你。” “哎,知道了师娘。”王小辉知道这事儿,八成就不用自己出面了。 “太太,您叫奴婢何事?” 杜玉娘道:“前几日那鱼,我吃着不新鲜,最近这几日的菜品,也不如以前的好。” 于若溪当下就道:“竟有这种事?不知道是不是奴婢采买的东西出了问题?” 杜玉娘就笑了一下,“你很好!只不过,胡氏这个人,却是胆大包天了。” 流萤就接过话,把之前王小辉查到的事情讲了一遍。 “是奴婢失察了。”她现在的身份,就好比一个管事的老妈子,家里出了这种欺上瞒下的乱子,她是脱不开干系的。 “不是自己府里的人,难免会有些小心思。就是家生子,时间长了,有了异心,也是难免的事。”杜玉娘道:“人心不好估量,但是做事要有规矩,这样的人却是不能再留了。你现在就去找胡氏和丁氏,让她们婆媳二人把手里的活计放下,把工钱结了,攆出去吧!” 于若溪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就没插话。 杜玉娘又道:“我现在心烦,不愿意听哭啊,嚎的。别闹到我近前来。” “是,奴婢明白了,这便去。” 于若溪前脚一走,后脚流萤就道:“太太,您为何不让奴婢去?” “你是我的贴身丫头,只管照顾我,没道理香的臭的你都要过问。你到底是个姑娘家,这种事情于氏不去,你去?”说到最后,杜玉娘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的威严。 流萤红了脸庞,问道:“那……于氏能行吗?”她反正对于氏没啥信心。 杜玉娘就笑了,“你瞧着吧!” 于氏可比纸老虎中用多了,这种人,留在她这里算是屈才了,即便是将她放到贺家去,她也可保自己的一席之地。 流萤觉得心痒痒,太太那么信任于氏,可见她是有几分本事的! “你想去取经,就偷偷的,可别让人发现了。” 流萤摇了摇头,“奴婢不去,奴婢得守着您呢!” 杜玉娘也不强求,她打了个哈欠,干脆让流萤侍候自己小睡一会儿。 杜玉娘睡得极沉,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等她醒来的时候,方才得知,那二人已经被辞退了。 杜玉娘见流萤眼神清亮,嘴角带着笑,就知道这一役,于氏定然是大获全胜。 “怎么样?于氏可有手段?” “太有了!”流萤把温水递给杜玉娘,轻声道:“于氏去的时候,直接把马婆子和张婆子叫上了,一到了耳房,二话不说就让两个婆子把她们婆媳妇治住了。” 杜玉娘将水碗递给流萤,她小心地接了过去,压制着心里的兴奋,一副大快人心的模样道:“您是没看见啊!那两个人哭天抢地的,特别是胡氏,打死都不肯认的!” 杜玉娘就问:“不是让你偷偷的看吗?” “奴婢没去,这是后来张婆子学给我听的。” “是嘛?你说得活灵活现,我还以为是你亲眼所见呢!” 就在这时,于氏求见。 杜玉娘就让流萤把她带了进来。 “太太,已经处理好了。” 杜玉娘慵懒地道:“我刚听流萤说了一个开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却原来,于氏带着两个婆子去捉那对贼婆媳妇,把二人吓得哭天抢地,一个劲儿的叫冤枉。 于氏不慌不忙,把王小辉调查的事一一叙述一回,连胡氏调换了什么东西,调换了多少都一一说了。吓得胡氏脸色发白,身子打颤,可是就是嘴硬不肯承认。 丁氏没有想到自家媳妇居然有这样的胆子,连这种事情都敢做,当下恨得牙根痒痒。可是在那个节骨眼儿上,她能说什么?只能是大声喊冤枉。 于氏就道:“想必前两天换了太太的阿胶还没来得吃吧!我听说,那阿胶可不是地摊货,都是百年老号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古法所制,每一块阿胶上,都有印记呢!不如,你我一同去你家搜上一搜,辩上一辩?” 胡氏想起家里的阿胶,确实跟寻常的阿胶不一样,上面好像还有一个图案,顿时就吓瘫了。 “太太,这是胡氏按了手印的证据。” 杜玉娘接过来一瞧,上面清清楚楚的罗列了胡氏的罪状,拿走了什么东西,偷换了多少,写得清清楚楚。到最后,工钱没结,胡氏也不用赔银子,可是这个证据却是要留下的,免得日后牵扯不清。 “我奴婢说,还是便宜她了。”流萤愤恨不平地道:“就应该让她把东西都交出来,哪怕吃到肚子里去了,也应该换成银子!再不成,就去官府告她,看她敢不敢做这种腌臜事。” 杜玉娘把证词递给流萤,问于氏,“你怎么说?” “光脚不怕穿鞋的,市井泼妇一个,不该让太太操心受累。” 杜玉娘点头,“正是这个理!你做得很好。”她想了想,又道:“你去谢大~奶奶那知会一声,让她帮着留心挑两个卖身的厨娘,教好了规矩再送过来,银钱好说。” 于氏应了,慢慢的退了出去。 流萤便问杜玉娘,“太太,您饿吗?可有什么想吃的,奴婢差人去买。” 就在这时,杨峥走了进来,流萤连忙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杜玉娘见她手里拿着两个画轴样的东西,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啊?” 杨峥靠过去,答非所问地道:“都解决了?” “这种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放心吧,都办妥了。我已经让于氏去了谢~大~奶奶处要人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家里就有厨娘使唤了。”接着,又把于氏对付胡氏的段子讲了一遍。 杨峥觉得自家媳妇怀孕以后,好像变得有些爱笑了,性子像是活泼了不少似的。 “你看看这是什么。”杨峥把其中一张图纸展开,杜玉娘接过来一瞧,却见是一张图纸。 她仔细的看了两眼,才发现这是帽儿胡同的图纸。 确切的说,是把整个帽儿胡同都圈了起来,修修改改了一番,似是修成了一座三进的宅子一样。 “这……”杜玉娘指了某一处问道:“这是我们现在住的房子?” “这么改你觉得如何?” 杜玉娘惊呼一声,“这……太大了,再说隔壁院子你怎么归进来?” 隔壁原是关家四老爷安置外室的地方,后来闹了一通,那外室居然被接进了府里,只是听说孩子没保住,夭折了。 “我已经让人把房子买下来了。”杨峥道:“你别觉得不吉利,自古以来,没有房子是没死过人的。” 杜玉娘失笑地捶了他一下,“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觉得,这样闹得动静太大了!你看这宅子,这样一连起来,简直……” 这工程太大了,不但把胡同两侧的宅子都连了起来,而且还要拆掉不少!又要建花园,又要建假山,完全比照大户人家的宅子格局来建,可不得了的。 既要花费时间,又要花费银钱,太铺张了。 “而且,就咱们这几个人,用得着这般嘛!” “将来咱们家是要人丁兴旺的。”杨峥似是心不在焉。 杜玉娘觉得不对劲,就问:“怎么了?” 杨峥道:“本来扩建这个事情,我早就想过,规划一番以后,觉得大大可靠,这才将隔壁买了下来。以前我常跟你说,咱们将来就在这五岩镇安家,哪儿也不去。” 杜玉娘心里咯噔一声,人也紧张起来了,“到底怎么了?” “你看看这幅画。” 杨峥将手里的另一幅卷轴展开,杜玉娘一见,顿时睁大了眼睛,惊呼一声。 天啊,这不是她嘛! 不过,不对啊!画上的人虽然与她有六七分像,但是年纪应该比她大,而且画中人容姿似仙,气质高贵,远远不是她这种小家碧玉能够比得了的。 “这是……” “很像对不对?” 杜玉娘茫然的点了点头,“真想不到,世上竟然有长得这样相像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看到了自己二十年后的样子。” 杨峥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我哪知道,不过,看这意思,杨大哥知道?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是谁,可是她穿戴不俗,看起来很是雍容华贵,想来应该是位身份尊贵的夫人吧!?” “她是当今圣上的容妃,十二公主的生母。” 杜玉娘有点懵,但是也察觉出了一丝丝不太对劲,“杨大哥,你跟我说这样,不仅仅是因为我们长得相像吧?” 天子的女人,公主的母亲,贵为妃位,能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啊! “容妃年轻时,颇受天子喜爱,不仅仅是因为她生得美,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容妃的母族势力不容小觑。”杨峥道:“容妃的父亲,辅佐了两代天子,入阁封相的人物。官拜右相,门生旧故遍天下。” 杜玉娘不懂朝政,即便杨峥给了足够的暗示,她也猜不出来容妃的娘家到底有多厉害。 “容妃的祖父,是德阳名门杜氏一族。” 姓杜? “容妃也姓杜?”只是德阳好远啊,应该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杜玉娘心里没底。 “杜家满门清贵,家中多是读书人,杜阁老当初因为容妃进宫一事,几度向天子请辞,天子都不允。” 这个杜玉娘知道,清贵人家,最重规矩礼法,哪个也不愿意掺和皇家的事,怎么会愿意把女儿嫁进皇家呢! “只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杜玉娘说的是我们,不是我。 杨峥又拿出一张宣纸来,慢慢展开。 杜玉娘瞧了,眼角微跳,脱口而出道:“祖父?杨大哥,你怎么会有我祖父的画像?”不过片刻之工,杜玉娘又摇头,“不对,这不是我祖父,我祖父故去时,不过四十岁出头,这老者,瞧着已经快六十岁……” 杜玉娘猛然住了口,一下子明白过来! 第七百零一章 杜玉娘猛然住了口,一下子明白过来!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呢?他们的容貌几乎是一模一样,就像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年纪也对得上,如果祖父还活着,应该也是画相上这般年纪。 她祖父是被拐子拐走的,自小被收养的,对他的亲生父母根本一点印象也没有。听祖母说,祖父的义父是在街上捡到他的,而且当时他全身下上都是粗布麻衣,一张脸满是泥污,任谁瞧见了,都会觉得他是个小叫花子,又或者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假如,她是说假如。 如果画上这位杜阁老,真的和祖父是亲兄弟,甚至是双生子的话,那么她和容妃娘娘实际上是有血缘关系的!那位应该是她的堂姑母? 德阳杜家…… 杜玉娘心底,突然升腾出一股凉意。 “杨大哥,你怎么会突然拿了容妃和杜阁老的画像来?”不会是又出了什么事,而且好巧不巧的与他们有关吧? “这画,是虎子传回来的?” ??? 虎子? “他不是回江南了吗?”杜玉娘狐疑地道:“他是如何拿到他们的画像的?” 杨峥就道:“听闻是无意间与皇长孙闲聊时,提起了这位杜阁老。皇长孙还打趣虎子,说他和杜阁老是本家。” 杜玉娘听得心惊肉跳,虎子居然就这样跟皇长孙搭上线了?感觉不要太容易啊! “杨大哥,这,虎子跟皇长孙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两个人投缘,倒是有点抛开身份相交的意思,你不必太过担心。”杨峥没说的是,当初布置救皇长孙一事,虽然布置得很仔细,但是事到临头还是出了些问题。皇长孙虽然没有遭遇到像杜玉娘梦中那般的刺杀,但是还是遇到了危险,甚至这危险还蔓延到了虎子那边去!要不是虎子机灵,这二人怕是都要受伤的。 虽然保住了命,但是也可能缺胳膊,少腿的,又或者是毁容。 身为帝王,怎么可能身体残缺呢? 虎子也是临危不惧,很有胆色,不但保全了自己,还救了皇长孙。 两个人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这事儿杨峥和虎子私下达成了协议,谁都没有告诉家里人,杜玉娘这边,自然也是瞒下了。 “我还是觉得不安,这些人,太过位高权重了。”沾染到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杨峥揽住她的肩头,“别想那么多了,有很多事,也是要看天意的。” 天意吗? 杜玉娘有些迷茫,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惴惴的。 “杨大哥,那虎子把画捎过来,可是有什么含义吗?” “他起先并不知道杜阁老家的事,皇长孙说了一回,也没有再提起,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说起了十二公主的事。皇长孙似乎很喜欢这位姑姑,说他小时候有一次被太子罚了,没有人敢求情,还是十二公主替他求了情。” 皇家的感情和善意,是多么的不容易啊!皇长孙对那次的事记忆犹新,连带着对十二公主也特别感激。 “公主虽然是他的长辈,但是年纪与皇长孙相仿。”杨峥道:“虎子大概是受了皇长孙的影响,对德阳杜家便有了很浓厚的兴趣,还曾跟别人打听过杜阁老家一门七进士的事迹,后来随着对杜家的了解,虎子还打听到一件事。” 杜玉娘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什么事?” “杜阁老原本还有一个双生的兄弟,但是三四岁的时候,被人抱走了。” 杜玉娘一惊,“这……”祖父被曾祖收养的时候,好像就是三四岁的样子,因为连家在哪里也说不清楚,而且祖父自己对亲生父母的情况也是完全不记得的。 “虎子就通过这么一件事,就起了疑心?”杜玉娘惊诧,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你可不要小瞧你的弟弟了。”杨峥道:“虎子这一年,可是进步神速!你现在可别当他是个孩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杜玉娘有苦说不出,道便:“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没底。”走上这条路,就再也没有机会过太平日子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即便是簪缨世家,一个不小心,也容易阴沟里翻船,跌到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你现在这个状态,就不要操心别人了!”杨峥把大手轻轻地放在杜玉娘的小腹上,轻声道:“虎子还小,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呢!” “可是那是皇长孙啊!” 杨峥很认真的道:“虎子喜欢读书,难不成虎子将来中了进士,你还押着他在家里种地?跟着你哥卖面?前程都不要了?” “那怎么可能?”毁虎子前程这种事情,谁做她跟谁拼命。 “还是的呀,所以虎子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他又不是没有章程的孩子,况且虎子启蒙晚,能走到哪一步还不一定呢,对不对?不要想以后的事情,先把孩子安稳的生下来才好。”杨峥连哄带骗地道:“告诉你这些事,不是让你忧心的,只是想你有个心理准备,别将来事到临头,慌了手脚。” 事到临头?能有什么事呢? 杜玉娘问杨峥:“你看虎子的意思,是想认亲吗?” “不会,虎子也不过是想让咱们有些准备罢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我爹他们,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声张的好。”或许人家根本不想找他们呢! 杨峥点头,“都听你的。” 谢氏的手脚很快,也不知道她是在哪里找的人,没过几日便送来了两个厨娘,让杜玉娘看。 杜玉娘已经微微显怀了,谢氏瞧见了,立刻先恭喜她。谢氏很会说话,嘴甜又不会让人觉得特别恭维,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很是舒服。 宾主各自落座。 谢氏率先开口道:“知道您要挑两个好的厨娘,我这不就巴巴的把人送过来了。”她压低了声音,“这两个,都是从罪官的宅邸发卖出来的。” 杜玉娘一下子就懂了,连忙道:“多谢谢大~奶奶了。”这样的厨娘,手艺定然超群,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找得见的。说来也是巧了,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跟了什么样的主子,竟然落到了谢大~奶奶的手里。 “跟您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您这儿的规矩,我是懂的。”谢氏转过头去看那两个厨娘,板起脸孔严肃地道:“这位是杨太太,最是和善不过的人了,如果今天你们能被杨太太挑中,那便是你们几世修来的福气。” 两个人一直低着头,谁也没有说话。 杜玉娘就让她们抬起头,往前走两步。 这二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很壮实,三十多岁,头发紧紧地盘在脑后,生得浓眉大眼,肤色偏暗,冷眼一看,瞧着倒是与乡下卖力气的汉子是亲兄弟似的。 另一个矮一点的,长得十分富态,生得面皮白净,看着不到四十岁的模样,也是收拾得干净利落。只是瞧着精神有些不大好,神色有些憔悴。 “你们俩都擅长做什么?” 壮高个的妇人道:“奴婢擅长面点,南北面食都会做。” 这个倒是让人觉得有些意外了,看着她生得这样粗犷,没想到倒是会些精细的活。 “这话不假,我这里可不要没本事的人。”谢氏笑着道:“这是万氏,一手金丝燕窝面,可是她的拿手绝活。” 金丝燕窝面! 杜玉娘这下可是又惊又喜了,那面做法极为复杂,面丝细如发丝,如同一盏燕窝一样丝丝缠绕在一起,大概是油炸过的缘故,燕盏呈金黄色,再淋上调好的高汤,这面便有麦香,油香和汤香几种香气混合在一起,是非常讲究的。 这面名气大,杜玉娘自己也会做,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拿出来用。 没想到这万氏倒是会,会做金丝燕窝面的人,可以说是一招鲜,有这一技傍身,就不可能没有饭吃。 “没想到你还会做那么复杂的东西。”杜玉娘点了点头,“可还会做别的。” 万氏只道:“会做一点炒菜和卤料,以北方口味为主,但并不精。” 这也够用了。 杜玉娘问另一个人,“不知道你擅长哪些?” “奴婢擅长熬汤,会一些药膳,略会几个菜系的菜,谈不上精,但味道还是可以的。” 杜玉娘就更满意了。 “这叶氏,是江南名厨之后,手艺非常不错。要不是先前主家犯事了,她现在走出去,只怕比一般人家的主母都威风呢!” 难产气色不好,想来是受了几日的罪吧! “各有千秋,两个我就都留下了。” 谢氏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对万氏和叶氏道:“杨太太是个心善的,如今收留你低着头,便是你们的主子了。你们如今是个什么下场,自己心里也应该有些数,别把过去那些府里人的做派带到这里来。” 沦落到如今这种地界,她们也是身不由己。主家抄家,她们这些当差的能逃过一劫,倒是捡着的福气。彼此以后,自然只想着平淡过日子,又有哪个愿意像过去那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是,奴婢们都记下了。” 杜玉娘道:“家里人口简单,你们只要用心做事,安分守己,便是尽职尽忠了。” “是。” 杜玉娘点了点头,让于若溪去安置两名厨娘,又让流萤去取了银钱。 谢氏将二人身契,奴籍契书一并交给杜玉娘! 像这种官家罪奴,与外面自愿卖~身为奴的人是不一样的,除了有卖~身契,还要有官府签证过的妈籍契书。 杜玉娘让流萤拿给谢氏的银子,比世面上的价格多了两成。 谢氏只是一过手,便察觉了出来。 “杨太太,这……” “您是尽心尽力的,我瞧得出来。”杜玉娘知道像谢氏这样的人,是八面玲珑的,平时喜欢结交各种各样的人。杨峥以前在镖局的名声也是很响的,谢氏有心交好,也是聪明人的作法。 聪明人说话,从来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氏笑纳了银子,起身道:“太太有孕在身,我就不打扰了,改日有空,再来叨扰一杯茶来喝。” 杜玉娘点头说好,正好于若溪回来了,就让她替自己送谢氏出去。 杜玉娘有些乏了,就对流萤道:“我歇一会儿,五爷若回来了,你就叫我。” “哎。”流萤扶着杜玉娘躺到里间的拔步床?上去,替她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又放下床帐,这才轻手轻脚的去了外间,拿起做了一半儿的绣棚,继续做绣活。 万氏和叶氏这两个被卖进杨家的厨娘刚刚安顿好,两个人坐在一旁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这两个人一个在北方,一个在南方,家主全都犯了事,她们也被牵扯,成了被贩卖的官奴。 眼下这种情况,似乎已经是她们最好的结果了,但她们还有亲人。 “大姐,你……”万氏想了想,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两个人在谢氏那里,也没怎么说过话,谨小慎微已经成了她们的习惯。 有什么好说的呢! 叶氏倒是好脾气的笑了笑,“不瞒你说,如今这样,我也挺知足!” 两个人都是过来人,万氏点了点头。 “别把情绪带出来吧!哪个主家也不会喜欢整天哭天抢地的人。”叶氏想了想,又问:“你是不是还有亲人在外头。” 万氏叹了一口气,“我有两个闺女,也不知道被卖到哪儿去了!” “你男人呢?” “他原来是府里的护院,官兵来抄家的时候,他被人踢破了内脏,当时就咽气了。”万氏脸上有悲戚之色,但是却没有眼泪。 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而且主家也不会喜欢她哭丧着脸。 “别想了,好好过日子。”叶氏想,谁还不是苦命人呢! “唉!” 两个人因为相同的命运,反而有了几丝怜悯之心。 杨峥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你怎么才回来?去哪儿了。” 杨峥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先是喝了一碗水,这才痛快了,道:“去找工匠了!” 第七百零二章 杜玉娘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这是……这是要动工了?”说着,又啼笑皆非起来:“怎么说干就干,连个招呼也不打啊!” 杨峥一头的雾水,“前几天不是让你看过图纸了吗?” “我就是觉得,咱们家人口少,用不着建那么大的宅子。” 杨峥就把人轻轻搂过来,摸着她的小腹道:“以后会热闹起来的,你我生十个八个的孩子,将来看着他们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一大家子人全都热热闹闹的住在一起,这么小的宅子如何能住得下?” “生十个八个?”杜玉娘抡起粉拳,不轻不重的砸了杨峥一下,“你当我是母猪,生那么多。” “娘子息怒,你要是母猪,我不就成了公猪?” 杜玉娘气急,“你还说!你这人,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急。” 杜玉娘坐到炕边上,赌气不理会杨峥。她发现杨峥最的总是喜欢招惹自己,而她的好脾气也像是消失了一样,总是爱犯一些小心眼儿的毛病。 柳星儿写的注意事项里,就标注过,孕妇的情绪很不稳定,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家里人要多多担待和开解。 杨峥已经把那两页纸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了,即便杜玉娘有些使小性儿的地方,他也不以为意,总会找到别的话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看看,我这图纸画的可好?”杨峥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张图纸来,又展开给杜玉娘看。 “还是之前那一幅嘛。” 杨峥道:“这可是我新画的,原来那张有诸多不足之处,那是初稿,自然是要再改改的。” 杜玉娘就仔细地看了起来,这一看,还真的就发现了几处不同之处。 “这里是一座假山吗?” 林峥点头,“以前是仅有假山,现在是底下砸出了小片人工湖来。这房子一旦全都圈起来,要改的地方就多了。咱们现在这个,算是正房,这两排房子就要改成外院了,这边是二门,这两排就是第二进,至于隔壁,就要收拾一下,划做小院子住。” “那这算是三进的房子了?”杜玉娘有点迷糊,不过心里也是欢喜的。家里盖大宅子,总归是好事!之前还有些抵触呢,看了两遍就完全没有那种想法了。 “是啊!以后我们俩就住这边,孩子们长大了,就分到厢房去住!等他们再大一点,就搬到二进的宅子里去,再请两个师傅,教他们在家里上课。前面全改成书房和待客的地方,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小日子,好不好?” 当然好,没有比这个再让人向往的了。 女人本来就是容易受情感支配理智的生物,更何况是怀孕的妇人!杨峥是重诺的君子,他给予杜玉娘的承诺从来没有落空过,杜玉娘自然信他。 “当然好了。”杜玉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期待地道:“那你可得让工人们快点干,争取孩子落地的时候,咱们家的大宅子也成了。” 杨峥想了想,离孩子落地还六个多月的时间,到了十月,基本上就不能动工了,这样一来,工期也就只有四个多月的时间,怕是来不及。 “弄不好也没有关系,先把四周院墙弄好,门脸弄好,里面可以慢慢修。” “倒也不是难事,多找些人手就是了。”杨峥道:“你也不用担心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就放心瞧着,一准儿不让你失望。” 杜玉娘满心欢喜,就等着新宅子了。 相比于杜玉娘的好心思,胡氏和丁氏的心情可就不怎么美丽了。 自从被杨家赶了出来,婆媳俩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丁氏还好,这件事本来也不是她的错,家里人就是要怪,也怪不到她的头上来。 胡氏就惨了。是她贪小便宜,结果被主家发现了,现在不但没了差事,连名声也臭了。 “那杨家人也太不地道了,居然把我们的事情到处宣扬,现在好,没有人敢用我们了。”胡氏刚被自己男人狠揍了两回,脸上还是青的,更可气的是,现在家里叫个人,就拿眼皮夹她,好像全然忘了自己之前挣回来的那些钱,只记得她被人赶出来的事了。 丁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你是你,我是我,别把我捎带上!早就跟你说过,本分做事,不要动那些歪脑筋。平日里多做事,少说话,特别是少说主家的闲话,你可有一个字听进去了。” 胡氏缩了缩脖子,“娘,儿媳知道错了。” “现在说错了有什么用!”丁氏发了脾气,怒声道:“要不是看在你为荣家生了两个孩儿的份上,我让我儿子休了你!” 胡氏是真的怕了,眼泪也掉了下来,“婆婆,我,我也没有想到啊,那杨家看着人口简单,我听说,我听说那家男主子还是个常的累月不在家的,家里的太太只是乡下人出身,我……” “呸~”丁氏一口浓痰喷向胡氏,胡氏连忙歪头,躲关过去。 “主家雇你做活,给你钱,你管他是什么身份?再说,杨家男主人可是武行出身,你是嫌命长吗?”丁氏气得不轻,“你又不是没看着,他拿杜氏当眼珠子一样看,你作死的敢去换她媳妇的吃食,换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当天晚上,丁氏又被自个男人揍了一顿,自此就恨上了杨峥和杜玉娘。只是她言微人轻,根本没有跟杨家叫板的实力,只得把这个暗亏记下。 她不敢招惹杜玉娘和杨峥,不代表别人也不敢招惹。 杜小叶就一直等着招惹杜玉娘呢!她自己手段不行,靠山也没有,想亮爪子去抓杜玉娘,却是难的。可是杜小叶也不笨,觉得自己应该找个帮手,不是找那种凶悍的帮手,而找那种能让杜玉娘放下警惕之心的帮手。 她冥思苦想了一阵,就把主意打到杜小碗的头上去了。 这丫头,从小就胆子小,跟着大姐姐屁股后面充当小尾巴。要说什么事对她自己有好处,她可能不太上心,要说什么事对大姐有好处,那丫头一准儿往前冲,能挣,能抢。 杜小叶心里隐隐有了个主意,便让丫头跟着自己外出一趟。 小丫头莲子,是个笨手笨脚的,长得黑不溜啾的,也没什么模样,杜小叶对她很是放心。这丫头虽然笨,但是胜在有两分忠心,也算是杜小叶的心腹了。 “夫人,怕是妈妈不让!”小莲把嘴撅得老高,“上次奴婢说出去,让那老婆子好一顿训,喷了奴婢一脸。” 杜小叶冷哼了一声,“这个赵婆子,真是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在金主的份上,她会理会一个婆子? 小莲悄悄的看杜小叶的脸色,轻声道:“太太,爷可是有一个多月没来了。” 杜小叶道:“这事儿我心里清楚,你不必多言,眼下要紧的,是跟我出去一趟。” 丫头小莲一声不吭,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主意。 杜小叶却是计上心头,“有了,你去把赵婆子给我叫来,我自有主意应付。” “是!”小莲是个听话的,只要杜小叶有吩咐,从来都是往前冲,不敢退缩。 赵妈妈留下来听杜小叶舌灿莲花的吹嘘她娘家那边的神医,一脸的凝重之色。 主家这么多年没能有个一儿半子,偏听信那算命的先生,说要找个寡妇才能延续血脉。 这种话,也只有想儿子想疯了的主家才会信,她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婆子都是不信的。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人家是主家,她只是一个婆子,只能听命行事。 “妈妈,您还想什么呢!只不过是回去看一眼大夫,若是我能顺利怀上孩子,您就是大功一件,还怕将来在主家面前不好交待吗?”杜小叶表面上对这婆子十分恭敬,但实际上,心里恨得要死。 只是杜小叶早就不是原来的杜小叶了,现在她已经学会了隐忍,学会了不轻易把表情流露在脸上。 “既是这样,老婆子就随娘子走一趟。” 杜小叶连忙道:“辛苦妈妈了!小莲,快让才张套车,咱们收拾收拾,这就去吧!” 就这样,杜小叶坐着马车,回了桃溪镇。 她前脚刚走,后脚杨峥就收到了消息。 他知道杜玉娘一直跟二房的杜小叶不对付,也知道杜小叶这边一直有人在盯着。杜玉娘在养胎,也不便操心这些事,杨峥便让人有了消息来报他。 “找个人跟着,再去杜家报一声,让他们心里有个数。”杨峥想了想,又道:“问问秦大夫,家中事可能放得下?若是放得下,把人请回来,就说别的大夫我不放心。” 杜玉娘贪睡,肚子也比寻常孕妇瞧着大一些。杜家长嫂的头一胎,就是生了双生子,杜家祖父若真是杜阁老的胞弟,那么杜家很有可能有这个传承。玉娘要是也怀了双生子,还是秦大夫照看着些,他才会更放心。 那人得令,骑快马往桃溪镇上赶,速度可比杜小叶快多了。 杨峥也不管别的,只管低头瞧自己手里的图纸。家里的宅子已经动工了,帽儿胡同一左一右的宅子都被林峥买了下来,现在图纸上显示的宅院,是正正方方,四角齐全的三进大宅。 杨峥觉得,只有这样的宅子,才配得上自己的媳妇,将来他们的孩子,也会在这宅子里读书,娶妻,生子。 一代一代,延绵子嗣,繁衍生息。 杜玉娘由流萤扶着进了小书房。 “你怎么过来了,可睡得好?” 杜玉娘俏脸微红,“睡得很好。”其实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都要变成猪了。 她太渴睡了。 杜玉娘不是无知妇人,她知道吃吃睡睡的胎儿过大,到时候生产艰难,恐怕一尸两命!所以她平日里饮食尽量清淡,虽然睡得多,但是走得也多,身形倒是没怎么变。 “在看什么?” “图纸。” 杜玉娘哭笑不得,“你这是上瘾了,还看不够。” 流萤扶着杜玉娘坐下来,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我打发人去桃溪镇一趟,看看秦大夫忙完了没有,想让他过来给你瞧瞧。” 杜玉娘就道:“柳姑娘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回来了吧,不用这么费事。” “还是谨慎些好!街上的那些大夫,我是信不过的。” 杜玉娘道:“原还觉得你稳重,可是自打我怀了这胎,你就变得像个孩子似的。秦大夫医术精湛,让他帮我看胎,这是大材小用了。” “胡说得什么?在我眼中,你和孩子最是精贵的。当初,我说不让柳星儿走,你偏偏放人,他自己收的孽徒留下来的烂摊子,自然是应该由他自己料理。” 杜玉娘实在没忍住,笑道:“我竟不知道你是个说歪理的好手。” 杨峥见媳妇展颜一笑,便觉得天上的彩霞也是失了颜色的,当下问道:“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可好?我看你在家里憋闷了这么久,只怕也闷坏了。” 杜玉娘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可以吗?”她现在的身子,行动略有些不便,但是在家里待得实在太久了,若是能出去走走,也是不错的。 “当然可以了。”杨峥道:“若是不喜欢坐车,我们就走着去,省着颠着了你。” “也好,就当散步了。” 两人最后决定去吃斋菜,清淡,正好离家也近,一去一回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杨峥差人去定位置,顺便让流萤和两个婆子替杜玉娘收拾一番,夫妻二人带着两个徒弟,流萤并两个粗使婆子,浩浩荡荡的出门去了。 天气很好,因到了饭点的关系,街上行人并不多。杜玉娘走在街上,满心的欢喜。 杨峥怕她被人碰着了,一直将人紧紧的护在身边,杜玉娘能够感受到他细心的呵护,还有满满的情意。虽然杨峥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他用实际行动,给了杜玉娘安全感和爱。 两个人还没走到酒楼呢,街角那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奔着杜玉娘就撞了过去。 第七百零三章 一胎三子 流萤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便发现有人不管不顾的朝着自家主子撞了过来。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上前扶着杜玉娘,要避让开。 那人却是诚心奔着杜玉娘来的,哪里是退了两步就能躲得开的。 杜玉娘也是一惊,当时便是一身的汗。要是往常,撞一下也没有什么,眼下她已经有了近四个月的身孕,这一撞,可就要出天大的事。 杨峥反应是极快的,还不等到人到自家媳妇面前,便立刻挡在了杜玉娘身前。那人一头撞到了杨峥的身上,只觉得头顶痛得厉害,像是撞到了一堵墙似的,紧接着一股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力量,一下子把她弹了出去。 “啊!”那人惨叫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街上行人虽然不多,但是也有不少来往的人,都围拢了过来,看起了热闹,对着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指指点点。 王小辉是个机灵鬼,知道这个时候得先发制人,便冲出来指着那人痛骂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没看我师娘是位孕妇吗?冲出来撞我师娘的肚子,你是要害人吗?” 众人一瞧杜玉娘,然后是有身孕的,瞧着她好像吓坏了,脸色都是白的,顿时起了同情心。 “可怜见的,大肚子碍着你什么事了?” “这是要谋害人性命啊!” “我方才瞧见她在那边探头探脑的,后来一下子冲了出去,显然是早有预谋。” 众人说什么的都有,大多都指责撞人的人不怀好意。 杨峥冷眼看过去,只觉得地上那人特别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但是此人身形消瘦,面黄肌瘦,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头发也散开了,根本看不清具体容貌。 杜玉娘远远的看了两眼,却一下子将人认了出来。 这人,赫然是当然去面馆闹事的齐小妮! 齐小妮当初口口声声让杨峥娶她,一口一个表哥表妹的!当时她身形较胖,看起来黑胖如塔,此时却是消瘦蜡黄的长相,也难怪让人一时认不出来。 “姓杜的,你不得好死。”齐小妮眼神阴森,冲着杜玉娘就骂了起来,“要不是你,我现在不会过得这样惨,是你抢了我相公。” 此言一出,街上暴发出了阵阵的惊呼之声。 “原来是狐狸精!” “看她长那个样子,就不像是什么良家。” “不会是楼子里的吧?”人们看向杜玉娘的眼神,带了许多的不屑和鄙夷之色。 齐小妮看了,心里痛快了许多。 杨峥听了这些言语,气得额上青筋直蹦,高大山和王小辉两个,也是护着自己的师娘,气得差点出去打人,跟人理论。 杜玉娘倒是没有那么生气,只是她不能让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杜玉娘让流萤把自己扶过去,并让两个婆子在一旁护着,免得齐小妮要拼个鱼死网破,伤了她的孩子。 “齐小妮!”杜玉娘站在杨峥身旁,十分平静地问道:“你今天,是想撞我的肚子吧,你想害我孩子性命。” 齐小妮一下子从地上爬也来,也不否认,她恶狠狠的看着杜玉娘,“贱人。”说完,还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去看杨峥。 杨峥眉头直皱,“晦气。” 人群里有人不满意地道:“这不是负心汉吧!为了这个狐狸精,抛弃了原配!” 齐小妮借着民心,低头哭泣起来,好像她真的是被杨峥抛弃的弃妇一般。 “你这般惺惺作态给谁看呢!你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岂不是让大家误会?你何不把当初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跟大家讲一讲,让人听个明白,也好断一断,到底是谁的过错。” 齐小妮有些慌乱。 杨峥从来都没有想过娶她,更没有对她有过什么承诺,这种事,如何明说? 看热闹的人,却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八卦,一个个儿如果打了鸡血似的,来了精神:“姑娘,你不要怕,有何苦衷说出来,大伙替你作主啊!” “是啊,我们替你出气。” 流萤气得直跳脚,却也毫无办法。因为她只是一个奴婢,她也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想反驳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齐小妮只顾着哭,一言不发。 “看来这姑娘,是有天大的委屈啊!这是让人欺负了。”旁边一个妇人,觉得齐小妮十分可怜,相当的同情,已经把杜玉娘当成了狐狸精一般对待。要不是对方人多势众,她没准会扑到杜玉娘面前狠狠地骂她一顿。 “委屈?欺负?”杜玉娘杏眼圆睁,指问那妇人怒声问道,“你可认识她,又可认识我?又或是认识我的夫君?” 大概是杜玉娘的样子太吓人了,那妇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嚅了嚅唇道:“不,不认识。” “你既不认识她,也不认识我,更不认识我夫君,何苦只听她的一面之词,便定了我的不是?” “我……”那妇人说不出话来。 杜玉娘冷笑一声,“便是官府衙门断案子,也要人证物证俱在,方可判罚。怎么,这位大婶比青天大老爷还厉害,往这儿一站,什么都没问,就断了事非了,就知道哪个对,哪个错了?” 杜玉娘的声音挺大的,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有不少人都恍然大悟,当场红就红了。 是啊,大家都被那个上来就哭喊的妇人给左右了,谁知道怎么回事。 齐小妮把众人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又恨又妒,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向着杜玉娘说话? “姓杜的,你太欺负人了!你太恶毒了!” 杜玉娘冷笑,“我怎么欺负你了?众人都在这儿看着呢!我跟我夫君上街,你突然冲出来,要撞我的肚子,要不是我夫君挡了一下,现在指不定倒下的就是我了。我怀孕快四个月了,被你这么一撞,还能有好?到底是你恶毒还是我恶毒?” 杨峥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便是不寒而栗,看向齐小妮的眼神向刀子一样。 齐小妮畏缩了一下,想到自己现在过的日子,再看看杜玉娘的穿戴,不由得道:“本来,本来就是你抢了我的夫婿,此仇不报,我死不瞑目。”她的声音有几分凄厉,听起来让人汗毛直竖。 杜玉娘冷笑一声,“抢了你的夫婿?你二人可有婚书?可有谋证?” 齐小妮躲躲闪闪,“反正,反正我娘说要把我说给表哥的。” “你娘说了,我夫君就得认?你们娘俩怎么那么不要脸呢?当初你们对我夫君下药,想要把生米煮成熟饭,不成想我夫君行走江湖多年,早就有了提防,从此远走他乡多年,这事你们怎么不说?” “啊?下药?”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是下三滥的招数啊!” 有人道:“要是人家乐意,还能走到下药这一步?” 杜玉娘扶着腰,朗声对着周围的人道:“各位街坊邻居,算起来,我夫君与她算得上是表亲。这人心术不正,一直想要嫁给我夫君,多年以前暗算我夫君,想要坏人名声。我夫君没办法,就远走他乡,后来经媒人介绍,我二人定了亲。在我们成婚之前,这女人还没羞没躁的去我家闹过,差点把这婚事闹黄,如今她又来暗算我和我的孩子,我岂能容她。” 齐小妮直摆手,“不是,不是这样的,如果不是你,他一定会娶我的。我要是嫁给了他,就不会过得像现在这样惨了。” “你想多了,就凭你是齐家的女儿,我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又怎么会娶你?”杨峥只道:“你也嫁人为妇了,不在家里照顾长辈,还跑出来胡说八道,想要伤害我的妻子,我岂能容你。” 看热闹的人听了杨峥这番话,一下子炸了锅,“竟是嫁人为妇的妇人!” “真是太不要脸了!不守妇道不说,还要害人。” “啧啧,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下药,伤人,不守妇道,真应该沉塘!” 还有人拿菜叶子扔齐小妮。 齐小妮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撞杜玉娘不成,还落得这么个下场。一时不备,脸上被菜叶子砸了好几下,连句狠话都来不及撂下,就急忙抱头鼠窜了。 等齐小妮跑远了,看热闹的人也一哄而散了。 杨峥和杜玉娘还哪儿有心思吃什么斋菜啊,齐齐打道回府。 杨峥黑着脸,一言不地,长眼睛的人都知道他在生气。 杜玉娘倒是没生多大的气,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她是可以不计较的,不过那个齐小妮实在是个隐患,只怕今朝不得手,赶明个还会侍机而动。 “玉娘,让你受委屈了。”杨峥道:“此事你不用烦心,我会处理好的。” 他当初对齐氏母女太仁慈了。 “杨大哥……” “你不用管了,此事我自有章程。” 杜玉娘道:“我不想你和那些人,再有什么接触,他们都是没心肝的,是吸血的蚂蟥!” “人心不足,玉娘,你就不用管了!”杨峥想,这事儿得从根儿上治,看来自己得去找一回杨峰了,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杜玉娘欲言又止,几次想跟杨峥说自己做的那个梦,但是又羞于启齿。 一切只是她的怀疑,并不能真的确定梦里的事就是杨家和齐家的事啊!万一是自己想错了,那可怎么办? 杜玉娘没有见过杨峥的母亲齐氏,更是没有见过齐家大舅,如果见一见二人的样子,倒是可以确认那梦中的人,是否就是他们兄妹二人了。 而杨大哥的身世,就十分尴尬了…… 奸生子~ 想到这三个字,杜玉娘的心蓦然疼了起来,暗暗告诉自己,别的她什么都不在乎,但是这件事,一定不能说。 夫妻二人各怀心事,晚饭草草的吃了几口,就安歇了。 第二天一大早,杜玉娘还没有醒呢,杨峥就起身离开了。等杜玉娘起身洗漱,用了早饭过后,就听有人报,说是秦大夫回来了。 杜玉娘完全不知道杨峥派人回桃溪镇的事,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连忙道:“快把人请进来。” 如今杨家破土动工,声势颇大,前面暂时不宜见客,秦大夫算是半个长辈,杜玉娘就把人请到后院书房相见。 秦大夫还是仙风道骨的样子,多日不见,人倒是瘦了一些,想必家里的事情也让他焦头烂额。 “秦大夫,快快请坐。”杜玉娘又让流萤给秦大夫上了茶水和点心。 “无需客气。”秦大夫道:“瞧你面色不错,应该没有大问题!” 大问题? 杜玉娘不解,“您这是……” 秦大夫呵呵一笑,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打趣她道:“杨峥不放心你的身子骨,特意打发人去叫老夫过来呢!” 杜玉娘老脸一红,“这……这也未免太兴师动众了。” “老夫还是先给你瞧瞧脉象吧!”单从身形上看,杜玉娘这肚子确实有点太大了。只是她四肢纤瘦,身形也没有什么改变,应该不是孕期发福。 秦大夫一边想,一边给杜玉娘诊脉,他脸上神色复杂,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瞪眼,似是十分不解似的, 杜玉娘这颗心,也随着秦大夫的表情忽上忽下的,简直是紧张得不得了。 杨峥不知道何时回来的,他似是也不敢打扰秦大夫诊脉,就立在一旁听着,连流萤要上前来伺候,都被他打发了下去。 终于,秦大夫收了手。 “秦大夫,玉娘身体如何?”杨峥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双拳握得紧紧的。 “你媳妇……这个……” 杜玉娘心里咯噔一声,“秦大夫,有什么话,您尽管说,无防的。” 最后三个字,说得有些咬牙切齿了。 秦大夫摆了摆手,啼笑皆非地道:“我还没说什么呢,怎么你们夫妻二人的脸色难看成这样?” 杨峥心道:还不是你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瞧着怪吓人的。 “秦大夫,内子说得对,有话不防直说。” “我也就不卖关子了,玉娘这胎并没有什么问题,可以说照顾得非常好。只是……” 杜玉娘和杨峥都紧张起来! “只是,老夫若是没瞧错的话,应该是一胎三子。” 一胎三子? 杜玉娘懵了。 第七百零四章 自己人 杜玉娘懵了,一胎三子,这也太吓人了。 寻常妇人头一胎生一子,就足够艰难了,她这一胎三个,生产的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样折腾呢! 杜玉娘不由得想起前世自己生兰姐和旭哥的时候,真真是折腾了好久,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罪,才把两个孩子生了下来。等孩子都平安落地了,她也就剩下一口气了,养了好久,也没能把身子的亏损给养回来。 三胎。 杜玉娘吓的脸都白了。 杨峥连忙走过来,握住杜玉娘的手,给她无声的鼓励。 杜玉娘指尖冰凉,可是手心里却全是汗,可见真的是吓坏了。 杨峥这会儿也还和于震惊之中,三个孩子,这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不仅媳妇紧张,就是他自己也紧张的不行。 “秦大夫,这个……”杨峥不是想要质疑秦大夫的医术,只是一胎三子,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通常来说,孕妇生育一个孩子,已经是辛苦万分。玉娘一下子要生三个,只怕就不是辛苦二字能够形容的了。 杜玉娘见杨峥面色沉重,就笑了一下,与他道:“杨大哥,你别这么严肃,别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难道不高兴吗?” “高兴,可是也担心你太辛苦。” 杜玉娘笑了笑,“孩子可是投奔爹娘来的,辛苦些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都能平平安安的,我就是辛苦些,也无防的。” 流萤在一旁听了,又是高兴,又是紧张。高兴的是自家主子一次就可以生三个小主子,紧张的是以后她要更加细心地照顾太太,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杨峥也顾不上想以后的事,只问秦大夫,“内子这胎,若是由秦大夫和柳星儿一起照料,可否无虞?” 秦大夫沉思道:“这不是难事,还要玉娘自己把心思放宽些,少些思虑,少食多动,免得虚补过度,不利生产。” 杨峥连忙应下,“秦大夫,我知道您平时很忙,不如我每十日差人去请你过来诊脉可好?” 秦大夫想了一下,于公于私,自己都不能不管杜家的事,左右十天来一次,倒也无防,就应了。 “家里正在扩建,委屈您先到厢房休息了。” 秦大夫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还休息什么!一会儿我写一些应该注意的章程,你且拿上仔细记着,万不能有失。” 这是急着赶回去。 杨峥连连点头,“秦大夫,若是不着急的话,留下来吃一顿便饭可好。” 秦大夫摆了摆手,“不了,老夫回去还有事。”说完提笔刷刷地写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写了两三页纸章,吹干墨迹递给一旁站立的小丫鬟。 “可是为了我姑姑的事?”杜玉娘笑了笑,“说起来,我是个晚辈,不应该妄言长辈们的事。可是我姑姑年纪不小了,您要是真心为她打算,也该把婚事提前一些。” 提起这个,秦大夫本来是要走的,就又坐了回去。 “玉娘,我是不会让你姑姑受委屈的。”他想了想,似是下了决心似的,笑了笑,“你尽管放心。” 杜玉娘也不好再问别的,就点了点头,“我自然是信您的,希望孩子们落地以后,就有姑姥爷疼。” 秦大夫勾起嘴角,“你放心,老夫可是懂规矩的人,定然会给孩子们备下礼物的。” 这么说,就是表示好事将近了。 杜玉娘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秦大夫拱了拱手,提着小药箱往外头去了。杨峥连忙相送,安排高大山赶车送秦大夫回去不提。 杜玉娘自秦大夫走后,就一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沉思。 三个孩子,这是她想都不也想的事。 前世她也不过生了一对龙凤胎罢了,如今一胎怀三子,她还真是没有什么信心。 杨峥进屋来时,就见杜玉娘坐在炕边上,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她手里捏着一粒梅子,却是要捏烂了。 杨峥悄悄摆了手,让丫鬟流萤退了下去,自己走过去道:“想什么呢,竟这样入神。” “你回来了?可是把秦大夫送走了?” 杨峥撩起外袍后襟坐到了椅子上,轻声道:“让大山去送的,说好了十日之后,再派人请他过来。” 话罢,眉头便又是微皱,“柳星儿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说到底,还是觉得秦大夫是名男子,多有不便。他又不能留下来长久照顾杜玉娘的胎,所以杨峥这个时候就特别能希望柳星儿赶紧回来。 “哪儿会那么快,就是路上,还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呢!你且安心就是,柳姑娘知道轻重,事了了,自然就会回来。” 杨峥就道:“你惯会替她说好话。” “没事的,离生产的时候还有好几个月呢!别担心。” “你也别提心,会没事的。”杨峥轻轻地趴在杜玉娘的小腹上,悄声地跟玉娘肚子里的孩子道:“孩子们,可不能闹你们的娘,要乖乖的,好不好?” 杜玉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杨大哥,孩子还小呢,能听懂什么啊!” “怎么听不懂,我天天说,他们肯定能听懂。”杨峥一脸认真,“你放心,咱们俩的孩子,指定是特别听话,特别乖。他们不会折腾你的。” 杜玉娘瞧见他一脸认真,美得冒泡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之前心里的忐忑和不安也消散了许多。 “杨大哥,作坊那边是不是也得瞧瞧去?我听说最近生意单子很多,但是作坊好像有些供不应求。” “这种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晚些时候我带着小辉过去瞧瞧,保证不会出乱子的。”杨峥道:“左右不是太远,晚饭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让厨娘备好晚饭,等着你回来。” “你也不要太劳累了,家里有下人,有什么事,就吩咐他们去做。你若是累了,就多休息。” 杜玉娘都一一应了。 杨峥喊上王小辉,骑马去了石河铺子。 他来的突然,林小柳接到消息的时候,杨峥都快要回去了。 林小柳一急,不管不顾的就去路上拦了,整个人差点撞到马头上,要不是杨峥反应快,马蹄就要踩到她头上去了。 林小柳也被吓傻了,站在那一动不敢动,腿都是软的。 王小辉一瞧人没事,当下下马,气呼呼的朝着林小柳去了。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话说了一半儿,突然发现林小柳有些面熟,接着瞪大了眼睛,如同见了鬼似的指着林小柳道:“怎么又是你?” 林小柳有些慌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认得你,你不就是上次摔了个狗啃屎的那个?” 林小柳慌张地去看杨峥,接着眼神乱瞟,“不是我,你认错了。” 杨峥坐在马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你真认错了。”林小柳急得要哭出来,她穿着新做的衣裳,还涂了胭脂,就是想给那个人留一个好印象。可是没有想到,这次见面又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被人认了出来。 “我没认错,上欠就是你突然跑出来,这次又是这样。”王小辉眯着眼睛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企图!” 林小柳吓得脸都白了,她胆子小,是被人怂恿着来的,这会儿已经有点手足无措了。“我,我是真的,我不是……” 王小辉见林小柳穿了一身崭新的衣裳,身上又像是喷了香似的,顿时就明白过来了。他冷笑一声:“你这个女人,好不要脸,居然跑到这儿来拦人。上次我瞧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次居然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你要干什么!?” 林小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她也不是那没皮没脸的人,这会儿哪里还忍得住,当下就道:“你,你们也太欺负人了!我,我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 “谁家的好东西会到马路上拦着爷们来,你要是要脸,赶紧闪开。” “我……”林小柳起了好胜之心,抬头朝着杨峥看去,她露出一副自以为温柔美丽的神情来,轻声道:“我,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林小柳也算是这十里八乡的美人了,娘说过,男人有钱就变坏,特别是家里婆娘怀了身子的,哪个能甘心素着?男人去逛花楼,也是想找痛快去,与其如何,不如自荐枕席,得一个小妾的位置。 “爷!”林小柳鼓起勇气看向杨峥道:“我是良家子,可不是什么坏女人。” 杨峥一眼就能看穿林小柳的把戏,他冷脸皱眉,问道:“你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林小柳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大喜,眼睛里都带上了几分柔色:“我,我是这里佃户的女儿,我叫林小柳,就住在村口东边第三棵柳树旁的林家。” 佃户? 杨峥没再说什么,打马离去。 林小柳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王小辉也是翻身上马,扬起鞭子绝尘而去。 林小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她娘拉着她一个劲的问:“到底怎么样啊,他今日同你说话了没有?”拉着女儿的手不由自主的使上了几分力气。 林小柳吃痛回过神来,神色迷茫地问道:“娘,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哎呀,你呀,傻闺女,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林小柳呆呆地道:“他问我是哪家的。” “真的,他真的这么问?” 林小柳点头,道:“娘,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啊!?” “傻丫头,人家是瞧上你了,问你是哪家的,八成是让媒人来说亲呢!” “真的吗?”林小柳眼睛里突然迸出几分神采来:“真的吗?娘?” “真的,真的,我还能骗你。”妇人大喜,双手合什道:“谢谢老天爷啊,儿啊,你的好日子,不,是咱们全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杨峥回去以后,果然派人去打听了林家的事。没出三天,王小辉便把那林家的事,原原本本的跟杨峥讲了一个大概。 “林家祖祖辈辈都在石河铺子,前几年自己手里还有些祖辈传下来的地,后来,家里的儿子生了病,便是卖地治病,这会儿人倒是救回来了,可是却没了营生,无奈之下,只好做了佃户。” 杨峥想了半天,问道:“咱们作坊里,可有佃户人家?” “没有!”王小辉很果断地道:“当初师娘就说过,不想招别人家的佃户来咱们家里做工,免得牵扯不清。” 杨峥点了点头,“那些地都是谁家的?” “是孙家的!”王小辉道:“孙家不是什么大户,家里当家的在县里做过主簿,后来告老还乡,买了不少地。” “总共有多少地,能不能买下来。” 王小辉眼珠一转,就道:“师傅,您的意思是……”他其实猜到了几分。 “石河铺子太乱套了,什么人都跑出来!干脆把地都买下,再仔细挑过佃户!” 王小辉眼睛发亮,“师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您放心,我马上去办。” 杨峥满意的点了点头,就陪杜玉娘用饭去了。 “杨大哥,快来。”杜玉娘挺着小腹,站在桌边布置,“厨娘做了你爱吃的菜。” 杨峥道:“你怎么自己做这些,当心累着了。”一边说着,一边把杜玉娘扶到桌边坐下。 “哪儿有那么精贵了,秦大夫不是也说,让我时常走动嘛。” 夫妻二人坐下吃饭,气氛还是不错的。 “我看小辉最近忙进忙出的,他忙什么呢。” 林峥擦了擦嘴,“是让他办点事!想着买些地。” “买地?”杜玉娘微微惊讶,“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 “置产嘛!不能就凭两个铺子给孩子们!置些地放着,总是好的,将来我们有了女儿,多给她一些作陪嫁。” 杜玉娘哭笑不得道:“怎么想那么长远啊!你要买哪里的地?” “就买石河铺子的!孙家的地!” “孙主簿家?”杜玉娘惊讶,“那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你怎么想着要买他的家了?” 杨峥想了想就道:“石河铺子的情况太复杂了,对咱们作坊不太好。我想着干脆把地也买下来,把佃户,村民都变成咱们自己人。” 第七百零五章 心寒 杨峥的这个想法,让杜玉娘有些吃惊。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杜玉娘笑道:“我可没有想过要当大地~主啊!” 杨峥轻描淡写地道:“作坊生意红火,难免不长眼的东西会打它的主意,如今你怀着身子,我不想你过多操劳。再有,也不想凡事都像过去那样,打打杀杀的解决,也算是给咱们的孩子添些福气。” 杜玉娘很是疑惑,“你……怎么好好的,有了这样的忧虑?” 杨峥本来是不想跟杜玉娘说这些事情烦她的,但是后来又想到秦大夫说过,孕妇心思敏~感,多疑多忌,就算没事,很有可能思虑过重而想出一点事儿来。这事儿要是不告诉她,只怕她自己乱猜乱想,倒是影响得胎儿不稳了。 “玉娘,我是觉得庄子上有不安好心的人。” 杜玉娘听了杨峥的话,果然色变,“那,那是什么人?” 杨峥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心,不过是别有用心的人罢了,我一眼就猜透了她的心思,绝不会让她得逞的。” “是吗?”杜玉娘十分狐疑,看着杨峥道:“杨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杨峥就道:“我能有什么事儿瞒着你,你可不要胡思乱想。” “那,那个别有用心的人是谁啊?”杜玉娘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这件事跟自己牵扯甚大。 “我让小辉去打听石河铺子里佃户的事,是因为有一个女人,三番两次的在路上拦我的马。”杨峥把林小柳的事情讲了讲,道:“那个女人是受人唆使,我从来没有搭理过她!这次咱们把石河铺子里的地全都买下,把他们家种的地收回来,也给她一个教训。” 杜玉娘问道:“哪个唆使她?” 杨峥就道:“你莫要理会了,这件事我自有章程,你把心搁到肚子里,好好养胎。”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不是事非不分的,你放心,我明白的。” “这才乖,等事情有了进展,我会告诉你。” 杜玉娘又问:“孙家的地,只怕不少,杨大哥你手里可有钱?” “咱们手里不是还有一箱子金子吗?”杨峥就笑:“多少花一些。这也算是不义之财,我们买了地以后,将租子降一两成,可好?” “杨大哥你看着办就是。”杜玉娘笑道:“就当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积福了。”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就此不再提这件事了。 杨峥办事的速度特别快,没有几天就寻到孙家人,谈妥了买卖田地的事。那个林小柳,让杨峥感觉十分的恶心,所以速战速决,一拿到田契,就立刻换了庄子上原来的管事,换上两个自己人,并吩咐不许在把地佃给林家人种。 林家人听了这如同噩耗一般的消息,全家人都六神无主起来。 林小柳的老子和娘全然不知道这件事是由林小柳而起,还想去找庄头求情。谁知庄头几句话,就把林小柳的老子和娘打发回来了。 到了家里,林老头一个巴掌扇到林小柳娘的脸上,破口大骂:“搅家精,非要把这个搅散你才安生!你知道不知道,你是闯了大货了。” 林小柳的娘姓周,挨了这样的臭骂,还觉得委屈,捂着脸哇哇的大叫:“当家的,你这是发的什么邪火?我怎么碍着你了。” 林父气得额上青筋直蹦,指着周氏大骂道:“要不是你,咱们家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到底怎么了,你有话说话啊?”周氏捂着脸,觉得自己委屈至极。 “你这个败家娘们,要不是你,家里还好好的佃着孙家的地呢!你知道不知道,东家已经换了,现在换成了杨家!租子降了两成!” 两成? 周氏眼睛冒光,“降了两成,这怎么可能?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当老爷的,还能给他们这些苦哈哈的佃户降租子? “怎么不可能?我告诉你,村里都传遍了!你知道不知道那几个管事是怎么说的?人家就是耻笑你不会教女儿,说你让女儿出去勾人,勾的还是现在的东家!你长了几个脑袋,敢做出这种事情!”林父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 周氏怔了怔,像是疯魔了似的道:“这么说,咱们家里这地佃不成了?他们怎么这样,这不是欺负人吗?” “你想什么呢?”林父大骂了一声,又道:“地是人家的,人家爱佃给谁种就佃给谁种。庄头管事说了,孙家的地现在都卖给了杨家,你要是不老实点,以后咱们家怕是要被村里人给攆出去了!” 周氏满面通红,“他们,他们凭什么?” “就凭人家有钱,就凭人家手眼通天!”林父道:“你知道不知道,背地里挑唆你们干坏事的人已经被揪出来了?你以为你们干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人家根本什么都知道了。” 周氏这才慌了,“那,我们去求求东家,求求他们好不好?”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林父道:“老实点吧,别让这村里的老少爷们容不下你,将我们一家子打发出去,到时候你就真是无家可归了,还有啥脸面到地底下见爹娘?” 林父一走,周氏就瘫坐在炕上,失魂落魄的哭了起来。 一直躲在里间听着他们说话的林小柳,已是满脸泪痕,心里像是打翻了调料罐子一般,又酸又苦,好不惆怅。 杜玉娘可不知道这些,她身子渐沉,每日吃饭,睡觉好像都成了负担似的。知道她怀了三胎以后,刘氏曾经来看过她一回,瞧见自家闺女挺着别人家五六个月的肚子小心挪动的样子,刘氏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可是她又没有什么法子能减轻女儿的痛苦,这事儿又怪不得姑爷,只得好生安慰了一番,又嘱咐了一些生活上的大事小情,当天下午就又回了桃溪镇。 秦大夫成了杨峥和杜家人唯一的指望,指望着他保杜玉娘这一胎三子,能平平安安的落地。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杜玉娘的辛苦比一般孕妇大的多,外头的事,一丝一毫也不敢让她心烦,不管是家里建宅院,还是铺子里的生意,买卖,都不敢惊动她。 杨峥把家里的事,外面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铺子里有姜氏和小鱼儿,作坊那边有朱氏父女。家里大事小事有两个徒弟帮忙,后宅有于氏和流萤照顾,倒也不差。 本来整座杨家宅院都被护得密不透风,可偏偏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杜小碗来了。 要是别人来,杜玉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见的,但是杜小碗是家里人,即便再怎么辛苦,也得见一面,便让人把她请了进来。 谁知道杜小碗一见到杜玉娘就哭,直说李氏不好了。 杜玉娘大惊失色,吓得流萤恨不能去堵杜小碗的嘴。 可是哪里来得及呢,就听杜小碗又哭又喊地扯着杜玉娘的袖子道:“玉娘姐,祖母最疼你了,如今祖母不好了,你可不能不去见她……” 李氏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不好了,说是中风了。 杜玉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差点栽倒,要不是流萤和张婆子手疾眼快扶住了她,只怕要出大事情。 “快,备车,让高大山驾车,我要回家。”杜玉娘特别慌张,她记得,前世李氏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没的。 难产说这事儿是无法改变的吗?即便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她了,祖母也非死不可吗? 杜玉娘慌张万分,完全没了主心骨。 流萤一边安抚,一边给张婆子使眼色,让她差人去叫杨峥回来。 张婆子悄悄的退出了屋,连忙把事情跟于氏说了。 于氏想了想,就让高大山去送信。 五爷是骑马走的,这个时候也只能是骑马去追了。 家里都是女眷,柳姑娘又不在,只能让高大山出去送信。 高大山的脑子虽然不像王小辉那么灵活,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家里应该留人的。他要是去了,家里万一有点什么事,怎么办?高大山急忙道:“我先去镖局一趟,让夫人过来陪陪太太,然后再去找师傅。” 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于氏自然答应。 事情就是这样巧,偏偏常氏还没到,高大山又走了,杜玉娘这边也是急成一团,就让人钻了空子。 林小柳跑到杨家门口来闹来了,陪着她来的还有周氏。 周氏和林小柳在帽儿胡同里又哭又闹,吵着让杜玉娘给她们母女俩一条活路,不要赶尽杀绝。话里话外的意思,还带上了杨峥,有指责他仗势欺人。 不少人跑过来看热闹,连工匠们手里的活计也干不下去了。 婆子慌慌张张的请于氏拿主意,于氏何曾见过这种阵仗,气得咬牙道:“真是泼妇骂街,什么东西。” “您快想个主意吧,不行的话,干脆让老婆子我将人叉走就是了!”说的话太难听了,要是传到了太太的耳朵里,那还得了。 就在二人为难之时,杜小碗居然出来了。 “我姐姐说了,让她们母女俩进来说话。” 于氏瞪大了眼睛,“这是太太说的?太太如何知道的?”这种人,怎么能进门呢! 杜小碗把下巴一扬,当下道:“外头吵得那么凶,姐姐怎么会不知道?让人堵在大门前像什么样子,难不成还让别人看姐姐和姐夫的笑话。你赶快把人领进来,有什么话在屋里说也方便些。” 于氏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杜小碗,杜小碗被她看得万分不自在。 于氏冷哼一声,“既是太太说的,我再问一嘴便是。”说着要往上房走。 杜小碗却是拦着她,不让她进屋去,还道:“你干什么,快去把人带进来吧,再闹下去,我姐姐可真就没脸了……” 于氏一个眼神,张婆子就走过来,一把将杜小碗架住了。她一个还没长成的小姑娘家,如何是粗使婆子的对手,当下就动弹不得了。 “你们,你们干什么?” 于氏悄悄进了上房,瞧见杜玉娘还在垂泪,似乎还是忧心自家祖母之事,对外面的事充耳不闻,当下心里就有了数。 她悄悄的退出了屋,让张婆子把杜小叶捆起来塞到厢房去了。 “呸,白眼狼。” “她来得这么巧,一来就不顾太太怀着三个孩子的身子,直说亲家老太太不好了,我瞧着,这里头有事!把人看住了,等五爷回来处置。” 张婆子自然听命。 于氏正头疼外面那对母女的时候,常氏到了。听了几句,二话不说就让自己带来的两个婆子将周氏和林小柳给绑了! “你们,你们为什么绑人,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常氏笑,“王法?”此时帽儿胡同里看热闹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干活的泥瓦匠也都走得远远的,常氏压低声音道:“老娘是江湖草莽出身,杀个把人,身上都不沾一滴血,你们要不要试试?” 周氏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林小柳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整个人瑟瑟发抖,一声也不敢吭。 这两个人,被捆起来扔到耳房里,等候处置了。 常氏一来,杜玉娘似是找到了主心骨,跟她说起李氏的事。 常氏十分心疼地道:“你好糊涂啊!眼下你自己是什么情况啊?着急上火有用吗?总得顾着你自己肚子里这三个啊!你自己回家,如何回得去?还不如打发一个信得过的回去看看,便知真相了。” 杜玉娘听了这话,也冷静了下来。 “赶紧给你们太太打水洗脸,再端点吃的来。” 流萤连忙下去了,对常氏也是十分感激。 杜玉娘洗了脸,喝了半杯牛奶,才觉得整个人好多了。 “你是关心则乱!”常氏道:“我瞧着,这里头有猫腻,你可得好好打听一下。” 杜玉娘有些后怕地道:“您说的是,是我糊涂了。”这会儿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又是后怕,又是心寒。 杜小碗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即便祖母真的出事了,这个时候也应该打发杜家大房的人来告诉自己消息,绝不会让杜小碗一个人过来的。 更何况,只怕为了她着想,家里只会想法子暂时瞒着,又怎么会让她知道祖母生病的事情呢! 第七百零六章 杜玉娘想到此处,当真是遍体生寒,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窟之中,手脚瞬间就冰凉起来。 杜玉娘把于氏叫来问话,“我那好妹妹现在何处?” 于氏收敛了神色,连忙道:“在厢房看着呢!” 杜玉娘神色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常氏就道:“我觉得,你就是心太软了。你可知道,方才我们过来时,门口有一对母女正闹着呢!她们好像是你作坊那个村子里的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说你们家仗势欺人,还指责杨峥。” “有这种事?”杜玉娘看向于氏,“为何不来报?” “太太恕罪,当时您正在里头为了亲家老太太的事情心焦呢!奴婢不敢来烦你,正想对策的时候,您那位堂妹出来了,说传了您的话,让我们放那对母女进屋去说话!” 杜玉娘脸色如霜,“我如何说过这话。” “是的,奴婢也不相信,就要去瞧瞧,那位姑娘不肯让奴婢进屋去,还是让张婆子拿了她,这才进了屋去。您在屋里急得团团转,显然还是为老太太的事情着急,并不知道那母女二人的事情。” 常氏道:“这可不就是出了内贼了嘛!搞不好,你那个妹妹和门口那对母女俩,本就是一伙儿的。” 杜玉娘扶着肚子长叹一口气,“我心里清楚。找个人给我爹娘送个信,让他们过来一趟,还有,我二叔那里也得知会一下。” 正说着,就听婆子报信,说是杨峥回来了。 杨峥一进院,就听说了杜小碗和周氏母女的事,一身的戾气都收拢不住了。等他进了屋,见杜玉娘无虞,又见常氏也在,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 “义母大人也在?” 常氏道:“是你那个傻徒弟去报的信,我不放心,就过来瞧瞧。” 杨峥点头,“家里事多,多亏了义父义母照顾。” “咱们是正经的亲戚,本该如此。”常氏想了想,便道:“说起来,这两件事,只怕要合成一件,都是玉娘娘家的家用务事。我也不便多留,只怕你们人手不够。” 这就是要走的意思。 杜玉娘就道:“义母,劳烦您来一趟,已经过意不去了。” 杨峥也道:“我这边若有需要,再向义父义母借人。” “这样我便放心了!”常氏安抚杜玉娘道:“你是快要当娘的人,心软和,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玉娘啊,这世上有些人,天生不知感恩二字,你也不用太过挂怀。别的都是虚的,保住你和孩子,这才是正经事。” 杜玉娘一一应了,派于氏将常氏送了出去。 杨峥这问杜玉娘,“你是不是哭过了?” 虽然洗了脸,但是眼睛还是红红的。 杜玉娘很不好意思,道:“我听说祖母病了,一时心急,哪里还顾得上。”她想了想,又道:“孩子们很乖,没有闹我。” 这根本就是欲盖弥彰的说法。 杨峥道:“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你不用管了,只管等着结果就是。” 杜玉娘哪里还敢再说别的,连忙道:“我不管了,刚才着急哭了一通,现在觉得头疼,正好去睡一觉。” 杨峥又是好气,又是心疼,“好,你去睡一觉,那边我亲自去一趟。” “好!”杜玉娘也就不管那么多了,让流萤服侍着自己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杨峥面容严肃,把于氏叫进来问话,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更是怒不可遏。当下叫了王小辉陪着,打马去了桃溪镇。 杜家一家人见到杨峥的时候,当真是吃惊不小,姑爷脸色不太好,难不成是小两口吵架了。 杨峥特意避开李氏,单独跟自己的岳父岳母谈,只问一句:“祖母是不是中风了?” 杜河清听了,脸色黑得跟锅底一般,“谁说的鬼话!?你祖母只是头风发作,这也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秦大夫给开了药,养两天就好了。” 杨峥气急,当下道:“二叔家的小闺女跑到我们家,跟玉娘说祖母中风了!害得玉娘又气又急,差点动了胎气。”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杜玉娘可是一个怀了三胞胎的孕妇。 刘氏吓得脸都白了,“玉娘有事没有?怎么会这样。” 杜河清也道:“有这种事?不是,确实是碗丫头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就还要问过她自己才能知道了。现在她人在我那儿,已经命人看押起来了。” “看押?”杜河清和刘氏异口同声的惊问出声。 杨峥道:“她心术不正,慌称祖母病了在前,害得玉娘差点出事~又趁家里疏漏,联合外面的人又要算计玉娘!”杨峥把周氏母女以往做的那些事,和今日在家门口做的事都讲了一遍,又道:“如果真把她们母女二人放进来,后果不堪设想,万一有了冲突,玉娘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如何应对?” 杜河清听到这儿,当真是一身冷汗! 刘氏更是破口大骂,“我们这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啊!她这是……她这是要害了玉娘啊!”简直跟她娘一样,是个祸家的害人精。 杜河清哪里还坐得住,霍然起身就要去找杜河浦算账。杨峥连忙跟着一起去了,刘氏在家里只能干着急,还要应付婆母的对问。 李氏是个有智慧的老人,上了年纪,却不是那等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她总觉得杨峥来得不对,又惦记杜玉娘的胎,便唬着脸问刘氏到底怎么回事。 刘氏推脱不过,便说了。 她心里其实也是气不过,觉得老二一家太不省心,干脆就说了,看婆婆的态度。 李氏的脸色先红后白,急得先问一句:“玉娘没事吧?” 刘氏听了这话,心里舒服,只道:“也是玉娘福气好,孩子没事,她义母常氏来得及时,否则的话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李氏道:“把老二叫过来,我倒要问问他,这是他的意思,还是他闺女的意思。”说到最后,老太太咬牙切齿,脸都憋红了。 “娘,您可别急,现在玉娘没有事,您老要是急出个好歹来,玉娘那边我们怎么交待啊!你们祖孙俩是一条心,可苦了我跟孩子爹了。”刘氏可不想把老太太气倒了,这个家,还指望着老太太多撑几年。 刘氏这几句话说出来,让李氏的气消散了不少,她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是孝顺的!这件事老二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没他这个儿子。” “都听娘的。”刘氏陪着笑,心里却知道,这话不过是说说罢了, 杜河浦用卖人参的钱,在后街买了一间带后院的铺子,开了一间杂货铺,按着杜玉娘说的经营方式,小买卖虽然才干不久,但是已经受到了街坊邻居的认可,小生意越来越红火,虽然还没有到赚大钱的地步,但是已经让杜家二房看到了希望,一家人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 看到杜河清和杨峥的时候,杜河浦还挺高兴呢,也没留意到这两个人的脸色有什么不对。还是杜小枝瞧见大伯和妹婿的脸色都不太好,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儿似的。 杜河清张嘴就问:“小碗呢?” “碗丫头?”杜河浦一脸意外,显然没有想到他们是为了杜小碗而来,就道:“大早上跟小姐妹去逛庙会了,说是天黑之前回来?” “哼!”杜河清冷哼一声,“逛庙会?逛庙会逛到自己姐姐家里去了?谎话连篇。” 杨峥冷眼瞧着,杜河浦是真的不知情。 “大哥,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小枝也在一旁道:“大伯,是不是小碗那孩子闯祸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坏的打算了。 在杜小枝的印象中,杜小碗是个胆小善良的孩子,即便闯祸了,应该也不是大事。 “闯祸?”杜河清冷笑一声,把杜小碗做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话毕,杜河浦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杜小枝白着一张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她……她怎么这么糊涂!” 李氏头风发作,本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她年纪大了,即便有秦大夫的药,恢复得也比往日慢了许多。 杜玉娘怀着三个孩子,杜家人怕她操心惦记,就把这消息压下了。 杜河浦如今浪子回头,李氏病了这事儿,自然也是埋不住他的,先前两天,他还跟着着急上火来着,现在听到小闺女做了这种事,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这……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杨峥道:“人还在我府里,二叔要是想知道前因后果,不如跟我一起过去问一问。” 杜河浦看了大女儿一眼,父女俩同时想着,看来非走一趟了。 父女二人写了一张有事休息的条子贴在门上,关了铺子跟着杨峥和杜河清回了杜家面馆。跟李氏,刘氏说了一声,几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一路疾驰向五岩镇赶去。 到了杨家,才发现帽儿胡同附近皆是动工的,一打听,才知道杨峥真真是大手笔,把这一片都买了下来,重新圈画,要建一座大宅。 “你这是……”杜河清觉得自家姑爷的手笔,真是大得出奇。这么大的房子,简直可以称为园子了,小两口住得过来吗? 杨峥像是看出了丈人的疑惑似的,只道:“玉娘腹中三个孩子呢,家里人丁兴旺,地方还是大点好。” 杜河浦十分羡慕,“大哥,侄女婿说得对啊!你说咱们这么拼巴,为了啥呀,还不是希望……” 杜河清狠狠地瞪了杜河浦一眼,心想瞧瞧你生的败家玩意儿,一共就生了四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 大概杜河浦自己也觉得没脸了,当时就闭上了嘴巴,低着头跟在杜河清身后,进了杨家院子。 杜玉娘刚睡醒不久,知道父亲和叔叔,堂姐来了,便迎了出来。 杜小枝瞧见杜玉娘挺着的肚子,吓得出了一身汗。她怀孕不到五个月,却像平常妇人要临盆时的模样。她四肢纤细,更显得肚子硕大无比,瞧着十分吃力,也难怪妹夫会如此动怒。 杜河清也吓了一跳,到底是当爹的人,不好直接说什么,只怪道:“你怎么不歇着,碰着了可怎么好。” 杜玉娘由流萤扶着,声音略有疲惫地道:“女儿还好,爹,二叔,小枝姐,快进屋,外头晒着呢!” 一行人进了西屋,各自落座。 杜河浦惴惴不安的开口,“玉娘,你爹把事情都跟我们说了一下,可是二叔实在不知情。小碗那丫头只说是与小姐妹一道逛庙会,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她上你这儿来了。” “玉娘,小碗做了糊涂事,理该受罚挨骂,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还是要问个明白啊!”杜小枝道:“我不是想替她开脱,只是觉得此事太过蹊跷。” 杜玉娘点了点头,对于氏道:“把人带上来吧!” 杜小碗这会儿,早就怕了。一见到杜河浦和杜小枝,就呜呜地哭了起来,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好像被人欺负了似的。 杜小枝压着火气,怒声道:“你这死丫头,撒谎诓骗我和爹,跑到玉娘这儿来说祖母的不是,你这丫头,是不是皮痒了?到底怎么回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杜小碗如何能说出口,当下捂着脸哭,“你打死我吧!” 杜河浦的火气腾腾的,他已经养出了一个不孝的儿子,一个不知道羞耻的女儿,若是这个小的再干下不忠不义之事,他可就真的没脸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废什么话啊!你,你这丫头,平时不声不响的,今天敢这么做,谁给你的胆子。”杜河浦额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 杨峥和杜玉娘交换了一下眼神,夫妻二人都瞧得出来,这次的事,杜河浦是真的不知情。 杜小碗就是不说,不论别人怎么问,她都是那一句话:你打死我吧!别的,便是一个字也没有了。 杜河浦真是气急了,当下脱掉脚上的鞋,劈头盖脸地朝杜小碗抽了过去。 第七百零七章 走投无路 这种情况,杜玉娘可不想掺和。杜河浦只管把小女儿揍得鬼哭狼嚎的,她一点劝阻的意思也没有。 杜小枝拉住杜河浦,急道:“爹,你要想打,把人带回家去打,在这儿动手算是怎么回事,惊着了玉娘,你拿什么赔?” 杜河浦看了看稳坐在椅子上,扶着肚子的杜玉娘,讪讪的放下了手里的鞋。 场面一度尴尬,只有杜小碗的抽泣之声。 杨峥见众人脸色各异,谁也不说话,当下道:“主意是杜小叶给你出的,是不是?” 杜玉娘心中早有猜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震惊之色来,其他三人听了,皆是震惊之色,因为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未有人提及了。 只有杜小碗,听了这个名字以后,反应极大,似乎十分畏缩,害怕。 “你这丫头,是不是偷偷跟她来往了?啊?”杜河浦只觉得脑仁儿都要炸开了,火气腾腾的往起窜。 杜小碗不说话,但是瞧模样就知道,她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 杜小枝狠狠地捶了她后背一下,“你说啊,你这个死妮子,我告诉你那么多话,你一句也没往心里去!” 杜小碗是个半大的孩子,跟杜小叶的感情本来不是很好。以前杜小叶在家里,没少欺负她这个妹妹,只不过现在的杜小叶能言善辩,几句话就把自己说成了可怜又无辜的人。说她嫁到池家,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是替杜玉娘顶缸了,让杜小碗相信她,毕竟她们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当初杜小叶做出丑事时,杜小碗还小,懵懵懂懂的,只知道杜小叶犯错了,却不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样的错。被杜小叶哄了几回,便全信了她的话。哪怕杜小枝一次一次告诉她,要知道感恩,但是那孩子就是觉得,自家二姐怎么样也比杜玉娘这个堂姐要亲近,所以也就把杜小枝的话当成了耳边风,慢慢的跟杜小叶亲近起来。 杜小叶知道自家姐妹的性子,也不像过去那样怂恿杜小碗去做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在她耳边叨叨,说什么李氏最疼杜玉娘了,这个时候杜玉娘要是不在,可寒了别人的心了,还说如果只说李氏是头风发作,只怕杜玉娘也不会放在心上,放大了说,才能让杜玉娘重视等等。 杜小叶是个钻洞的老鼠,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说动了杜小碗,让杜小碗来杨家报信。 杜小枝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你也不小了,怎么好歹不分呢!我不是早就说过了,杜小叶不是咱们杜家人了,你怎么就不听,还跟她联系起来了呢?” 杜小碗也哭,“大姐,我……我,我也不知道。”她到现在,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啊! 杜小枝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才转过身对杜河清和杜玉娘道:“大伯,玉娘,这件事是我们的不是,没有看好她!差点让她酿成了大祸。你们放心,这件事,无论如何不会再发生了。杜小叶那边,我们是不管的,小碗我带回去,必定严加管束,她出嫁前,别想出家门一步!” 杜小枝是发了狠的! 杜小碗听了这话,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指着杜玉娘道:“她怎么就那么精贵,凭什么都姓杜,就她生下来精贵……” 杜小枝气得发颤,狠狠的打了杜小碗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屋里的人神态各异。 杜玉娘是觉得这一巴掌打得好极,一来是让杜小碗清醒清醒,二来也是觉得杜小枝乖觉,先发制人。 “姐……”杜小碗说话都带着颤音,不敢相信杜小枝居然打了她。从不到大,大姐对她向来都是最好的,何曾这样动她对手。 “执迷不悟的东西。”杜小枝发了狠,问于氏:“绳子呢,借来一用,将她捆回家里去。” 杜小碗这才怕了,要是真的被捆回了家,她这脸面也不用要了,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姐,我算了,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杜小碗哭跪在地,是真的怕了。 于氏看了杜玉娘一眼,后者悄悄摇了摇头。捆回家,也不过是杜小枝用来吓唬杜小碗的说辞罢了。 杨峥只道:“二叔,你们家的事,愿意闹便回家去闹吧,玉娘现在,可经不起折腾!我只问你们一句,杜小叶那边,你们是不是真的割舍得下。” 还不等杜河浦说话,杜小枝就上前一步道:“她早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如今又拐着小碗学坏,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妹夫若想给玉娘出气,只管去,她是生是死,我们是半句也不会过问的。” 杨峥不由得高看了杜小枝一眼。 杜河浦想要说什么,最终讪讪的闭了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杜玉娘缓缓起身,对着杜河浦和杜小枝道:“二叔,大姐,你们把小碗带回去吧!我说句难听的话,关起门来咱们是自家人,有什么苦的咸的都咽下去,如今小碗要是去了别人家,再如此行事,事情只怕就不会这样轻易了结了。” 杜河浦颇为汗颜,急得头上都是汗。 “这些二叔都经历过,我也就不便多说了!只一条,拿祖母生病之事开玩笑,可是忤逆不孝。”杜玉娘似是惨笑,“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杜家女儿的名声怕是要败光了,别说嫁人,听怕就是招婿,也难了。” 杜河浦连声点头,最终长叹一声。 教子无方这顶帽子,他怕是这辈子都摘不下去了。 杜河清赶着车,把杜家二房众人都送了回去。他心里有气,到了杜河浦的铺子里,当真是跳脚大骂了一回,直把肺管子里的怒气都消散了,这才甩袖子回了面馆。 杜小碗的眼睛已经肿成核桃一般,二房的气压低得怕人。 杜小枝将杜河浦劝了出去,自己一个人留在房中与杜小碗待着。她也不说话,就坐在杜小枝旁边听她嘤嘤的哭,直到杜小碗嗓子也哑了,哭也哭不动了,这才与她说话。 “我问你,杜小叶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杜小碗起先不肯说,抬眼见杜小枝脸色不好,眼神凌厉,这才说了。 杜小枝听过以后,真是差点咬碎钢牙,“你可真是糊涂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那时你年纪小,不懂得什么,家人也不好跟你说她做下的丑事!哪里是玉娘的亲事让她去顶缸啊!明明是她自己相中了池秀才的前程,做下了不要脸的事,没有办法才去池家的!当年王氏来闹,你如何不如?竟信了她的胡话?” “大姐,我做了!我以后再也不理她了!你,你别生气了,也别不让我出家门。”这样的日子,跟坐牢有什么两样? “现在你倒是怕了!”杜小枝无奈地叹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拘一拘你的性子!从今天开始,就在家里绣东西,哪儿也别去了!等我和爹为你相好亲事,你就嫁人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杜小碗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只觉得嫁人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吓人。可是这个时候爹和大姐都在气头上,她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打发完杜家二房的人,杨峥便让高大山驾车,由两个婆子看押着,将周氏母女二人送回了石河铺子。 高大山找了庄头上的管事,带了几句话,又让两个婆子亲自把周氏母女送回林家去。 林氏脸黑得能滴出水来了,待杨家婆子走后,就脱了鞋,将周氏和林小柳好一顿抽,似还是不解气。 没过两天,庄头和石河浦子的里正就研究出一套方案来,全村人请了族老来,竟然把林小柳一家直接逐出了族。 林家除了房子,再无他物,连族里都容他们不得了。林父又气又急,好歹没被气出病来,拼着一口气将家里的房子贱卖了,带着妻儿老小,开始了背井离乡的生活。 “听说是去投远房亲戚了,也不知道真假。”流萤把杜玉娘的头发放下,拿梳子轻轻的梳着她的长发。 杜玉娘闭着眼睛道:“那就不是咱们能管的了,只希望周氏和林小柳能吸取教训,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了!” “太太,您怎么还怜悯上她们这种人了!?”流萤心道:那林小柳,摆明就是想勾弓丨五爷,要不是五爷心正,这会儿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这种人,就应该一棒子打死,世界才清静了。 流萤不敢在杜玉娘面前说这些死不死的话,只能在心里腹诽。 “也不是怜悯,闹出来,总归是对咱们家不好的。五岩镇说小不说,说大不大,总得顾忌着名声一些。” 流萤嘟着嘴巴不说话,想来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心里这口气是出不去的。 杜玉娘从镜子里瞧见了,就笑,“你这嘴巴,都能拴驴了。” 正说着,杨峥掀了青绿色的防虫纱帘走了进来。 流萤连忙放下手里的梳子,给杨峥行礼,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可是忧心之前的事?” 杜玉娘笑着起身,杨峥见了,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忧心什么,不过是白天睡多了。”杜玉娘问他:“这几天你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可是去收拾杜小叶了?” 杨峥轻哼一声,“就她,还用得着我费心收拾?自有人要收拾她!” “这话怎么说的?” 夫妻二人在床边坐下,杨峥自顾起身换衣,边换边道:“她身上有把柄呢!只要稍稍透露一二,就能把她掀翻。” 杜玉娘来了兴致,“这话是怎么说的?” “她那个婆婆,王氏死得不简单。现在王家人,已经闹过来了。” 杜玉娘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是,王氏是被她害死的?” “嗯!”杨峥道:“虽说王氏早与娘家人离心离德了,但是眼前这么大一个把柄递到眼前,他们不可能无动于衷。热闹咱们看看就好,真正的烂子,还在后面呢!” 诚如杨峥所说,现在杜小叶是自顾不暇,分身乏术。 王氏已经入土为安多年,也不知道她娘家人是从哪儿听到的风声,居然一路打听着跑到她家里来闹!她现在是什么身份啊?一个外室,哪里经得起闹。 王家人也不是真正关心王氏的死因,他们想从杜小叶这里讹一笔钱,杜小叶做贼心虚,倒是想拿钱把这事儿压下去,只怕那些人贪心不足,也是两难。 现在两边都在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杨峥就等着时机成熟,好把证据适时摆出来,杜小叶就可以下狱了。 “这么麻烦?” 杨峥笑了笑,“麻烦吗?我倒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杜玉娘想了想,也明白了几分。 这事儿就像是悬在杜小叶头上的一把刀,要是明晃晃的落下来,倒也痛快。可是那刀偏不紧不慢的在她头上晃悠着,让她寝食难安,才最折磨人。 “算了,不提她了!善恶到头终有报,她自己做了恶事,也是该遭这样的报应。” “正是,你养好胎才是正经的,别的无须担心。” 两口子熄灯歇下,暂且不提。 只说杜小叶,惴惴不安了几日,终于迎来了一件让她胆战心惊的事。 她的金主回来了。 那个一心想延续香火的富商,听说了杜小叶的事儿,气得当下踹翻了屋里的一个角柜,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吓得杜小叶跌坐在地上,半天也没敢动地方。 那富商找来赵妈妈,问了一些杜小叶的事。 赵妈妈何等人物,不添枝不加叶的就挖了一个坑给杜小叶,说她不知安分守己,整日出去招蜂引蝶。说是什么找偏方,找名医求子,其实也不过是打着这个幌子四处招惹事非罢了。 那富商气得不行,得知她刚刚换洗过,便也歇了再跟她纠缠的心思,让人将她身上值钱的物件都扒了下来,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杜小叶哭诉无门,又身无分文,简直走投无路。 还好这个时候是夏天,要是冬天,她非得冻死不可。 杜小叶咬着牙,徒步走到桃溪镇,想要向自己的父亲和大姐求助。 杨峥知道消息以后,什么也没说,他倒要看看,杜家二房这一次,会怎么选择! 第七百零八章 定论如何 杜小叶回到桃溪镇,也是实在走投无路。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她那个狠心的爹和姐姐,居然真的见死不救。 眼见着她脚下一片血泡,连路都走不动了,他们居然连口水都不给她喝,更别提让她进家门了。 杜小叶觉得老天亡她,难道真的是坏事做多了,报应来了? 饥肠辘辘的杜小叶饿得头昏眼花,只觉得自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在杜家杂货铺子门口盘桓了半天,可是杜河浦和杜小枝谁都不理她,甚至还用扫把驱赶自己。 好,好的很! 杜小叶咬着牙,强撑着身子在街上走,别人的指指点点,她也顾不上了。 活命都成问题,要脸面有何用处? 不远处的酒楼二楼,坐了一名年轻的妇人,那妇人相貌一般,身上的首饰衣裳却是华美。她身旁有位四十出头的婆子,正指着楼下说着什么。 妇人顺着婆子的手指从高处看下去,正好看到如同蝼蚁一般的杜小叶。 “是她?” “正是她!”那婆子谄媚地道:“夫人,您瞧她如此落魄,可见是个不中用的,万一……” 妇人摆了摆手,对身边的丫鬟道:“去,把人叫上来。” 丫鬟得令,赶紧下楼,出了酒楼的门,正好看到杜小叶晃晃悠悠的从门前经过。 那丫头手快,一把将人拉住,“哎,我瞧着你怎么这么面熟呢?” 杜小叶抬头一瞧,只见那丫鬟虽然五官生得一般,但是肌肤白嫩得如同一块嫩豆腐似的。身上的衣裳料子又光又滑,颜色鲜艳,瞧着七八分新的样子。她梳着双螺髻,头上戴着一只亮闪闪的珠花,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那丫鬟笑着道:“是我们夫人,在楼上瞧见了你,见你可怜,想请你吃些东西,换套衣裳。” 杜小叶发懵,这样好的事也能轮到她的头上?她莫不是遇到了拐子吧! 那丫鬟将杜小叶的脸色瞧得清清楚楚,心里冷笑:就这等模样,哪个拐子眼瞎了不成,拐你。 “我们夫人可是一等一的善人,见姑娘似是遇到了难处,这才想着拉姑娘一把,姑娘若是不识好人心,可当真是白费了我们夫人的善意。” 杜小叶正饿着,头顶上的太阳像是要把人晒化了一般。她敢肯定,自己坚持不了多久的,说不定下一刻就要倒在某处,被人拖走都不知道呢! 光天化日这下,同为女子,还怕她们吃了自己不成? 想到这里,杜小叶便虚笑道:“姑娘说的是,是我不识好歹了。劳烦姑娘带路,我要亲自谢谢夫人。” 还算是个识相的,就是不知道顶用不顶用。 “你随我来吧!” 杜小叶跟着那丫鬟上了楼,见到了高氏。 想要拉杜小叶一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氏。 高氏缘何对杜小叶有兴趣了? 这件事,还要从赵芸兰有孕,嫁入贺家为妾开始说起。 高氏不是笨人,总觉得赵芸兰嫁入贺家这事儿有猫腻。她是秋心的旧主,故而就寻了个机会,向秋心打听赵芸兰和贺元庚的那点龌龊事。 秋心跟着赵芸兰之前,杜玉娘曾经告诉过她,高氏是个聪明人,适当的可以透露一二,保全自己,免得高氏直接将她铲除。 秋心信了杜玉娘的话,就把当初的事儿透露了一二,高氏顺藤摸瓜,也自然而然发现了这里面有杜玉娘的手笔。 高氏知道以后,当真是怒极。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村姑,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在高氏看来,杜玉娘全无背景,自己要弄死她,就像碾死只蚂蚁那般简单。自己之所以一直没有动她,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太过张扬的动手,所以才会想方设法的鼓动赵芸兰去对付她。 当真是终日玩鹰,却被鹰啄了眼。 高氏的聪明之处,就是没有立刻向赵芸兰动手!赵芸兰的胎要是有问题,贺家第一个要怀疑的人就是她!即便让赵芸兰生下孩子又怎么样呢!左右她是孩子的嫡母。 高氏在这方面想得很开,所以她每日对赵芸兰嘘寒问暖,一副大度正妻的模样,实在让任何人挑不出错误来。 她心里最恨的人,正是杜玉娘啊! 杜小叶见了高氏,只觉得眼前这贵妇一身的气度,光是她头上戴的那件金簪,怕就值不少银子。 杜小叶突然觉得自己很狼狈,先不说那贵妇一身的珠光宝气,单说她身边的下人,个个穿戴体面,自己这一身行头,实在是…… “夫人,这便是那位姑娘了。” “见过夫人!”杜小叶硬着头皮,低头上前行礼。 高氏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如今面对杜小叶时,却露出了几分菩萨心肠,“可怜见的,我方才见你一个人神情落寞走在街上,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便让婢女下去叫你。你没事吧?怎么穿成这样走在街上?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杜小叶又是难堪,又是感动,心想一个陌生的人都能关心自己,可她的亲人们呢,却避自己如毒蛇猛兽一般。想到这里,杜小叶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掉得猝不及防。 “哟,瞧瞧这是怎么了?可是触动你的伤心事了?”高氏微扬嘴角,可惜杜小叶根本没有看到。 杜小叶期期艾艾地道:“夫人垂怜,小妇人……实在是有苦说不出啊!” 高氏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谁让我就见不得这个呢!房妈妈,你赶紧给这娘子弄些吃的,再给她置办一身衣裳吧!” 杜小叶一下子跪倒在地,“求夫人收留,可怜可怜我吧!小妇人如今无家可归,求夫人收留。” 高氏蹙眉,似是十分为难,最终像是挣扎一番,才道:“且罢,左右也不多你一张嘴,就留下来吧!” 杜小叶自以为自己遇上了活菩萨,却不知,这才是她历经苦难的真正开始。 这件事,自然也逃不过杨峥的耳目。 他想了想,却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好的机会。 杜小叶身上有命案,若是能用此事做些文章,将贺家人拖下水,哪怕不致命,也是好的。 他把此事与杜玉娘说了,杜玉娘觉得,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到最后的结果也是自己作的。杜小叶要作死,那真是谁也拦不住! “杨大哥,要是有机会,多照拂秋心一下!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她现在不管事,这种事情也只能交给杨峥去做。 “你放心吧,我省得的。” 与此同时,杜河浦也在跟杜小枝说杜小叶的事。 杜河浦黑着一张脸,把张氏那个臭婆娘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婆娘就是祸家的根源,要不是她,几个孩子何至如此。 杜小枝正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铺子虽小,可是流水账还是要记得。 “爹,你还在想她的事?”这个她是谁,父女俩心里都有数。 杜河浦先是打了一个唉声,随后道:“我就是觉得,我这辈子,太失败了!” 杜小枝轻哼一声,现在知道了,早干什么去了。 “枝儿,你说叶子……” 杜小枝提起笔,在账册上写着什么,漫不经心地道:“提她做什么?” 杜河浦半天没言语。 杜小枝放下笔,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坐到杜河浦旁边,“爹,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冷漠了,对小叶子的事情不管不顾?” “枝儿啊!”杜河浦想了半天,才吭哧出一句来:“是爹没用,不会教孩子。” 他啊,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 杜小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忆道:“爹,我从小就特别羡慕大伯和大伯母,特别羡慕玉娘,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啥?” “我大伯和大伯母,特别心疼玉娘,从来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姑娘,而嫌弃她。” 杜河浦想说,那是因为你大伯母娘家就缺闺女,她自小就是那么长大的,所以疼玉娘。又想说,她头一个生了儿子,后来得了女儿,又深得二老欢心,所以心疼她闺女也是正常的。 可是这些话,他自己也知道都说不出口。 “爹,小叶子原来就是个心眼儿特别多的孩子。你全当没生过她这个闺女吧!以后要是把小碗也带坏了,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杜河浦仿佛一夜愁白了头,“罢了,罢了!” 杜小枝知道他是死心了,便道:“行了,您早点歇着吧!我去看看小碗。”小碗得好好教,千万不能再像她二姐一样了。 杜小叶跟着高氏回了青阳县,直到回了县衙府门,这才发现自己跟着的这位主母的身份着实不一般,居然是位官家少~奶奶! 她觉得自己是走了大运了!抱上这么一根粗大腿,那么自己以后的生活还不是顺风顺水的。 可是在青阳县生活了一段时间以后,杜小叶才算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根本没有白吃的午餐。只不过此时,她还没有嗅到任何的危机,只当自己交了好运。 这件事,就像突然落幕了一样,关于杜小叶的事情,再无人提及。 杜玉娘猜测,杨峥不愿意直接动手的原因,很可能是要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积福,所以才会把事情按下,一点要动手的意思也没有。 四月中旬,柳星儿终于回来了。 初见杜玉娘的肚子,柳星儿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一向见惯了大场面的柳星儿,瞠目结舌的看着肚玉娘,“五嫂,你不会是要临盆了吧,这日子不对啊!” 流萤就道:“柳姑娘您可别瞎说,咱们太太满打满算才五个月的身孕,哪里就要临盆了?” 柳星儿瞧着稀奇,见杜玉娘四肢纤细,肚子却大得出奇,十分辛苦的模样,不由得喃喃出声,“莫非嫂子也是怀着双胎?”她还记得杜家大嫂生了一对双生子之事。 杜玉娘就笑,“哪儿是什么双胎啊!你要是好奇,何不自己来摸摸脉?” “对对对,瞧我这脑子。”柳星儿大步走过来,仔细地给杜玉娘诊脉。 杜玉娘但笑不语,流萤也在一旁看好戏似的。 柳星儿细细的诊脉,双眸骤然睁大,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诊出来的脉象似的,“三胎?” 杜玉娘捂着嘴笑,与流萤打趣她:“你瞧瞧她,她自己是大夫,问哪个呢?” 流萤笑道:“太太很是辛苦呢!” “这……这可是很少见的!”柳星儿严肃了起来,“五嫂,这事儿可不是不能玩笑的,你要注意啊!” “你师傅每隔十日就来给我诊脉一次,他老人家可比你靠谱多了!有他照顾着,我无事。” 柳星儿嘿嘿一笑,“是是是,师傅他老人家,自然是厉害的。” 杜玉娘转头问起她白家的事。 “哟,别提了!我这回啊,可算是开眼界了!”柳星儿讽刺地笑了笑,“这天下乌鸦大概是一般黑的!那郑家,满嘴的仁义道德,到头来也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罢了。” “怎么回事?” 柳星儿来了兴致,把自己近日在郑家的所见所闻皆说了一遍。 “郑鸣渊的小妾,是齐氏,也就是白二小姐婆婆的外甥女。好好的良家不做,偏偏要到郑家做妾,还说什么她与表哥情投意合,话里话外都在指责白二小姐夺人所爱。” 真是岂有此理。 之前杜玉娘也曾听闻过一些郑家的事,是郑家自己瞧不上李家,与白家何干? “二小姐滑胎以后,那李氏捧着肚子往她跟前凑,说是要服侍她!我看啊,她是专门去给白二小姐添堵的。” “郑家是什么说法?难不成由着李氏胡闹?”那可是书香门第的郑家啊。 柳星儿道:“有一句怎么说的?负心多是读书人!郑家人就算再怎么样讨厌李氏,可她毕竟是怀着郑家的骨血呢!” “那这事儿,到底怎么弄的?难不成就真让郑家纳了李氏?” “听说是要和离!”柳星儿道:“我是先回来一步,没掺和他们的家务事。” 敢情还是分批回来的! “你做的对!”杜玉娘忧心道:“也不知道这事儿最后定论如何。” 第七百零九章 柳星儿皱眉,“五嫂,你莫操心别人家的事,管好自己的身子是正经事。”一个大肚婆,操心那么多干什么呢! “我这还不是怕我嫂子跟着白家的事上火嘛!她虽是自幼离家,对白家感情不深,但毕竟血浓于水。”杜玉娘忧心忡忡地道:“我怕她听了会伤神。” “哎哟,我的好五嫂,您还顾别人呐?你看看你这肚子,像揣了大西瓜似的……” 杜玉娘伸手拍了柳星儿一下,她连忙笑嘻嘻地闭上了嘴,道:“那个,我跟你说,郑家要是识相的,就赶紧把李氏肚子里那块肉弄掉,让郑鸣渊好好的跟白二小姐认错,否则的话,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怎么讲?” 柳星儿神秘一笑,悄声道:“李氏那胎,是用虎~狼之药怀上的,根本不可能生下来。” “啊?”杜玉娘吃了一惊,“还有这回事?你可曾与白家婶子说了这事儿?” 柳星儿点了点头,“自然说了!我是让他们心里有点数!那李氏的胎现在瞧着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不出一个月,必然会胎死腹中。而且她这胎,不好落,肯定是要伤身子的,只怕以后再想有孩子,难了。” 杜玉娘因为自己也是孕妇的关系,所以即便知道李氏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但还是不由得念了一声佛号,喃喃道:“作孽啊!” “谁说不是呢!”柳星儿道:“这事儿白家人知道,郑家人却不知情,若是郑家人能善待白二小姐,一切就还有得商量,若是一直执迷不悟下去,只怕将来悔之已晚。” 杜玉娘道:“这便要看郑家的选择了,别人,是帮不上忙的。” 流萤就道:“做人还是要多点善心,才有善报。” 柳星儿大感惊奇,“你这小妮子,几日不见,竟然出落得这般伶俐了。” “是吧?”杜玉娘大感抗欣慰,“我也这么觉得。” 两个人这么一打趣,流萤就闹了一个大红脸。 “好了,不说他们的事情了,你既然回来,正好尝尝厨娘们的手艺。” 杜玉娘让流萤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来款待柳星儿。流萤连忙下去安排了。 柳星儿问道:“五嫂,家里这工程可不小啊,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是你五哥,非要建园子!你说他,又不是什么地~主老爷,弄那么大的园子干什么。” 柳星儿嘿嘿直笑,“干什么,养孩子啊!这三个小家伙生下来,可是需要地方呢!”再说这两口子总不能就生这一胎吧,多子多孙才是福气呢! “呸!”杜玉娘假啐了柳星儿一口,“你这丫头,胆子太大,还没嫁人呢,就一口一个生的,怎么,你有中意的人了?是谁,说来我听听。” 杜玉娘本意是做个试探,想着柳星儿是块朽木,自己也要时不时的点点她,免得她耽误了霍青的年华。 谁知道杜玉娘的话音一落,柳星儿的脸就红了起来,眼神也飘忽不定,像是躲避什么似的。 “还……还真有心上人了?”杜玉娘吃惊不小,“我的乖乖,是哪个,我可认得?”可千万不要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才好。 老天爷根本没有听到杜玉娘的祈祷。 柳星儿脸上的红晕不曾退去半分,反而越来越红。 “没,没有的事。” 杜玉娘心里咯噔一声,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脸红得不太对劲呢!你快跟我说说,他是谁,我认识吗?” 柳星儿支支吾吾的来了一句,“五嫂,你,你不认识。” 果然不是霍青! 杜玉娘顿时觉得头疼万分,“是谁呀?” 能让柳星儿这么‘真性情’的小女子,露出娇羞之色的人,定有不凡之处。 “他……”柳星儿说到这里,又是纠结,又是惆怅,瞧着活脱脱是一个陷入单相思的少女。 莫不是一见钟情,连她自己也不晓得那人是谁? 杜玉娘猜测着,又忍不住问道:“到底是谁?莫非你也不知道他是谁?” “知道。”柳星儿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地道:“就是知道才烦恼啊!” ??? “他到底是谁啊?”莫非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公子不成。 柳星儿小脸通红,费了半天的劲,才轻声道:“他是庆家班里的角儿~” “唱……唱戏的?”杜玉娘呆若木鸡,头顶飞过好几只乌鸦。 柳星儿听了杜玉娘的话,很是不满,眼神里像带着冰碴子似的,委屈得不行,“五嫂,你什么意思啊!不会也像那些人一样,瞧不起那些唱戏的吧?” “怎么会,都是讨生活,也不容易。人家也是靠本事吃饭的,自食其力,怎么会瞧不起。”杜玉娘心里已经起了惊涛骇浪,这柳星儿又不是大家闺秀,如何被一个唱戏的戏子迷成这样! “你是听了堂会,还是跑到戏园子里去了,怎么就撞见了那位?”杜玉娘好奇地问道:“他生得如何?定是俊俏的后生。” 柳星儿的脸顿时又如朝霞一般。 杜玉娘看得目瞪口呆,这么会儿工夫,柳星儿脸红的次数,只怕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五嫂,你猜得不差,确实,确实……”俊俏! 杜玉娘心里有数,不由得为霍青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追妻之路,怕是又长了一大截啊! 不过,论俊俏二字,霍青也不遑多让啊! 自己初次见到霍青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的呢!同为俊俏,为何柳星儿看不上霍青? “有多俊俏?跟霍青比如何?” 柳星儿蓦然睁大眼睛,“霍青?五嫂你没说错吗?他……哪里俊俏?” 这回换杜玉娘发蒙了! 她是孕妇,精力不济,哪儿有工夫和柳星儿玩这种猜谜游戏! 难道,她们说的俊俏,不是同一种俊俏,不是同一个意思? “算了……”杜玉娘道:“你跟那位角儿,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不认识。” 杜玉娘:…… 柳星儿又补充道:“确切的说,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原来,柳星儿女装男装在茶楼的二楼喝茶,正巧碰到了那位庆家班的角儿也来喝茶。说起来,还真是一见钟情了,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立刻觉得心怦怦跳,脸也烧了起来。 庆家班的角儿,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的,柳星儿无事时,特意去听他的戏,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他都唱什么了?” 柳星儿不是很懂,就道:“咿咿呀呀的,我听不懂!扮相倒是不错,以假乱真,比娇娥还娇娥。” 得! 敢情您就看脸,连才华什么的,都不在乎。 厨娘把饭做得了,总算是把杜玉娘拯救出了苦海。 二人暂且搁下之前的话题,吃了一顿心思各异的饭。 饭后,杜玉娘推脱自己太累了,要休息,让人把柳星儿送走了。她自己一面让人把杨峥叫回来,一面倒在炕上小憩。 杨峥放慢脚步进了屋,就看到杜玉娘侧卧在炕上,睡得正香。她面如桃花,可是眉头却是微微蹙起,似是睡得极不安稳。 流萤曲膝,轻声道:“五爷。” 杨峥举手制止她出声,转身出了屋。 流萤跟了出去。 杨峥站在堂屋问她:“太太叫我回来何事?” “奴婢不知,只知道先前柳姑娘来过,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后来一起吃了饭。柳姑娘一走,太太就差人叫五爷,自己受不住乏困,先睡了。” 杨峥想,八成是柳星儿的事,又或者是白家的事。 “让太太睡着,一会儿我再过来,闲杂人等一律拦着,别扰了太太休息。” 流萤连忙曲膝应了,“是!”她自己理解的意思,五爷说的这个闲杂人等,应该是指柳姑娘。 是吧? 杜玉娘一觉醒来,便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屋里静悄悄的,喧嚣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隐约听到了一点,又远去了。 流萤凑过来问,“太太,起身吗?” 杜玉娘身子重,自己起身,躺下都有些困难,需要有人在旁边帮忙。 “起。” 流萤连忙过来扶了她一把。 窗外红霞满天,鸟儿归朝。 杜玉娘拿温热的毛巾擦了脸,这才想起来问杨峥:“五爷呢?” “五爷回来两趟,见您睡得香,没让叫,还让奴婢守着,不许闲杂人等来吵了您休息。” 杜玉娘笑了笑,没说什么,“一会儿五爷该回来了,厨房那边安排了什么饭菜?” “奴婢问过了,有小炒肉、青蒸鲈鱼、蟹黄豆腐、酱炒芽菜、酸辣凉粉和您最喜欢的水果甜汤。”流萤顿了一下,又道:“主食有杂粮饭,玉米饼子。” 水果大多为寒物。杜玉娘便让人将苹果,杏,梨子等果子去皮切块,加冰糖用水煮了吃。这东西太甜,杜玉娘也不敢多用,吃两汤勺就放下,倒是便宜了小鱼儿,每天都要吃一些。 秦大夫说过,太精细的食物对孕妇没有好处,嘱咐杜玉娘多吃粗粮。杜玉娘十分信任秦大夫,一天三顿,有两顿要吃杂粮。 “姜嫂和小鱼儿回来没有?” “估计还要等一会儿。” 杜玉娘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街上有一家桥头糟鱼来,平日吃过两回,也不觉得怎么样鲜美,这会儿却突然馋得有些不受控制了。 “流萤,你让张婆子出去一趟,买点桥头糟鱼铺子里的糟鱼来吃。哦,顺便让柳姑娘过来吃饭吧!” 流萤早就见惯不惯了,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又害口了,连忙拿上钱,差了那张婆子去买糟鱼。又亲自去叫柳星儿过来吃饭。 柳星儿摇头晃脑的不想去,一会儿五哥就该回来了,她可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 “我在屋里用就好了,你让婆子给我带一份。” 流萤曲了曲膝,“是,奴婢知道了。” 柳星儿趴在桌子上,平日里最喜欢的瓶瓶罐罐也不摆弄了,双眼愣愣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姜氏和小鱼儿,连同在铺子里做工的董三,江小杏等人一并回了杨家。 姜氏和小鱼儿照舅先去见杜玉娘,跟她说一说铺子里的事。 点心铺子里又出了几样新品,有的是贵宾才能购买的,价格略微高了一些。有的则是专门为平民百姓打造的小零食,价格便宜,味道好。 千味斋的牌子算是创出来了,别的地方不敢说,五岩镇的乡亲众邻,还是很照拂生意的。 杜玉娘笑了笑,“我知道杨大哥怕我操心,所以你们说的都是好消息。” 小鱼儿马上道:“师傅,您放心吧,铺子里有我和我娘呢,没事的!若有不懂的,我们必定来问你。” 小鱼儿现在也学着自己研究点心了!杜玉娘身是养身子的时候,她不敢打扰,不过有事没事的时候,她就喜欢研究一些点心的作法,想尝试自己做两样新奇的东西出来。 目前虽然有些眉目,但还不成!小鱼儿觉得,学着做点心不难,难的是如何自己研究一些新点心出来,那才叫厉害。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姜嫂就带着小鱼儿回去了。 没过多久,张婆子也把糟鱼买了回来,装盘摆到了桌子上。 杨峥也回来了,换了身衣裳,净手洗脸,陪杜玉娘吃饭。 “就咱们俩个人,顿顿六七个菜,太浪费了。”杜玉娘道:“我害喜的状况已经好多了,根本不用这么铺张。” 杨峥吃了两口凉粉,道:“这个你少吃些。” “你听到我的话没有?” “听到了!你放心,浪费不了,有我呢!”杨峥指了指桌上的菜盘,“都是小盘菜,就是让你吃口新鲜的。” 杜玉娘这才不说话了。 两口子吃完饭,便在外室说话。 “白天你差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杜玉娘先是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柳姑娘……” “她?”杨峥皱眉,“给你惹烂子了?” “那倒没有!”杜玉娘也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她瞧得出来,杨峥是希望霍青和柳星儿凑一对的。 她觉得也好,毕竟有这么多年的情分,瞧着霍青,实在稀罕柳青儿,将来对她也差不了。 第七百零九章 日常 杜玉娘含笑道:“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只怕霍青这追妻之路,不会太顺利。”接着,便把柳星儿与那位角儿的事情从头到尾了讲了一遍。 “胡闹!”杨峥脸色不太好,但也没有要发火的意思,“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杜玉娘道:“杨大哥,你是怕柳姑娘动了真情,不管不顾的跟了那位角儿去?” 杨峥掀起长袍后襟坐下,“她什么干不出来?性子怪得很。” 这一点,杜玉娘倒不觉得。柳星儿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一派天真之色,像个孩子。 “她年幼家变,性子古怪些也是正常。”杜玉娘道:“我瞧着,她挺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就是不能跟霍青瞧对眼,” “个人的缘法吧!”杨峥道:“咱们都觉得好,可是人家就是不领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说到底,还是有些恼了。 他自己的兄弟,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性情如何,他最是清楚。柳星儿与霍青也是相识多年,一起共过事,当过差,如何比不过仅有一见之缘的人? 缘分这个事,唉,算了。 操那么多的心也是无用的。 “再看看吧,小孩子性情,一天一个样也是有的。”杜玉娘道:“说不准啊,没几天就忘了呢!” 这一次,她可是猜错了。 柳星儿一连几天都没到杜玉娘面前来,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整个人却是消瘦了不少。往日里圆润得如同苹果一般的脸,如今下巴都尖了不少,衣裳穿在身上肥肥大大的,明眼人一瞅就知道是消瘦了。 “五嫂,你这脉象很好,胎儿强健,定然能平安生产。”柳星儿凑到杜玉娘面前问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他们是男是女,有几男几女?” 杜玉娘皱眉,“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有吗?”柳星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天气太热了,吃不下东西吧!” 杜玉娘真想翻个白眼! 天气再怎么热,柳星儿也是一样吃得欢!怎么会有吃不下去东西的时候。 说来说去,这是犯了相思了。 “你……” 杜玉娘本来想问,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唱戏的角儿,结果柳星儿就像知道她要发问似的,急急忙忙拦住了她的话,“五嫂,你还没跟我说呢!你是真的不在乎你肚子里这三个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一样稀罕。”杜玉娘知道她是不想继续说感情方面的事,但越是这样,越证明了那人在柳星儿心里的分量。 “衣裳不好做嘛!”柳星儿讨好地道:“你想想,小衣裳啊,小被子啊,是不是要提前做好?女孩子要穿粉嫩一些,男孩子就要穿青色,对吧,还要绣点花花草草吧?总得对应着他们的性别啊!都得事先准备着!现做来不及的。” 柳星儿心里藏不住事,她自己知道了胎儿的性别,就恨不能立刻告诉杨峥和杜玉娘。偏偏这两个当事人一点也不急,任由柳星儿自己急得抓耳挠腮。 这就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偏偏杜玉娘还不让她告诉杜家人,天大的秘密不能与人分享,这滋味可真够不好受的。 “小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穿的衣裳越简单越好,舒服是主要的,不拘什么颜色,更不会绣什么花!最好是旧衣裳,用开水煮了,在太阳底下一个劲儿的晒,穿着才舒服呢!” 柳星儿将信将疑,“是吗?” “当然了!”杜玉娘道:“虽然咱们不用捡别人穿剩下的,但是料子也尽量挑软和的,棉的就挺好的,多洗几遍,孩子穿着也不扎人。” 柳星儿觉得稀奇,“啧啧,五嫂,你这可是头一回当娘,怎么什么都懂?” 杜玉娘瞪了她一眼,“你当旁人都跟你似的?我嫂子生了三个侄儿,我娘生六子的时候,我都多大了,就算没当过年,也是长眼睛了,用看的也看会了。” “这倒是啊!”柳星儿嘿嘿一笑,“那,那行吧!” 关于三胞胎性别的事,就暂且告一段落了。 天气越发的热,杨家的工程进度很快,外围的院墙,门脸,基本上都建完了。前院的倒座,加盖的厢房,也到了收尾阶段。 杨峥得了空,跟杜玉娘商量:“再过一段日子,就要修园子了。前边倒好说,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加盖,费不得什么工夫。他们三十几个人干活,速度快得很。就是这个小园子,动静怕是要大些。” “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搬回娘家住几天,等他们建完了,你再回来。”杜玉娘现在越发喜静,杨峥怕她嫌吵闹。 杜玉娘瞧了一眼图纸,懒洋洋地道:“我就说动静太大了一点。咱们又不是那种世族大家,弄那么大的园子做什么?树大招风,你又不听劝。” 寻常人家,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住在几间房子里,还不是一样活着! 杨峥只道:“那怎么一样。”他打定了主意的事,别人也劝不动,更何况现在已经动工了,再说别的也无用了。 杜玉娘想了想,问他:“杜小叶那边怎么样了?你肯定派人看着她呢!” “你操心那么多干什么?”杨峥道:“你放心吧,必然让人将她看得死死的!”不光是她,整个贺家可以说都是杨峥照顾的对象。 贺氏父子俩太过奸滑,警惕心也很强,若是看得紧了,只怕会打草惊蛇。 只是有些话,到底不好明晃晃的说出来。 厨房送了吃食过来,有消暑的豆绿汤,还有豆绿糕,几样水果。 寒性的东西,杜玉娘是一概不碰的!吃水果也是吃的少,都要煮过才行。只是苦了她心火旺盛,每天都有一种汗流浃背的感觉。 杨峥知道她辛苦,当着她的面也很少吃瓜果类的东西。 两人正说话呢!就听婆子来报,说是韩氏来了。 杜玉娘十分惊讶,“这么快就回来了,想来事情是解决了?快请。” “我到后边瞧瞧去,你把柳星儿叫过来坐陪吧!”这种场合,杨峥是最不耐烦的。 杜玉娘了解他,笑道:“你快走吧,要是让人堵在了屋里,我可不管。” 第七百一十章 韩氏来 韩氏来,主要是向杜玉娘道谢的。 她是带着谢礼来的,一见屋,就瞧见了杜玉娘那硕~大无比的肚子。 杜玉娘正欲起向在,韩氏便连忙道:“快坐下。”接着上前亲热的拉着她的手,惊叹道:“玉娘,你这……这身子如何这般沉重了。” 距离生产,应该还有几个月吧? 杜玉娘的肚子,着实是太吓人了一些。 “婶子不必忧心。”杜玉娘笑道:“我这肚子里,有三个小家伙,故而瞧着吓人了一些。我身子沉,没能远迎,失礼了。” 韩氏又惊又奇,连忙道:“你这是哪里话,我还能挑你这个理。玉娘你可真是好福气,竟是一胎三子,我先给你道喜了,等孩子满月了,我可是讨杯酒喝的。” 杜玉娘笑着道:“婶子放心,定然少不了您的酒喝。快请坐下吧!” 侍书扶着韩氏坐下了。 杜玉娘差人去叫柳星儿过来,又命人上茶,上点心。她细细的打量着韩氏,却见她比之前消瘦了一些,眼角也添了一点风霜,想来这了自己的小女儿,也是操了不少的心。 韩氏刚吃了两口茶,就听见了脚步声,来的人正是柳星儿。 她是来谢杜玉娘的,更要谢一谢柳星儿。 “柳姑娘。”韩氏起身相迎,对她来说,柳星儿是恩人,若是没有她,华雅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难呢! 柳星儿似乎没有料到韩氏这么快就回来了,十分意外,“白夫人,无需多礼。”柳星儿就是只顽猴,平时在杜玉娘身边,尚忍不住欢脱,你让她这样老实,得体的说话,真的是很难为她。 “你快坐下!”杜玉娘压了压手,让柳星儿坐下说话。 流萤又送了茶来。 柳星儿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就忍不住问韩氏,“夫人,二小姐的事情办妥了?” 韩氏脸上闪过一抹苦色,轻喃道:“办妥了。” 看她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是耿家负了二小姐,二人和离了。 “耿家为了一块保不住的血肉,枉顾夫妻情分。我何必让女儿在那虎狼窝里受罪?”韩氏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玉娘你是不知道,华雅自小心善,做不来那些腌臜下作的事。那李氏,活脱脱就是从泼皮堆里长大的,下作手段层出不穷,华雅哪里是她的对手。” 说到这里,韩氏叹了一口气,“玉娘,耿家人是你白叔叔的至交好友!我们当初之所以把华雅嫁过去,就是想着两家人是故交,他们能善待华雅。不成想……” 韩氏说不下去了,只管拿着帕子低头拭泪,看得杜玉娘一阵唏嘘。 “婶子也别太难过,事以至此,还要往前看。” 韩氏打起精神道:“就是这话!华雅伤透了心,不愿再与耿家有任何交集,很快就写了文书,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了。我只等那李氏,给他们郑家下一块血肉,那时倒真想看看他们郑家人的嘴脸。” 说白了,郑家为了一块血肉,舍了白华雅,这是韩氏心里最不能接受的。 “如今二姐姐在何处?”白杜两家是姻新,白家大女儿是杜玉娘的亲嫂子,这样算起来,杜玉娘叫白华雅一声二姐姐,倒也正合适。 “跟着我们一起回来了!”韩氏道:“白家早就分家了,虽然我们在老家也有宅院,但是我跟你叔叔在任上这么多年,已经不大回去了。老家有老仆照看,将来,将来再说吧!” 看来近几年白家都要在桃溪镇过日子了,毕竟大女儿才找回来,又有三个可爱的外孙在这里,哪里就舍得走了。 “这样也好!”杜玉娘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只道:“我嫂子在田家就感叹自己没个姐妹,如今二姐姐正好跟她做个伴。我虽然没见过二姐姐,可是想来她也是个温婉的女子,日后寻觅一个良配,何愁子嗣?” 韩氏听了这话,心中舒坦万分,“正是!将来,也让郑家知道知道,我家华雅是个多子多福的,是他们家无德!” 杜玉娘又应和了几句,却是有些坐不住了。 韩氏也是个有眼力的人,当下看出了杜玉娘的疲态,便道:“还要多谢你成全,要不是你差柳姑娘跟着跑了一趟,事情又怎么会进行得如此顺利。我们也断然不会知道李氏的胎是怎么回事,免不得要吃大亏的。” 正是知道李氏的孩子生不下来,他们才没了后顾之忧,看起热闹来,也更有了底气。 杜玉娘道:“这也没有什么,婶子太客气了。”她这么做,完全是看在田氏的面子上。 “你这个时候,正是多休养的时候,我也不打扰了,改日得了空,再过来叨扰。” “您这就太客气了,我是随时欢迎的。” 韩氏让侍女把带来的礼品奉上,便提出了告辞。 杜玉娘让柳星儿去送她。 柳星儿陪着韩氏出了上房,一路东拐西拐的出了杨家的宅院。 “柳姑娘,我儿的身体,无碍吧!”到底,韩氏还是不放心,怕白华雅伤了根本,他日不能有孕。 “您放心就是!二小姐身体很好,将来肯定是多子多福的命!” 韩氏感激万分,“那我便放心了。”说完,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来,递了过去:“这是姑娘的谢礼,还请你一定要收下,莫要嫌弃。” 柳星儿微微皱眉,想来也知道,盒子里的东西价值不菲。 “夫人太客气了!我不过是奉我五嫂的令,跟着走了一趟,也没出什么力气,这礼便免了。” 韩氏觉得柳星儿像是一下子冷淡下来,顿时有些慌乱,“柳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劳累姑娘跟着跑了一趟,实在是不忍心。” 柳星儿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但是此时想到杜玉娘和白家的关系,紧锁的眉头就舒展开来,接过盒子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韩氏也乖觉,连忙道:“告辞了。”带着侍书坐上了自家马车,往桃溪镇去了。 柳星儿气得不行,“什么玩意!”她回了上房,盒子直接扔给杜玉娘,“拿这个来堵我的嘴来了。” 杜玉娘打开盒子一瞧,却见盒子里躺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通体碧绿,极为耀眼。 “得了东西还生气?” 第七百一十一章 “得了东西还生气?” 杜玉娘笑着把盒子盖好放到一旁,“你这气性也太大了。” 柳星儿挑眉道:“韩夫人是什么意思!五嫂你会不知道?”她是生气韩氏不把杜玉娘当自己人,既是登门道谢,为何不一起谢了,偏还要私底下送一只贵重的镯子给她,这算怎么回事嘛! “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杜玉娘道:“白家婶子也是不通晓你的秉性,怕怠慢你罢了。” 柳星儿只道:“我哪里是那样的人。” “她跟你又不熟。”杜玉娘笑眯眯地道:“你跟韩氏走了两个多月,跟她说过几次话?”看韩氏今天的态度,杜玉娘就能猜出几分,想必柳星儿定是端了‘神医’的架子,所以韩氏到现在也不知道柳星儿到底是个什么脾气。 柳星儿被杜玉娘说得十分不好意思,眼神也开始飘忽起来。 “我……我可不是跟什么人都亲近的。” 杜玉娘就笑,“行了,赶紧带着你的诊金走,我要睡一会儿。” 柳星儿讪讪地道:“我不要,那玩意挺精贵的,碎了就不值钱了。”说完从盘子里抓了两块点心,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杜玉娘什么也不顾,倒头就睡了起来。 柳星儿在院子里遇到了霍青。 杨家在修宅子,院子里有点乱,墙角堆了不少的砖石木料,霍青就站在砖石木料旁边,像是在等她。 柳星儿就站住了。 霍青一见柳星儿就紧张,但是只是心里紧张,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的表情很严肃,如临大敌似的模样,让柳星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 霍青见柳星儿眼中有杀气,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喜欢的姑娘有了心上人,没有比这个更糟的消息了。 但是也有好消息。 柳星儿喜欢的人,跟她不是一种人。 柳星儿的性格受家庭的影响,有些不羁,有些随性。她虽然是个女孩子,却从来不是那种可以被束缚在闺阁之中的人。她喜欢冒险,喜欢挑战,绝对不会安于过舒适日子。 或许那个唱戏的角儿对她来说,就是挑战,就是冒险! 霍青眼里突然迸出一种夺目的光彩! “星儿,我听说有人在天山上发现了五蕴石。” 柳星儿又惊又喜,快步走到霍青面前:“真的?是五蕴石?你听谁说的?” 五蕴石,据说是天地初开时就有了。有人说它是女娲补天时留下来的,也有人它是吸收了这天地间的精华,蕴含了自然界的五种力量的神秘之石。知道五蕴石的人很少,大多是从古籍孤本中看来的,说这五蕴石能令人起死回生,永葆青春,有长生之效。一般人都对这个五蕴石的存在保持怀疑,只有一些杏林妙手,才会渴望得到五蕴石,甚至想用它来炼长生不老的仙药。 柳星儿也是个大夫,还是个药痴,对五蕴石也是渴望已久,如今听到消息,怎能不心潮澎湃! “就是前些日子,你不在,我碰到一位奇士。”霍青说起谎来,当真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人白发白须,却长着稚子面容。” “莫非是返老还童?”柳星儿一下子激动起来,忍不住去扯霍青的袖子,“人呢!你在哪里看到的?” 霍青道:“那人说话,玄之又玄,我再想找他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踪迹。不过他说了,在天山上曾见过百鸟朝凤的景象,想来应该不会有差。” 柳星儿曾在一本古籍上看过记载,说百鸟朝凤时,五蕴石便从山石中而出,所以一听霍青这话,当下就信了。 “那,那我们去天山,去天山吧?”什么角儿啊,早就被她抛在脑后了。 柳星儿特别激动,她骨子里就是爱冒险的,五蕴石早就成了她心里的魔障,如今得了消息,哪能不动心。 霍青故作为难,“这……” 柳星儿当下急得跺脚:“你是不想跟我去?眼下这边也没有事情,我们早去早回嘛。” 霍青心里高兴着呢!瞧吧,果真还是自己最了解她。 “只怕五嫂那边,需要你多照顾,五哥不会同意的。”霍青不要命的又加了一句,“我倒是有时间陪你去。” “对啊,五嫂那边怎么办?”柳星儿愁容满面,“五哥肯定不会放我走的!”五嫂怀着三胞胎啊,可不是寻常孕妇。 霍青道:“要不然,我去问问五哥?” “你不怕挨骂啊?”柳星儿惊奇的盯着霍青看,好像在说,你勇气可嘉啊! “总得问问嘛,要是五哥真的不放人,咱们也死心了不是?”霍青不动声色地道:“再说,骂也是骂我,我皮糙肉厚的,没事。” 柳星儿眼睛大亮,“那你快去!哎,五哥要是恼你,你可千万别把我招出来啊,记着啊!” 没良心的。 尽管是这样想的,但是霍青还是去找了杨峥。 “五哥。” 杨峥把人带到了临时的小书房,有点简陋,但是总算是个落脚说话的地方。 “说了?” 霍青很不好意思,“嗯!真的没关系吗?五嫂那边……” 杨峥摆了摆手,“有秦大夫在,不会有事!而且柳星儿难产生过孩子?” “自然,自然没有!” 霍青脸红了!他本来长得就偏书生气,脸红以后,这种感觉更甚。 杨峥像是没看到似的,“那还啰嗦什么?你们快去快回,说不定回来的时候,你五嫂已经生了!不要忘了多带一些好东西回来,给孩子们当见面礼。” 霍青大喜,“五哥,那,那我们何时动身?” “这个你还来问我?”杨峥不耐烦地道:“现在就走,烦得我头疼。” 霍青大喜,即刻去找柳星儿。 “真的?”柳星儿简直不敢相信,“五哥这次居然这么好说话?” 霍青揉了揉胸~口,“好说话什么,你是没瞧见五哥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我感觉我这里被他盯得旧疾复发了。” “那他怎么同意的。” 霍青一时情急,只好道:“是五嫂劝的,五嫂说,你是个姑娘家,虽然是个大夫,但是不懂生孩子的事,帮不上太大的忙。”说到最后,霍青虽然佯装镇定,但是耳朵却是悄悄的染上了红色。 第七百一十二章 霍青的话,根本就是东拼西凑拼起来的。但凡是个爱动脑子的人,也不会相信他的胡扯,至少会听出他话里是有水分的。 可是柳星儿理所当然地想了想,居然十分认真的点了头,“对啊,我是不太懂的,有我师傅在,没事的。” 不知道是真这样想,还是自我安慰。 “你快点收拾收拾,我怕一会儿五哥改变主意。五嫂可是他心尖子上的人,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霍青鼓动柳星儿道:“要是咱们快去快回,说不定能赶在五嫂生产之前回来。” 柳星儿回过神来,连忙跑到她自己的屋子里收拾起来。 钱是要多带一些的,还有她那些瓶瓶罐罐,一个也不能落下。衣裳倒是有两件就够用了。 两个人收拾了一番,招呼也没打一个,急匆匆的出了杨家。 柳星儿一边跑一边拉着霍青道:“没准儿等咱俩回来的时候,这宅子也建成了。快点快点,五哥要是来了,咱们可就跑不掉了。” 两个没心肝的人,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跑得没影了。 杜玉娘睡醒后,听杨峥抱怨了好一通。无非就是嫌弃两个小的跑的快,居然毫不留恋,毫无责任心的就走了。 杜玉娘笑,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声音带上了几分慵懒:“让人家走的是你,这会儿人家走了,你又说人家没有责任心。” 杨峥退了外衣,只穿中衣在屋里坐着,摇着一只大蒲扇,看样子还算惬意,“只怕你这里有事。”他是怕柳星儿真的情急之下去寻那唱戏的角儿。 “那丫头犯起浑来,天王老子来了都是不怕的,一样记不起你的肚子。”还不如让霍青诳了她出去,在外头游山玩水一阵子,两个人或许能擦出什么火花来也不一定。有霍青看着柳星儿,他倒是放心。 “还是呀!她在与不在都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杜玉娘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温水,“她只是大夫,又没生过孩子,只要秦大夫在,还怕什么。”接生是产婆的事,不是大夫的事!真到了那个场面,只怕柳星儿自己先要吓呆了。 杨峥道:“你说得有理!可是,他们好歹也婉拒一下嘛!” 杜玉娘哈哈大笑,觉得杨峥大概是头一次在二人身上吃瘪,所以有点不太习惯。 “工程进展怎么样了?”院子里到处都是石料,木料,杨峥怕杜玉娘碰着了,从不让她远走,只是让人陪着在上房近前的平坦小道上走了走,也实在无聊的很。 杨峥拿了图纸来,展开给杜玉娘看,“围墙,大门都已经弄完了,从外面瞧着,倒是像模像样,是个大户人家。” 杜玉娘细细的看着,杨峥一边给她打扇,一边在图纸上指给她看,“现在在建前院的房子,中间这个主院的房子,跟我们现在住的格局是一样的,咱们也算是在中轴上。两边更有一个小院落,带着月亮门的,然后出了里面这道墙,便是一个小花园。绕过这里,就能看到二门了。” “这是游廊?” “嗯,这游廊是必须得有的,免得夏天日头大,晒到了你。若是下雪,多绕一些路,也省得淋温了。” 杜玉娘心里有了数,对园子也期待起来,“倒真是有点大户人家的意思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哪里是什么大户人家啊!”杨峥道:“你就把心搁在肚子里,绝对不会僭越违制的。”真正的大户人家,怎么会住的这么憋屈呢!尚不说官宦之家,就说那些盐商,宅子精美得媲美园林,有的还依山而建,里里外外都是奢靡之风。 他们这座小宅子在人家眼里,只怕勉强能落得个凑合二字。 杜玉娘把图纸卷好,有些忧心地问:“杨大哥,还是没有彩蝶姐的下落吗?” 杨峥摇了摇头,“派了镖局的兄弟四处打探了,可惜并没有确实的下落。当初倒是有几个捕风捉影的说法,可是验证了以后,却是再无下文了。” 杜玉娘就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这事儿也怨不得你,你也是尽力了。” 杜玉娘喃喃地道:“总觉得,还是对不住她!我就她这么一个朋友,当真是把她当成自家姐妹一样的,哪成想会是现在这样的。”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杨峥安抚杜玉娘道:“你放心,我还差人找着呢!茫茫人海,找人不易,总是要花费时间的。” “也是啊!”杜玉娘突然又高兴起来,“邱大成和朱珠的事儿,你觉得怎么样?” 杨峥道:“我哪里知道,这种事,也不是我擅长的!再说,总得问老朱的意思吧!” 杜玉娘道:“那你就抽个时间去作坊一趟嘛,跟老朱透露一下,看看老朱是什么意思。” 杨峥就同意了。 自打林小柳一家离开了石河铺子以后,杨峥去作坊的次数倒是多了一些。一来是作坊那边的事,多大都是要亲力亲为的,二来庄子上还有好几百亩地呢,即便是有管事的和庄头看着,也该时时过去敲打一番才行。 “你放心,我过两天就去。不过玉娘,你说邱家那边,是不是也应该行打个招呼才行。” 杜玉娘手里的蒲扇就停了一下,“我这脑子,这事儿,可不是也得问问男方的意思嘛!要不你跟大山跟去一趟?顺便替我看看我爹娘,还有祖母的身体,我也是放心不下的。” 媳妇都发话了,杨峥能不照办吗?第二天下午,就让高大山驾车去了桃溪镇,在杜家吃了中饭,下晌的时候就赶回了五岩镇。 流萤掀了帘子走进屋,曲膝道:“太太,五爷回来了,在前头跟工头们商量宅子的事呢!让大山递话过来,让您别着急,等一会儿。” 杜玉娘点了点头,让流莹拿她的钥匙,开箱子取出一些散钱来。 “你把这个钱给大山和小辉送过去!虽说他们俩在咱们家吃住,也没有什么花销,但是孩子们都大了,也该有点交际,止不住这钱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流萤拿一块小包袱皮,将钱包着就去了。 于氏进屋给杜玉娘请安,“太太,中午您也没吃几口,这会儿是吃些点心垫垫,还是再让厨房做些什么来?” 杜玉娘道:“不用那么麻烦,我还不饿。不过天气太热了,让厨房做点清爽的东西吃,太油腻的没有胃口。” 于氏得了令,又报:“夏天的衣裳也该做了,府里也没有惯例,还请太太示下。” 杜玉娘就道:“麻布料子倒是凉快,私下穿穿无防,平时穿就不太成样子了。凉快吸汗倒是主要,也得经磨耐脏才是。姜嫂和小鱼儿的衣裳,要请师傅量过再定,下人们的衣裳,个人报个尺寸上来,就做两身当值穿的,再做一身麻布料子的,这事儿,你看着办!算计好数量和成本直接报给我就是了。” 于氏应了一声,“是,奴婢明白了。” 于氏曲了曲膝,退了出去。 流萤进了屋,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灌了两大口水,这才觉得舒坦了。 “外头那么热?”杜玉娘惊讶道:“我还想出去转转呢!” “可热着呢!奴婢看,您还是等晚上吃完晚饭后,再出去转悠吧!这会儿出去了,说不定晒着了。” 杜玉娘点头,“也好!别再中了暑气。两个小子见了你如何,高兴吧?” 流萤就笑了一下,“他们哪里是见了奴婢高兴,分明是瞧见了钱才高兴的。” “这可是个美差,你去送钱的,他们哪个敢得罪你。” 主仆二人正说笑着,杨峥就抬脚进了屋。他额上有汗,流萤连忙去打了温水进屋,摆放到洗漱等物品后,就悄悄的退到了门口候着。 杨峥简单的洗了洗脸,又将满是尘土的衣裳换了,这才叫人进来收拾。 流萤让马婆子将洗漱物品撤下,自己送了泡好的温茶来,然后也退了出去。 夫妻俩在屋里的时候,不喜欢有人近前侍候,流萤都是守在外头,听到里面有吩咐了,再进去。 “怎么样,家里还好吗?” 杨峥放下茶杯,拿了蒲扇扇了几下,“挺好的,我瞧着祖母似乎是胖了一些,精神头也很足!爹娘都很健朗,守着几个小子,心里都要美开花了。就是听爹的意思,娘好像嫌弃家里阳盛阴衰。” 杜玉娘笑,几乎停不下来,“这个没办法,刘家是有传统的,说不定也是受了影响。这事儿要是放在别人家,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爹也说,就指望虎子了。” 杜玉娘道:“虎子还小呢!”前些阵子,收到了虎子两封家书,信里说的都是极好的,学业上的,生活上的,就没有不顺的。 杜玉娘还暗暗感叹,虎子也长大了,知道报喜不报忧了。 出门在万,怎么可能一帆风顺呢! “是还小,眼下以学业为重是对的。”杨峥道:“我去的时候,白夫人刚走,听说白二小姐也时常来探望大嫂,姐妹俩倒是投缘。” 第七百一十三章 杜玉娘听到这个消息,倒是觉得挺高兴的。 “我嫂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如今亲人都在她身边,她又有三个儿妇傍身,再也不用担心娘家人会来拖她的后腿了。” 杨峥就笑了一下,“你也是瞎操心,好好养着你的胎吧,别的事儿少管一些。” 杜玉娘就瞪他:“你就关心我肚子里这几个小崽子是吧?” “哪儿啊!”杨峥啼笑皆非,“我是担心你的身子。你瞧你这个肚子……”杨峥忍不住蹲下身子,把脸轻轻的贴到杜玉娘的肚子上,“这么大了,你知道我多担心你。” 杜玉娘的怀相还不错,吃东西没有什么忌口不吃的,只要是对孩子好的,她都能吃下去。可是随着月份的增大,她的脚有些肿,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侧卧,只要平着躺下,就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杜玉娘觉得,自打自己怀孕以后,杨峥这铁汉柔情的一面就是见怪不怪了。这个男人心里装着她,装着孩子们和这个家,杜玉娘觉得无比知足。 “正因为你辛苦,所以我才不想让你操心外面的事!作坊也好,铺面也好,你娘家也好,想要操心,总得把孩子生下来,养好身体,再去操劳别的事。” 杜玉娘点头,突然想起来让杨峥回自己家时的目的,连忙把杨峥的脑袋从自己肚子上挪开,问他:“你跟邱大成说了没有,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杨峥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喝了两口温茶,“刚说完你,又管上了。” “哎呀,我以后不管了,你先说说这回的事。” 杨峥也没有再卖关子,“我找邱大成说过了,只是他现在还不想成家。” 十六七岁了,现在开始相亲,一年之内能定下来就不错了,怎么着也得两年以后成亲,那时候他都二十岁了。 杜玉娘知道邱大成怕是还在责怪他自己,还在想着邱彩蝶的下落,所以亲事上的事儿,自然也不上心。 “那就算了,反正岁数也不大,再看看吧!倒是珠珠的事,咱们上点心,好歹是老朱托负的一件事儿。”杜玉娘想,大概这两个人是没有缘分吧。 杨峥道:“我明白了,你别操心了,这种事情,急不得。” 隔了有半个月的样子,韩氏带着白家二小姐白华雅上门了。 刚刚下过雨,院里的积水却被下人们扫得干干净净的,白华雅跟着韩氏进了杨家主院,下人通禀以后,母女二人由丫鬟婆子陪着,进了上房。 杜玉娘身子重,由流萤扶着起了身。 “哎哟!”韩氏惊叫了一声,飞快的走了两步,连忙把人按住了,“瞧着你这肚子,我是胆战心惊的,你快坐下吧!” 杜玉娘也不推脱,就顺势坐了下来,还道:“婶子,是我失礼了。” 韩氏见她坐稳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你这话就是太客气了,跟我还外道?”韩氏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道:“你二姐姐也跟着过来了,我来给你们引见。” 白华雅早就听说过杜玉娘,听柳星儿说她的五嫂是怎样怎样的好,听她娘说这位杜家的姑娘是如何,如何的有主意。如今见了真人,首先就是被她硕大的肚子吸引了,再往她脸上一瞧,却见她皮肤滑嫩白皙,一点儿粉也没敷,明眸皓齿如同少女一般,瞧着一点也不像怀着身孕的人。 再瞧她的穿着打扮,料子样式也都是上好的,头发梳成一个低低的坠马髻,只戴了一朵珠花,瞧着娇俏又带着几分贵气,怎么瞧,也不像是个乡野出身的村姑啊! “这就是玉娘,玉娘,这是你没见过面的二姐姐。” 杜玉娘又想起身相见,被白华雅制止住了,“快别多礼了。”她的语气里是有一些羡慕口气,眼睛也是一直盯着杜玉娘的肚子瞧着。 韩氏和白华雅各自落座,流萤亲自端了茶水和点心送来。 韩氏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玉娘,今天我特意带华雅过来,就是想让她当面谢谢你的。” 白华雅也道:“多亏了玉娘,让柳姑娘跟着辛苦了一趟,我这才算是正了自身,看清楚了那一家子的真面目。如果不是柳姑娘的话给了我勇气,只怕我现在还不敢迈出这一步。华雅,自此算是重生了!玉娘你是首功一件。” 杜玉娘知道白华雅是念过书的,口才了得,自己也说不过她。 人家客气客气,她也不敢当真啊!毕竟在韩氏和白华雅的眼里,柳星儿是首功,自己这个身怀六甲的人,没多大功劳。 “二姐姐说得哪里话,小事一件!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初婶子说得真情意切,就是陌生人听了,只怕也是多有不忍,我又如何能坐壁上观?” 白华雅笑了一下,有些勉强,“早就应该过来的,只是我身子一直不太爽利,就推迟了行程。” 杜玉娘就道:“是该好好将养一下!”白华雅这会儿瞧着有些憔悴,有些瘦,但是精神还是不错的! 但是当初韩氏去瞧她的时候,她的身体比现在还不如,像个纸片似的,大风来了都能把人刮走。 “现在没事了,好多了,心情也好了。”韩氏喜上眉梢地道:“玉娘,你是不知道啊,那边可是有好消息传过来啊!” 好消息? 杜玉娘微微一想,也就明白过来了! 郑家那个小妾,李氏。当初柳星儿就说过,她肚子里的胎是用虎~狼之药怀上的,怕是不能长久。想必现在,李氏的胎,应该有问题了。 “那个李氏,孩子掉了。”韩氏乐不可支,当初把闺女接回来时,她还是留了一个心眼,特意留了一个人,等着看郑家的笑话,如今消息传了回来,韩氏痛痛快快的乐了一场,觉得老天爷还是长着眼睛的,这种事情听了解气。 “娘!”白华雅轻微提醒着,让她不要太得意忘形,毕竟现在杜玉娘也怀着身孕呢,孩子掉了这四个字,实在不该提起。 韩氏也明白过来,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那个,柳姑娘呢?” 第七百一十四章 有客来 韩氏一脸遗憾的表情,带着白华雅从杨家出来。 母女俩坐上家里的马车,回家去了。 一路上,白华雅都十分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氏十分心疼,她这个小女儿,以前特别开朗活泼,在父母跟前的时候,娇憨的不成样子。那时候老大还没有找回来,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当掌上明珠一般的宠爱。闺女也争气,出落得十分标致,写得一手好字,女红做得也不错,看账管家,更是不在话下。 这样的女儿,他们夫妻哪里舍得把她嫁进权贵之家,去换取利益呢!所以就挑了郑家这样的旧识,想着再怎么样,女儿也不会过得太差。 谁想到,好好的姑娘嫁过去,竟然落得这个下场。 韩氏心里发恨,当着女儿的面又不能说什么,“女儿,你看开些,如今那郑家也是得了报应,咱们就把过去忘了吧。” 哪儿有那么容易啊! 白华雅凄然一笑,“娘,女儿省得,您放心吧!”郑家得了报应?不过是一块血肉罢了,也只是让他们暂时心伤罢了!就算没有李氏,还有王氏和刘氏,总归那个人不会是她罢了。 这样想着,白华雅眼里不禁有了泪。 她自幼看着父母琴瑟和鸣的生活,对自己的婚姻也是充满了期待!也想着,有朝一日能守着一个人,过着一生一世举案齐梅的日子。 初见郑鸣渊时,他文质彬彬的样貌,不俗的谈吐,确实让她觉得怦然心动。二人成婚后,倒也过了一段举案齐眉,夫唱妇随的好日子。公婆和善,家里的亲眷也都很好相处。成婚不过半年,她就拿了管家的钥匙,当起了郑家的大~奶奶。 哪知道,因为孩子的事,一切都变了。 白华雅只觉得心中万分苦涩,十分不是滋味。 韩氏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她还是带着几分不甘心,心里就更难受了。 她能怎么劝,这事儿要是换了她自己,只怕会更难过。 韩氏越想越觉得苦闷,她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女儿,可是这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命苦。老大自幼被人抱走,下落不知,生死不明,好不容易找到了,老二又出了这样的事! “哎,是娘对不住你啊!”韩氏低低的叹了一声,滚烫的泪滴在手背上,她怕白华雅看到难过,连忙拿帕子擦了。 白华雅假装没看到,心里却是如同针扎一般疼了起来。她活到这个年纪,却让父母跟着受累,担忧,实属不孝。 “你说那柳大夫,怎么就在这个时候走了呢!”韩氏有些不解,“玉娘的身孕她都不管它了?” 白华雅心有不忍,“娘,您别再说了,找别的大夫看也是一样的。” 白华雅并无大碍,只不过韩氏和白汉英都不放心,想要给她找名医调理一番。 “左右不过是小事,您不用放在心上的!”白华雅道:“她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柳大夫不是说过嘛,女儿没有大碍,只需安心静养便可。” 可惜的是,她的心一直静不下来,思虑太重。 韩氏点头,“也只有这样了!”她其实重信任柳星儿的医术。 再说韩氏和白华雅走了以后,流萤十分好奇地问杜玉娘:“太太,您说白夫人来这么一遭,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杜玉娘觉得好笑,“估计是请柳姑娘看病的,难不成还请她听戏?” “可是,奴婢总觉得韩夫人这样,也太不体面了。”和柳星儿当初是一个意思,都觉得没把她这位中间人放在心上。 “这有什么!”杜玉娘让流萤扶着自己起身,“韩氏是爱女心切,眼里只有女儿。二姐姐刚遭遇变故,她这样也是有情可缘。”杜玉娘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喃喃道:“当母亲的,为了儿女,是能豁出命去的。” 流萤便不再说话了,小心翼翼的扶着杜玉娘,在院子里平坦的地方绕圈子。 “太太,等小园子修好了,您就有溜达的地方了!”杨峥怕杜玉娘被惊扰着,所以让高大山和王小辉二人分别监管家里的工匠,自己巡回检查,并命内院的婆子,丫鬟守好内宅,决不能让外人惊到杜玉娘的胎。 杜玉娘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我生产前能不能修完。” “应该没有问题的!五爷已经让工匠们加快进程了,而且雇用了很多泥瓦匠,速度不慢。” 主仆二人站定,流萤指着前处架高的架子,“您瞧,这都冒尖了。” 杜玉娘就道:“你再扶着我走几圈。”她现在的体力大不如前,感觉身子重,腿脚都是肿的,没走几步路就喘了。 “要不然咱们回去吧,柳姑娘之前不是交待了,让您量力而行嘛!咱们躺一会儿,您歇好了,再过来就是。” 杜玉娘不置可否,只道:“再走走。” 正在这时,于氏走了过来,“太太,您娘家来人了,五爷让奴婢过来问问,看您是见,还是不见。” 杜玉娘微惊,“是谁?”若是自己娘家人,只怕杨大哥也不会说这个话,她要是猜得不错,来的人应该是二房的。 “是您娘家亲戚,说是二房的堂姐。” 那就是杜小枝了?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还有谁,就她一个??” 于氏点了点头,“还带着礼,看样子是雇车来的。” “把人请进来吧,让到小偏厅去。” 于氏曲膝,下去安排了。 杜玉娘让流萤扶着自己过去,又嘱咐道:“把马婆子和张婆子都喊进来,在厅里候着。” 上次杜小碗的事,让杨家下人印象深刻,所以对杜玉娘的这位堂姐,印象也不怎么好。杜玉娘有此安排,她们心中也就自然有数,自家主子是要防着这位的。 于氏让人给杨峥送信,同时又把杜小枝带进了内宅。 杨峥听到自己媳妇的安排,也是会心一笑。 知道防备就好,不管是谁,这个时候都不能不防。只不过跟别人比起来,这个杜小枝确实是相对无害的一个人。 杨峥相信,家里的下人也都不是吃干饭的,杜小枝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对玉娘不利的事情。 不过…… 第七百一十五章 有事相求 不过,杜小枝带来的东西,却不能够不上心。 她带来的东西,玉娘肯定是会收下的,只是安全问题,不能不重视。 杨峥想了想,把高大山叫了过来。 “你赶车去一趟桃溪镇,把秦大夫请过来,就说有要事!” 高大山是好孩子,当下又问,“要不要回师母娘家一趟?有没有要捎的东西?” 杨峥想了想,就道:“不用了,别惊动老泰山了。万一,我是说万一杜家看到你的马车了,你就大大方方的实话实说。” “说什么?”高大山想了想,一脑袋的浆糊,觉得师傅的话自己有点听不懂。 杨峥叹了一口气,细细的讲道:“如果杜家人没看到你,你就拉上秦大夫速速回业。如果杜家人看到你了,你就实话实说,只说请秦大夫给你师母看看,就行了!他们要是问你,你师母身体怎么样,你就说挺好的,不就完了。” 杨峥一口气说了好几句话,气得头疼。 高大山瞧见自己师傅脸色不好,连忙点头,撒丫子就跑了。 “兔崽子,笨头笨脑的,腿脚倒是快。” 于氏领着杜小枝进了小偏厅。 杜玉娘原本就一直在屋里转悠,溜达。 一方面是她现在坐下就不想起来,另一方面是也让自己好好想想,杜小枝的来意。 于氏替杜小枝打了帘子,道:“太太,娘家二房的姑娘来了。” 杜玉娘扶着腰,向前走了两步,“大姐,你来了?” 杜小枝见到杜玉娘肚子,也是吓了一跳,之前倒是听说她这一胎三个孩子,却不想这个月份肚皮就隆起这么高,实在吓人。 杜小枝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于氏手里一放,就快步迎了过去。 “你这是……太辛苦了!”杜小枝道:“快快坐下,我瞧着都眼晕了。” 杜玉娘确实有点走累了,就顺势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是大夫吩咐的,让我没事多溜达,有助生产。”杜玉娘笑道:“姐姐也坐。” 杜小枝一边挑着离杜玉娘最近的座位坐下来,道:“可是你也要注意休息啊,瞧你这额头上,都有汗了。” 有婆子上前来,递了一条微湿的毛巾。 杜玉娘按过来,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将毛巾递给那婆子,道:“上茶,上果子。” “是!”婆子毕恭毕敬的下去了,不多时,给杜小枝上了茉莉花茶,给杜玉娘上了一碗煮过的牛奶,又端了两样点心,两样时令的水果来。 杜小枝端起茶杯来,只道:“妹妹这里的茶,果真是香,我不懂茶的人,都觉得好。” “家里还有不少,大姐要是喜欢,走的时候包一些回去!”她一边说,一边给流萤递了一个眼色。 杜小枝摆了摆手,“可算了吧!我和我爹还是开过茶摊的呢,可是到现在都分不清这个茶叶好的好在哪,坏的坏在哪儿,可别糟蹋东西了。” “这个又不贵。”杜玉娘笑着接了一句,就问道:“二叔还好吗?小碗怎么样?家里生意如何?” 杜小枝似是有些尴尬,也有些没想到,“难为你还惦记她!她挺好的,现在也学乖了。我爹身子骨也很好,开了这个铺子,他的精神头很足呢!”大概是路上赶得急,渴坏了,杜小枝低头喝了一口茶,才又道:“铺子生意不错,我从来没见我爹对什么事情这样上心过!早些年他要是有这样的本事,又怎么会……” 杜玉娘也是叹息一声,又问道:“大姐,你怎么过来了?家里只剩二叔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这个你放心,铺子里的生意还没火爆到那个地步,大伙不会一起涌过来买东西,加上还有小碗在呢!她现在学乖了,知道帮家里忙了,人也稳重多了。上次那件事情以后,我就把她拘在家里绣东西,技艺倒是长进了不少。” 杜玉娘听后大感欣慰,“这便好!” “也多亏了你不计较!” 杜玉娘就笑了一下,“自家姐妹,说这个见外了!小碗那孩子本性是好的,只不过……”她没有再往下说。 杜小枝也道:“提这个干什么!玉娘,我这次来,带了一些小玩意给你,也不值什么钱,都是我的一番心意。” 于氏早就等着了,听了这话就把杜小枝带来的东西捧了过去。 “大姐,你太客气了!” 杜小枝起身道:“也不是什么精贵东西,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可是我拿都拿来了,你总不会让我再拿回去吧!” 杜玉娘就笑了一下,不由得道:“大姐,你的性子真是爽利不少。” “哎,这不都是逼的嘛!”杜小枝把盒子捧到杜玉娘跟前,似有所思地道:“家里那些破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说起来还是要谢谢你,当年要不是你把我们藏起来,这会儿我们姐妹俩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在胡秀英那里待了些时日,杜小枝的眼界早就不一样了,如今又打理着一家杂货铺子,迎来送往的做生意,自然不能像原先那样,连句话都不敢说。 “我瞧瞧你都带了什么给我。” 杜小枝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杜玉娘探头一瞧,却见盒子里有好几个样式精美的荷包,还有几条帕子,几把小扇子,一些绢花。 都是些零碎的东西,不值钱,却是一番心意。 “你也知道,我是开杂货铺子的,总不能扛点油盐酱醋给你送过来吧!”杜小枝这话,把杜玉娘逗笑了。 她自己也笑了,“再说,你自己就有点心铺子,我难道还能送二斤饽饽过来?我想了想,就送些小玩意过来,你自己不用,也可以赏人啊!” “谢谢大姐。”杜玉娘示意流萤把东西拿过来,“这东西我收下了。” 杜小枝道:“你不嫌弃就好了。” 杜玉娘猜想杜小枝过来是有事,就问她:“大姐,你吃饭了吗?你要是没事,咱姐俩就先吃饭,吃完饭再说话,我让人送你回去。” 杜小枝摆了摆手,“玉娘,我不饿。我今天来啊,还真有事。我有事求你。” 第七百一十五章 所求 有事求她!? 杜玉娘也懒得费那个心思去猜,杜小枝是个有成算的人,也知道感恩,应该不是为了杜小叶来求情的。除了这个,别的都好商量。 “大姐,你我是姐妹,什么求不求的,有事但讲无妨,只要我能帮忙的,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杜小枝一听,不由得喜上眉梢,“那,那我就说了啊!” 杜玉娘觉得杜小枝像个孩子似的,有欢喜,有忐忑。 “嗯,玉娘,我们铺子里也想卖石河园的酱菜!” 杜玉娘微微惊讶,“这个是怎么说的?” “当初铺子开起来的时候,你就跟我们说过很多条要注意的事情。我呢,一一都办了,总算是把铺子开起来了,生意也确实不错。”杜小枝心里有一笔账,家里卖的什么,价钱几何,利润几何,都跟杜玉娘开诚布公的说了说。 杜玉娘实在是没想到,杜小枝会这样听自己的话,而且还把铺子经营的这么好。 她有些汗颜。 当初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说的那些条条款款,就能让铺子的生意红火起来。她的目的也很简单,只不过是希望二房能有一个正经的生意,能自己挣钱过日子,能忙起来,省得他们见缝插针的打大房的主意,占大房的便宜。 杜小枝能把这个生意做起来,也是很厉害的。 “不过,最近很多人都在打听石河园的酱菜,因为问的次数多了,我就留心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个酱菜作坊是你开的。” 杜玉娘有些惊讶地问:“你不知道吗?”这件事家里人都知道啊!这不是什么秘密。 杜小枝道:“先前只知道你有一个作坊,但是并没有记住名字。铺子刚开起来那会儿,我忙得脚打后脑勺,也没太留意。” “哦!”杜玉娘想了想,就道:“不少镇子的酱菜都是从我们作坊进的,我当初也跟合作的铺子承诺过,一个镇子最多只在两家铺子放货。” 杜小枝急忙道:“这个我也听说过,因为是你出嫁后的生意,所以我也没太好意思去问大伯和大娘,打听了一下,好像咱们桃溪镇,目前只有一家铺子卖石河园的酱菜。”生意好的不得了,她生怕有人会盯上剩下的那个酱菜的销售权,所以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这个倒是没问题!”杜玉娘道:“小枝姐,在商言商,虽然我们是亲戚,但是有些丑话,我要说在前头。” 杜小枝高兴地道:“应该的,你说。” “当初制定规矩的时候,就有这么几条。第一,我们不送货,但凡是想卖酱菜,就要自己去作坊位货。” 杜小枝点头,“这个我知道,没问题的!因为铺子的关系,家里也买了骡子,架子车也买了。” 杜玉娘又道:“第二,酱菜都是统一的价格,卖多少钱是我说了算。如果我发现哪个铺子暗中将价格调高或者调低,那么对不起,以后我作坊里的货,不会再供给你。” 杜小枝也点头,“我明白,这叫防止恶意竞争是不是?”万一有人降价卖,那石河园这个牌子就砸了。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杜玉娘道:“但凡是我们家出去的酱菜,品质绝对是有保证的!就怕有些人利益熏心,损害了我们的名声,所以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 杜小枝连忙保证,“玉娘,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也很赞同。你放心,我绝不打着亲戚的幌子做昧良心的事,生意我是一定要做好的,决不做砸招牌的事情。” 杜玉娘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咱们就合作一回吧!” 杜小枝喜出望外,连忙起身道:“玉娘,可是谢谢你了。” “流萤,去让于氏写两分契约来。” 流萤用眼神交待屋里的婆子守着自家主子,然后快步去找于氏了。 于氏识文断字,写个现成模式的契约根本难不倒她。 杜玉娘又跟杜小枝道:“小枝姐,空口无凭,还是立字据为证的好!所有在作坊拿货的商铺都要签的。” 杜小枝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道:“我都听你的,你又不会害我!再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你现在这嘴皮子,可是越来越溜了!”杜玉娘深感杜小枝的变化,“才多长时间啊!你可比以前爽利多了。” 以前的杜小枝,在家里畏畏缩缩的,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每天就是干活,带着杜小碗,像个被吓怕了的田鼠一样,有点风吹草动就吓得缩回洞里去了。 杜小枝笑了一下,“当着明人不说暗话,玉娘,我这也是没法子啊!生生的被逼成这样的。” 这话倒是不假。 “你说我家里那点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初要不是你给我们姐妹找了一个容身之所,只怕我们就真的成了没家的孩子了。就算大伯和大娘收留我们,不让我们流浪街头,那又怎么样?”杜小枝的一番话,听起来实在是铿锵有力,“我会觉得寄人篱下,低人一等。” 杜玉娘没有说话。 杜小枝又连忙表态,“我不是说大伯和大娘对我们不好!说句真心话,比起爹娘来,大伯和大娘对我们姐妹的照顾,反而要更多一些。” “我明白!”杜玉娘就笑,“你是想自食其力!” “就是这个意思!”杜小枝道:“你看现在这样,多好!我们姐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杜玉娘犹豫了一下,就问:“小枝姐,你……恨过我吧?” 杜小枝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杜玉娘会问得这么直白。她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玉娘,我说句再实在不过的话,那些事,又有哪个是怨你的?” 杜玉娘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她活了两辈子,自问也算有了一些识人的工夫,此时看杜小枝的神情,却觉得她不是在说假话。 姐妹俩都沉默着,气氛有些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院子里传来蝉鸣之声,连天气似乎也闷闷的。 就在这时,于氏和流萤拿着两份写好的契约走了进来。 杜玉娘接过来看了一下,确认无误会递给杜小枝,“小枝姐,你瞧瞧。” 第七百一十六章 道谢 杜小枝本来就是识字的!当年杜老爷子在世的时候,要求家里的孩子,不管男女,都要认识几个字!也好不做睁眼瞎。 后来杜安兴和杜安康上了私塾,家里面一下子多了两个读书的人,识字的氛围就更好了。杜小枝和杜小叶都跟着学了一些简单的识字和算账,杜玉娘的字,更是杜老爷子亲自教的,还背了不少启蒙的诗。 现在想起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杜小枝把契约拿过来看了一遍,便笑着对杜玉娘道:“没问题,就这么办吧!” 于氏把红泥拿过来,杜小枝按了手印,将属于自己的那份契约收起来。 “玉娘,我什么时候能过去拉货啊?”杜小枝现在是归心似箭,恨不能立刻就去石河铺子。 杜玉娘就道:“小枝姐,你这么着急吗?现在就想拿货?” “一天不少钱呢!”杜小枝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我这不也是想快点把生意做起来嘛!” “这样吧!我一会儿让我徒弟驾车跟你走一趟。你呢,先去熟悉一下……” 正说到这儿,就见于氏上前一步,禀道:“太太,马车不在家,五爷有事,让高大山出去了。” 杜玉娘一愣,“这样啊!” 杜小枝就道:“没事,玉娘,我也是瞎着急,改天再去也是一样的!” “也好!你不用着急,只管拿了这契约去找作坊的管事,价格方面,他那儿有详细的清单,你照着上面的价格卖就是了。” 杜小枝连忙道:“好好好,真是感激不尽。” 姐俩都笑了起来,气氛倒也不错。 “小枝姐,你留下来吃饭吧!我让厨娘做两个拿手菜,咱们姐妹也好叙叙旧。” 杜小枝神色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婉拒道:“玉娘,我就不吃饭了!办妥了一件大事,回家也好跟我爹商量商量买卖的事!咱们来日方长,想吃饭,那还不是有都是机会。” 杜玉娘也没强留她,“也好,你回去要注意安全,改天有空过来,咱们好好聊聊。” 杜小枝一一应下,起身告辞。 杜玉娘让于氏送她,她自己坐在椅子上,发了半天的呆。 “太太……” “人送走了?” 于氏连忙道:“是,奴婢一直将人送到大门外,看着她上了车,才回来的。” “赶车的是个什么人?” “他戴着一个大斗笠,穿着寻常衣裳,样貌没有看清,瞧着是个庄稼把式。” “赶的是什么车?” 于氏想了想,恍然大悟地道:“是辆架子车,不是马车,是骡车!” 杜玉娘猜想,赶车的人是杜河浦,至于他为什么不上门来,怕是觉得没脸吧!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计较这些个做什么! “大山去哪儿了?替五爷办的什么事,你可知道?” 于氏摇了摇头。 杜玉娘坐了半天,早就乏了,就挥手道:“你去忙你的吧,我休息一会儿。” 流萤打了温水,给杜玉娘简单的擦了擦,帮她换了寝衣,这才侍候她躺下。 杨峥进屋时,杜玉娘已经睡着了,室内有细小的鼾声。 杜玉娘怀孕辛苦,月份一大,睡觉便添了打鼾的毛病。秦大夫倒说这个正常,说是生产以后就好了。 杨峥见她睡得熟,转身出了屋,问流萤要杜小枝送来的东西。 东西已经收起来了,流萤连忙轻手轻脚的去找,递给了杨峥。 杨峥把东西拿到前院已经盖好的小偏房里,递给了正在喝茶的秦大夫,“您给瞧瞧。” 秦大夫把盒子接过来,漫不经心的打开,“你也太小心了些,她们是堂姐妹,况且有求于玉娘,难不成还会害她?” “这个可说不准。”别人或许不会,杜小枝或许也不会,但是还有杜小叶和杜小碗呢!谁知道这两个人会不会再做什么事! 要知道现在杜小叶可是在贺家呢! 而且杜小碗是有过前科的,防患于未然总是没有错的。 秦大夫将盒子里的物品都整理了一遍,检查得很仔细。 “没有问题,你放心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杨峥也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道:“还劳烦秦大夫多等一会儿,玉娘睡醒了以后,请您诊个脉再走。” “这个自然!”秦大夫道:“来都来的,怎么好空跑一趟。再说,咱们两家可马上是要做亲戚的了。” 说到此处,秦大夫不免有些得意,看样子已经和杜家敲定了流程,就要定亲了。 “哦!可是要恭喜了!”杨峥道:“听闻前一阵子,您似乎和贵徒闹得不太愉快?” 这件事,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家丑了。 秦大夫脸色讪讪的,“都解决了!”他徒弟倒是个好的,只可惜娶的媳妇太能闹腾。 杨峥也不好再说别的,就和秦大夫说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就在这时,骡车上的杜小枝,也正在和杜河浦说着酱菜的事情。 杜河浦一边赶车,一边道:“我倒是没有想到,玉娘这么大度不记仇。” 杜小枝一开始没说话,后来又道:“是啊!我也没有想到。” 原本以为是要费一番口舌的,就算不费口舌,只怕也要有尴尬。 可是都没有! “枝儿,我瞧着玉娘他们家这工程不小啊!” “嗯!”杜小枝闷闷的应了一声,又道:“是三重院子,好像是把这条胡同前后左右的房子都买下来了!大部分都是要推倒重建的。听说就是玉娘成婚时的宅子保留了下来,要做主院的。” 杜河浦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败家?那老多房子都推了重新盖?这得多少钱啊!” 杜小枝笑了笑,“可不是,不过,左右跟咱们没关系的。” 爷俩的谈话到此为止了。 秦大夫给杜玉娘把了脉,一边摸他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一边摇头晃脑地道:“不错,从脉象上来看,三个小家伙都很健康,保持适量活动,营养均衡,睡眠充足,就一定能生下健康的宝宝。胎位的事儿,还是再过几个月,请产婆来查一查。” 杨峥放心多了,连忙跟秦大夫道谢。 第七百一十七章 没有标题 “你是说姑姑和秦大夫好事将近了!?”她转头看了看流萤,又看了看杨峥,抿嘴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啊!” 家里的虎姑婆要嫁出去了,真是普天同庆,大吉大利。 杨峥瞧她像只狐狸似的狡黠,也不由得会心一笑,“秦大夫看着是个十分儒雅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收服你姑姑的。” 杜玉娘不爱听这话,如锦现在可是姓杜的,跟她一个姓!再说,先不说她的芯子是谁,只说她那副躯体,就是自己师傅,谁也不可以不尊重她。 “什么叫收服?你会不会用词啊!那叫两情相悦好不好?” 怀孕的人,脾气真的会变大呢! 杨峥也不跟她吵,反而赞同地道:“自然是两情相悦的。我没说姑姑不好,只是觉得秦大夫的手腕铁血,一点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儒雅。” 马婆子把热好的牛乳递给了流萤。 流萤端给杜玉娘。 “这个怎么说的?”杜玉娘有些好奇,一边部在,一边接过温热的牛乳,忍着牛乳的膻味儿喝了。 流萤连忙将准备好的水杯递了过去,杜玉娘喝了两口水,又吃了一块小点心,才算把不舒服的感觉压了下去。 杨峥瞧她辛苦,不由得皱眉,“实在不行,就别喝了,瞧你一天两顿喝这个,我都腻歪。” “那哪行啊!”杜玉娘靠在椅子上,“秦大夫说这个对孩子好!怀一个和怀三个能一样嘛,我吃还吃不过来呢,你别跟着捣乱。”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杨峥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媳妇,发现她吃了那么多,却依旧四肢纤细,除了肚子大了一点,其他地方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也不对…… 杨峥的目光落在自家媳妇的高~~耸~处,老脸不由得一红,心里暗想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至少这月匈脯像是长大不少。他也觉得这个时候有这种想法是有些过分的,就急忙调开了目光。 杜玉娘在想秦大夫和如锦的事,没有注意到杨峥的目光。流萤在一旁收拾杜玉娘吃的,用的,也没有发现。 “你方才说秦大夫的事,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杨峥这个人,杜玉娘还是了解一些的,他从来不会妄下定论去评论一个人!他说秦大夫手腕铁血,自然就有他的道理。 杜玉娘很是好奇。 杨峥就道:“秦大夫有一个义子,你知道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秦大哥人很好!”秦守正为人老实,人到中年,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看起来特别和气。他在医术上的成就不高,用秦大夫的话说,也只能看些小伤小病,难成大气,天赋上比不得他的师弟蒋寒星,但是人很方正,踏实,适合守铺子,发展家业。 这也是为什么,秦大夫会收他为义子,二人不仅仅是师徒关系的原因。可能在遇到如锦之前,秦大夫并没有想过要成家!不成家,自然就没有孩子,没有接班人。 秦家医馆虽然不大,但好歹也是造福乡邻的一个医馆,秦大夫想让它继续发扬光大,就得找个继承人。 秦守正就很合适。 再说,秦守正的名字,本身就颇有含义,也包含了秦大夫的期待。 “他人是不错,只可惜娶的妻子不怎么样。” 方氏! 杜玉娘也是知道的,见过几次,对这个妇人印象不怎么好。 表面上看,这个方氏对人挺热情的,其实她非常的势力,对待穷苦人不怎么友好!一个妇人常居后院,出来露面的机会很少,但是偏巧杜玉娘就碰见过,还是两次。当初她们家刚搬到镇上那会儿,可谓是多事之秋,三天两头的往医馆跑。杜玉娘不仅见识到了方氏势力刻薄的一面,还察觉到了她对蒋寒星的敌意。 或许是重生以后有了更敏锐的观察力,杜玉娘觉得,她能看到很多以前看不到的细节。 然而,细节决定成败。 就像当初田氏生孩子要用参,去了他们最信任的秦氏医馆,可是没有拿到参。 当时情况紧急,没有想太多,但是过后一想,却觉得里面有很多不对的地方。故而后来杜玉娘和秦大夫提及此事,就是让他心里有个数,别把好不容易攒下的医德名声,都被子孙败光了。 “方氏怎么了?” “秦大夫要结婚,她很不乐意,闹了一场。” 杜玉娘冷笑一声,“这是触碰到了她的利益,狗急跳墙了!”随后,杜玉娘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会连人家的事都要派人盯着吧!” “怎么会呢!是秦大夫过来时,我们聊天的时候,他说的。”其实秦大夫也没说那么详细,他是方方面面都提及了一些,杨峥又不笨,顺藤摸瓜的也就把秦家那点事猜了一个大概。 “结果怎么样?”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是方氏能够指手画脚的!秦大夫的那个义子还不错。” 杜玉娘就笑了一下,十分放心地道:“这么说来,我姑姑好事将近了?” 杨峥就轻声‘嗯’了一下,表示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 “对了,你让高大山去办什么事情了?”杜玉娘十分不解,“我本来想让他驾车送我堂姐一趟,可是马车不在家,说是替你办事去了。” “去接秦大夫了!你这月份大了,检查得勤快一点。” 杜玉娘听了,不疑有它,“哦!我饿了,让人摆饭吧!” 流萤连忙下去安排,不一会儿,便将饭菜摆到了外间的临窗大炕上。 带辣味的菜全都摆到了杨峥面前,清淡的菜则是摆到了杜玉娘面前。 杜玉娘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声,心想当娘的人可真是不容易啊!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当娘的就得忌口了,太过油腻的不行,辛辣刺激的也不能沾,连咸吃多了都不行!更别提那些寒性,发物了。 两口子默默的用了饭,杨峥去了前成监工,巡视工匠们干活。杜玉娘又让流萤扶着,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身上微微见了汗,这才回了屋。 养胎的日子,十分难熬。 做些针线吧,担心眼睛会坏掉;看账管铺子吧,又怕太耗费心神。 家里的事,于氏分派的很好,小事自己就能处理了,大事多半会来请示自己,但是寻常过日子,又能有什么大事呢! 杜玉娘觉得自己都要闲得长毛了,就让流萤给她找些话本子小说看。可是流萤又偏说看书伤眼睛,每天只准她看一点。 杜玉娘没有办法,只能安心过着米虫的生活。 跟杜玉娘的惬意生活比起来,杜小叶的生活可就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了。 她跟着高氏回了贺家以后,先是被高氏哄着签下了卖身契,然后就开始让扑妇们教她规矩,严格看管。 杜小叶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没几天就缩了脖子成了鹌鹑。 等杜小叶老实了,高氏便把人叫到了自己面前。 杜小叶心里诚惶诚恐的,面上却还努力维持着镇定,按着婆子们教给她的规矩,稳稳当当的给高氏行了礼。 “奴婢,奴婢给夫人请安。”杜小叶心里像吊了只桶一样,七上八下的忐忑。 高氏见她如此,唇边不由得带了几分笑意,端着茶杯,用杯盖轻轻的拨弄着茶杯里的茶叶。 杜小叶跪了半天,没听见高氏叫起,就知道她这是要给自己下马威呢! 杜小叶一边猜测站高氏叫自己来的用意,一边在心里把杜玉娘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撞到高氏手里,哪里会自卖自身成了奴婢!杜小叶只要一想到她现在入了贱籍,成了下等人,心里就恨得不行,恨不能撕了杜玉娘,好出口恶气。 好半晌,杜小叶觉得自己的腿都麻了,才听高氏叫起,“起来吧!” 杜小叶强忍着腿上的不适,起身立在一旁,也不敢抬头,就那样低头站着。 “你可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了哪般?” 杜小叶的心肠虽然不简单,但是跟高氏比起来,可是少了十几个弯弯道道。她思来想去也猜不透高氏的意思,连忙表态:“奴婢愚钝。” 高氏就道:“你现在已经是贺家的奴婢了,想必也听得一两句传闻。你那堂妹,可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此时屋中没有别人,高氏的心腹陪嫁,早就把不相干的奴婢们赶出了院子,她自己立在廊下,替高氏守着这个院子。 “奴婢,奴婢也是后来知道的。”杜小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多说多错,还不如不说。 高氏道:“你也不用害怕,我当日若不救你,你也是走投无路,这会儿指不定被拐到哪里去了。” 这倒也是实话。 “奴婢谢夫人大恩!”漂亮话总是要说几句的,虽然杜小叶心里不甘愿,但是嘴上却丝毫不敢怠慢。 “报恩,可不是嘴上说说的。”高氏眼中精光一闪,手里的茶杯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杜小叶心里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第七百一十八章 消息 杜小叶前脚离开贺家,杨峥后脚就收到了消息。 “五爷,只是贺家守卫森严,想要打探具体内容,却是不能够了。” 高氏具体说了什么,根本打听不出为,也只是隐隐知道,高氏是要对付杜玉娘的。 杨峥皱眉问道:“贺氏父子有什么动静没有?” “贺父还是老样子,书信来往频繁,只是幕后之人,隐藏太深,属下等人,也不敢深挖,怕打草惊蛇!” 杨峥只道:“这么做是对的。”此时的他,眉目冷清,一身的寒气,周身上下气场强大,与平时里的模样有几分不同。 “那贺元庚呢?” “他正准备会试,心思多半都在读书上面。她那妾室生的闺女,先天不足,一直闹些小毛病,让他有些焦头烂额。” 杨峥冷哼一声,嘱咐道:“继续盯着杜小叶,她回桃溪镇,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个抱拳应了一声是,悄声消失在书房中。 杨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暗暗想着贺家的事情。 贺家人和江湖人往来有些频繁。他们父子对江湖上的传闻十分清楚,想必一直怀疑那份惊人的藏宝图在杜家,所以对杜玉娘紧追不舍。 这一两年,他们似乎安生了许多,做事似乎也循规蹈矩,没有错处可寻。可是杨峥知道,贺家人憋着坏呢!他们背后的靠山,始终没有露面,这事儿成了他心头的一块大石。 还有就是杨家的事! 上次齐小妮的事情,已经算是给他提了一个醒,齐氏还在,杨峰那个不提气的东西也在,保不齐哪天这母子二人,就会找上门来。 杨峥内心一直纠结着,有许多事,他都不愿意去触碰,但理智又在提醒他,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许多事情还尚未有定论,他现在想这些,或许太早了,毕竟,正主还没有表态呢! 杨峥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书房。 杜玉娘的肚子大到飞起,她站在地上,几乎看不到自己的脚尖了。 六个多月的身孕,比别人家临盆时的肚子还要大一圈。好在有秦大夫守着她的胎,否则的话,杨峥真的是不放心啊! 杨峥进屋的时候,杜玉娘正跟流萤抱怨呢! “那死丫头,准是玩疯了,连封平安信也不写,真是讨打。”她是在抱怨柳星儿。 柳星儿平时呱噪的很,杜玉娘觉得她像个说书先生,一天到晚不停歇的讲段子,好笑又好气。 可是无聊的日子里,多么希望有这么个能说会道的人在身边啊!说几个笑话逗逗趣也好啊! “现在知道人家的好了?”杨峥笑着进了屋,直接拿着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汗,把人打发出去了。 “我实在是闲得无聊嘛!” 杨峥也道:“我也怕你闷坏了,可是你这身子实在是重,不宜远行啊!否则驾车送你回娘家小住几日又何妨。” 杜玉娘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我也就是说说,知道轻重的。” 杨峥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流萤跑进来喜滋滋地道:“五爷,太太,亲家太太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亲家姑奶奶。” 杜玉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让流萤扶自己起来。 杨峥亲自过去扶她,“你慢一点,娘和姑姑还能挑你的理?” “流萤,去迎了我母亲和姑姑进来。” 流萤连忙出去了。 杨峥扶着杜玉娘,慢慢悠悠的往外走,“在门路等着吧,你这么急巴巴的赶过去,娘只有担心的份。”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她的一双眼睛不住的向外看,盼母心切。 终于杜玉娘看到了流萤正引着刘氏和如锦往这边来,杜玉娘有些激动,想迎几步,又怕刘氏会骂她,便只好在原地等着。 两厢终于碰了面,杜玉娘差点掉下眼泪来。 自打她怀了身孕,就很少回娘家了,几个月没跟刘氏见面,觉得像是隔了天涯海角似的。 刘氏一看到杜玉娘,眼泪也落了下来,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女儿的手。 “娘!”杜玉娘又是高兴,又是激动,说话都带了颤音的。 杨峥很识趣的叫了一声:“岳母”之后,就往旁边退让了一步。 刘氏上下打量着杜玉娘,见她气色不错,人也精神,这才放下了心。只是一瞧见杜玉娘那硕大的肚子,心肝皆是疼了起来,“哎哟,快别站着了,回屋坐着去。” 如锦跟在几人身后,一言不发的进了屋。 刘氏陪着杜玉娘坐在临窗大炕上,如锦坐在一旁的小几上,流萤上了茶和点心,又备下了擦脸的湿毛巾。 杨峥只是跟刘氏和如锦打了个招呼,就借口出了正房,去外看监工去了。 都是女眷,他留下,到底是不妥当的。 刘氏瞧着杜玉娘的肚子,胆战心惊地道:“你嫂子生头两个的时候,快生时也就你这么大肚子,这才六个多月,怎么就大成这样。” 杜玉娘就道:“我这三个孩子,比怀两个应该是更大一些的。” 如锦坐在旁边擦脸,又捧了茶来吃,完全不像是外人。 刘氏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杜玉娘的肚子,道:“你胃口怎么样?睡得可好?脚肿了没有。” 到了怀孕后期,脚当然是肿的。 杜玉娘不想让刘氏担心,就轻描淡写道:“都挺好的,我吃的清淡,天天泡脚,也没见怎么肿。娘,有秦大夫照顾着,您就放心吧!”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睛去瞄如锦,却见如锦正吃的欢快,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 刘氏就道:“秦大夫是神医,我自然没有不放心的!只是这产婆可找好了?”一般双生子都是要早产的,应该早早备下才行。 “您放心吧,产婆都安排好了,两个呢!”杜玉娘道:“你女婿虽然不懂这女人生孩子的事,但是也算细心,早早就打听了两个有名气的产婆,也不管人家有没有事,硬生生用银子把人砸来的。” 刘氏一听来了兴致,不由得问道:“哦?这个是怎么说的?” 杜玉娘笑了一下,“娘,您说,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请产婆接生一个孩子,得多少钱?” 刘氏张嘴就来,“你嫂子生了三个,一般情况下,也就是二两银子。洗三的时候还有收生姥姥的钱,响盆的钱。加一起也没多少啊!” 杜玉娘轻声哼了一下,才又道:“你女婿,怕这两个有名的产婆没有工夫应我这边的事,一个砸了二十两银子下去。” “我的天啊!”刘氏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又怕吓到闺女肚子里的小外孙。她连忙捂了嘴巴,轻声问道:“女婿是……这是钱多了没地方花了?” 杜玉娘笑呵呵地道:“这还不算赏钱呢!只是定钱。你女婿说了,只要大小平安,便是百两赏银也使得。” 刘氏啧啧称奇,又真心替女儿感到欢喜,“女婿这是把你放在心尖上疼呢!虽然娘也很高兴,但是,这百两赏银也太夸张些了。” “财帛动人心!”一直没有说话的如锦突然出声,很自然地道:“那些个稳婆,虽说也是见惯了各种各样场面的,但是一百两银子的赏银,怕也不多见。若是能保下这大小平安,这钱便够全家老小三四年的嚼用了,怎么能不拼尽全力?” “正是这话!”杜玉娘笑眯眯的,“还是姑姑看得通透。” 如锦挑了挑眉,瞧着带着两分的得意。 杜玉娘这才发现,她今天穿了一件石青色的盘扣绣青枝纹的对襟罩衫,下面穿了一条鹅黄色绣芙蓉枝的束腰长裙。她梳着未婚的头式,头上只戴了一只银钗,脸上粉黛未施,瞧着一点也不张扬,反而比刚来那会儿,年轻了几岁似的,与杜玉娘第一次见她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你瞧我做什么?” “听说你好事将近了?” 杜玉娘的话音刚落,刘氏便笑了起来,也转头看向如锦。 如锦如今脸皮可厚着呢,尽管她们母女联手来打趣自己,可是她就是沉得住气,脸不红,气不喘,随别人怎么说去! 反正婚姻大事,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她这也算是跟同一个人梅开二度了,又有什么可害臊的。 几人说笑了一回,刘氏这才擦脸喝茶。 “娘,家里怎么样,我祖母身体还好吧?我爹呢?嫂子怎么样?” 杜玉娘问了一大通,也是惦记家里。 刘氏道:“都好着呢!你祖母如今也没有什么可惦记的了,老二现在改头换面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听着这话里头,似乎还是有一些心不甘,情不愿。 杜玉娘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 “如今二房的生意也做起来了,日子也好过了,你祖母没有什么担忧的地方,身体越来越好。”刘氏道:“我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若是他们真能改好,我何必作那恶人,毕竟人家是亲母子。” 如锦像是没听到似的,刘氏说这些话也不避讳她,反正又不是正经的小姑子,说起来,如锦的心跟她女儿倒是更近一些的。 “娘,您能想明白就好!” “你爹每天都精神抖擞的,在店子里忙里忙外,脚下生风!”刘氏提起自个男人,忍不住扬了扬眉毛,弯了弯嘴角,可见也是真高兴,“他嗓门大的很,我在院子里都能听到他的吆喝声,里外都透着痛快。你爹是真高兴。” 说到最后,刘氏突然感慨起来:“咱们这个家,数你功劳最大!若不是有你,面馆哪里开得起来!如今家里生意红火,我跟你爹看着忙忙碌碌的,实际上不知道有多清闲。过去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天天在太阳底下晒着,那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万分。眼下我们家也不是没有田地,只不过都是租了出去,吃些租子。你大哥大嫂都是孝顺的,子嗣方面也不愁,家里真是千好万好。” 刘氏这一番话,真是差点把杜玉娘的眼泪给说下来,家里现在是个什么光景,前世又是什么光景?那可真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虎子读书上进,六子现在虽然还小,但是老杜家的根儿在那儿呢!只要我跟你爹好好管教,将来也错不了。三个孙子也不错,将来不求他们有什么大出息,只要安守本分,踏实过日子就行了!” 杜玉娘连连点头,“娘,您看得通透明白,日子就是这样过才有意思。”前世,是她糊涂,贪恋那些繁华,却不知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最珍贵的,不过是亲情,自由这些,与名利无关。 “娘现在最惦记的就是你了。”刘氏道:“本来你嫁得也算好,姑爷又心疼你,你上头没有公婆和那些拐着弯的亲戚,我是最放心不过的。可是眼下你这一胎三子,娘真是担忧极了。”说着说着,语气便不如方才爽利了。 杜玉娘抬头一瞧,却见刘氏鬓边生了好几根银丝,眼角的细纹也加深了许多,不由得暗想,日子过得再轻快,娘也终究是见老了。 “娘~您别担心我,我好着呢!” 刘氏也不敢深说,怕女儿怀着身子忧心过重,就点了点头,把话岔了过去。 如锦在一旁瞧得分明,心想都说多子多福是福气,可那孩子也应该是一个一个来啊,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如同商量好了似的,一起来吧! 于氏那边,早就安排了厨房,让两个厨娘做些好菜来招待亲家太太。 到了饭点,有人来请示杜玉娘,便在外间屋里摆了一张桌子,摆了饭。 吃了午饭,刘氏便在稍间里歇了一个午觉,如锦倒是一点也不困,还在园子里四处走动起来,像是看风景似的。 刘氏睡了半个小时,就起身了,毕竟年纪大了,不歇这一觉,总觉得身上乏力没精神。 杜玉娘也睡了一觉,起身后被流萤侍候着梳洗一回,先是喝了奶乳,等到嘴里的膻味压了下去,这才去看了刘氏,留她小住几日。 刘氏只道:“天黑之前我是要到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形,万万离不得我。我今儿来,一是看你,二来还有个事儿,想让你分析分析……” 第七百一十九章 孕妇的八卦之心 杜玉娘一听刘氏的话,顿时来了精神,“是什么事?” 刘氏道:“此事有些古怪,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故而我并没有着急跟你说,只是觉得你应该上些心。前些日子,我们店里来了几个走货的商人,瞧谈吐气度,可跟一般的小商小贩不一样。” 面馆开了这么些年,杜河清的眼界也上来了,看人也是有两把刷子的。那几个瞧着不简单,但是他不是嘴碎的人,客人来吃面,你管他是做什么的呢!只要不是为非作歹的,他就一样招待。 “那几个人原本也不打眼,你爹也没放在心上,谁知没过两天,他们又来的,点的东西也多,吃饭间还跟你爹聊了两句寻常话,也没什么,结账走了。” 杜玉娘心里起疑,心想事情要真是这般简单,只怕娘也不会特意来跟她说了。 果然,不多时,刘氏又道:“他们来得太勤快了一些,你爹心里就觉得怪怪的。后来又来了几次,每次都是挑了咱家能带走的小菜和卤味儿打包带走。” 杜玉娘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但是也没着急说,静静地听着刘氏往下说。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几个月,前几天,那些人里的头头却是一个人来了。因是路们家的熟客,你爹自然是要多问几句,哪知道他来,却是想要咱们家手里的酱菜方子。”刘氏道:“你是没瞧见,那人舌灿莲花,说什么家里人都喜欢咱们家的酱菜,以后生意换了门路,怕是吃不上这口,会日日念叨,想要把这方子买回去,自己家腌着吃。” 杜玉娘心想,还真是奔着这个方子来的。 “你爹说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怕是奔着你的酱菜作坊来的。” 杜玉娘也是这样想的,却又问刘氏:“何以见得?” “咱家卖的酱菜,是你弄出来的,我跟你哥都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肯定跟你作坊里的酱菜味道差不厘!”刘氏道:“你爹猜想,那人是看中了你的作坊,又不敢明目张胆的上门,就走了旁门左道,找上我们了。而且啊,他口音可不像是外地的,应该就是本地人,本地人有谁不知道你的作坊,要说吃不着酱菜,实在可笑。” 杜玉娘略微想了一下,笑着道:“如此,这人倒还不笨,知道上娘家去寻。娘,爹是怎么拒绝的,对方可说了别的什么。” “你爹猜透了他的用意之后,自然不肯把方才卖给他,任他百般求,说了不拿这个做生意,你爹都不为所动。那人见而不得,脸色不太好看,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也没再来了。”刘氏有些忧心,“要不是这事情有些稀奇,我也不能来这一趟,你把这事儿跟姑爷说了,让他去管,可不要自作聪明,累着了自己。” 杜玉娘一一应了下来,还道:“娘,您就放心吧!我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自己肚子里这三个小家伙想啊!不会拿我自己的身子开玩笑的。” 刘氏这才放下心来,从怀里抱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包来,一点点打开,露出一个用红绳拴着的平安符来,“这是我特意去求来的,保你平安的,玉娘,娘给你戴上。” 杜玉娘心里哆嗦着疼,低头让刘氏帮她戴上的平安符,笑着将那黄纸拴成的符塞进领子里,“娘,这下你可安心了吧!” 刘氏点头,又道:“时间不早了,我和你姑姑得回去了。” 杜玉娘十分不舍,却也知道家里家外都离不开刘氏,想要留她小住却是难,便道:“那姑姑呢,她也不能留下来嘛!” 刘氏犹豫,“两家在说亲,虽然日子还没有定下,但这事儿是板上定钉的事情了,你姑姑留下来,怕是不好吧!” 如锦会功夫,人也不像过去那样‘痴傻’了,若是她能留下来照看杜玉娘一段时日,刘氏自然也是愿意的。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这也是两家心照不宣的事!”杜玉娘就道:“我派人把她找回来,问问她的意思吧。” 刘氏就点了头。 杜玉娘差人去找了如锦,不多时,流萤就带着如锦回来了。 “姑姑,我家地方大得很,十分自在,你多留两日可好?” 如锦竟是一口答应下来。 刘氏自然也乐意。 再怎么不舍,也是要回去的。 杜玉娘忙安排人套车,让高大山亲自驾车送刘氏回去,转而又悄声跟刘氏道:“娘,您一会儿收拾几件我姑姑的衣裳让大山带回来,还有,那件事让爹安心,只要咱们咬住了不松口,谁也不能强买强卖,等我和杨……相公,打听清楚了,再商量一番。” 刘氏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握了握女儿的手,跟着杨峥出了院子。 杜玉娘身子不便,便站在门口好一会儿,这才回屋。 杨峥把刘氏送到门口,让马婆子扶着刘氏上了马车,又嘱咐了高大山几句,待马车出了胡同,这才转身回屋。 杜玉娘已经让流萤去给如锦收拾厢房了。 家里的院落规模已经基本成形,等前边的屋子都盖好,主院这边再进行修葺,所以现在一大家子人,只能暂时将就着住。 如锦也不挑,反而对厢房很满意,听说杜玉娘让人把自己的衣裳带来几件,就更满意了。 杨峥只是回上房说了几句话,就又去监工了。 来历不明的姑姑,最讨厌了! 杜玉娘就问如锦她和秦大夫的事。 “我怎么觉得你们俩有问题呢?” 如锦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里还是吃惊的,杜玉娘的眼睛怎么这么利,什么都能看得出来。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怎么有问题了?”面对别人,如锦是惜字如金,但是面对杜玉娘的时候,却是正常了许多。 “不知道,反正觉得怪怪的。”杜玉娘笑着道:“你俩是什么时候看对眼儿的?” 如锦镇定自若的道:“不过是年纪大了,给自己寻条出路罢了,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看对眼儿了?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市井呢?” “我本就是乡下长大的,什么话没听过,你别转移话题,快点说说。” 第七百二十章 找出来 如锦本就是一个冷清的人,若说别人有八卦之心也就算了,杜玉娘一个大肚婆,怎么也这样八卦。 她和杜玉娘亲近,是因为她们有缘!不管自己是谁,当初捡了她回来的人是杜玉娘!那时她行动迟缓,记忆一片混沌,要不是杜玉娘把她带回了杜家,只怕不等她清明起来,自己便又死了。 再有,她和他的重逢,也全拜玉娘所赐啊! 她如今好好的活着,就是杜如锦,就是杜玉娘的姑姑。 只是自己的这个侄女,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是不是去江南的时候,这一路上,你们有了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小秘密?” 杜玉娘这话一出口,如锦就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她和秦大夫的交集根本不多,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就算再怎么聪明的人,也应该想不到他们原来的事。 如锦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又想到了什么,看向杜玉娘的目光便是一顿。 杜玉娘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打听了!说到底,你是我长辈,这种事,还是少听为妙。” 如锦却是笑了一下,“只是突然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 杜玉娘不太明白,“讲故事?” 如锦的目光飘向远方,似乎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 室内沉默下来,还好此刻屋里没有别人,否则的话,定然会尴尬不已。 “很久以前,江湖上有位红衣女侠,她仗剑走江湖,行侠仗义,在江湖上也算有几分名号。只是她自幼跟师傅在深山中习武,不通人情世故,下山后闹了不少笑话。” 杜玉娘听得心惊胆战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肚子。她腹中胎儿像是感应到了母亲的心焦情绪似的,时不时的拳打脚踢,回应杜玉娘,反倒让她安下了心来。 如锦对她,一向没有恶意,更不可能有什么歹意。 “后来呢?”她很淡定的问了这么一句。 “后来啊,她无意中,救了一个大夫!一眼就相中了他,发誓非他不嫁。” 大夫?这说的,便是她和秦大夫吗? 杜玉娘心里便又是一惊,不过很快镇定下来,连她都能死而复生,借尸还魂的事,想来也是有的。 “那大夫像个书呆子一样,一身的傻气。明明心里喜欢那女侠,可是嘴上却说什么于礼不合的狗屁话,你说好笑不好笑?” 杜玉娘就问:“为什么他说于礼不合?” “他是个死脑筋呗,说什么无媒婚聘,不合规矩。”如锦唇边绽放着一抹笑意,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眼睛里还装着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怀念之情。 杜玉娘心里更加确定,这就是秦大夫和如锦自己的故事。 “那……他们到底成亲了没有啊?” 如锦冷笑一声,“成亲?不存在的。”那个傻子,明明对自己动了真情,可是为了狗~屁的悬壶济世,为了狗~屁的志向,居然不要她! 杜玉娘猜想,这是一段相爱相杀的故事。 “你怎么不往下问了?” 杜玉娘假笑一声,“我瞧你挺乐意讲的,一会儿你自己就讲了,我不用问。” 如锦这个人性子就是别扭,“那我不讲了。” 杜玉娘的笑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随后像只猫儿似的哀求道:“讲讲吧,姑姑,我还……还挺乐意听的。” 如锦挑眉,“我还不告诉你了。”说完一扭头,竟然真的是一个字也不说了。 杜玉娘假笑两声,眼皮直跳,忍耐力好像在消失。 “姑姑,讲讲嘛,闲着也是闲着!” 如锦伸了一个懒腰,只道:“中午没歇睡,我累了,回去休息。” 杜玉娘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如锦掀着帘子走了出去,没有一点留恋。她叹了一口气,心里乱糟糟的。 流萤进来服侍,瞧见杜玉娘叹气,不由得问道:“太太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妥当?” 杜玉娘只道:“我没事,这里不用你侍候,你下去吧!” 流萤瞧着她气色不错,脸上也没有什么痛苦之色,这才放心,悄悄的走了出去。 杜玉娘一直在想如锦说的那个‘故事’,那红衣女侠,是不是就是她自己,而那位被她救下的大夫,是不是就是秦大夫呢! 借尸还魂啊! 这是话本故事里才有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 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如锦把这事儿跟她说,八成也是交底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早就怀疑她来历不明,所以透露一些消息让她知道? 杜玉娘有些看不透,难道说她变傻了?所以脑子不转轴了? 杨峥进屋时,就瞧见杜玉娘愣愣的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杜玉娘听到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她不能把如锦的事情说与杨峥听,但也不愿意骗他,只得道:“我在想,秦大夫和如锦,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对眼儿的!我问了她,她也不肯说。” 杨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好,“若是换了你,你可愿意把咱们的事情讲给别人听?” 这倒是啊! 杜玉娘暗道自己糊涂,眼睛里也有了光彩,“是我想左了。” “是变笨了。”杨峥道:“再有十天,前边就该建完了!” 杜玉娘眼睛一亮,“真的,这样快?” 杨峥便道:“自然是真的,天气凉下来之前,肯定让她住上大宅子。” “那便好了。”杜玉娘一时感慨,“想想真像做梦一样!杨大哥,真是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只是,咱们这院子也要重建的!等那边粉刷通风好了,咱们就暂时先搬过去住,等这主院收拾完了,再搬回来便是了。” 杜玉娘就问:“这边要怎么个修法?” 杨峥早就说过,院子只是修建,并不是重建。 “主院各处小动,这院子是咱们成亲的时候买的,自然不能拆得太厉害。不过你等着瞧就是,里外必然焕然一新,定让你住得心里舒坦。” 杜玉娘也索性不再过问,反正她现在也操不得心,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但是,那个惦记她酱菜方子的人,却是一定要找出来的。 第七百二十一章 杜玉娘部杨峥,“杨大哥,作坊还好吗?生意可还顺利?” 杨峥拿着茶杯的手当下一顿:“怎么了?出事了?”没可能啊!妻子都知道的事情,他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呢? “也不是!这事儿还是我娘跟我叨叨的。”杜玉娘就把刘氏说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跟杨峥说了一遍,“爹娘猜测那些人是想跟咱们打擂台的,所以想诓骗酱菜方子。” “也不无道理。”杨峥想了想,便道:“要说想跟咱们家打擂台的人,我还真是想不出来!”五岩镇这边做酱菜的,都是小打小闹,有些是饭庄自家腌制的,有些是小商小贩们做好了卖到各家各户的,正要的酱菜作坊,却只有石河园这一家。 “你说,会不会是咱们的生意太好了,抢了别人的生意,所以他们才会有了这种想法?”杜玉娘道:“我当初之所以开作坊,把酱菜制成了交给别人卖,就怕受人排挤,惹了什么事!千味斋已经很打眼了,若是再来一个铺子也做这样的垄断生意,那才是叫人恨了。” 杨峥道:“你别急,这事交给我,左右对方还没动手,咱们有时间。等我查出来是谁,再下决断也不迟。” 杜玉娘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没过几日,杨峥就查出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知道真相以后,杨峥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真是没想到啊,这几个人竟然掺和到一起去了。 话说那石河铺子的林家离开了石河铺子以后,便去投奔了远房的亲戚,想要重新开始生活。说来也巧,这林家的远房亲戚,不是别人,正是桃溪镇首屈一指的富户赵百福手下的一个管事。 那管事也姓林,名九顺,跟在赵百福多年,替他打理着好几样生意,也算是赵百福的心腹。 林九顺本不愿意与林家这样的穷亲戚有什么瓜葛,只是听林父说了自家人被杨家‘陷害’一事,立马就改了主意。 林九顺是在生意场上打滚的人,生了一双火眼金睛,知道林父这话不实,旁敲侧击,几句话就把林小柳和她做的那点龌龊事情给探听了出来。 林九顺虽然是赵百福的人,但是这么多年经营下来,手里也有自己的私产和人脉。他早就知道石河园酱菜作坊,大街小巷的杂货铺子里,就没有不卖他家酱的。他自己吃过几回,也觉得味道比自己以前吃过的都要好。 听了林父一家的说辞,林九顺心中就有了一个主意。他料想这作坊生意定是极好,便也想分一杯羹来,只要把这个生意作起来,销路自然是不用愁的,赵家的关系门路他都熟,想要借用也不难。 难就难在,这生意应该怎么做起来,没有配料,光用嘴巴尝尝,难产就能腌出好吃的酱菜来?跟配方一笔,门路什么的,倒成了次要的了。 林九顺想,自己要是有了石河园的方子,只怕会把生意做得更大更出色,远不会像现在这样,这般小打小闹。 林九顺一时间豪情万丈,马上着手安排人调查起石河园的主子来。 林九顺再如何,也不过是个管事,明面上的事儿,他能查到,想要更进一步,却是难了!他调查到的结果,便是人人都知道的,于是便觉得这方子是手到擒来之物。 这人也不算笨,知道杨峥是武夫,身后还有一个镖局坐镇,便不敢妄动武力,转而在杜玉娘的娘家人那边下功夫。 只是那些人,好不识抬举,竟是油盐不进的。 林九顺心烦意乱,为了这个配方的事情,已经有十来天心情不佳了。 他手底下也养了一些人,有人给他出主意,让他干脆请赵百福出面。地头蛇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开面馆的?要知道赵家可是什么生意都沾的。 就在林九顺思量之计,杨峥已经顺着线索找到了林九顺。 知道林九顺的身份后,杨峥反倒不急了,他觉得这事儿由他出面,不如由另一个人出面更恰当。 “钱生锦钱老板?”杜玉娘听了,微微一愣,紧接着,又觉得这个主意很妙。 钱生锦一直都知道杨峥并非只是一个镖师!当年接待定北侯的时候,他可是亲眼见过那阵仗和气派的。‘大人’身边的近侍,本地县令等人,都对杨峥十分尊敬,他就是瞎了也看得出来,杨峥出身不俗。 偏偏真相如何,他又不清楚,只知道杨峥这个人物不是他能巴结的,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去‘结交’杜家,获得一些便利。 你还别说,钱生锦这个人,非常聪明,也非常有眼光。也正因为他的正确决定,如今钱家才能跟赵家分庭抗礼,而不是屈居人下。 杨峥亲自找上门的时候,钱生锦简直以为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又或者是他脑子不清楚,出现了幻觉。得知这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大树,这才信了,忙不迭的招呼起来。 杨峥和钱生锦密谈了半个时辰后就走了。 自他走后,钱生锦一个人在书房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 第二天一早,他就精神抖擞的出发了,说是查账去,其实早就暗中派人打听了林九顺的下落,特意去跟这位赵家的管事碰面去了。 要说生意场上,同行是冤家。 赵,钱两家的生意路数,都是差不多的。只不过赵家后台硬,根基深,钱生锦便是再聪明,也撼动不得赵家在桃溪镇的地位。 钱生锦虽不及赵百福的势大,但好歹也是地头蛇!林九顺只是一个管事,见到了钱生锦,也不敢造次,再不敢不经主子的同意,就擅自去触钱生锦的霉头。所以两厢一遇到,便是林九顺主动跟钱生锦打招呼。 “哟,钱老板!”林九顺拱了拱手,“真是出门遇贵人啊!” 心腹也是三六九等的。 林九顺跟赵百福贾半仙比起来,却还是不够格的。往日里钱生锦见了他,都是眼皮不掀一下,今日,却是慢条斯理的打量了林九顺一番,眼中意味深长。 林九顺见了,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第七百二十二章 多管闲事 若说赵百福这个人是只老狐狸,真正的心狠手辣。那么钱生锦这个人,便是笑面虎。 赵家有赌坊,青~楼,做的并不全都是正经生意。 钱家也是一样的。 这两家人,从祖辈起便是明争暗斗,虽然一直都是赵家更胜一筹,但也却难再进一步,一时间倒是成了两家鼎立的局面。 林九顺知道钱生锦并不好惹,这人瞧着笑眯眯的,心中的算计却是一点也不少!谁人要是得罪了他,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钱老板这是……”林九顺心中七上八下的,一时间也猜不透钱生锦的意思。 钱生锦只道:“闲来无事,烦闷的很。出来走走,偏我身边这几个崽子都不中用。”钱生锦拿扇子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小厮,道:“瞧见他们便是一肚子气,什么好茶好酒也不想喝了。” 林九顺还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不敢多说什么话。 “难得今儿碰上林管事,不如陪我喝上一杯?” “在下还有东翁交待的事情没有办,只怕不能相陪,钱老板勿怪。” 钱生锦可不是那样好打发的人,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哦?还有差事没做?这可就是赵老板的不是了。你如今大小也是个管事,怎么凡事还亲力亲为呢?找一两个能干的,吩咐下去就是了。莫不是赵家如今人才凋零,连个跑腿的人也没有。” 林九顺真真是有苦说不出!这话,本就是他用来搪塞钱生锦的,哪里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再者,事务大小,都有轻重缓急,小事自然可以找人跑腿,但是大事,却理所当然的应该由管事出面。 钱生锦作为钱家的当家人,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不可能连这个都不懂!他巴巴的说这么多话,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拦下自己。 青天白日的,林九顺也不怕钱生锦敢把他怎么样,只不过,再想轻易躲了,却是不能够了。 “钱老板说得哪里话。” “既如此?咱们就楼上小酌一杯?” 林九顺就拱手道:“那就叨扰了。”这事儿,事后再向东翁说吧,想来他也知道钱生锦这人的脾气,不会多说什么。 二人上了二楼,找了雅间,命人整治了几样酒菜。 钱生锦和林九顺带来的人,皆在楼下守着,只留一两个心腹在楼上听令。 “你瞧瞧你,愁眉苦脸的作甚,不过是喝点小酒罢了,赵胖子还能吃了你不成?”钱生锦举起杯,“咱俩走一个?” 林九顺暗暗苦笑,心想就算是喝小酒,也要看是跟谁喝啊!您可是我家主子的死对头啊!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林九顺并不敢怠慢,连忙也举起酒杯,略矮了筹,跟钱生锦碰了碰杯。 “酒不错!”一杯酒下肚,钱生锦脸上的笑意似乎越发浓重。 林九顺对钱生锦多有防范,喝酒也只是浅尝,生怕自己酒后失言,中了钱生锦的诡计。 好在钱生锦找他来,也不是要灌醉他,陷害他,故而就由着他去了。 “吃菜!”钱生锦夹了两口菜,又让随从给自己倒满了酒,还道:“林管事怎么不喝?莫不是这酒不够好?” 林九顺把筷子一放,起身朝着钱生锦拱手道:“不知小的是否得罪了您?”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滋味实在是不怎么样,此时这里也没有别人,林九顺干脆也就有话直说了。 钱生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道:“我一直以为林管事也算是个聪明人,怎奈你是大祸临头,尚不自知啊!” 林九顺眉毛紧皱,一脸的凝重,也不知道钱生锦说得是真是假。 “钱老板莫要故弄玄虚,有话不防直说。我林九顺虽然不是什么人杰,但也是不光明磊落做人,无不可对人言之事。”这话听着硬气,但实际上,林九顺也不是什么善良之人。他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不想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让赵百福误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商人重利,也重信。 凡是做大买卖的,都把‘信’和‘忠’二字看得极重!若是传出他有背主之事,以后他也休想在这个圈子里再混下去了。 钱生锦微微一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怕你一时被白花花的银子迷了眼,特意过来嘱咐老弟你几句。” 连老弟都叫上了。 “你……”林九顺心中大骇,却佯装镇定,不知道这钱生锦到底是要害他,还是要害赵百福。 钱生锦也不说话,突然道:“这酒菜,实在淡得没味儿,小二!” 他突然这一嗓子,倒是让林九顺有了细量的时间。 有店小二跑过来,“钱爷,您有何吩咐。” 钱生锦笑道:“可有酱菜,来上两碟子。” 林九顺一开始还不明白钱生锦的用意,还真以为他是想吃酱菜了。等两盘酱菜摆到了桌面上,又被钱生锦推到了自己的面前,林九顺顿时明白了过来。 说是恍然大悟,醍醐灌顶也不为过。 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绷直的身体也微微放松,“钱爷的消息,好是灵通啊!”自己刚要下手,这边就知道了,莫非这个酱菜作坊,跟钱生锦有什么关系不成? 那这可就难办了啊! 钱生锦是个人精,早就把林九顺的想法看在了眼里。 怎么说呢! 还是太年轻啊!阅历不够! “老弟要是听我一句劝,还是打消了念头,就此罢手吧!” 林九顺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钱生锦说得这样直白,一时间觉得好笑,叹了一口气,很无奈的样子。 跟着他出来的人,是他的心腹,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信得过。这事儿,也不怕他知道。 再说,自己本就有私产,就算再有置产的打算,只要不与赵家的利益发生冲突,就是赵百福本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钱生锦算老几啊!这事儿他也想管! “钱爷,您年纪也不小了!没事儿就修身养性,好好看管自己子孙,比什么不强?何必呢!” 这是说钱生锦多管闲事了。 第七二十三章 被跟踪 钱生锦一直都面带微笑,说话也客客气气的,这给了林九顺一种错觉。 好像他这个人很好说话,而且姿态放的很低。 钱生锦冷笑一声,脸上的笑容瞬间狰狞了起来,“你这是说我多管闲事?”他的声音猛然拔了一个高,身上的气场瞬间就变了。从一个嬉皮笑脸的商人,变成了 林九顺一下子就后悔了,只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再想收回来,却是难了。 钱生锦见他怂了,不由得冷笑一声,“谁身边还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人!你身边的人会把你的打算说出去吗?” 林九顺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身边的人,自然是跟他一条心的,这事儿别人不可能知情。 “那你说是从哪里走露的风声呢?”钱生锦意有所指的把两那碟酱菜又往他面前推了推,“我这不就知道了吗?” 林九顺这会儿有点明白过味儿来了,仔细一想,也觉得钱生锦的话有几分道理。不过,他身边的人,他是信得过的…… “钱爷,您是看上了这生意?”林九顺似笑非笑地道:“您要是看上了,您就直说,何必装神弄鬼的呢!这只是小人私下里研究的买卖,与东家无关!您要是看上了,我双手奉上就是。” 钱生锦怒极反笑,指着林九顺的鼻子尖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你闯了大祸了,还不自知。” 林九顺也不是真的伤,他见钱生锦真的动气了,当下也思量下来,态度也放柔和了许多。 “钱老板,这话到底怎么说的?您也跟我交个实底啊!” 钱生锦轻哼了一声,指着碟子里的酱菜道:“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及时收手吧!”说完也不管林九顺听不听得懂,起身带着人走了。 林九顺呆呆的愣在那里,思量钱生锦的意思。 他的随从小声叫道:“爷~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林九顺问他:“你说钱老板是什么意思?” 那人是个笨的,苦着脸道:“这,这小的哪儿知道啊!小的不懂。” 林九顺叹了一声,“也是难为你了。对了,酱菜作坊的事,你们哥俩没往外透吧?” 跟着林九顺来的这个,叫石青,他还有个小两岁的弟弟,叫石墨。两个人都跟着林九顺讨生活,算是林九顺的左膀右臂。 “哪能啊!您就是给我们哥俩几个胆子,小的们也不敢做这样糊涂的事情啊!” 这事儿办成之前,赵家若是不收到风声,也没有什么。日后问起来,也可含糊过去。 可是没办成之前,赵家人若是知道了,那这作坊还指不定落到谁的手里呢! 毕竟是好大一块肥肉,谁不想咬上一口? 林九顺一直在想钱生锦的话,可是却猜不透钱生锦在打什么哑谜,这事儿明明很简单,怎么变成如今这样了呢! 林九顺举棋不定的时候,冯丙章也在问钱生锦的意思。 “东家,我有一事不明,还望东家解惑。” 钱生锦此时已经回到了府中,换了麻布衣裳,正坐在书房里摇着扇子,看起来十分惬意。 “你尽管说来!你我多少年的交情了,名为主仆,实则与兄弟无异。”钱生锦这会儿心情好,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的。 他的事,确实不怎么瞒着冯丙章。 众人只知道冯丙章管着大鸿图,却不知道钱生锦的很多生意都给冯丙章打理,甚至钱生锦还把自己的一个远房侄女嫁给了冯丙章做填房。 严格说起来,两个人还差着辈分呢! “东家,为何你不直言相告,反而只是向那林九顺示警啊?” 钱生锦笑呵呵地道:“林九顺那个人,自作聪明,总觉得他做的事情只要谋划一番,便是十拿九稳。且他生性多疑,一直怀疑赵百福有卸磨杀驴之心,我今天拿话点他,他心里必定存疑,咱们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使一出离间计!” 冯丙章顿悟,不由得笑道:“还是东家高明,真是一个好计!只是……那位那里,如何交待?” 冯丙章口中的那位,自然指的是杨峥。 “他只说让咱们打消林九顺的心思,却又没说让咱们怎么做,咱们只要达到目的,不给他们那边造成困扰不就成了嘛!” 冯丙章不由得点头,“倒是我多想了。” “这可是好机会啊!你去让人打听打听,林九顺家的那个远房亲戚是怎么回事,然后一并报来。” 冯丙章连忙下去安排了。 钱生锦是本地的地头蛇,查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第二天,冯丙章就把调查来的消息跟钱生锦说了。 “那林家,原就是石河铺子人!听说早先那林家的婆娘想去作坊里做工,但是没被录用,后来她又想出来一个鬼主意,便是让自己的闺女林小柳去拦那位。” 钱生锦当下愣住,不可思议地问道:“拦那位作什么?” 冯丙章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模样,意有所指地道:“杜家姑娘,不是怀了身子了嘛!” “胡闹!”钱生锦气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简直不要脸,蒲柳之姿,也敢肖想那位!?” 冯丙章道:“东家快消消气,他们也没得逞,还被从村里赶了出来,日子且不好过呢!”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钱生锦道:“去,找个人,往外透个风,就说这事儿,是从他那远房亲戚那儿传出来的!” 冯丙章瞬间明白过来,连忙下去安排了。 没隔两日,林九顺就觉得,自己走了背字。 先是他和钱生锦‘密谈’一事,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赵百福听到了!赵百福那个死胖子,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主儿。 林九顺被赵百福臭骂了一顿,还丢了两个差事,当真是火冒三丈。心想这事儿到底是谁透露出去的。 林九顺气冲冲的回了家,一进院,就听家里下人议论远房亲戚的事,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偏他们说得津津有味。 “这事儿你怎么都知道?” 下人完全没有看到林九顺,还在打听。 另一个则道:“自然是他们自己说出来的,讲的可欢了!还说什么他们当初在老家,如何如何神气,既如此,又为何投靠了咱们老爷?” 林九顺恍然大悟,原来祸根就在这儿呢! 远房亲戚不是好人,是给他招祸来了。 林九顺二话不说,就命仆人将林父一家子赶了出去,还扬言以后没有这门亲,两家老死不相往来。 钱生锦看了两天热闹,就制造机会跟林九顺巧遇了一番。 林九顺闲得发慌,见了钱生锦,非要问个究竟,自己到底得罪了谁,怎么背成这样。 钱生锦倒不像上次那样拿乔,就近找了一个茶馆,叫了一壶茶,两盘干果,跟林九顺闲聊起来。 “这会儿倒不怕避嫌了。”钱生锦道:“怎么,赵胖子给你气受了?” 林九顺有求于人,态度格外好了几分,“不提这个,不提这个。” 钱生锦喝了一杯茶水,悠闲的嗑起瓜子来。 “钱老板,小的问一声,到底我是得罪了哪尊佛?” 钱生锦轻哼一声,吐了瓜子皮,“你这榆木的脑袋哟,上次我不是说得明明白白了吗?怎么的?你还当我是藏私了,故意没有跟你说?” 说了吗? 林九顺一脸的茫然,“您,您跟我说了?” 钱生锦不说话,还是喝茶,吃干果。 林九顺又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起来,“您是说……” “可不是!”钱生锦知道他猜到了,瞧见他张大嘴巴,好像能塞进去一个鸡蛋的样子,乐不可支起来。 “不会吧!”林九顺道:“实不相瞒,我找人查过作坊的主人,男的不过是个农户出身的镖师,当初也是活不下去了,这才外出讨生活。女的来历就更简单的,就是桃溪镇杜家面馆老板的小女儿啊。” 钱生锦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愿闻其详!” “多的我也不能说,只告诉你一句话,那位姓杨的小哥,不是你我能够惹得起的。” 林九顺听了,当下一惊,紧接着笑道:“钱老板,您这是说笑吧!要说我惹不起,或是有情可原,您……怎么可能呢!” 钱生锦把手里的干果往碟子里一扔,道:“忠言逆耳啊!我说了你还不信!那位,我可不敢惹,好话我已告诉你了,你要不信,尽管去试。别说我,就是赵胖子,也一样不敢惹他。” 这么牛? “他,到底是何来头?” “这个你便不用知道了。”钱生锦起身道:“老弟,你若信我的,就不要再打那作坊的主意了,好自为之吧!” 钱生锦这种玄而又玄的态度,直接把林九顺给吓得没脾气了。 他一开始以为,钱生锦也看好了这生意,想要跟自己抢,后来却又觉得不像。观望了一阵,却见钱生锦真的没有任何行动,便也歇了夺酱菜作坊的心思。 他的本事再大,还能大得过钱老板吗? 这件事,很快就消弭于无形。 钱生锦首功一件,还利用此事,让林九顺和赵百福生了嫌隙,最终分道扬镳,暂且不提。 等杜玉娘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杨家的新宅院,已经修建落成了。 跟之前的小小宅院比起来,现在的杨家,那可真是旧貌换新颜了。 三进的宅院,虽比不上官宦人家,富豪乡绅住的大宅,但是在五岩镇,也算得上是难得的好院落了。这宅子位置不错,对杨峥和杜玉娘又有特殊意义,所以一向低调的夫妻俩,宅子建成了,也该请亲朋友好友过来热闹热闹。 杜玉娘平时哪儿也不能去,只能在家里转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娘家人了。虽然如锦一直在家里陪她,可是如锦那个性格,简直高冷得如同天山雪莲似的,根本就不是解闷逗趣的好手。 越是这个时候,杜玉娘越是相信柳星儿,觉得要是柳星儿在家里,日子一定不会无聊的。 当天晚上,小两口研究了一下,决定把杜家、刘家、白家,还有镖局的人都请过来热闹一下。 杜氏父子怕是不能过来,祖母年纪大了,也未必愿意折腾。 还有就是刘老汉那边,杜玉娘自打怀孕以后,还没有见过姥家那边的人呢! “这样一算下来,只怕女眷这边也得摆两桌,就是四桌席面。” 杨峥皱眉,“还要预备一桌,以防不时之需。” 杜玉娘点了点头,“你看秦大夫那里,要不要也请一下。” 秦杜两家已经合过八字了,因为二人年纪都不小了,所以纳采、问名、纳征之类的流程,一律从简。眼下只有成亲的日子还没定,等过了聘礼,如锦也要回杜家待嫁的。 “秦大夫会带着徒弟吗?”带别人也就罢了,那个姓蒋的,十分讨厌。 杜玉娘也没听出来,“不知道,就要变成亲戚了,还是请一下的好。” 杨峥没办法,只好应下来,“还好你家亲戚不多。” 两个人都是冷清的人,不耐烦这些交际应酬。 “好了,我困了,明天你让徒弟们跑跑这些事儿就行了。”杜玉娘美滋滋的躺进被窝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杨峥把写好请帖交给高大山和王小辉两个,让他们去送信。他自己陪杜玉娘说了一会儿话,就去铺子里转了转。 千味斋的生意是不愁的,姜氏打理有方,小鱼儿也是极努力认真的打理铺子里的一切,杨峥到这儿基本上也就是震慑一下那些在暗处不怀好意的人,而杜玉娘如今是真的当起了甩手掌柜,万事不管了。 杨峥在铺子里耽搁了一会儿,就转身出了铺子。两个徒弟都被他派了出去,他身边也没有人跟着,瞧着倒比往日自在几分似的。 杨峥想起杜玉娘爱吃桥头的糟鱼,就顺道拐了过去,打算买两条尝尝。哪知他刚拐过去,就发现自己身后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再走几步,便证实了那人是特意跟着他的。 杨峥装作没发现他,脚步突然快了起来,身形一扭,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那人急了,连忙快走了几步,追了过去。 第七百二十四章 可笑 跟着杨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好久没有露面的杨锋。 现在的杨锋,模样与以前大不相同。 以前杨锋虽然长得平凡了一些,但是好歹算得上是一个身姿挺拔的人。年轻的小伙子只要穿戴干净利落,不邋遢,即便模样一般也是很抢手的。 齐氏很宠爱自己的这个大儿子,从来不会让他穿太差的衣裳,他媳妇郭氏虽然不是个勤快的人,但是在齐氏监督下,也不敢不勤快。 以往的杨锋,穿戴利落,干净整洁。即便看起来是个有些不务正业的人,但是至少不会让人有厌恶感。 你不务正业是你自己的事,与别人何干? 只是经历过种种以后,杨锋早就变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人。 现在的他,佝偻着身子,头发花白,脸上全是风霜之色,身上的衣裳也满是污渍。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家境寒苦的孤独老人,仿佛生活中的所有艰辛,都在他身上展现出来似的。 杨峥站在高处,不明白杨锋为什么要跟着他。 杨锋应该知道自己的功夫不弱,就他那两下子想要跟着自己,还想不跟丢,简直是天方夜谭。 杨峥也没有时间在这儿磨蹭,他确定杨锋没有同伙后,就从高处跳了下来,一把揪住杨锋的后衣领子,把人从胡同口,揪进了胡同里。 杨锋害怕,他的身子已经坏了,如果再让人把他杀了,那他就一无所有了。他想喊,可是巨大的恐惧感让他一个音儿也发不出来,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后背上已经渗出了汗。 杨峥把杨锋带到僻静处,把人往地上一摔。 杨锋根本不中用了,身体比五六十岁的老汉还不如,整个人摔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等看到杨峥的时候,杨锋突然不害怕了。 自己来,不就是找他的吗? “为什么跟着我?”杨峥居高临下,冷漠无比地看着这个自己叫了二十年大哥的人。 杨锋吓得说不出话来,他这个弟弟的眼神太吓人了,如同野兽一般,被他这样瞧着,自己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大概是太害怕了,杨锋忍不住往后挪蹭了两步,脸上也渐渐的有了细汗。 “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快点说出原因。” 杨峥的声音冷清的没有一点温度,明明是大夏天,杨锋却仿佛呼到了冰碴被一点点碾碎的声音。 杨锋吸了吸鼻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概是太紧张了,途中差点又重新摔回去。 “我的身子,不中用了。” 杨峥没说话。 杨锋又道:“我,我想要,要钱。” 杨峥冷笑一声,“我以为当初我们说得很清楚了。” 当初断亲时,他该给的都给了。 “我,我拿秘密换,惊天的秘密。” 杨峥对此根本不感兴趣,他淡淡地看了杨锋一眼,扔下一句“别再跟着我了”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别走!”杨锋也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胆子,上前一把抓住了杨峥的手腕,哀求地看着他:“你别走,我跟你讲一个与你我都有关系的秘密,求你了。” 杨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杨锋。 从小到大,因为齐氏的宠爱,杨锋的眼神里,向来都装着轻蔑和不屑。每次瞧见他,就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哪怕后来他成了镖师,能挣钱了,杨锋也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杨锋害怕他,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现在他这眼神,瞧着倒不像是害怕,更像是哀求。 “松开。” 杨锋连忙松开了手,极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之前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不是!如今……如今我也得到报应了。” 杨锋低下头去,局促不安的道:“只求你,给我一条活路,你让我给你下跪,磕头,都行。”说着,竟然真的跪了下去,对着杨峥磕起头来。 杨峥眯着眼睛道:“你起来说话,否则的话我立刻走。” 这一招还真管用,杨锋再不敢说什么,连忙爬了起来,动作麻利了不少。 “怎么回事?” 杨锋小心地问道:“你会给我钱吗?救命的钱!” 这会儿,杨峥倒是瞧出杨锋的几分不同来,杨锋以前是个混人,现在瞧着,倒像只鹌鹑,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会缩起来似的。 “你先说,到底怎么回事?” 杨锋咬着牙,身体微微颤抖着,好半天才道:“我,我与你,不是亲兄弟。” 杨峥愣住,随后立刻归于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 杨锋以为他不信,比划着道:“我说的是真的,我跟你不是亲兄弟,我,我……”他突然红了眼眶,一下子蹲到了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上,喃喃地道:“我不是杨锋,我应该是齐锋!娘也不是我的娘,应该是我的姑姑,舅舅也不是我的舅舅,应该是我爹,啊~” 说到最后,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杨锋说的话,颠三倒四的,可是杨峥都听懂了。 他的意思是,齐氏和齐山根兄妹通~女干,而他正是这对兄妹生下来的? 杨峥叹了一口气,虽然此刻晴空万里,但是他怎么觉得乌云滚滚,雷声阵阵呢! “你起来说话。” 杨锋听他语气缓和了,便站了起来,瞧见杨峥面容平静,不由得问道:“你,没瞧不起我?” “你说的是真的吗?” 杨锋点头如捣蒜,不由得道:“比真金还真!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头顶生疮,脚下流脓,活活烂死。” “你是怎么知道的?”按道理说,这样的丑闻,齐氏兄妹定然要守得死死的,又怎么会让杨锋听去呢! 杨锋道:“齐小妮死了。” 那个女人…… 算了,死者为大。 “她病死的。”杨锋说到这儿,不由得苦笑一声,“我和她一样,命苦的很。”更可笑的是他们是一个父亲的亲兄妹,竟然成了夫妻。 “她死前跟我说,齐氏不对,他爹也不对。还说她娘说过,齐山根的头一个媳妇,就是撞见了他们兄妹俩的好事,然后提前发动了,早产生下那个傻子以后,血崩而死。” “你说我可笑不可笑,你说我是什么玩意啊!” 第七百二十五章 活着最重要 齐家的事,真的很恶心,听着让人想吐,反胃。 杨峥不是没有查过齐家的事,只是这种要掉脑袋的秘辛,若非当事人亲口讲出来,根本查不出来。齐家兄妹有了苟且,他们父母亲都不知道,事隔多年,自己又不常在家,发现不了也是正常的。 杨峥觉得自己听了这样大的秘闻,却还能如此淡定,实在是厉害。 不过,杨锋说他们不是亲兄弟,是怎么回事? 杨峥皱眉道:“我来问你,你说我们不是亲兄弟,如何个不亲法?”杨峥巴不得自己跟杨锋没有关系,但是这里面倒底怎么个不亲法,得研究明白。 “内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都是听小妮说的。如今她人死了,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其实齐小妮知道的事情也不多,还有不少都是没有实证,猜测出来的。 杨峥问道:“你们不是关系很不好吗?她怎么会跟你说这些事。” 杨锋半天没说话,就在杨峥的耐心要耗尽时,他却突然道:“以前我瞧不上她,觉得自己那点事儿,都让她瞧了个清清楚楚,极没面子,就打她出气。” 说到这儿,杨锋的语气突然低落起来,“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了,要是命都没了,其他的又有什么用?” 齐小妮上次撞杜玉娘不成,回去以后回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执着,又想到了她出嫁这两年来遭遇到的变故,受到的委屈和痛苦,心里便像揣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忧心过重,悔恨交加,没有几天就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杨锋发现齐小妮倒在炕上起不来的时候,齐小妮已经瘦得剩下一把骨头了。 那样胖的人,那样结实的黑丫头,到最后,手腕细得跟个孩子一样,脸颊也凹陷了下去,连口米汤都喝不下去了。 杨锋想起前几日母亲还在抱怨齐小妮是个懒的,也不做饭,也不洗衣,哪成想原来是病了。 杨锋就那样站在炕边,看着暴瘦的齐小妮,仿佛是第一次有了悔意。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那么壮的人,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瘦成这样。她面如死灰,没有一点生机,真的是要死了。 杨锋头一次近距离瞧将死之人,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触动,他对齐小妮生出了几分怜悯之心,同时也觉得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很过分。 杨锋很害怕,更害怕的是齐小妮临死之前说的那些话。 “我瞧你这两日像是跟以前不同了,想来,你是瞧我要死了,也受了几分触动。”齐小妮的声音很小,她没有什么力气,但还是强忍着,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我知道,你不一定会信我,但是,你总长了眼睛,长了心的。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没多久,齐小妮就咽气了。 杨锋知道有句老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真’人都要死了,又怎么会说假话呢! 齐小妮的丧事一过,杨锋就暗暗观察起来,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大舅来家里也来得太勤快了一些。 虽然兄妹亲近是好事,可是各自成家以后,谁不是顾着自己的小家?顾着自己的妻儿?顾着兄弟姐弟的,也不会是像大舅这种顾法。 而且,小妮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她前脚刚死了,亲爹来了,不闻不问,反倒是跟亲娘两个有说有笑的。 当然这种有说有笑是暗地里的,他们明面上可是极守礼的,再者,谁能想到亲兄妹能有什么呢!若不是杨锋一心要找这两个人的猫腻,只怕也不能发现一二。 杨锋心里存了狐疑,就越发留心齐山根和齐氏的一些举动,一方面觉得这对兄妹太亲近了一些,另一方面又想起小时候,大舅是如何喜欢自己,厌弃杨峥的。 杨锋并不是个聪明人,但是笨人较起真来,也是挺恐怖的一件事情。他表面上天天喝酒赌钱,实则还找了个机会,跑到连山屯去看了吴氏。 吴氏死了女儿,整个人枯瘦的厉害,瞧着眼睛都要哭瞎了。知道杨锋来了,大骂了一通,说话极为难听。 杨锋听她骂什么‘奸~生的’‘兄妹不伦~’羞臊得当下就跑了,不敢再听。 杨峥听了说了这么一番话,像是句句真心,就问:“你要钱做什么?齐氏爱你到骨子里,你开口要钱,她还能不给你?” “不,她现在提防着我。”杨锋道:“我不如你厉害,可能露了马脚。” 原来,有一日杨锋喝酒回来,又撞见齐山根和齐氏在屋里说话,他本就没醉,当时就清醒了,放轻脚步靠过去,蹲到了窗根底下听。 只听了一句“他不过是你与外人生的,锋儿才是我的种。” 就这一句,便吓得杨锋遍体生寒,四肢都动弹不行。他强忍着惧意,大气也不喘一下,悄悄的出了院子,在外面转悠了一晚上,半夜才回家。 也正是齐山根这一句,才让杨锋确信了之前的种种。 “你比我强!”杨锋道:“好歹你是爹亲生的……你虽然对他没有印象,可是,比我强!”说到这里,杨锋只觉得满嘴的苦涩。 杨峥没有说话,却暗自想着事情的真实性。 杨锋见他半天没说话,竟然急了,“你,你不信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世,只是隐隐听了一句。” 杨峥问他:“你想离开杨家?” “是。”杨锋道:“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我不能让大宝也跟我一样!”杨锋道:“我以前太混,现在却是想明白了,人活一世,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好好活着,才是真的。我……我不能让大宝没脸活着,万一这事儿将来暴露了,大宝怎么活?” 他的身子已经不中用了,大宝就是他唯一的骨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大宝抬不起头来地做人。 杨峥倒是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心想他说的要是真的,人倒是真的有了长进! 此事,只怕还要从长计议。 第七百二十六章 没问 杨峥心里有了打算,对杨峰道:“此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记得切莫露出马脚。” 杨峰有些着急,“那,那钱的事儿!” 杨峥没说话。 “我,我也知道我不该厚着脸皮管你要钱,只是,现如今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杨峰道:“我和大宝得要盘缠路费!” 杨峥道:“拿了盘缠就能走了?没有路引,你们父子二人想当流民不成?” “我……”杨峰道:“反正我是要走的,死活都不留在这里!我知道,你从来看不上我,但好歹大宝也叫了你几年叔叔,你看在孩子的面上,帮我一帮吧!我,我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 杨峥摆了摆手,“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你只管家去,不要再有什么行动,老老实实的当你的废物,还同从前一样就好!事情真相到底怎么样,要查一查才知道!如果我所查之事,与你所说相同,那我不但会给你钱,还会给你弄来路引。” 杨峰听了,眼里惊喜立现,“真的?太好了!” “别忙,你得先按照我说的做,不可再做什么惊动他们二人之事。” “一定!我听你的。”杨峰高兴异常,看起来,也是真心为杨大宝打算,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就不怕我查明了真相,处置了那二人?那,好歹都是你的爹娘。”杨峥早就不把齐氏当成自己的母亲看了。 杨峰眼睛突然红了起来,脸上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他们算什么爹娘?我就是再混,也知道为大宝考虑,可他们呢!说句难听的话,这是家门不幸,也不知道老太老太太当年是不是被他们活活气死的。”现在杨峰相信齐山根的原配是被气死的了。 兄妹通女干生下来的孩子,还有什么活路?要是被人知道了,便再难抬头做人,只能背井离乡了。 杨峥这会儿揣了心事,也不想跟他再多说什么了,便从怀里掏了一把银角子,放到杨峰手里。紧接着也不顾杨峰的叫喊,大步离开了胡同,扭头往卖醩鱼的铺子里去了。 杨峥心里极不痛快,虽然在杨峰面前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这一路上,他面沉如水,身上的煞气也不自觉的外露,倒让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生怕触了这个大汉的霉头,没有好果子吃。 买得了醩鱼,杨峥就一路回了家,让人把醩鱼送到了厨房去,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待着。 齐家这对兄妹,当真是好不要脸。 杨峥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他总想,同样是亲生的儿子,为何杨峰就处处受宠,而自己在亲娘眼里,竟然连个要饭的都不如。 五根手指头还有长短之分,爹娘偏心也自然是正常的,但是像齐氏这样偏心的,却是少见了。 杨峥以为自己是捡来的,找了当年的产婆和四邻去问,却都说他是齐氏亲生的。特别是那产婆,指天发誓自己是她亲手接生的,让杨峥不得不信。 自那以后,杨峥也就不再去想这些事了,只当他真的与双亲缘浅,害死了爹,又不得娘喜欢吧! 他想着,把钱交到家里,也算是尽孝了,老太太怎么想,他也阻止不了。 后来出了齐氏和吴氏联手坑他,想要给他下药的事,杨峥的心就更冷了,对家里的事儿也就不上心了。 真正让杨峥和齐氏决裂的,便是娶杜玉娘这一件了。 当初成亲时,齐氏百般阻拦,杨峥一是寒了心,二是怕杜玉娘日后受委屈,这才跟齐氏断了亲…… 往日种种,一一浮现在眼前。杨峥叹了一口气,又想起杨峰说的那些话来。 听杨峰的意思,他是齐氏兄妹生下的,而自己的生父,应该不是那个姓齐的。 那他合着就是杨父的孩子了? 这叫什么事! 正经的丈夫生下来的孩子,千嫌万嫌,女干生下来的孩子却是千宠万宠。 杨峥想到这儿,突然皱眉,暗想既是这样,那么杨父当初的死,可有蹊跷? 若是齐山根心生嫉妒,想要报复杨父,将人引到山上去……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杨峥想到这里,便再也坐不住了,立刻起身出了书房,让王小辉过来一趟。 师徒二人在书房里密谈了一阵,王小辉便行色匆匆的走了。 没过两个时辰,好久不见的胡成和奚贝,齐齐出现在了杨家。 杜玉娘睡了一个特别长的午觉,醒来时只觉得口干舌燥,忙不迭的找水喝。 流萤一直守着她,也知道她自怀了身子以后,最是怕渴怕热,早就备下了温水。见她醒了,立刻倒了送过去。 杜玉娘将一杯水都尽饮了,方才觉得好过了一些。 “五爷呢,还没回来?” “家里来了五爷的朋友,正在前头说话呢!” 朋友? 杜玉娘很是疑惑:“是镖局那边的吗?” “不太像!”流萤道:“要不然奴婢去问问?” 杜玉娘想了一下,摇头道:“不必了,有什么事,五爷会说的。对了,厨房那边嘱咐一声,爷们凑到了一块,就爱喝酒,酒菜要预备好,不能怠慢了。” 流萤连忙应下了,还道:“五爷去铺子里了,回来时还给您带了醩鱼呢!” “那敢情好。”杜玉娘笑,“自打有了这几个小家伙,我这口味真是变了不少!” 前院来的客人是谁,杜玉娘到底也没见着。 胡咸和奚贝只是跟杨峥在书房里说了一会儿话,喝了半杯茶,就急匆匆的走了。 杜玉娘知道来的人是胡咸和奚贝,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再看杨峥那眉间若隐若现在愁绪,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种事情,杨峥怎么肯和杜玉娘讲。 一来实在是家丑,二来也怕杜玉娘跟着他担心。 她现在不比平常,肚子这么大,要是真有闪失,他便是亲手剐了那二人,也难消心头之恨。 “一些小事,左右不过是些陈年旧账,你大可不必忧心。” 杜玉娘一听就知道杨峥没说实话,再一想,也明白了他的用意,就假装信了,没再问。 第七百二十七章 嗜睡 杜玉娘虽然察觉到杨峥有事情瞒着自己,但是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她知道杨峥不想让她知道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是怕自己知道了以后会跟着着急上火,所以才会瞒下了。 况且,胡咸久未露面,偏偏这个时候过来了,肯定是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 她是个妇道人家,又怀着身孕,还是安心养胎的好。万一想多了,让杨大哥分了心,倒是她的不是了。 杜玉娘把事儿想通透了,便当真不管不问,安心吃睡,倒是让杨峥少了几分后顾之忧。 只说暖房的日子一道,杨家便热闹起来。 除了杜玉娘的姥姥家,娘家皆有人到场以外,白家,镖局那边也来了不少人。 就是钱生锦,也派人送了一份礼来。 男宾的席面,摆在了前院的花厅里,长辈们一桌,同辈们一桌。 将花厅里的两面的菱花窗子的打开,若站在窗前,隐隐地能看到不远处园子里的景致。微风吹来,一室的花香,倒是添了不少的趣味。 来吃酒的人都很满意,感受到了惬意。 这个宅子的布置,杨峥是花了工夫的,故而宅子虽然小巧,可是处处精致,很出彩。 女眷们从侧门进了院子,绕过影壁,穿过中堂,在小花园那边转了一圈,这才被杨家的下人带进了二门,又穿过一道月亮门,这才来了上房。 上房也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房间格局也都做了改变,扩大了很多。杨峥特意给杜玉娘弄了一个净室,砌了一个大的池子做洗澡的地方,池子里铺得都是大理石,造价不菲。洗澡的时候,将池子四周上空悬着的竹帘放下,就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这样既保证了隐密,又相对能防止热气散出。 东边厢房留出来,将来给孩子们住,西边的厢房做了一个大的开间,格成两个花厅,旁边各带着一个休息的卧房。 两边的耳房一间用来做烧火的茶水间,一间已经布置成了产房,只等着瓜熟蒂落的那一天。 刘氏转了一圈,忍不住跟李氏嘀咕:“娘,你说修这宅子得多少钱啊!从门口进来,走了好大一段路,我都出汗了,才到了这院子。厨房也隔出去了,我瞧着好像安置在了前边三间抱夏厅里,那么是个多大的厨房啊!比咱家馆子里的厨房还要大。” 本来李氏是不想来的,她想留在下看家,让刘氏带着田氏过来。可是田氏还要照顾孩子,推脱了一番,就让李氏来了。 其实田氏的真实想法是,她还年轻,以后来的机会多着呢!李氏年纪大了,上了岁数以后就不爱出门了,以后只怕越发不爱动弹。还是趁着愿意走动的时候,多走动走动的好。 李氏听了儿媳妇的话,不由道:“你呀,可别让你女婿听了,笑话你。” 这当然是打趣的话。 刘氏抿嘴一笑,“本来就是嘛,还不让人说了!我也是没啥见识的,只觉得这宅子就是县令老爷也住得!我瞧着,只怕将来家里还是要添侍候的人。” 闵氏也道:“可不是,老姐姐,玉娘好福气啊!你孙女婿,可是惯着她。这两个孩子又孝顺,你呀,这回就坐等着享福吧!” 李氏把眼一瞪,“那也是你外孙女,你是夸我呢,还是夸你自己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 常氏正在替杜玉娘招待白夫人韩氏和二小姐白华雅。 杜玉娘身子重,不能久站,坐时间长了也不行。加上她到了怀孕后期,时不时就想方便,所以干脆让常氏出来招呼大家。 好在来的都是亲戚,也没有外人,大家都能体谅她。 若是按着辈分来,杜小枝和白华雅应该是以姐妹相称,只不过二人关系不熟,出身也不大一样,故而彼此认识了以后,也就是点点头,打个招呼罢了。 到了开席的时间,杜玉娘命人将席面摆好,然后再差人请来的女眷入席,再由流萤扶着她过去开席。 女眷这边喝酒的人少,大多是喝一点果子露什么的,杜玉娘却是一口也不能碰。她作为家中女主人,少不得要招待女眷们一番,只是她那个肚子,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让人心惊胆战,哪个便也不许她客气了。 大家吃完了饭,便去隔壁的稍间休息,杜玉娘困得厉害,却还是强忍着瞌睡,跟众人闲话。 刘氏心疼闺女,就悄声跟她道:“你去歇着吧,这里没有人挑你的理。” 杜玉娘不肯,“这不是待客之道。” 刘氏不依不饶,只对流萤道:“快扶了你家太太去里间躺一会儿,再这么坐下去,她这腰怕是都受不了了。” “不用不用,哪里就那么娇贵了。”杜玉娘指了指身后,“我这里塞着软枕呢!” 杜小枝也走了过来,大大方方地道:“我扶你过去躺一会儿吧,一直这么坐着,我都替你难受。” 刘氏忙道,“是这个道理,让你姐姐扶你进去歇会儿。” 杜玉娘也没推辞,就让杜小枝扶着进了里间。外面说话的声音隐隐的透过来,声音不高也不低,杜玉娘听见众人闲聊之声,眼皮子越发沉重起来。 杜小枝连忙将床榻整理一番,小心翼翼的扶她坐过去。 “可不敢劳烦姐姐,流萤~” 流萤连忙走过来,替杜玉娘脱了鞋,扶着她躺好。 杜小枝坐到她旁边道:“你呀,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这是跟我生分了?” “姐姐说得哪里话!你我姐妹自小一起长大,说的什么生分不生分的。” 流萤端了茶过来,摆到杜小枝旁边的小几上,“姑娘喝茶。” 杜小枝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 流萤退到一边去,搬了个小凳子坐着。 杜玉娘昏昏欲睡,跟杜小枝说了几句话,就合上了眼皮,睡了过去。 杜小枝悄声问流萤,“玉娘这般嗜睡?” “回姑娘话,我们太太月份小的时候,比现在还要嗜睡。”流萤看杜玉娘睡得香,便又道:“我们太太怀相好,吃的东西倒没有什么忌口的,只是能睡一些。” 第七百二十八章 犯了疯病? 杜小枝听了流萤的话,不由得心生羡慕。玉娘果然是有福气的,不但嫁的好,妹夫知道心疼她,就连肚子里的孩子都这样贴心。 通常妇人有孕,就没有不折腾的,从怀孕一直吐到生产的都有。她这一胎怀了三个,却个个乖巧听话,当真是极有福气。 偏偏这样的福气也不是谁都有的,别的不说,只说一胎就怀上三个,哪是普通人能有的福气。 杜小枝笑了笑,道:“你家太太也是好福气。”便不在说话了。 流萤也不接话,只在一旁安静的待着,时不时起身去看看外间女眷们的茶水,点心一类的。 不多时,如锦进了内室,来看杜玉娘的情况。 杜小枝连忙起身,压着声音叫了一声姑姑。 这位姑姑虽是认下的干亲,但是眼下却是已经过了户籍的。她如今姓杜,即便没有杜家人的血脉,也是自己正经的姑姑,自然得敬着。 更何况,当初爹娘来大房闹,还是这位姑姑大显神通,把她们姐妹给带到隔壁院子去了,躲过一顿灾劫。 杜小枝如何敢对她不敬? 流萤也赶忙起身,给如锦行了个万福。 “你怎么在这了?”这话问得有些不大客气了,语气听起来也十分冷淡。 杜小枝也已经习惯了,这位姑姑向来是个冷清的人,对二房的人也热络不起来,唯有面对祖母和杜玉娘时,脸上颜色才好看一点,神态也有所不同,她又怎会介意。 “玉娘方才觉得有些累,却怕怠慢了宾客,不肯休息。还是我拖了她进来,想让她小睡一会儿,毕竟她身子沉。” 如锦听了这个话,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不少,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皱眉,眼中寒光乍现,狠狠地盯着杜小枝。 杜小枝心肝颤了颤,不知道如锦为何会突然变脸。那眼神好吓人,像是野兽一般,让她不寒而栗。 “姑……” 杜小枝刚说了一个字,如锦便打断了她,还朝前走了两步,挨近了杜小枝,轻轻的嗅了嗅,阴狠地问道:“你擦的什么香?” “香?”杜小枝一头雾水,“姑姑说的什么,我,我没有擦香啊!” 如锦咬牙切齿地道:“还敢狡辩!”说完也不管外头还有客人,便一把揪了杜小枝的衣领子,把人往外扯。 杜小枝吓了一大跳,却也没有高声呼喝,只道:“姑姑,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 流萤见杜玉娘睡着,也连忙跟了过去。 三人一出里间,就把厅里的女眷吓了一跳。 常氏,韩氏和白华雅,这都算不上自家人,瞧见像是杜家内部出了事,谁也不敢吱声。 走也走不脱,只能干看着,却是尴尬无比。 流萤机灵,连忙上前对韩氏,常氏等人微微屈膝,道:“两位夫人,二小姐,方才喝了酒,只怕这会儿有些上头了,奴婢带您去稍间休息一会儿。” 三人大喜,连忙跟着贴身的丫鬟,跟着流萤去了另一间稍间。 “姑姑……”杜小枝觉得万分尴尬,可是如锦的力气实在是大,她挣不脱,只能眼巴巴的向李氏和刘氏求救。 闵氏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她虽是姻亲,却也不敢自大,悄悄的与李氏道:“老姐姐,我去看看玉娘。” 李氏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闵氏就带着大儿媳妇去了杜玉娘休息的里间。 总算也是躲过去了,免得尴尬。 此时花厅之中,就只剩下杜家自己人了。 流萤回来时,于氏已经命婆子们关了花厅的大门,又将院子里侍候的下人都攆了出去,正站在门口守着呢! 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无言。 谁也不知道,杜家的这位姑奶奶,是发的什么疯!听说马上就要成亲了,可别在这个要紧的关头,出了什么岔子吧! 花厅里,气氛十分压抑,李氏和刘氏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锦突然来这一下子,是发什么疯。 如锦把杜小枝往旁边一带,后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杜小枝感觉委屈,她不明白为什么如锦会这样对自己。 李氏大惊,脸色也变了,“如锦,你干什么?”到底是亲孙女,不可能不紧张。 刘氏在一旁惊疑不定,心想如锦莫不是犯了疯病? 如锦冷笑一声,扬声道:“谁在外面当差?” 于氏和流萤相互看了一眼,于氏连忙应了一声:“奴婢在。” 如锦也在杨家待了一些时日,听出是于氏,便道:“去前面请姑爷过来,另外把秦大夫也叫进来。” 于氏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去,但听里面一声暴喝:“还不快去?” 于氏只觉得这一声,震得她心肝俱颤,忙不迭的应了一声,“是!”接着快步往外头去了。 刘氏见李氏有些黑脸,是真的动了气,也不敢再看热闹,连忙道:“小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说个清楚啊!” 如锦指着一脸猪肝色的杜小枝,严厉道:“她做的好事,你问她。” 杜小枝也是一个要脸的人,之前一直忍着,现在听如锦这么一说,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泪如雨下,哭道:“姑姑,还请说个明白,我做什么了?您进屋时,玉娘正睡着呢!还有她的贴身丫鬟在一旁坐着,我,我什么也没做啊!不信,可以把那丫鬟叫进来,我们对峙一番。” 杜小枝不是笨人,她知道如锦向自己发难,很有可能是因为杜玉娘!可是她冤枉啊!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刘氏就喊流萤进来。 杜小枝就问流萤,“你快跟大伙说说,我扶玉娘进屋以后,可出言不逊了?可做了什么伤害玉娘的事情了?” 流萤喃喃道:“没,没有啊!姑娘就是进去跟太太说了两句话,紧接着太太就睡着了。” 这会儿杜小枝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听流萤这样一说,也没有再继续哭,只道:“祖母,大娘,我知道原来我们这一房,做了许多的错事,可如今,我们家都改了啊!”毕竟暖房是喜事,杜小枝只字不提死去的杜安兴,不想触主家的霉头。 就在这时,杨峥和秦大夫也到了。 第七百二十九章 不放过 杨峥和秦大夫进了屋,就见屋里气氛不对。 此时屋中只有流萤一个丫头,平素也算大方得体的她,这会儿战战兢兢的,脸上带了几分惊慌之色。 李氏脸上挂着怒气,刘氏眼中有疑问。 如锦倒是一派自然,只是全身散发着寒意,寒意之下,似有滔天怒意。 杜小枝脸上犹有泪痕,眼睛红肿,明明就是刚哭过。 闵氏、韩氏,常氏等一干女眷,却是不在,杜玉娘也不在。 杨峥先是拜见李氏,刘氏,随后才问:“这是怎么了?” 李氏虽然有些生气,但也只是气如锦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下子,这丫头素来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只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呢! 刘氏也没说话,而是转向如锦问道:“小姑子,你有啥事,当着家里人面说个清楚吧!” 如锦道:“这丫头身上有金麝的味道!” 杨峥不解金麝为何物,可是一个‘麝’字,还是让他皱起了眉头。麝香对孕妇有碍,可造成胎儿流产,金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杨峥朝着秦大夫看去,却见秦大夫脸色大变:“你没有闻错?” 如锦也不说话,三两步走到杜小枝面前,一伸手就把她挂在腰间的荷包摘了下来,顺手就朝着秦大夫扔过去。 秦大夫慌忙接住,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闻,大惊失色道:“果然是金麝,好个恶毒的法子。” 一屋子人都不太明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杜小枝眉心跳了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金麝乃是极恶毒的一种药,这种药以麝香为主,取马麝、原麝,林麝的麝香为主料,加上红花、胆矾,雄黄等辅助药材制作而成。这药可使妇人流产,效果比一般的麝香强百倍。寻常麝香只要不入口,单凭气味,很难让孕妇流产。但是这金麝不一样,此物药~效极强,闻它的味道久了,也能硬生生成了型的将胎儿流下来,过程痛苦无比,严重的,甚至将来无法再有孕。” 秦大夫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杨峥双眼赤红,全身的肉都绷紧了,他在克制自己,生怕自己一时气愤,上前去扭断了杜小枝的脖子。 李氏听闻,更是难以至信,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 刘氏的反应则是激动多了,她一下子冲过去,扶着杜小枝的肩膀,歇斯底里的质问她:“你为何要害我的玉娘,你这个白眼狼,狼心狗肺的东西。”说完挥圆了胳膊,狠狠的扇了杜小枝一个嘴巴。 杜小枝一下子倒在了一旁,脸也肿了起来。此时她双眼无神,似是被这场面吓住了,她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呀!” 也没有人听她的。 如锦只道:“先去看看玉娘吧,她陪着玉娘有一会儿了。” 秦大夫连忙把手里那东西扔到地上,又要水洗水,甚至还郑重其事的换了衣裳,这才跟着杨峥去看杜玉娘。 他是怕自己接触过那个香囊,身上会残留金麝的味道。 闵氏和大儿媳宁氏在里间听得清清楚楚,这二人差点咬碎了一口钢牙,若不是杜玉娘跟前没有人照顾,她们真想冲出去扇杜小枝几个嘴巴,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小蹄子。 李氏眼见着秦大夫的一番举动,便知自己错怪了如锦。她脸有愧色,哽咽道:“好孩子,是我错怪你了。” 如锦摇了摇头,似是不在意、 她和李氏,本就不是真母女。之前李氏不但照料她,收留她,甚至还为她证名,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有了一席之地,她对李氏也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情。 仅此而已。 所以,李氏的歉意,本就是如锦不在乎的东西。这个家里,能让她为之着急上火的,也只有杜玉娘了。 秦大夫去看了杜玉娘,给她把脉,又翻了翻她的眼皮。 外面动静这样大,可是她却睡得非常沉,一点要醒来的意思也没有。 秦大夫连忙写了方子,让人抓药,又命人先煮了一些绿豆汤来给杜玉娘服下。他一出来,刘氏就红着眼睛上前,问道:“怎么样?” “还好,中~毒尚浅,并没有什么大碍。我让人抓药去,只需煎一剂服下,连服三天,便无大事了。” 李氏和刘氏同时念了一句佛号。流萤在一旁听了,悄声的落了泪,太太无事便好啊! 秦大夫让人拿来油纸和破布,先将那香囊用油纸包了好几层,又用破布包了,解释道:“这金麝是难得之物,制成之后,成金色,故而得名。有人将它磨碎了,用少许温水化开,将这荷包日夜浸泡于其中,这才让这荷包沾染上了金麝的味道和药效。用量之大,用心之狠毒,简直丧心病狂!也幸亏玉娘和孩子们福大命大,闻到的金麝时间短,这才没有大碍。这东西,光包着不行,得找个坑烧了,再埋着才行。” 刘氏千恩万谢,又要去跟杜小枝拼命。 杨峥却道:“不是她!” 此话一出,屋里人皆看向他。 “这件事不是她做的,是旁人瞒着她做下的。” “怎么会!”刘氏激动大叫:“女婿你是不是糊涂了!就是她用心狠毒,才会想出这个办法来害玉娘!把这害人的东西带了进来,她这是想要玉娘的命啊!” 杜玉娘怀孕七个多月了,肚子里揣着三个娃,要是真的出了事,就是大事! 刘氏简直不敢想那个场面。 “岳母,我知道您心疼玉娘,可是您仔细想想,这事儿绝不会是她做下的。” 刘氏听杨峥这么一说,也冷静了不少,开始动脑子想了起来。她把二房的事在脑子里过了过,几乎不用细想,当时就脱口而出两个人的名字,“杜小叶?还是杜小碗?” 杜小枝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李氏看她的样子也知道,这件事跟杜小碗脱不得干系!只有杜小碗,才会让杜小枝这般在乎! 李氏恨啊,大骂一声:“孽障!”说着说着,一口气没提上来,竟然晕了过去。 刘氏惊叫一声,“娘!”忙往李氏那边跑过去,一把扶住老太太。 流萤连忙去找药油。 还好春大夫在,及时掐了掐老太太的人中,又幸而流萤的药油到得及时,在老太太鼻子下晃了晃,人就悠悠醒了过来。 “家门不幸啊!” 杜小叶连忙跪到李氏近前,低低的叫了一声:“祖母……”她心中无尽的羞愧,之前的事,已经是对不起玉娘了。她当时拍着胸~~脯承诺,要看好杜小碗,决不让她再跟杜小叶联系,让她早早成婚,不再管家中之事。 可是这才过去多久啊,又这样,差点害得玉娘一尸四命,她…… “祖母……”杜小枝悲从中来,呜呜的哭了起来。 刘氏觉得她惺惺作态,对二房从没有消散的怨恨迅速从心底升了上来,直白的写在脸上。 此时,绿豆汤也煮好了,药也抓回来了。 闵氏和宁氏小心翼翼的将绿豆汤给杜玉娘灌下,厨房那边,由于氏煎药,如锦像个监工似的瞅着药罐,寸步不离。 “真是孽障,你说,到底怎么回事,香囊又是从何而来!” 杜小枝有口难言,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荷包确实是杜小碗给她的,当时小碗说,这是她亲手绣的,还放了干花在里面,所以荷包上还带着香味。 杜小枝不疑有他,就把荷包挂在了腰上,哪儿会想到这荷包会有这么大的问题啊! “我,我不知道啊!” 刘氏冷笑一声,“不知道?不是做了那丫头的帮凶吧?” “大娘,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们二房,全是黑心肝的东西,三番四次害我的女儿,如今手段倒是越发厉害了!幸亏今天秦大夫在这儿,又被小姑子及时发现了你们这下!流的手段,否则的话,我的女儿,我的外孙就要出事了,你们拿什么赔!”刘氏双目赤红,口水喷溅到杜小枝的头顶,简直如同泼妇一般。 没有一个人觉得她粗鄙,这是一个母亲怒极的表现。 李氏脸色发白,怒问道:“你这孽障,这荷包到底是谁给你的。” 杜小枝知道这事儿瞒不住,当下哭道:“是小碗……” 李氏冷笑,一颗心却犹如坠入冰窖之中,冻得她连手脚都冰凉起来。 “畜生啊!”老太太气急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刘氏连忙替她捂胸口,又倒水给她喝。 “这事,定然与杜小叶脱不得关系。”她一直要害玉娘,而且早就成了高氏的人,想必是她哄骗了杜小碗,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杨峥心中万分后悔,同时又有些庆幸。 庆幸的是,玉娘并无大碍;后悔的是,用人不当。 他派人去监视杜小碗的行踪,奈何那些人居然连杜小碗和杜小叶碰面的事都不知道,简直废物。 再一细想,又觉得不对! 他的人,不可能这么无能!这里面,难道有别人的手笔? 就是不知道参与进来的人是贺家的人,还是另有其人。 若是贺家的人,倒还好办些,怕就怕…… 正在这时,药煎好了。如锦亲自把药送到了里间,将药吹温了,让闵氏和宁氏把杜玉娘扶起来,一点点喂了下去。 这药见效很快,不过两刻钟的时间,杜玉娘就醒了过来。 如锦很高兴,连忙跟外面的人说了。 李氏松了一口气,刘氏则是飞奔到了里间来看杜玉娘的情况。 杜玉娘觉得自己很累,好像睡了一个很长的觉,只是没有做梦,睡得很沉很香。她一醒来,就见如锦,闵氏和大舅母宁氏都围着自己转,脸上带着激动,欢喜的表情。 “我……我怎么了?你们这是……” 正说着,刘氏就冲了进来,见到杜玉娘,就掉了眼泪。大概是怕吓到杜玉娘,也不敢哭出声,强忍着把眼泪憋了回去,“醒了就好。” 她到底怎么了? 杜玉娘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的事。因为刚醒,家里人也不着急告诉她,便只说让她歇着,晚点再跟她说。 杜玉娘一头雾水,但是也没有多问。 身边的人,都是亲人,不会害她的。 家里出了这种事,别人也不好再留了。 闵氏和宁氏是想留下来帮忙的,但因闵氏年纪大了,宁氏也管着一家老小的事,实在不好在这里过夜,刘氏就让她们回去了,还嘱咐二人道:“反正玉娘现在已经没事了,回去以后,就切莫跟父亲,哥哥们说了,免得他们忧心挂念。” 二人应了下来,这毕竟是杜家的家事,她们不好多管。不过,宁氏也说:“咱们刘家人是心齐不怕事的,只要妹子招呼一声,不管什么事,兄嫂肯定为你出头。” 刘氏千恩万谢。 高大山亲自驾着马车去送二人,一路之上,闵氏和宁氏自然是把杜家二房骂了个狗血淋头不提。 韩氏和白华雅也知道杜家出事了,当时杨峥和秦大夫神色匆匆,走了半天也没回来,二人就觉得不对。常氏习武之人,耳力过人,她隐约听到‘不对劲’‘脏东西’几个字,心中也是打起了鼓。 常氏毕竟只是杜玉娘名义上的干娘,别人不说,她自己也不会多嘴问的。 其他人常年在江湖行走,自然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知道主人家不便,便都提出了告辞。 杨峥亲自把人送出了门。 韩氏和白华雅坐上马车后,白华雅便问道:“娘,依您看,能是什么事?” “只怕不是好事!”韩氏道:“咱们离府,只有那个管事妈妈来送,女主人都不露面,就连亲家也没露面,这于理不合。” 白华雅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韩氏就道:“此事先不要提,看看再说。” 客人们都走了,家里也清净了。 主院的大门,关得死死的,闲杂人等都被隔绝开。 杨峥已经派人去拿杜小叶了,眼下他也顾不得什么打草惊蛇之类的事,只想把人揪过来,好好的整治一下。 什么叫不打女人,那是因为没气到哏节上。 当然,贺家,高氏他也不会放过的! 想要害玉娘的所有人,他都不会放过。 第七百三十章 这还是杜小叶吗? 好好的一个日子,最后闹成这样,杜玉娘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事情的经过,她都听流萤讲了。 现在事情到底如何,还没有定论,但是不管怎样,杜小碗和杜小叶这两个人,都逃不开这个责任。 杜玉娘轻轻的抚摸着肚子,心里又惊又恐,又怒又气。 她实在不知道,杜小叶那人竟然如此执着,害她一次不够,还要害她第二次,第三次,很多次…… 也是她命大,孩子们福泽深厚,否则的话,今天真是在劫难逃了! 刘氏眼睛都哭肿了,她握着杜玉娘的手,一刻也不想松开。 杜玉娘把心底的情绪抛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娘,您别这样,我不是没事嘛!” “你这丫头,你是傻还是心大啊?”差点一尸四命的事儿,是那么轻松的事情吗? “娘,人还要往前看。杨大哥已经派人去抓人了,等人到了,咱们再发火也不迟,您要当心身子。” 刘氏叹了一口气,“我就说二房亲近不得,是灾星,偏老太太还不信。你看这回,你看看!” 杜玉娘就道:“娘,您小声些,祖母刚睡下。” 李氏大了,又受了惊吓,这会儿早就挺不住了,所以于氏把老太太安排隔壁休息去了。 “她听不见……”刘氏十分不甘心地道:“你说这么多年了,咱们受二房的气还不够?受他们的连累还不够吗?那两个白眼狼也不想想,要不是咱们,她们姐妹俩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呢!或嫁给鳏夫当填房,或嫁给瞎子,瘸子做老婆,总之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杜小枝还一直在外面跪着呢,听了刘氏的话,羞愧得无地自容。她一边脸颊肿着,眼泪就没断过,心里的悔意,早就将她淹没了。 “娘,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小枝姐,她是没有害人之心的。” “你还替她说话?”刘氏怒了。 杜玉娘笑了笑,“我说的是实话嘛!您想想,她也是被亲姐妹骗了嘛,心里肯定不好受。” “你倒是大度。”刘氏觉得,自个姑娘太傻了,性了像面团一样。 杜玉娘却是笑,道:“好人有好报的!娘,您想想,要不是当初我捡了姑姑回来,咱们家又收留了她,哪会儿有今天的福报呢!秦大夫医术再高明,他在前院,也是鞭长莫及啊!要不是姑姑发现了这荷包不对,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所以啊!人大度一些,慈悲一些,总是没错的!老天爷啊,长着眼睛呢。” 杜玉娘的声音不高不低,可是门外的杜小枝却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间百感交集,更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刘氏被女儿的一番说怼得没了脾气。 杜玉娘又将之前刘氏给自己的平安符掏了出来,“您看,这个我一直带着呢!说不定啊,就是它帮我们娘四个挡了一灾!”说完,还轻轻的摸了摸肚子,“你们以后,要孝敬姥姥啊,知道不知道。” 这下子,刘氏便是有气也撒不出来了。 杨峥派了两拨人去桃溪镇。 一拨人直接去杜家二房的杂货铺,把杜河浦和杜小碗一起‘请’来。 还有一拨人,直接去拿杜小叶。 另外还有如锦暗中跟着,想要找到那个参合进来的人,看看他们到底是哪边的势力。 杜河浦和杜小碗先到的。 这一路上,杜河浦都不太明白,为何侄女女婿派来的人,个个凶神恶煞的,他好歹是长辈吧!请长辈过去,不是应该客客气气的吗?他攒了一肚子的气,所以根本没有发现,小女儿一直没有出声,像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等二人到了杨家,杜河浦听说杜玉娘差点出事,再一看秦大夫递过来的荷包,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荷包,是小女儿当着自己的面给大女儿的!当时他还想,这两个孩子,相亲相爱,以后也是个伴,相互之前能够帮扶对方,挺好的。 哪想到,这里面还有这等玄机! 杜河浦现在是改好了的,不但不像以前那样游手好闲的,人也明理了许多。他现在不仇视大房,还反省自己以前做的错事,知道杜小碗又悄悄与杜小叶见了面,还帮她害了人后,当场就扇了杜小碗两个嘴巴。 杜河浦一身的力气,又没有手下留情,杜小碗哪里受得了这个,当下嘴角就流下了血,人差点摔出去。 她这才怕了,连忙跪下,一边哭一边道:“爹,你饶了我吧!我也不知道这荷包是害人的东西。是二姐给我的,说是想赎罪,要给大姐姐一个惊喜,我,我一时心软……” “浑帐东西,还叫她二姐姐!”杜河浦又扇了两个巴掌,直到把杜小碗打得倒地不起,这才住了手。 杜小枝连忙求情,“爹,别打了,再打下去,出人命了啊!爹,小碗也是被她骗了,她是被骗了啊!” 一屋子人皆是无语。 早就告诉过她们,杜小叶不是个好的,让她们离她远一点吧! 不听,这回好了,被连累了吧! 姐俩抱头痛哭,这简直就是飞来横祸啊! “都怪她,都怪她!”杜小碗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牙齿也略有些松动。她现在恨极了杜小叶,真想狠狠的打她几下,问问她为什么害自己。 就在这时,带杜小叶回来的人,也到了。 杜小叶被装在麻袋里带回来的,手脚也捆着,嘴也堵着。当麻袋被打开的那一刻,她本能的闭起眼睛,等适应了光线,才慢慢打量着自己眼前的一切。 她看到了杜家人,看到了自己的亲爹和哭成泪人的杜小枝和杜小碗,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心想难道东窗事发了不成? 再一想,杜玉娘死了没有? 听说她怀了三个孩子,如果真的中了这金麝的毒,只怕不但不能保住胎,还会丢了小命! 难道她死了? 杜小叶想到这儿,便是大喜过望,眼睛里都有了神采,她死了,便是太好了!自己就算不能活,又有什么?总是赚了。 大家看到杜小叶的时候,也是十分惊讶的。 这人,又瘦,又黑。瞧着头发都白了大半,脸颊凹陷,双眼浑浊无神,整个人如同四五十岁的老妇一样,这还是杜小叶吗? 第七百三十一章 失踪 秦大夫一眼就看得出,杜小叶中~~毒了,而且这毒已经侵入了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这人,活不成了。 杜小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大概是因为能报复杜玉娘的关系,她只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就好像每天不吃不喝,也不用担心身体会垮掉一样! 她以为是复仇带给她的力量,却不知自己早就中了一种慢(性)毒(药),这种毒(药)不会立刻要人性命,但是它的可怕之处在于,将人体的机能全都激发出来,然后脏器就会迅速衰老,整个人形同枯槁,最后油尽灯枯,气竭血虚而亡。 杜小叶正是这种情况,别人瞧着她衰老如同老妪一般,她自己却毫不知情。只是此时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青白之色,眼底眉间像是笼着一团黑雾似的,带了几分死气。 杜河浦见了这样的杜小叶,惊讶的连嘴巴都合不上了,这是他女儿嘛,怎么这样了。 杜小叶看着屋中人表情各异,一时觉得可能是杜玉娘死了。 “那贱~人死了?孩子也没保住?哈哈哈,真是好极了,好极了。” 刘氏一听这话,哪里还能忍得住,她上前一步,朝着杜小叶的脸上扇了过去。 杜小叶的手脚还被捆着,无法维持身体的平衡,当即摔倒在地,可是她就像没有感觉到疼痛似的,躺在地上一个劲的笑。 杜河浦小心翼翼的问秦大夫,“她,她这是怎么了?” “中了毒!也不知道何人所下,看样子,已经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了。” 一听这话,屋里的人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这咋中~毒了呢!”寻常百姓人家,中~毒二字与他们的生活何其遥远?就是平常与人有了口角,不过互骂几句,推搡几下罢了,哪里有做这样伤天害理之事的。 秦大夫只道:“毒入五脏六腑,没救了!” 杜河浦愣了愣神,眼睛通红,想哭又怕大房的人会骂他,最后蹲到墙角去了。 杜小碗也害怕极了,眼前的杜小叶,和几日前跟她见面的杜小叶,完全是判若两人。这人形同五旬妇人,哪里就是她二姐了?可偏偏,声音是没错的,对杜玉娘的恨意也是丝毫不减。 杜小枝冷眼打量着杜小叶,只道:“姐妹一场,何苦的呢!” 杜小叶正在狂笑,突然就听了这句,当下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双眼放着寒光的瞧着杜小枝,“你这狗东西,为何替她说话?” 杜小碗吓了一跳,二姐怎么能骂大姐呢!她之前不是还说自己糊涂,错怪了大姐吗?这人…… 杜小碗又是害怕,又是伤心,终于觉得杜小叶不正常了。 “我说的是公道话!” “哈哈!公道话!”杜小叶朝杜小枝的方向啐了一口,“凭什么她生下来,便是金啊,玉啊一般的人,你我就是枝啊,叶呀这样不值钱的!?自小他们就都偏心杜玉娘,你不是不知道!?” 杜小叶双眼赤红,像是个要吃人的妖~怪! 刘氏离她最近,当下怒声道:“呸,你这样的,还想跟我女儿比?你连玉娘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我的玉娘,生来心地善良,你呢!就是个恶毒的妖妇!” “哈哈哈哈哈……”杜小叶突然发笑,乐得东倒西歪,就在众人以为她是不是发癔症的时候,她突然坐好,恶狠狠地道:“那又怎么样?我就是恶毒,我就是见不得杜玉娘好!她善良?我呸!那池秀才就是她害死的!又害了我去做寡妇,我跟杜玉娘没完。” 刘氏冷笑,“哟,敢情当初你自己做的好事,全都忘光了啊?玉娘为什么不嫁去池家,那是因为我们瞧出来了,那王氏面甜心苦,不是个好的!我不想把玉娘嫁过去受罪。倒是你,不要脸,非觉得池秀才前程似锦,非要嫁过去享福,还做出那种不知羞耻之事!我看见你就像看见一堆屎一样,恶心!” 刘氏这话虽然说得埋汰了点,但是话糙理不糙啊! 杜小叶气得眼珠子通红,恨不能生吃了刘氏,那些她不愿意想起的陈年旧事,就像一块长在心头的疮,冷不丁的被人揭开了,又痛又恶心。 不过…… 情绪波动极大的杜小叶又笑了起来,“那又怎么样?杜玉娘千好万好,还不是死了!孩子也没保住。” 杨峥听了这话,虎目圆睁,恨不能直接把这个女人的喉咙掐碎。 但是他不能这么干! 这女人本就命不长久不说,单说玉娘如今怀着身子,又刚刚遭遇一回劫难,自己也该为她止弋积福才是。 “你少诅咒我闺女,她好着呢!” 杜小叶双目圆睁,脸上的皮一个劲儿的抖,“真的?她还活着?” 刘氏就笑,“自然活着,活得好好的呢!她的孩子也都平安无事!” 杜小叶慌了,慌忙在人群中寻找起来,看到杜小碗后,破口大骂:“你就是个废物,废物!”说完,嘴角竟然流下了一抹黑色的血液。 秦大夫就悄声与杨峥道:“她要毒发了,用不了一个时辰,必死无疑。” 杨峥明白,当下让人把杜小叶重新装回麻袋里。 杜小叶哪里肯,不住的挣扎,只可惜身上早就没了力气。 “送到高氏屋里去。”恶人应该有恶人来磨,高氏草菅人命也应该受到一些惩罚。 那人领命,拎着麻袋就出去了。 杜河浦正要说什么,就见杨峥漫不经心的朝他看过来,“怎么,二叔还要帮她求情不成?” 杜河浦摆了摆手,心里虽然觉得有些疼,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就算杜小叶没有中~毒,这天下只怕也没有能容她的地方。 杜玉娘已经没大碍了,李氏和刘氏虽不放心,但是也只能回家去。她们不是大夫,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杜小叶就算死了,这件事情也没完,杜小碗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还是要收拾一下的。 她们把如锦留下照顾杜玉娘,又请秦大夫多留两日,好帮杜玉娘看着点她的身体。秦大夫自然没有二话,也就住下了。 杜河浦带着两个女儿,回了桃溪镇。 一场闹剧,也就算落幕了,只不过杜家两房人,从此便又有了隔阂。 晚上杜玉娘跟杨峥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还问了杜小叶的下落。 杨峥只道:“问她干什么。” “就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会死。” “自然。”杨峥早就安排好了,让人把杜小叶送回贺家,藏到高氏房间里去。 如果高氏先一步发现了杜小叶,只怕也会被她吓个半死,即便没有损伤,也会留下一道心理阴影,到了晚上,只怕连眼睛都不敢闭了。 若是这杜小叶的尸体被别人发现了,这传闻,只怕也是藏不住的,到时候高氏的下场,也不会太好受就是了。 而且,这会儿杜小叶应该已经毒发了。 “哎,她这一生,稀里糊涂的,落得这个下场。”杜玉娘见杨峥黑着一张脸,忍不住道:“人都死了,你还计较什么!” 人死如灯灭,前尘如何,到最后不过是化成一坯黄土,有何可恨,有何可怨? 杨峥怕杜玉娘担心,就道:“我不怨,我要替孩子们积福呢!玉娘,是我不好,差点让你和孩子受到危险。” “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杜玉娘道:“她这样丧心病狂,就是我也没有想到。” “这里头,还有推手,光是高氏一人,只怕没有这个胆子做这种事?” 杜玉娘想了想,就问:“是贺元庚吗?” “不是他。” 不是他? 杜玉娘又想了想,便道:“那,那是珍珍郡主?” 杨峥笑了一下,“果然瞒不住你。” “当初不就说是一年时间嘛!算算日子,她也该从庵堂里出来了!只是,她现在怕是恨我入骨,所以一出来就立刻动手了。” “她的能力有限,想要再做这种事情也难了!我不跟你说,是怕你多想,你现在就应该好好休息。” 杜玉娘确实累了,她折腾了一天,又是受惊,又是喝药,还隔着房门听了一场大戏,如何不累? “好,不说了,我困了。”杜玉娘微微调整了一下睡姿,闭上了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杨峥也没再说话,而且一直陪着她。 直到杜玉娘这边睡得熟了,这才起身。 杨峥前脚刚走,后脚如锦就进了屋,她副着床帐瞧了瞧杜玉娘,见她睡得安稳,这才轻手轻脚的在旁边的美人榻上躺了下来。 杨峥换了一身夜行衣,飞出身了杨宅,掠过房屋,树梢,来到城外。 城外树木中,早有人备好了马匹在等着他。 “你来了!” 杨峥也不说话,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与另外二人二骑一起飞奔而行。 不过半个时辰左右,三人就骑马进了三里坡。 一人留下看马,另外二人飞身朝着杨家老宅掠去。 夜色如水,杨峥站在杨家老宅门外,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一旁的大汉摘下面巾,道:“兄弟,现在你转头反悔还来得及。”就算这样糊涂的过一辈子,也比有一个水~~性~杨~华的母亲好!万一他不是杨老爹的儿子,那么就是父不详,更尴尬。 杨峥双眼微眯,道:“定要问个明白。” 二人翻身进了院,很快来到了齐氏的屋子。 以二人的身手,想要把齐氏悄无声息的弄出屋子,简直太容易了。二人不但早有准备,事先准备了麻袋,还将齐氏屋里的东西翻找了一翻,然而居然真的翻出了几样不错的东西,很贵重。 “带走。” 人和东西,就这样消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还没亮,杨峥就回来了,他换了衣裳,又洗漱一番,这才回了屋。 屋里,早就没有了如锦的踪迹,杨峥又躺回妻子身边,闭起了眼睛。 杜玉娘喝了三日药,终于将所有隐患都清除干净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比之前精神了很多,大概是秦大夫的药起了作用的关系吧! 杜玉娘没有多想,但是她却发现杨峥越来越忙了。 常常一整天不在家,身上全是风沙的味道,鞋上还有黄泥。 虽然他每次回来都带着笑脸,可是杜玉娘瞧得出来,他很不开心,应该是遇到难事了! 到底有什么事情,要瞒着自己呢!? 他是不是不爱自己了,又或者有了别的喜欢的人? 换成以前,杜玉娘的脑袋里根本不会有这种事,但是她现在是一个孕妇啊!还怀着三个,情绪很不稳定,就多想了一些。 这样一来,没几天杜玉娘就瘦了不少,瞧着肚子更大了,脸上的精气神却是不如以前了。 杨峥又不瞎,当然看得出来,只是千哄万哄,杜玉娘也不说个原由。杨峥没办法,又差高大山把秦大夫请了过来,看看杜玉娘到底怎么回事。 秦大夫把了脉,只说是有些忧思过重,连药也没开,只写了一道疏肝解郁的食补方子,让厨娘每天给杜玉娘做点吃。 杨峥心惊胆战了两天,杜玉娘这才问他,是不是有事儿瞒着自己。 这事儿,说与不说,都是难的。 杨峥瞧了瞧妻子憔悴的小脸,最后还是忍不住把家里的那点烂事说了。 其实齐氏‘丢’了以后,杨峰是第一个知道的,他本来还慌张了一下子,后来发现齐氏不在了,便是极好的机会,他可以趁机,带着大宝重新开始生活。 杨峰头脑一热,就想收拾点细软离开,后来想到杨峥的话,就冷静了下来。没有路引,没有户籍,他就是流民啊! 杨峰想了想,干脆也不着急了,开始过自己的小日子。 没几天齐山根找上门来,发现齐氏不在,当下便向杨峰发作起来,问她的下落。 杨峰心里冷笑,面上却混不在意地道:“我哪儿知道她去哪儿了,娘是长着腿的,她要是想走,我还能拦得住?” 这本是一句浑话,是用来诓骗齐山根的,不想那货想了想,居然当真了! 第七百三十二章 又做了梦 齐山根对刘氏的占~有~谷欠近乎到了变太的程度。 世上女子千千万,他也不知道为何单单对自己的妹妹有了这样的感情,还有了那样不为世人所容的关系,但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年轻的时候,想着把爹娘都送走了,他们也就自由了。可是为了堵住世人的嘴,他们还是各自成家了。 齐山根虽然娶了两房妻子,但是任谁也不能跟齐氏相比,娶她们,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给祖宗一个交待罢了!他要是不娶妻,保不齐有人要说闲话的! 齐氏要是不嫁人,也是要被人诟病的。 虽然他很不舍。 齐山根的想法,并不能代表齐氏的想法,再者,齐氏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 小时候,他们的感情倒与其他人家的兄妹无异。可是自打他生了那样的心思,妹子就好像跟他生疏了。也定是她看出了什么,所以故意要冷着她。 后来那次,也是凑巧了,他们才成了事。可是齐氏当时眼睛里的绝望和求死之意,他是看得出来的。只是木已成舟,齐氏也不敢声张,这事儿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维持着,一直到现在。 齐山根是知道的,一开始齐氏不想跟他保持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后来生下了峰儿,齐氏也就认命了。 正因为齐山根知道齐氏是这种性子,所以眼下齐氏不见了,齐山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跑了! 一把年纪,背井离乡,抛弃了儿孙跑了。这种事儿,换了别人做不出来,但是齐氏是做得出来的。她一辈子,都在跟自己较劲,没准儿老了老了,就生出反心来了。 齐山根进了屋,翻找起齐氏的家当来。齐氏往常藏钱的地方,连杨峰都不知道,但是齐山根是一清二楚的。 果然,那个盒子不见了。 齐山根气得面皮青紫,胡子都要翘起来了。想到这么多年,自己一心一意对她,她呢?老了老了,跟自己玩这么一手。 齐山根气得不轻,却还是没有失去理智,跑到杨峰那儿问他:“你娘这么一个大活人,平时连院子都不出几趟,你说你,她出去了你也没瞧见?” 杨峰有心怼他几句,但是想了想,还是改口了,“大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要是走了,几天都不着家的,还能看着我娘?” “废物点心!”齐山根小声骂了一句,就去找杨大宝了,想问问这个孩子知道点啥不。 杨大宝这会儿可跟之前不一样了! 以前杨大宝是有娘的孩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郭氏再怎么离谱,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不错的。当初二人和离时,郭氏唯一不舍得的,就是孩子,可惜杨大宝姓杨,杨峰又没了做男人的本钱,所以这根独苗苗根本不可能让郭氏带走。 郭氏走了以后,杨大宝过了几天没心没肺的日子,齐小妮嫁过来以后,杨峰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偶尔还会打他出气。杨大宝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宝宝,瞬间沦落成没人管的娃,就连平时一向疼爱他的奶奶,瞧着他也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不好的情绪似的。 杨大宝自此以后,性情大变,变得胆小怕事,有个风吹草动,就恨不能钻进洞里,再也不要出来。 齐山根去找杨大宝,结果根本没有找到! “孩子呢?” 杨峰四下看了看,“不知道啊,出去玩了吧,小崽子野的很,天不黑不会回来的。” 齐山根破口大骂,“当爹当成你这样子,也是上辈子作孽了!” 杨峰撇了撇嘴,心想你也是当爹的,不是一样失败,给你当儿子,当孙子,那才是真的作孽呢! 不过这话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根本不敢说出来。 他这个‘大舅’脾气可是很不好的。 齐山根出了杨家,满村子问杨大宝,就是想问问他有没有瞧见齐氏。但事实上,杨大宝早先一步让杨峥派人接走了!杨峰好像是个傻的,欢天喜地的把孩子交给了杨峥,还说把孩子交给他,自己放心。 齐山根当然找不到齐氏了,他气急败坏的对杨峰道:“我不信你娘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走了,明天开始你跟我一起去找,再找不到,就报官。” “报官?”杨峰高声喊了一句,“你当官府管这种事情?” “怎么就不管了?”齐山根心里也没底的,他害怕跟官府打交道,但是他为了齐氏,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报官之前,不如跟里长先说说?”齐山根问杨峰。 “我哪儿懂?我就是一个混混,我可不想听那老头子说教。” “你还有点良心没有?”齐山根真是火了,“你娘这么多年一直从老二身上扒钱,钱都填给你了,也都想留给你和大宝用,现在你娘找不着了,你一点都不关心?” 杨峰轻哼了一声,没搭理齐山根。 两人大眼瞪小眼儿到了天黑,齐山根饭也没吃一口,跟杨峰在一个屋里头歇下了。 再说杜玉娘知道了杨峥家里的事,也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她又后悔,又自责,杨大哥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却有那样一个家庭,有那样一个母亲,这,他以后在自己面前,只怕会不自在吧?自己问了这样扫他颜面的事,他心里会不会万般的委屈,难受。 “杨大哥,对……对不起。”杜玉娘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我不该问的。” 杨峥轻笑一声,“傻丫头。”他把人带进怀里,轻声道:“我根本不在意的,只是想寻一个真相,我到底是谁。”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他的心却剧烈的缩了几下,很疼。 他从不奢望自己有个什么样高贵的出身,只是希望自己有个能堂堂正正做人的父母。让他在这世间,也堂堂正正的。 杜玉娘见他不说话,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就道:“那,你问出什么来了?” “我让胡咸在那边问她,可是她什么也没说。”杨峥没想到,齐氏的嘴会闭得这样紧,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有问题。 杜玉娘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只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杨峥,“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不该怀疑你的。” “说什么胡话!乖,别哭了,孩子们会笑话你的。” 杜玉娘擦了眼泪,心里酸得难受。 杨峥喊了流萤来,让她给杜玉娘洗脸,伺候她休息。 “杨大哥,今天不去不行吗?在家陪陪我。” 杨峥道:“放心,我今天也没想去,本来就是要在家里陪你的。” 杜玉娘这才点了点头,让流萤侍候着洗了脸,躺下了。 杨峥在外面又处理了一些事情,才回了上房,绕过一道穿廊,回了内室。 杜玉娘已经睡着了,流萤连忙道:“五爷,夫人睡得有些不安稳。” 杨峥点头,“你下去吧。” 杜玉娘又做了那个梦,梦里下着雨,他看到一男一女走进山洞里,后来男的出去了,又进来一个躲雨的樵夫。 然后吧,那个男的和那个女的…… 对了,旁边还躺着一个受伤的,到后来,好像那樵夫走了,先前离开的那个男的又回来了。 再后面…… 杜玉娘急得满头大汗,挣扎着醒了过来。 “玉娘,玉娘。”杨峥一见杜玉娘醒了,也长出了一口气,“做噩梦了?” 杜玉娘喘着粗气,眼角又有泪了,“杨大哥,我又做梦了。”这个梦原来她就做过一次,这次和上次的梦境几乎一模一样。 杨峥心头一震,“做了什么梦。” 杜玉娘的梦有示警之用,他们夫妻俩心中都有数。 “有些难以启齿!”杜玉娘咳了两声,“我想喝水。” 杨峥忙不迭的把床帐挂起来,将灯点起,然后给杜玉娘倒了一杯水。 “我来扶你。”杜玉娘的肚子太大了,要是没有人扶,起身还是很困难的。 喝了水,这才觉得喉咙舒服了很多,可是杜玉娘还是没有想好该怎么说这个事。 很纠结。 “不想说就不说,早就睡觉。” 杜玉娘猛然抓了杨峥的手,摇了摇头,“很重要。”山洞里的事,事关重大,而且她觉得那个年轻女人长得很面善…… “好。”杨峥道:“你想说便说,我保证不会笑话你。” 杜玉娘红了脸,悄声道:“杨大哥,我梦到自己在山上,一条很崎岖的山路,我一直走啊走,就走到了一个山洞口。” 杨峥静静的听着。 “后来,有一男一女来到这里,他们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杜玉娘的脸红了又你,照着梦里的原话学了一遍。 杨峥的眉头已经拧了起来。 “山洞里有个受伤的男人,看样子伤的不轻,但是身上的衣裳料子非常贵重,看起来很是不凡。”杜玉娘仔细想着,又道:“那男的怂恿那个女的做不轨之事,说了很多奇怪的话。那女的起先不同意,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应了。” 杨峥脸黑得可以,不由得问,“然后呢?” “那女的刚把那个受伤的男人的衣服脱掉,就又来了一个躲雨的樵夫。”杜玉娘说到这里,都快哭了。 “那樵夫不是好人,强行把那女的……后来他就走了,然后之前回来的那个男人回来了,还以为,还以为他们的阴谋得逞了。”杜玉娘越说越着急,前言不搭后语的,可以说表达得非常混乱。 很神奇,杨峥听明白了。 “后来呢!” “他们从那个人身上拿了好多东西,有玉佩,还有一枚印章,还有银子,还有荷包,反正挺多的。” 杨峥突然问了一句,“玉佩和印章?你看清楚样子了吗?” 杜玉娘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道:“印章是黄色的,看不太清楚,玉佩倒是挺清楚的,上面好像雕了一个花纹,玉佩底下系了一个特别复杂的络子,络子是红色的,还拴了两颗珠子,我记得清清楚楚。” 杨峥愣了一下,突然就起身下了床,还嘱咐杜玉娘道:“你别动。” 杜玉娘呆呆的,过了好一会儿,见杨峥捧了一个盒子过来。 他怕光线不够好,又点了一盏灯,放到床前,然后将盒子打开,迅速从里面拿出一枚玉佩来。 “你看看这个。” 杜玉娘接过来细看,当时吓了一大跳,那玉佩,正是梦中的样子,底下系着的络子已经很旧了,但是上头拴的珠子也跟梦中一模一样! 杜玉娘呆呆的点头,“就……就是这个,一模一样。” 杨峥又翻出一枚印章递给她看。 杜玉娘接过来一看,这印章跟梦中的样子也很像,只是不知道上面刻的是什么文字,她不太认识。 “这个也像。”杜玉娘震惊地道:“杨大哥,这些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里?”话音刚落,她便想起杨峥跟她交待过,把齐氏带走以后,还翻了她的屋子,拿了她的积蓄。 杜玉娘哆嗦了一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突然想起自己终于知道为何会觉得梦中女子面善了。 那女子,生了一张圆脸,眼睛小却很好看,杨峰也是圆脸,也有一双小眼睛…… “她……”杜玉娘觉得生活好残忍,怎么会这样呢! “别怕。”杨峥把杜玉娘搂在怀里,轻声道:“别怕!”杨峥像是在安慰杜玉娘,也是在安慰自己。 杜玉娘真恨啊!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梦? 白天她问了那么多不该问的,已经是伤了杨大哥的心了,现在又讲了这么一个荒唐的梦!偏偏梦里的女人很有可能是杨大哥的母亲。 这怎么办?她怎么可以把杨大哥推到这个境地? “这不怪你,况且,还指不定怎么回事呢!”杨峥道:“玉娘,齐氏生了两个儿子呢!” 杜玉娘眼睛亮了一下,可再一想,还是开心不起来。 不管怎么样,有齐氏那样的娘,都是耻辱。杨大哥这样好的人,为何老天待他如此不公? “杨大哥,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杨峥道:“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我亲自处理,我答应你,不管事情如何,我一定不会瞒着你,好不好?”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信你的。” 第七百三十三章 杨峥想了一夜,第二天去找了胡咸。 威远镖局在五岩镇有好几处房产,其中有二三处,都是藏在暗处的,并不为外人所知晓。 杨峥把齐氏藏在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里,外表看,这家小院也不过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民宅罢了,实际上这小小的民宅里有一间不大不小的地牢,用来囚禁齐氏,却是正合适。 齐氏在这里有吃有喝,还有人侍候着,只是不得自由。杨峥让胡咸每日来问齐氏两遍,定要将陈年旧事都问得清清楚楚。 可惜一连问了几天,齐氏都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肯说。 “怎么样?” 胡咸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地道:“兄弟,你给的这差事,可是好生难为我!那老太婆的嘴,比蚌壳还要硬,根本撬不开!”胡咸也不怕杨峥不高兴,一开口就是大吐苦水。 杨峥道:“真的还是不说?” “一个字都没说啊!”胡咸道:“依我看,你就是太过心慈手软了!一顿鞭子下去,她必然就老实了,什么都招了,何必这样呢!” 杨峥皱眉,“又在浑说。” 胡咸想了想齐氏的身份,无言以对。他兄弟身份不明,亲爹是谁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老妖妇生的也不好说!可是现在他们没有证据啊,这老妖妇还是他兄弟的娘呢,要是真的动了粗,只怕…… 唉,所以说,做人还是不能太善良了!什么狗~屁的孝道,难道就许当爹娘的虐待儿子,把他往死里坑,就不许当儿子的反抗了? 胡咸是最不在乎这些礼法的人,但是奈何他兄弟在乎啊! “眼下咋办?” 杨峥想了想,便道:“英婆子呢?” “在底下看着人呢!” “你先把她叫上来吧,我要亲自下去会会她。” 胡咸一愣,紧接着明白过来。 他这个人,素来粗枝大叶,但是头脑并不笨。杨峥要亲自去问,只怕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好好好,你等着。”胡咸走到卧室,扯动床头的一根绳索,使劲晃动了几下。 地牢之内,铃声响起,那个侍候齐氏的英婆子便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地牢,到上面来了。 杨峥顺着暗道下了地牢,一眼就看到了被囚的齐氏。 齐氏也看到了杨峥,她双目绽放寒光,瞧见杨峥就像瞧见了仇敌似的,恨不能扑上去将杨峥撕了。 杨峥也不以为然,从小到大,这样的眼神他看了何止一次两次?齐氏原本也是恨他,从来都没有当他是自己的孩子。 “我就知道是你。”齐氏的语气很不好,甚至还带着几丝嘲讽。 杨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只道:“你为何不说?” 齐氏早就练就了一身百忍成钢的本事,“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杨峥,你这样对待自己的娘,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老天爷要降雷罚罪,自然也是要劈那些个罪行满满的人,还轮不到我。” “你……”齐氏为之气结,干脆就瞪着杨峥,一言不发。 杨峥笑,“我自小,就看不懂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自懂事起,就知道你不喜欢我,非常不喜欢,甚至是憎恨。” 齐氏眯了眯了眼睛,看起来十分危险的样子。 “我不懂,即便你要偏心大哥,可我也是你亲生的,你为何如此轻贱我?好多次,我都知道你要杀我,最终为何没能下手,却是要问你自己了。” 齐氏脸上颜色不太好,但是依旧是皱着眉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现在我似乎知道了原由。”杨峥此话一出,齐氏的眉毛就抖了一抖。 “你看这是什么。”杨峥把之前从齐氏屋里搜出来的玉佩摆到了桌上,齐氏一见那东西,惊得眼珠子都掉了下来。 “你,你这个家贼!” 杨峥只问她:“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齐氏不语,被问得急了,就吼一句:“谁家还没有点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这是我的棺材本,你要怎样?” 杨峥的脸色很不好看,齐氏见了,还以为自己摸到了他的痛脚,心里暗暗得意起来。 “你可还记得自己当年出事的那个山洞?” 杨峥这话,像是一记闷雷一样,直直的劈到了齐氏的身上。齐氏抖如筛糠,手不住的颤抖着,眼里惊恐万分,“你,你……” 当年那件事,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当时那个男人已经昏迷不醒了,他自己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另外就是自己和齐山根,只是他们也绝对不会往外说。 还有一个人…… 难不成是那个人说的? 应该,也不会吧! 齐氏的脸瞬间苍白起来,那个人,她一直都不愿意想起,那是她的噩梦,以至于连齐山根都不知道,当年山洞里还有第四个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玉佩,便是当年山洞里得来的吧?那个昏迷受伤的男人穿戴不俗,非富即贵,你们看瞧见了,就起了歹意,是不是?” 齐氏慌乱的摇头,眼睛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惊恐之色,“你胡说八道,什么山洞,什么男人!” 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看在杨峥眼中,便是证据确凿了! “下雨,山洞,樵夫?” 齐氏听了,大惊失色,整个人如同见了鬼一般。 杨峥轻笑一声,“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之前胡咸之所以问不出东西来,那是因为没的掐到齐氏的命脉。 “怎么?害怕了?”杨峥轻笑,“没有想过会有被人揭老底的一天吧?”杨峥表面上在笑,可是眼底却一片冰冷,毫无暖意。他只要一想到自己身世,想到他可能是那夜山洞中的犯罪产物,心里便涌出阵阵的恶心感,恨不能剔去这一身血肉,才解恨。 齐氏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你不想说,那咱们就换一个话题。”现在还不到揭底牌的时候,杨峥也就暂时放过她了。 不过…… “说说你跟齐山根的事儿吧!” 又是晴天霹雳。 齐氏快要被杨峥逼疯魔了,“你,你到底要说什么?!”她不敢相信,杨峥居然什么都知道了。 杨峥见了她的反应,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再次问她:“杨老实是怎么死的?”杨父有个外号叫杨老实,以前杨峥从来都不这样称呼他,觉得对自己的父亲不尊重。但是现在他不确定自己应该怎么称呼他,故而就提了杨老实的外号。 齐氏哆嗦着道:“你,你就是个魔鬼,你是鬼!” “我是活生生的人,可以活在阳光下,你呢?”说完这话,杨峥也不管齐氏的反应,转身就走。 齐氏呆坐了片刻,这才醒了过来,等反应过来要去追的时候,杨峥已经上去了,堵在地牢门口的,便还是那个整天唬着脸,一言不发的英婆子。 齐氏心里像烧了一把火似的,可是她现在受制于人,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什么都得受着。偏杨峥那人,说话只说一半,让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点底也没有。 齐氏呆呆的回了床、上,不知道杨峥要怎么对付她。 不过,他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就算自己再不好,也轮不到他来处置!齐氏笑了笑,心情突然变得安稳起来,她也算了解杨峥,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大逆不道的事,他是决不会做的。 杨峥出了地牢,就与胡咸商量齐氏的事。 “你最近都不用去找她,只管看着她就好,衣物饮食照旧。” “兄弟,她,她那样对你,你还?”胡咸很替杨峥不值,不明白他兄弟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那样一个娘。 太气人了! 杨峥拍了拍胡咸的肩膀,“当我是兄弟吗?” “那是自然!”胡咸道:“我是替你不值。” “胡大哥,你按我说的办吧!这个时候,别人我也信不着。”胡咸跟他是过命的交情,他们都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样子,故而杨峥在他面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了解胡咸的为人,自己的事,就算是别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说出去的。 “好,这儿有我呢!你放心就是。”他兄弟都这样说了,他能不给面子吗? 杨峥点了点头,“我走了。” 胡咸也没送,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干净,败败火气。 杨峥离开小院以后,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回了威远镖局。 常氏不在,倒是一向很忙的雷闻达和大儿子雷玖都在家。 杨峥在外人面前,是这雷闻达的爱将,干女婿。实际上,这两个人的身份,是要调过来的。 三人在外面寒暄片刻,杨峥借和雷闻达借机去了书房详谈。 书房里的布置很简洁,书架上摆了不少书,还有几样充门面的古董。 雷闻达扣动机关,墙面突然露出一个门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暗门,又扣动机关,把墙面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两个人进了密室,点了灯,重新见礼。 杨峥连忙把雷闻达搀扶起来,“不必多礼,坐。” 二人落座,说起正事。 “京中之事,可有眉目?” “回五爷,珍珍郡主自回府以后,循规蹈矩,闭门不出,早晚一柱香,还要给逝去的侯爷夫人抄经念佛,看样子是真心悔过了。” 杨峥摇了摇头,“这不是她,你只说查到的。” “是!表面上,珍珍郡主确实是改过了,但是私底下,她的小动作不断。一来派人跟贺家人接触过,二来,线人还查到,郡主似乎与南疆那边的人,有联系。” 杨峥眉头一皱,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突然难看起来,“死性不改!派人盯着,不可大意!那丫头手段多得是,一定要多加防备。” “是!” “军中可有消息?”玉娘说过,义父受人陷害,最后落得一个灭门抄家的下场。他了解义父的为人,知道他做不出那种叛~国的事来,所以只能是他身边的人陷害他。 镇北侯在边关镇守多年,可谓是军民同心。杨峥想不到谁要害他,只能派人在军中排查。 “五爷,此事有难度,军中关系错综复杂,犬牙交错,一时半刻也查不出什么来?” “一时半刻?”杨峥有些不悦,“这事儿查了也快一年了吧!” “是!”雷闻达道:“您也知道,我们的人,不也太过明目张胆的查这件事,毕竟是在营中,担着各种干系,万一被抓到,被当成细作倒是小事,只怕打草惊蛇,误了您的事。” 杨峥不置可否,沉着脸想了半天。 雷闻达在一旁等着听信,丝毫不敢表示出什么异议来。 “军中要查,可是京城那块地方也不能放过!”杨峥道:“两者必有牵连。” “是!” “好了,贺家的事怎么样了?” 雷闻达连忙道:“按您的吩咐,把人送到了高氏的屋子里头,果然没过多久就气绝而亡了。高氏进屋以后没有发现,还安然睡了一宿好觉,第二天早上丫鬟发现了,主仆二人吓个半死,听说高氏这会儿病了,直说胡话。” 杨峥对此表示满意,又交待了几句,就和雷闻达一起离开了密室,又光明正大的离开了镖局,回了家。 杜玉娘在家里忧心忡忡的,见他回来了,这才展开了笑颜。 “高氏病了。”杨峥只道:“吓的。”具体的过程,却没有对杜玉娘说。 杜玉娘狠狠的:“真是活该她也有今日,吓病了也是自找的。”虽是恨得不行,但是又难不得问起杜小叶的身后事来。 “这事儿你别管了,提她也不怕晦气。”虽是人死为大,但是在杨峥心里,这个女人几次三番的要害杜玉娘,正是死了干净。 杜玉娘道:“她再害我,也没害成,好歹都是姓杜的,总不能让她暴尸荒野吧?我心里,不落忍。” 杨峥拿她没办法,只道:“放心吧,高氏做的事,贺家人会替她收拾干净的!那杜小叶已然被葬了,简陋是简陋了一些,但好歹也算是有了个葬身之处。” 第七百三十四章 改变 杨峥是正人君子,他从来不打诳语,即是说了,肯定就是做到了。 杜玉娘自是信他,他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欺骗自己。 “宅子也建好了,热闹也看完了,过两天让于氏把之前约好的产婆接到家里来。”杨峥皱眉,瞧着杜玉娘的肚子问道:“我怎么感觉肚子又大了一圈。” 杜玉娘现在已经很难坐直了,非常困难。 “孩子们在长身体嘛,肚子当然也要长。”她笑了笑,不以为意地道:“现在就接过来,是不是太早了?” 说的是接产婆的事情。 “马上就要八个月了,不早了。”秦大夫说过,怀双胎的孕妇,一般都会早产。杜玉娘怀了三个孩子,早产的机率更大,危险也更大。 这两个产婆在当地小有名气,从业经验非常丰富,据说什么情况都遇到过。其中有一个人,还曾经接生过三四对双生子,听说俱是大小平安。杨峥打听过,确有此事,忙不迭的花重金把人定下。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也好,左右不过是多两个人吃饭。”她这个人最怕麻烦,现在宅大变子了,家里的下人也有些不够用,她正考虑是不是要再买几个人进来。 “要不下次你跟义母说一声,让她帮忙留心找两个靠谱的奶娘过来?” 找奶娘? 平心而论,杜玉娘很不赞同找奶娘这件事。 奶娘带孩子,带着带着,就有了感情。大户人家小主子的奶娘,那是半个主子的存在,有多少孩子,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有敬畏之心,却没有多少孺慕之情,反而对自己的乳母万般依赖,言听计从。 若是乳母跟主子一条心也就罢了,怕就怕奴大欺主,用小主子当后台,做了什么不得当的事情,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以前杜玉娘还曾听说过骇人听闻之事,说是某家富商家的小孙子被乳母拐带了,好几年音信全无,等再相见之时,那个出生在富贵之家的孙少爷,却成了在农庄里撒着欢乱跑,流着鼻涕虫的泥娃娃!听说家里的老人看到孩子时,当时就晕了过去。 杜玉娘很怕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下意识的就想反驳杨峥的这个提议。 杨峥发现在杜玉娘的表情有些不对,就问道:“怎么了?” 杜玉娘先是摇头,随后实在忍不住,就把自己心里顾虑说了。 谁知杨峥听了,竟是哈哈大笑了两声,伸手碰了碰杜玉娘的脸颊,“傻丫头,真真是傻了。” 杜玉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带了些许粉色,恼得要去打他的手:“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杨峥怕她真恼了,不好哄,连忙道:“是是是,我明白!可是玉娘,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咱们找乳娘,又不是一直让她待在家里了!咱们跟那些大户人家可不一样,我不过怕孩子们落地没奶吃,会饿到罢了。” 杜玉娘想了想,“你是说,单请乳娘来备着?” 杨峥见她始终不放心,便道罢了,就换了另一个方案,“若不然,家里多养些奶牛,再准备几只产小羊的母羊来?我瞧以前你娘家都准备这个,想来有用?” “自然有用。”杜玉娘就道:“那牛乳的用处可大了,煮开之后食用,也是极养人的。再说,咱们铺子里卖的点心,有不少加了牛乳的,你莫不是忘了?” 杨峥恍然大悟,“你一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了,这奶牛也好买,只管跟给咱们供货的人去买,指定能买到好的。” 杜玉娘也笑了笑,“那便买两头牛,再买两只山羊也就足够了,只是不知道要养在哪里。”她说到这里,不由得笑了笑,“谁让你把宅子修得这样好,这下好了,养牛的地方没了。” “这你可难不倒我。”杨峥笑道:“左右不过是两头牛,两只羊而已,这么大个园子还搁不下它们。” “好好的园子,莫不是都要它们祸祸了?又要搭棚子,又要喂草料,这家里莫不是要臭气熏天了!”杜玉娘说完,乐不可支,笑得东倒西歪的。 “可不得了了,好好的一个新宅子,怕是要毁了。” 杨峥也笑,“不会的,家里有马棚啊!” 小两口说笑了一阵,就到了摆晚饭的时间。 杜玉娘吃了两碗酸汤饺子,还觉得不过瘾,但是又吃不下了,干脆又喝了一碗酸酸辣辣的饺子汤,这才放下了碗。 “流萤,扶着太太到外面转一转。”杜玉娘一向不怎么能吃,怀孕以后特别喜欢吃酸汤饺子,馅料换着作,但是汤底不变,都是酸酸的,少放一点辣子。 上房院里的地特别平整,流萤就扶着杜玉娘在这块地上转圈溜达。 “太太,您这么喜欢吃酸的,这三个小主子,莫不都是小子吧?”流萤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发笑,那模样,仿佛是她自己得了个金元宝似的。 “这个谁能说好!” “老话不都说酸儿辣女吗?”流萤道:“老话总是没错的。” 杜玉娘轻笑,“你没见我也喜欢吃辣的?是秦大夫告诉我,孕妇吃多了辣的,对胎儿不好,说什么大燥大热。” 流萤对秦大夫的医术很是信服,闻言连忙道:“秦大夫的医术,自然是最好的,他说的,太太听着就是了。” “所以说,我既爱吃酸的,也爱吃辣的,只是秦大夫叮嘱过,不敢多吃罢了。” 流萤又道:“那有什么,总归是三个小主子呢,肯定有男有女的,让太太儿女双全!” 杜玉娘就笑,伸出手指来戳流萤的额头,“真是越发的能言善道了,这张嘴,莫不是抹了蜜吧!?” 流萤的改变,还是挺明显的,跟前世比起来,她开朗了许多,杜玉娘很乐意见到她的改变。 “太太,时辰差不多了,这会儿晚上有些凉,咱们早点回去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由流萤扶着进了上房。 廊下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 杜玉娘泡好了脚,却还不见杨峥回来。 她实在困乏的厉害,便躺下先睡了。 第七百三十五章 再次入梦 杜玉娘睡得十分香甜,只觉得身上的乏累都不见了。 她像是站在一座农家小院里,这里四面环山,景色优美,环境清幽,气候宜人,好像只要在这里站上一站,全身的疲累就都不见了似的。 杜玉娘微微皱眉,觉得自己好像又入梦了! 她现在只要一入梦,就会梦到不好的事。 可是这也不是她能够做主的。 杜玉娘呆了片刻,双脚不由自主地走了起来。她在梦里,不是孕妇,行动自在。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响声,杜玉娘知道自己在梦里,也没有危险,就顺着那声音朝后面走去。 在后院,她看到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正在院子里劈柴,背对着她。 杜玉娘想要看清梦他的样子,可是却始终不能靠近他。 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声,那男人慌忙扔下手里的斧子,往前面去了。 杜玉娘连忙跟了过去,却见那男人进了屋,慌慌张张的扶住一个大肚婆。 杜玉娘仔细一瞧,哟,巧了,这大肚子婆娘正是之前做梦,梦到在山洞里的那一个。看这样子,这是一对夫妻?仔细再一看,瞧里还坐着一个小萝卜头,三四岁的样子。 那大肚婆一头的汗,像是要生了。那男的连忙将她扶到炕上,又慌慌张张的出门。 杜玉娘这一次看清楚了他的长相,这人赫然是山洞里劝说齐氏的男人,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齐山根!!! 杜玉娘恍了个神的工夫,就看见那男人带了一个健壮的妇人来,没多久,那三四岁的小萝卜头又跑了出去,结果隔壁又过来两个帮忙的妇人。 杜玉娘在梦里安然处之,她倒是要看看,这回生孩子,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 ?她记得在梦里,那个男人提过小峰二字,也就是说,先前跑出去的那个小萝卜头是杨峰? 那眼前齐氏要生的,可不就是杨峥吗? 我的娘呀! 看着自己丈夫出生的感觉是何等滋味?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体会她现在的心情吧? 杜玉娘也不管那么多了,横冲直撞的往产房里头闯,可是无论如何,她就是进不去,只能跟着齐山根在院子里绕圈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产房里终于传来一声啼哭之声,杜玉娘激动坏了,她可是亲眼见证了自己男人的降生啊! 同样激动的那有齐山根。杜玉娘很是气愤,心想那些人眼睛都是瞎的不成,难道就看不出来这兄妹俩有问题吗? 当然,此时杨父已经不在了,当大哥的来照顾自己的妹妹,也是无可厚非的事。而且这个时候齐山根的第一任老婆已经去世了。 齐氏生下一个儿子,六斤重,孩子刚生下来,还看不出模样好坏。 “秀杏,这是老二,你来瞧瞧。” 杜玉娘本来正看孩子呢,听到那男人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回忆起齐氏的闺名来,秀杏? 齐秀杏! 看来之前的种种猜测,都被这个梦证实了。这个女人确实就是齐氏! 杜玉娘仔细看了看齐氏,见她闭着眼睛,十分疲惫,好像是睡着了。 齐山根轻声叨叨,“你睡,我看着老二。” 可是杜玉娘分明觉得,齐氏一身的冷意,根本就不想看这个孩子。 果然,听得齐氏道:“不过是个孽种罢了!” “你糊涂!”那男人眼中虽然还有喜色,但是脸却已经板了起来,“我都不在意了,你还胡思乱想什么。我告诉你,那男人可是个大人物,将来你抱着孩子寻了去,他还能不认你?” 杜玉娘心想,如果这个孩子是在山洞里怀上的,那么他就是那个樵夫的孩子啊!而齐氏显然并没有跟齐山根说出实情,所以齐山根从头到尾都觉得,这个孩子是那个受伤男人的种。 杜玉娘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老天爷多么的不公平,杨大哥那样好的人,却有一个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爹娘。 他一落地,就被人算计。 不,或许说,他来到这个世上,便是被人算计来的。 杜玉娘又看了看齐山根,却见他满脸喜悦! 这男人简单就是魔鬼! 画面一转,突然场景又换了。 杜玉娘吓了一跳,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她在梦里,无事的! 杜玉娘很快就镇定下来。 齐氏坐月子,火气很大。不是嫌东西不好吃,就是烦躁不想给杨峥喂奶。 那个小小的男婴,确实起名杨峥,跟他大哥杨峰都是山字旁的字。 孩子哇哇的哭,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怎样。 齐氏嫌烦,让齐山根把孩子抱到别的屋里去。 孩子没有洗三礼,满月酒也不打算摆。 “村里都说这孩子命硬呢!不摆就不摆吧!”齐山根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着了,又不得不去屋里哄着齐氏。 杜玉娘有些看不下去了,可是她又醒不过来,实在难受。 齐氏一直闭着眼睛,听了齐山根的话,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大哥,我梦见那个死鬼了。” 齐山根脸色一变,“你胡思乱想什么?” “大哥,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啊!”齐氏眼神发直,“我好害怕,每天都害怕。” “他已经死了!知道吗?”齐山根阴森森地道:“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以后不许再提了。” 杜玉娘倒吸了一口凉气,却见齐山根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仿佛能看到她似的,还露出一个阴森古怪的笑容来! 杜玉娘打了一个激灵,吓醒了。 她一身的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流萤听到了动静,连忙从小穿堂走了过来,瞧见杜玉娘的脸色,大吃一惊,不由得失声道:“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 杜玉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没事,把五爷找回来,快去。” 流萤点了点头,连忙慌张地向外跑去。 这个时晨,杨峥正在前院教两个徒弟练功夫呢! 收了徒弟,只差遣他们,却不教给他们本事,是极不厚道的行为。杨峥只要一有空闲,就会指导一下他们的功夫,顺便跟他们说一说江湖上的事。 第七百三十六章 真相 流萤派人往前院送信,自己则是喊马婆子打水来,给杜玉娘擦洗。 去传送的人说得不清不楚的,只说太太找五爷找得急,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杨峥吓了一跳,以为杜玉娘发动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飞身跃上房顶,几个纵跃就进了上房院子,可把家里人吓了一跳。 早知道五爷是有功夫在身的,却谁也没有想到五爷的功夫竟是这般的出神入化。 杨峥急匆匆的进了上房,却见流萤正在给杜玉娘擦脸,屋里气氛也还好,不像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狂跳的心平稳下来,杨峥阔步走来,问道:“怎么了?” 杜玉娘让流萤下去,神色有些严肃。 流萤连忙端着脸盆下去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廊下的灯笼微微摆动着。 杜玉娘跟杨峥道:“杨大哥,我又做梦了。”她的语气很急,像是受了惊吓。 杨峥连忙把人安抚住,“没事,做梦而已,别怕。” 有他在,杜玉娘莫名安心。 杨峥给她倒了一杯水,“喝点水。” 杜玉娘喝了半杯水,咬着嘴唇想梦的内容。 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杨峥把水杯接过来放到桌上,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不想说就不要说。” 杜玉娘不是害怕,是觉得心疼杨峥,若是他知道这些,又当如何。孕妇的情绪,真是拦都拦不住,杜玉娘依偎到杨峥怀里,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别哭了,明天早起眼睛要肿了。”杨峥笨手笨脚的给她擦眼泪,还道:“孩子们能感受到你的情绪啊,可别生出三个小哭包来。” “少来,哪儿有当爹的这么说话的。”被杨峥这么一哄,杜玉娘心里倒是觉得好受多了,虽然怕杨峥心里会不舒服,但这件事,确实马虎不得。 杜玉娘把她在梦里看到的,听到的,都跟杨峥如实讲了一遍。 讲到最后齐山根阴森恐怖的眼神时,杜玉娘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心里也一阵怕过一阵。 杨峥听了久久沉默不许。 杜玉娘也替他难过起来! 从梦里齐氏和齐山根的对话来看,杨父应该是他们害死的。齐氏之所以这么厌恶杨峥,很可能是因为杨峥是那个樵夫的孩子。 杜玉娘忍不住扑到杨峥的怀里,哀声道:“杨大哥,我们离开这里吧!什么都不要管了,什么都不要管了。” 杨峥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抚着,“没事的,别怕!除了你跟孩子们,我什么都不在乎。” 夫妻俩就这样静静的相拥,谁也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玉娘在杨峥的怀里睡着了,杨峥轻轻的扶她躺下,自己转身出了上房,去了前院的小书房。 他的心乱得很,只怕一时半刻都无法平静下来,但是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想了很多过去的事。 他想的,大多都是齐氏。 想他小时候,齐氏看他的目光总是带着几分阴冷和恨意,那时候他不懂。 他长大以后,村里都传齐氏之所以恨他,对待他像仇人一身孕,是因为杨父为了还在肚子里的他上山找野味,结果出事丢了命…… 现在想想,都是笑话。 杨峥确实不在乎他是谁的儿子,这种事情,他别无选择,只要他无愧天地就好了。可是杨父的死,若真是齐氏和齐山根做的,那他们,必需要为此事付出代价。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书房的灯,亮了一夜,杨峥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早饭都没吃,跟家里交待一声,就骑马出门去了。 杜玉娘一边梳洗,一边听流萤叨叨,“一大早就出去了,具体去哪儿了,奴婢们也不会过问。” “嗯,可带着人了?” “并没有!” 杜玉娘知道,自己昨夜劝他的话,他怕是没有听进去,又去查真相去了。 “姜嫂和小鱼儿什么时候走的?” 流萤帮杜玉娘戴了一支绢花,回道:“吃完早饭就走了,听说因为天气凉下来的关系,最近铺子里的生意又好了不少,所以走的早一些。” “嗯,她们最近肯定辛苦,伙食上一定要多多注意。” 如今家里地方大了,院子可没以前那么挤了。 除了如锦还住在主院的厢房里,其他人早就搬离了主院,都有各自的住处。 姜氏和小鱼儿就住在别院的上房,绕过花园拐一个弯就能到这边来,也很方便。 其他下人也是各有各的住处。 “是,奴婢省得,于妈妈也早就通知过了。” 说到于氏,杜玉娘倒是不由得话多起来:“早先瞧她是个柔弱的人,不成想这般能干!细想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出身虽好,可命运多舛,自己若是不坚强一些,谁还能怜惜她?” “太太说得是。”流萤道:“奴婢瞧着她年纪也不大,本想喊她一声姐姐,可她说这不合规矩。瞧着她,就忍不住心酸呢!原比我们这些被家里卖掉的还要可怜一些。” 主仆二人说又了一会儿话,便让人摆饭了。 杜玉娘吃了一碗鸡丝小馄饨,用了半碟子酸黄瓜,便放下了筷子。 “太太,您再用一些吧!” 杜玉娘摆了摆手,让流萤拿了香茗漱口,又拿帕子擦了嘴才道:“一会儿还要喝牛乳呢!这三个孩子顶得我什么也吃不下,现在已经是尽力了。” 流萤这便是不再劝了,把杜玉娘扶到稍间里休息,“您歇一会儿,呆会奴婢扶着您去小花园里转转。” 杜玉娘就笑,“那园子刚建成时,倒也开了一阵花,姹紫嫣红的,倒是好看。可是这几日天气渐凉,我瞧着那些花啊,草的,倒是有些无精打采,想来也开不了几天了。” 流萤想了想,“太太,可是想买两个会侍弄花草的下人进来?” “不仅是买会侍弄花草的,丫鬟婆子也要多买几个。就是门房那儿,总不好让五爷的两个徒弟一直守着。按我的意思,宅子大了,要收拾的地方也就多,自然是要买几个中用的下人。”杜玉娘想了想,便道:“你去把于氏找来。” 流萤连忙下去喊人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 您二叔 不多时,于氏进了上房,规规矩矩的给杜玉娘行礼。 “你也不要客气,坐吧!” 于氏知道杜玉娘对下人素来和蔼,就坐到一旁的绣墩上,腰板挺得直直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 “找你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你,这天气凉了,你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杜玉娘是当家主母,家里的一应大小事物,合着都该是她调配的。若是往常,于氏应该每天到上房来,问过杜玉娘的意思,再把事情分派下去,才能有条不紊。 但是杜玉娘怀孕以后,身子沉重,这些繁琐的家务事只会让她劳神,所以杨峥早就有令,家里的事、铺子里的事、作坊里的事,都不要来烦太太,只需告诉他就好。所以于氏也不也来,只有杜玉娘特意找她来问,她才会说上几句。 “太太,家里的事,有五爷呢!您保重身子就是了。”于氏笑了笑,十分羡慕地道:“五爷心疼您,若是知道咱们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您,只怕要恼了。” 杜玉娘假意恼了她,佯怒道:“方才我还跟流萤说,你是最稳重妥贴的一个。话音刚落,转眼你就打趣起我来了!” 流萤在一旁笑,“好妈妈,你快说上几句,就当是陪太太解闷了吧,五爷定然不会怪罪的。” 于氏还在犹豫呢! 杜玉娘便正色道:“作坊和铺子里的事,我不沾手也就罢了!可是我毕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啊!这内宅之事,怎么好让五爷来管呢!你自己瞧瞧,咱们家虽说宅子不小,可是人少啊!算上我姑姑,统共只有三个主子在。我既没有公婆,也没有三房两院的叔伯长辈,更没有小叔子,小姑姑,家里家外这么省心,若还是什么都不管,也太不像话了。再说,我又不看账本,算那些熬人心思的流水账,不过是听听你对家里的安排,心里也有个数罢了。” 于氏一听这话,才算是下定了决心,跟杜玉娘道:“太太既要听,那奴婢就捡两样要紧的说说。” 杜玉娘点了点头,让流萤给于氏上茶。 “天气冷了,家里的衣裳要早早的备下来。您和五爷的应季衣裳,总得做几身吧?家里下人的衣裳也得置办。还有您姑姑那里,衣裳,首饰也得有个章程。” 杜玉娘摆了摆手,“她倒不用麻烦,依我看,她也没有几天可住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要回家备嫁了。再说,她是最怕麻烦的一个人,宁愿穿旧衣,也不愿意让裁缝来量身,折腾来折腾去的。你看她何时戴过首饰?在家里就梳一条辫子,无趣的很,你们就不要算她了,免得自讨没趣。” 于氏也算是会看人,知道如锦冷冷清清的,不好接近,再加上如今太太都发话了,她自然乐得轻松。 “是,奴婢记下了。” “府里下人的衣裳,都是有旧例的,照办即是。” “奴婢明白了!” 杜玉娘想了想,又道:“姜嫂和小鱼儿那时,需要特殊安排一下。小鱼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个头窜得快,衣裳要勤快着做。” 于氏一一记下,又道:“奴婢瞧着如今院子里侍候的人少了些,太太可有意添些人??” 杜玉娘点头,“人是要添的。”她屋里总共就一个丫鬟,全府上下就只有张婆子和马婆子这两个人做洒扫,也实在太累了一些。 花园要有人打理,跑腿送信的小厮也该有几个。 等孩子落了地,事情就更多了,屋里侍候的人就更要添了。 “是否还去照顾谢大奶奶的生意?” 杜玉娘想了想,便道:“不着急的。这件事,等我和五爷商量了以后再决定。” 于氏应了,又问杜玉娘还有没有别的事。 杜玉娘摇了摇头,“你去忙吧!” 于氏起身福了福,这才退出了上房。 流萤便扶着杜玉娘去了园子里。 院里铺的青石板路,每天不知道要打扫多少回。于氏每天都要盯着这个事,生怕婆子们偷懒,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却是关键时期。万一路上有点小石子,洒了点水什么的,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杜玉娘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觉得腿酸,腰也酸,刚想再坚持坚持,结果发现想方便,便又让流萤扶着她回了上房,去了净室。 孕后期,孕妇的身体负担非常大,一天也不知道要方便多少趟。杜玉娘怀着三个孩子,身体的负担比一般孕妇还要大,所以忍受的痛苦和不便也更多。 她身子太重了,净室又难免有水,所以现在如厕必须要有人帮忙。 等流萤帮着杜玉娘收拾完从净室出来的时候,杜玉娘又累得不行了,微微喘着气,头上也有了汗。 都这样了,也不必特意再去遛弯了。 流萤拧了毛巾给杜玉娘擦汗,心疼地道:“幸亏您临盆的时候,天也凉了,否则的话这月子里怕是更受罪了。” 杜玉娘缓了几口气,闭上眼睛休息。 “奴婢把牛乳给您端过来吧,好歹喝两口,续续体力。” 杜玉娘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忧心。 她现在的体力,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熬到生产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杜玉娘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想,这一世,她一定要守护住自己的孩子们,绝不会让他们出事。 流萤端着温热的牛奶进屋时,就见杜玉娘摸着自己的肚子在思量什么。她的眉间带着淡淡的愁绪,让人瞧着心惊胆战的。 “太太……” 杜玉娘这才回过神来,朝她伸手道:“牛乳拿来。” “奴婢来。”流萤坐到绣墩上,轻轻地吹着碗里的牛乳,一勺一勺地喂给杜玉娘吃。 杜玉娘只喝了半碗,就咽不下去了。 这个东西,虽然秦大夫说它养人,但是也确实不是普通人喝的惯的。 流萤侍候杜玉娘漱口,刚扶着她躺下,就听于氏来禀,说是杜家二房的姑娘过来了。 “是我大姐?” “是!”于氏见过杜小叶,还道:“还有一个男的跟着一起过来的,说是您二叔!” 第七百三十八章 接李氏 二房那父女俩过来了? 杜玉娘愣了一下,接着便有些烦躁,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不愿意见人。人多闹得慌不说,还要费心去猜他们的心思。 不过也不能不见。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对流萤道:“帮我换套衣裳,把人请到花厅里。” “依奴婢看,您娘家二房的人,就是见不得您好。这样的亲戚,还不如没有呢!干脆就不见!” “你懂什么!”杜玉娘心里暗笑,其实流萤说的也没错,只不过她却不能那么做。 “好了,你赶紧把人带过来吧!” 流萤有些不乐意,但是又不能违背自家太太的话,于是自己站在廊下生闷气,最后想了想,还是喊了院子里的婆子一声,让她们去传话,自己则是侍候杜玉娘换衣裳,又给她重新梳了头发。 杜玉娘见她闷闷不乐,就笑了一声,“你这丫头,气性倒大,我都不气,你气得什么?” “奴婢是担心您!怕您被欺负了。”流萤道:“二房的姑娘三番两次的害您,您怎么就不生气呢!换了是奴婢啊,以后指定再也不跟他们来往呢!” 杜玉娘摇了摇头,“事情哪儿有那么简单!这是在咱们自己家里,你还怕他们会吃了我不成?” 流萤急得差点掉下金豆子来,“您怎么就不往心里去呢!她们执意害您,您又何必以德报怨呢!” “一杆子打翻一般人就是好的了?”杜玉娘示意她扶自己起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才道:“你现在还小呢,不知道人言可畏,走吧!” 流萤扶着她去了花厅。 她从正房游廊那边走过来的时候,杜小枝就瞧见她了,瞧她行动似有不便,就连忙站了起来。 杜玉娘进屋时,只见到杜小枝一个,不由得有些愣住了。 杜小枝则是起身相迎,亲热的唤了她一声。 杜玉娘笑了笑,“小枝姐快请坐,无需这般客套。” 流萤扶着杜玉娘上坐,又亲自去沏茶过来。 “不是说二叔也过来了吗?怎么没跟你一起进来。” 杜小枝只道:“只怕你这边不方便,还是避着一些的好。” “都是正常的亲戚,这样就见外了不是!再说,我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讲究这个的。” 杜小枝苦笑一声,“玉娘,你这还是怪我!” 要说不怪,那便是说假话了!可是再一细想想,二房的这些变故,死的那两条人命,多多少少都跟她有一些关系。 杜安兴死了,杜小叶也死了,张氏现在下落不明……而她呢,还好好的坐在这里!这样一想,心里也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我是生气,可是这件事,与你们没有多少关系。”杜玉娘说完这话,看了杜小枝一眼,“你今天来,可是为了杜小叶的事来的?” 杜小枝的红脸得不行,摇了摇头道:“你当我是那样没成算的人?先不说她三番五次的害你,只说当初她出嫁时,祖母已经说过她不再是杜家的人了,我便不会再当她是姐妹。” 流萤在一旁听得真切,心想这还差不多,算他们还有些良心。 “那是生意上的事?”杜玉娘这话一出口,杜小枝就更无地自容了。 自家现在的生意还是十分不错的,要不是杜玉娘出了一个这么好的主意,又把酱菜放在他们铺子里卖,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站住脚。现在街坊四邻,就认准了他们这家店,甚至宁愿多走一条街,也要到他们铺子里来。 “不是!”杜小枝道:“不过,也多亏了你,没让我们的钱打水漂。” 杜玉娘一头雾水,“这话是怎么说的!” 原来,杜小枝再来问杜玉娘生意经之前,曾经想过要开一家小小的布庄,以中低档的料子为主。杜小枝觉得自己在胡秀英那里学了不少东西,她和小婉本身就是绣娘,进来的布料再加工一下,也难不倒她们姐妹。到时候既卖布料,也卖一些成品,这生意岂不是好? 杜安兴也赞同她的想法,父女俩一拍即合,差点就把钱全都投出去了。还好杜小枝留了个心眼,实行这个想法之前来问了问杜玉娘。她觉得杜玉娘的想法更踏实,也更适合他们家的情况,回去以后就改了主意。 “也幸亏我改了主意!”杜小枝道:“我们这铺子开起来不到两个月,街对面就开了一家布庄。我特意去看过,他们家的经营模式,跟我当初想得一模一样!也是经营中低档的布料,还卖一些香囊,帕子之类的一些小玩意,甚至还接绣活!结果呢!他们家不到三个月就关张了,赔了个干净。” “怎么会这样?” “让人骗了!”杜小叶道:“他们家进货的时候,让人骗了,那料子只有表面一层是好的,底下都是被虫蛀的,还有染坏的,根本不值钱!” 杜玉娘奇怪地问道:“他们家都不验货的吗?” “骗子手段太高明了,把验好的货给调包了!”杜小枝无奈地道:“当时我知道这件事,也是后怕了一阵,你说要我是没听你的,现在是不是也赔得差不多了。” 杜玉娘失笑,摇了摇头道:“那怎么能一样呢!换了是你,可能更加小心谨慎,也就没有后面那些事了。” 杜小枝喝了一口茶,笑了一下,才道:“也不一定!我以为我在胡姐姐那里待了些时日,就长了见识,什么都懂了。殊不知,这世上比我精明的人多了,我又算哪根葱。现在想想当初那家人的惨状,我还是心有余悸。所以说,做生意,还是稳妥些好。” 杜玉娘没想到杜小枝竟然能想到这些,不由得对她又有了新的见解。 “你今天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杜玉娘道:“你和二叔一起来的,铺子怎么办?” 杜小枝就道:“索性就关一天,贴了一张‘东家有事,休息一天’的条子。” “你这也是够任性的。”杜玉娘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干脆不说话来。 杜小枝放下茶杯,拿了一个盒子来,“我来,是送这个给你的。” 杜玉娘有些好奇,便让流萤把盒子接过来。 流萤对二房送来的东西实在是没有信心,她生怕这东西又会害人,便拿在手里,也不给杜玉娘看。 “到底是什么?” 杜小枝一见流萤的表情,就猜到人家小姑娘是防着自己呢! 这事儿也不怪人家,谁让他们家自己不出好人呢! “玉娘,这盒子里装的是人参,年份快二百年了。”杜小叶道:“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把这参留给你用,有备无患。” 她说的这个没有别的意思,指的是她没有诅咒杜玉娘的意思。 产妇生孩子不顺利,才会有到人参这样的贵重药材。像田氏生老三的时候,就是难产,全靠人参调着气,这才转危为安。 她怕杜玉娘误会,这才特意说明一下。 杜玉娘也听明白了,却表示自己不能收这个,“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这参,是我爹从老林子里挖来的。玉娘,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表达我们的愧疚了。我知道你不缺钱,也知道这些东西在你眼里算不上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真的不能什么都不做。” 杜玉娘让流萤把盒子拿过来打开,自己亲眼见到了那根参,又瞧了瞧杜小枝,笑着拒绝道:“小枝姐,这不合适。” 杜小枝有种挫败感,“玉娘,你是真的不想原谅我们?” “我没有!”杜玉娘道:“你可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跟你一样,把对错事非,分得很清楚。不因为谁,连累谁!埋怨谁!”说完示意流萤把盒子还回去。 杜小枝心知道她这是跟自己生分了,想了想,一笑道:“行,你要是不要啊,我就把这参给祖母送过去!反正她老人家一直惦记你,到时候肯定把参给你送来,你能拒绝我,还能拒绝祖母不成?” 杜玉娘哭笑不得,“你这是不想跟我讲道理了!” “嘿嘿,所以说,这参你还是留着吧!要是一时半刻用不着最好,尽管留着就是。将来它就是值座金山银山,我也不会后悔。”说完,竟是站起身来,抬脚就要走。 杜玉娘连忙喊住她:“小枝姐,哎,你这个人……” 杜小枝头也不回,眼看着就要离开花厅了。 “她已经入土为安了。”杜玉娘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 杜小枝的身形顿了一下,头也没回地道:“谢谢你。”说完像逃似的离开了花厅。 流萤有些不明白,在杜玉娘身后问道:“太太,奴婢不懂,她这一趟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干什么来的? 送人参?不动声色打听杜小叶的下落? 都有吧! 杜玉娘扶着肚子没说话,却抬头瞧了瞧外面的天气。 眼看着已是初秋季节,外头天气却正好,阳光足,花叶也不见凋零之象,只是早晚比平时凉一些罢了。 流萤也朝外头瞧了瞧,却什么也没看见。 太太瞧什么呢? 杜玉娘道:“扶着我在院子里走走吧!” 流萤连忙小心的扶着杜玉娘,穿过游廊,来到了院子里。 窗根底下,摆着两排花,枝繁叶茂,开得绚烂无比。 杜玉娘瞧了,觉得赏心悦目,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正应该建个暖房,把这些花花草草都搬进去,省得冻坏了。” 流萤见她心情好了起来,也跟着傻乐,“奴婢陪您多走两圈,累了再回去泡脚。” 主仆俩在院子里转了有一刻钟的样子,杨峥就回来了。 杜玉娘什么也没问,只是让流萤把那人参拿过来给他看,又把杜小枝来的事讲了一遍。 杨峥把人参盒子拿在怀里,道:“防人之无不可无,这参让秦大夫查过了之后再说,若真是好的,留着便是。你若觉得欠了她,大可以后在生意上多照顾她一些。” 杜玉娘若有所思。 杨峥一边扶着她往回走,一边把盒子递给流萤,让她暂时收起来。 “我想着,园子大了,是不是该再买一些人回来。”杜玉娘道:“你身边也没有跟着的人,前院也不能一直让小辉和大山看着啊!” 杨峥思忖一番,才道:“正是因为这个时候,用人才要小心!” 杜玉娘听懂了他的意思,脚下步子便是一顿。 夫妻二人进了上房,去了稍间休息,打发流萤在外面守着。 “当初在镖局里,尚有人能被收买,这个时候买人,不是明确的选择。” 杜玉娘知道他是怕有人趁机混进来,想了想就道:“要不然的话,等我坐月子的时候,把祖母接过来?” 杨峥愣了一下,连忙道:“那自然是好的!她老人家经验丰富,只不过会不会太劳烦她了?” “不会的。”杜玉娘道:“祖母喜欢孩子,而且她身体一向很好!况且,家中兄弟姐妹几个,祖母最惦记的就是我,要是她能过来帮我照顾孩子,想必心情也会很好的。” 杜玉娘轻叹了一声,“她老人家年纪也大了,我总想着,趁她还能走动的时候,多孝敬她一下。况且她来了,也只是帮忙照看两眼,我也不会让祖母累到的。” 杨峥就道:“你别急,我知道了。我看也别等你临盆了,过几天我就回你娘家一趟,直接把老太太接过来。” 杜玉娘自然十分高兴,“可以吗?” 杨峥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自然可以,咱们家房间多得是,老太太来了直接搬进这院子里来,你只管放心,我来安排。” “你安排的,我当然是放心的。”杜玉娘笑着道:“干脆多留祖母住些日子,跟咱们一起过个年吧!?” “那有什么不行的!只要祖母同意。” 这事儿就被这样定了下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第一场秋雨结束的时候,杨峥也把李氏给接来了。 杜玉娘早就等着了,因为外头地面有积水,她也不敢往外走,只能站在廊下眼巴巴的望着。后见有一顶青毡顶子小轿往院里来了,眼泪就含在了眼圈里,像是随时能掉下来似的。 第七百三十九章 李氏看到杜玉娘在廊下站着,心中一暖,可是随即想到刚下过雨,天气正凉,她这身子骨可能受得住? 这样一想,心里就着急起来,急忙忙的往廊下走。 一旁的张婆子生怕把老太太摔了,连忙扶着。 “祖母!”杜玉娘站在廊下干着急,直到李氏被人扶着到了廊下,祖孙二人这才得以相见,当下抱在了一起。 杜玉娘怀孕快八个月了,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偏偏上一世,李氏就是在这一二年过世的,所以她有些忧心李氏的身体。 这会儿亲眼瞧见李氏红光满面,健步如飞的状态,也放下了一颗心。 “你这丫头,怎么在这儿站着,刚下了雨,也不怕冻着了。”李氏大手一挥,“走走走,咱们娘俩屋里说话去。” 一群人进了屋,有人准备热帕子给李氏擦脸,又有人捧了热茶和果子上来。 李氏擦了脸,喝了热茶,舒坦的吐了一口浊气,这才打量起杜玉娘的新屋子来。 “你这宅子建得大,我一进来,眼睛都花了。”李氏伸手指了指,“前边还有一个花园,正经不小呢!” 杜玉娘看着李氏这样健谈,放心多了,连忙道:“都是杨大哥,非说以前的宅子小,住不下,这才又张罗建了这么一座宅子。他平时为人低调,偏在这件事情上犯了轴,我劝了两回没劝住,这不,就成这个样子了。” “他有心了!你们俩啊,是多子多福的命,你这一胎生完,家里就多了三个孩子,地方小当然住不下了。”李氏笑眯眯的看着杜玉娘的肚子,“玉娘,快八个月了吧?” “嗯!”杜玉娘道:“我心里有些没底,家这么大,能用的人手却不多。还有,杨大哥说现在买人不是很放心,所以就劳烦您过来多住一段时间,帮我带带孩子。” 李氏一听到孩子两个字,就笑眯了眼睛,“带孩子好啊!我还没老到什么都干不动的地步,偏你娘觉得我精贵,在家什么都不让干,我也就能帮着精管精管这屋里屋外的闲事。”人老啊,就喜欢孩子,想看着子孙后代们都成长起来。 “我娘还不是心疼你?” 李氏点了点头,“你娘能干,自己把几个孩子都照顾得很好。你嫂子自打出了月子,也是脚不沾地的忙,还有你送过去的那个王氏,也是个能干的!家里就我这么一个闲人,我也待不住啊!” 杜玉娘忙劝她:“您是到了该含饴弄孙的年纪了,我这儿要不是忙不过来,我也不敢惊动您老人家啊!” 李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就是个泼猴托生的,也难为杨峥那孩子,还把你当成个宝贝。” “祖母!”杜玉娘不依不饶地道:“您怎么这样,哪儿有您这样说自个儿孙女的!” 李氏被她这娇憨相逗得哈哈大笑,整个人都松泛了不少似的。 人老了,需要修身养性,更需要的是亲情滋养,家里女儿懂事,子孙孝顺上进,老人的精气神才能好,才能足。这精气神好,人的身体才能长寿。 就这样,李氏便在杜玉娘这里住下了。杜玉娘安排人,把主院旁边的一个小跨院收拾了出来。以李氏的身份,住厢房不太合适,刚好主院旁边的小跨院,既是自成一体,又清静,正适合她住。 恰好如锦也在杨家,还能陪着李氏说说话。对于这个自己半路认下的女儿,李氏也是很上心,还催促她回家待嫁。 如锦现在的话也多了起来,听了李氏的话,还嘟囔着:“反正时间还早,这个时候回去干什么?还得让哥和嫂子侍候我。” 杜玉娘很嫌弃地道:“哦,你留在这里就好意思了,让我这个当侄女的侍候你!” “你是晚辈,侍候长辈不是应该的?” 一句话堵得杜玉娘哑口无言。 李氏在旁边看了好一场笑话,肚子都笑疼了。 其实杜玉娘还是很希望如锦留在这里的,不管她现在是谁,至少看到这个人,就像看到师傅一样,她是很高兴的。 晚上家宴,杨峥陪着李氏喝了两杯,还把高大山和王小辉这两个徒弟叫进来,给李氏磕头。 李氏瞧见这两个棒小伙,也是十分高兴,还道:“你们师傅本事大,你们要踏踏实实的好好跟着你们师傅学本事。” 两个孩子一个憨实,一个机灵,不过李氏说什么他们都听着,王小辉嘴还特别甜,哄得李氏眉开眼笑,一个劲儿的掏钱,非要给这两个孩子包红包。 杜玉娘笑得肚子都疼了,连一向平静如水的如锦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忍着笑。 高大山和王小辉都得了钱,两个孩子特别实诚的给李氏了磕头,出了上房。 这一顿饭,吃得非常欢快,李氏甚至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杜玉娘又陪着李氏说了一会儿话,就让马婆子把李氏送到跨院去休息了。 马婆子安顿好李氏,回上房跟杜玉娘复命! “带着老太太熟悉了一下院里院外的环境,老太太用了半盏茶,便洗漱歇下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祖母在家里的这段时间,你就负责照顾祖母的一应起居,照顾好老太太,重重有赏!” 马婆子连忙应下,“太太放心,老奴一定照顾好老太太,绝对把老太太侍候得舒舒服服的。” 杜玉娘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让她下去了。 杨峥出去了还没回来,于氏来报,说是姑太太来了。 杜玉娘觉得稀奇,平时没事,如锦很少来找她,连吃饭都是在屋里自己吃,今儿这是怎么了,而且还是这么晚过来的。 “快请。” 于氏把如锦请了进来。 “这么晚,你还没休息?”杜玉娘依着身后的迎枕,腆着肚子问道。 如锦上下打量她几眼,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杜玉娘对面,“连杯茶也没有?” “你又不是客,再说,大晚上喝什么茶啊?”杜玉娘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问道:“有事你白天不说,非要晚上过来?” 如锦问她:“家里地方变大了,怎么不多买几个人?你大费周章的把老太太接来,真是因为人手不足?” 人手不足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怕李氏的身体出现问题。 这话杜玉娘不好说,她跟杨峥也没有提过。 如锦意是瞧出来了什么似的。 杜玉娘微微一笑,“人手不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也是惦记祖母。我在家里的时候,就祖母最疼我,几个月看不见老太太,我心里慌。”杜玉娘半真半假地道:“她原本就因为我怀了三个,担心的什么似的,怕我吃不好,睡不好。如今把人接到身边来,我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也能宽心不少。” “你要是真这么想就好了。”如锦道:“我瞧着,倒你是你们家那位在防着什么似的。” “有吗?”杜玉娘装傻,“只不过上次招了两个不靠谱的厨娘,把家里的东西偷梁换柱拿回自己家去吃了,还以次充好,实在是被这种事情吓怕了。我现在可是要紧的时候,万一再有这种事情,可就糟了。” “都是借口。”如锦只道:“买来的死契下人总是靠谱一些的,为什么不买?别跟我说你们没钱了?” 杜玉娘装傻,“怎么不买,不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嘛!这买人嘛,不能心急,总得挑好的,挑顶用的。姑姑你说是不是?” 如锦只道:“我说不过你。” “姑姑,我累了,您要是没有什么事儿的话,就回去休息吧!” 如锦也懒得跟她废话,起身就走,“我看你们就是有猫腻。”说完人就了出了上房。 杜玉娘一个人哭笑不得的在稍间坐了一会儿,便让流萤扶着她洗漱去了。 这边杜玉娘刚刚洗漱完毕,换了里外衣裳,就见杨峥进了屋,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似乎喝得很尽兴。 流萤一见杨峥进屋,就悄悄的退了出去,十分有眼色。 “你那个丫头,倒还真是挺识相的。”杨峥笑嘻嘻的往杜玉娘身上靠,瞧着那样子,像是醉了似的。 杜玉娘了解他,他酒量很好的,喝的又不多,根本不会醉。 “杨大哥,你这是借机会耍酒疯呢?”杜玉娘捂着鼻子道:“你太臭了,离我远一点。” 杨峥哈哈大笑,一反常态的没有起身去洗漱,还拿下巴上刚长出来的胡茬去扎杜玉娘的脸。 “你这个人,别闹,小心孩子。”杜玉娘生怕他会直接压过来,吓得不行。 杨峥这才老实了,把耳朵贴在肚子上,轻声细语的跟孩子们说话。 “你快去洗洗,我一会儿要吐了。”杜玉娘皱着眉,还十分嫌弃的捏着鼻子。 杨峥这才道:“好好,保准洗得干干净净的。”说完人便起身去了净室,速度很快。 杜玉娘觉得他有点不太对劲。 好像在房间掩饰什么,又好像在逃避什么,所以就用别的面孔和表情来掩饰。 等杨峥洗漱完毕出来时,杜玉娘还在想这件事。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杨峥一边走一边擦头发,偶尔看杜玉娘一眼,眼睛里却装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沉。 杜玉娘招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近前来,“我帮你擦。” 杨峥就拿了干毛巾,搬了绣墩坐到了杜玉娘面前。 杜玉娘居高临下给他擦头发,一连换了两条毛巾。 杨峥便不让她擦了,“当心累着,我自己来。” 杜玉娘就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她也犹豫要不要问,她很怕杨峥把心事搁在心里,如果讲出来,是不是会好一点? 杨峥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擦头发。杜玉娘也不逼他,就静静的等着。 杨峥把毛巾扔在一旁,坐到杜玉娘的身边,轻轻搂着她。 “我让人去找了那个樵夫!” 杜玉娘心中一凛,连忙去看杨峥的表情。 他很平静,不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那……找到了吗?”杜玉娘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句话问出来的。 “找到了!”杨峥轻轻的摸着她的肚子,语气很平静地道:“他几年前就死了,找到了他的坟。” 呃~ 似乎死无对证了呢! 杜玉娘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来劝杨峥,有时候执着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若连自己的出身都弄不清楚,他又该以面目在这个世界上立足呢! “杨大哥,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杜玉娘搜肠刮肚的想着合理理由,让杨峥放弃查找真相。 她一方面理解他,知道他的苦处;一方面又开导他,希望他能看开。 但是不管杨峥怎么选择,她都是要支持的。只是人死了,真相也就被掩埋了,如果齐氏不说,他就无法知道真相。 杨峥笑了一下,“我没事,你男人坚强着呢!” 你男人这三个字,让杜玉娘有些脸红,不过现在可没有时间想这个。 “真没事?那以后不要再想这些事了,好不好?” 杨峥握了握杜玉娘的手,“我没事,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咱们的孩子,我和你,都会好好的。” 杜玉娘就笑,“我困了。” “好!”杨峥的声音十分振奋,“早点休息。” 夫妻二人回了里间,熄灯安歇。 其实谁都睡不着。 杜玉娘也睡不着,脑子里一直想着杨峥的事情,还有齐氏。 她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命运对她虽然不公平,但其实更多的苦难,比是来自她自己。 她的时机,总是错的。她的沉默,总是错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玉娘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她似是又梦到了什么,只是有些不太真切,她什么也看不清。 一夜都没有睡好的杜玉娘,第二天自然又起迟了。 李氏早就起来了,而且已经吃过饭了,知道杜玉娘那边刚有动静,就免不得叨叨几句,“这孩子,怎么天天起这么晚啊,她这是没有婆婆,要是有婆婆,还不得被婆婆念叨死啊?” 马婆子是个机灵人,知道李氏最疼杜玉娘,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哪里就真能怪她呢! “太太是个有福气的人,五爷娇惯她,别人也说不出来什么不是。再说了,太太身子重,这院子里的事情也少,合该多睡一会儿。” 第七百四十章 有问题的稳婆 李氏听了马婆子的话,脸上笑容明晃晃的止不住了,谁不愿意自己的孙女过得好啊!像杨峥这样心疼人的孙女婿,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 “我这也没有什么事,你去忙吧!”李氏念叨着,“这宅子这么大,就你们这几个人,怕是都忙不过来吧?” 马婆子道:“太太体恤,并没有指派什么过重的活计给我们。我们在这里,吃的好住的好,拿的月钱也高。最重要的是,太太待下人和气,从不打骂我们。”马婆子说到这里,倒是动了几分真情,眼泪汪汪地道:“像太太这样好的主家,老婆子这辈子怕是再也遇不着了。” 李氏哈哈大笑,“你是老婆子,那我是什么?” 马婆子四十岁还不到,李氏已经快六十了。 “您老福气,哪能跟奴婢们这样下等人比。” 以前李氏最是听不得他们一口一个奴婢的称呼自己,但是老太太与时俱进,家里有王兰花,又见杜玉娘这里家大业大,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话不是这样讲,我们出身也不好的。”李氏道:“生活艰难,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老太太,您可真是活菩萨啊!” 杜玉娘一进屋,就听到这么一句,忍不住勾了勾唇。 “谁是活菩萨啊!?” 于氏替杜玉娘打了帘子,流萤把杜玉娘扶进了屋。 李氏道:“哎哟,你可下是睡起了。吃早饭了没有?” 在这方面,杜玉娘早就练就一副金刚不坏之身了,“吃过了,早上吃了酸汤馄饨,还有杨大哥买的醩鱼,笋干也吃了不少。” 李氏就道:“我瞧你胃口还好,秦大夫怎么说的?” 流萤连忙道:“老太太放心,我家太太的饮食,都是按着秦大夫的意思预备的。太太胃口好,却也不敢多吃。” “听秦大夫的就没错了。”李氏点了点头,很满意地道:“你身子重,不用过来看我,我有马氏陪着,也很自在。要是闷了,我就出去走走,找点事儿干。” 马婆子连忙道:“哎哟,老太太,这里用您做什么活计?不过是太太孝顺,找个油头接您过来孝顺罢了,您老也太实诚,怎么就当真了?” 这话说得好不欢快,屋里人都笑了起来。 杜玉娘就道:“正是这个理儿,祖母,您且安心住下就是。秦大夫特意交待孙女,每日要多走走,多动动,有助于日后生产。我每天都要溜达一个时辰的时间呢!从我屋里到您这儿,总共几步路,怎么就来不得了?” “是是是,你好巧的一张嘴,我说不过你。” 炕桌上摆着果子,点心和茶水。 杜玉娘摸了摸茶壶,感觉温度不烫不凉,正是李氏喜欢的温度,不由得点了点头。再看盘儿里摆着的点心,都是软糯好克化的,心里更是满意。 “方才我进来时,听到活菩萨这样的字眼,可是你在给祖母讲什么故事?” 马婆子尴尬笑了笑,“不是,是……”她自己不好意思说。 李氏就道:“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是这么回事……”就把两个人的对话讲了一遍。 杜玉娘对马婆子更加满意,觉得她这个人能言会道,还会哄人,很不错。 她心里有个想法,不过还需要观察,斟酌。 “你做得极好。”杜玉娘转头对于氏道:“赏她一百个钱!” 于氏连忙应下,马婆子自又是一番谢恩。 “好好侍候老太太,以后自有你的好处。” 马婆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嘴上却道:“侍候老太太是奴婢份内之事!奴婢不过是个做粗使活计的,也就老太太这样菩萨般的人,才不嫌弃奴婢粗鲁。” 杜玉娘笑了一回。 之前杜小叶上门时,马婆子可是骂得最欢,什么难听说什么,那才是真粗鲁呢!现在她在祖母身边,倒是知道讨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都有一杆秤呢! 聪明人,只要不藏奸耍滑,不怀揣恶意,圆滑一点也无防。 杜玉娘又陪着李氏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了正房。 她刚坐稳,便让于氏把两个稳婆叫过来,“她们来了这么久,我也没得见一面,今天得闲,把人带过来我瞧瞧。” 于氏连忙亲自去了。 两个稳婆一个姓徐,长得瘦高,生得有些刻薄相,但是规矩还不错,人也收拾得很是干净利落。除了长相不讨喜,杜玉娘挑不出她身上的毛病来。 另一个姓冯,身高略矮,人也有些圆润,她皮肤很白,往那一站不说话,就像是带着笑意似的,瞧着很讨喜。 这个冯氏,便是那个专门接生双生子的稳婆,她很有名气。 “都坐,不要拘着。” 两个人规规矩矩的给杜玉娘行了礼,坐到一旁的三足圆凳上去了。 这两个人,都算得上是半个妇科圣手了。接生过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在这个行当里,算是领军人物。 名气响亮了以后,这二人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寻常人家都是请不到的,只有那些出得起大价钱的人,才能请得动她们。虽然接的生意少了,可是赚的钱却比以前多了很多,人也不必那么辛苦,算是熬出来了。 时常出入大户人家,一些规矩还是要学的,只不过…… 杜玉娘笑了笑,目光落在那个冯氏身上,“听闻你接生过好几对双生子,且都是大小平安?” 冯氏起身回道:“回太太的话,是的。” “那,我这身子可要交托给你了。” 冯氏脸上乐开了花,笑容比之前更明显了,整个人好像一个白面团一样和气。 “太太放心,我定然全力以赴。” 杜玉娘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了。然后又问了徐氏几句。 徐氏这个人,说话一板一眼的,不是很讨喜,而且规矩也很一般,瞧着就像是不自在似的。 杜玉娘给两人各自二两银子赏钱,见了两人接赏钱的态度后,心里的狐疑更大了。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让二人回去休息了。 “你也下去吧!” 于氏知道自己现在还当不起杜玉娘的心腹,太太用她,是看重她的人品和才学,并非是信任她,否则的话,也不会隔三差五的挺着肚子查账了。 不过对此,于氏毫无怨言。她只要勤奋做事,踏实做人,做到对主子忠心耿耿,还怕主子会不信任她吗? 于氏恭敬的退了出去。 流萤瞧见杜玉娘心中似的忧色,就问道:“太太,您可是有什么事吗?”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有点累了,你扶我进稍间躺一会儿。”她是有心把冯氏的不对劲跟杨大哥说一说。可是以杨大哥的脾气,若是知道了冯氏有问题,哪里肯留着她?只怕早早就打发了。 打发掉了冯氏,对方说不定还要再派别人过来。与其这样,还不如就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搁着。 冯氏都不稳妥了,那个徐氏也要重新查查才好。 杜玉娘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杜玉娘只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 流萤听到声音,忙不迭的进来侍候,“太太,喝水吗?” 杜玉娘摇了摇头,“扶我起来、” 流萤将大肚婆扶起来后,才道:“五爷回来了,正在前院跟两个小子练武呢!” 杜玉娘有心让流萤把人喊回来,又怕会打草惊蛇,便道:“我知道了!祖母那边做什么呢?” “马婆子陪着老太太去花园走了一圈,才回来不长时间。”流萤道:“灶上备着防寒的姜汤呢,这天虽然还没太冷,但是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马婆子就劝着用了一碗。” 杜玉娘点了点头,“一场秋雨一场寒,老人身子骨受不住,是应该多注意一些。不过这个马婆子,倒是有些意思,能说会道的,还很有眼色。” “可不是!您是没瞧见,奴婢瞧那马婆子,当真是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呢!把老太太哄得别提多高兴了。” “她侍候的好,便让她先侍候祖母就是了。” 主仆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杜玉娘也精神了。流萤拿了温热的毛巾给杜玉娘擦用,又把灶上备好的牛乳端了过来。 杜玉娘每天一碗牛乳,真是雷打不动的喝。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牛乳的关系,她的皮肤一直都很白皙水嫩,丝毫不像是一张孕妇的脸。 她记得自己前世怀孕时,脸上长了不少褐色的斑点,后来擦了很多药膏,又吃了很多的药,才淡化了一些。这一世,与上一世,有很多的不同、 “扶我起来,咱们出去瞧瞧去。” 流萤连忙把杜玉娘扶起来,给她换了稍微厚了一些的衣赏,这才扶着她出了上房。 廊下的花开得还算不错,但是用不到半个月,只怕这些花就都要枯萎了。 “咱们出去走走吧。” 流萤小心翼翼的扶着杜玉娘出了游廊,然后陪她在平整的地方溜达。 现在的日子,很平静,很美好,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杜玉娘觉得,这是自己的奢望。现在的宁静,就如同是暴风雨前的伏笔,好像随时会有狂风暴雨会出现一样,让她觉得有些忐忑难安。 就在杜玉娘忧心忡忡的时候,远在京城的一处大宅院中,也有一位娇美的女子,正在给盆景剪枝。 她身后站着两个人,皆是一语不发。 “这么顺利就混进去了?” “是。那两姐妹生得一模一样,就算是熟悉她们的人,只怕也无法一下子分辨出她们的不同来,更何况是没见过的?所以还算容易。” 那女子手上的动作一顿,“容易?”接着又若无其事的剪起盆景里的枝桠来。 那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了。 “这世上,就没有容易的事!杨峥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展现出来的,都不过是些迷惑人的一面罢了!” “主子说得是。” 那女子放下剪刀,微笑着转过身来。 “我要的是一击而中,明白吗?” 两个人连忙点头,“是,请主子放心,这一次,咱们一定不会失手了。” “嗯,下去吧!” 那二人退后几步,这才转身离开了。 又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他们还带过来一个女人。 这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长得有些矮,一脸和气和财的相貌,让人觉得很有好感。只是此时的她被人用绳子捆着,手脚都不能动,嘴巴也被人堵上了。 “这就是冯氏?” “回郡主,正是。” “她与她妹妹,真的生的那样相像?” 那人抱拳道:“是!我二人亲自验证过,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来!这两个人的脸上,手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号。” “如此最好。” “郡主,还请示下,这人如何处置。” 珍珍郡主冷笑一声,轻启红唇道:“杀了!她一死,这世上,便当真只有一个冯氏了。” “明白。” 被捆着的人,一脸的绝望,最终还是被人拖了出去。 珍珍郡主闭上眼睛,似笑非笑的道:“杜玉娘,你的报应,来了!” 当天中午吃过午饭后,杨峥便陪着杜玉娘在稍间小憩。 杜玉妈妈说有心事,故而睡不着,眼睛盯着棚顶看,似乎想把上面瞪出一个窟窿来似的。 “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精神?” 杜玉娘道:“我上午睡了一小会儿,这会儿哪里还睡得着。” 杨峥翻身抱着她,“有心事吗?” 杜玉娘犹豫,说还是不说呢! 说了,打草惊蛇;不说,她和孩子们的安全咋办? “杨大哥,我觉得,那两个稳婆的来路,还是再查一查吧!” 杨峥的眼睛里马上就带了几分寒意。“怎么回事,好好说说。”这可不是能儿戏的事情。 杜玉娘干脆心一横,就把自己见两个稳婆的事情说了。 “那个徐氏,倒还好。只是那个冯氏,给我一种很怪的感觉。他们向我行礼的时候,常氏的动作不是标准,看着有点敷衍的意思。那个冯氏的动作,却是非常标准的。” “这也没有什么吧?还有吗?” 杜玉娘道:“徐氏得了钱,也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二两银子,以他们这样的身份来说,应该是嫌弃咱们给的少才啊!可是那冯氏,却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是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第七百四十一章 凶多吉少 杨峥的眼睛眯了起来,全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人是常氏找来的,常氏是绝对信得过的。也就是说,有人利用他对常氏的信任,安排了人进来。 这个冯氏,到底是个什么来路,要查清楚。 “我的意思,不如先留着她。” 杨峥坚定地摇头,“不行!这太冒险了!不能留着她。” 杜玉娘劝他:“冯氏有所图,这个咱们都知道,她肯定不会现在对我动手的!咱们有了提防之心,还怕她的伎俩不成?你就算把她弄走了,对方指不定还要派别人过来,与其这样,还不如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顺藤摸瓜,再找出幕后主使。” “找主使没那么麻烦,冯氏决不能留。”杨峥皱着眉头道:“总之这件事听我的。”他不会把这么危险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行。 杜玉娘知道说服不了他,就叹了一口气,“那,那好歹留她一条命吧,毕竟她什么都没做呢!” 杨峥眉眼柔和下来,只是眼神却越冷了,“这些你就不要操心了,有我呢!安心养胎就是。” 杜玉娘点了点头,干脆不管了。 眼不见心不烦吧! 到了下午,冯氏就被带走了。 杨峥让王小辉给杜玉娘递个话,说是今天晚上可能会晚点回来,让她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不用等他。 杜玉娘一一应下,又嘱咐王小辉几句,让他好好跟着杨峥,就打发他出去了。 “冯氏是被强行带走的吗?徐氏那里有什么反应没有?” 于氏道:“不是被强行带走的,是让奴婢传的话,她以为是来见您的,走到半道被带走的。”她停了一下,又接着道:“徐氏那边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她倒是沉得住气,你盯着点徐氏那边。” “是!” 杜玉娘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于氏见状,连忙退了下去。流萤也不敢去打扰杜玉娘,只得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这个冯氏,到底是哪个派来的呢! 按道理说,她得罪过的人也不多,满打满算,高氏算一个。杜小叶一死,赵芸兰也勉勉强强算得一个。除了她们,就是贺氏父子了,但是这一世,他们的交集还没有那么深,按道理来说,应该也不是他们。 对了,还有珍珍郡主。 差点把她忘了! 那可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主,怕是恨自己入骨了。 要真是她……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流萤连忙上前问道:“太太,您要歇一会儿,还是出去透透气?” “去老太太那儿瞧瞧去。” “好!”流萤连忙扶起杜玉娘,陪着她慢慢的走,去了跨院看李氏。 李氏一瞧见杜玉娘就高兴,“你瞧见没有,这个季节,居然有卖野菜的!”说着顺手指了指一旁的马婆子。 “是吗?”杜玉娘仔细一看,马婆子坐在小马扎上择菜呢,篮子里许多鲜嫩的小野菜,瞧着有婆婆丁,有荠菜。 “哪儿来的?这可真是稀奇。” 李氏道:“说是庄子上盖的什么暖棚,特意种的这个!你说奇怪不奇怪。” 杜玉娘坐到软榻上,流萤连忙拿了软枕塞到她腰后面。 “这有什么奇怪的,您忘了,钱老板庄子上不就盖了暖棚吗?一到冬天,咱们家的菜都是人家供的。” 李氏想了想,“也是啊!关键是种菜不稀奇,种野菜就稀奇了。” “都好这一口嘛!用这野菜蘸酱吃,肯定败火。大鱼大肉吃腻了,就换换口味。” 李氏笑,“对对对,不过这个你可不能吃啊!万一冲撞着,不好的。” “哎,我不吃!”有的野菜是有药用价值的,孕妇还真就不能吃。 “晚上您就吃这个啊?” 李氏道:“让厨房给我炸个酱就行,这个我爱吃。” 杜玉娘想了想,让人把于氏叫来了,嘱咐她道:“老太太牙口不好,让厨房做东西精细一些。她爱吃这个野菜蘸酱,让厨房准备两道酱,也不要弄得太咸。另外多做些时令蔬菜,鱼也要有,挑新鲜的,刺少的做。另外这个时候正是进补的时候,采买上也要尽心,羊肉要买些,山珍也要挑好的买。” 李氏皱眉,“你怎么这般爱操心,我一个乡下老婆子能吃多少,还用得着费这样的心思?”在李氏看来,她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早些年在乡下,什么苦没吃过?哪像现在,天天白面粳米,鸡鸭鱼肉的吃着,连野菜都成了稀罕物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杜玉娘道:“我这院子里的人,个个都妥贴,这些事儿就算我不嘱咐,他们也能办好。” 这会儿马婆子也择好了菜,便向李氏道:“老太太,奴婢把这野菜送到厨房去,让她们好好清洗清洗。” 李氏点了点头,“辛苦你跑一趟。” “侍候老太太是奴婢位的福分,可不敢说辛苦。” 马婆子跟于氏一起退了出去。 杜玉娘就问李氏:“马婆子侍候得可尽心?您住着可还舒坦?” “有什么不舒坦的?”李氏笑眯眯的道:“我到了你们家,什么活都不用干,事事有人伺候,这样还不舒坦,怎么样才叫舒坦?” 祖孙俩说了一会儿话,杜玉娘便跟李氏道:“祖母,我出去走走,您要是乏了就歇着。” 李氏点头,“你就放心吧!” 杜玉娘在月亮门那里碰到了马婆子,又嘱咐她两句,这才出了跨院,在院子里散起步来。 流萤一边小心地扶着杜玉娘,一边开解她道:“瞧老太太精神头挺好,身子骨也硬朗,您也不用太过谨慎了。” 杜玉娘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她能说啥? 主仆二人在院子里走了近两刻钟的时间,杜玉娘就有些坚持不住了,额头上也见了汗。 “扶我回去吧!” 流萤应了一声,连忙把杜玉娘扶回了上房,先把主子扶到临窗大炕上坐好,再去给杜玉娘打水净脸,又去翻找了干净的衣裳,帮她换好。 杜玉娘喝了两口水,这才算是解了解乏。 流萤趁着晚饭还没做好的工夫,给杜玉娘打了热水泡脚。 说是热水,也不过是温度略高罢了。但是泡泡脚,总能缓解一下腿脚的肿胀。 杜玉娘的脚,肿得很厉害。 别说杨峥心疼了,就算是流萤瞧见了,也是心疼的不行。 流萤皱着眉头,一点点的帮杜玉娘按摩,“太太,难受不?” “哪儿有那么精贵啊,没事的,怀孕的时候都这样!” 流萤就道:“那怎么能一样呢!别人家,孩子是一个一个生,太太您这是……”一窝一窝的生啊! 好在流萤的嘴没在关键时刻秃噜,“您这是三个孩子呢,怎么能跟别人一样。不过,等孩子落地就好了!到时候您好好歇歇就是了。” 杜玉娘笑了笑,没有说话。 生完孩子,就好了? 操心的事情在后头呢!真是一刻都不得清闲的。特别是孩子有些小病小痛的时候,那真真是在当娘的心肝上挖肉一般。没当过娘的人,根本体会不到这种痛苦。 流萤给杜玉娘擦了脚,重新套上袜子,服侍她穿好鞋。 杜玉娘瞧着流萤这般仔细,不由得回想起前世两人共处的那段日子来。从来不嫌弃她不得宠的流萤,想方设法照顾她,自己都吃不饱了,还要费心张罗她的饮食。整个贺家上下,所有人都用看可怜虫一般的目光看她,只有流萤,当她是主子,尽心服侍…… 往事如烟尘一般散去,杜玉娘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这一次,她得护着这个小丫头,定不能让她像前世一样了。 晚饭的时候,杨峥还是没有回来。 杜玉娘也没去李氏那儿吃饭,自己一个人随意吃了些,然后靠在枕头上等杨峥回来。 他那边一时没有消息,她这心里便一时不得安宁。 一直等到快子时,杨峥才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他见杜玉娘还没睡,眼睛瞪时立了起来,“怎么还不休息,这不是胡闹吗?” “我哪里睡得着?”杜玉娘的声音软糯得像米团子一样,带着七分困意,打着哈欠道:“你不回来,我这心也放不下。” 杨峥看了流萤一眼,“怎么也不劝着点。” 流萤连忙低头认错,“是奴婢的错。” “你凶她干什么,她还能劝得住不成?”杜玉娘这会儿精神了一些,问杨峥:“可曾用饭了?” “顾不上了。”杨峥只道:“你这一问,我还真饿了。” 杜玉娘就笑,“灶上留着火呢,晚饭时特意让人留了鸡汤,你先去洗漱,一会儿就在这屋吃点。” “好!”杨峥知道杜玉娘的性子,知道这会儿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干脆就速战速决,早点把事情说完,也让她早点休息。 杨峥洗漱速度飞快,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饭菜也已经摆到桌上了。 “你先把这鸡汤喝了,外面那么冷,好歹也不能饿着肚子啊。” 杨峥坐到桌前,先喝了鸡汤,又吃了两碗面条,这才放下了筷子。 杨峥让人把屋里的东西撤下去,又漱了口,这才轻轻地趴到杜玉娘的肚子上,跟三个小家伙打招呼。 大概是小家伙们的作息时间太规律了,白天倒是活泼,可是一到入夜,他们就特别安静,像是怕吵到自己娘亲似的。 “三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出来跟你们老爹打个招呼。” 杜玉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呀,哪里有个当爹的样子。原来看着倒是个特别沉稳的人,现在越瞧,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因为怀孕的关系,杜玉娘的脸比之前圆了一圈,她的眼睛亮亮的,一颦一笑都那么动人。杨峥瞧了,心底的某一处就动了起来,但是低头瞧见她那圆而硕~大的肚子,顿时便熄了心底的那点想法。 一向让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关键时刻还是发挥了点作用的。 “杨大哥,那个冯氏的底细,可查清楚了?”杜玉娘完全没有发现杨峥心里那点旖旎的想法,问了她最关心的事。 杨峥点了点头,“长话短说吧!冯产婆确实有其人,也确实接生过四五对双生子,都是大小平安的。只是进到咱们府里这个,却不是她。” 杜玉娘倒吸了一口凉气,“竟是让人冒充的?也不怕被人认出来?”细一想想,又觉得不对! “冯氏和徐氏应该认识吧,怎么徐氏没指认她,莫不是她们都是一伙的?” 杨峥摇了摇头,把事情真相娓娓道来。 原来,家里来的这一位,是冯稳婆的亲妹妹,她们姐妹二人前后脚落地,也是一对双生子。 名声在外的冯稳婆是姐姐,混进杨家的这一位是妹妹。巧的是,妹妹也是一位稳婆,只不过名气没有姐姐大,而且她们都是嫁到外乡去的,所以当地知道她们姐妹俩事情的人,也特别少。 冯稳婆和这位冯氏生得非常相像,不论是容貌、体态,身高和说话的声音,几乎都是一模一样。不了解她们的人,肯定分辨不出来。 所以冯氏是顶着她姐姐的名声进到府里来的,目的就是在杜玉娘生产的时候,动点小手脚…… 女人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这个时候的小手脚,很可能就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说到这里,杨峥的周身都散发着寒意,额头上的青筋直蹦。 杜玉娘连忙安抚他:“好了,幸亏发现及时。” 杨峥点头,“这件事也赖我,到底是我马虎了。” “谁能料到呢!徐氏与冯氏有旧,都没认出她来,更何况是你呢!”到底见都没见过呢! “背后的人,可是京城的那一位?” 杨峥点了点头,“冯稳婆怕是凶多吉少了?” 杜玉娘微微愣了一下,接着心里便涌起一股怒意来,“怎么?竟是杀了不成?” “估计怕冯氏暴露,就把真的除掉,好以假乱真,省得被人发现这里面的蹊跷!” 杜玉娘嘴里发苦,“那是一条人命啊!在权贵的眼中,竟是这样不值钱吗?” 第七百四十二章 一叶之秋 权贵真的生来就高人一等吗?他们真的就有草菅人命的权力吗?和平民百姓相比,他们的命当真比较精贵? 珍珍郡主不过是个闺中女子,难道就因为她身份尊贵,就可以伤害无辜人的性命? 这太没有道理了。 杜玉娘面容上染上一抹哀怨的神色,这些话她搁在心里很久了,可是不知道要要去问谁,才能有一个答案。 “杨大哥,像镇北侯那样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何会有像珍珍郡主那样的女儿?”珍珍郡主要不是因为投了个好胎,能有现在的风光和得意? 这让他怎么说? 杨峥面上闪过一抹难色,却又听杜玉娘道:“侯爷守卫边关多年,蛮夷听了他的名号,个个闻风丧胆。咱们国家的老百姓,哪个不佩服侯爷的人品?可是为什么,他能治得了穷凶极恶的蛮夷,却治不了自己的女儿?” “玉娘!”杨峥握着她的手,“这些事,不是你应该操心的,听话。” 杜玉娘这个时候是有些多愁善感的性子,但是她也是真的心疼那条无辜的性命。那个冯产婆她招谁惹谁了,她甚至都不认识珍珍郡主,怎么就被拖进了这趟浑水里来。 “杨大哥,侯爷是不是根本不知道珍珍郡主做的这一切?还是他什么都知道,根本就不想管!?”杜玉娘越说越激动,“是不是?” 杨峥连忙抱了她一下,“玉娘,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啊?有人因为我死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因为我的关系死掉了,我怎么冷静啊?”眼泪不自觉的掉下来,停都停不下来,不多时,竟然是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杨峥可是吓坏了,连忙笨手笨脚的给杜玉娘擦眼泪,“别哭了,别哭坏了身子。” 大概是杨峥的指腹太粗,蹭得杜玉娘脸都红了。 可能是母子连忙的关系,杜玉娘的情绪不好,肚子里的孩子也闹腾起来,在她肚子里拳打脚踢的,疼得杜玉娘脸都白了。 杨峥一瞧,吓得汗都下来了,“玉娘,你别吓我,怎么样?” “没事。”杜玉娘深呼吸了两下,觉得小腹没有下坠感和疼痛感,孩子们也渐渐安静下来。 “真没事?”杨峥见她脸色好了一些,这才放心了。 杜玉娘身体虽然没事,但是心里却还是很难受,她知道自己再怎么难受,也应该学着控制情绪,否则的话,受罪的是她和孩子。 杜玉娘深呼吸两次,才道:“我没事!杨大哥,这件事就像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一样,实在难受。” 杨峥握着她的手,语气坚定地道:“我知道,玉娘,我明白你的感受。只是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身不由己?”杜玉娘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什么叫身不由己,是因为侯爷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的关系吗?” 杨峥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像是有话要说。 杜玉娘紧张的盯着他瞧,“是不是又不能说?”杜玉娘头一次觉得有些失望,她落寞地道:“我知道了,你不乐意讲,那就不要讲好了。只不过,那冯氏终究是因你我二人而死,她家里那边,你要多照顾才是。” 杨峥见她这样,心里十分不好受,轻声道:“玉娘……”语气十分纠结。 杜玉娘就瞧着他。 “珍珍郡主……并不是义父的女儿。” 杜玉娘猛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这……这是什么意思。” 杨峥轻声叹了一口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不是义父的女儿。” “真的?” “这样的大事,我还能骗你不成?”杨峥无奈地道:“人人都以为,当年侯爷夫人会早产而亡,是因为操持老侯爷夫人的身后事累到了,故而生产时气血不足,难产而亡,留下一女。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杨峥低声道:“当年侯爷远在边关,家中事少有过问。后来因为都老侯爷夫人病重,他曾回去小住过一段时间,但是奈何边关事大,他这个三军统帅不能不回去镇守,于是老侯爷夫人的病还没好,义父就离开了京城。他走后不久,侯爷夫人就被查出有孕,大家都以为这是喜事,但是实则侯爷夫人怀的,并非是义父的骨血。” 这消息也太…… 杜玉娘一时也找不出形容词,她可不知道,后世有个词儿叫做劲爆,形容的就是这种让人惊掉下巴的事。 “侯爷不知道吗?” “连我都知道的事,义父怎么可能不知道。”杨峥伤感道:“不是我想瞒着你,这事儿,实在不好说,有伤义父体面。他老人家年轻时曾经受过伤,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伤,伤到了要害,虽能……” 杨峥尴尬的清咳了两声,“虽然能行周公之礼,但是子嗣方面却是无望了。” 也就是说,侯爷夫人给侯爷戴了绿帽子!!! 杜玉娘面上一红,暗想怪不得杨大哥什么都不肯说,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惊天的丑闻。事关一个男人的颜面,要是传出去了,堂堂侯爷,如何做人?难怪他不肯说。 “那……”杜玉娘心里有好几个问题要问,可是这会儿,她也有点张不开嘴了。 “义父心里清楚,若是他这一生都没有子嗣,只怕也会让人诟病,再说孩子是无辜的,也就留着她了。”杨峥道:“侯爷夫人虽然做了对不起侯爷之事,可是她操持着整个偌大的侯府,还亲自操办了老侯爷夫人的丧事,自己更是丢了命。逝者已矣,侯爷也就不想再追究了。” 真是命运弄人啊! 杜玉娘叹道:“侯爷是个好人。” 夫妻俩都沉默了下来。 杜玉娘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问道:“杨大哥,侯爷的事,皇上可知道?” 杨峥摇头,“这种秘事,就算天子耳目众多,只怕也难打听到。况且当年给义父看诊的大夫,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杜玉娘急急地道:“关于侯爷的那个梦,你有什么线索没有?” “军中势力纷杂,不太好办!” “在我梦中,侯爷是因为卖国罪被抄家砍头的。”杜玉娘想了又想,“你调查的人里面,可有可疑的?” 杨峥叹了一口气,“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这个人藏得很深,只怕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出来的。” “你知道不知道郡主的生父是谁?”杜玉娘问了这么一句。 杨峥皱眉,“你怎么突然又问起她的身世来。” 杜玉娘深吸了一口气,“有没有可能,郡主的生父,就是那个要算计侯爷的人?” 杨峥的心中猛然一震,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思量。 “我是这样是想的,你想想,若是郡主的生父本身有问题,事情是不是就能串起来了。”杜玉娘怕自己说的不明白,又重新说了一遍:“侯爷夫人也是身出名门,名门之女,定是恪守女德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你的意思是,她是受害人。”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杜玉娘只道:“假设,假设那个人是侯爷的敌人,一直想要害侯爷,奈何双方实力差距巨大,他只能改变策略,暗中筹谋布下这个局呢?” “你想想,假如他也不知道侯爷的隐疾,却一心想要污了侯爷的名声,自然要对侯爷夫人下手了。如果侯爷不知道郡主的真实身世,一心把她当成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对她千依百顺,那么这个人的计划是不是就完成一大半了?” 杨峥越想越觉得杜玉娘猜测很靠谱,便接过话茬道:“若是此时郡主已经得知自己身世,那么很有可能与那人联手。一个在明,打着侯爷亲闺女的名号;一个在暗,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当真防不胜防。” “杨大哥,你找个信得过的人,去查查侯爷年轻时候的事情吧!又或者,查一查侯爷夫人年轻时候,可曾倾慕过什么人。” 杨峥道:“好,这件事我来办,你不要操心了。” 杜玉娘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她明明不是那么矫情的人,为何这回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杨大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问你这些事情的。”侯爷的隐疾,实在是不能对人言的大事,杨大哥瞒着她是对的。 “傻丫头,不要说傻话。”杨峥道:“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你不睡,孩子也要睡的。” 杜玉娘确实有些困了,杨峥扶着她进了里间,夫妻二人歇下不提。 第二天一早,杨峥起身去园子里打拳,回来洗漱吃早饭的时候,杜玉娘还在睡呢! 他有事要办,就嘱咐流萤不要吵杜玉娘,自己带着两个徒弟出门去了。 杜玉娘醒来时,都日上三竿了。 李氏都让马婆子过来瞧她两趟了。 杜玉娘连忙让流萤给她洗漱,梳头。急匆匆的吃了两口早饭,就去了李氏的院子里。 李氏正在做针线活呢!瞧见杜玉娘来了,就放下手里的剪刀,让马婆子帮她把东西先收起来。 “我都好几年没瞧见您干这个了。”杜玉娘笑了笑,“做的什么?” “我是闲来无事,让人找了一些布,做点小孩子的东西打发时间。”眼瞅着杜玉娘也要生了,李氏便想把小孩子的东西准备出来。 虽说家里买了不少现成的,但是李氏觉得还是自己做的东西更好,更舒服。 “你呀,我这晌午都要吃饭了。” 杜玉娘羞得不行,只道:“昨天杨大哥回来的晚了一些,我是中午睡多了,干脆就跟他说会儿话。一聊就起劲了,这才歇晚了,以后不会了。” 李氏让马婆子带流萤出去了,看样子是要跟杜玉娘说些悄悄话。 “你身子重,可要有些分寸。”李氏道:“也别嫌弃我话多,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杜玉娘这才知道李氏误会了,她怕是以为他们夫妻俩…… “祖母,您想哪儿去了?杨大哥不曾……哎呀,我们真的,就只是聊了聊。”这会儿她有点哭笑不得了。 “真的?” 杜玉娘连忙点头,“真的,比真金还真,不信您去问流萤。她是贴身侍候我的,这些事瞒不过她的。” 李氏这才真信了,笑眯眯的点头,“你别急,我也没说什么,只不过是怕你们年轻,不懂得这些。”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又道:“算算日子,明天秦大夫会过来给我看诊。祖母,顺便也让秦大夫给您把把脉。” “我身体好着呢!” “我知道,可是毕竟您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平时应该多注意一些的。你看那些大户人家的老封君,为何一个个都那么长寿,还不是大夫来家里来的勤快!有些小毛病,及时发现,及时治了,这样身子骨才能更好。” “好好好。”李氏玩笑道:“真是怕了你了,小小年纪,啰嗦劲儿都要赶上你娘了。” 杜玉娘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又问:“我姑姑没来吗?” “你当你姑姑跟你一样懒不成?早早就来过了,陪我一起吃了饭,是我让她回去的。那孩子是有孝心,可是她的性子就是那样冷冷清清的,你让她一直留下来陪我,肯定会觉得无聊嘛。” 杜玉娘点了点头,“是啊!”别的就没再说什么了。 不多时,厨房那边果然送来了李氏的午饭。 杜玉娘直捂脸,这是臊的。 反正她早上几没吃几口,干脆留在李氏这儿,吃了一碗蛋羹,几样小菜,这才算是真的吃饱了。 “祖母,我得去外头转转了。” 李氏点了点头,“去吧,多动动有好处,让个身体结实的婆子扶着你,那小丫头瞧着瘦。” “知道了。” 杜玉娘喊了流萤一声,主扑二人便出了屋,出了跨院,直接去了园子里溜达起来。 园子清理的很干净,地上也扫得很仔细。 杜玉娘看着微微发黄的树叶,不由得感叹道:“一叶之秋啊!时间过得真快。” “可不是,建园子的时候,还是初夏呢,这一晃,就是深秋了。” 杜玉娘心想,何止啊,有时候啊,一眨眼,就是一世。 第七百四十三章 回来 秋天的午后,阳光正好,橘色的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射到窗棂上,让屋子里也变得温暖起来。 杜玉娘坐在临窗大炕上挑皮料,流萤坐在她旁边帮忙整理。 “这个好。”流萤指着一张火红色的皮子道:“太太,这张皮子颜色太好看了。” 杜玉娘让她把那张红皮子拿过来,顺着光一瞧,这皮子红如火,皮毛光亮,一根杂毛都没有,实在是难得。 “这是什么皮子?狐狸皮?”杜玉娘道:“真是稀罕。” “您干脆做件袄子得了,这皮子这么好,也够大。” 杜玉娘只道:“这颜色也太鲜亮了,不行不行。” “这有什么的?”流萤劝她道:“您这个年纪,不正是穿鲜亮衣裳的时候?眼看着就要到冬天了,现在置办正合适。” “这种衣裳,还是要请人做,太费周章了。”杜玉娘想了想,便道:“算了,还是先收起来吧,等明年再说。” 流萤觉得很可惜,太太生得美,皮肤又白,穿件红色的皮袄子,肯定好看。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紧接着,竟是一个好久没有听到的声音蓦然响了起来,“五嫂,我回来了!” 杜玉娘一听,微微愣住,紧接着心中狂喜,“是柳星儿?” 流萤也听出来了,“是柳姑娘。”一边说,一边起身去接人。 帘子一挑,竟是柳星儿自己进来了,她穿了一身非常利落的衣裳,上面穿的是紫金色的杭绸小袄,底下穿了一件褐色的裤装,脚上穿的是小皮靴。一身打扮更衬得柳星儿飒爽英姿,好像她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往那里一站,便能将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快来快来。”杜玉娘朝她招手,“几个月没见你,快让我瞧瞧。”这一瞧,还真看出一些不同来,柳星儿瞧着比之前瘦了一些,黑了一些,可是眼神却是更加清亮了,人也精神。 “五嫂。”柳星儿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杜玉娘的对面,还没说上话,就被杜玉娘的肚子吸引了,不由得轻声惊呼,“我的天啊,这肚子……”接着她二话不说,拉起杜玉娘的手腕给她诊脉。 流萤端了茶水和点心来,见柳星儿在问诊,也不敢打扰,轻轻的把东西放在一旁,老老实实的在一旁站着。 “还好!”柳星儿道:“从脉象上看,宝宝们都很健康。五嫂你这肚子虽然看起来吓人,但是实则这胎还是很平稳的,主要是你身子好,之前又习过一些强身健体的武艺,所以你不用担心。” 流萤还是头一次听说,自家太太是习过武的,不由得好奇起来。只是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打听主人的事情。 杜玉娘收了手腕,“明天你师傅会过来给我把脉的,偏你这样急吼吼的。” “我这不是看你肚子太大了,担心嘛!” 杜玉娘打趣她:“现在知道担心我了,一早听到天山有那个什么东西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哎哟~”柳星儿做求饶状,“你快饶了我吧,为了这个事儿,五哥看我的眼神都能杀人了!” “那个,那个什么东西找到没有?” 柳星儿苦着一张你,“五蕴石啊?没见着!路上……哎哟,别提了,那五蕴石有没有还不一定呢!” “怎么回事啊!你跟霍青私~奔不就是奔着那个五蕴石去的吗?” 柳星儿眼睛瞪得老大,微微晒黑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可疑的红晕:“什么……什么私~奔,五嫂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当心肚子里的小侄儿跟你这个当娘的学坏了。” 居然结巴了! 杜玉娘觉得稀奇,她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柳星儿呢!到底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害羞呢? 不管因为什么吧,反正柳星儿和霍青之间,似乎有了点不同寻常的事情。这便好啊,她最好忘了之前那位名角儿,再也不要想起来了。 “好了,你刚回来,不困得慌吗?赶紧去换身衣裳,好好休息一会儿。” 柳星儿笑嘻嘻地问她:“我住哪儿啊!五嫂,我一回来,就发现园子建好了!里里外外都跟新的一样,实在太漂亮了!我还看到一个小园子,里头全是花,还有移植过来的树,当真有几分气派呢!啧啧,五哥也真是,为了讨美人欢心,真是下了血本了!估计银子都要见底了是不是?哎哟,也不知道还养不养得起这几个小的。” 柳星儿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全家都安静的很。听到了久违的吵闹声,杜玉娘倒是觉得很是暧心。 “真是不得了了,她天天这么说话,也没把嘴唇上的皮全都磨了去,不容易啊!”杜玉娘的调侃,又换来柳星儿的一阵哀嚎。 流萤在一旁偷偷的笑,觉得家里的气氛松快了好多。 说了一会儿话,柳星儿肚子也饿了,一边吃点心,一边道:“听说老太太来了?” 杜玉娘就笑,“你这才回来,怎么什么事儿都清楚?估计老太太这会儿正歇着呢,你换身衣裳再去。” “知道了,知道了,老太太跟前我是不敢放肆的。”柳星儿说到这里,神色几度变化,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把点心塞到嘴里,又灌下了一杯茶,才道:“那我先回去换衣裳,一会儿再来找你说话。五嫂,我到底住哪儿啊!” 杜玉娘就道:“你的院子早就安排好了,你找于氏,让她领你去,包你满意。” “好嘞,我先回去啊!”说完便下了炕,一阵风似的走了。 杜玉娘摇了摇头,“这丫头,啥时候能稳重一些啊!” “依奴婢看,要是柳姑娘能静下心来,稳住性子,那也不是她了。”流萤道:“虽然柳姑娘平时瞧着大大咧咧的,但是奴婢觉得,她凡事都有章程,决不会胡来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肯定地道:“确实,她胡闹归胡闹,大事上从来不马虎。你这丫头,看人倒是准的。” 流萤抿唇一笑,眼睛亮晶晶的,有些不大好意思。 “太太,这些皮子怎么办?” 杜玉娘就道:“你让于氏登记在册子上,先收起来,等日后再说吧!”家里刚出了冯氏的事情,杜玉娘很怕再招惹事非,所以决定暂时不请人做衣裳了。免得有心人在衣裳上面做什么手脚,那她不就做了蠢事嘛! “好吧!奴婢现在就去找于妈妈。” 流萤和于氏把一堆皮子抱了出去,一个登记,一个收拾,倒是有条不紊。 转头柳星儿就来了。 “五嫂。”她换了裙子,重新梳洗过了。 杜玉娘瞧了瞧她的头发,就道:“你这头发,怎么梳得这样随意,也不好好收拾一下。” 柳星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发尾,“我觉得挺好的呀!我可不愿意把时间都扔在这上头。”说完又在杜玉娘身边坐下,问她:“我刚才看到流萤了,那毛料子挺好的,收起来做什么?天气也渐渐凉了,请人成袄子,大氅穿,岂不好?” “你知道什么啊!”杜玉娘虽不愿意提起冯氏的事,但是这件事早晚也得让柳星儿知道,故而就没打算瞒着她,一五一十的把冯氏的事情说了一遍。 只是说了冯氏是受人指使,并没有说出珍珍郡主。 柳星儿听了,又是皱眉,又是咬牙,就像那冯氏在她眼前,自己便能撕了她一样。 “人现在何处?五嫂你把人交给我,不出一刻钟的时间,我保管让她把祖宗十八代都给你交待得一清二楚。” 杜玉娘道:“都过去了,你生的什么气?人在你五哥手里,你尽管要去。” 柳星儿的气焰一下子就矮了下去,“你是真不生气?那人可是来害你和孩子的啊!” “生气有什么用?她要做坏事,我除了提防,还能有什么办法?” 柳星儿就道:“幸亏你多长了一个心眼,不然的话,等到你生产的时候,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呢?”她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安心,“不行,那个徐氏在哪儿住着呢,我要去会会她。” 杜玉娘拦着她,哭笑不得地道:“哎呀,你这人怎么听风就是雨啊!你五哥已经查过她了,确实没问题的。” 柳星儿却不依不饶地道:“再看看比较好。” “你连你五哥也信不过?” 柳星儿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五哥自然是信得过的,那是他的老婆孩子,若说紧张,担心,他肯定是头一个。 杜玉娘缓声道:“你呀,凡事多想想,切莫太急躁了。” 柳星儿叹了一口气,“也幸好你和孩子没事,不然的话,我如何跟五哥交待!”她现在真是后悔死了,不应该找什么五蕴石的。是她不好,非要任性地去找什么五蕴石,差点出了大事!也幸亏她回来了,有她在,别人休想害五嫂。 杜玉娘听了她这话,才是恍然大悟,原来柳星儿在自责。 “你呀,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别人要害我,你又拦不住!在说,不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吗?” 柳星儿道:“五嫂,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就安静的守着你。” 杜玉娘不由得一阵笑,“你呀!孩子话。好了,你去跨院看看老太太吧,说不定老太太这会儿已经歇好了。顺便给老太太把脉,看看她身子骨如何。” 柳星儿自然没有不依的,离开了上房,去了跨院,探望李氏。 这会儿流萤也回来了,跟杜玉娘禀道:“五爷回来了,要在前院摆酒,吩咐厨房预备酒菜,奴婢过来问您一声,是不是连带着咱们这边也把晚饭准备出来。是像前些天似的,个人在屋里吃,还是整治一桌大家一起吃。” 杜玉娘就笑了笑,“还是你想的周到,柳姑娘才回来,正是应该给她接风洗尘。你让张婆子去厨房说一声,再去祖母和姑姑那里说一声。” “是,奴婢马上就去。” 流萤走了没多久,杨峥就回来了。 “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前院摆酒吗?” 杨峥道:“是给霍青接见洗尘,顺便带那两个小崽子一道。”他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皱眉问道:“侍候你的人呢?怎么不在屋里?” “我让她去办点事情,很快就回来的。” 杨峥不太满意,“这样不行,没有人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不是你说买人的时机不成熟嘛!”杜玉娘道:“我能有什么事啊,你别瞎操心了。” 杨峥就坐到杜玉娘旁边,瞧着她半躺着靠在枕头上,好像很十分费力的样子。 “怎么样,可是难受?” 杜玉娘摇了摇头,“习惯了,我之前坐了小半天,确实有些累了才躺下的。今天又起的晚,所以这会儿也不困,就躺一会儿吧。” 杨峥心疼得不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肚皮,“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把你娘折腾什么样了?你们将来要是不孝顺,看我不抽你。” 杜玉娘笑得乐不可吱,“不要胡说,当心吓到孩子。” 像是验证她的话似的,孩子们又在肚皮里拳打脚踢起来,杨峥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孩子们的小手小脚在欢快的动着,嘴角也不由得扬了起来。 “听闻双生子都是早产的,你这怀着三个,月份又大了,实在让我放心不下。家里的事儿,倒也没有那么多,依我看,干脆让于氏没事就到你屋里来。若是有事让流萤办,也好有个照应你的人。” 他观察了一阵子,觉得于氏还算能干,主要是心思摆得正,进退有度。况且她的出身摆在那里,做起事情来也自然得心应手。 “这个事儿啊,就不用你操心了!柳姑娘不是回来了嘛!她是大夫,自然比一般人都可靠!有她在,我们都会好好的。” 杨峥想了想,很嫌弃的样子,“那就是个疯丫头,别在带坏了我的孩子。” 杜玉娘笑道:“这倒是头一次听说了,杨大哥,你这心眼怎么越来越小了。”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杨峥就起身往前院去了。 流萤早就回来了,一直在廊下站着,杨峥一走,她立刻就进了屋里服侍。 第七百四十四章 发动了 流萤一进屋,就向杜玉娘禀报道:“太太,已经按着您的吩咐通知到了各处。” 杜玉娘就道:“好,这会儿我乏了,眯上一会儿,等快开席的时候,你再叫我。” 流萤乖巧的应了,搬了绣墩坐到门外头,好好的守着这间屋子。 杜玉娘半睡半醒间,觉得肚子有些抽痛,刚开始她并未理会,因为这种情况以前也是有的,稍许时间就能平静,并无大碍。 只是这一次,似有不同。 下坠的感觉很强烈,肚子抽痛的感觉也一下强过一下,生生把她疼醒了。 “嘶~”杜玉娘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全身无力,只有小腹传来的疼痛,一下又一下的刺激着她。 杜玉娘是做过娘的人,知道自己现在这种情况,怕是要生了。她不停的深呼吸,试图缓解这种疼痛感。 发动的太快太突然了,连喊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流萤在外头听到动静,赶忙进了屋,只见杜玉娘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表情也很痛苦。 流萤一下子就慌了,“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到底是个小姑娘,没有什么见识,还搞不清楚状况。 “我……”杜玉娘不停的深呼吸,道:“要生了!” 啊? 流萤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她想了想,连忙跑到院子里,喊张婆子道:“快,去通知五爷,就说太太发动了。” 张婆子扔了手里的扫把就往前面跑。 于氏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怎么回事!” 流萤急得一脑门汗,“快,太太发动了,快把徐氏和柳姑娘请过来。” 于氏到底年长一些,稳得住,连忙道:“不要慌,我去通知柳姑娘和徐氏,你在屋里伺候太太,千万别慌。” “哎。”流萤点了点头,忙不迭的进了屋。 前边杨峥已经得了信,惊得谁也顾不上,抬爱腿就往后院跑。 才八个月,竟然就要生了? 听说怀双生子都是要早产的,玉娘怀了三个,就算发动的早些,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没事的,有柳星儿在呢!她的医术虽然比不上秦大夫,但是比一般大夫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不过,她到底是个姑娘家,没生过孩子啊!但是也有好处,能进产房里看着玉娘的情况,也不怕那稳婆会使什么手段。 不能慌张。 此时杨峥的脑袋里像装满了浆糊一样,往日的冷静和沉稳都不翼而飞了。等他回到后院时,杜玉娘已经被两个粗使婆子抬到产房去了。 东边的小耳房早早就收拾出来了,一应物品也都准备齐全,就等着杜玉娘发动呢! 李氏和如锦在产房外面等着,急得团团转。 “祖母,玉娘怎么样?” “在产房里呢!你别慌,稳婆已经进去了。”李氏劝他的时候,有模有样的,实际上她自己也急得不行。就在杨峥来之前,她还叨咕着,‘怎么说发动就发动了’之类的话。一般妇人早产,都是跟惊吓,生气,摔跤什么的有关。玉娘每天吃得好,日子过得也舒心,怎么这么快就发动了? 李氏觉得,离生产的日子还是差得多了些,心里有些没底。 如锦不擅长劝人,只能是在一旁陪着李氏。 不过这会儿杨峥来了,李氏就镇定了下来,这就是个愣头青,要是没人拦着,再冲进产房里可怎么好? “柳姑娘也在呢!虽然她是个姑姑家,可是医术高超,你就放心吧!” 杨峥真是恨不能冲到产房里去! 他听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 “祖母,怎么没声音呢?”只有婆子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听到玉娘的声音。 “怎么发动的这样早?”杨峥不太理解,算日子,应该还有一个多月才会生呢? “没事的,你别担心!”李氏到底是过来人,年纪大,经历的事情也多,“玉娘会没事的!哦,对了,早先你二叔不是还送了一支山参给玉娘吗?拿出来预备着,生孩子可是力气活。” 这话杨峥听进去了,连忙让于氏去开库房,把那根有了年头的山参找了出来。 杨峥抱着那个匣子,望眼欲穿的往产房里头瞧,还是没声啊! 李氏就道:“你别急,早着呢!女人生孩子可没那么容易。”就是折腾一天一夜也是有的。 只不过,这话听着有些吓人,李氏没说。 此时产房内,杜玉娘十分痛苦的躺在炕上,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汗水打湿了她的鬓角,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徐氏观察着杜玉娘的情况,告诉她应该如何呼吸,如何缓解疼痛。 “太太不要急,还不到生的时候,孩子胎位正,会没事的。” 柳星儿刚替杜玉娘把过脉,脉象还是可以的,孩子们也都还好。 流萤在一旁什么忙都帮不上,急得团团转。她只能拿着毛巾给杜玉娘擦泪,小姑娘心里已经有了阴影了,就不知道她自己做娘时,心情会是怎么样的。 真的好痛!只是现在还不到发力的时候,所以杜玉娘宁愿忍着疼,也不愿意大声叫嚷,要是脱了力,等真的要生的时候就麻烦了。再说,撕心裂肺的喊,也不见得就能减轻痛苦不是。 杜玉娘按照徐氏教给她的办法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只是这生产之痛,真是的笔墨难以形容,不过半个时辰左右的工夫,杜玉娘便觉得自己已经没了精神,好像要睡过去一样。 这样不行! “让人煮点东西来,我要吃东西。” 徐氏道:“早就备下来了,有面条,您赶紧吃几口。” 吃面条,寓意顺溜,也是想讨个好兆头。 杜玉娘并不饿,但是只有吃了东西才有力气生产。柳星儿和流萤将她扶起来,她坐起身子吃了一大碗面条,这才觉得身上又有了力气。 “我要下去走走。”前世杜玉娘就生过一对双生子,也是早产,只不过那时她的身子非常弱。临生产时,想走一走都动不得,只能躺在产房的炕上,疼得死去活来的。生下两个孩子,她也伤了身子,身体调养了很久,都不见起色。 这一世,她跟着如锦练功,时不时的打坐,练拳,但是把身体素质提高了不少。现在下地走走,对她生产是极有好处的一件事。 徐氏不想杜玉娘这样坚持,都这样了,还要下地。她想了想,就点了点头,让人把杜玉娘的裙子套好,然后和柳星儿把杜玉娘从炕上架了下来。 流萤忙不迭的给杜玉娘穿了鞋。 杜玉娘便拖着硕大的肚子,在产房里一圈一圈的转了起来。 很痛,下坠感也很强烈,她走的每一步,可以说都是非常痛苦的。 一定要坚持! 杜玉娘不住的给自己打气,鼓劲儿,她一定要把孩子们平平安安的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他们是杨大哥和自己的骨血,她一定会,一定要保护好孩子们。 流萤瞧着杜玉娘实在辛苦,眼圈都红了,“太太,咱别走了。” 杜玉娘腰都直不起来了,可是她知道这个时候还是多走走的好。 “徐氏,走一走是不是更容易生产?” 徐氏点了点头,有些钦佩的对杜玉娘道:“太太若能坚持,便再走一走,对生产是极有帮助的。” “好,那就再走走。” 两个人便又架着她走了起来。 又走了四五圈的样子,杜玉娘便觉得自己的裙子湿了,她知道八成是羊水破了。果然疼痛更剧烈了起来,徐氏也发现了,连忙道:“羊水破了,将把人扶回去。” 这样折腾了一下,一个时辰便又过去了。 天气已经冷了,杨峥劝李氏回去等消息。 李氏直摇头,“我得在这儿等着玉娘,我不回。” “玉娘那边还没动静呢,您要是再冻坏了可怎么办?” 不管杨峥怎么说,李氏就是不肯回屋去,还指了指身上的袄子道:“我穿的厚,没事。” 一直在水房烧水的马婆子就道:“老太太若是不嫌弃,就到水房来等吧,这里头点着炉子呢!暖和。” 李氏点了点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到底是上了岁数的人,加上天气又冷,一时半会儿倒不会觉得怎么样,站得时间长了腿脚都不舒服。 如锦也跟着李氏进了水房。 水房里有两个灶,还有一口大锅,这里几乎不封灶,专门给主子们烧水的。 马婆子扶着李氏坐到椅子上,便又去外面听动静去了。只等产房那边要水,她就得拎着两个大桶过去。 杨峥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可是这个时候他那一身铜皮铁骨,挡马断桥的功夫,当真是半点用处也没有。若是可以,他宁愿替杜玉娘承受那些疼痛和风险。 前院那边,霍青倒还镇定,只是王小辉和高大山有些坐不住了。 这两个半大小子,也不是那种不知事的人,虽然高大山憨厚了一些,但是也知道不少事情。他们都知道女子生产不易,稍不留神就会出现纰漏,到鬼门关去转悠一圈。两个人有心去后院瞧瞧去,又怕于礼不合,一个个坐不住凳子,像是被钉子扎了似的。 霍青看不下去了,干脆把二人往后院攆,还道:“这个时候不比平常,你们过去看看再回来也没有什么,不要久留。” 霍青此言一出,两个人便再也坐不住了,飞似的往后院奔过来。一进院子,便不约而同的放轻脚步,生怕吓到什么似的。 杨峥正发愁呢,转眼就看到了两个徒弟,眉毛就皱了起来。 “你们怎么过来了?” 高大山不会说话,就悄悄的捅了王小辉两下。王小辉连忙道:“师傅,我们担心师娘,就过来瞧瞧。” “这里没有能用得着你们的地主,回去吧!”说完就转过头,又紧紧盯着产房的门,似是要将门板看穿一般。 于氏连忙把小哥俩叫到一旁,轻声道:“两位小爷就别添乱了,这里哪能是你们来的地方。一会儿忙里忙外的场面不好看,你们可留不得。” 王小辉连忙道:“我们知道,就过来看师傅一眼,马上回去。” 于氏便道:“那便好,回去吧。” 小哥俩便悻悻的回了前院。 不多时,产房里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杜玉娘的嗓子像是要喊劈了一样,让人听了汗毛直竖。 杨峥一下子窜了出去,恨不能立刻闯进去看个究竟。 也幸亏如锦出来的及时,拦住了他,“不能进去。” 杨峥横眉立目,“让开!”他可不信什么男人不能进产房的那一套。 “这个时候你添什么乱?女人生孩子的时候,挂着的就是这口气,你一进去,不是什么都乱套了?”如锦只道:“你若想去瞧玉娘,也得等她生完再说,到时候没有人拦着你。” 杨峥想了想,这才收了身上的气势,很是狐疑的看了如锦一眼。 如锦镇定自若,“看什么看?” 产房之中,杜玉娘声嘶力竭的喊了几嗓子,听得杨峥头皮发麻,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太太,使劲啊,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徐氏觉得,杜玉娘生孩子的过程已经很顺利了,她没有想到这么快。 杜玉娘深呼吸了几下,咬紧牙关,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向一处~ 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划破了沉闷的等待气氛,如同一记惊雷一般,将杨峥震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李氏颤颤巍巍的从水房走了出来,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激动的。 “生了,生了!你这傻小子,当爹了啊!” 张婆子和马婆子连忙拎着热水桶进了产房。 杨峥睁大眼睛想要从门缝里看出点什么来,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到,那扇门便又被关了起来。他僵在原地,脸上表情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担心。 杜玉娘一身的汗,人也有些松懈。 徐氏麻利的将第一个孩子处理好,随后把包孩子的工作交给了柳星儿和流萤。 这两个人笨手笨脚的给孩子包起来。 流萤激动地道:“太太,是个哥儿,生得可俊了。” 杜玉娘便想,老大是个儿子?挺好的,挺好的。 “太太,您可不能懈怠啊,还有两个小祖宗在肚子里面呢!” 第七百四十五章 三胞胎 徐氏的话,让杜玉娘清明了几分。 她这肚子里是三个孩子,生了一个不算完成任务啊! 杜玉娘苦笑了一下,紧接着剧烈的疼痛感再次袭来,她觉得全身的骨头像是被马车碾压了似的疼。那种痛,真的是疼到骨子里,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深呼吸,深呼吸。吸气……” 杜玉娘深呼吸,再将浊气吐出去,咬紧牙关,再次发力…… 徐氏一直盯着,看到第二个孩子的头时,不由得惊喜道:“太太再加把劲儿,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杜玉娘又疼又累,可是只要一想到孩子马上就要平安落地了,她便觉得全身又充满了力量,咬着牙,将全身的力气往一处使去。 很快,第二个孩子也生了下来。 徐氏把孩子的脐带剪断,迅速为他清理口腔中的胎液,又把孩子简单清洗一番,教给了柳星儿和流萤。 “又是个男孩。”柳星儿竟然十分嫌弃的模样。 “男孩有什么不好的。”流萤很是高兴,就是生了男孩才更值得高兴,这可是延续子嗣的大事。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用事先准备好的襁褓把老二包了起来。 “太太!”这个时候,突然传来徐氏的一声惊呼。 柳星儿连忙走过去,发现杜玉娘似乎要睡着了,神智有些不清醒。她惊呼一声:“五嫂!”接着连忙给杜玉娘把脉。 流萤吓坏了,问道:“怎么样?” “还好只是脱力,不是大出血。”柳星儿忧心忡忡地道:“即便这样,也很危险。她自己不发力,孩子就出不来,容易出现窒息的情况。” 徐氏一直在杜玉娘耳边叫她,可是就是叫不醒,她像是睡着了。 流萤都要急哭了,“怎么办啊?” “得想个法子赶紧让人醒过来。” 柳星儿从自己的药箱里翻找出一个药瓶来,倒出一粒药,对流萤道:“找水,把药丸化开,给五嫂灌下去。”这药主要是补充能量的,吊着人的精气神,跟参汤的作用差不多少,但是没有参汤的劲儿大。 杜玉娘只是太累了,并不是失血过多,柳星儿只需要给她服用这种药,再进行银针刺穴,就能把人叫醒。 流萤连忙拿了事先准备好的碗,将药丸扔进去,拿水化了,要喂杜玉娘。 可是这会儿她晕了过去,根本灌不下去。流萤急得直哭,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捏着杜玉娘的鼻子,柳星儿掐着杜玉娘的嘴,可是药全都流了出来,喝进去的却是微乎其微。 屋里人一急,动静就大了点,杨峥听到以后,脸都白了,一下子就窜到了产房门口,连如锦都没能拦住她。 李氏听说杜玉娘不太好了,当场就急得晕了过去,如锦没办法,只能回去照顾老太太。 徐氏看到杨峥,急着道:“你怎么来了,男人不能进产房。” 杨峥可不管这些,一把把她扯走,先是看了一眼杜玉娘,紧接着,问柳星儿,“怎么样,有没有办法?” 柳星儿只道:“药灌不下去,她只是太累了脱了力,醒了就好办,就怕一直不醒。” “药呢?” 柳星儿连忙又让流萤化了一颗药。 杨峥仰头把药灌进自己嘴里,然后掰开杜玉娘的唇瓣,将药渡到杜玉娘的口中,紧接着飞快地在她的颈间按了一下,药就顺利的被杜玉娘咽了进去。 与此同时,柳星儿也在拿银针刺~激杜玉娘的穴位,希望她早点醒过来。否则的话,就算大人的命保住了,她肚子里那一个,也危险了。 杜玉娘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全身都很痛,眼皮也很沉重,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躺在干涸的河床~~上等死。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就喝到了水,那水有点苦,味道不怎么样,却让她有了力气。 杜玉娘似乎听到有人叫她…… “玉娘……” “玉娘……” 叫她的人是谁呢?似乎给她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玉娘,放下吧!”这个声音好像很遥远,又特别真实。 “玉娘,你醒一醒……” 杜玉娘觉得她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很疼,那种尖锐的刺痛特别突然,她紧皱眉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 杨峥激动的抓着杜玉娘的手,“玉娘,你醒了?”天知道他是怎么挨过来的,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刻钟时间,可是杨峥却觉得好像几年那样漫长。 杜玉娘刚要说什么,却觉得肚子下坠,她本能的深呼吸,却听见徐氏在一旁惊呼,“怎么会这样。” 杨峥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一种不好的预感跳上心头。 柳星儿凑过去一看,也是吓了一跳。 胎儿都是头朝下出生的,个别胎位不正的产妇,生产时会遇到胎儿的脚和手先出来的情况,更有甚者,还有胎儿臀位出生的情况。 遇到这样的事,一般的稳婆就慌了,一旦处置不当,往往会伤及产妇。因为难产往往会造成产后大出血,救治不及时,产妇的命就没了。更严重的便是一尸两命的情况。每出现难产的情况,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就会出现了。 杜玉娘肚子里的这个老小,正是脚先下来了。 “你有办法吗?”柳星儿是大夫,不是产婆,她紧紧的盯着徐氏看,像是要吃人似的。 杨峥也紧张得不行,他猜到了一些可能,但是奈何这种事情,他根本有心无力,什么忙也帮不上。 很心疼,很后悔。 若真的是难产,玉娘能否平安无事? 徐氏是产婆这一行当里,出了名的圣手。那个冯氏,是以接双生子闻名的,而她,正是因为会正胎位,能保难产的孕妇而出名的。 “办法倒是有,可是要遭罪。”徐氏咬牙道:“来的时候我做了万全的准备,已经备下了催生的草药。” “都什么时候了,遭罪也比……”丢命强! 柳星儿问:“药呢?” 徐氏连忙把事先准备好的药拿过来,柳星儿检查了一下,见没有问题,就交给张婆子,让她赶紧把药熬出来。 杜玉娘疼得厉害,偏偏孩子就卡在那里,她费劲力气也生不下来。 “五嫂,你别怕,你休息一会儿。” “深呼吸,保持体力,一会儿药来了,喝下去再生。” 徐氏走到杨峥面前,小声问道:“虽然胎位可正,但是还是要问老爷一句,若是有差池,是保大还是保小?” “自然是保大!”杨峥道:“废话不要说,赶紧救人要紧!只要你保太太平安无事,自然重重有赏。” 杜玉娘疼得厉害,但是此时她是有意识的,她意识到生这个孩子的时候可能会不顺利,但是此时连保大保小的话都问出来了,可见着实凶险。 “杨大哥,那是我们的孩子,你……你别舍弃她。”她刚生下两个孩子,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肚子里这个还难产,更是艰难一些。虽然吃了柳星儿的药,但是说起话来还是气若游丝一般,让人心疼。 “我不会舍弃他的,你放心!”杨峥心里苦,若是可以,哪个当爹娘的会舍弃自己的孩子?只是孩子以后还能有,若是玉娘的命没了,他要怎么活?刚生下来的两个孩子要怎么活? 这是一道非常艰难的选择题,杨峥必须做出选择,无奈而又悲凉的选择。 “老爷,还请您先出去,时间不等人。”徐氏很佩服杨峥的勇气,这天下男人,都觉得进了产房会不吉利,会有血光之灾,所以妻子生产,他们都躲得远远的。鲜少能看到像杨峥这样不管不顾,一心只惦记妻子安危的男人。 更何况他保大不保小,便更让徐氏觉得难得了。 “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你快点救人。” 徐氏没办法,只好净了手,开始调整孩子的胎位…… (过程太惨烈,不细述) 杜玉娘疼得死去活来,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淌,将她鬓角旁的头发都粘住了。杜玉娘咬着牙坚持着,她虽然很坚强,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杨峥无力地半跪在炕边,握着杜玉娘的手,任她发狠地握着自己的手。听着自家媳妇撕心裂肺的喊声,杨峥甚至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没有孩子又能怎么样?要不是他,玉娘怎么会受这样的罪!? 七尺高的汉子,默默垂泪,双眼通红,那模样实在骇人。 柳星儿差点没惊掉下巴,她从未见过五哥的眼泪,可见五哥对五嫂用情至深,远非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终于,徐氏略带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孩子的头转过来了,太太,用力啊。” 杜玉娘紧紧的握着杨峥的手,她深呼吸了几下,然后用尽所有的力气,憋足了一口气,猛然发力…… 一个微弱的哭声响起,随后是徐氏和流萤等人的惊喜之声,“生了,生了。” “是个姑娘,这下好了,太太儿女双全了。” 杜玉娘转头看了看杨峥,用微弱的声音道:“杨大哥,我终于……把咱们的孩子,平,平安的带到这个世上来了。”说完这句话,她便晕了过去。 “玉娘,玉娘?”杨峥连忙上前给杜玉娘把脉,他的医术很一般,但是却也能分辨出来人的身体是好是坏来。 杜玉娘没有大碍,还是脱力问题。加上产后虚弱,又失了不少的血,这才晕了过去。 孩子已经洗好包好了,三个小家伙并排躺在炕上,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要化掉了。 杨峥只是盯着杜玉娘看,仿佛这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这会儿徐氏已经处理完后面的事宜了,她皱着眉头对柳星儿道:“这屋里全是血污,还应该换一床被褥,再清理一番才是。老爷到底是个男子,不好在产房里多待,劳烦姑娘请他出去吧!” 柳星儿想了想,就对杨峥道:“五哥,五嫂现在睡着了,你留下也没有什么用处。我和徐氏还要帮五嫂看看,你与其留在这里,不如去给孩子们弄点奶来吃吧!”杜玉娘现在虚弱的厉害,估计也不会有奶水,孩子生下来就要喝奶的。 徐氏皱眉,“没预备奶娘吗?”一般大户人家,都备着奶娘,主母是不会亲自喂养小主子的。像杨家这种身份的,虽然算不得高门大户,但是也绝非是普通人家能比的,光瞧着他们家呼奴唤婢的这种做派,就是有钱人,还能差了几个奶娘? 柳星儿摇了摇头,示意徐氏不要多说话。徐氏倒也乖觉,毕竟她时常出入大门人家,什么事都见过,知道分寸。 杨峥十分不舍杜玉娘,想等着她醒过来,但是他已经当了父亲,自然不能不管孩子们。 柳星儿劝他道:“五嫂没事的,孩子们的口粮要紧!我寸步不离的守着五嫂,等她醒了,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吧!”杨峥仔细的替杜玉娘盖上被子,目光落在三个小小的襁褓上。 “恭喜五哥。”柳星儿露出一抹调皮的笑容来,“这下子,你儿女双全了。” 杨峥凑了过去,皱着眉头看着三只红皮小猴子。 真丑啊! 这是他们的孩子? 柳星儿把老大抱起来,递到杨峥的怀里道:“这是你们家老大。” 杨峥吓了一跳,觉得双臂之中的襁褓似有千斤重似的,他实在不会抱孩子,整个人都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正在给杜玉娘擦脸的流萤瞧了,不由得暗笑了一声,五爷那模样实在太好笑了。 就在这时,襁褓里的小东西扭动了一下,大概是杨峥抱得太紧了,他觉得有些不舒服吧! 他这么一动,可把杨峥吓坏了,汗都下来了。 “真是……”柳星儿把小娃娃抱过来,哭笑不得地道:“你这么抱着他,他不舒服啊!” 杨峥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只道:“照顾好他们,我去让人准备牛乳。” 柳星儿憋着笑呢!巴不得他赶紧走,“好,你去吧!” 杨峥又看了杜玉娘一眼,这才出了产房的门。 第七百四十六章 杨峥出了产房的门,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不是他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那小东西又小又软,他实在是怕自己粗手粗脚的伤到了他们。 杨峥站在门口平复了一下心情,先去看了李氏。 李氏已经醒过来了,知道杜玉娘没事,孩子们也都平安,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顾杨峥在这儿,双手合十,虔诚的念了几声佛号。 如锦一直淡淡的,但是眼神里的喜悦却出卖了她,还有那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是怎么回事? 杨峥心想,这人看着冷淡,但实则外冷内热,或许因为当初玉娘救了她一命的关系,所以她对玉娘始终是不同的吧! “祖母,我现在去给孩子们张罗牛乳,您要是方便,可以去看玉娘。” 李氏想了想,摆了摆手,正儿八经地道:“让玉娘先歇着,万一我过去再打扰她,那就不好了。” “也没关系的,看看孩子们吧,看看您的曾孙。” 李氏乐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哦,对了,得派人通知你岳父岳母一声,好让他们心里有个数。” 杨峥回道:“您放心吧!” 李氏整了整衣襟,“你去忙吧!” 杨峥这才出了跨院,却见王小辉和高大山乐呵呵的在月亮门处等他,“恭喜师傅,喜得贵子,喜得爱女。” 他们都接到消息了,知道师娘平安生产,给师傅添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这是儿女双全的大好事! 高大山只知道傻笑,不如王小辉会说话,但是心情是真的高兴,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去了。 尽管杨峥是个内敛的人,但是这一刻,他的喜悦,谁都感受得到。 “臭小子,就你乖觉。” 王小辉笑道:“师傅,这样大的喜事,就该散散银子才是,师傅赏我们哥俩几个赏钱花花吧!” 这件事就是他不说,杨峥也是要办的,家里总共就这么几个下人,伺候主子也算尽心,自然要赏。 还有那个产婆徐氏。 杨峥立刻吩咐王小辉,“你套车去一套桃溪镇,给我的老泰山送个信,就说你师娘一切都好,孩子们也好,去吧!” 王小辉机灵一些,嘴也甜,让他办事,杨峥放心。 王小辉应了一声,喜气洋洋的往外跑。 高大山憨头憨脑地问道:“师傅,我能干点啥?” “你呀,去镖局一趟,见到主镖头和夫人,也说一声!”毕竟这二人占着杜玉娘干亲的名头呢! “哎,好嘞。”高大山也脚步轻快的往外走。 杨峥又把于氏叫过来,一是嘱咐她从账上支出一千两金子给徐氏。 一千两? 于氏愣了一下,心想是不是有点多。 但是杨峥的话不容质疑!换言之,一千两等于是答谢她尽心尽力保住杜玉娘和老三的命,是他们赚了。 “另外,府里下人,每人赏三个月月钱。” 于氏连忙应了,去准备赏钱不提。 杨峥挽了袖子,亲自到后院去给奶牛挤奶。这事儿在别人眼里看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杨峥却觉得,能给自己的儿子闺女弄口粮吃,也是一件幸福的事。从小到大,什么样的活他没做过?这种事情,要是别人来做,他还不放心呢! 李氏到底没忍住,去看了杜玉娘。如锦也只能跟着,毕竟现在家里忙成一团,能用之人也少,老太太她还是亲自照顾,才能放心。 杜玉娘还在睡,看起来睡得很安稳。李氏特别瞧了她两眼,发现她身上整洁,脸也擦过了,头发也重新梳过了,连身上的衣裳也换过了。 李氏暗暗点头。 流萤和柳星儿连忙过来给李氏见礼,老太太摆手,压着声音道:“孩子们怎么样?” 柳星儿连忙扶了李氏一把,把人扶上炕,“您快来瞧,都是极漂亮的孩子呢!” 李氏也不敢惊动三个小的,只是半趴着看,越看越喜欢,“哟哟,这小鼻子长得,真是好看,眉眼也漂亮。” 如锦瞧了一眼,十分嫌弃的皱了皱眉毛,心想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哪里就好看了,像个皱巴巴的红猴子似的,丑! “就是,我们都觉得,老三长得最像她娘,您瞧瞧这脸型,这眼睛,都跟五嫂一模一样。” 如锦悄悄撇嘴,那孩子睡得正香呢,眼睛还都没睁开,怎么就瞧出来像玉娘了。 李氏是十分赞同地劝道:“跟玉娘刚生下来的时候一模一样,长大了也定然是个美人胚子。” 她又转头去看两个大的,问道:“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柳星儿就道:“这两个孩子生得十分相像,瞧着老大有两个旋儿,老二有一个。这个是老大,这个是老二,您瞧瞧,单这么瞧着,是不是看不出来什么。” 李氏点头,又惊疼地道:“到底是早产,瘦了一些。” 三个孩子都不是很大,老大勉勉强强五斤,老二只有四斤三两,小老三最小,四斤多一点点。也正因为如此,杜玉娘生产的过程虽然有些不顺利,但是并没有太多的凶险,换了六斤左右的孩子,可就不好说了。 “除了早产,主要还是一胎三子的缘故。怀着三个孩子,养分再怎么充足,三个孩子平分,怎么样也是有影响的。”柳星儿见李氏十分担忧,便又道:“老话不是说‘有苗不愁长’嘛?孩子是小了点,但是身体都很康健,您就放心吧,用不了两个月,一准儿白白胖胖的。” 李氏眯着眼睛笑,一脸的慈爱,不住的点头,“这话不假!”她随即又想到孩子们的口粮问题,有些担心地道:“玉娘一个人,再怎么也喂不过来三个孩子吧?” 柳星儿一本正经地道:“五爷早就备下了奶牛和奶羊,亏不着他们三个。” 李氏还是不放心,“实在不行找两个奶娘来吧!你看我孙媳妇,不也是找了奶娘喂孩子嘛!” 杜家和杨家情况不同,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杨峥生怕家里来了什么来路不明的人,会危害到妻子儿女的性命。先前那个冯氏,幸亏发现的早,否则的话,后患无穷。 这些话也不好直接跟李氏说,就道:“先前听说也找了两个,只是都不大合适。你放心,五哥和五嫂指定不会亏了孩子们的。” 李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道:“牛乳也是极好的,只怕孩子们一开始用不习惯。不过也没有什么,早年间日子不好过,孩子都是拿米汤糊糊喂大的,身子骨照样结实。” 柳星儿就道:“老太太说的是。” 就在这个时候,孩子突然哭了起来,先是老三扭了两下,像小猫似的哭,紧接着老二也高了出来。 柳星儿是大夫,到底没生过孩子,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情况。 还好徐氏还没有走,正要来看孩子们的情况,远远的听见孩子们哭,就加快了脚步。 她进屋时,李氏正好在帮三个孩子换褯子。 “这是拉了,不用慌。”李氏让流萤打点温水来,然后用最软和的纱布沾着水,给三个孩子清洗。 如锦在一旁瞧着直皱眉头。小孩子刚生下来时排出来的胎便都是黑绿黑绿的颜色,看着恶心,场面对她来说,实在不怎么样。 “老太太,怎么劳您亲自动手了,我来吧。”徐氏已经换了衣裳,也清理过了。 李氏已经把孩子包好了,只道:“不用不用,老婆子别的事做不来,这伺候孩子的事情可是没问题的,我家几个孙子,孙女,我可是都照顾过。” 徐氏有些奉承之意,话说得也是漂亮:“老太太多子多孙,一看就是有福气的,若说带孩子,年轻人懂的什么,自然还是要靠长辈的教导。”刚得了人家一千两银子,心情好,说出来的话也带上了几分真诚。 “没有本事了,也只能带带孩子,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了。” 话是这样说,可是李氏的脸上,却是一脸的自豪之色。 徐氏便道:“您说的是。那个,我来是辞行的。” 李氏便问:“劳您辛苦,这赏钱可结完了?” 生孩子是喜事,给稳婆的钱,都称为赏钱。 “已经结过了。” “洗三那天,还要劳烦您再过来一趟。”李氏说话非常客气,让人听着十分舒服。 “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到最后,由如锦以主人的身份把徐氏送了出去。 徐氏家一早派了车来,把人安稳的接走了。 如锦回了产房,却发现杜玉娘已经醒了,李氏正跟她说话呢。 “你现在不能起身,要多休息,也不能抱孩子。你要是想看孩子,我抱过来给你瞧。” 杜玉娘脸色还是不太好,唇色惨白,精神头也很是萎靡。 “我也抱不动孩子,那您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瞧瞧。” 李氏欢天喜地的把孩子抱过来放到杜玉娘身边,“这是哥哥,头上有两个旋儿。” 杜玉娘把手搭在襁褓边上,看着红通通的小猴子似的大儿子,眼睛不由得酸涩起来。这孩子皮肤红红的,以后肯定是个白嫩的娃娃,他闭着眼睛,倒是看不出来眼睛长得如何,只是他的眉毛,头发都很浓密,睫毛也比一般的婴儿略长一些,想来也不会差。 杜玉娘看完老大以后,又看了看老二。 前世她生的是双胞胎,这一世,倒是生了三个孩子,也是儿女双全。 只是她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对不住兰姐和旭哥儿。 杜玉娘亲了亲二儿子的额头,不由得道:“这两个倒是生得极像,光这样看,也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二少爷有一个旋儿。”流萤道:“长大了,或许会有些不同之处。这么小的孩子,不容易分辨。” 杜玉娘虚弱的笑了笑,“正是这话。”即便是双生子,模样生得再相像,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性格的不同,长相,神情上也会带出许多不一样的地方来。 慢慢发掘吧!这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呢! “这是老三,是个闺女。”柳星儿道:“五嫂,你可真厉害,一下子女儿双全了。” 杜玉娘看着襁褓中瘦弱的女儿,心酸的厉害,“怎么这么小?” “五嫂,你别担心,孩子身体健康,虽然是早产,但是也无碍,用不了几日,就会变得白白胖胖的。”柳星儿道:“我打的包票,你还不信吗?” 杜玉娘有些累,但是舍不得睡,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女儿看,“我信。” 杨峥带着煮好的牛乳来了,他见杜玉娘醒了,心情亦是十分激动。 屋里都是有眼色的人,皆是悄悄的退了出去,连李氏,都让如锦扶着自己出了产房。 屋里只剩下温馨的一家五口。 “玉娘,你饿不饿,我听说女人生完孩子,都会特别虚弱,特别饿。厨房早就准备起来了,鸡蛋羹,鸡汤都煨着呢,我现在去给你端来……” 杜玉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话多的杨峥,她轻轻扯了扯杨峥的袖子,道:“你小声些,孩子们还睡着呢!” “你饿不饿?”杨峥的声音果然降了下来,眼巴巴的瞧着杜玉娘,“玉娘,你辛苦了。”生产时的凶险历历在目,杨峥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惊心动魄,甚至感觉比当初在边关杀敌时还要惊险。 杜玉娘就笑了一下,“说什么傻话,我不觉得辛苦。那是我们的孩子啊,我自然是要把他们平平安安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她的嗓子有些嘶哑,神态疲惫,杨峥看了,更加心疼不已。 “我这不是没事嘛。” “傻丫头。”杨峥握着杜玉娘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男人眼圈泛红,显然是心疼极了。 “不是说煨着汤吗?我饿了。”杜玉娘可不想瞧见杨峥的窘态,他心里难受,她是知道的。因为在她最痛苦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了杨峥叫她的声音。那声音饱含着痛苦和焦急,让杜玉娘觉得无比心酸。 “好,你等着我,马上就给你端过来。”杨峥出了产房,亲自端了鸡汤和蛋羹来。 只是三个小家伙很不给面子,还不等他喂杜玉娘吃上一口东西,就一个个的哭了起来,简直要把房顶掀翻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 常氏送人 李氏怀里抱着老三,拿着调羹喂老三喝牛乳,小家伙吃得喷香,大概是肚子里有食了,孩子也不闹了,没吃几勺奶,就又睡着了。 李氏把孩子放到炕上,轻轻的拍了拍,这才与杜玉娘和杨峥道:“刚生下来的孩子胃口小着呢,这一茶盏的奶就差不多够他们喝了。以后他们长大一些了,再一点点的加上去。你别看小孩子小,觉得他什么都不懂,其实孩子可知道饱了,你喂的多了,他还不一定吃呢!” 杨峥觉得稀奇,这么小的孩子,能懂得这么多? “照顾孩子是大事,更何况你们这还三个孩子呢!”李氏笑呵呵地道:“我呀,就是来对了。” 杨峥点头,“祖母您老人家还是多待几天,省得我和玉娘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清楚。” “你放心,放心吧!”李氏压着声音,“有我呢!再说你家里这么多婆子,哪个都能帮忙。孩子就像地里的小苗似的,转眼就长大了。” 杜玉娘昏昏欲睡,她之前喝了一碗鸡汤,吃了好几个煮鸡蛋,勉强填饱了肚子。这会儿知道李氏在她身边守着几个孩子,困意就忍不住了。 “你睡吧,有我呢!”李氏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催眠曲一样,杜玉娘的眼皮越来越沉,终是忍不住睡了过去。 “祖母,您也累了一天了,我在这儿守着玉娘,您去歇歇。” 李氏摆了摆手道:“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你去忙你的,我这儿有这丫头陪着呢!” 流萤就道:“奴婢在呢,要是太太这边有什么事,奴婢会去请您的。” 杨峥确实还有事情要做,而且产房里都是女的,他待在这儿也确实不方便。 “那我先去铺子看看,晚点再来看玉娘。” “去吧!” 杨峥的目光在杜玉娘和三个孩子的脸上扫了一圈,这才出了屋。 李氏就忍不住跟柳星儿和流萤道:“瞧见没有,恋恋不舍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柳星儿忍不住接过话来,“您是不知道,刚才五嫂生老三的时候,我五哥那个难受啊!恨不能以身替之。”她不好说杨峥落了泪,但是她自己瞧得分明,那滚烫的泪珠,就落在了五嫂的手背上。 “他是个好孩子!”李氏对这个孙女婿是很满意的,以前种种且不说,单说这次玉娘生产,杨峥的反应和表现,李氏都是万般满意的。 “您也累了,躺下歇歇吧,这儿有我呢!”柳星儿道:“有我守着,您放心就是。” 李氏自然没有不依的,只是她刚躺下,三个孩子就又哭了起来,这一次,竟然是又拉了。 柳星儿的脸都绿了。 李氏呵呵一笑,亲自给孩子换褯子不提。 杨峥本来是要去铺子里看看的,哪知道刚出门,就看到王小辉的马车停到了门口。 “师傅。”王小辉跳下马车,“我把师娘的双亲接来啦!” 这也在杨峥的意料之中,自己的丈母娘有多心疼玉娘这个女儿,他心里是有数的。 杜河清急吼吼的跳下马车,顺便把刘氏也扶了下来。 两个人穿着家常的衣裳,看样子来得很急。 “爹娘,你们来了!”杨峥连忙走了两步,迎了过去。 “这么大的事儿,我们能不急嘛!”刘氏说话像个炮仗似的,又急又响,她一边问,一边往院子里走,问杨峥:“玉娘怎么样?好好的,怎么会早产?” 杜河清也急忙跟了过去,只留王小辉一个人在大门口大眼瞪小眼的,车上还有那么多东西呢,怎么搬啊! 杨峥带着刘氏和杜河清往二门走,边走边道:“稳婆说玉娘怀着三个,早产是正常的。柳星儿也是这么说的,也幸亏她回来了!玉娘是突然发动的,先前一点征兆也没有。” 不是吓到了,不是摔跤就好。 “小辉那孩子说得不清不楚的,我也是急糊涂了,他知道什么。”那孩子都十五六岁了,这种事情自然是避着他的。 “您放心吧,孩子们都好,玉娘也很稳定。” 王小辉报信儿的时候,也说过大小平安。但是当娘的就是这样,自己闺女,她要是不亲自看一眼,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心。 杜河清是当爹的,不好跟着刘氏进产房,只能跟着杨峥去了小花厅喝茶。 刘氏由张婆子带路去了产房,“老太太,您看谁来了?” 李氏一瞧见刘氏,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压着声音与流萤和柳星儿道:“我说什么来着,她一准儿坐不住。” 之前三人闲聊,提到报喜的事,李氏就猜到,她这个儿媳肯定要跟着报喜的马车一起回来的,果不其然。 “婶子,您还真是风风火火的性格。”柳星儿连忙迎过去,“快过来瞧瞧你的外孙,外孙女吧!” “先不急,我这身上凉着呢!”刘氏身上带着寒气,她也不敢靠得太近,就在一旁眼睁睁的瞧着杜玉娘和几个孩子。 “娘,玉娘怎么样?”欢喜自然是欢喜的,但是更多的则是担心和心疼,女人生孩子,那就是在鬼门关转圈,就算大小平安,也是要遭罪的。更何况玉娘一生就是三个,肯定比一般人更辛苦。 “挺顺利的,发动的快,生的也快。就是生老三的时候有些力竭,费了些工夫,吃了柳姑娘的药,也就无碍了。”李氏不愿意她担心,况且现在玉娘已经平安无恙了,再提那些凶险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刘氏松了一口气,十分认真地道:“那就好,好孩子,还要多谢你。”“ 柳星儿捂着嘴笑,“您跟我客气什么!” “孩子们怎么样?”刘氏又问。 “都很健康,柳姑娘亲自瞧过的。就是老三生下来的时候小了些,养分都让她两个哥哥抢去了。” 刘氏觉得身上的寒气差不多了,就走上前去。她先瞧了瞧杜玉娘,见自个儿闺女唇色惨白,神色疲惫,心里顿时抽痛起来,差点落下泪。想到今天是三个孩子的好日子,她就把眼泪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柳星儿把流萤悄悄的叫了出去,二人去了水房休息,故意把空间腾给杜家人。 “娘,玉娘生完以后吃东西没有啊?”刘氏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生怕吵醒孩子们。 “你就放心吧,还能饿着她?”李氏招手让刘氏过来看孩子,轻声道:“灶上有鸡汤,有鱼汤,还有蛋羹,煮蛋,都准备着呢!一会儿还要出去买猪蹄,专门给玉娘下奶用的。她睡觉之前,吃了不少鸡蛋,还喝了鸡汤呢!” 刘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幸亏您来了!”刘氏这眼睛,就没从三个孩子身上挪开过,看完老大又看老二,看到老三的时候,不免露出了几分心疼的神色来。 “这三丫头太瘦了一些。” “她最小,四斤都不到。”李氏道:“你说也奇怪了,华章生了双生子,玉娘这一胎也生了仨。” 是挺巧的。 刘氏也没多想,就道:“多子多孙是福气,这事儿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也是的。我就是觉得稀罕!要说咱们两家,好像都没有生双子的吧?” 刘氏想了想,不由得道:“还真没有!”她们家的传统是特别能生儿子,女儿反而生得少,却没有人生过双生子。 李氏就道:“兴许是老爷子家里传下来的,可惜啊!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个时候,李氏又想起了杜恩念,老爷子要是还在,瞧见玉娘的三个孩子,得多高兴啊! 刘氏看出了李氏的不开心,知道她是想老爷子,眼珠一转,便说道:“娘,您可别想那么多了,当心身体。我还指望着您长命百岁,多帮我看看孩子呢!您是不知道,您不在家的这几天,几个孩子有多想您。不仅六子天天念叨您,就是老大家那个小的,每天都要到处找您,看不到人,就指使王兰花抱着他找您。你说,那么大点的孩子,他咋啥都懂呢!” 这话可是把李氏逗笑了,心里头那点惆怅也很快消息不见了。 “老大也来了?” “来了,不过他到底是当爹的,不好过来。” 李氏点了点头,“家里也忙,你等会跟玉娘说说话,早点回去吧!等孩子洗三的时候,你们再来。” 刘氏点头,“都听您的。” 不多时,常氏也来了。 高大山去镖局报信,但是他只说杜玉娘和孩子们都平安,别的却说不太清楚,故而多留了一会儿。 常氏不放心,就带着丫头婆子来了帽儿胡同。她来的时候,杜玉娘刚醒,孩子们却是睡得正熟,常氏和李氏,刘氏寒暄了两句,又问候了杜玉娘几句,留下几包补品就要回去了。 李氏留她吃饭,常氏却道:“等孩子洗三的时候我再来不迟,镖局里事情太多,我得回去处理。” 李氏也就不好勉强她了。 常氏却是叫了两个人进来。 这二人都是梳着妇人头,一个年轻些,大概二十多岁,身材娇小,皮肤有些黑,但是胸前却是鼓溜溜的,像揣了两个大个发面馒头在里面似的。 另一个年纪略微大一些,瞧着三十多岁,中等身材,样貌普通。 “玉娘,这两个人都是我的亲信,靠得住,留给你使唤吧!” 杜玉娘也不傻,一下子就猜到了常氏的用意。 稳婆冯氏是常氏找来的,结果出了那样的事,虽然情由可缘,可是常氏应该还是很内疚。所以这一次,她特意带了这两个人过来,就是想弥补一下。 杜玉娘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就问常氏,“干娘,年轻点的那个是您找来的乳娘吗?” “不是我找来的,她们一家原本就是你义父的家仆。”常氏非常自信地道:“她姓叶,你叫她叶氏便好。一家子都是老实本分,知恩图报的人,你尽管放心用。” 叶氏一家是雷家的家仆,早年前叶氏的父亲生了病没钱医治,差点死了。是雷闻达看到他们一家老小哭跪在医馆门前,场面凄惨,这才忍不住出手相求。叶氏的父亲病好了以后,就带着全家老小来雷家报恩,还签了死契。 叶氏成婚四载,得了一儿一女,儿子三岁,女儿还不到三个月大,她的奶~水正是充足的时候。 现在她的丈夫,儿子和女儿都被常氏给‘安顿’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所以叶氏是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的。 杜玉娘就笑道:“多谢您惦记我。” 常氏摆了摆手,“这都是小事,你和孩子好,比什么都强。”看来那件事,玉娘应该没有同她娘家说。常氏也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把话说得很含糊,没有挑明。 刘氏和李氏不知道冯稳婆的事,只当常氏细心周到,自然要百般感谢一番。 常氏又指着另一个年纪略大的人道:“这是潘氏,照顾孩子很有一套,也是信得过的人,你尽管差遣。” 杜玉娘瞧得出来,那潘氏似是有功夫在身的,她深深的看了常氏一眼,常氏却是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杜玉娘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潘氏的来历,怕是也不一般,估计也是常氏安排过来帮忙的。 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你就好好歇着,别的都不要想了。”常氏嘱咐她两句,又与叶氏和潘氏道:“从现在开始,玉娘就是你们两个的主子,必定要尽心尽力的侍候,小心服侍,知道吗?” 二人连忙应是,又过来给杜玉娘磕头。 杜玉娘略有些疲惫地道:“快起来吧!你们是义母带过来的人,必定都是好的,我很放心。” 二人连忙起身,规矩的站到一边去了。 常氏十分满意,这回才是真正的走了。 刘氏自然起身相送,少不得又跟常氏说了一路的话。 杜玉娘让人把于氏叫进来,嘱咐她先给二人安排一个住处,别的以后再论。 柳星儿却是不管那么多的,当即就让叶氏上前来,“我先给你把把脉吧!”好歹得知道她这个人身体怎么样吧!要是她身子不好,可不能让她喂三个小的。 第七百四十八章 柳星儿的想法,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现在是要紧的时候,刚出了冯稳婆的事情,好不容易平安的把孩子们生了下来,若是在这个乳母身上再栽了什么跟头,那就真的是冤枉了。 柳星儿以前就听说过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大户人家妻妾相争,那当家主母为了弄死妾室生的孩子,给孩子的乳母喂了慢性的毒~~~药,大人吃了这种药,一时无恙,三年五载才会爆发出来,也只是暗暗的消瘦,就像身体虚弱似的。碰到学艺不精的大夫,死期也就到了。 小孩子则不同,虽然*****里的毒~~~性已经少了许多,但是小孩子的体质无法跟大人相比,所以最多半年,孩子就会一命鸣呼。 心思恶毒的人,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去报复他的仇人。 柳星儿觉得,珍珍郡主就是这样的人!常氏本是江湖儿女,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她这次万般小心,可还是着了珍珍郡主那边的道,可见万事小心,方为上策。 叶氏很是恭顺,她先是对着柳星儿福了福身子,这才把手腕伸了过去。 柳星儿瞧了瞧她的气色,不由得点了点头,光这样瞧着,这女人身体倒是不错,眼神清亮,气色也好,头发乌黑浓密,指甲也很饱满。除了黑点,别的倒都是不错。 皮肤黑倒也不是毛病。 柳星儿细细地给叶氏把了脉,收手时,脸上不由得带了几分笑容。 叶氏往旁边一站,很是平静。 “怎么样?”李氏和刘氏都着急知道结果。 “很好!年轻,身子恢复得也快,没有隐疾。”柳星儿道:“当奶~~娘可是有讲究的,叶氏,你以前从未可给别人当过奶娘吧!?” 叶氏点了点头。 “你是个细心的人,想来平时照顾自己的孩子也很细心。” 叶氏只道:“姑娘抬举了,奴婢粗鄙,只是按着老一辈人的方法养孩子。细心不敢说,但是凡事都亲力亲为,也算是尽力了。” 杜玉娘听了也很满意。 叶氏平时还要当差,又要事事亲力亲为的照顾女儿,可见是个心细的。 “很好,你们先下去吧。” 二人连忙福了福身子,于氏就带着她们下去了。 柳星儿就跟杜玉娘道:“这个叶氏心很细,身上没有任何药味儿,香气,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她的指甲也很短,头发盘得那么紧,只是用了发带,没有戴任何首饰。总的来说,还是个不错的人选。” 平时大大咧咧的柳星儿,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细心一面。 李氏都没有想到,她会观察得这么仔细,不免夸赞了她几句。 杜玉娘看出了李氏的心思,就笑着道:“您可别被这丫头骗了,她看着傻乎乎的,其实啊,滑着呢!” 柳星儿似是没想到杜玉娘会这样说,当下道:“五嫂,你怎么这样啊?” 刘氏和李氏都事实在善意的笑了起来。 到了傍晚的时候,姜氏和小鱼儿便回来了。 这娘俩一心都扑到铺子上,都是不到饭点不回家。这个时候回来,也是知道了杜玉娘生产的消息实在忍不住了。 姜氏看着并排躺在一起的三个小家伙,别提多羡慕了。一旁的小鱼儿却是满脸疑惑不解,眉头都要皱到一起去了。 “你怎么了,你师傅生了三个娃娃,你见了不高兴?”李氏这话,明显是在打趣小鱼儿。 小鱼儿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根本不会理会这种打趣。但是她一直皱着眉头,这让姜氏很尴尬。 大喜的日子,自家闺女这副表情,实在是很不合时宜。 “你到底怎么回事?”姜氏小声说了自己闺女一句,老脸有点发红。 小鱼儿却不管那些,只道:“我师傅生得这么好看,五爷模样也不差,怎么生了三个红皮猴子?” 此言一出,屋里的几个人皆是爆笑起来。 姜氏既觉得好笑,又是尴尬得不行。 “别胡说八道,孩子生下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小鱼儿一脸不解地道:“那为何李掌柜家的小孙子那么白胖,两只眼睛又大又圆,特别可爱。” 李掌柜是对面街上茶楼里的掌柜,偶尔抱着他的孙子在街上显摆两回,被小鱼儿瞧见了,一直念到现在。 姜氏道:“李掌柜家的孩子都六七个月了,都长牙了!这可是刚落地的孩子,怎么能一样呢!再说你师傅怀着这三个孩子,可比一般当娘的辛苦多了,三个小家伙营养不够,生得就小些。等过些日子他们长大了,肯定比李掌柜家的孩子漂亮,到时候你就知道为娘所言不虚了。” 小鱼儿还是不信,疑惑地问了一句,“是这样吗?”不是唬她的吧? 姜氏差点忍不住拿袖子捂脸,真不想承认这个孩子是她生的。 大伙说了一会儿子话,天色就又暗了一些。 刘氏虽然不放心,但是也要回家去了。在杨家待了一天,家里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子。 杜玉娘心里虽然不舍,也是也知道刘氏留不得。但是爹还没有看到孩子呢,这有点说不过去了。 “娘,我爹还没瞧见孩子呢,要不然你抱孩子抱过去给他瞧瞧?” 刘氏有些犹豫,“孩子还小呢!”要是见了风咋办? 正在这时,杨峥掀了帘子走了出来,“娘,爹说要回去了。” 刘氏连忙站起身来,“那我就先回去了!玉娘,你可千万好好养着,不要以为年轻,不当回事!抱孩子不要抱得太早,还有坐月子也要坐足双月。” 杜玉娘说听闻,不由得皱眉,“双月啊?”一想到六十天不能洗澡,杜玉娘便是阵阵无语,幸亏现在天气渐冷了,要不然的话,她只怕都要馊了吧! “双月都是你捡到的便宜,要我说,生了三个孩子,就该凑个整数,坐足一百天才行!”李氏十分认真的瞧着杜玉娘,似乎真有这个打算似的。 杜玉娘被这话吓得不轻,连忙道:“双月就双又吧!咬咬牙也就过去了!”要是真的坐足一百天,那才叫欲哭无泪呢! 李氏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看看吧,你不想点办法逼着她,她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杜玉娘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顿时哭笑不得。 杨峥就道:“玉娘,我让岳丈大人在花厅等着呢,先把孩子抱过去给他瞧一眼吧!” 杜玉娘自然没有不依的。 刘氏却觉得不好,孩子刚落地,她怕被风吹到。 “没关系的,娘,外面也没有什么风,用斗篷将孩子罩住,不会有事的。” 刘氏这才点了头。 杨峥把老三抱在怀里,用自己身上的斗篷给孩子挡风,把孩子抱了出去。 刘氏和于氏如法炮制,将老大和老二稳稳的抱去了花厅。 李氏也跟着过去了。 杜河清见了外孙,外孙女,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这孩子长得好啊,就是太瘦了。”杜河清抱着老三不撒手,一点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稀罕的不行。 他已经有三个孙子了,就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有个孙女。外孙女虽然带上了一个外字,但是在杜河清心中,跟自己的孙女也没有什么两样。 “三胞胎嘛,肯定要小一些的,补补就好了。” 杜河清一时感慨,不由得想到杜玉娘小的时候,“玉娘生下来的时候,可比我外孙女胖乎多了!当时爹已经陷入昏迷,万般凶险之际,是玉娘的啼哭声让老爷子清醒过来。” 提起往事,李氏也不由得感叹一声,“谁说不是呢!你爹那几年好活,也多亏了玉娘啊!不然他早走了!他是个没福气的。” 杜河清打起精神来,“今天是玉娘大喜的日子,咱们就不提过去的事情了!娘,玉娘这里要麻烦您多照看了。”家里实在是扔不开啊! “还用你说?我省得的。” 刘氏又道:“您也要多多注意身子啊!等孩子们洗三的时候,我们再来。” 李氏点了点头。 杜河清看了孩子,也放下了心,恋恋不舍的让杨峥把孩子抱回去了。 刘氏把李氏扶回了产房,又跟杜玉娘说了几句话,就和杜河清一并坐着王小辉的马车回了桃溪镇。 杜河清等人一走,杜玉娘的肚子便在也挨不住,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刚生完三胞胎,她这胃口一下子变大起来。以前是有孩子们顶着胃,她想吃也吃不下,现在到好,居然一顿能喝两大碗鸡汤,白水煮的鸡蛋也能吃下五六个,换了以前,她想都不敢想。 杜玉娘刚吃完饭,三个孩子就闹腾起来。 李氏一摸,却发现三个小家伙都尿了。流萤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给孩子打了温水擦洗,换了新的软和褯子。 李氏吩咐流萤给杜玉娘擦擦身,问她:“你有什么感觉没有?” 杜玉娘前世是生过孩子的,知道李氏的意思,便轻轻的点了点头,红着脸道:“有些胀痛感。” 李氏大喜过望,连忙道:“快,把老三抱过来吸一吸,这样下奶快。” 流萤抱着老三,把孩子放到杜玉娘的身侧。。 杜玉娘羞红了脸,摸索着翻了个身,解开了衣襟。 找吃的是孩子的本能,老三眼睛都没睁开,像是闻到了气味似的,奔着自己的口粮就去了。孩子使劲吸吮了两下,可是什么也没吸出来。 杜玉娘也不气馁,继续让老三吸,可是吸了半天,还是什么也没有,老三登时将‘饭碗’吐了出来,大声哭了起来。 李氏就道:“是不是老三力气太小了,让老大再试试?” 杜玉娘心疼孩子,“要不让我义母带过来的人试试?” “先观察两天再说。”李氏一边说,一边把老大抱过来,让老大再试着吸一吸。 老大生来就比老三生得胖很多,没几下杜玉娘便觉得有一股细小的涓流麻酥酥的涌了出来。 老大一个劲的吸着,没几下就不吃了,闭着眼睛沉沉睡去。 杜玉娘简单的擦了擦身,又让流萤把老三抱过来,又把老三喂饱了。 母~乳~~初下,本就不多,两个孩子吃完以后,杜玉娘也觉得自己的口粮袋子空了。 李氏把老二抱过来,喂他事先准备好的牛乳道:“可怜咱们老二了,让你哥哥妹妹抢了先。咱们先吃点牛乳,下次啊,咱们先吃。” 老二也不挑嘴,牛乳照样吃得喷香,吃饱以后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小孩子就是这样,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杜玉娘也是累极了,躺在炕上闭目养神,却是睡不着。 孩子的名字也该取起来,总不能一直老大老二老三这样叫着吧! 事实上,杨峥早早就开始给孩子们想名字了,只可惜他取了十几个,却总觉得差强人意。 要不然,就先取个小名好了…… 杜玉娘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杨峥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李氏被马婆子扶去歇息了,杨峥则是简单的吃了几口饭,便又回了产房陪杜玉娘。 小家伙们睡得很好,一个个吃饱了会周会,时不时还吐出一个泡泡来。 杜玉娘神色还是有些憔悴,瞧得杨峥心疼不已。 好在他们都平安无事。 不过,眼下尚有一事未解闷,让杨峥也是烦闷。 齐氏的事。 齐氏被囚禁多日,齐山根也在多方打听,差一点就去报了官。 关于齐氏失踪一事,已经在三里坡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还是他命人使计,制造了齐氏离开石田县的假象,这才骗过了齐山根。 齐山根带着他那个先天有疾的儿子追了过去,倒是让杨峥有些啼笑皆非。 这世上,居然有像齐山根这样的人。 在杨峥看来,齐山根并不是痴情,而是过于偏执之人,即便知道是错,也决计不会回头。 这样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回头是岸。好在他现在已经离开了石田县,能清静一阵子了。 他已经帮杨峰父子俩办好了路引,想必他此时应该带着杨大宝离开了吧? 不知道齐氏回家时,见到家里的景象,又会是何种心情。 杨峥暗想,也罢了,这些事,哪件能经得起深究呢!不过是一笔糊涂账罢了。 再说,他手里也握着东西呢!齐氏若是知好歹的,就应该闭着眼睛过剩下的日子,否则的话,也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 杜玉娘醒来时,就见到杨峥对着烛火发呆,他的脸色微微有些不霁,瞧着不太高兴。 “你怎么了?” 杨峥听到动静,连忙起身走到杜玉娘身边。 杜玉娘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被杨峥按住了。 “你多休息,不要起来。”刚生完孩子,不宜久坐。李氏再三叮嘱的事,杨峥都一一记在心里。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杜玉娘微微侧过头,伸手去抚杨峥的眉毛,“眉头都皱起来了。” 杨峥笑了笑,俯下身亲了亲杜玉娘的额头,道:“没有事,你别担心!” 他是不想杜玉娘太过操心,人还在月子里呢,万一跟着着急上火,落下病根怎么办。 “你不跟我说,我更担心。”她生怕是大事。 杨峥就道:“孩子们的名字实在不好起啊!” 杜玉娘听完不由得莞尔一笑,“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大名不好起,便起了小名先叫着嘛!”孩子的大名,一般要等满周岁时,再落到族普上,报到衙门落户籍。反正他们也是自立门户了,想叫什么别人也管不着,族谱什么的,就更不用理会了。 “也好!”杨峥眼里有了笑意,“还是媳妇的主意好!只是小名应该叫什么叫?好不苦恼。” 杜玉娘信以为真,“小名就可以随意一点,老话不是说过,贱名好养活。” 杨峥见她信了,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那叫什么?铁蛋?狗剩?” “哪儿有你这样当爹的,取的都是什么名字!”杜玉娘轻轻推了他一把,“你还笑?”原本不苟言笑,沉默少言之人,怎的成婚以后变成了这样子。 杨峥道:“都怪我读书少,想不出好名字来。” “小名嘛,只要叫着顺口就好。”杜玉娘又问他,“你白天做什么去了?” “陪了岳父大人一会儿,然后去铺子里瞧了瞧,还有就是派人去查常氏送过来的那两个人。” 说的是叶氏和潘氏。 “你是信不过义母?” “不是信不过!”杨峥道:“只是不得不防罢了!冯稳婆的事,何其凶险?我不想再有第二次。”那件事,是他有些大意了,以为常氏送过来的人就没有问题,实际上珍珍郡主也是抓住了这个盲点,才会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来对付他们。 杜玉娘见他如此谨慎,心里不免觉得暖暖的,“杨大哥,郡主的生父之事,可有眉目了?” 杨峥摇头,“那人卧薪尝胆十数年,定非泛泛之辈,动静大了怕打草惊蛇,自然不好找。” “这种事情也急不来!恶人自有恶人磨,义父已经有了防备,想来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杨峥点了点头,“义父在朝中的人脉颇广,咱们查不到的事情,或许别人能助他一臂之力也不一定。” 杜玉娘听出他话中有话。 “那人是谁?” “我师傅。”杨峥吐出这句话后,便笑道:“两个人像乌眼儿鸡似的斗了一辈子,却是惺惺相惜。一个有事,另一个必然会肝胆相照。我师傅虽然不参合朝中之事,可是他却是天子最倚重信任的人之一。” 杜玉娘细细思量一番,不由得担心的问道:“你是想把去京城吗?”事关重大,如果写信,怕是会走漏风声。只有杨峥亲自去一趟,方才能安稳。 杨峥笑,“怎么,舍不得我?” 杜玉娘红了眼圈,“正经事要紧。” “哎哟,姑奶奶,你可别哭。月子里哭,当心伤了眼睛。”杨峥见她果真信了,当下托出实情,“我不去!孩子们还小呢,他们都离不开我,我也舍不得你和孩子们。” 杜玉娘抡起粉拳轻轻的砸了他两下,“那你吓唬我!” “我虽不去,但必须得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报信。” 杜玉娘左思右想,当下道:“是霍青?” 杨峥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杜玉娘早有察觉,杨峥虽然也很信任胡咸,奚贝等人,但是他最为倚重之人,却是霍青。 “霍青……”杜玉娘觉得他身世似乎不简单,“他也是侯爷的义子吗?” “是,只不过,他的出身怕是不好说。” 杜玉娘在被子里挪了两下,继续问他:“你也不知道?” 杨峥道:“我也不知道,义父没说过,不过我猜测,他来头不小,或许是哪位大人物流落在外的骨血也说不定。” 这信息量就大了。 “他自己知道吗?” “不知道。” 杜玉娘道:“你让他去京城找你师傅,难不成也想让他去找找自己的身世?” “这是他多年夙愿……”杨峥说到这里,不由得沉默下来。 谁愿意自己是个身世不详的人呢!? 杜玉娘不由得心疼起杨峥来,他是在说霍青,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好了,这些事情你都别管,安心坐月子就是了。以后三个小家伙长大了,还有的你头疼呢!” 杜玉娘也实在是精神不济,索性也就不管了吧! “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杜玉娘就点了点头。 坐月子的人,只要有条件,有时候都是一天四顿五顿的吃,汤汤水水也是不能断的。 流萤端来了乌鸡汤、小米粥、煮鸡蛋,骨头炖豆腐。 这些东西都只放了一点点盐,实在淡而无味。好在厨娘手艺不错,杜玉娘也能忍受。 吃完了饭,杜玉娘就觉得胸前胀呼呼的,估计是孩子们的口粮来了。 “杨大哥,你把流萤叫进来。” 杨峥便问:“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 杜玉娘脸色绯红,“那个,不用你。” 杨峥不依不饶的追问,“祖母也累了一天了,流萤估计也没得轻闲,我就在你近前呢,你有什么忙我不能帮?我可是你夫君,是跟你最亲的人。” 就在这时,孩子们又醒了过来。 小孩子胃口小,没有什么力气,通常吃了几口奶就要睡觉。隔了一会儿便又要吃,一天总要反复多次。 杜玉娘见孩子们醒了,也顾不上害羞了,便让杨峥把老三抱到自己的身侧来,解开衣襟给老三喂奶。 杨峥盯着那一团雪白看,眼睛都直了。 自打杜玉娘怀了身孕,夫妻二人便再也没有亲热过,杨峥怕自己克制不住,会伤到孩子们,平时也尽量不跟杜玉娘耳鬓厮磨。这会儿他瞧见那一团雪白,喉咙处就像燃起一把火一样。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朝一处涌去,身体处某个不听话的物件眼看就要苏醒过来。 杜玉娘眼里心里都是孩子,且又背对着杨峥,根本不知道杨峥的窘迫。杨峥也连忙背过身子,努力压制心中的汹涌。深呼吸了几次,方才觉得身体没有那么难受了。 老三很快就吃饱了,杜玉娘又让杨峥把老二抱了过来。 “委屈你了儿子。”杜玉娘把老二搂在怀里,给老二喂奶。 “这话是怎么说的?”杨峥十分不解。 杜玉娘就道:“刚下~~奶的时候,只够老三和老大吃,他没轮上。”所以这次喂完老三,便先喂了她。 “等明天消息传回来,你让那叶氏带孩子吧!三个孩子磨你一个,太辛苦了。”再说,想必奶~~水也不够三个孩子喝。 “好!”杜玉娘轻轻的摸着老二的胎毛,不由得愣愣出神。她自打怀孕以后,经常会想起兰姐和旭哥。 孩子一落地,就被高氏派人抱走了,她也没有见过他们小时候的样子。但是孩子长大后,她却是看过几眼的。 杜玉娘曾经以为,兰姐和旭哥儿的模样,她生生世世都不会忘。现在想想,那两个孩子的面容却渐渐模糊起来。 此时此刻,她眼里心里,就只有这三个小家伙。 一切都不同了。 老二吃饱了口粮,杜玉娘便翻了个身,让杨峥把老大抱过来,吃另一边的口粮。 白光光的浑(圆)简直要晃瞎杨峥的眼睛,他怕自己克制不住,扔下一句话,“我让流萤进来了服侍你。”接着逃似地离开了产房。 杜玉娘的心思都在儿子身上,并未多想。 流萤进来时,老大刚好吃完。杜玉娘把孩子交给流萤,掩了衣襟闭起了眼睛。她实在太困了,只想休息。 流萤把三个孩子并排放好,将屋里的灯吹熄一盏,自己则是搬了一把椅子,趴在炕边上打着盹。 这一夜,真是人仰马翻。 孩子哭一会儿,睡一会儿。 不是饿了就是尿了,折腾得大人不得安稳。三胞胎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一个醒了,第二个也马上跟着醒过来,还不等安抚好这两个,第三个也哭了起来,好像刚刚睡着,孩子就又醒了。喂奶,换褯子,还要给他们擦洗…… 天快亮的时候,杜玉娘才眯了一会儿。屋里流萤,李氏,皆是累得睁不开眼睛。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别人家是一个孩子,不管孩子多不好带,大人们总有精力歇歇。 杜玉娘生的这三个倒不算闹腾,可是人手实在不足,有些带不过来。 好不容易挨过了三个孩子的洗三宴,杜玉娘便跟杨峥商量,“是不是把叶氏和潘氏叫进来伺候孩子们?你没瞧见,才几天啊,祖母眼底的青色是盖都盖不住了。”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精力和年轻人比不了。 “你说了算,反正我已经查过她们了,都是稳妥没问题的人,你尽管放心用。平时让于氏多上点心,好好留意她们的举动,免得再生了什么事端。”杨峥瞧着并排躺在炕上的三个小豆包,眼里的慈父爱意简直忍不住要流淌出来。 “今天响盆的时候,数老大的嗓门大。这小子,大手大脚,将来肯定是个习武的好料子。” 提起洗三,杜玉娘欢喜起来,忍不住坐起身来道:“要是家里能天天这么热闹就好了!只可惜爹娘不能住下,姥姥姥爷年纪也大了,来一趟太不容易了。哦对了,今儿姥爷送来的小床你看见没有?我实在太喜欢了。” 刘老汉的木匠手艺十分出众,他打造的小木床既轻便,又很光滑,整个床身一根毛根也看不见,而且床身坚固很稳当,四周的围栏都是榫卯结构,半根钉子也瞧不见。 “瞧见了,姥爷确实费心了,还是三张一模一样的小床。” “就是啊!”杜玉娘叹了一口气,可惜现在能陪伴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只希望祖母保佑他们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等你们出了月子,就搬回上房去住,到时候把小床安放到咱们屋里,咱们亲自照顾他们。” 杜玉娘被“咱们”“他们”这两个词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搬回去也好。”杜玉娘打了个哈欠,“原来还怕孩子会冷,可是祖母说,小孩子怕热,热了才爱生病。” 她前世虽然生养过,可毕竟没有照顾过孩子。高氏从来不让她跟孩子接触,更不会让她照顾孩子们的饮食起居,所以很多事情,她连听都没有听过。 “快睡吧,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便睡着了。 简直秒睡。 杨峥又在屋里陪了她一会儿,这才让流萤进来看着,自己回了上房。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杜玉娘便让人把叶氏和潘氏叫进了屋。 两个人给杜玉娘磕了头,态度十分恭敬。 “起来吧!” 两人这才起身,抬眼一瞧却是愣住了。 杜玉娘穿了一件藕荷色的斜襟夹袄,底下穿了一件镶了金钱滚边的褚色马面裙。她的头发松松散散的挽在脑后,额头上戴了一条石青色绣迎春花的抹额。晶莹如月的小脸,只有巴掌大小,完全没有生产以后应该有的水肿。瞧着那双眼睛,还是闪亮亮的,黑白分明,如同少女一般,哪里像是生了孩子的妇人啊! 这也恢复得太快了吧?瞧身段,好像也没有一丝的臃肿,腰肢依旧纤细。 潘氏照顾的妇人没有十个,也有四五个了,也没见哪个像杜玉娘这样,还没出月子呢,就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潘氏暗想,这可真是老天爷厚爱了。 叶氏的想法和潘氏差不多。 杜玉娘不知二人心中所想,让人搬了绣墩给她们坐。 第七百五十章 身世 叶氏和潘氏都谢过杜玉娘,这才落座。 二人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主子对她们的态度很重要。受了几天的冷落,冷不丁这样被叫过来,她们实在是没有什么心理准备。 “叫你们过来,是要嘱咐你们几句当差的事。” 叶氏和潘氏连忙站了起来,“聆听太太教诲。” 杜玉娘就笑了一下,“你们不必如此,咱们家又不是大户人家,你们都放自在些,只要本份做事便好。”她摆了摆手,“快坐下吧!”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便又坐下了。 “咱们家虽然不是大户人家,不讲究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但是家里人多口杂,凡事还是有些规矩的好。” 杜玉娘话音刚落,二人便应了一声:“是。” “要是按我原本的意思,家里是不想给孩子们请奶娘的。”杜玉娘这一话一口,许氏心里便是紧了一下。 “只是谁能想到我这一胎生了三个!” “这是太太的福气。”潘氏看起来能说会道,叶氏在一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玉娘扶了扶头上抹额,“我本来是想着自己亲自带孩子的,但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义母这才把你们两个送了过来。” “太太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三位小主子的。” 杜玉娘笑着点头,“你们是义母送过来的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有一点,我们家里,与大户人家那些规矩是不同的,我的儿女,我自然还是希望自己能亲自照料,你们只要在一旁协助即可。” 潘氏连忙应了一声,叶氏后知后觉,也应了一声。 杜玉娘道:“这家里,大事小情都有于氏管着,她也算是半个管家了!你们有什么事,可以找于氏。” 于氏在一旁接话道:“我不过是个管事的婆子,太太抬举而已,你们叫我于妈妈就好。” 于氏年纪也不算太大,一身的气度丝毫不亚于大户人家的管事嬷嬷,说话虽然柔和,但是掷地有声,很有气势。 两个人都低声应了下来,叫了一声于妈妈。 杜玉娘点了点头,“好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正式在这屋里伺候了,这样我和祖母也能轻闲一些。你们先下去吧,一会儿若是有事,我便派人去叫你们。” 两人连忙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因为二人要就近侍候三个孩子,所以给她们挪了院子,安排在主院后面的倒座里先住着。 叶氏的心情无比忐忑,她胆子小,又因儿女,丈夫皆在常氏手里,所以这会儿已经有点六神无主了。一进屋,她就问潘氏,“你说,太太是什么意思?”她有点拿不准主意,听不明白杜玉娘到底是什么想法。 潘氏笑了笑,终于知道夫人(常氏)为什么会把叶氏派过来了。 叶氏没主见,胆子小,借她几个胆子,都不敢教唆小主子。这样的人,用着放心! “你糊涂,太太的话分明就是她要自己奶~孩子,等她的不够了,才会让孩子们来吃你的。” 叶氏惊讶地问道:“这是为何?而且我瞧太太的意思,好像并没有让我带孩子的打算。” “这话你算说对了!”潘氏想了想,“大户人家,把孩子生下来交给奶娘照顾,那也是不得已的事。不过我瞧着咱们这位主母,跟那些人都不一样。这府上人口简单,除了老爷和太太,也主是三位小主子了,只怕太太不愿意奶~娘和小主子太亲近,才会有所安排。” 这一点,大户人家的主母也是忌讳得很。 叶氏松了一口气,“要是这样,还好了。”她也不是那种特别愚笨的人,当下对潘氏道:“好嬷嬷,我这个人,只知道低头做事,笨得很,还要你多教我。” 潘氏也不推脱,当下道:“知道低头做事好啊!只要你忠心,想来太太也不会为难你的。日久见人心,你好歹也奶过这府里的三位小主子,即便不如正经的奶娘有地位,将来也差不了。” 叶氏琢磨了一番潘氏的话,顿时大惊,“嬷嬷,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没看出来吗?夫人把咱们送过来,不仅仅是让咱们侍候她干女儿的,只怕将来连身契也要一并给了。”潘氏是自由身,只不过叶氏并不知情。 “啊?”叶氏有些着急,“那,那……”她是担心家里人。 潘氏就道:“你家里头的事,也不用太过忧心,只要你办事得力,还怕没有团聚的一天?夫人又不是糊涂的人,怎么可能让你们一家子骨肉分离呢!” 叶氏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几分,越发决定要好好做事,早日跟丈夫,儿女团聚。 一上午,杜玉娘都没让潘氏和叶氏去屋里伺候。 杨峥来看过她两回,还颤颤巍巍的抱了一回孩子,怀里的小东西不过四五斤的重量,可是他却觉得仿佛有千斤重似的,十分压手。 李氏笑得肠子都疼了,亲手把孩子接过来,“孩子好着呢,你不用担心,忙你的去吧!”在李氏看来,杨峥是做大事的人,哪能圈着他天天在产房里待着。 杨峥也确实有事要做,朝着李氏拱了拱手,“辛苦祖母了,那我去了。” 杜玉娘也笑,杨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出了屋。 他一走,屋里便传来哄堂大笑之声。 杨峥也不理会,一路出了二门,带着王小辉骑马出了门。 师徒二人去了囚禁齐氏的小院。 有些人的心境是很强大的,即便有心魔催残着他们,可是他们却能压制住心魔,过着若无其事的日子。 齐氏的心魔,不止一件。 她和齐山根的事情,便是天理难容,有违人伦的大罪恶。 当年山洞之事,对她来说,亦是如同噩梦一般的存在。 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一切,可是当她失去自由,被关到一个终日没有人跟她说一句话的地方以后,那些被压制住的心魔,却不停的往上冒,每天都在摧残着她的理智。 杨峥再一次见到齐氏时,简直被她吓了一跳。 齐氏暴瘦,脸颊凹陷,整个人如同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她目光呆滞,也不说话,看起来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似的。 杨峥挥了挥手,看管齐氏的婆子就退了出去。 他坐到椅子上,看着齐氏大限将至的模样,居然没有任何的心疼和不忍。 到底是他对齐氏失望透顶死心了,还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过了好半天,齐氏才把目光落到杨峥身上。 “你来了!”齐氏的情绪很平静,不知道怎么回事,看杨峥的目光竟然少有的柔和。 杨峥觉得很奇怪,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来了。” 齐氏突然问他:“你来做什么?是打算问我一些事,还是打算放我出去。” 还是很平静。 “想放你出去!”杨峥道:“我一无所获,却也不想害人性命。”其实是杜玉娘生了孩子以后,他突然有了一些感悟。 子女和父母之间,都是缘分,当然也可能是孽缘。 他和齐氏,或许就是这样。 他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叫过齐氏一声娘了。 本朝以孝治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虽然齐氏待他苛刻,可是他的一系列回敬举动,也会让人觉得他不孝。 齐氏呵呵一笑,人像是突然豁达了起来似的。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这一辈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齐氏的话,让杨峥很是诧异。 他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听过齐氏的反思和忏悔,如今竟是听到了吗? “这些年,你怕是也恨极了我吧?” 杨峥眯起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齐氏拿手抿了抿头发,不悲不喜地道:“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你有什么要问的?” 肯说了? 杨峥心里有很多问题,但最要紧的一个,便是自己的身世。 “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我爹是谁?”杨峥的背绷得直直的,双手也不由得握起了拳。他很紧张,手心里都是汗,觉得好像前半生的迷雾就要被吹散了似的。 齐氏不答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你吗?” 杨峥心中带着淡淡的伤感,他一直都知道齐氏恨他,那种锥心刺骨的恨!如果他们真的是母子,那么这种恨意的存在,将是多么的悲哀。 不等杨峥回话,齐氏就道:“你小时候,我就不喜欢你,觉得你就是个扫把星,是天生来克我的。” 杨峥没有说话,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真相要来临的这一刻,他反而能够面对了,不管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就是他,他有妻子,有儿有女,有了传承和延续,其他的东西,将不能伤害他。 “你说的没错,我曾经想捂死你,有好几次,我都想亲手把你杀了。”齐氏说起这种事情,竟然平静如水,一点恨意都不见。 “我那时觉得你的存在,让我觉得很肮脏。” 杨峥心想,看来山洞里樵夫的事情,是真的,也是齐氏横在心里的一根刺。 “但是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不舍得。” 这个回答,让杨峥倍感意外。 这么说来,自己是她亲生的了?这算什么,她虽然没有杀死自己,却生生折磨了他十几年,这种痛苦,比起死亡来说,更残忍。 “你猜得没错,当年山洞躲雨时,我确实被那樵夫……”说到这里,齐氏咬了咬牙,“后来我发现怀孕了,便想弄掉他,可惜……” 齐山根一直以为这个孩子是那富家公子的孩子,所以看得很紧。 而且那时杨父也死了,她要是把孩子弄掉了,反而不大好。 杨峥心里早就些猜测,听她这样说,顿时觉得真相不过如此了。他不难受,只是还想知道杨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不是那个孩子。” 杨峥猛然听了这句,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什么意思? 齐氏见他眼中有惊讶之色,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什么让你惊讶的事儿呢!原来,你也是个普通人。” “你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你不是我生的那个孩子,有人把你们换了。” 换了? 这太匪夷所思了。 “到底怎么回事?” “你八岁以前,我一直拿你当亲儿子对待!你虽然不是杨老实的儿子,但确实是从我身上掉下去的肉,我厌恶你不假,但却不忍心对你下死手。直到后来,我突然发现你耳后有一块赤色胎记。” 这事儿杨峥自己不知道,倒是成婚后,听杜玉娘说过两回。 “我生的那个孩子,没有胎记。”齐氏道:“你应该是被别人换过来的。” “这怎么可能。”杨峥不相信,“谁会做这种事情,而且还要在你和齐山根的眼皮子底下换孩子。” 齐氏听他提起齐山根,一点也不意外,“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我也很纳闷,想来,应该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把你们调换了。”齐氏双眼中闪过一抹阴鸷的目光,“我发现这件事情以后,对你便愈加苛刻起来!我不知道我自己的孩子是生是死,我只知道有人抱走了他,然后把你扔给了我!” 杨峥黯然,难怪他小时候,齐氏待他虽不好,却也让他吃饱了,穿暖了。虽然几次想要伤害他,但是最终都罢手了。但是八岁以后,她待自己便真的是变本加厉的作恶,恨不能将他生生折磨死似的。 以前不懂的,现在全都明白了。 难怪村里的婶子说,是看着他出生的,他指定是齐氏的孩子错不了。 原来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掉包了。 “你真的认清楚了我不是你的儿子?只凭一块胎记?” 齐氏瞧着杨峥,不由得道:“峰儿长得有些像齐山根,别人都说外甥多似舅,不曾怀疑过什么!但是你瞧瞧你自己,你像谁?那恶人的模样,我永生难忘,你与他,没一处相像的。” 杨峥愣在那里,如遭雷击。他去调查樵夫的时候,曾经见过那樵夫的儿子,与他确实无一丝相同之处。 第七百五十一章 “你的模样也算周正了,生得高高大大的,若是生养在富贵人家,也是个一表人才的公子哥。”齐氏不悲不喜地道:“自从知道我亲生的儿子不见了,心里就无比憋屈,我不知道是谁把他带走了,心中又惊又恨。” 到底是亲生的,哪怕那个孩子不是杨父的,不是齐山根的,而是对齐氏图谋不轨之人的孩子,她却一样在乎。 她恨他,也有骨肉分离之恨的原因。尽管那个孩子是耻辱,但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种种之前不理解之事,现在也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若是如此,我倒不应该怪你,反而该谢谢你的养育之恩了。”杨峥这话,说得倒有几分真诚。 齐氏冷笑一声,只道:“养育之恩是不敢当,你若能留我一具全尸,就是我的造化了。” 杨峥又问:“你可知道我的身世来历?到底是谁把我和你的孩子换了?” “并不知道。”齐氏道:“我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的,若不是八岁那年偶然间发现你耳后的胎记,只怕到现在我都认为你是我的儿子。” 杨峥知道她说的都是真话,再问下去就没有意思了。 “我什么时候能走?” 杨峥看了她一眼,便道:“杨峰带着大宝离开了。” 齐氏愣了一下,眼中慢慢浮现出一抹疑惑,“为什么?他们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杨峥道:“你和齐山根的事,是他告诉我的。他什么都知道了,很怕事发后,大宝会抬不起头来,就来求我。” 齐氏眼中带泪,却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她一向最疼杨峰和大宝,没想到这个时候,却遭到了儿子,孙子的嫌弃。 “罢了!人往高处走,他思虑的也对。”齐氏竟然平静下来,“我可以走了吗?” 杨峥点了点头,摇铃将看守齐氏的婆子叫了下来,让她用黑布将齐氏的眼睛蒙住,再带她离开。 后面的事儿,杨峥就不想插手了。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镖师,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齐氏这个人,心思一向比寻常妇人多一些,她有所想,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不重要了。”杨峥只道:“此一别,也算是一段孽缘落幕,此生,愿你我再不复相见吧!” 杨峥语气平静,竟是一瞬间就把之前的种种都放下了。 不然又能如何呢!? 齐氏笑了笑,“我原本想着要把这件事带进棺材里,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又改主意告诉你了?” 杨峥也想不透,干脆道:“愿闻其详。” “这么些年,我对你不好。”齐氏似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随后道:“现在想想,你也无辜。家里也是倚仗了你,才有如今这般光景,自此,就算两不相欠吧!” 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她方才说的话,九成九都是真的。 杨峥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那婆子把齐氏带走了。 一室落寞,好不惆怅。 胡咸听了杨峥的一番讲述,自然吃惊,他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只鹅蛋。 杨峥嫌弃他夸张,“你那是什么表情?”就是见鬼了也比这个表情好吧? 胡咸伸手把自己的嘴巴合起来,一脸惊喜的问道:“她说的可是真话?你竟然真的不是她的儿子?” 杨峥点了点头,“她若说假话,我一定瞧得出来。” “那是自然,老弟你有那个本事!”胡咸哈哈大笑,“兄弟,这可是喜事一件,咱们哥俩今天可得好好喝一杯!孩子洗三,我便没去成,今儿就当补上吧!” 杨峥见他乐得屁颠屁颠的,不由问道:“当真这样高兴?”原本是与他无关的事情啊! “那是自然!”胡咸心直口快,在别人面前或许会遮掩一二,但是在杨峥面前,素来都是以真性情模样示人,“你不知道,我早就看那个娘们儿不顺眼了!以前只当她是你娘,纵然恨她偏心,对你不公,也不好说什么过分的话,做什么过分的事。没想到啊!老天爷是长着眼睛的,现在知道她不是你娘,你就等于甩掉了一个大麻烦啊!兄弟,你想想那些年,你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苦尽甘来了,弟妹也不用担心受怕了,多好!” 确实,齐氏一家,就如同吸人血的水蛭一般,压榨他的时候,可以说是毫无人性。 “确实是值得痛饮的好事!”杨峥笑着拍了拍胡咸的肩膀,“胡大哥,跟我一起回家吧,咱们不醉不归。” 两人离开了小院,带着王小辉一起回了杨家。 至于齐氏回到家以后的生活,谁又会在意呢! 杜玉娘知道胡咸来了,心中多少有些不安,每次胡咸来,杨峥都是让他去办事,这一次,不知道又为了什么。 “小辉那孩子说清楚了没有?到底胡大哥来是为了什么事?” 流萤摇了摇头,“只说五爷很高兴,要跟胡大爷一起喝酒,让人告诉您一声,不必惦记。”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那就是没事了,罢了,不理会他们了。” 三个小家伙难得醒着,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东看西看的。 李氏拿着一只绘着年画娃娃的拨浪鼓不轻不重的摇头,借以吸引三个孩子的目光。 刚出生的孩子,眼睛是看不真切东西的。 三个小家伙躺在炕上,你挥一下手,我伸一下腿,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哈欠。 也没有人哄他们,也没有人拍他们,转个头的工夫,三小只就睡着了。 李氏放下手里的拨浪鼓,不由得道:“这三个孩子,还真挺好带的!就是吃也一起吃,拉也一起拉,实在让人头疼。” 杜玉娘呵呵一笑,“你歇一会儿吧,坐这么半天了。” 李氏就道:“那我回去躺会儿?你让潘氏进来吧!我瞧着她侍候孩子的手法也挺娴熟的,有她和流萤,张婆子帮你,你可是能轻闲一会儿。” “好,我知道了。”杜玉娘遂让人叫了马婆子进来,把李氏扶了回去。 于氏的工作重心,都在后宅,她每天都盯着杜玉娘这边的事,心中早就有了一定章程。 李氏一走,于氏就进屋问杜玉娘,“太太,要不要把潘氏叫进来?”眼下潘氏和叶氏都在后罩房歇着呢! 杜玉娘摆了摆手,“你坐过来,我有话问你。” 于氏连忙走了过去,“您有何吩咐?” “坐!”杜玉娘让流萤给于氏搬了绣墩,让她坐下了。 “我会和五爷商量,明天搬回上房去。”杜玉娘道:“你也看到了,这里太小了,人多了也不方便。” 于氏点头,原来是想满月再搬回去的,现在太太这样迫不及待,想来是不想委屈三个小主子。 “上房那边,你布置一下。三张小床是我外公送过来的,你收拾一下,放在西屋暖阁里,白天我会亲自带着孩子,到了晚上,让叶氏和潘氏在暖阁带孩子。”这样一来,她也能休息好了。 于氏心想,太太果然还是舍不得全部放手,所以把人安排到了西暖阁里。若是真心放手的,便该让奶~~娘将小主子抱到厢房侍候着才是。 “奴婢明白了!只是,太太您现下可是对那二人放心了?” 杜玉娘笑了一下,“也算是放心吧!你们平时还要多看着点。”常氏已经把叶氏的身契送过来了,至于潘氏嘛,虽然没有身契,但是杨大哥查过的,应该可靠。 干娘也不会送来不靠谱的人,上次的事情,毕竟是个意外。 “是,奴婢明白了,一会儿就去安排,然后再去跟潘氏和叶氏讲一下。只是,她们的住处可用调换?” “暂且不用。” 于氏又道:“叶氏一个人,怕是也喂不过来三位小主子,您看……” 才几天的工夫,孩子们的食量便大涨,杜玉娘每天喝着各种各样的补汤,才能勉强够他们白天的口粮。 “给她的补汤可是预备了?” “每天三顿都备着,您放心。” “好!”杜玉娘便道:“先这样吧!等真的不够的时候,再说。牛乳也不可断,时不时的可以给他们喂一些。” 于氏一一应了,这才出了屋。 流萤心疼杜玉娘,连忙上前要扶着她躺下,“太太,您快歇一会儿吧!老太太不是说了,月子里不能久坐的。” 杜玉娘就顺势躺下了,“我眯一会儿,你让潘氏过来吧,要是孩子饿了,喊我起来。” 流萤无奈地道:“奴婢省得。” 杜玉娘很快就睡着了。 流萤帮她盖好被子,又瞧了一眼三个熟睡的小主子,这才去院里让张婆子传话,把潘氏叫到了屋里来。 潘氏伺候孩子很有心得,动作麻利又轻柔,杜玉娘一看她的手法,就知道她没少侍候孩子。 这会儿杜玉娘睡着,三个小家伙也睡着,潘氏到屋里来,也是闲着。 流萤这几日已经适应了这种忙碌的生活,也不觉得累,就在一旁安静的给小主子们做衣裳。 她的针线活虽然不算太好,但是也是拿得出手的,她一针一线绣些外穿的小衣裳,还是没问题的。 潘氏看了两眼,竟然从她的针线笸箩里捡了绣线,棉布,自顾的缝了起来。 流萤看了两眼,却觉得她的针脚非常细密,而且有走线的地方都藏了起来,这样一来也不怕伤到小孩子的娇~嫩~皮肤。 流萤对这个潘氏好奇起来,不过她也没问什么,还是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活。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三胞胎中的老二就扭了扭身子。 潘氏放下手里的活,悄悄的走过去,伸手在老二身上摸了摸,紧接着便利落地解开孩子的包被,转身去拿了干褯子,将孩子的小脚放在一起轻轻一拎,就将尿湿的褯子拿了出来。 流萤将沾过温水的棉布递过去,潘氏轻轻的给孩子擦了擦,再换上干爽的褯子,将小被子包好。 老二刚完事,老三就又动了起来。 潘氏一边给老三换褯子,一边轻声道:“小孩子受不得惊,不管他们是尿了还是拉了,都要噤声,吓到他们就不好了。” 流萤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得不说,这个潘氏照顾孩子还是有一手的。 三个孩子一会儿尿了,一会儿拉了,折腾了好几遍,才一个个的闹腾起来。 杜玉娘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把老三搂到怀里喂~奶。 这个闺女在肚子里便被两个哥哥欺负了,生下来那么一小点,她怎么能不多心疼她一些。眼见着这孩子现在有了白嫩模样,杜玉娘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 如果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她又怎么会让别人来喂养自己的孩子? 前世兰姐和旭哥被强行抱走的那一幕,直到现在还深深的刻印在她的脑海里。锥心刺骨之痛,即便重新活了一回,她也忘不掉,故而她对叶氏有防备,恨不能自己一个人就把三个孩子喂大,或者干脆给他们喂牛乳,羊乳,为的就是自己亲自教养孩子。 三个孩子都吃了一遍,最后吃口粮的老大,也只不过吃了一个半饱,杜玉娘的粮仓就空了。 “让厨房把做好的汤端过来,我有些饿了。” 潘氏连忙去了。 杜玉娘喝了两碗鱼汤,又吃了数枚鸡蛋,一点点南瓜小米粥,这才放下了碗筷。 菜里没有什么盐味,很寡淡,那鱼汤虽然新鲜,但因调料放得少,免不得有些腥气,但是杜玉娘眉毛都没皱一下,就喝了两大碗,可见为了孩子们,她真的是豁出去了。 吃完了饭,顿时一身的汗,好像刚刚打了一场硬仗似的。 身体虚,乏力,吃完饭以后,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偏偏还不能洗澡。 杜玉娘让流萤给她打水擦身子,虽是简单擦拭一番,但也比就那样沤着强。 她觉得,自己要臭掉了。 流萤把屏风摆好,挡住杜玉娘,接着拿了温热的毛巾给杜玉娘擦身。 刚擦到一半,杨峥就掀了帘子进来,却只瞧见一扇屏风,把那边挡得严严实实的。 潘氏连忙曲膝,悄声道:“太太刚用完饭,正在擦身。” 杨峥身上有酒气,想了想,便退了出去。 杜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七百五十二章 名字 杜玉娘刚刚换洗好,杨峥便也换了一身衣裳走了进来。他发稍上还滴着水,可见是刚刚沐浴换过衣裳。 屋里的人都很有眼力,连忙曲膝行礼,悄悄地退了出去。 流萤不敢远走,进了茶水间,潘氏亦如此。 杨峥进屋以后,先是远远的看了看三个孩子,见他们几个睡得安稳,自己便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十分欣慰的模样。 屋里点着两盏昏暗的灯,小小的屋子都笼罩在一片带着温暖的橘色光晕之中。这样静谧的氛围,让杜玉娘觉得眼眶发酸,心头发颤,人总是要在经历过绝望之后,才会幡然醒悟,才会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 “你身体如何?照顾三个孩子,可还吃得消?”杨峥看罢三个孩子后,便搬了椅子坐到炕边上,跟杜玉娘说话。 “还好!”杜玉娘面色还算不错,只是一口气生了三个孩子,到底伤了元气,加之恶露未净,所以人还是很虚弱。 “祖母不是说让你卧床休息吗?怎么还坐着?”杨峥起身道:“快躺下,莫不是在我面前你还要不好意思?”他一边说,一边帮杜玉娘把身后的枕头放平,扶着她躺下。 杜玉娘侧卧着身子看着杨峥:“杨大哥,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杨峥重新坐回椅子上,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杜玉娘笑了一下,“感觉你很轻松,像是卸下了千斤担子一样。”这样的杨峥,是杜玉娘从没有见过的。 杨峥伸手刮了刮杜玉娘的鼻子,“什么都瞒不过你,确实有一件好事。”遂即便把他和齐氏之间的谈话一字不差的讲给杜玉娘听。 杜玉娘虽是重生之人,但是你让她发挥极致的想象,她也绝想象不到事情会离奇到这种地步! 杨大哥居然真的不是杨家人,不是齐氏的儿子,而且他跟齐山根和那个樵夫也完全没有半点关系,更不是捡来的! 他居然是被人掉包,跟齐氏的儿子互换的! “真的吗?”杜玉娘又惊又喜,这要是真的,那就太好了!毕竟摊上一个齐氏那样的娘,是极度不幸的一件事,而且之前他们都怀疑杨峥的父亲是那个樵夫,这件事虽然没有摆到明面上来,但是分明就是杨峥心里的痛,如果有的选择,谁愿意有那样的爹。 “真的!”杨峥心里也是高兴,握着杜玉娘的手道:“她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瞧着她,绝不是虚言。” 杜玉娘点了点头,“齐氏,如何会醒悟的?” “她知道了杨峰和杨大宝离开的事,估计想通了吧!”其实杨峥心里清楚,是他之前对齐氏使用的手段起了作用。 齐氏这个人,心思多,怎么瞧都不像是个正常的人。你打她,骂她,威胁她,都未必管用。反而你囚着她,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只一点,不让别人跟她说话,没有交流。让她自己陷入一个胡思乱想的境地,火候也就差不多了。 齐氏说出了藏于心中多年的秘密,想来不光是放过他,也是放过她自己吧! 杜玉娘很高兴,“那真是极好的事!以后,谁也不能拿‘孝道’二字来逼迫你了。” 杨峥瞧见她的眸子闪亮如星,知道她是真高兴,也是真激动。 可说到底,他的身世还是个谜。他到底是谁,他的父母又是谁,还未可知。 “玉娘……” “杨大哥,不管怎么样,我和孩子们会陪着你的。”杜玉娘很怕杨峥说出什么自轻的话,类似他身世不明之类的。 在她眼里,杨峥就是杨峥啊!管他是谁的子孙后代呢!前世今生,这个男人都是她最重要的人,那些别人都在乎的东西,她根本不在乎。 “好!”杨峥问她:“你饿不饿?我让人给你煮点东西过来?” 杜玉娘其实刚吃完饭,但是杨峥这样一说,她倒是真的有点饿了。 “有鸽子粥的话,来一碗吧!”说完,她有点不好意思,抿唇笑了笑,“我最近饿得比较快。” 是因为哺~乳的缘故。 杨峥哪里会笑她,连忙吩咐人去端粥。 鸽子粥端来,杨峥便要拿勺子喂杜玉娘吃,“你躺着,别坐起来,对腰不好。” 杜玉娘干脆就由着他喂自己,一小碗的鸽子粥很快就见底了。 “还吃吗?” 杜玉娘拿帕子擦了擦嘴,摇头道:“你当我是猪?养肥膘也没有这样喂的。” “傻丫头,你现在这个身子,不多吃点怎么能行?偏你要强,还非要自己带孩子。” 提起带孩子的事,杜玉娘就把自己的想法跟杨峥说了。 “我觉得耳房不是很方便,也小了点。”杜玉娘道:“白天就带孩子们在外间,晚上让叶氏和潘氏把孩子抱到西屋暖阁去。” 杨峥就道:“要不把囡囡留下得了,两个臭小子跟着叶氏住暖阁。”小女儿的乳名已经取好了,就叫囡囡。两个儿子却没有这个待遇,到现在杨峥还臭小子,臭小子的叫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杜玉娘道:“闺女儿子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杨峥连忙安抚,“玉娘,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囡囡太小了,在胎里就抢不过她两个哥哥,干脆你就自己带她一个,那两个扔给叶氏照顾就好。又不是让你们母子分离,白天该怎么带还怎么带,我只怕你月子里不得休息,再落下什么病痛。” 杜玉娘也冷静下来,略有些焦急地道:“杨大哥,我只是想亲力亲为的照顾他们,不想他们将来跟我生分了,我……”一股淡淡的恐惧感将杜玉娘包围。 杨峥连忙表态,“我明白,我都明白的,你放心。都依着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不好。” “好!”杜玉娘像是怕他反悔似的,连忙点头,甚至还去握杨峥的手,“一言为定。” 杨峥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你睡吧,我在这儿看着孩子们。” 杜玉娘点了点头,心里也松快了起来,很快就睡着了。 杨峥觉得杜玉娘的情况很不对劲,当天晚上特意去找了柳星儿,问她杜玉娘的情况。 “就算五哥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的。”柳星儿道:“五嫂是有些不对劲,她心情郁结,多思多虑,忧思甚重。” 怎么会这样? “那怎么办?”杨峥如临大敌,一脸的紧张。 “说起来呢,这种事情可大可小。” 杨峥皱眉,不是很理解,就问:“怎么说?” “女子生产后,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些心理上的问题,心情不好,烦躁,不安等等。”柳星儿顿了一下,才又道:“像五嫂这样的,已经是非常轻微了。” “那要怎么样调养,吃什么药?” 柳星儿只道:“吃什么药?是药三分毒,况且五嫂这种情况,只要保持心情舒畅,凡事顺着她点,她自己就想开了。” “真的?”上次洗三,秦大夫也就来了,他当时也没多想,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当时如果让秦大夫给玉娘把把脉,那该多好啊! “五哥,你什么意思?质疑我的医术?”换了别人这样说,柳星儿早就甩袖子走人了,可是对着杨峥,她不敢,质问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你有医术?若说你给别人下毒,我倒是一百个相信,一百个放心。” 柳星儿撇了撇嘴,“我可是医毒双绝,你不信我,太让我伤心了。” “你五嫂真没事?” 柳星儿…… 好想翻白眼怎么办? “嗯,这个呢!简单点说就是让五嫂心情愉快,多顺着她点儿就成了!我相信这对五哥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杨峥对杜玉娘的宠爱,她都看在眼里。 “我知道了!”杨峥起身就走了,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柳星儿:“切,连句谢谢都没有。”这让她实在不爽。 还有就是,霍青走了好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啊!五哥到底让他去做什么了?偏偏连她也瞒着。 杨峥回去想了很久,发现或许是他太紧张了。玉娘对孩子们的爱自然是最深的,她不愿意孩子被别人照顾,被不相干的人分走孩子们的情感也是正常的事情!她是产后有些焦躁罢了,相信等她出了月子,心情好些了,或许就没事了。 杜玉娘完全不知道杨峥的举动,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夜里孩子们不哭不闹的吃了几次奶,她根本就不知道。 第二天吃过早饭,下人们便行动起来,张氏又是让人搬家什,又是让人擦拭刘老汉送来的那三张小床,忙得脚不沾地。 李氏乐呵呵的顾着三个小宝贝,让人用挡风的斗篷将他们罩住,然后直接挪到上房的外间,把三个小家伙摆在临窗大炕上。 小家伙们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他们已经挪了窝。 杜玉娘则是由杨峥亲自抱到上房去的。 起初杜玉娘是不肯的,但是杨峥说什么也不让她下地,“外头冷,你不听话,以后落了病痛怎么办?脚沾了凉,以后走路就疼,总该多想想。” 到最后,杨峥干脆用披风将人盖住了,直接拦腰把人抱回了上房。 杜玉娘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到稳定下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炕上的软席当中了。 “你怎么这样?”杜玉娘真是又气又羞,有个地缝都想钻进去。家里那么多下人呢,被瞧去了,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其实已经被人瞧去了。 流萤宽慰她道:“太太,奴婢们见您和五爷鹣鲽情深,都羡慕不已。这世上像五爷这样心疼人的丈夫可是不多见的,您又何必害羞呢?” 一句话,说得杨峥心情舒畅,不住的笑,“正是正是。” 李氏也道:“好了,这不是特殊情况嘛,平日里谁爱抱你,你又不是没有脚!” 杜玉娘无话可说,喃喃道:“祖母。” “姑爷是心疼你,你可不能不知道好歹。还是那句话,要是真让风吹到了,有你好受的!到时候不是犯了头风,便是浑身的骨头酸痛,日子久了,只怕腿脚都不听使唤了,难道你乐意变成那样。” 行吧,你们都好有道理的样子。 正说话的时候,三个小家伙又醒了,老二大哭不止,囡囡只是小声的哭,老大倒是淡定,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 “哎哟,怎么突然就闹腾起来了,是不是尿了啊!?”李氏心急的去摸孩子,一摸便是一手的潮湿,“是尿了。” 潘氏和叶氏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先是给老二换了干爽的褯子,然后又抱着他们轻轻的拍着。 老大倒是平静,睁着一双大眼睛四处‘看’小孩子听力比视力要好很多,大人说话,他能接受到消息,即便是不懂,也给人一种东张西望,好像听懂了什么的感觉。 “会不会是饿了?”杨峥初为奶爸,多少也懂得了一些。 “刚喂完没多久呢!!” 李氏皱眉,让叶氏和潘氏把老二和囡囡都抱过来。他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发现孩子并不发热,再看孩子们的脸色,也都是很红润的,这才放下心来。 李氏顺手把孩子交到杨峥手上,“你抱着他哄一哄。这孩子啊,好抱,你别害怕。” 杨峥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身体僵硬地像是生了绣的老旧机器似的,一动不敢动。他架着两只手,去看襁褓中的老二,谁知道方才还嚎啕大哭的老二,居然停止了哭泣声,还用水洗过似的大眼睛去瞧杨峥。他的小手无意识的挥动着,甚至无意当中攥住了杨峥的拇指。 杨峥从没有感受过这种奇妙的感觉,好像真的是父子天性吧,这一刻,他居然觉得心中激动澎湃,好像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小婴儿,而是他的平生所愿似的。 确实是他平生所愿,他希望这一辈子,都跟玉娘还有孩子们在一起,快乐的过日子。 这样一想,身体就放松了下来。 他是自己的儿子啊,又不是洪水猛兽,怕什么呢! 李氏瞧见了,不由得笑眯眯的点头,又问杨峥,“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吗?” 第七百五十三章 招婿和续娶 给孩子志名字,是个非常讲究的事情。 乡下人觉得,贱名好养活,越是听起来低贱的名字,越是能把孩子留住。 所以乡野山间,孩子的名字都很随意,男娃都叫‘狗蛋’‘狗剩’‘铁柱’‘栓子’之类的,女娃的名字好歹文雅一些,却也不过是‘小花’‘小草’‘大妮’‘二妮’之类的。 像杜玉娘这样的名字,已经算是顶好的了,一般人家还不敢用呢! 提起孩子名字的事情,杨峥真是苦笑不已。 “祖母,不瞒您说,想了好多个,都不满意。” 李氏还是老一派做法,“贱名好养活,可别把名字取得太响亮。” “您说的是,可是我要是真给孩子们取个‘狗蛋’之类的名字,估计玉娘能一年不跟我说话。” 杜玉娘在一旁捂嘴笑,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等三人孩子办满月酒的时候,杨峥和杜玉娘终于把孩子们的名字给敲定了。 老大取名杨庭谦,老二取名杨庭谨,小老三取名杨珍钰。 老三的名字,可是有讲究的,因避着杜玉娘名字里的玉字,故而取了‘钰’字。 刘氏抱着囡囡,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从这个名字上就能够看出,姑爷有多重视玉娘了。闺女嫁得好,日子过得舒心,她便觉得自己的是天下最省心的娘了。 “看看我们囡囡,笑得多好看。”囡囡已经能竖着抱起来了,即便这样,刘氏还是用手托着她的后背和颈部,生怕孩子闪了腰。 杜玉娘坐足了双月子,这会儿已经脱离了‘半残’的生活状态。大概是出了月子心情好的关系吧,这会儿杜玉娘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受任何影响了,好像每天的心情都是明媚无比的。有杨峥和孩子们陪着她,她觉得每天都很快活。 “囡囡现在可厉害呢,手黑着呢,昨天要不是流萤反应快,就把谨儿的脸抓伤了!”两个儿子到底还是没有取小名,就谦哥儿,谨哥儿的叫着。 刘氏道:“哥哥知道让着我们呢,是不是?”要说她也真是喜欢软糯的外孙女,总觉得比家里的几个臭小子都招人喜欢。 玉娘福大命大,一胎便是女儿双全,想来以后的日子也会平安喜顺的。 “娘,抱抱。”六子瞧见自个儿娘亲一直抱着别人家的孩子,很是不开心。 刘氏哭笑不得,“你是当舅舅的,怎么还吃晚辈的醋呢?” 醋? 六子到底年纪还小,想问题比较简单,他知道醋是酸的,吃饺子要放醋,可是他不喜欢吃。 “不吃醋。”六子又是摇头晃脑,又是摆手的,“酸!” 一屋子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李氏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六子腿短,想上炕又上不去,伸手冲李氏道:“祖母,抱!” 一旁的流萤连忙把她抱起来,放到炕上,帮他脱了外面的袄子和鞋。 屋里的地龙烧得很旺,厚一点的衣裳根本穿不住。 “祖母,想你。”六子很依赖李氏,抱着她的胳膊。 李氏笑得畅快,“你这小人,嘴甜着呢!” “他是真想您,在家里念叨好久,都要变成烦人的小老头了。” 六子显然对小老头这三个字很反感,眉头皱起来不说,还变成了一张苦瓜脸。 “娘坏!祖母回家吧!” 杜玉娘心里很不好受。 李氏在杨家待了不足四个月,四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杜玉娘却觉得,好像一眨眼的光景,时间就过去了。 太快了。 “祖母……”她有些舍不得了,虽然一早祖母就说过,等孩子们的百日宴办完她就跟着儿子回家去,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心里自然是万般不舍的。 李氏年纪越来越大了,自己又不能在她身边尽孝,她喜欢日日陪伴李氏的日子,可惜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氏最是了解杜玉娘的心思不过了,当下道:“你呀,太不知足了!眼下就要过年了,我还能一直住下去?” 怎么就不能了。 杜玉娘有些不福气,兴致缺缺的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杜小枝还本一直在旁边看着孩子,没跟几人互动,这会儿见杜玉娘有些不高兴了,连忙道:“我的好玉娘,你都霸占祖母四个月了,还不知足!过完年,小碗就要嫁人了,这可是大事,你总得让祖母回去吧!” 杜玉娘这才想起来,杜小碗的亲事早就定下来了,年后就成亲。李氏作为一家之长,肯定是要参加的,而且两家虽然分家了,到底那是她的亲孙女啊! “那,好吧!”她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心想世间事或许就是这样,总是不尽如人意。 前边男宾们喝完了酒,这场满月酒也就落下了帷幕。 杨峥让厨房煮了解酒汤,给杜河清等人都喝了一碗。 刘老汉这两年很少喝酒,不过遇到喜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要喝两杯。杨峥和杜河清都劝他少饮一点,可惜没劝住,老头子这会儿上了头,倒在榻上呼呼大睡。 “这可怎么办好?”杜河清发愁了,老丈人和大舅哥一起来的,一同前来的还有大嫂宁氏。 闵氏前两天闪了腰,这会儿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床~上静养,所以没来。 杨峥安抚道:“不是什么大事,您也别太担心了!实在不行,我让小辉赶车送他们回去就是了!离得也不远。” 杜河清就点了点头,“只好这样了。” 冬天黑得特别快,太阳刚往西边坠的时候,杜家人,刘家人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去了。 三个孩子早就进入了梦乡,刘氏依依不舍的在小家伙们的脸上亲了几口,这才扶着李氏出了上房。 李氏又何尝舍得几个小家伙,只是这里再好,也是姓杨不姓杜的,她这个老婆子还没有糊涂到家,自然不能做糊涂事。 杜玉娘收拾心情,让叶氏和潘氏守着孩子们,自己亲自去送李氏等人。 杜小枝边往外走,边跟杜玉娘告别,又道:“玉娘,真羡慕你。”这是她的心里话。 杜玉娘只道:“小枝姐,小碗都要嫁人了,你的终身大事是不是也该张罗起来了。” 杜小枝苦笑,“我年纪大了,又要招婿,一时半刻,怕是没有合适的。” “这种事情怕是急不来,缘分没到,不可强求。” 杜小枝就笑,“你是不是担心我随便找个人啊?” “你会吗?”杜玉娘问的极为认真。 杜小枝就停了下来,杜玉娘也跟着停下来。 杜小枝认真的打量着杜玉娘的神色,会心一笑,“原来你是真的担心啊!”她一直以为,杜玉娘是一个特别冷心冷肺的人,而且她一定会厌恶二房的人,即便不恨她,怕是也没有什么好感。 大家不过是碍着亲戚情分,不得已的维持表面的亲近罢了。 杜小枝很意外。 “你放心,我不会的。”她咬了咬唇,“要是我不喜欢的,我一定不嫁。”只可惜她喜欢的人,却不会喜欢她。 杜玉娘一愣,刚要问什么,却见杜小枝重展笑颜:“快点吧!祖母和大娘她们都走远了。” 这个话题就被岔了过去。 等把亲朋好友送走后,杜玉娘不由得想起杜小枝的神态,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她该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怎么感觉落落寡欢呢? 杨峥一进屋,就看到杜玉娘坐在孩子们旁边,一副失神模样。 “怎么了?”他坐到杜玉娘的身边,握了握她的手。 杜玉娘的手是温热的,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是小枝姐,奇奇怪怪的。”她犹豫了一下,“好像是有心上人了。” 杨峥轻声嗯了一下。 起初杜玉娘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又突然想到,杨峥的这个回应,似乎知道她的心上人是谁一样。 “你知道啊?真的?” 杨峥点了点头,“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瞧上胡大哥了。” 胡大哥?大胡子? !!! 杜玉娘笑道:“真的假的?”她压着声音,可是眼角飞扬,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娇小可人的杜小枝和高大威猛的胡咸站在一起,绝对很有冲击力。 两个人的外表相去甚远。 “应该是真的吧!” “胡大哥知道吗?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杨峥就道:“你忘了,当初就是胡咸把她们姐妹俩送走的。而且她们住在胡秀英那儿,总会有机会见到胡大哥吧!本来我也不清楚这些事,但是胡大哥有一次喝多了,无意中透露了几句,我才晓得。” 原来杜小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对胡咸上心了,可能是出于感激,也可能是胡咸给了她安全感,总之她心里便装了胡咸。杜小枝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只有绣活拿得出手,她时常给胡咸做些鞋子,汗巾之类的东西。 胡咸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也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特殊的,就一一接了。后来还是胡秀英无意间说女子有了意中人,就会亲自给意中人做些贴身物件,以示思念,他这才反应过来。 这件事胡咸本来是不想告诉任何人的,他这个人一向浪~~荡惯了,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根本就没有想过成家立事。所以打那以后,他就开始躲着杜小枝,知道她回家了以后,着实松了一口气,只是平时到桃溪镇办事,都会绕着杜家二房的杂货铺走。 后来他跟杨峥喝酒,喝大发了,半醉半醒的时候把这个事儿说出来了。 “胡大哥不喜欢小枝姐?” 杨峥想了想,十分认真地道:“他那个人,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不喜欢让人管着。” “哦!”杜玉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再说,你堂姐不是要招婿上门嘛!只怕胡大姐是不会同意的。” 胡家到了这一代,就胡咸这么一个男丁,做上门女婿的事情,想都不用想。 “也是啊!”杜玉娘道:“只盼着小枝姐能够想明白,早日遇到合适她的人吧!” 杜小枝完全不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早就被别人洞察了。 回家以后,她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干活,因为只有干活,才会让她暂时忘却一些事情。 “小枝儿,玉娘生的孩子好看不好看?”杜河浦没去,一是因为不好意思,二是怕家里生意没有人打理。 他这个小店,现在生意红火,一天下来要耽误不少钱呢! “好看!玉娘生得好,妹夫也不差,他们俩的孩子,还能不好看?”杜小枝一边擦柜台,一边道:“特别是小囡囡,粉嘟嘟的,眼睛特别大,长大了肯定跟玉娘一样是个大美人。” 杜河浦不知道想到什么,心情低落起来。 杜小枝瞧了他一眼,道:“爹,你咋了。” 杜河浦把算盘珠子归位,闷闷不乐地道:“你大伯可比我有福气,人家老来得子,孙子都抱上三个了!如今又得了外孙子,外孙女,我呢……”闺女还没嫁出去呢,而且没了儿子,若是不能招婿,只怕…… 杜小枝自然能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来。 “爹,其实,你可以续娶一房。” 杜河浦惊讶地看了女儿一眼,老脸有些发热,“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说真的!爹,你年纪也不是很大,再娶个媳妇,说不定还能生个弟弟。” “我……”这种事情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到底还是被张氏给害得有了心理阴影。打小的夫妻都不能相扶到老,半路夫妻就更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爹,我和小碗都大了,就算你有了儿子,我们也不会吃醋的。说到底,家里还是有儿子才有底气!” 杜河浦摆了摆手,“你别说了,让我想想。”很拒绝的样子,转身就回后院了。 其实杜小枝知道他害怕什么! 害怕遇人不淑,再遇到一个不诚心过日子的。 害怕生了儿子教不好,再养出第二个杜安兴来。 害怕有了后娘,她和小碗会受委屈。 杜小枝叹了一口气,她多么希望杜河浦再娶一房啊!要是真的生出儿子来,她就不用招婿了,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她和胡大哥,就有可能了呢? 第七百五十四章 一进腊月,年味儿就越来越浓,大街小巷都充斥着欢乐的味道。 这个时候,孩子们是最高兴的,可以吃好吃的,可以穿新衣裳,还能尽情的享受父母长辈的宽宥。平时犯了错,家里鸡飞狗跳,一天打三顿;到了过年的时候,好像长辈们就特别宽容,即便犯了错,也绝不训斥,更别提动手了。 杜玉娘也特别高兴,今年她一下子成了三个孩子的娘,可以说三个小宝贝就是她最好的礼物。 只是她发愁过年那几天孩子们会休息不好,城里到处都有人放鞭炮,半夜还要放一拨焰火,肯定会把孩子们吵醒的。 杜玉娘忧心忡忡的把这件事情跟杨峥说了,杨峥也不能说她太过杞人忧天,只说孩子们还小,睡得沉,估计不会受到太多影响。 当娘的人,就是这样,凡事关系到孩子的问题,都会吹毛求疵,恨不能事事尽善尽美。 往年过年的时候,杜玉娘在杜家忙里忙外,从腊八熬腊八粥开始,就进入到了脚不沾地的模式。家里人口多,光是准备过年要吃的东西这一项上,就非常花费精力。 好在今年她嫁人以后,家里的大事小情都由于氏接管了过去。饮食方面都由两个厨娘实际操作,她自己帮忙出出主意。备年礼走亲戚这些事,于氏列了单子给她瞧一眼,或增或减都是一句话的事,不用她再亲自操持。 除尘,洗涮这些事,有马婆子和张婆子牵头,董三,江小杏,王秀草三人在一旁辅助。正是人多力量大,没两天的工夫,整座宅院就仿佛焕然一新了似的。 杜玉娘免不得又感慨一番,没有花钱的不是,当惯了地主婆,她怕是再也过不惯以前的苦日子了。 这一年,千味斋的进项已经逼近了五千两,这是杜玉娘万万没有想到的。 谁能想到做点心生意能赚这么多钱?况且五岩镇并不是十分富饶的地方,跟京城的繁华,江浙的富庶比起来,五岩镇算什么?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镇子,却给了她一个能让人惊掉下巴的数字。要知道在许多州县大郡,一间铺子要是一年能收入五千两银子,便算得是生意红火了。 知足了! 石河园的酱菜生意虽然也很火爆,但是跟千味斋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够看。不过她没有开铺子自己销售,而是把作坊里的酱菜分销给别人经营,一年便能有六七百两的进账,也算是顶顶不算的了。 家里还有不少田地,也打了不少粮食,老天爷还算开眼,收成不错。 杜玉娘趁着孩子们睡着的空档,把一年下来的收入做了一个汇总,发现刨去所有开销,居然还有四千多两的赢余。 细算下来,主要是修宅子花费太多了。这宅子也不是年年修,这个钱自然也不是年年花,如果明年还是这个收益,那她至少能剩下五千两。 想到这里,杜玉娘不由得笑了起来,她现在,也算是一个地~主婆了吧?大概是想得太入神了,连杨峥回来了都没有发现。 “想什么呢!”杜玉娘被吓了一跳,刚要张嘴惊呼,便想起孩子们还睡着,顿时捂住了嘴巴,朝杨峥飞了一记白眼球。 杨峥只觉得这样的杜玉娘风情万种,一时间不由得蠢蠢欲动起来。 他是个很体贴的人,一直照顾杜玉娘的身体和情绪,孩子都快四个月了,可是他还一直素着,可想而知那滋味有多难受了。 现在杜玉娘这记白眼球,却让杨峥心里的某种想法无限放大起来。 “你怎么突然出现了,吓了我一跳。” 杨峥暂时压着自己的心思,轻声道:“是你在那儿傻乐,乐得太入神了,没有注意到我。不过,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杜玉娘就把账本推了过去,洋洋得意地道:“怎么样,不错吧!?” 杨峥不用翻账本,也知道生意个是什么情景。自打杜玉娘怀孕以来,家里的生意都是他在管着,是赚钱还是很赚钱,他自然一清二楚。 “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变成了一个小财迷?” “小财迷?”杜玉娘一把将账本夺过来,十分认真地道:“我这可都是为了孩子们。将来谦哥,谨哥不得娶媳妇吗?囡囡还要嫁人呢!陪嫁方面,我可不想委屈了她!” 现在提这个太早了! 杨峥只好顺着她道:“是是是,太太思虑得对,是我想浅薄了!” 杜玉娘微微扬起下巴,一副骄傲的小模样,“那是,我的囡囡可是要十里红妆的。” 杨峥是个女儿奴,一想到又娇软又香香的小女儿将来会被某个臭小子给夺子,他心里头就犯了酸。 “且早着呢!” 杜玉娘像是跟他作对似的,“这种事情,当然要早早准备起来!而且十几年而已,很快的。我听人说,南边生女儿有种香樟树的,等树长成了,媒婆闻着香樟的味道就来说亲了!还有那个女儿红,不也是生了女儿才会酿的酒?也是出嫁的时候要挖出来呢!咱们这边又种不得香樟树,我呢,是早早的给囡囡攒嫁妆~也是一样的。” 这怎么能一样呢! 杨峥有些烦躁,“玉娘,囡囡还不到四个月大。” 杜玉娘终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杨大哥,你的脸色快赶上锅底了。” “好啊!”杨峥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玉娘根本是故意的。这小丫头自打生了孩子以后,胆子就变得越来越大了。 杨峥顺势上前一欺,便把杜玉娘搂在了怀里,双手也不安分的去挠杜玉娘的痒痒。 “你这个人……”杜玉娘生怕吵醒孩子们,连忙求饶,“好了,下不为例,我错了。” 杨峥眼神炽热,喘着粗气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自持,杜玉娘眼神闪躲,不敢去看他。杨峥却偏扭过她的脸,让自己的鼻尖顶着她的鬓角,将滚烫的气息喷洒在杜玉娘的耳畔,让怀里的人顿时软成了一滩泥……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素了一年多的杨峥终于吃到了肉,一时收不住闸,直到折腾到了下晌才算饶了怀里的人。 杜玉娘累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还管什么害羞不害羞的,干脆连擦洗都免了,直接睡了过去。 杨峥到底还是要了水,亲自给她擦洗一番,又为她换了衣裳,这才换了衣裳,去办正事。 等杜玉娘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还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等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好事的时候,一张脸红得跟成亲时的红盖头似的。 杜玉娘无声的哀嚎,完了,形象全完啊!大白天的,她到底做了什么啊? 说到底,全怪杨峥! 要不是他…… 怎么会! 反正杜玉娘给自己找了一堆理由,暗暗做了许多的心理建设,这才鼓起勇气,忍着一身的酸痛想要起身去看看孩子们。 还有,她干了一下午的体力活,实在饿啊! 哪知道她双脚刚落地,流萤就掀帘子走了进来,“太太,您饿了没有?要不要摆饭?” 杜玉娘佯装镇定,问了一句:“五爷呢!” “早就出门了,说是有事要办,晚点回来!五爷临走前吩咐了,让您先用晚饭,不用等他。”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那个,谦儿他们呢?” “三位小主子都很好,现在已经睡下了。”流萤脸上带着笑,“您看是不是现在就摆饭,直接摆到外间?” 孩子一早让叶氏和潘氏抱到暖阁里去了。 “摆饭吧!”杜玉娘也认命了,反正她是主子,下人们也不敢在明面上笑她。这样一想,心情也就放松了许多,人就更饿了。 晚饭有猪肝汤,大骨头炖山药,两个炒青菜,一盘清蒸鱼,两个凉碟,主食是梗米粥,小花卷。 杜玉娘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小花卷,猪肝汤喝了足足两碗。 吃完饭不久,她胸前便氵张得硬石更的,这是奶~~水洪流暴发的前兆。 “囡囡也睡了?你把她抱过来吧!” 两个儿子晚上都跟着叶氏在暖阁休息,只有闺女晚上跟着她睡。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三个孩子都先喝了她的奶~~水的关系,这三个孩子跟她特别亲,即便是叶氏喂着两个大的,他们也没跟叶氏亲近多少,反而他们只要听到杜玉娘的声音,就高兴的手舞足蹈,一声一声的嘟囔,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也许血脉亲情,根本是割不断的,所以不是谁想插手就能插手得了的。 杜玉娘现在已经把心态放得很平和了。 只要她白天多跟孩子们接触,相信孩子们也不会跟她生分的。 流萤点了点头,“奴婢马上就去。” 杜玉娘回了里间,皱着眉头在屋里转圈圈,不多时,流萤就把囡囡抱了过来。 囡囡睡得香极了,丝毫没有醒过来要吃口粮的意思,杜玉娘涨得难受,可是一瞧见闺女恬静的睡颜,当下便舍不得叫她了。 流萤又道:“太太,要不然奴婢把大少爷和二少爷抱过来?”三个孩子呢,总得试试、 杜玉娘就点了点头,催促着:“快去。” 不多时,潘氏和流萤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回来了。 杜玉娘把囡囡放在边上,轻轻的去拍儿子的脸。 果然,欺负儿子是没有压力的,欺负女儿就舍不得。 谦哥儿和谨哥很给面子,两个孩子半睡半醒的开始找起了口粮。 杜玉娘解开衣襟,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一手一个,托着他们吃口粮。流萤帮忙拖着,潘氏也怕杜玉娘辛苦,拼命的托着老大,希望两个小祖宗快点吃饱。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两个孩子就吃饱了。流萤和潘氏连忙把两个孩子抱过来,拍了奶嗝,再放到炕上的小褥子上。 杜玉娘精疲力竭,好在痛胀的感觉减清了不少。说实话,同时喂两个孩子口粮实在是太辛苦了,不但腰疼,两条胳膊也生疼,要不是人帮忙托着孩子,只怕她这两条手臂就要废了。 “太太,您躺一会儿吧!奴婢先把两位少爷抱过去,再回来。” 杜玉娘点了点头,躺下闭起了眼睛,她很快就睡着了,连杨峥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实在是累坏了。 杨峥瞧了她的模样,也是十分心疼,暗暗骂了自己一声混蛋。 玉娘为了孩子们,已经牺牲很多了,自己不知道体谅也就罢了,还把人折腾成这样。 他帮杜玉娘掖了掖被角,又去看了看囡囡。 三个多月的孩子,眉眼已经长开了,皮肤也不像刚生下来的时候那么皱巴了,让人瞧了心痒痒的,恨不能亲上一口才好。 囡囡和杜玉娘长得很像,也是鹅蛋脸型,杏核眼。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像两把小扇子一样。她的头发也很浓密,乌油油的,让人好不羡慕。 囡囡虽然早产,且生下来的时候不足四斤,可是这三个月以来,她也算逆袭了,变得白白胖胖的,怎么看都漂亮得不得了。 杨峥这样看着小女儿,心都要化成水了。 他有他要守护的人,妻子,儿女。所以这一次,无论是谁,胆敢前来滋事,他都绝不放过。 此时贺家,高氏也在想绝不放过这四个字。 她病了小半年,每天疑神疑鬼的,总感觉床底下藏着一个死人,一身的恶臭。 自打发现杜小叶的尸体以后,高氏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没有吃过一顿安稳饭,整个人都憔悴得不成样子,一下子就瘦了十几斤。原本她就不是一位美人,瘦了以后像是老了七八岁似的,脸上的皮肤也垮了下来。 高氏觉得,这一切都是杜玉娘的错,是她让人装神弄鬼把杜小叶的尸体藏到这屋里,才会有了后面的事情。 “杜玉娘,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偏院的赵芸兰,却是另外一个样子。 前些日子,她落了胎,一直在养身体。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高氏搞的鬼,只不过,她没有证据…… 第七百五十五章 便宜你 赵芸兰落的这一胎,是个已经成了型的女婴。虽然是女婴,但是这是贺家一直期盼的孩子。贺元庚成亲多年,膝下犹虚,外头有些不好的传言,似乎都在说他没有生育能力。好不容易赵芸兰怀孕了,能够证明他没有病了,可惜孩子却没能平安生下来,这怎么能不让贺家人抓狂? 经此一事,高氏被贺家人恨上了,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是高氏动的手脚。 赵芸兰也这样认为。 尽管赵芸兰身边的丁妈妈一直劝她,胳膊拧不过大腿,暗暗跟高氏较劲并不会得到什么实惠,最要紧的是把身子养好,再怀着一个孩子才是正确的。 赵芸兰被她叨叨的头疼,啪的一声把梳子拍在了梳妆台上,“妈妈,你能不能不说了?” “老奴还不是为了您好?” 丁妈妈是贺敏的心腹,贺敏深知高氏不是什么信男善女,便把她给了赵芸兰,想着凡事有她提点,赵芸兰在贺家也能过得如意顺遂一些。 丁妈妈确实是个非常机敏,八面玲珑的人,一开始赵芸兰嫁进来的时候,高氏百般刁难她,也多亏了丁妈妈的维护,才让她少吃了不少的苦头。 尽管有像丁妈妈这样精明能干的人护着,可是赵芸兰还是滑了胎,可见这贺府里的水有多深。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失女之痛,岂是这么容易就能算了的?我跟高氏此生不共戴天!” 丁妈妈急得不行,压低声音道:“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啊!那高氏根本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能跟您比?只要您生下孩子,日后有她受的。她是正牌夫人又怎么样?以后还不是要看您的眼色过日子。” 赵芸兰恨恨地咬着牙,“她不死,我怎么生孩子?你将这院子里外围得铁桶一般,少爷不是也派了人手过来?结果如何?” 丁妈妈扁了扁嘴,无言以对。 确实是没有想到,高氏的手居然伸得那么长,看护得那么紧的胎,她居然也能得手。 “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不是高氏做的,会不会是秋心?”丁妈妈一直不喜欢秋心,平时也拘着她不让她做饭,生怕她会在赵芸兰的饮食里面做手脚。 高氏是秋心的旧主。 “不是她!”尽管秋心身上有高氏的影子,也有杜玉娘的影子,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秋心从来都没有去过厨房,她就像一个不存在的影子一样,每天连门都不出。 而且还有人在看着她,她想下手都找不到机会。 丁妈妈也知道这些,“老奴心中不安,您还是把她打发了吧!” “留着她,且有用呢!”赵芸兰道:“高氏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自从高氏生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以后,她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虽然府里上下口径一致,只说她是病了,可是赵芸兰觉得,高氏的病没有那么简单的。 “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说现在人好一些了,但是还要静养。” 赵芸兰嗤笑一声,“继续查,不要舍不得使银子。” 丁妈妈连忙应了下来,然后又道:“说起来,那个杜玉娘倒是个有福气的。” “哦?怎么个有福气法?”提起杜玉娘,赵芸兰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两人当初也算是敌对的关系,可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对杜玉娘早就没有了别的想法。 主要是不敢! 杜玉娘身边的能人太多了,她怕自己万一得罪了杜玉娘,死都不知道原因。 况且她现在已经嫁到贺家来了,与杜玉娘应该再无交集了。 “前一段时间才生了孩子,听说是三胞胎,两个哥儿,一个姑娘。” 赵芸兰听到孩子二字,眼中蒙上一层薄雾,“女儿双全,果然有福气。” “您信老奴一句,赶紧养好身子,再怀一个孩子才是正经的。您和少爷是表兄妹,他自然是爱护你的!有夫人给您撑腰,您还怕什么?” 赵芸兰只道:“我知道了,妈妈,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丁妈妈就不说话了,还道:“眼下就要过年了,高氏半死不活的,您得赶紧好起来,趁这个机会把掌家的权利分出一二来,也让高氏知道知道您的厉害。” 赵芸兰眼睛一亮,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正是趁你病,要你命,不借着这个机会把高氏拉下马,难产还留着过年不成。 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三个小宝宝早早的就被鞭炮声给吵醒了。只是他们也不哭闹,一个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寻找着什么。 老大老二把手指塞进嘴巴里,吸得滋滋作响。囡囡倒是不吃手指,只是一个劲的吭哧,想要翻身的意思。 屋里温暖如春,杜玉娘给孩子们换上了新做的大红色棉袄,戴着薄薄的虎头帽,脚上还蹬着虎头鞋。三个小娃娃像红灯笼一样,又红又圆,但凡见到他们模样的人,就没有不爱的。 于氏和流萤都陪着杜玉娘看孩子,小鱼儿则是在厨房里张罗着年夜饭,姜嫂在一旁给闺女打下手。 王小辉和高大山正陪着杨峥在院子里贴对子和福字呢!这家里男丁不多,后院也没有,这种事情自然只有师徒三人去做了。 下人们忙进忙出,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 自打进了杨府,日子一日好过一日,只要用心做事,不但吃喝不愁,有工钱拿,且逢年过节还有赏钱!像五爷和太太这样和气大方的主顾,可是不多见的。 总之杨府上下,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到了饭点的时候,来福和来安终于回来了。二人无家可归,又签得死契,虽然是千味斋的伙计,但实则也是杨家的家仆。 二人还带回来一个人,这个人的出现,似乎是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肖诚?”杜玉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这是……”又年轻了不少啊! 肖诚眼里的戾气已经消散了不少,大概是心结已了的关系,他像是变个人似的,跟之前那个不屑一顾的肖老头,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从相貌到个性。 “怎么,不认识了?”肖诚笑了笑,“我听说你生了三个孩子,特意回来瞧瞧,恭喜恭喜啊!” 那毒到底是伤了他的身子,虽然把他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也让他变得年轻很多,可是二十多岁的人硬生生老了十多岁,瞧着四十初头的模样,想想也是心酸。 不过,好在肖诚自己想得开,做人不能太贪心嘛!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怎么想起回来了,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肖诚像是受了惊吓似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大过年的,你能说点好听的话不?”他的目光落在三个小家伙身上,目光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三个小家伙也不怕生,不管谁来逗他们,都咧着嘴笑,晶莹的口水落在胸前的口水巾上,然后就开始一声一声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守着这三个小东西,你怕是啥也不想干了吧,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他特意去店里看过的,最近这半年,没有一样新品! 倔强又不好惹的老肖头又回来了,熟悉的感觉让杜玉娘忍不住会心一笑。 “你说的对,我现在是有儿有女万事足!”杜玉娘板着脸道:“怎么样,你是不是无家可归了啊,才回来的?” 肖诚却是毫不在意的道:“是啊,听说您家大业大,特意前来投奔。” 咦~ 杜玉娘惊呆了,“你说真的?” “真的啊!”肖诚瞧了杜玉娘一眼,才道:“给句痛快话,能不能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 杜玉娘让潘氏和于氏,叶氏把孩子抱到暖阁去,只留一个流萤在自己身边侍候。等人都走了,她才问道:“你不是去报仇去了?” “就是因为报了仇,才无家可归嘛。”肖诚毫不在意地道:“我这心里,真是痛快极了。” 不过半年多的时间,肖家的生意就接连二三的遭受重创,不但生意被抢,几个族中后辈还受到陷害,要付大笔的银子,才能把事情摆平,不然的话就要吃官司。 肖家一时间焦头烂额,自顾不瑕,肖诚趁机直捣黄龙,跟肖家的竞争对手暗中合作,把肖家给连锅端了。 如今肖家已经在生意场上除名了,再想东山再起,怕是难如登天。 “是你做的?你毁了肖家?”那不也等同于毁了自己家嘛! 肖诚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方才道:“不要说傻话,怎么是我毁了肖家呢!肖家从骨子里就烂了,早晚有一劫,我不过是轻轻推了那么一下而已。” 大仇得报,怎一个爽字了得。 杜玉娘只好摇头道:“罢了,你都舍得,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正是这话!”肖诚道:“我继续回来当掌柜吧!我身无长物,再不找份差事做,怕是要饿死了,我吃得不多……” 他这样,分明是有所求。 杜玉娘就想到姜氏身上去了。 两个人的实际年龄相差七八岁,外貌上看着,倒是般配。只可惜姜氏的心里,怕是装不下别人,即便肖诚不嫌弃姜氏,只怕姜氏自己也不会同意的。 她毕竟还有一个女儿,已经那么大了。 “好啊!”杜玉娘道:“你要是回铺子里,我就让姜嫂回来帮我。” 肖诚不动声色,像是这事儿与他毫无关系似的。“那就是你的事了,我反正就想回铺子里。” “等过了年再说吧!”杜玉娘道:“你先在家里住下。” 肖诚从袖子里掏出三个精致的荷包来,放在炕上,道:“这是我给三个孩子的见面礼,就劳烦你帮忙收着了。” “你不是说自己身无长物吗?” 肖诚笑笑,“钱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得到的东西,只要是钱能办到的事情,都不算事。再者……”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它在,钱不是问题。” 杜玉娘烦躁的挥挥手,“快去帮忙挂灯笼吧,太呱噪了。” 肖诚这才笑着出了上房。 到了晚上,年夜饭是重头戏。 孩子们早就睡着了,让叶氏和潘氏抱到了暖阁里休息。 杨峥和杜玉娘也不拘着家里的人,饭菜全都摆到上房正厅里,大家坐到一起吃,不分什么高低贵贱。 小鱼儿和高大山,王小辉这三个人,是特殊的。 到底是自己的徒弟,也算是家人,自然要跟着杨峥和杜玉娘一桌。姜氏算起来,也不是外人,便也和肖诚一样,坐到了主桌这边。 其实这是杜玉娘特意安排的,成与不成,总得试试才知道。杜玉娘是不希望姜氏一辈子就这样糊涂过去的,她才三十初出,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如果一颗心像古井水一般毫无波澜,以后她的日子怎么过? 小鱼儿早晚是要出嫁的。 杜玉娘瞧着这一桌子好彩头的菜,不由得赞道:“瞧瞧,这菜赏心悦目,气香味儿俱全,想来都是费事费工夫的!今儿是个好日子,好酒好菜可不能浪费了。” 屋外鞭炮齐鸣,霹雳啪拉的声音不绝于耳, 屋内是一张张温暖而又感激的笑脸,杜玉娘举起酒杯,跟杨峥轻轻的碰了一下。 “过年好。” 杨峥笑了笑,一个字没说,却是把手里的酒仰头喝了个干净,涓滴不剩。 众人连忙叫了一声好,纷纷举杯,“五爷,太太,过年好~” “都动筷吧!” 主人家发话了,大家这才欢快地吃起年夜饭来。 一顿饭吃下来,屋里气氛越来越好了。 大家酒足饭饱后,便撤下了一屋的狼藉。 高大山和王小辉跑到前院去放烟花了,剩下的人都去了厨房帮忙包饺子。 流萤陪着杜玉娘,而肖诚则是让杨峥叫到书房去了。 一进屋,肖诚就从怀里掏出一物来,轻轻的放到了桌子上。 杨峥拿起来一瞧,却见一封信和一张银票。 银票上的数额很大,看得杨峥眉头紧皱。 “东西都换成钱了?” 肖诚满不在乎地道:“肖家的东西,我一分一文也不会要。只是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你。” 第七百五十六章 杨峥把银票顺手放到桌上,拿起信封看了起来,上面的火漆保存很完整,应该没被人动过手脚。他找出拆信刀把信封打开,从里面拿出几页信纸来。 肖诚看了一眼,瞪大眼睛道:“什么啊,空白的信纸啊?就这几张纸,还用得着用火漆封着?我为了它,可是七八天没好好睡过一觉了,结果这样。” 杨峥也没说话,只是将一旁的灯罩摘掉,把蜡烛点燃,然后将信纸放在离烛火还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将信纸烤了烤。 说来也是奇怪,那空白的信纸上,居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字。 肖诚头顶飞过一群神兽,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杨峥飞快的将信上的内容浏览一遍,一言不发的将信纸递到烛火面前,烧了个干净。看到炭盆里的那一堆灰烬,杨峥愣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肖诚知道杨峥的事都是大事,自己也不想跟着参合,就道:“你快把钱收起来,别当它是废纸也一并给烧了,到时候没钱养孩子,你就拍大腿吧!” 杨峥轻笑一声,又将那张银票拿过来看了一眼,道:“肖家可真有钱!这些钱你确定不要?”别说养孩子,就是养一支私~军~也够了。 “不要!”肖诚很痛快地道:“那些东西于我来说,如同跗骨之蛆,我躲还来不及呢!这些钱,是肖家不仁不义的人挣回来的,你拿去用到实处上,也算是给他们积德了。” 肖诚这个人,做生意是有一手的,把钱也看得很淡。用肖诚的话来说,他想挣钱,不过是眨眨眼睛,动动脑子的事!大概是因为出身和经历的关系,他的病虽然好了,可是骨子里的不屑和反叛却始终没有太多的改变。 “好,那我就收下了。” 肖诚眉开眼笑,“对对对,赶紧收下。” 真是没见过像他这样,散财还散得这样开心的。 两个人又在书房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到后院去了。 “一会儿吃饺子,我要多吃几个,也不知道里面包了钱没有啊……” 连肖家的万贯家财都不在乎的人,居然那么在乎包在饺子里面的喜钱。 肖诚像是看透了杨峥的想法似的,“你知道什么,那喜钱又不是能挣来的,当然是要讲究一个运气。我告诉你,你可不能作弊啊!” 杨峥啼笑皆非。 等到了后院,饺子已经煮上了。 王小辉和高大山也放完了鞭炮,就等着吃饺子呢!杨峥让肖诚去厢房休息,自己去了上房看杜玉娘和三个孩子。 下人们一见杨峥进了屋,连忙识相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这一家五口。 “怎么还在睡?”杨峥看着并排睡觉的三个小家伙,十分不理解。 “小孩子就是吃吃睡睡的,只有这样才能长好身体。” 是吗?杨峥坐到炕边,不由得把目光落到三小只身上。 孩子们睡得很熟,好像根本没有被外面的喧嚣所打扰到,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射出一道弧形的阴影,晶白如玉的小脸蛋像块白嫩的豆腐一样,让人恨不能扑过去咬上两口。 杨峥把脸凑过去,在三个小家伙脸蛋上亲了亲,结果三个小家伙都很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杜玉娘捂着嘴呵呵笑,看着自己男人吃瘪的样子,心情大好。 很快饺子就煮好了。 屋里的三张桌子都从满了人,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饺子,气氛非常好。 肖诚有些感慨,他出生在肖家,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在家里感受过这种气氛,好像肖家人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下人们就不是人,生来就是为他们奉献的一样。肖家人骨血里都是自私自利的脾性,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家主的位置,置他的生死于不顾了。 “吃饺子~”肖诚把前尘往事抛到脑后,夹起饺子大快朵颐起来。他吃得太急了,一口咬下去,钱没吃着,却被滚烫的馅料汁烫了舌头,好不狼狈。 大伙都窃笑起来。 肖诚心情很好的样子,居然没有发脾气,不过大概是人品好了以后,运气也好了,就在他快要吃撑的时候,终于吃到了一个钱。 肖诚当即拍着大腿笑,要把这枚钱洗净用红绳拴了挂在脖子上。 众人不免又笑了他一回。 吃完了饺子,就该守岁了。一般来说,都是年轻人守岁,替父母祈福,希望长辈们身体健康。但是杨家也没有长辈,所以到了差不多的时候,杨峥就让大家去休息了。 杜玉娘也是疲惫不堪,虽然孩子们有潘氏和叶氏带着,但是家里琐碎的事情不少,她是当家主母,有些事自然是要她拿主意的。更何况她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呢,时间一常可不就是吃不消嘛! “快点休息吧,怎么还看账本?”杨峥走过去瞧了瞧闺女,又把账本从杜玉娘手里抽出来。 “这是这几天的花销,我核对一下,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又是新的一年了。”杜玉娘有些恍惚,她刚回来时,才十二岁,可是现在六年过去了。她成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嫁给了自己一直仰望的人,一切都那么的不同寻常,不可思议。 “想什么呢?” 杜玉娘笑了笑,“没有什么,可能有点累吧!这人啊,真的是不能闲下来。以前过年的时候,家里的事情我一个人担着大半,还有过年要吃的东西,也都是我在准备,那个时候根本不觉得累,觉得每天都精力充沛。现在倒好,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在做,我只不过是拢出一个大的方向来,就精神不济了,可见是闲出了一身的懒病。” “话不能那么说啊!”杨峥道:“你现在正是身子虚的时候,怎么说也得调养一年啊!别人生一个,你生三个,能一样吗?” 杜玉娘干脆道:“行了,我说不过你,早点歇着吧!” 夫妻二人又瞧了瞧睡在小床里的闺女,这才休息不提。 第二天天还没亮,杨府下人们就起来洒扫了,厨房那边也是忙得不亦乐乎,她们要包全府上下所有人吃的饺子,总共有五种馅料,可是有的忙呢! 小鱼儿和姜氏都去帮忙了。 “你呀,赶紧去收拾一下,一会儿要给你师傅拜年的。” 小鱼儿只道:“娘啊,还有时间呢!你不要一直叨叨嘛!” 两位厨娘都不敢笑,低头亏心的包饺子。 “我跟你说,这可是大事!”每逢三节两寿,姜氏都会叮嘱小鱼儿给杜玉娘准备礼物,特别是杜玉娘过生辰和过年的时候,是重中之重,绝不能马虎的。 “好的,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就换身衣裳就好了!”小鱼儿道:“知道的您是敬重我师傅,希望我孝顺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个财迷呢!就惦记我师傅给的那点压岁钱呢!” 姜氏哭笑不得,伸手拍了一下小鱼儿,结果弄得小鱼儿头发上沾了面粉、 “娘!”小鱼儿气得直跺脚,两个厨娘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放完了迎财神的鞭炮,饺子就下锅了。 小鱼儿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发,去上房给杜玉娘磕头。 高大山和王小辉早来一步,正在磕头拜年呢!杨峥和杜玉娘给两个人都包了红包,两个人穿着崭新的衣裳,嘴角都咧到耳根子了。 两个人起身,小鱼儿便上前跪到蒲团上,“师傅,师公过年好,祝二老身体健康,万事顺遂。” 杜玉娘忍不住笑了一下,“都叫咱们二老了!” 杨峥倒是觉得无所谓,给小鱼儿一个大大的红包,杜玉娘那里,自然也少不了小鱼儿的压岁钱。 阖府上下的下人,也皆有打赏,每个人都多了一个月月钱。 谁会跟钱过不去啊!收了钱,当然高兴啊。 吃完饺子,众人就各自休息去了。 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这几天是最轻闲的,杨家亲戚少,不用担心走亲访友这些事。铺子和作坊也要放几天假,工人伙计都得了丰厚的红封,也能陪着家人过一个肥年。 三个宝宝也吃完了口粮,正躺在炕上玩呢! 屋里温度很不错,孩子们穿着也不厚重,杜玉娘让人把炕上的东西都收走,再铺一床又大又厚的大被子,让三个孩子能尽情的伸展胳膊,腿。而且他们现在能翻身了,把翻身当成游戏,每次翻身成功,三个小家伙都会发出咯咯的笑声。 杜玉娘的目光从来都不敢离开三个孩子,即便是她要休息,也是会在三个孩子睡着的时候休息。 外面响起零星的鞭炮声,三个孩子起初似乎有些害怕,被抱到怀里一阵安抚以后,就变得大胆多了,鞭炮声也不能吓到他们! 张婆子把用开水烫过的褯子挂好,去了茶水间看火。马婆子正喝水呢,一进她进来连忙招呼,“快坐下来喝口热水。“ 张婆子应了一声,坐到椅子上,端着马婆子送过来的热水喝了一口,当下舒坦起来。 “老姐姐,这儿还有点花生,点心,咱们就在屋里吃点。”马婆子把东西拿了出来,“主子那边要是有什么吩咐,流萤姑娘会过来叫咱们的。” 张婆子就点了点头,拿起一块点心吃了,又喝了点热水,舒心地道:“老姐姐,不瞒你说,现在这日子过得是真舒心啊!” 马婆子一脸赞同地道:“谁说不是呢!你我都是苦命的人,说是飘零半辈子也不为过,咱们也没少经历事儿,你说哪家的主家像咱们主子这般和气?” “是啊!要不咱们太太怎么那么好命,一胎生三子呢!这可是别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可不是!好人有好报,咱们当奴婢的,主人好,咱们才能好。” 马婆子点头,悄声道:“你瞧五爷,多心疼太太!这世上负心汉多,像五爷这样专情的却少见。” “就是就是。” 这些事,杜玉娘完全不知道。她正跟杨峥商量,明天要不要回娘家的事情。 “上次孩子们百日宴的时候,娘就说过,不让咱们回去了。不过别的,就为了这三个孩子,他们太小了,外面那么冷,只怕不是很方便。” 还有一点,杜玉娘没有说。 杨峥了解她,知道她不会放心把孩子们扔到家里,自己回娘家。 “那就别回去了!等过完年天气好了,孩子们也能坐着了,我再带你们回家,你要是高兴,小住几天也可以。” 杜玉娘高兴极了,因为不能回娘家的那点小愁绪也消散了。她心里高兴,嘴上却道:“回去一趟倒是可以,只是家里太忙了,孩子又多,哪能总招待咱们。” 杨峥就道:“都依着你就是了。” 到了初二,杜玉娘果然没有回娘家,不过却让高大山和王小辉跑了一趟桃溪镇,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了回去。 刘氏也送了不少回礼,还让他们给杜玉娘捎话,说是秦大夫和如锦的好日子已经定下来了,一切从简,定在了三月初九。 “没想到家里这么快就要办喜事了。”先是杜小碗出嫁,再有就是如锦出嫁。 好在秦大夫家也在桃溪镇上,离着也不远。 “小碗那儿,添妆我就不去了,到时候让于氏跑一趟。” 杜玉娘这是心里有气。 二房本来就做了许多诸多对不起大房的事,偏偏小碗那丫头傻得冒气,被杜小叶两次三番的利用,差点对自己造成重大的伤害。 所以虽然不去计较,但杜玉娘也不想再跟杜小碗有什么交集了。听说她这次嫁到了外地,想来应该会安分一阵子。在婆家的生活远远不像在娘家那样简单,或许等杜小碗成了他人媳妇,就明白了。 “好,都听你的!于氏也算是你面前得脸的人了,你又有了三个孩子,别人想挑你的不是也挑不出来。” “正是这个话。”杜玉娘带着点小任性的样子,在杨峥眼里,竟也是格外美丽的。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吧! “不过,姑姑那里却马虎不得!”杜玉娘道:“你说咱们送什么贺礼好?”金银首饰太俗气,而且如锦就算收了也不会戴的。 杨峥想了想,就道:“要不然,送她一把好剑?” 第七百五十七章 危机 人家大喜的日子,你送一把剑过去,到底是祝福呢,还是有别的意思。 杜玉娘翻了一个大白眼,“成亲是喜事,哪儿有送剑的!?你要是真有心送她一把好剑,不如就先留着,等以后有机会再送。” “也是啊!”杨峥道:“这种事情,我也帮不上忙,你看着准备吧!” 还真是!这个送好剑的事儿,真的可以当成一个段子来听了。 “要不就送点头面首饰得了,虽然姑姑不会喜欢,但是可以留着以后给她的孩子啊!值钱的东西才有资格压箱底。”杜玉娘觉得,这可比送宝剑有意义多了。 “都听你的。”杨峥俨然是一个妻奴,自然杜玉娘说什么都是对的。 初三初四是走亲戚的日子,到了初五,全家上下都要小心翼翼的,免得打破了什么东西。 初八这天,千味斋放了很多鞭炮,门前一地红屑,响声震天。 肖诚穿着一身新衣站在门口,等鞭炮声尽散了,才对着看热闹的人群拱了拱手,扬声道:“千味斋今日年后第一天开张,希望街坊邻居多多捧场,今日所有点心,小食,一律八折优惠,仅此一天!” 话音刚落,人群之中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千味斋的东西基本不打折的,他家的点心味道确实好,可惜价格也高,不赶上逢年过节,一般人家哪舍得经常过来买点心吃啊! 今天打折,这可是个好消息。 不过…… 有人就问了,“您是哪位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肖诚这个汗啊!要知道以前的他,看上去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平时不修边幅,瞧着不像是掌柜,反而像是个无赖。现在他容貌恢复了四五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四十初头的人,即便是千味斋的常客,只怕也认不出他来。 “呃……之前的肖掌柜,是家父。”娘的~这样的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哦!”有人恍然大悟道:“难怪瞧着有些面善,原来是老掌柜的儿子。” “先前听说老掌柜病了,要回家休养,现在怎么样了?” 肖诚有些招架不住,眼珠一转当下道:“还在休养中,各位,点心都是新出炉的,快请进吧!过时不候啊!八折优惠仅此一天啊!” 这下子,谁还顾得上老肖啊,当即争先恐后的往店里挤,生怕晚一步,好东西就都被别人挑走了。 肖诚一脸‘真诚’的笑着,招呼大家进店,心里其实惊呼着,好险好险。自己给自己当老子这事儿,他还是头一次干呢! 店内生意十分火爆,两个伙计忙得团团转,连姜嫂都出来帮忙了。贵宾级的客人还没有出现,光是普通客人就已经让他们忙得脚打后脑勺了。 就在这时,柳星儿也来到了铺子当中。 她知道今天人多,所以也不添乱,就找了个地方安静地待着。姜嫂看到她,不免觉得有些奇怪,柳姑娘虽然是个爱热闹的人,但是很少会到铺子里来,今儿怎么这么稀奇,跑到这儿来了。 抽了个空,姜嫂走到柳星儿跟前,问道:“柳姑娘,你怎么来了。” 柳星儿一反往日里随意的常态,眼睛在顾客的身上来分扫视:“五哥让我过来的。” 姜嫂也是江湖中人,微微一琢磨,就知道柳星儿绝对不是来看热闹的,她肯定是要办什么事。 “好,那我不打搅你了!有什么事,你吱一声。” 姜嫂刚要走,却被柳星儿一把抓住了胳膊,低声道:“姜嫂,有人要来店里闹事,你也要留意一些。” 姜嫂愣了一下,眼里顿时带上了几抹寒意,“好,你放心!”想来五爷提前收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会让柳姑娘过来。 姜嫂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便又回到柜台里面招呼客人去了。 两个人的谈话声非常低,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姜嫂心里却绷着一根弦,仿佛这根弦随时就会断了一样。 到底是谁这么不开眼,要到千味斋闹事?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一个穿着打扮很普通,看起来和普通乡镇百姓没有什么区别的人。三十多岁,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局促不安,目光在柜台里来回流连。 应该就是这个人。 柳星儿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向那个人靠近。 那个人毫无防备,顺着人群挤到柜台前,让伙计给他包半斤槽子糕。 这种点心是最便宜的,平时也不过十文钱一斤,今天半斤只要四文钱。 小伙计很有耐心,没有因为他要买的东西不值钱而怠慢他。 那个中年汉子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了钱,数了四枚递过去。他也不管那小伙计的道谢声,拎着点心就往外面走,很心急的样子。 柳星儿连忙跟着他,远远的跟着。 街上很热闹,很多店铺都是选择初八这一开营业,图个吉利。 那人脚步很快,不一会儿就钻进了一条巷子里。 柳星儿站在巷子口瞧了一眼,见四下里没有人,便纵身一跃,跳到了屋顶上。 居高临下,她很快就发现了那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穿街过巷,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处民宅小院。 很破败的小院里,到处可见萧瑟景象,可见这家人过得并不好。 突然,柳星儿意识到了不对劲儿,连忙压低身子,把自己藏了起来。那中年男人拍门时,屋里突然走出一个魁梧有力的男人,他很谨慎地将身子贴到破旧的门板上,低着声音问了一句:“谁。” 那中年男人就道:“东西买回来了。” 那男人才打开大门,一把将中年男子扯进院里,还警惕的四下看了看,确实没有见到盯稍的人,这才把大门关上。 柳星儿心想,这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一路人,怎么会在一起呢?有古怪。 柳星儿的功夫也是极好的,她想了想,决定冒险试一试屋子里到底有几个人。因为柳星儿身上常年备着‘下三滥’的粉未,所以就算对方人多势众她也不怕。 她要摸清楚这些人的目的。 她轻巧的落到后院,没有惊动任何人,然后悄悄绕到前院来,猫在窗户底下。 屋里有人说话。 “壮……壮士,这,真的要把这药和点心一起服下?”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废什么话?” 药? 柳星儿皱起了眉头,继续听着。 “可是……”那男人带着哭腔,“三丫是我女儿啊,我……”下不去手。 屋里传来一个妇人的哭声,很压制的哭声,显然是在害怕什么。 “要么她一个死,要么你们全家一起死,选一个吧!” 屋里的哭声大了起来,“老天爷啊,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柳星儿已经分辨出来,屋里只有那一个大汉,并没有别人。她不怕和那大汉动手,就怕那大汉情急之下抓了无辜的人~ 柳星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筒来,将竹筒的一端塞到破损的窗纸之,然后轻轻一吹,一股无色无味的烟雾便悄悄向屋内蔓延。 “总之她不死,你们就要死!用她一个人的命,换你们一家子的富贵,也是值了。”那大汉似乎有些不耐烦,“快点把药灌下去。” “不要,我求求你,我的三……” 扑通一声。 柳星儿勾起一抹笑,耳边传来了那大汉的惊呼声:“不好……” 紧接着又是扑通,扑通两声,好像什么东西倒下了。 柳星儿默默的数了几下,这才站起身子,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取出一粒药丸服下。 柳星儿进了屋,发现屋里躺着六个人。 两个大人,四个小孩子。至于那个壮汉,柳星儿主动把他归到畜生堆儿里去了。 那对夫妻应该就是被大汉威胁的人,地上躺着的三个小孩子,三个女孩,一个男孩。那三个女孩最大的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最小的应该就是那个三丫,四五岁的样子,黑瘦黑瘦的。 这些孩子穿得破破烂烂的,生得也很瘦弱。屋里很冷,桌上摆着一套破掉的茶杯茶壶,还有一个陶土盆,里头放着好几个煮熟的红薯。再有就是从千味斋买来的点心,油纸包已经打开了,几块槽子糕静静的趟在纸包里。 这是一个非常穷的家庭。 柳星儿又瞧了瞧那个壮汉。 这个人脸上有条疤,看着不像好人。再一搜身上,除了几块碎银子,别的什么都没有找到。 突然,柳星儿发现那个中年男人的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她连忙掰开他的手,发现那是一个小小的纸包。她将纸包打开一瞧,顿时大惊失色,包里那一点点的粉未,竟是砒~霜~ 再联想刚刚听到的那些话,柳星儿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这个壮汉估计是要对付五哥和五嫂,所以拿着这一家老小的命,逼迫他们去害人。到时候只要说孩子吃了点心~毒~发身亡,这件事情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栽到千味斋的身上,五哥和五嫂作为千味斋的东家,肯定是要摊上官司的。 呵呵…… 真是不知死活。 柳星儿将小纸包重新包好,转身出了屋,在院子里找到两根麻绳。她将那壮汉捆了个结实,然后将人绑到屋里的柱子上,这才将解药化开,给这一家子喂了解药。 两个大人是最先清醒过来的,那中年男人和他媳妇醒过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找几个孩子,结果发现孩子都倒在地上了,夫妻二人便以为孩子们死了,嚎啕大哭起来,连屋里多了柳星儿这个外人都没有发现。 柳星儿皱眉大喊一声:“别哭了,他们没事。” 夫妻俩这才发现,屋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姑娘,还有之前找上门的那个男人,居然被绑住了。 “你,你是谁啊!”那妇人有些恐慌,但是可能因为柳星儿是个女儿身的关系,她的表情还算镇定。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你的孩子没事,都好好的活着呢,你可不可以不嚎了?” 那妇人茫然的点了点头,去看了几个孩子,孩子们适时的醒了过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个中年男子防备地看着柳星儿,“你到底是谁啊,怎么会来我们家啊?” 柳星儿扬了扬装着砒~霜~的小纸包,那男人大惊失色,“我……你~”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几个孩子都很害怕的样子,缩到一旁,或者躲到母亲的怀里。 柳星儿叹了一口气,指了指那个被绑住的壮汉道:“说说吧,你们是怎么认识他的,是他要你们去害人的,是不是?” 夫妻二人满面苦色,身体微微颤抖着,很害怕,很无助。 柳星儿想,或许这就是穷苦人的悲哀吧!有时候,为了生存下去,为了活着,不得已去做一些让他们自己心痛的事情。 孩子何其无辜! “桌上的点心还是干净的,让孩子们拿到西屋去分了吃掉吧!”有些话,不应该让孩子们听到。 妇人连忙爬起来,把桌上的点心塞到那个最大的女儿怀中,“大丫乖,带着弟弟妹妹去吃点心。” 小姑娘惴惴不安的接过点心,很快就被点心的香味吸引住了,她咽了咽口水,怯怯地问:“娘,大丫可以吃一点吗?我就吃一点。” 那妇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可以,你跟弟弟妹妹分一下,都吃了。” 孩子就是孩子,大人的世界他们根本不懂。四个孩子欢天喜地的出了屋,去西屋吃点心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柳星儿双手环抱在胸前,“现在可以说了吗?” 夫妻俩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不说?那好,我替你们说。”柳星儿道:“你去千味斋买点心,就是受了这个男人指使对不对?他准备了砒~~霜,让你混到点心里给孩子吃下,到时候孩子一死,这脏水就要泼到千味斋身上去了,是吗?” 夫妻二人满目皆惊,他们没有想到,柳星儿居然什么都知道了,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姑娘,你……你到底是谁啊?” 柳星儿嘲讽一笑,“我就是千味斋的人。” 第七百五十八章 盼头 夫妻二人都是老实人,一听说柳星儿是千味斋的人,顿时悔不当初,一个劲的要给柳星儿磕头,希望能够取得她的原谅。 “姑娘,我们也不想害人啊!都是他逼我们的,他还要毒死我们的三丫啊!”那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们也舍不得啊!可是,如果我们不按照他说的做,这一大家子人一个都活不了了,我们……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那妇人一个头磕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哭得好不凄惨。 那中年汉子也是红了眼眶,“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也幸亏你来得及时,这错还没有犯下,不然的话……” 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就是了! “他是谁,为什么要跟千味斋过不去?” 夫妻二人皆是摇头,“姑娘,我们不知道啊!” “不知道?”柳星儿指着那男人问:“你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听他驱使,用自己女儿的命去害人?”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之事。 夫妻二人羞愧不已,连忙道:“这人是突然找上门来的!姑娘,我们的儿子生病了,医药费好贵,根本治不起。这人许诺会给我们一大笔钱,但是……” 柳星儿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脸色铁青地质问:“所以你们就拿三女儿的命去换钱,给儿子看病是不是!” 儿子真有那么娇贵?为什么这世上的人都看重儿子,难道女儿就不是人吗?女儿就不是他们的骨血吗? 柳星儿双手攥成拳头,恨不能一拳挥过去,将这夫妻二人暴揍一顿。实在太气人了,她自己就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所以更加痛恨这种事情。 “我们……”夫妻二人自然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对,可是他们二人就这么一个儿子,却有三个女儿,所以,如果必须要舍弃一个的话,自然是要舍弃女儿。 柳星儿冷哼一声,“你们真的以为,这个人会给你们钱,会让你们家孩子治病吗?”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 “这等恶人,草菅人命,要拿人命去对付我们千味斋,可见其心狠手辣!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出去,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哼!你们觉得,他会让你们全家安然无恙的活着?” 中年汉子哆嗦一下,颤抖着道:“你的意思,他是要杀……杀人灭口?” “你说呢!?” 夫妻二人瞬间跌坐在地,脸色煞白! “这个杀千万的,怎么就挑中咱们了!” 自然是因为你够贪心啊! 柳星儿懒得再跟这种人计较,她也瞧出来了,这夫妻二人根本就是个蠢的,自作孽不可活,多说无意。 柳星儿把那壮汉从柱子上解救下来,转身就走了。她一路专挑没有人的小路走,很快就把人弄到了先前关押齐氏的地方。 那婆子只问了一句:“什么人?” “五哥要的人,麻烦您看好了,千万别让他死了。” 婆子打量了壮汉一眼,眼中露出不屑神情。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死士,无非就是江湖混混,求生还来不及,怎么会求死呢! 他舍不得的。 “交给我吧!” 柳星儿点了点头,眼见着那婆子像拎小鸡似的将人拎到地牢里去了。她不由得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表情来,然后回去找杨峥复命。 不成想,刚出院子,就碰到了杨峥。 “五哥!” “人呢!” “在地牢。” 杨峥点了点头,径直朝屋里走去。柳星儿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杨峥和柳星儿下了地牢,见到了人。 “就是他,买通了那个男人,想毒死一个小丫头,然后赖在咱们头上。”柳星儿把自己问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那夫妻二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是他自己找上门的。” “蠢货!”杨峥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在说那个壮汉,还是在说那对夫妻。 “五哥,现在咱们怎么办?” 杨峥只道:“把人弄醒,我要审问他。” 柳星儿就拿水和了解药,给马六服下了。 不过几息之间,马六就醒了过来,当他发现自己被捆住了手脚不能动弹时,吓得脸都白了。 “醒了?” 杨峥的问话,让马六清醒了几分,他看到杨峥的那一刻,瞳孔猛缩,显然已经认出了杨峥的身份。 “看来你认识我?” 马六立马否认,“我不认识你,你是谁,为什么会绑着我?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柳星儿不由得笑了一声,“死到临头还嘴硬呢!你也不想想,自己之前在什么地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我们能悄无声息的把你弄过来,自然也能悄无声息的把你弄死。” 那壮汉似是不怕,冷笑一声,把头一扭,竟是一言不发。 真是稀奇啊!竟然是个不怕死的。 柳星儿正要说什么,就见杨峥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她吃了一惊,暗想:以往审~人,她就喂几包药下去,那些人就招了,可是如今看来,五哥是要亲自动手了。 柳星儿有些同情的看着那个壮汉,心想你好自为之吧,要是五哥亲自动手,只怕你会后悔生而为人。 柳星儿起身道:“我先出去。” 她刚走到地道口处,就听地牢里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那声音仿佛被厉鬼缠身似的,让人听了只觉得毛骨悚然,好不可怕。 柳星儿觉得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暗暗搓了搓手臂,心想五哥的分筋错骨手,想来应该更加进益了…… 杨峥面前的壮汉,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满头大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整个人的精气神像是瞬间被人抽走了一样。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他,如今像条濒临死亡的鱼,在缺水的沙滩上苟延残喘,好像下一刻,就会咽气一样。 “说吧,指使你的人到底是谁?” 杨峥冷冷的声音传来,听在马六耳朵里,像一记丧钟声。他喘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想着,自己怕是难逃一死!只是希望对方给他一个痛快吧! 就在马六犹豫的时候,杨峥又动手了。这一次,他没有手下留情,而是直接扣住了马六的琵琶骨,他微微用力,马六就疼得死去活来,脸色骇人,豆瓣大的汗珠子齐刷刷的往下淌。 “说不说。” 马六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说,我说了……”实在是太疼了,他宁愿立刻死掉,也不愿意再受这种疼痛和痛苦。 杨峥松开了手,马六当即跌倒在地,像条死狗一样趴在那儿。 这会儿,他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你来栽赃千味斋的人是谁?” 马六喘着气道:“是青阳镇县之子贺元庚的妻子,高氏。” 果然如此。 “这件事,贺家知情不知情?” 马六缓了缓神,才道:“贺家父子行事一向低调,他们似乎察觉到了有人盯着他们,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都收敛行事。” 杨峥又问,“你叫什么名字,高氏为什么会派你来办事,你是她的心腹吗?除了这一桩,还有别的什么阴谋。” 马六摇了摇头,“我叫马六,是高氏娘家带过来的陪房,别的我不知道。” 杨峥抬手将马六打晕,出了地牢。 “五哥,怎么样?” 杨峥站在房门口对柳星儿道:“你回去,给他喂些消功散,那家伙是有些功夫在的,万一咬舌自尽,得不偿失!” “你要留着他?”柳星儿想了想,也明白过来,“好的,我马上去。” 杨峥怕哑婆子照顾马六不方便,特意安排了另一位年纪稍大一点的镖师来看着马六。 杨峥回家的时候,杜玉娘正在换衣裳。他问流萤,“太太怎么了?” 流萤忍着笑道:“二少爷拉臭臭了,蹭了太太一身。” 杜玉娘在带孩子这件事情上,凡事亲力亲为,自然免不得要受到这种波及。 待她换好衣裳出来,却见杨峥一个人站在窗户前面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玉娘心里咯噔一声。 霍青走了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 过年也没回来,要是真出了事儿就不是小事。 今天他怪怪的。 杜玉娘出了屋,让人把孩子抱到西屋暖阁去,自己去而复返,轻轻的搂着杨峥的腰,把头贴在他的背上,“杨大哥,你有心事?” 他们夫妻二人的互动,杜玉娘嫌少有这样主动的时候,杨峥心里闪过一阵暖流,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没事。” “是霍青出事了吗?”问这话的时候,杜玉娘的心尖都在颤!霍青要是出事了,柳星儿怎么办? “他那边倒是无事!只不过我有别的事情要他办,就没让他回来。”杨峥转过身,拉着杜玉娘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你不要胡思乱想。” “真的没事?” “真的!”杨峥笑了一下,“我说的话你还不信吗?当初让他给我师傅送信的事情,早就办妥了。” 杜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你还担心什么。” 杨峥有些惊讶,他什么也没说啊,难道玉娘只凭一个背影,就知道他在担心着什么事? “玉娘,今天发生点事儿。” 果然有事。 杨峥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是他也没想到杜玉娘能看出来,瞒着不说吧,又怕她多想,只好告诉她。 杨峥把马六的事情讲了一遍,事无巨细。 “这件事,你怎么看。” 杜玉娘恨得牙根痒痒,差点炸毛,“简直是丧心病狂,那是一条人命啊,说毒~~杀就毒~~杀了?” “不能为了别人的错气到自己,你别担心,把这事儿交给我,我一定给你办妥。” 杜玉娘眼中精光一闪,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杨大哥,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可以吗?”她和高氏这两世的仇怨,也该有个了结了。 “你想怎么做?” “那个马六多大年纪?” “三十多岁吧!” 杜玉娘冷笑一声,“他既是高氏的陪房,想必也早就成家了,如果他不听高氏的安排,相信他家里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件事他没办成,高氏必然恼了他,没准儿还会将他家里人发作了。” “你的意思是把马六放回去?” 杜玉娘摇了摇头,“不,那样不好!我有另一个主意!当初埋下的那颗棋子,现在也该用用了。” “秋心?”杨峥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初那个来害杜玉娘的厨娘。 “是她!” 杨峥皱眉,“这个人,可靠吗?” “她和高氏有深仇大恨,自然可靠。再说,咱们不是还有马六呢嘛!关键时刻,也不用马六做什么,只要把高氏做的这些事情透露一二给贺元庚,高氏就完蛋了。”以前她还总想着,要光明正大的解决高氏的问题,但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杨峥想了想,就同意了,“不过,你要是有什么需要,一定跟我说,还有,不管结果如何,一定不要瞒着我。我不想你受伤,你也要为我和孩子们考虑啊!” 杜玉娘一一答应下来。 话说秋心在高府的日子还真的很不好过。 高氏防着她,赵芸兰也防着她。 她现在每天无所事事,只能吃了睡,睡了吃,什么也干不上。 赵芸兰不信任她,不会让她去厨房帮忙的,也幸亏她没去厨房,否则赵芸兰落的这个胎,没准就得让她背黑锅。 进府这大半年,她觉得每一天都是煎熬。 这一日,又到了饭点。 有人给秋心送饭,不过两个馒头,一碗破菜叶子汤。 秋心也不挑,她虽然是个厨娘,可是也是过过苦日子的,有什么吃什么,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她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喝了一口汤,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好歹能填饱肚子不是。 再咬第二口馒头的时候,秋心咬到了东西。 她一愣,连忙拿着馒头四下看了看,确定屋外没有人,这才把馒头掰开,果然发现里面有一张小字条。 秋心看了几眼,顿时大喜,又把纸条塞回馒头里,若无其事的吃了起来。 总算有几分盼头了。 第七百五十九章 不利 到了上元节这天,杨峥本来是安排了节目的,他想带杜玉娘去看花灯,吃点街上卖的小吃,好好放松一下。她照顾孩子太辛苦了,生完三个孩子不但没有变胖,反而瘦了不少,虽然身材恢复得很好,但是疲惫却是显而易见的,所以杨峥忍不住心疼她,想着带她出去转转,散散心。 哪知杜玉娘根本不买账,问他三个孩子怎么办! “他们还小,天气又冷,自然待在家里。”三小只这个时候,正是吃吃睡睡长身体的时候,天还没黑透,他们就已经呼呼大睡了。 上元节观灯是重头戏,一年到头,也就这一天是不拘男女老少,不拘身份礼节的。人人都可以看花灯,人人都可以等夜市摊子收了再回家,所以错过这一次,要等一年的。 “那可不行!”杜玉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不放心孩子们。” “他们有奶娘陪着,一屋子那么多人侍候着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杨峥耐心地劝着,“去吧,去看看。” 杜玉娘还是摇头,“算了,去了我也是不安心,没准走到半路就要回来,还是算了。”在这方面,她很固执,一再坚持。 杨峥苦劝无果,也只好放弃了。没办法,谁让当娘的人,心思都扑到了孩子身上,他这个丈夫,现在便是成了可有可无的人物了。 杜玉娘要是知道杨峥的这个想法,只怕会哭笑不得。 虽然决定不去了,但是该过的节日还得地啊。 杨峥干脆让厨房准备几个小菜,准备跟杜玉娘小酌几杯。 杜玉娘还要喂孩子们吃口粮,自然是不能喝酒的,只喝些煮好甜汤。不过厨房炸的小食倒是很不错,杜玉娘吃了不少,也不怕积食,还用了一小碗鸡丝馄饨。 生完孩子以后,她是越发能吃了,而且每次都饿得很快,可是也没见长肉。 李氏说过,女人喂孩子的时候,是不容易胖的,吃得多是因为营养需要。杜玉娘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饭罢,有人进来收拾,杜玉娘和杨峥则是去了稍间休息。 “你下的鱼饵怎么样了,鱼儿该咬钩了吧?”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就这一两天了吧!说实话我也不是很着急。” 又不是举证,而是陷害,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杜玉娘还是很懂的。 让赵芸兰和高氏狗咬狗好了,反正这两个人前世都是她的仇人。 有秋心在,相信她们谁都得不到便宜。 正如杜玉娘所想,秋心在得到指令以后,就开始思量着如何下手了。 她被赵芸兰的人看得紧紧的,平时连自由活动都做不到,更别提领什么差事了。 也是老天爷垂怜,赵芸兰的身体刚刚恢复得差不多了,突然拉起了肚子,久泻不止。 这种病发生在女人身上,多少有些难为情。 赵芸兰也自诩是个美人,天天往茅房里面跑处算是怎么回事啊!没办法,这种病她也不敢瞒着啊,万一要了命,她后悔都来不及。 于是便请了大夫。 大夫说问题不大,开了药,吃了两天见好。赵芸兰大喜过望,哪知道没过两天便又犯起了毛病。 就这样反复吃药,反复发作,到最后赵芸兰便有些奄奄一息的样子。 她猜测是不是食物不干净。毕竟高氏恨她入骨,觉得是自己落了她的面子,巴不得除掉她,好自己一人独想贺元庚。 想得美! 赵芸兰心里有了猜测,便更恨高氏了。她知道自己落的那个胎,八成是高氏下的黑手,所以这一次,她也怀疑到了高氏身上。 赵芸兰可不想活活拉死!这个死法,想想就憋屈。 赵芸兰就委婉的向贺元庚提出。想在自己院子里弄一个小厨房。她说她现在身子不好,常吃药,还要吃一些特殊食补的东西,所以怕麻烦大厨房,就想开一个小厨房自己弄。 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啊! 贺元庚本来就觉得亏欠了她,自然没有不肯的,不过一个小厨房而已。 小厨房好建,可是厨娘的人选却不好挑。 忠心耿耿的,手艺平平;手艺好的,却又怕用心不良。 到最后,赵芸兰就把秋心给叫了出来,让她发毒~誓对自己忠心。 秋心手艺不错,她做的饭菜色香味儿俱全,而且她姿色平平,不用担心会被贺元庚瞧上。虽然她之前是高氏的人,但是后来她也变成了杜玉娘的人啊!还帮着自己拿下了贺元庚,相信她也不敢作死的把这些事儿说出去。 自己也握着她的把柄呢,不怕她不忠心。 秋心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自然没有不依的,当即发了毒~誓,表示自己会忠心于赵芸兰,不背叛她。 赵芸兰半信半疑的用着秋心,直到十几天后,她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再没有发生过拉肚子的事,赵芸兰才敢确定,自己是真的被高氏算计了。 “好歹~毒~的女人!”赵芸兰刚落了胎,又病了一阵,身体虚弱不说,人也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似的,瞧着老了好几岁。 可是最近这一段时间,她吃得好,养得好,无论是身材还是皮肤,都渐渐养了回来,瞧着不但恢复了以前的容貌,身上还带着几分病西施的姿态,让人心生怜爱。 怜爱她的人,除了贺元庚还有哪个!? 自打赵芸兰的身子好了,贺元庚便夜夜歇息在她那时在,高氏那里,基本上不去了。 高氏知道以后,心里暗骂赵芸兰是个贱~~人,却也没有办法。 她派了人去五岩镇闹事,结果都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了,那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是让人发现了! 高氏不甘心,她一直都知道贺元庚对杜玉娘念念不忘,哪怕她嫁人生子了,他心里也一直惦记着她。 贺元庚也算是浪子,高氏拈酸惹醋,只当贺元庚是色迷心窍,却不知道贺元庚对杜玉娘的执着,根本就不是男女情长那一套。他不过是为了传说中的宝藏,才会一直对杜玉娘紧追不舍罢了。 这一切,高氏都不知道啊!她恨杜玉娘,甚至比恨赵芸兰更甚。赵芸兰至少嫁到了贺家,而杜玉娘呢,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却依旧牢牢的占据自己丈夫的心,这让她毫无颜面,如何能不恨? “少夫人,若依老奴的,这件事就算了。”高氏的乳娘苦口婆心的劝着,“她已经嫁人生子了,少爷还能强抢不成?您还不如把身子养好,早上为贺家生下一儿半女的,比什么不强!” 不争馒头争口气! 高氏现在已经有了心魔,而她的心魔就是杜玉娘! “奶!娘,您不用说了。”高氏固执起来,也是十分可怕的。 那老婆子叹了一口气,“您这是何苦呢!您也不想想,那杜玉娘嫁的是凡人吗?若真是一般的乡间野汉,又怎么会把那个杜小叶悄无声息的送回来?” 奶~娘的话像一记重锤一般,砸在了高氏的心上,高氏想到杜小叶的尸体,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胃里也翻腾起来,实在是太恶心了。 “因为这件事,少爷还恼了您,您是得不偿失啊!”奶~娘苦口婆心的劝着,“还有这次,那马六也是见识过风浪的人物,他前前后后为您办了多少事儿,怎么可能轻易栽在一个小小的镖师手里!镖师都是有勇无谋之辈,怎么可能把一切都算计的那么清楚呢?” 高氏喃喃地道:“你说得对,这件事,我得找人查查去。” 奶~娘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她本意是想劝高氏放弃对付杜玉娘,安分地过自己的日子,可是谁想到她又想到这上面去了。 奶~娘摇了摇头,心想少夫人这是魔障了啊! 高氏不想放弃马六,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太多事情了!马六的父母家人,妻女都在自己的手上,他又是个孝子,断然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背叛自己。可是他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高氏不得不多想。 高氏前前后后派出不少人去打听,结果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那马六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连先前他选的那户人家都不见了。 肯定有人捣鬼。 高氏忙着对付杜玉娘,忙着找马六,自然就忽视了赵芸兰。 赵芸兰却将高氏视为自己的心腹大患,所以一直派人盯着她。每天都有人回复高氏的动向,除非探听不到,否则的话,高氏院子里的事儿,赵芸兰多少都会知道一些。 “你是说,高氏这几天一直派人往五岩镇去?” 送信的人点了点头。 赵芸兰冷笑一声,“真是找死!”她嫁到贺家以前,也曾对杜玉娘不屑一顾,但是后来她知道,她犯了大错,太低估敌人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明知道自己嫁到贺家做妾之事儿,八成是被杜玉娘算计了,却从来不想找杜玉娘报仇的原因。 对方手段高超,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去了只能是找死、 高氏就在找死。 “她以为她是谁啊!”她是知府的侄女,嫁进的是县令家!况且自个男人也只是个举人罢了。 赵芸兰的心情突然很好,她把小丫头打发走,让人把秋心叫了过来。 屋里只有她们二人,丫头婆子都被赵芸兰打发了出去。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 秋心摇了摇头,“奴婢不知。”最近一段时间,她只是观望风声,从来不敢轻易动手,也算是谨小慎微的过日子,应该没犯什么错才是。 “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去一趟五岩镇。” 秋心心里分明,可是脸上却是一脸的不解,“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赵芸兰轻笑一声,“你紧张什么!你跟那位的事儿,我又不是不知道。” 这绝对是一句诈言。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自打奴婢跟了您以后,从来没有跟那位联系过,更没有想过要回去。”秋心老老实实的跪在那儿,“奴婢的忠心,天地可鉴。” 赵芸兰放下了心,笑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也没说别的啊!快起来吧!” 秋心这才起身,只是眼中还有困惑。 赵芸兰便道:“我和她,好歹也合作一场,眼下有件事,需要你去跑一趟。” “是!” “你都不问是什么事?” 秋心苦笑,“您主意以定,只怕更改不得!奴婢是您的人,您是奴婢的主子,自然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这一番剖白,倒是让赵芸兰更信任了秋心几分。 “好!你只去见她,就说高氏派了不少人去五岩镇,八成都是为她而去的!让她小心。” 秋心十分诧异,难道这赵芸兰改性了,竟然对杜氏嘘寒问暖起来了? “是!”她不懂。 赵芸兰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似的,便道:“你只管去,把我的话一说,她就明白了!另外,她若是托你带话,带东西,你也一定要把话和东西带到。” 秋心心里没底,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起身往五岩镇去了。 她是从后门偷偷溜出去的,看门的人是赵芸兰的人,自然不会为难她。 就这样,秋心一路往五岩镇来了,她找到杨家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后来发现地方没错,又再三打听,这才相信原来杨家又盖了大宅,很是气派。 “谁来了?”杜玉娘早就料定秋心会来,却不想她来得这样快。 “是秋心。” 杜玉娘道:“有没有人看到她来?” “她还算机灵,敲了后门,托马婆子带的话。” “把人请到小厅里去。”杜玉娘又嘱咐一句。“你亲自去。” 流萤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不多时把秋心带到了小厅之中。 杜玉娘跟秋心分开也有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秋心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模样还是那个模样,连一条皱纹都没长。 “拜见太太。” “不必这样客气,是赵芸兰让你来的?” 秋心咬了咬唇,“是,奴婢愚钝,不知道她差奴婢前来的用意。”说到底,秋心要认的,也只有杜玉娘这么一个主子而已。 “她托你带什么话了?” 秋心就道:“只说高氏频繁派人往五岩镇来,怕是要对奶奶不利。” 杜玉娘听了,不由笑了起来。 第七百六十章 三方逐力 杜玉娘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她笑得实在太开心了,让秋心一头雾水,不明白杜玉娘在笑什么。 秋心虽然有一颗要报仇的心,可惜却很不适合玩心机计谋。她这会儿还没明白赵芸兰的意思,可是杜玉娘只凭她捎过来的一句话,就已经猜出了赵芸兰的意思。 她从高氏那里打探不到风声,于是让人到自己面前递话,想知道高氏到底做了什么事。她这是打算对高氏下手了,想借助一点外力。 杜玉娘笑道:“赵芸兰素来有几分小聪明,我没有看错她。” 秋心一头雾水,“奴婢不是很明白。” “我问你,最近赵芸兰是不是一直派人盯着高氏?” 秋心点了点头,“自打赵氏小产,便对高氏恨之入骨,赵芸兰还算得宠,加上她滑胎的事情,贺家人也想安抚她,所以平时对她还不错,还让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开了小厨房。” “哦?开了小厨房?”杜玉娘点了点头,“看来贺家人也知道这件事与高氏脱不得干系,这是变着法儿的安抚赵芸兰呢!” 赵家与贺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么多年贺家可没少从赵家身上扒银子,看来贺家也怕将赵家得罪死,没有银子花。 再说,赵家还有一个贺敏呢! 赵芸兰自己打听不出来高氏的动向,但是她知道高氏往五岩镇派人,一定是奔着自己来的,所以她想到自己这里探听风声,有意示好,故而才会让秋心来递话。 这是要合作的意思。 “高氏派了人来,想要收买一条人命,陷害我的千味斋。”杜玉娘就把这前前后后的事儿跟秋心讲了一下。 秋心表面上表现得很平静,但实则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的手心里全是汗,气息也不规律起来。 这就是那些权贵的手段吗?草菅人命,肆意陷害? 这是什么世道~ “你回去,如实告诉赵芸兰便好。”杜玉娘又道:“还要再加上一句,就说我谢谢她的知会,虽然晚了点。” 秋心这下听明白了,太太这是说赵芸兰马后炮呢! “太太,她若是问奴婢,为何您会把这些轻而易举的透露给她,奴婢该怎么回答?”秋心是怕赵芸兰怀疑她的身份。 “你就跟她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秋心这才点头,“是,奴婢记下了。” 杜玉娘看着这个隐忍的小女子,不由得起了几分怜悯之心,“秋心,我当初说过的话依旧作数!只要你想走,我可以派人把你弄出来,帮你远走高飞。” 秋心在偌大的贺府中,就如同一只蚂蚁一样,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如果她一直留在赵芸兰身边,早晚会成为赵芸兰的牺牲品,不管最后赢的是谁,她都难免会受波及,轻则被打一顿攆出去,重则丢了小命。 “不!”秋心证据坚定,“多谢太太照拂,可是奴婢还是想留下。”若不能亲眼看着高氏的下场,她如何能对得起姐姐的在天之灵。 杜玉娘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回去吧!小心应对,无论什么时候,保命才是重最要的。” 秋心心里感激,除了杜玉娘,真的没有人在乎她这条命。 “是,奴婢给您磕个头吧!”虽然她的身契在赵芸兰的手里,但是秋心却始终把杜玉娘当成是自己的主子。 杜玉娘也不推辞,任由秋心跪在地上,给自己磕了头。 待她起身后,杜玉娘递给她一张小纸条,“这上面的地址你要记好,那间铺子是我们的人,你若有大事,可以去那里找这位方掌柜,他会帮你忙的。” 秋心心神一震,心里对杜玉娘更加敬畏起来。如果说以前她下定决心跟着杜玉娘是因为杜玉娘善良,是因为她与高氏和赵芸兰二人行事做派皆不同,那么此时此刻,秋心也算见识到了杜玉娘的手腕。 早早的就在县里安排了这么大的一个眼线,偏偏在青阳县只手遮天的贺家人毫无察觉!而且太太只说自己去找方掌柜,却没提任何的信物之事,可见对方早就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 秋心暗暗惊呼,还好,还好她一早就真心实意的投靠了太太,否则的话,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要是太太没有手段,怎么可能轻易就拆穿了高氏的阴谋呢! “是,奴婢谨记。”秋心把纸条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两眼,暗暗记下,然后当着杜玉娘的面把纸条撕了个粉碎。 杜玉娘点了点头,喊了流萤来,让她把人送出去。 秋心一路奔波,终于在下钥匙之前,回到了青阳县的县衙后宅。 秋心回到赵芸兰的院子以后,并没有急着回上房禀报,而是回了自己的屋里,慢悠悠的洗起澡来。 折腾了好一会儿,她又是擦头发,又是换衣裳的,到最后,干脆直接熄了灯,睡下了。 高氏的人盯了半天,见秋心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就离开了。 第二天,秋心做完了早饭,被人叫着去赵芸兰那里回了话。 她之所以回来时没有立刻向赵芸兰报道,就是怕高氏的眼线会盯着她,这也是当初赵芸兰跟她说好的,让她回来先休息,有什么话第二天再说。 赵芸兰也算是准确的把握了高氏的手段,知道自己这院子里外难免不干净,以防出错,才会耍了一记花枪。 赵芸兰吃早饭的时候,发了好大一顿脾气,特意让人把赵芸兰叫过去‘训’了一顿。 说是训,也不过是为了遮挡一二,实则还是打听昨天的情况。 秋心按着杜玉娘的意思,把事情跟赵芸兰汇报了一遍。 赵芸兰紧紧地盯着秋心,似乎不太相信杜玉娘会这样好说话,“她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告诉你了?” 秋心知道,赵芸兰的疑心病犯了!不是她太过谨慎,而是在这样吃人的后宅里生活,不谨慎等于等死。 “杜氏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况且她和您也算不上是敌人。” 这倒也是。 赵芸兰多少有些放心了,却还是问道:“就只有这么一句?” 秋心很为难的样子。 “快说。” “是,杜氏还说让奴婢转告,谢谢您知会她,虽然,虽然晚了一点。” 这么嚣张的态度,倒有点像杜氏了。她是讽刺自己消息落后吗? 赵芸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的小火苗也越窜越高。高氏那贱~人,大概没想到自己会踢到铁板吧!?她仗着自己有个当知府的叔叔,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真是笑话!要知道杜氏的底牌,只怕不比她少呢!而且人家的后台,没准儿更硬。 “杜氏说,人在她手上?” 秋心点了点头,“是的。” “是谁?知道那人身份吗?” “是高氏的陪房,马六。” 赵芸兰眼中精光一闪,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凑了凑,脸上带了几分看好戏的表情,“是谁?” “马六!” 赵芸兰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心里头却已经忍不住大叫道:高氏,你也有今天。 马六是高氏的心腹,实在做过许多伤心害理之事。这个人别看是个陪房,可是据赵芸兰所知,他是个会功夫的,而且手上沾过很多血。 马六落在杜玉娘手里了! 这简直让人大快人心。 赵芸兰想,高氏后台再怎么硬,也不可能硬过杜氏吧! 因为她知道高氏的后台是那个知府,而杜氏的后台,她却一无所知。 “好了,你下去吧,不过,要装装样子,被人训了的人,总得有点挨训的样子。” 秋心一下子明白过来,估计也是做给高氏的眼线看的。她点了点头:“您放心吧,奴婢省得。”说完举起手来,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她的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还留下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 赵芸兰勾勾嘴角,“你对我的忠心,我都明白的,高氏倒了以后,我会掌管这个家的后宅,到时候你就是大厨房的管事!” 这可是极有油水的肥差。 秋心听了这话,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她不动声色的道:“多谢姨娘。” 赵芸兰就让她下去了。 秋心出去的时候,捂着脸,低着头,眼眶也是红红的。 消息没一会儿就传到高氏那里去了。 高氏问她的奶~娘,“你觉得这事儿有可疑吗?” 那老婆子只道:“赵氏那个人,自小娇养着长大的,心里有不痛快发作她一二,也是有的,毕竟她原来可是您的人。而且,她昨天出门一天,回来以后不是直接休息了吗,好像没去赵氏那里啊!” 高氏觉得很有道理,“看来赵氏是拿她撒气了。奶~娘,你觉得这个秋心,还能用吗?” “您的意思是……” “那边风头正劲,我要是再不出手,怕是养虎为患啊!”赵芸兰开了小厨房这件事,成了高氏心里的一根刺。在她看来,小厨房这种东西,哪里是一个姨娘能用得上的?她又无子,又刚大病了一场,怎么就没遭到厌弃呢! 高氏越是觉得不甘心,便越要对赵芸兰下手,殊不知,她已经落下了赵芸兰的圈套之中。 一转眼,就出了正月。 二月二这天,家里要给三个孩子剃胎发。 给孩子剪头发,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一般的孩子都会大哭大闹,很抗拒,不配合。 杨峥也不打算请剃头匠上门,怕孩子们认生,到时候更难料理。干脆就自己拿着工具,准备亲自上阵。 杜玉娘很是疑惑,看他像模像样的那个架势,不由得问了一句,“你行吗?” 这三个字,简直就是男人的禁区,雷区。 杨峥眯着眼睛,悄声道:“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 杜玉娘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脸上瞬间布满朝霞,忍不住伸手捶了他一下,娇嗔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也幸亏是身边没有旁人,不然传出去,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好了,晚上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杨峥说完这话,大步走了出去。 杜玉娘平复了半天心情,这才跟着去了西间。 杨峥正在给老大剃胎发,这三个孩子的发头长得都很好,黑亮黑亮的,还特别浓密。老大被马婆子抱在怀里,身上围了一条围裙模样的东西。大概是怕掉落的胎发落到孩子脸上,马婆子还在老大额头前面挡了一个东西,小家伙平时能折腾能闹的,这会儿去不吭声了,乖宝宝一枚。 杜玉娘怕听到孩子们的哭上,没太敢往前凑。 哪知杨峥出手极快,动作流畅,下手却非常轻,孩子根本没怎么动,胎发就剃完了,实在是太神奇了。 有了第一次良好的剃发经验打底,后面两个就进行的更顺利了。因为老三是女孩子,所以只是象征性的给她剃了一点点。 三个孩子的胎发剃好后,用五色绳拴好,然后放到早就缝好的红布包里面装着。 杜玉娘把三个小红布包当成宝贝一样贴在胸口放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将它们收到匣子里搁好。 叶氏,潘氏,婆子们伺候三个小的洗头发换衣裳,杜玉娘自己则是有事要跟杨峥商量。 “你想再开一家店?”杨峥放下手里的茶杯,很是吃惊的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说来听听。” 杜玉娘就道:“今儿不是二月二吗,下人去买猪头肉,结果排了半天的队,也没买到什么好的。听说那些老字号的熟食店,早就被抢购一空了,我想着,或许咱们也可以试试,开家熟食店。” 说到这里,杜玉娘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杨大哥,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啊!只会做这些小本买卖。” “你这是妄自菲薄了,千味斋和石河园一年赚多少钱,我心里是有数的。京城女眷们开的那些铺子,若是能有你这个收入,只怕她们做梦都能笑醒。”杨峥道:“这天下能挣钱的大卖买是不少,那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做人要知足才好。” 杜玉娘微微一笑,很知足地道:“相公说的是,妾身记下了。”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第七百六十一章 怒极 其实杜玉娘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弄得这样疲惫,既要照顾家里,照看孩子,又要兼顾生意上的事情,这对她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还好帮助她的人很多,杨峥更是无条件的支持和理解她,一直鼓励她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杨峥不缺钱,杜玉娘知道的,特别是肖诚还给了杨峥一大笔钱。虽说那笔钱杨峥不会轻易挪动,但是杜玉娘知道,肖诚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收回的,肖家的东西,他也绝对不会再留着。 当然,肖诚是肖家人,但是用他自己的话说,早在他父亲为了争夺家主之位而舍弃他时,他就已经不是肖家人了。而且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深受毒~~性的折磨和摧残,该还的,早就还清了。 杨峥其实根本不指望她那点小钱,但是杜玉娘自己不想做深宅里的花瓶。 她觉得她配不上杨峥,从前是,现在也是。 她希望自己越来越好,做一个能持家,能照顾孩子,又能够独挡一面的女人,只有这样,她才能跟杨峥站在一起。面正言顺的告诉所有人,自己和杨峥夫妻一体,即便她出身不好,但是她很好。 自从杨峥不是杨家人的事情被揭开以后,杜玉娘心里时刻埋着一颗雷。她总觉得,杨峥遇到他师傅,又认下了定背侯做义父这些事,不仅仅是巧合这么简单。如果这一切都是有心人安排的,是否代表着他的出身不同呢? 杜玉娘不敢深想,连忙跟杨峥探讨起开熟食店的方案来。 “你知道的,我没有别的本事,就喜欢鼓捣吃吃喝喝的东西。民以食为天嘛,只要老天爷赏饭吃,百姓的日子好过,谁不想吃点好的呢!我想着,咱们的熟食店,也不用走多高档的路子,要跟千味斋区分开。” “哦!?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杜玉娘眼睛发亮,黑葡萄一样的瞳仁儿里闪着夺目的自信光芒,“咱们家的熟食要味道好、材料好,干净卫生,价钱公道。”杜玉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可能也挣不来几个钱,但是做吃食生意就是这样,得靠口碑口口相传做起来的买卖,才会长久。” 杨峥就道:“你喜欢做就做吧!只是我不希望你太累,凡事一定要量力而行!玉娘,不是我不相信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太累!” 杜玉娘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期待的神色来,“杨大哥,你放心好了,我会慢慢筹划的!因为这种事情急不来。” “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就来找我,不管是用人,还是用钱。” “好!”杜玉娘心里其实已经有人选了,不过现在她还不想说,要卖个关子。 说完正事,杜玉妈妈说又想起了邱彩蝶的事情。 “还没有消息吗?”她一直不敢想,邱彩蝶到底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她只能向上天祈祷,希望这个世界有奇迹。 要是杨大哥都找不到邱彩蝶的话,她不知道还有谁能费心费力的去找那个可怜又要强的姑娘。 杨峥摇了摇头,“说来也是怪事,一点线索也没有!当初我们找人的动作也算是快的,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在路上见过她的人,应该都有印象的。可惜,像石沉大海一样!”附近几个乡,县,他都找遍了,甚至还动用了镖局的力量,在各府州衙门找人,结果都是一点消息没有。 他还派人去义庄找过,当然,这件事情是瞒着杜玉娘的。 每年不知道会丧生多少无名无姓的亡魂,无人认领的尸体都会被寄存在义庄,到最后化成一捧骨灰,装到坛子里,到最后,连个名字都保不住。 杨峥派人去义庄找过,也碰到过几个跟邱彩蝶年纪,外貌相仿的尸体,到最后却被证实并不是邱彩蝶,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万一真的让他在义庄那种地方把人找到了,玉娘还指不定会多伤心呢! “再找找看吧!”杜玉娘提起这个事儿,又是一阵难受。 杨峥握了握她的手,“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她会没事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没过几天,杜玉娘找姜嫂谈话,跟她讲了自己想要再开一家店,想让姜嫂过去当掌柜的事。 杜玉娘心里的最佳人选,可不就是姜嫂嘛! “所以,太太的意思是,您要再开一间店,让我过去当掌柜?” 杜玉娘点了点头,“是的!我觉得你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姜氏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杜玉娘试探着问:“你是不放心小鱼儿?”娘俩一直在一起管铺子,小鱼儿还小,要是因为这个事情,杜玉娘倒是能理解。 “不是不是。”姜氏道:“小鱼儿长大了,凡事也有分寸,您别看我平时老管教她,实际上,我特别欣慰!我……我就是怕自己做不好。” 杜玉娘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道:“小鱼儿是不错,这和你平时的教导也有关系,所以我相信,你也会做得很好的。” 姜嫂刚要再说什么,杜玉娘就抻手摆了摆,“能力不足的事儿,你就不用再说了,我相信你既然能够打理好千味斋,自然也能够打理好其他的铺子。你若真心不想干,总得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也不是不想干,只不过是怕自己干不好。既然您信任我,那我就试试。” “我不信你还能信谁?”杜玉娘道:“这个生意也难做得像千味斋那么大,你的任务就是帮我把关,把质量关。” 姜氏想了想,就问道:“说了半天,您还没说要开什么铺子呢!” 杜玉娘伸手拍了自己的脑门儿一下,“你瞧我这记性,是这样的,我想开一间卖熟食的铺子。” 熟食铺子? 姜氏有些意外,要开熟食铺子? 虽然也是吃食生意,但是和千味斋,石河园一比起来,是不是有点小打小闹了?按道理来说,这样的生意完全可做可不做,可是为什么太太却很上心呢! “这熟食铺子啊,一定要干净,味道好,价格公道也是关键。”杜玉娘像是看透了姜氏的想法,轻声道:“熟食铺子一开始肯定不会赚大钱,但是养家糊口还是可以的!我的意思是,一家店,总要经过时间的沉淀,慢慢的变成人所皆知的老店,成为老字号!到了那个时候,名气自然也就起来了。” 姜氏一时摸不准杜玉娘的意思,老字号!能成为老字号的店,至少也得用二十年以上的时间去积累吧!?不过想想她又释然了,其实二十年很快就过去了,太太还年轻,二十年对她来说,大有期许。 “那好,那我就试试。不过具体怎么操作,您还得教我啊!” 杜玉娘抿唇一笑,“好,不过先找铺子,还要再找几个可靠的人。这些都急不得,慢慢张罗。” 姜氏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她走了以后,杜玉娘也有空来理清自己心中的疑问了。 奇怪啊,姜嫂为什么一开始不想去管理铺子呢! 有什么事儿吗? 杜玉娘有些想不透,正好孩子们也醒了,她干脆也不再想这些事情,而是去了暖阁,亲手给三个宝贝们放水,又给他们换了干净的褯子,喂了水。 开春的时候,天气正在回暖,万物复苏之际,也容易带来一些疾病。杜玉娘特别担心孩子们会生病,所以三个小家伙的衣食住行,她都亲自照顾,生怕一个疏忽,孩子们会有什么闪失。 好在家里有位神医在,更何况秦大夫也要成为亲戚了,这让杜玉娘放心不少。柳星儿说起来也算是奇葩了,她在江湖上的名号是医毒双绝,按理说她不擅妇科,也不擅儿科,更没有生养过孩子,加上平时大大咧咧的,应该不太会照顾小孩子才是。谁能想到,柳星儿通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后,照顾孩子的本事提高了不少,而且还让杜玉娘发现了她不为人知的细心一面,大感意外。 孩子们喝完了水,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杜玉娘便给孩子们喂奶。她老三抱起来,去了屏风后面,不一会儿就把老三喂饱了。 潘氏和叶氏都在一旁侯着呢! 杜玉娘让潘氏打些温水给老三擦脸,小孩子吃母~乳的时候,脸颊上很容易沾到奶渍,如果不及时清理的话,很容易起疹子。 潘氏给老三擦了脸,不由得感叹道:“太太真是心细,这种事情真的是容易忽略。” 杜玉娘没说什么,当娘的人,肯定是要心细的。 “而且您特别心疼姑娘,换了旁人家,自然是儿子千好万好,姑娘再好,也是要往后靠的。” 人性本如此,潘氏这么说,倒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可是杜玉娘不爱听这话。 重男轻女这种事情虽然常见,但也不是所有人家都这样的,至少她从小长到大,就一直是家人捧在手里心里宝贝。况且在那些有底蕴的大户人家,儿子和闺女是一样重要的,女儿一样是掌上明珠,甚至有的时候,为了筹备女儿的嫁妆,还要倾尽家财,拿出家里一半的财产去做女儿的嫁妆。 “女儿有什么不好的?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在家的时候千好万好,将来嫁人了,就人家的人了,在父母身边的日子就那么十几年,怎么能不珍之重之?” 潘氏连忙道:“太太说的是,小姐托生在太太肚子里,是极有福气的。” 杜玉娘让叶氏去喂老二,自己抱着老大去喂奶。 孩子们月份还小,她现在的口粮还能喂两个孩子,除了小女儿,老大老二都是换着喂的,免得两个臭小子以后跟她生分了。将来他们长大了,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万一说她偏心怎么办?囡囡的女孩,又是老小,她偏心也就偏心了。两个儿子之间,杜玉娘还是想尽量维持平衡的,所以喂奶也是换着喂。 等两个臭小子也吃饱了以后,潘氏又拿了轻柔的细棉布给两个孩子擦了脸,杜玉娘就把孩子们放在临窗大炕上,让孩子们晒太阳。 三个小家伙舒服极了,不停的蹬着小脚,把小手往嘴里送。 叶氏在一旁皱着眉,很自然地说了一句,“太太,应该把孩子们的腿绑起来。” 老一辈人都觉得,孩子的腿只有绑起来,以后才能长得直,所以孩子出生以后,就用布条把腿绑住。 杜玉娘从来不那么做!这都是一些民间的说法,一辈传一辈的流传下来的,并没有什么真理可证。但是杜玉娘前世的时候,却听贺家的一位老嬷嬷说过,这样绑着孩子的腿,其实是非常不利的。那老嬷嬷带孩子的经验非常丰富,而且杜玉娘也曾经向秦大夫请教过这个问题,秦大夫也表示,绑着孩子的腿并不会有什么好处,而且还会束缚孩子腿部的血脉流通,有弊无利。 杜玉娘看了叶氏一眼,便道:“孩子的腿不用绑,我问过秦大夫的!而且我也请教过大户人家的老嬷嬷,这么做,对孩子是没有好处的。” 叶氏还要说什么,却被被潘氏拉了一下。 杜玉娘瞧见她似乎不服气,就道:“不管你是怎么样的,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你按我说的做就是了,明白吗?” 叶氏连忙点头,“是,奴婢明白了。” 杜玉娘并没有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插曲而感到气愤,毕竟这种老观念,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过来的。叶氏不理解,她也能接受,只要叶氏按着自己的话去做就行了。 但是杜玉娘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把话讲得那么明白了,叶氏居然还敢绑孩子的腿,跟她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手段。 要不是她心血来潮,突然想在吃晚饭之前来看看孩子,恐怕她就无法看到叶氏的作法了。看到三个孩子腿上的红色勒痕,杜玉娘实在忍无可忍,抬起手来狠狠的给了叶氏一个嘴巴。 叶氏一下子呆住了,反应过来以后,连忙捂住了半边脸,眼泪也掉了下来。 第七百六十二章 遇刺 杜玉娘在下人心目当中,一直是一个温柔善良,脾气很好的人。打骂下人这种事情,她从来没有干过,这次却动手打了叶氏,可想而知是真的气急了。 叶氏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只是捂着她那章脸,默默流泪。 这会儿杜玉娘根本顾不上罚叶氏,她只关心三个孩子。孩子们的腿部红痕还在,看得杜玉娘心疼不己,直掉眼泪。 流萤也心疼坏了,看向叶氏的目光很不友好,明明太太都说过了,不要绑小主子的腿,可是叶氏不听,非要绑着,她以为她是谁啊? 流萤是这样想的,也这样问了,“谁让你这么干的?太太不是特意嘱咐过,小主子们的腿不用绑吗?你连太太的话都不听,是不是活腻了。” 实在是太气人了。 叶氏心里愤愤不平,太太那么年轻,她懂什么! 得到消息的杨峥匆匆赶来。 “怎么回事?” 杜玉娘一边落泪一边道:“你看看孩子的腿!” 白胖如同莲藕一般的腿上,有几道特别清晰的红印子,很像是勒痕。 杨峥又是心疼孩子,又是心疼媳妇。平时孩子们只要一离开她的视线,她就忧心忡忡的,现在看到孩子们的腿像是受伤了似的,能不着急掉眼泪吗? “谁干的?”这一声看似平静的质问,却蕴含着无限的怒气和寒意,叶氏本能的打了一个哆嗦。 “是她!”流萤道:“她就是故意的!之前太太就说过,小主子们的腿不用绑,特意跟她交待了一遍,可是她还是把小主子们的腿弄成了这样。” 叶氏很不服气,流萤不过是个奴婢,跟她一样是个下人,凭什么对着自己指手画脚的。 “太太年轻,不晓得厉害,孩子的腿不绑着,是要出问题的。”叶氏还在狡辩。 她越是这样,杜玉娘越是恨她!敢伤害她孩子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杜玉娘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抓起叶氏的衣领质问道:“你还狡辩?我问你,谁家绑孩子的腿,会不隔着衣裳的,我就算是头一次当娘,却也当过姑姑,当过姐姐。乡下老妇都懂得的道理,你怎么会不懂?你自己也有儿有女,你难道会直接拿东西绑着孩子的腿,都不隔着裤子的吗?” 叶氏心里咯噔一声,“奴婢……奴婢是当过娘的人,不会吭害小主子的。” 杜玉娘甩手又是一个巴掌,这一下子,直接把叶氏打倒在地,嘴角都流血了。 叶氏委屈地道:“太太打奴婢,奴婢不敢有怨言,可是奴婢真的是为了小主子们好啊!”她觉得杨峥应该更爱孩子。 女人嘛,长得再漂亮还不是有老的那一天?五爷再重视她,难道还会让她越过孩子们去?她可是亲眼看过五爷抱着几个孩子的模样,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那是他的骨血,别人自然是要往后靠的。 叶氏原本是个老实人,可是进了杨家待了一段时间以后,心思开始不安分了。之前杜玉娘敲打她的话,她像是全忘了似的,眼里心里全是嫉妒。 凭什么同样是女人,杜玉娘就过着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生活,而她就得当那个伺候人的?更何况同样生了儿女,为什么她的孩子就像地里的野草似的,偏偏杜玉娘的孩子就精贵? 杨家虽然不是权贵滔天的人家,但是对于叶氏来说,这也是她见过的最富有的人家了。人一旦有了贪念,就会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再加上她的提议又被杜玉娘否决了,所以叶氏觉得很没有面子,便把气撒到了孩子们的身上。 她原本想着,就绑一会儿,等晚上杜玉娘要过来抱孩子的时候再把布条去了。哪想到杜玉娘会在吃饭的时间过来,将她逮个正着。 杨峥听了叶氏的话,顿时怒不可遏,当下一脚踢了过去,把叶氏踹倒在地。 他从来不想跟女人动手,但是这个叶氏逼得他不得不动手。 “对不懂事的孩子迁怒,其心可诛。” 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流萤道:“她有什么资格迁怒,她以为她是谁?当奴婢的,就应该按着主子的话去做!”而不是自以为是的想怎样就怎样。 杨峥厌恶的看着地上的那个女人,大声喊了张婆子和马婆子来,让她们把人拖走,“关到柴房里去,等候太太发落。” 两个婆子即刻上前来,先是堵住了叶氏的嘴,然后拧着胳膊把人压下去了。 杜玉娘这会儿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她让流萤把柳星儿请了过来。 柳星儿听流萤叨叨了两句,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将柜子里收着的药膏拿出来,去了上房。 杜玉娘确实忧心孩子们的腿,让她给瞧瞧。 “只是皮肤红了,没有大事。”柳星儿将药膏交给杜玉娘,“孩子皮肤娇嫩,所以看着有些吓人罢了,涂上这个,两三次就能消掉红肿。” 杜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向她道谢。 杨峥也找流萤,让她先去前边书房等自己。 流萤知道杨峥怕是有话要对杜玉娘说,就悄悄地退出了屋子。 “玉娘,这件事不简单,你要有心理准备。” 杜玉娘皱眉,不明白杨峥在说什么。 “叶氏,是常氏找来的人。”杨峥说到这里,不由得吐了一口浊气,才又道:“还有那个产婆的事,现在想想,也有她的影子。” 杜玉妈妈说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她的手不自觉的去揪衣裳的下摆,犹豫地道:“不会吧?”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杜玉娘的心却如同跌到了谷底一般。 杨峥说得没错,这两件事情里,都有常氏的影子。 常氏是她的干娘啊,一直对她照顾有加,表现的特别热情,亲近。等到自己需要帮忙的时候,她总是会及时赶到…… 这样的人,杜玉娘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她是一个坏人。但是有些事,表面呈现出来的,都只是假相,真相如何,只有查了才能知道。 杜玉娘眼眶发热,不过转瞬就把眼泪逼了回去。 “咱们刚成亲的时候,去镖局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杜玉娘点了点头,脸色又不好看起来。 那时候他们新婚,因为雷氏夫妇毕竟是她的干亲,所以就上门拜访,结果杜玉娘当时遭遇到了暗杀,差点出事。 后来经过调查,说是镖局里一个叫小辉的人做的。只是那个小辉在事发后,已经不见了。 王小辉也因为这个事儿,特别痛快那个小辉,因为他们的名字是一样的。 但是现在听杨峥这么一说,好像这件事也跟常氏有关。因为当时常氏就站在自己的身边,要不是她有功夫在身,还能应对一二的话,结果怎么样不好说。 这几件事情加在一起,都有常氏的痕迹,要说她没嫌疑,杜玉娘也不信。 “杨大哥,你要小心!”常氏到底是无辜的,还是被人利用了,又或者是她就是主谋,这一切都未可知呢!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常氏就是一个危险人物。 “潘氏也不能留着了。” 杨峥道:“她跟常氏的关系,应该更近一步才是,我一会儿让人把她也控制起来,好好审审。” “千万别打草惊蛇啊!” “我明白。”杨峥安抚地道:“你放心!” 杜玉娘点了点头,把杨峥送了出去。 流萤进来时,就看到杜玉娘拿着药膏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太!” 杜玉娘回过神来,看了流萤一眼,心情复杂地道:“你来的正好,让厨房准备牛乳吧!”她的口粮还不足以喂饱三个孩子,所以以后孩子们的口粮还是要靠牛乳和羊乳了。奶~娘,她是不敢再请了。 流萤连忙安排下去了。 杨峥出了上房就去了书房,他直接对流萤道:“你去把那个潘氏给我捆起来,把她和那个蠢女人分开关着。” 他口中的那个蠢女人,自然是说叶氏。 柳星儿已经习惯杨峥的发号施令了,也不问为什么,立马就去找潘氏了。 抓潘氏的时候,还真的费了点力气,这个女人一看到柳星儿,就知道可能是事情败露了,想着不管怎么说,先离开杨宅再说。 柳星儿知道潘氏带着功夫,所以有了提防之心,也懒得跟她动手,一点药粉直接将人撂倒了。只是没有想到潘氏竟然闭气耍诈,她知道柳星儿是用毒的高手,所以早有准备,假装晕倒。就在柳星儿想要把她拖走的时候,潘氏突然暴起,暗藏在袖子中的匕首朝着柳星儿就刺了过去,差点将人刺伤。 还好柳星儿的功夫也是不弱,一下子反应过来,躲了过去。只是衣裳被划了一道口子,人没有受伤。 柳星儿气坏了,你别看她平时在杨峥和杜玉娘面前表现得十分乖巧,像只小绵羊似的,其实她的脾气带着几分暴戾,特别是像潘氏这样敢算计她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柳星儿将潘氏弄晕以后,让人将她五花大绑,还关到了一个单独的柴房里,让人看着她。 “五哥。”柳星儿换了衣裳,又去了上房,“那潘氏果然有问题,我一去她便要跑,还诈晕,若不是我机灵,只怕这会儿就要躺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跑掉了。” 杨峥点了点头,“你做得好,现在人呢?” “已经被我迷晕了,捆紧了扔在柴房里,按着五哥的意思,单独看押。” 杨峥道:“还要你跑一趟,去镖局一趟,探探常氏的口风,知道怎么做吗?” 柳星儿微微想了一下,就道:“不要打草惊蛇,就当是唠家常了?”毕竟这里也是刚刚出事,就是想送信给常氏知道也来不及。她现在去跟常氏抱怨两句,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也不一定呢! “想好借口了吗?” 借口? 对啊,她平时很少去镖局的,贸然上门,肯定会引起常氏的怀疑。镖局里人多口杂,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常氏的人,万一出点什么岔子,她可就不好交差了。 “嗯,要不就说五嫂逼着我相亲?”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她这个年纪,也该成亲了,可是她的性子却又不好相处,情感上也不开窍,所以用这个当理由,倒是很合适。 杨峥见她找好了理由,就同意了,“你去吧!”这可比送什么刀伤药的借口好多了。 柳星儿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杨峥冲着她的背景摇了摇头,霍青啊,你可一定给我活着回来,你要是不在了,还有谁能治得了她呢! 柳星儿去镖局的时候,已经在脑海里想了几种突发事件的应对办法。如果她被看穿了怎么办?如果常氏毫无破绽怎么办?如果常氏和雷镖头都有问题怎么办? 她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一种景象。 “这是怎么了?”柳星儿见满院子人都惊慌地围在上房门口,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有认识柳星儿的人一下子激动起来,“姑娘,您快给我们夫人瞧瞧吧,她遇刺了!” 啊? 常氏遇刺了? 柳星儿是大夫,遇到这种事儿,根本不可能不管。而且她进去也能分辨一下,常氏到底是真遇刺了,还是在演戏。 让柳星儿没有想到的是,常氏真的中刀了,刀口位置很深,虽然暂时止住了血,但是却伤及心脉,很严重。 常氏面如土灰,出气也非常缓慢,看样子真的是命悬一线。 雷闻达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柳姑娘,夫人如何?” “不是很好。”柳星儿收了手,只道:“我开个方子,让人去抓药,夫人要是能熬过今晚,就没有问题了。” 雷闻达连忙让人拿来了笔墨。 柳星儿一边开了方子,一边道:“总镖头,夫人怎么会遇刺呢?凶手可是抓到了?” 雷闻达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都是夫人太过有仁爱之心了,见街边乞丐可怜,想要施舍一二,哪知刺客就藏在其中。” 柳星儿没说话,将信上的墨迹吹干,让人抓药去了。 “我回去取我的药箱来,顺便跟我五嫂交待一下,今晚我会守在夫人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雷闻达听了,当下感动不己,连忙差了人跟柳星儿一起回杨宅。 第七百六十三章 过不去 柳星儿回到杨家,迫不及待的找到杨峥,跟他说了常氏遇刺一事。 这个突然如其来的变化,也是杨峥没有想到的。 “依你看,她是真的遇刺了?” 柳星儿点了点头,“非常严重的刀伤,已经伤及心脉了,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是能不能活命就看今天晚上了。挺过去,人就能活,否则的话,大罗金仙怕也难救。” 杨峥便道:“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这个时候,应该赶紧行动起来,拖拖拉拉的想太多反而不好。 于情于理,于身份,杨峥都应该过去的。 柳星儿道:“那我回去取药箱,你跟五嫂说一声吧!” 二人分头行动。 杨峥去了上房。 三个孩子刚刚睡下,杜玉娘正在灯下做针线活。杨峥脸色不好的走进来,连给他打帘子的流萤都感觉到了。 “出什么事了?”杜玉娘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迎了上来。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好像真的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长话短说,常氏遇刺了,恐怕今晚是个大劫难,能不能挺过去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柳星儿要去守着,我也得去看看,晚上可能回来的很晚,你不要等我,也别担心。我带着小辉去,有什么事儿会让他回来能知你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好好的,常氏怎么就会遇刺呢!而且之前刚刚怀疑到她……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巧合了! “家里还有半根老参,你也一并带去吧!”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救回来再说,只要人活着,还怕查不出来她是人是鬼吗? 那半根老参,是上次杜玉娘生孩子时,杜家二房送过来的。 杨峥点了点头。 杜玉娘让流萤开了箱子,把老参拿人杨峥,又亲自把人送了出去,这才觉得周身上下好像全被寒气包裹住了,实在是冷。 杜玉娘打了一个寒战,她出来时太着急了,没的披衣裳,这个时候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风一吹,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流萤连忙将带出来的披风给她披上,“太太,五爷没事的,常夫人也会平安的!咱们回去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叹气道:“但愿没事吧!” 流萤扶着杜玉娘回了屋,又连忙去厨房,让厨娘赶紧熬一碗姜汤过来。 杜玉娘喝了姜汤,觉得胃里舒服起来,身上也见了汗。 “潘氏和叶氏怎么样了?” “于妈妈刚去看过,两个人都挺老实的,大半天没吃没喝了,想闹腾也闹不起来。” 杜玉娘想到三个孩子腿上的红痕,又想到常氏遇刺,目光也冷了一下来,“吩咐下去,只要饿不死就行。” 流萤连忙道:“是,太太。”她悄悄的退了出去,心想这次太太是真的发火了!想也是,这两个人平时瞧着倒也还算可靠,哪能想到一个比一个翻脸还快!偏偏她们又都是常氏送过来的人,太太之前也算是对她们信赖有加了,可是这结果也太打脸了,难怪一向心慈手软的太太这次也强硬起来了。 杜玉娘一直都在等常氏那边的消息,根本没有半点睡意。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赶在一起了,先是叶氏和潘氏行径败露,再有就是常氏被刺,像是约好了似的。 柳星儿和杨峥还不在家! 这种情况,也由不得杜玉娘多想,她赶紧让流萤把姜嫂,小鱼儿,于氏等人叫了过来。 “太太,出了什么事?”姜氏和小鱼儿是最先到的。 “我总是觉得心里不安。这些事儿都太巧了,万一是别人布的局,杨峥和柳姑娘都不在,只怕家里会有变故。” 姜氏心神一凛,连忙道:“太太,您说怎么办?现在派人把五爷叫回来?” “人是要叫的,但是不用你去!姜嫂,我把三个孩子拜托你了!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帮我护他们周全。” 姜氏点了点头,十分郑重地道:“太太放心,只要我活着,决不让人伤害三位小主子。” 杜玉娘当下让于氏把僻静的耳房收拾出来,让姜氏和小鱼儿把三个孩子抱了过去。 “这里偏僻,相对安全一些,你们暂时就在此处吧!相信就算有人来了,应该也找不到这儿来!” 姜氏连忙问她:“那您呢!?” 杜玉娘道:“我在上房等着,我倒要看看,来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姜氏有些担心,“太太,要不然我换您吧!这太危险了。” “不行!”杜玉娘摇了摇头,“你听我说,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危险,最重要的是三个孩子。我知道你功夫好,一般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去上房,孩子们就危险了。再说我好歹也是会几下子功夫的,而且我会想办法拖延时间,你放心,没事的。” 姜氏没有办法,只好同同意了。 小鱼儿在一旁干着急,以前姜氏不想教她功夫,她求了几次也没用,现在瞧着,功夫还是有用的。 “娘,您说说,要是当初您肯教给我一些拳脚功夫,现在我是不是也能忙上点忙了。”杜玉娘一走,小鱼儿就迫不及待的抱怨起来。 姜氏也是后知后觉。她以前觉得,江湖事非多,祸乱多,女孩子学功夫就等于沾染了江湖,不是好事。她丈夫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所以找到小鱼儿以后,姜氏就想让她做个普通人,这才不想教她功夫、 可是现在看看,学功夫还是有必要的,至少可以自保啊! “你说的对,以前是娘想差了。”姜氏把目光落在三个小家伙身上,幽幽地道:“等这件事情了了,娘就教你学功夫,你这个年纪,还来得及。” 小鱼儿眼睛一亮,“真的?” 姜氏点了点头,摸着她的头道:“小鱼儿,这三个孩子于你师傅来说,真的是她的命!娘只怕……”照顾不到你。 小鱼儿笑眯眯地道:“娘,您放心吧!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一定会挡在弟弟妹妹面前的!我是爹娘的闺女,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姜氏又是欣慰,又是辛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娘……” “小鱼儿长大了,你爹要是看见了,肯定为你高兴!我闺女是忠义之辈,是好孩子。” 先不说姜氏母女这边如何,只说杜玉娘回了上房,便让高大山去给杨峥送信,让他先回家一趟。 大山那孩子,平时心眼挺实在的,杜玉娘让他做啥他便做啥,这一回却不知道怎么了,说什么也不肯去,还说什么:“师娘让别人送信好了,我在这儿守着,哪儿也不去。” 杜玉娘便猜想杨峥是不是留了什么后手。 他那个人一向喜欢藏拙,凡事也愿意留一手,而且他藏在暗处的人,绝对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敌人一旦马虎大意上了当,就知道厉害了。 杜玉娘想到这儿,心中大定,就道:“也好,反正镖局离这里也不远,再等等看。”或许一切就是她想多了也未可知,不管怎么样,杜玉娘还是希望我平浪静的生活,毕竟她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把潘氏带过来,我有话问她。” 于氏有些担心,“太太,怕是不妥当吧!那个潘氏会功夫。” 杜玉娘只道:“她中了柳姑娘的药粉,没有解药,如同废人一个,不足为惧。” 于氏这才放心地去了。 没多久,软成一团的潘氏被马婆子和张婆子带了进来。这两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想来也是听说了什么,杜玉娘定睛一看,却原来是擀面仗! “你们做得很好。”杜玉娘先是夸赞了两个婆子一声,才道:“眼下也不确定有什么事,但该准备的时候也得准备起来。如今家里人也齐全,你们去跟董三,江小杏她们说一声,看看有什么趁手的东西都捡起来用,万一真的来了贼人,也好抵挡一番。” 两个婆子领命下去了。 杜玉娘让于氏将潘氏嘴里塞着的破布拿出来。 潘氏很是虚弱,几个时辰过去了,她体内半点力气也没有,连喘气都是有气无力的。 “你是谁的人?混进来想要做什么?” 潘氏犹在挣扎,“太太,奴婢没做什么恶事啊!” “柳姑娘去找你的时候,你为何要跑?又为何假装中招,倒地后却要刺杀她?”杜玉娘的声音不大,可是一字一句落在潘氏的耳中,却成为了她不能反驳的证据。 “奴婢,一时……一时鬼迷心窍。主要是奴婢听说柳姑娘的脾气不太好,怕她无事生非,所以,所以才会~”潘氏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杜玉娘冷哼一声,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冷冷地打量着潘氏。 潘氏已经好几个时辰没进水米了,全身无力不说,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这种折磨不是人人都受得住的。 “你不说,我也猜得出,你的背后主使,并不是常氏。”杜玉娘说得很笃定,以至于她话音刚落,潘氏的眼神里便闪过一抹惊讶之色。虽然她极力掩饰,但是杜玉娘还是看清了。 “先是放进来一个有问题的稳婆,你们主子大概也觉得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启用你,我说的对不对?” 她说的是启用,而非别的什么词汇,比如收买之类的。 所以说,潘氏表面上是常氏看重的人,但实际上,其主另有其人。 “你……”潘氏一副活见鬼的表情,脸上的镇定早已不复存在。 杜玉娘冷笑着看潘氏,“你现在把你主子的计划说出来,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流萤刚要说什么,就被杜玉娘制止了,并道:“你去多点两盏灯来。” 流萤不敢多说什么,即便现在天色刚刚黑下来,也连忙去点了灯。 她一回来,就发现潘氏脸上毫无血色,身子不停的颤抖着,豆大的汗珠子正顺着她的鬓角往下淌,连头发都被粘住了。 流萤实在是吃惊不小,不明白怎么一个转身的工夫,潘氏就怕成这样?难不成太太要杀了她? 要是杜玉娘仅仅只要她的小命,她也不至于会怕成这样。只是方才杜玉娘说的话,事关她全家老小上下二十多条人命,潘氏能不怕吗? “太太~”潘氏的脸色惨白如纸,“求您了太太,您杀了我吧!” 流萤听闻,猛然睁大了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潘氏。这人一心求死,言词恳切,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 杜玉娘知道潘氏这会儿全身无力,她连咬舌自尽的能力都没有,所以想死只能求助于自己。 “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杜玉娘上前狠狠地攥住了潘氏的下巴,将地上那块破布拿起来,重新塞到了她的嘴里,然后推了她一把。 潘氏原本是跪坐着的,可是被杜玉娘这样一推,根本也跪不住了,整个人往旁边一栽,倒在了地上。 潘氏十分绝望,双眼里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与虎谋皮,绝对不是明智之举,只是她早已别无选择。 杜玉娘也不管潘氏心境如何,她这个时候,反而平静了许多。 按照杜玉娘的猜测,潘氏的主子,应该就是那位从不安分的珍珍郡主,只是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啊! 她若是不知道自己是个冒牌的,倒也罢了。侯门千金,又因为父亲劳苦功高被天子特封了郡主,骄纵任性,不喜别人违抗她的意思,也是正常的。 可她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世呢? 想到这儿,杜玉娘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她不由得试问自己,如果她从一出生就是天之娇女,在十几年以后,却突然得知自己并非是侯爷的亲生女儿,那么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种忐忑的心情只怕会一直陪着她,总有一天她的身世会被人揭穿,她将一无所有…… 杜玉娘心里一紧,暗想难道珍珍郡主真的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人性是有劣根的。 却是怕失去的东西,便越是维护。 珍珍郡主怕失去她眼下的地位,所以才会拼命的想要保住她秘密? 那她为什么一直跟自己过不去呢? 第七百六十四章 与身世有关 珍珍郡主一开始算计她,好像就是为了杨峥。 她似乎一直钟情于杨峥,不敢相信杨峥竟然会放弃她这位金枝玉叶,反而娶了自己这个农家女。 那时候镇北侯似乎已经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女儿,所以他虽然器重杨峥,但是却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想要把‘女儿’嫁给杨峥。 那么,关于杨峥要到侯府当上门女婿的传闻,会不会是珍珍自己放出去的呢? 她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她对杨大哥真的是志在必得,绝对不许别人染指他? 哪里不对劲儿呢! 她难道不知道杨峥的身世吗? 珍珍郡主那么在乎身份血统的一个人,会看得上一个乡下穷小子吗?只因为镇北侯器重杨峥? 身世!!! 一个念头猛地从杜玉娘的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同时蹦进了她的脑袋中。 会是这样吗?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喧嚣声,杜玉娘呼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扬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张婆子站在门口道:“太太,有贼人放火,意图不轨!” 果然不太平吗? 杜玉娘紧张起来,藏在袖子里管竹被她攥得死死的。 那支袖中剑是杨峥送她的礼物,给她防身用的。现在可能要派上用场了! 杜玉娘是很紧张的,自打怀孕以来,她的功夫就落下来,原本就学得不怎么样,一年多没练,怕是也没有什么杀伤力! 但是她必须得站出来,无所畏惧的站出来。她要保护她的孩子们,保护这个家。 院子外头,确实很亮,好像什么东西点着了一样,烟有些大,但是还没有到火光冲天的地步。 “让人去灭火……”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高大山就冲到了内院,站在门口喊:“师娘,外头的火已经灭了,贼人也已经擒住了,师傅正在处理后面的事,让您不必担心。” 杨大哥果然有布置!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忙让高大山进来说话。 高大山脸上带着点黑灰,看样子是去救火了。 “你受伤了没有?”好在他身上没有血腥味儿,瞧着也精神。 高大山道:“没事,师娘放心,我们都好着呢!那火也没烧起来!” “你师傅呢?” “师傅在处理那些小贼,相信一会儿就会过来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你去吧!” 高大山这才出了上房。 流萤也松了一口气,“太太,现在是不是先把三位小主子抱回来。” 杜玉娘只道:“你去跟姜嫂说一声,让她和小鱼儿把孩子们抱到暖阁去吧!” “是!”流萤转身下去了。 杜玉娘忙不迭的让厨房准备宵夜,这件事一时半刻不能完,只怕大家都要熬夜了。 果然,杨峥到了下半夜,才回来。 杜玉娘连忙让人打水侍候他梳洗,又让人端了鸡汤和宵夜来,“你先吃点东西,有什么话,迟点再说。” 杨峥擦了脸,又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在桌子前面坐下来,“你吓到没有。”他喝了一口鸡汤,觉得手脚暖和起来,胃里也不再空荡荡的。 “我没事!”是有些害怕,但是为母则强,她不能什么也不做,给杨大哥添麻烦。 “孩子们呢!” “我一早让姜嫂把他们抱到偏僻的耳房去了,现在没事了,就让他们先在暖阁里住着。”几个小家伙吃了两回口粮,然后就香香的睡觉去了。他们什么都不懂,世界单纯而美好,人心险恶这样的字眼,也不知道他们要用多长时间,才会理解。 杨峥道:“这次的事,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放火的人是谁,是珍珍郡主的人吗?” 杨峥点了点头,苦笑道:“确实是她的人,而且你还认识的。” 我认识? 杜玉娘想了半天~ 这件事,更像是一条线,把几样东西都串了起来。先是叶氏犯了错,牵引出潘氏晃轨之心,再然后,常氏就遇刺了。 一开始,她以为常氏是被珍珍郡主收买了,可是常氏命悬一线,这表明后续的事情根本不是她做的。 刺杀不是巧合,要么是蓄谋已久,要么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才会突发。 杜玉娘想到这儿,瞳孔微缩,心尖也颤了起来,“总不会,总不会是雷……” 她刚说一个雷字,杨峥就点了点头。 “真正投靠珍珍郡主的人是雷闻达,常氏并不知情。先前稳婆的事,和那个潘氏,叶氏的事,都有雷闻达的手笔。” 杜玉娘这才想起来,常氏说过,叶氏世代都是雷家的家仆。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 常氏帮自己找稳婆,找奶娘,这些事儿都瞒不住雷闻达,他要在里面做些什么手脚很容易。而雷闻达是个男人,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大家都会第一时间把怀疑的目光放到常氏身上,没有人会怀疑他。 “那常氏遇刺的事情?” “根本就是他做的!” 杜玉娘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 夫妻本是一体,可是雷闻达却背叛了妻子,还想要她的命,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之事! “杨大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杨峥道:“柳星儿看了常氏的刀伤,那伤口切口十分整齐,不像是遇刺时造成的伤口,反而像是被人偷袭造成的。”杨峥怕她听不明白,还特意解释了一下,“常氏的伤口扁平而且整齐,入刀的部位也掌握的非常好,一般来说,如果有刺客,即便刺中,刀口也应该是参差不齐的,甚至有时候还会出现缺口。” 他这样一解释,杜玉娘就明白。 说白了,就是常氏做梦也不会想到雷闻达会向她下手,所以根本没有防备,才会中刀。 换了别人,常氏至少要反抗一下,她功夫也是不错的,对方想要那么痛快的伤到她,也是不可能的。 “柳星儿回来跟我说常氏受伤了,雷闻达还派了人跟她一起回来。她心知有诈,跟我说话的时候,用了暗语,那个跟过来的人却是毫不知情。”所以杨峥去镖局之前,就已经怀疑雷闻达了,所以对他有了提防,这才顺利的摆脱了他的陷阱,还顺便将人制住。 这个过程杨峥说得非常简单,好像没用多大功夫,他就控制住了局面,但是杜玉娘知道,事情根本不简单,否则的话,杨峥不可能这个时辰才回来。 “那我干娘现在如何了?” “命保住了,只是没个三五年,怕是恢复不过来。”身体就算好了又怎么样?心都伤透了。枕边人为了前程都能对她痛下杀手,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打击更大? “雷家三个儿子知道这事儿吗?”算起来,这也是一笔糊涂账,爹娘不是一条心,三个儿子何去何从? 杨峥摇了摇头,“他们都被雷闻达支走了,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这一切都是雷闻达自己的做法。 杜玉娘这才惊觉,杨峥只喝了一碗鸡汤,还没吃饭呢! “杨大哥,你先吃,吃完咱们再说。” 杨峥飞快的吃了几口东西,就将筷子放下了。他喝了两口茶水,干脆跟杜玉娘去了稍间密谈。 雷闻达死性不改,非要说帮郡主完成什么大业,这会儿已经让杨峥把人废了,只留他一口气,将人关起来看管。 “镖局上下,是否全都倒戈了?” 杨峥道:“起码六七成的人,都只听他一个的。” 杜玉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真是人心隔肚皮。”说完这话,她又忍不住问道:“火是雷闻达让人放的吗?他想如何?” “自然是要捉了你和孩子们,想让我受他的钳制。” 杨峥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杜玉娘并不相信他的说辞。 珍珍郡主恨她入呢,怎么可能留着她的命?或许想要羞辱她一番,但是事后绝对不会允许她活着!还有三个孩子! 杜玉娘心里升腾起一股无边的怒气来!这个女人真的是心狠手辣,只怕上次在镖局被刺杀的事情,也是她让雷闻达做的。 只是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如果她跟孩子出了事,杨大哥只怕会恨透了珍珍郡主,难道还会跟她那样的蛇蝎女人一起生活吗? 先前她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这会儿越发清晰起来。 如果珍珍郡主只是想毁了她,报复杨峥的话,根本没有必要布这样大的一个局。她明明知道杨峥是求而不得的,为什么不另外选择佳婿,偏偏要在杨峥一个人的身上下功夫呢? 难道她真的爱极了杨峥,求爱不得,因爱生恨? 杜玉娘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珍珍郡主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这样的人,最爱的人便是她自己,她是绝不会因为所谓的爱情就赌上自己的前程。 难道…… 杜玉娘脑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之前想不明白的地方,这会儿却让她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想到什么了?” 杜玉娘连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杨大哥,你有没有想过,郡主为何会对你紧追不舍,甚至连侯门尊言也顾不得,一心只想跟你在一起!依你看,她是爱你吗?” 杨峥不敢确定杜玉娘这么问的原因,就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她从小就很任性,因为她自小失去了母亲,父亲又常年不在她身边,算是对她的补偿吧,所以义父对她很是宽容。”到后来,侯爷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知道了她的身份,这才对她严格起来。 “我在想,是不是她知道了什么,所以对你势在必得。” 一开始,杨峥还不明白。 杜玉娘就又道:“你想想,你如果只是一个乡下小子,即便你是侯爷义子,即便她爱你,在她身世不明的情况下,你觉得她会选择一个乡下穷小子做夫婿吗?” 虽然侯爷很器重杨峥,收他做义子,甚至他还是众多义子中,最受器重的那一个!但是这些都不足以成为她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杨峥的理由。 说什么情啊,爱啊,不甘心啊!都是障眼法罢了。 杨峥也不是笨人,杜玉娘的话让他瞬间清明过来,“你是说,她知道我的身世?” “也只有这一个解释,才能说得通了。”珍珍郡主并非是定北侯的血脉,她想要保住自己的尊荣,就势必要嫁一个身份不凡之人。细细一想,杨峥并不符合她的条件。 杨峥的身世,一直扑朔迷离,连齐氏也亲口承认,他确实不是自己所生,而是被别人掉包的孩子。那么,是什么人把杨峥和齐氏的孩子掉包了?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觉得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 “我看,这件事,你还是应该问问你师傅,又或者问问义父。” 杨峥皱眉。 “我觉得,这两个人能摈弃前嫌,一起教导你,不是偶然。”杜玉娘道:“你师傅在关键时刻救了你,而义父这么多年也一直在扶持你,你就没觉得奇怪?” “确实很奇怪!”杨峥以前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一切都太过巧合了,特别是他得知师傅和义父还是三十多年的故交的时候,心里的疑问就更大了。 只是他一直都查不出什么,况且两位老人对他恩重如山,他也很难把质疑问出口。 “你会不会是义父的孩子?”杜玉娘不太好意思地道:“虽然义父身体有疾,但是也不确定是多久以前的事。” 杨峥想了想,还是摇头,“应该不会!” 其实这个怀疑倒也说得通。不知道定北侯身有隐疾的人,再看到他对杨峥的种种特殊对待,很容易就会想歪。 珍珍郡主也许正是如此,把杨峥想象成了定北侯的私~生~子之类的,想着只要嫁给了杨峥,那么她这个郡主的身份既便是丢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总觉得,她所图甚大!”杨峥挑了挑眉,“只怕比你我想得还要大。” 是吗?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实在猜不透。” “好了,太晚了,早点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杜玉娘也觉得很是疲惫,夫妻二人便熄灯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刚吃过早饭,柳星儿就拧着眉头找来了。 “五嫂,常氏要见您!” 第七百六十五章 怒火 常氏重伤,一直昏迷。即便是像柳星儿这样医术高超的大夫给她诊治,活命的机会也是一半一半。 常氏醒了,说明她这条命就捡回来了。 只是…… “她为何要见我?”杜玉娘道:“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安心养伤吗?” 柳星儿闷闷不乐地道:“大概是想替雷闻达求情吧!” “求情!?”杨峥一下子将手里的茶碗搁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他没再说话,但是也表达了自己的情况、 柳星儿知道,做他们这一行的,背主弃恩,出卖手足,都是死罪。 雷闻达到现在还活着,是因为他还有用,否则的话,杨峥早就要了他的命! 杨峥生气,是因为雷闻达在他心中,一直都是一个正直、睿智、勇敢又忠心的人,他虽然是自己的下属,可是这么多年以来,自己一直很敬重他。 就是这样让他十分佩服的人,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助纣为虐! 珍珍郡主是什么人,这么多年来她任性跋扈,草菅人命,暗地里做了不少坏事。雷闻达竟然为她所用,来害自己的妻儿,说明他已经变了,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值得人尊敬的闻总镖头了。 柳星儿也有些为难,杨峥的意思她是不敢忤逆的,但是常氏看着气若游丝,也是十分可怜。说到底,这也不是她的错,而且她也是受害人之一,尝到了苦果。 被丈夫重伤差点丧命,相信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永远难以恢复的伤口。 杜玉娘唉了一声,起身道:“我去瞧瞧去。” 杨峥皱眉,自己媳妇的性子如何,他一清二楚,她要是打定了主意要去,谁都拦不住。 玉娘心里,怕是还感激着常氏的照拂,毕竟常氏对她,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家里的事儿还不够多?” 杨峥坚持。 杜玉娘没办法,只好把于氏叫来,嘱咐她几句,又换了衣裳,这才跟着杨峥一起出门。柳星儿很识趣,先行一步。 杜玉娘和杨峥是坐着马车去的。 在路上,杜玉娘还问杨峥,“雷闻达那边安排好了吗?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 杨峥道:“你放心吧,他同废人一般,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杜玉娘黯然道:“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真是我没有想到的,人心难测。” “是啊!好像他们已经忘记了最初的初心。” “杨大哥,你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雷闻达对于杨峥来说,亦师亦友,被这样的人背叛,他一定很难过。 “傻丫头。”杨峥轻轻碰了碰杜玉娘的脸,“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虽然不好受,但是也能接受。 正说着,马车就停了下来。 镖局里的小喽啰都已经被肃清,才一夜的光景,威远镖局大换血。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镖局出了事,但是都以为是仇家打上门来了,没有人知道是镖局内部出了问题。 杨峥拿下雷闻达以后,做了两件事,第一就是整顿镖局内部,把已经向郡主投诚的人给解决掉。 这种解决,当然也不是真的要把他们都弄死,还是要讲究策略的。有些人只是喽啰,打杂的,根本一问三不知,这种人杀了也无用,恐吓一番,他们就什么都招了。 还有一些人,是雷闻达重用的人,能够接触到一些实质性任务的,能野幕蔽琼筵得一些秘密的。这种人,若是顽固不化之辈,便不可留,杀一儆百,才能起到震慑作用。若是能从他们嘴里套出些东西来,毕竟颇有收获。 第二件事,杨峥派人把雷闻达的三个儿子叫了回来。 雷闻达替郡主做事的事情,三个儿子还不知道,杨峥倒想看看他们的反应,是想替父报仇呢,还是另有选择。 不过这又是后话了。 夫妻二人下了车,跟着早就等侯在门口的柳星儿一起进了院子。大门外头有不少人指指点点的,都不敢靠得太近,生怕镖局那边的事儿没完,溅一身的血。 常氏躺在后院上房的稍间里,用柳星儿的话说,她的伤很重,不宜轻易搬动,所以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常氏像是睡着了,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若是不仔细看,都无法看到她胸~口处的起伏。一夜之间,常氏像是老了十岁的样子,跟以前那个果敢,飒爽的女人比起来,简直像是两个人。 常氏气若游丝,既便是挺了过来,只怕以后也是个废人了。 杜玉娘的心肠一向不怎么软,可是她当了母亲以后,却越来越见不得不好的事情。她叫常氏一声干娘,也确实得过常氏的照顾,眼下瞧见常氏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中更是难过,眼泪就不自觉得掉了下来。 杨峥只扫了两眼,就出了屋。这里毕竟是女眷待的地方,常氏又受了伤,他不宜多留。 柳星儿劝杜玉娘,“五嫂,你可别哭了,你要是上火了,三个孩子该挨饿了。” 杜玉娘这才把眼泪咽了下去,却依旧道:“他怎么就下得去手!”到底夫妻一场,雷闻达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竟然把她伤成这样。 柳星儿能听到她磨牙的声音。 “男人有时候犯起浑来,真的是人神共愤!五嫂,这种事情,其实很常见的。”柳星儿比起杜玉娘来,还是十分冷静的。 杜玉娘擦了擦眼泪,无奈地道:“我原先还是很敬重他的,可是他做了这件事情以后,当真是杀他三次都不嫌多。” 正说着,常氏那边有了动静。她醒了,只是身体不能动,眼皮也异常沉重。 杜玉娘连忙往前凑了凑,“干娘,我来了。” 常氏很牵强的笑了笑,“玉……玉娘,我对不起你。” 杜玉娘眼眶微红,差点掉下眼泪来,“您别胡说,好好养伤,会好起来的。” 常氏摇了摇头,她的心已经死了,又怎么可能会好起来呢! 不过,她现在还不能死。 “柳姑娘,谢谢你的救命大恩,只怕今生,我……没办法报答你了。” 常氏说话的声音很小,语速也很慢,但是柳星儿还是听见了,她这话听起来像是遗言。 “干娘!” 常氏摆了摆手,“玉娘,我有事求你。” 杜玉娘有些为难,她以为常氏要替雷闻达求情,“干娘,有什么话,我们晚点再说。” “不!”常氏证据坚定,“你听我说,我知道五爷……最,最听你的话!玉娘,我也不求别的,只希望,只希望祸不及儿孙,望五爷,手,手下留情,别伤害我的儿孙们,他们,不知……不知情。” 常氏断断续续的说了半天话,气短得厉害,躺在床~上看着杜玉娘,满面哀求之色,却是不断的喘气,说不出别的什么来。 杜玉娘只道:“干娘,你放心,只要他们没有参与,杨大哥一定会手下留情的,我保证,只要他们不曾参与,杨大哥一定不会动他们。” 常氏笑了笑,像是终放下心来的样子,她伸手指了指房梁,颤声道:“那上面,有个盒子。” 这是要投诚!常氏手里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东西。 “快!”杜玉娘一声令下,柳星儿就忙不迭的窜上了房梁,细细的看了一下,终于发现了一个用灰色布包着的小包裹,方方正正的,只有成人手掌大小。她伸手够了下来,然后轻轻一跃,就跳了下来。 常氏道:“这里面是他和郡主的来往信件,或许……或许对你们有,有用。” 柳星儿就把包裹放到了怀里,想着一会儿看到杨峥的时候,直接交给他。 常氏很累,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柳星儿上前查看她的情况,发现她只是睡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累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问她:“依你看,杨大哥对雷家人态度如何?” 柳星儿就笑了一下,“五哥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五嫂你就放心吧!不过我觉得您现在就别操心这些事情了,如锦姑娘不是快出嫁了吗?”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知道!”算算日子,还真没有多久了。 “所以啊,五哥要是有什么事,一定会跟你讲的,你不必太过担心。至于雷家其他人嘛!五嫂,只要他们不是心存怨恨,五哥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这种事情,不是她能管得了的,看造化吧! 杜玉娘就出了屋子,柳星儿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杨峥像是知道她要出来似的,掐着时间出现在院里。 杜玉娘忙不迭的让柳星儿将那个小包裹交给杨峥,“你瞧瞧,这是常氏给你的。” 柳星儿点了点头,把包裹递给了杨峥。 杨峥只道:“咱们回去再说。”他又看了柳星儿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你留下来,照顾好常氏。” “知道,放心吧!” 杜玉娘也没说什么,跟着杨峥坐马车回了家。 进门,换衣裳,两口子相对无言。 “是让柳姑娘,挟持常氏吗?”好半天,杜玉娘才问了一句。 杨峥只道:“雷家有三子,若执意要为父报仇,你觉得我会如何。” 杜玉娘的心猛然颤了一下,几天后反省道:都说妇人之仁最是要不得,不想她自己也犯了这样的错误。倘若雷家那三个儿子是跟他们父亲一条心的,执意要找杨峥报仇,又或者假意奉承,暗地里做些什么伤人的事,那该如何是好? 说到底,她到底不够聪明,不能替丈夫解决这些难题。 “我知道了!常氏让我替她的儿子求情,我一时心软,就答应她了。我说,只要这些事他们皆不知情,你会网开一面的。” 杨峥只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即便是这样,杜玉娘也松了一口气,“那你快去看看这信里是否有什么线索,我去看看孩子们。” 杨峥却是一把拉住她,将人圈在怀里道:“玉娘,不要胡思乱想。” 杜玉娘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两只手整理着杨峥的衣领,“我只是,只是觉得生活很残忍。” 事情的真相,往往都是让人无法接受的。当年她知道贺元庚根本不爱她,而是企图得到传说中的宝藏时,她的心灰意冷,她的无尽悔恨,都差一点将她打入地狱之中。 如今雷闻达的倒戈虽然很让人难过,但是远不如前世的痛彻心肠来得剧烈。杜玉娘想,或许杨峥也很难过,只不过他掩饰得很好罢了!如果可以,他又何尝想面对如今这种局面?可是如果不把雷家人的底细全部摸清,将来受到报复的,会是她的三个孩子。 “有我在呢!”杨峥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孩子们的,相信我。” 杜玉娘重重的点头,“我自是信你的。” 两个人之间的这点小别扭,还没等正式拉开帷幕就消散了。 “我去看看这信里的线索,你多陪陪孩子们,不要多想。” 杜玉娘送杨峥出了房门,这才回了内室。 她一个人坐在梳妆镜前好久,头脑中不断梳理着雷家的事,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被蒙在鼓里的,很可能只能常氏一个人。 雷闻达虽然掌握着一些杨峥手下的消息来源,但是如果没有心腹之人替他办事,他怎么可能会放心大胆的倒戈呢! 跟别人比起来,起码儿子能让他放心一些吧! 想到这里,杜玉娘不由得一阵唏嘘,看来常氏是被雷氏爷子联合起来骗了。眼瞅着东窗事发,雷闻达这才不得已,对常氏下了手。 杜玉娘放在梳妆台上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难怪珍珍郡主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却对他们的动向了如指掌,却原来是雷家人出卖了他们。 可笑之前自己还在同情他们,还在对杨大哥的决定有微词! 杜玉娘满腔的怒火,却也不得不自己想法了平复心情。 对了,之前说给如锦准备嫁妆,可是一直都没有想好准备什么。 现在这种情况,她也不能上街去,不如就在家里翻找翻找,看看她手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吧! 七百六十六章 只要她喜欢 杜玉娘翻箱倒柜的折腾自己的嫁妆,流萤一边帮着她整理箱子里的东西,一边问道:“太太,您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啊?” 杜玉娘若有所思地道:“我姑姑不是要出嫁了吗?我想着送她一件礼物,可是挑来挑去也没挑到什么合适的。” “现在这个时候咱们也不好出去。杨大哥之前倒是寻了一个物件,我估摸着姑姑也能喜欢,就是觉得不太合时宜。” 流萤有些好奇,“五爷送的什么?” “一柄剑。”杜玉娘哭笑不得地道:“人家成亲,他送兵器!” 流萤也是没忍住,不由得笑了起来,“姑奶奶是习武之人,想必五爷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去找的兵器。” 杜玉娘失笑道:“你还替她说话。” 流萤笑了笑,问道:“太太,您陪嫁的时候,不是有嫁妆单子吗?咱们何不把嫁妆单子拿出来看看,这么折腾,得折腾到什么时候啊!” “这个主意好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杜玉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还是你聪明啊!”她生完孩子以后,脑袋总有些不够用,丢三落四的不说,记性也远远没有之前好了。 “奴婢先把这些收起来,再把嫁妆单子给您找出来。”杜玉娘点了点头,道:“你把于氏也叫来,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再说。” 杜玉娘去看了孩子们。 姜氏带孩子像模像样的,铺子没有开起来,她暂时也没有什么事,就帮着杜玉娘带三个孩子。 小家伙们一天比一天大了,正是废精力的时候,姜氏一个人带三个孩子,有点手忙脚乱。 杜玉娘观察了两天,就把张婆子放到屋里,让她给姜氏打下手。这个人和马婆子不一样,她话不多,心细,大多时候都是不吭声的,眼睛里也有活。 杜玉娘觉得,现在外面的人她都信不过,张婆子和马婆子都买得早,而且两人也算是无亲无故吧,用着放心。 杜玉娘进屋的时候,三个孩子刚刚吃过牛乳,已经睡下了,张婆子正将孩子换洗下来的褯子,衣物装盆,准备拿去洗。 杜玉娘悄悄的走过去,看了一眼。 三个孩子并排躺在大炕上,睡得十分安详。老大即便是睡着了,眉头也会时不时的皱起。老二和老三偶尔会笑出声来,还会吐泡泡。 老大和老二长得很像,可是性格完全不同,现在已经能看出分别来了。老大有些老成沉稳的感觉,老二则是个特别爱笑的孩子。 “怎么样,累坏了吧!” 姜氏笑着摆了摆手,“这算什么啊!练武可比这个辛苦多了。” 杜玉娘有些不太好意思:“话虽如此,可是毕竟带孩子是个废精力的活,你大材小用,我有些过意不去。” 姜氏就笑,“您可真是抬举我,哪儿来的大材小用一说。若不是当初五爷仗义,只怕我早就死了,亡夫的愁不能报也就算了,与定无与小鱼儿相认之时!您和五爷,对我们母女有大恩。” 姜氏一边说,还一边去观察三个孩子的动静。她们交谈的声音很小,没有打扰到孩子们休息。 “姜嫂……”杜玉娘欲言又止,想问问她的私事,又怕问多了姜氏会伤心。 姜氏也不知道杜玉娘要问什么,当下就道:“太太有话不防直说。” “你还年轻,没想过以后的事吗?”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了,姜氏愣在那儿,脸上阵阵发烫,人也不自在起来。 杜玉娘当下心疼起来。 姜氏乃是江湖儿女,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把那些规矩看得很淡的。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再嫁的意思,好像这辈子就想守着女儿过下去了。 偏偏杜玉娘察觉到了姜氏对肖诚的心意,这二人郎有情,妾有意,偏偏就是谁也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 姜氏没想到杜玉娘会问这个,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推脱方式,只得诚实道:“没,没想过。我这辈子,就想守着小鱼儿过了。” “小鱼儿若是个男子,我便不说这话了!儿子总是要娶妻生子的,你年纪大了,含饴弄孙,也是好的。可是她是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将来剩下你一个孤零零的,如何是好。” 姜氏不说话,脸上表情微窘。 杜玉娘索性把话说开了,“你怕是不会给小鱼儿招婿吧!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爹姓什么!天天叫她小鱼儿,连个大名都没,是怕她爹爹的仇家再找上来吗?” 姜氏就道:“我……我没那个打算。” “肖诚呢?” 姜氏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好好的,怎么提起肖诚了?是不是太太看出了什么,还是…… “您……”姜氏努力稳住自己的气息,“你什么意思?” “肖诚终情于你,你会不知道吗?” 姜氏眼底闪过一抹惊愕之色,“我,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杜玉娘见她不是作假,就叹了口气道:“你这么多年过得辛苦,也该替自己想想了。” 姜氏心虚,她对肖诚,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只是他们身份地位相差悬殊,根本是不可能的。 “怎么,你有顾虑?” “太太,你不用再说了,我无意改嫁。”肖诚虽然面相老,可是却实打实的是个小伙子,还没有成过亲呢!她呢,已经人老珠黄,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女儿。两个年纪相差将近十岁…… 杜玉娘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她见姜氏抵触这件事,也就不再说了,反而道:“好,我不说了。”也没说什么劝导的话。 这反而让姜氏松了一口气。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姜氏这会儿心神不宁,也没送杜玉娘,只是愣愣的看着三个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玉娘回了上房,流萤已经把嫁妆单子给她拿了过来。 杜玉娘翻看了几眼,还是没有找出合适的礼物来。 “金银之物太俗气,衣裳料子,首饰,她又不喜欢。”杜玉娘将单子合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可真是难倒我了。” “流萤,你帮我出出主意,看看姑姑那边,送什么好。” 流萤愣了一下,才道:“奴婢,奴婢哪里懂这个啊!不过送礼自然要送心头好,要么就送对方急需的东西。” 杜玉娘想了又想,突然道:“送她一匹马怎么样?” 送一匹马? 流萤心想:五爷和太太还真是两口子啊!一个送宝剑,一个送骏马,怎么看都不是送给新嫁娘的礼物啊! “这个,好吗?” “秦大夫儒雅,斯文,我姑姑呢,不爱红妆爱武~装~你是没看过她穿骑马装,特别的利落,让人羡慕。” 流萤道:“咱们庄子上不是有马吗?奴婢记得去年开始就养了!当时您还想去瞧瞧来着,只是后来怀了身孕,这事儿就搁下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你记性倒好,是有这么回事!回头我让杨大哥写一封信给庄头,让他挑一匹好的送过来。” 就这么定了。 流萤连忙将嫁妆单子接过来,帮杜玉娘收好。 杨峥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杜玉娘闻到他身上有血腥味儿,当下紧张起来,“怎么了,受伤了吗?”她低头,发现杨峥的衣摆上,一片暗红,像一朵花。 杨峥摆了摆手,流萤就赶忙出了屋子,在门口守着。 “我没事,血不是我的。”杨峥只道:“我没受伤。” 杜玉娘心想,那便是别人的血了? “又出事了吗?” 杨峥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脸,“我去换身衣裳,回来再说。” 杜玉娘点了点头,眼见着杨峥去了净室,她自己一个人在室里不停的走来走去,一颗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应该是雷家的事吧!这件事毕竟关系到很多人,雷家的儿子也该回来了。 杨峥换好衣裳回来,就见杜玉娘不安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连他回来也没有发现。他走过去把人搂住,惊得杜玉娘差点跳起来,等杜玉娘看清楚来人是他时,才松了一口气,眼睛却不争气的红了。 她现在脆弱极了,好像一个特别无助而迷茫的人。 杨峥把人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别怕,没事的。”她刚刚生完孩子不到半年,正是心理和身体上最需要休息和放松的时候,偏偏自己总是把危险和不安带给她。 杨峥轻吻着杜玉娘的额头,让她慢慢冷静下来,而杜玉娘听着杨峥的心跳,渐渐的,情绪确实稳定了。 “是雷家的儿子回来了吗?” “嗯!” 杜玉娘的手指忍不住颤了一下,她想到了常氏那个可怜的女人,心中顿时又生出一股无名火来,“他们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一开始我派人找他们三个的下落,发现他们都被分派到了很远的地方,我本来也没有太过怀疑这件事,但是因为谨慎的习惯,就暗中派人布控,果然发现其实三个人就在镇子上藏身,真正的目的还是要对付我。” 雷家的三个儿子早就和雷闻达制定好计划,他们将妻女全部送走,然后制定了两个计划来对付杨峥。这两个计划基本上都是要生擒杜玉娘,以她做饵,再诱杨峥投降。 至于几个孩子,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只不过雷闻达的第一个计划失败了,他们便采取了第二个计划,想暗中潜回杨家,杀人泄愤。 杜玉娘心中一紧,人也微微抖了起来,“他们,要害我的孩子?” 杨峥没说话,不过他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人呢?”杜玉娘有些激动,“他们人呢,我要见他们,他们不是人。” “玉娘,你冷静一点。” 雷闻达还活着,可是他的三个儿子在受伤被俘后,都选择了自尽。 杜玉娘听后,倒觉得并不意外。 这本就是一场豪赌,赢了自然风光无限,输了,自然一无所有,连命也没了。 自己死,还能痛快些。 从这一点上,杨峥倒是觉得雷家这三个儿子不错,毕竟敢做敢当,承认失败,敢于自戕的人并不多。 若不是雷闻达受了重伤,行动受限,只怕他也是这个下场。 “常氏知道了吗?” 杨峥摇了摇头,“她还不知道。”常氏身受重伤,根本起不来,外面的事情自然一无所知。而且杨峥下了死命令,雷氏父子的事情,不能告诉给她知道,所以也没有人会在常氏面前提起这些事。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杜玉娘十分担忧,又想起常氏交给杨峥的那些信,便问道:“信上怎么说?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雷闻达和珍珍郡主之间的通信,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很多信中提及之事,杨峥都是一清二楚的。唯一能够证明他们之间有关系的信,杨峥已经封存好,让人送去了京城,相信不久以后,侯府那边的人就会有动作了。 “你别担心,信里重要的事情不多,但是还有一些线索的。”杨峥道:“本来我还想着要亲自去一趟的,但是家里我放不下,所以就让胡大哥跑一趟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她乖巧的依在杨峥胸前,“杨大哥,你说事情怎么会这么复杂呢?如果没有这些事,我们做些小生意挣钱,好好过日子,那该多好。” 杨峥的身世,一直都是杜玉娘心里的一个隐忧。 “傻丫头,会有那么一天的。”杨峥道:“我保证。” 杜玉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我让人摆饭,有什么话,咱们吃完饭再说。” 杨峥笑道:“为夫的肚子早就饿了。” 气氛好歹轻松了一些。 两口子吃完了饭,非常默契的说起了别的事,谁也没有再提雷家和珍珍郡主的事。 “姑姑出嫁,我们送她一匹马怎么样?”杜玉娘道:“我想,她也是喜欢马的。她上次穿了骑马装,可利落了。” 杨峥道:“你喜欢就送吧!庄子上养了不少,我让庄头送匹好的过来。”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到了如锦出嫁那日,杜玉娘送的这个添妆礼,可是把杜家人吓了一跳。街坊四邻也没见过这种仗阵,都当热闹瞧呢! 倒是秦大夫很喜欢,觉得只要是如锦喜欢的,管它是什么呢! 第七百六十七章 下落 如锦总算是出嫁了! 三十多岁的老姑娘,又是杜家收的义女,如今嫁给了镇上有名的单身才俊秦大夫,这简直就是一段传奇佳话啊! 桃溪镇上的人,每每提起这件事,都不免高谈阔论一回,语气中不乏带着几分羡慕。 当然,也会有说酸话的人,说秦大夫为老不尊,说如锦身世不明等等。 都是一些难听的话。 杜家人根本不矛理会,全当是那些人得了红眼病,胡说八道罢了。 如锦本就是个不在乎虚名的人,别人说什么,根本不可能影响她过日子。倒是秦大夫,很是气愤,觉得有人暗中散布谣言,还特意查了查。 “查出的结果是怎么样的?”杜玉娘望着红光满面,眼角眉有都柔和了不少的如锦,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新嫁娘被滋润的不错嘛,才几天的工夫,感觉人年轻了不少,身上的戾气也被消磨掉了不少。 如锦轻哼一声,“那天他回来,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事后却绝口不提调查之事,我心里就有数了。” 杜玉娘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是方氏做的?” 秦大夫的大徒弟秦守正,也是他的义子。秦守正的媳妇方氏,一直以来都惦记着秦大夫的家产呢!以前秦大夫孑然一身,也没有过想要成亲的念头,方氏自然便觉得一切都是她儿子的。如今秦大夫娶了媳妇,怎么可能不要孩子?所以她对如锦饱含敌意,自然就散布了一些不好的谣言出去。 “还能是谁!”如锦十分不屑地道:“小人行径。” “也幸亏当初秦大夫有先见之明,另买了宅子迎娶你,否则的话,天天住在一起,还止不定要惹出多少不愉快呢!” 秦大夫以前就住在医馆后院,跟徒弟们挤在一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但是当他下定决心要娶如锦的时候,就开始托人买宅子了。一来他不想让别人打搅他和如锦的生活,二来也是怕如锦的性格不合适留在医馆,所以他便买了一座两进的精致小宅子迎娶如锦。 值得一提的是,这宅子的房契上,写的是如锦的名字。而且秦大夫也说了,这是他给如锦的聘礼。 这件事,也把方氏气得够呛,听说那阵子秦守正的日子很是不好过。 “难道我会怕她不成?”如锦可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别说秦守正只是秦大夫的义子,就算他是秦大夫的亲儿子,如锦也会善待他们一家的。 可惜方氏得寸进尺,太不知道进退了。 依杜玉娘看,如锦和秦大夫之间的关系,可不仅仅是郎情妾意那么简单。她早就怀疑,这二人都有各自离奇的身世,保不准他们也跟自己一样,有什么奇遇呢! 毕竟前世的如锦,确实是个疯疯颠颠,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尼姑!她有一手好厨艺,也时常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但是她绝不会武功。 这一世的如锦,跟前世的师傅,除了相貌一模一样以外,其它地方就没有一点相像之处。 杜玉娘也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一切都发生了,她也只能接受。 “想什么呢!?”如锦有点不乐意了,“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怎么还走神呢!” 杜玉娘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身上总算是有一些烟火气了,感谢秦大夫……哦不,现在应该改口叫姑丈了!” 如锦心里冒出一股子甜蜜的泡泡来,只是面上却没有过多显露。她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借以掩饰自己的雀跃。 前世求而不得的良人,这一世成了她的夫君,得偿所愿,她如何能不高兴!? 杜玉娘但笑不语,假装没看明白如锦的那点小动作,“我知道你不怕方氏,可你毕竟是长辈,跟一个小辈计较,可是失了身份的事。再说,她又没做什么忤逆之事,难不成你还能杀了她?左右不过是个干儿媳妇,差不多就行了!” 如锦不动声色地道:“你还替她说上话了?” “我哪里是替她说话,我这不是怕你心情不好嘛!”杜玉娘道:“成婚以后,日子无聊吗?” 如锦摇了摇头。 她在别人,哪怕是杜玉娘的面前,都要掩饰真实的自己,心里时刻绷着一根弦。哪怕她已经改头换面,有了正儿八经的身份,可是骨子里的谨慎依旧让她过得不自在。 嫁人以后又次一样了,这世上,唯一知道她底细的,便是她的丈夫了。他知道自己所有的事,同样自己也知道他心底的秘密,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结局了。 “你们的性子都够冷淡的,将来有了孩子就好了。” 如锦听到孩子二字,顿时有些不自在了,连忙转移话题,“好了,不说我了,只说说你,如今天气也好了,怎么我成婚你不露面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于情于理,杜玉娘都应该回去一趟的。 “不是很方便。”杜玉娘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就道:“孩子们还小,这个时候……” 她的话还没说完,如锦就做了一个打断的手势,“你还想瞒着我?这镇上最近什么光景,你不知道?” 杜玉娘哑然。 她当然知道,雷家父子四人全部丧命,常氏到底还是没能保住命,也撒手了。最近有风声传出,一切都是杨峥在暗箱操作,夺权,才会导致威远镖局的这出惨剧发生。 威远镖局本来就是杨峥一手建立起来的一个据点,只是表面上有雷闻达打理而已。这事儿别人不知道啊!事情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老百姓听说了以后,人云亦云,都觉得杨峥是忘恩负义之辈。 连带着千味斋和石河园的生意都受了影响。 “这事儿,你们不必插手。”杜玉娘道:“杨大哥已经在处理了!当日宅子险些被烧一事,镇上的人都是知道的,相信用不了多久,事情就会平息下去。再者,此事官府都不矛理会,无凭无证的,让他们说去好了。” 如锦听到这儿,才算是放下了心,“若是有事,千万跟我说一声。” 杜玉娘心里感激,点头道:“知道了!不过话说回来,我送你的礼物,你到底喜欢不喜欢?” 如锦眼睛里有了亮光,“自然是喜欢的!你这个礼物,可真是送到我的心坎里去了。” 杨峥让庄头挑的马,可是名驹,千金难换的。 杜玉娘不懂马,但是如锦说好,可见是真的好。 “你喜欢就好!”杜玉娘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让流萤去捧了一个盒子来,那盒子大概三尺长,瞧着分量不轻。 “这个本来是杨大哥挑的,要送你的新婚礼物,可是我说不合适,他便没送,只说让我找个机会再送你。”杜玉娘把那盒子放桌子上一放,不由得道:“据说是名剑,你瞧瞧。” 名剑? 如锦来了兴致,轻轻的打开盒子。 杜玉娘也是头一次见这把剑,不由得好奇的看着。 盒中长剑三尺余长,剑身被朴实无华的剑鞘包裹着,剑柄上似乎刻了什么字。 如锦见到长剑时,双脚像是生了根一样牢牢地扎在地上,她的目光不停的打量着那柄剑,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着,哪怕握成了拳,也在不停的抖着。 杜玉娘发现她有些奇怪,“你激动什么?难不成这是什么绝世好剑?” 她不懂呀! 如锦把手放在剑身上,轻轻的抚摸着剑,轻喃道:“竟然是鸿麓。”这把剑,便是她前世一直使用的兵器,没想到她重活一回,居然还能见到它。 如锦把剑拿起来,上下打量了两眼,心想这便是缘分了!是她的东西,终究别人得不到。 她的手在剑柄处的卡簧上轻轻一按,紧接着银光一闪,鸿麓出鞘,剑身轻颤,嗡鸣之声乍起。 杜玉娘惊呼一声,“这还是剑吗?莫不是成了精!”即便是她这样不懂兵器的,此时也看得出来,如锦手里这把剑,肯定不是俗物。 “真是好剑!”如锦的心情还是无法平复,失而复得的感觉,该怎么形容? 都怪她读书少啊! “你喜欢就好。”杜玉娘觉得有点怪怪的,但是她又说不上是哪里怪,或许如锦是个武痴,见到好的兵器就忍不住痴迷一些,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当然喜欢。”如锦‘刷’地一下把剑入鞘,“多谢你们送的礼物。” 杜玉娘道:“当初杨大哥要送这把剑做你的新婚贺礼,我觉得很不妥,哪儿有人家办喜事,会送这么有煞气的东西。现在看来,倒不如当时就送你了,你是真心喜欢。” “剑是好剑,马是好马!你们送的东西,可比那些钗啊,玉的强多了。”如锦出嫁的时候,杜家也是给她装备了嫁妆的,一些金银俗物总是免不了的。如锦虽然对这些东西不感冒,但是她也知道,杜家人对自己的心意当真是挚诚一片,所以嘴上嫌弃,心里却还是很感动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好端端的,你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两人聊了半天了,杜玉娘才想起来问这个事儿。 “家里无聊嘛!”如锦道:“对了,蒋寒星回来了。” 杜玉娘哦了一声,不是很在意,“姑丈的二徒弟,不是说他去云游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也只是随口一问。 如锦却道:“他带回一个人来,你猜是谁?”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哪儿知道?” “就是你一直找的那个邱彩蝶!” “谁?”杜玉娘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她腾地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彩蝶姐?你没认错?” 如锦翻了个白眼,“好歹她也在咱们家待了那些日子,我又不瞎,还能把人认错了。” 杜玉娘大喜过望,“真是老天保佑!彩蝶姐怎么样?蒋寒星在哪儿找到她的。” 如锦道:“她失忆了,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 “怎么回事?”杜玉娘有些慌了,“好好的,怎么会失忆?”或许如锦也不知道内幕呢!不行,她得去见见彩蝶姐,好好问问她。 杜玉娘有些六神无主了,她一直觉得邱彩蝶的失踪跟自己有关系,心里既是内疚又是自责。这会儿好不容易知道邱彩蝶回来了,她又怎么可能坐得住。 “你别去!她现在除了蒋寒星以外,谁都不认识,你去了也问不出什么来。” 杜玉娘呆呆的坐回椅子里,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流萤连忙道:“太太,您别急,听姑奶奶把话说完啊!” 杜玉娘这才反应过来,反正她已经回来了,来日方长。有秦大夫在,还怕治不好她的失忆症吗! “让你见笑了。”杜玉娘和如锦,名义上是姑侄,实际上跟朋友差不多,两个人也算是无话不说,虽然性格不同,但是却很投缘。 “哼哼!”你的笑话我看得还少吗? 如锦心里默默的损了杜玉娘一句,才道:“蒋寒星是在一个庄子里找到她的,听说她好像是失足落水,被庄子里的一个员外夫人给救了,醒来以后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那员外夫人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她呢,也老实本分,在庄子里做事,很是勤快。” 杜玉妈妈说觉得邱彩蝶肯定是受了不少罪,心里不由得一揪一揪的疼,“后来呢!她是怎么被蒋寒星带回来的?” “后来好像是员外家的儿子看上她了,想要纳她为妾。” 杜玉娘心里的怒火止不住的往上窜,可是她却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如锦的话。 “邱姑娘不乐意,好像在逃跑的路上遇到了蒋寒星。”如锦道:“也不知道蒋寒星用了什么法子,还真就把人从那里带回来了。” “彩蝶姐只是失忆,她又没有卖身,想来那些人也只能用救命之恩这几个字来要挟她了。” 如锦点点头,“只是眼下有件事情不好办。” 杜玉娘道:“是什么事?” “邱姑娘的弟弟要带她回家,可是邱姑娘现在谁也不认得,只肯跟着蒋寒星。小蒋大夫和邱家人闹得挺不愉快的。” 第七百六十八章 误以为是真相的表象 杜玉娘听了事情的经过,也是十分忧心。 “这可怎么办?”邱彩蝶连她自己弟弟都不认识了,更不可能认识她了。 “没办法。”如锦道:“蒋寒星是个大男人,一个姑娘在她身边总归是不太好。我就想让那位邱姑娘暂时搬到我那里去住,谁知道她拒绝了。” 杜玉娘愣了一下,听出了如锦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 “兴许是我多心了吧,我总觉得这位邱姑娘有些不大对劲。” 杜玉娘有些迷茫,她还没有见过邱彩蝶,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自然也没有评断的资格。 “你很担心她。” 杜玉娘点了点头,“她失踪那么久,现在回来了,我理应过去看看的,可是……”杜玉娘突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你放心吧!有我看着她呢!不会让她出事的。”如锦道:“我知道你与她要好,我会尽力让你姑丈去医治她,也算对你有个交待。”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那可就多谢谢姑姑了,看来这贺礼呀,没白送。” 如锦轻哼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到了下晌,夫妻二人就离开了五岩镇,回到桃溪镇去了。 杜玉娘把找到邱彩蝶的消息告诉给了杨峥,杨峥听了也是十分惊奇,不想这姑娘还有这样的遭遇。可是他觉得如锦的话也得重视起来,那姑娘的经历还得查一查。 杜玉娘对此毫无异议,他们要想保住这个小家不受风雨侵袭,但应该万事小心才对。 此时,五岩镇上关于威远镖局被灭门的风波,已经慢慢平息下去, 珍珍郡主远在京城得到消息,气得摔了一屋子的东西。 下人们大气也不喘一下,生怕触了这位的霉头。 “一群废物,饭桶。”珍珍郡主主的双目赤红,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模样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少有的癫狂之色,让人瞧了,心里无故升起一股寒意来。 眼下局势很微妙。 边疆战事难起,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爹一直镇守在那里的缘故。 北疆人被打怕了,轻易不敢冒头,偏偏老天爷也站在他们那一头,去年冬天北疆根本没有下几场雪,反倒让那些蛮子有了喘息的机会。 蛮子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若非三餐不济,谁愿意打仗呢!他们想趁着这个机会休养生息,故而一直很老实。 珍珍郡主知道,如果镇北侯这块金字招牌倒下,那么北疆人的狼子野心势必会蠢蠢欲动。但是她三番五次设计镇北侯,偏偏他都不上当,还很好运的躲了过去。 杜玉娘和杨峥猜得不错,珍珍郡主根本不是镇北侯的女儿,而且她也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她身体里,流着一半北疆人的血。镇北侯夫人嫁给洛镇行以后,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她虽受人尊重,可是男人常年在边疆镇守,她也就成了独守空房之人。 镇北侯夫人虽是大家闺秀出身,可是性子有些跋扈骄纵,她认为洛镇行是不爱她,心里惦记别人,才会想方设法的冷落她。到后来,她无意中遇到一个翩翩公子,几番偶遇之下,芳心暗许,有了不轨之心。 这一切早就是别人布置好的,两个人滚到一处去,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等到镇北侯夫人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之时,那人才把他的真实身份坦白相告。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富家公子,而是北疆人,而且还有北疆王室血脉,只不过一直不受那边承认罢了。 说白了,他不过是北疆王流落在外的一滴血脉而已。生母出身不高,他又无母族支持,北疆怎么可能认下这么一位王子呢!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有复仇之心,想要取而代之,奈何实力不允许。于是他就展开了一系列的报仇计划,而镇北侯夫人便是这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直到这时,镇北侯夫人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而且失心失~身。 那人威胁镇北侯夫人,如果她不听从自己的安排,就将二人之事宣扬出去。 女子不贞,是极其可耻之事。不但家族会因她蒙羞,只怕她的小命也难保。更何况她贵为镇北侯夫人,乃是有诰命在身的贵妇,做出这等事情,简直就是损天家颜面,所以她别无选择,只能跟那人合作。 也不知道那人为何如此神通广大,居然能让远在边疆的侯爷回京一趟。 夫妻许久未见,自然免不得亲近一番、镇北侯离京后不久,镇北侯夫人就理所当然的怀上了…… 她却不知,从那时起,镇北侯已经对她起了疑心。 镇北侯夫人怀孕后,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她心理压力太大,总觉得自己做的那点事儿,好像已经被人知道了似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冲进来,大骂她是下~贱的当妇…… 偏偏就在这时,侯爷的母亲重病于床榻。侯爷夫人一边侍疾,一边胆战心惊的过日子,身体自然就越来越差。 侯爷母亲的后事,是她一手安排的,大概也是累到了,生孩子的时候就没挺过去,只看了孩子一眼,就撒手归西了。 此等家丑,洛镇行并不想声张。 罪人已死,孩子何等无辜?再说即便她再有不是,也替他侍奉了老娘,把老人的后事办得妥妥当当的。就冲这一点,洛镇行便觉得自己应该原谅她。更何况,人已经死了,再说什么也迟了。 就这样,洛镇行把这个孩子,也就是珍珍郡主,一直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爱。他在边疆的时候,就把珍珍郡主交给府中的姨娘照看,对这个没有血缘的女儿还是很不错的。 只可惜。珍珍郡主十岁的时候,她的生父找来了。 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珍珍郡主很害怕。她害怕自己失去郡主的身份,她知道她被封为郡主,完全是因为洛镇行多年来为国效力的原因。如果她的身世一旦被揭开,她将成为下~贱的奸~~生子,不但会失去美好的生活,还很有可能会被充当官婢,甚至被卖到青木娄楚馆里去。 从云端跌落到泥里,也不过就是转眼之间的事情。 珍珍郡主害怕极了,她那时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根本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她也很怕疼,不敢死,在生父的威逼之下,不得不同意为他提供消息,否则的话,她就完了。 珍珍郡主长到十三岁时,突然觉得洛镇行对杨峥很不一般。 以前她年纪小,洛镇行的义子又多,她也发现不了什么。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随着阴谋技能的提升,珍珍郡主觉得洛镇行对杨峥很不一般。 她特意差人去查了杨峥的身世,结果一无所获。 这件事,还惊动了她的生父,以至于她的生父又去调查了一遍,结果得到一个惊人的结论。 杨峥,很有可能是洛镇行的亲生骨血。 珍珍郡主当时就蒙了,搞了半天她是假的,是冒牌货,而杨峥那个被自己看不起的泥腿子,才是妥妥的真世子啊! 珍珍郡主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生父会骗他,毕竟他那么神通广大,查这点小事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从那时起,珍珍郡主对杨峥就格外殷勤起来,她仿佛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好像杨峥就是她的心上人似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么做,完全是想保住自己的地位,保住她的荣华富贵。 只要她嫁给了杨峥,那么即便她不是真的郡主又怎么样?那时她已经是侯府的世子夫人了,如果她能生下第三代,即便将来她那便宜爹知道了她的身世,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不会说什么的。说不定为了帮她掩藏事情的真相,还会守口如瓶呢! 可惜她没有想到,杨峥根本对她不屑一顾,甚至宁愿娶一个乡下丫头,也不娶她。 也正因为杜玉娘坏了她的好事,将她的计划破坏的七零八落,所以珍珍郡主才会特别恨她。 她觉得自己那些坎坷的路,都是杜玉娘造成的。如果没有她,说不定跟杨峥成亲的人就是她了,她已经稳坐世子夫人的宝座了,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辛苦呢! 所以她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去陷害杜玉娘,甚至还动用了贺家这颗暗棋,可惜却毫无收获,几次都被杜玉娘给躲了过去。 更让她生气的事,杜玉娘居然生了三个孩子! 这简直就是她最不能容忍的事!杨峥的孩子,怎么可以从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 这时候的珍珍郡主,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惊恐无助的小女孩了,她心狠手辣不则手段,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毫不介意牺牲人命。不管是无辜的产婆也好,还是潘氏,叶氏,雷家…… 所有的人,在她眼里都如同蝼蚁一般!皆可牺牲。 珍珍郡主发完脾气后,便坐在窗前一言不发。 屋里气压很低,下人们都躲了出去。 不多时,有一个身材略微高大的婢女走进了屋子。 珍珍郡主瞄了‘她’一眼,微怒道:“谁让你进来的。” “郡主息怒啊!”那人一张嘴,竟是男子的声音,“我这也不是没有办法吗,特意乔装来见你,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洛镇行众多义子之一,林宁。 林宁和林宇是一对双胞胎。 林宇性子冷漠,林宁则是十分活泼。兄弟俩个除了长相相像以外,其他地方没有一丁点的相似之处。 “你会有那么好心?”换作是以前,他绝对不会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的。 想到这里,珍珍郡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人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若不是他对自己还有几分痴心妄想,只怕早就跟自己撕破脸皮了。 林宁笑了笑,“郡主,咱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就早投靠了那边。 珍珍郡主猛然睁开眼睛,“你又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郡主您想要干什么!”林宁道:“一个郡主而已,值得你这样恋恋不舍吗?要知道,只要您按照主子的话做,将来就是当公主,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珍珍郡主冷笑一声,当公主,他们真的当自己是小孩子吗?她有那么好骗吗? “他是什么意思?”她那个生父,天生就是个绝亲情的人,眼中只有权势。 “主子的意思是,让您嫁到北疆去和亲。” 珍珍郡主猛然站了起来,“你们疯了?”她的声音有些高,也幸亏此时院子里没有别人。 林宁很平静,“郡主息怒。” “他明明知道那边的人跟我有血缘关系,还让我去和亲?”和亲之后呢,是不是还要替他做事?是不是等他真的成了草原王,再把自己嫁到其他部落去,继续为他所用? “和亲只是幌子!您是知道的,主子胸怀大南,一个小小的草原王,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北疆,只是那人的跳板! 珍珍郡主想到这个可能时,眼中神色十分复杂。 “主子的性格,想必您也是知道几分的!他缺的只是一个时机,而您,就是创造时机的那个人!” 珍珍郡主久久不语,“你先下去,我再想想。” 林宁没动,似乎根本不打算听她的话。 一股无名火从珍珍郡主的心底窜起,她冷笑道:“怎么,现在我的话已经不好使了吗?” 林宁想了想,就退了出去,若无其事的出了珍珍郡主的院子。 珍珍郡主一下子跌落到监窗大炕上,无声的哭泣起来。 都是你们逼我的! 所有人都见不得她好!都要她死…… 这一切,虽然被珍珍郡主隐藏的很好,但是仍然逃不过洛镇行的眼睛。 他人虽然远在边疆,但是侯府里的一举一动,他都知晓。 侯府毕竟是姓洛的,有些事想瞒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当洛镇行知道林宁去找珍珍郡主时,他的眼里装满了讽刺和杀气。 林宁这个孩子,也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 没想到,如今,他居然真的背叛了自己,还跟那个人搅到一起去了! 第七百六十九章 过河拆桥 瞒不住洛镇行的事,自然也瞒不住杨峥。 洛珍珍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她的目的也是不言而喻。 杨峥眉头紧皱,总觉得事情的关键之处就在自己身上。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身世成谜的他会成为洛珍珍的救命稻草,难道他真的是洛镇行的儿子? 这不可能啊! 义父的身体情况,他是知道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儿子。那么是谁把他扔到杨家的呢!目的又是什么? 杨峥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头绪来。 现在的难点在于,必须派人看着洛珍珍,但是又不能把人看得太死,免得打草惊蛇。她身后的那个人,是一定要挖出来的。 杨峥想到这儿,不免笑了笑,他这是老毛病又犯了。 说好的,慢慢退出来,不再理会那些事,怎么就记不住呢! 他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替义父查明真相,避免他被陷害,再有就是把洛珍珍搬倒,让她永远不能再有害人的心思。 至于他的身世,就不用查了,太麻烦。 杜玉娘正捧着虎子写的信读呢! 其实这信她已经看了好几遍了,只不过总觉得看不够。这孩子离家快两年了,也不知道在南边过得怎么样,生活上肯定不如在家里那么如意,吃的东西也不知道对不对胃口。听说南边阴雨天气很糟糕,在尊贵的皇长孙身边,想必日子也不好过吧! 杜玉娘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遍,可是想了也白想啊,没有用。 莫名就有些伤感。 杨峥进屋时,她正好把虎子的信收到盒子里。 “惦记虎子?” 杜玉娘点了点头,“作坊那边怎么样了?一切还顺利吗?”作坊的规模扩大以后,一直没有上什么新的酱菜。不过杜玉娘让人修了晒场,把大豆铺在晒场上,酿了曲子,准备做酱油,酿醋。 会而不难,难而不会。像这种东西,其实技术含量不是很高,但是想要做得好吃就需要技巧了。 杜玉娘从怀孕到生完孩子以后,总共就去了作坊里两回,都是研究这个。 现在天气热起来了,正是晒豆子的好时机,等酱油下曲发酵了,作坊里就又添了可卖的新品。虽然这东西看着便宜,不值什么钱,但是家家户户都得用啊!蝇头小利的东西如果能做得长长久久的,也是一笔不菲收入。 生意上的事儿,杨峥一向都听杜玉娘的,由着她折腾。 要开的熟食生意却一直没有看起来。 作坊那边,好歹有朱老怪和朱珠帮忙,倪氏也是个得用的,对作坊很上心。 熟食生意是个很烦琐的事情,从选料开始就要严格把关,清理食材也很讲究。炖煮更是一个非常费心思的工夫,底料倒是好办,关键是掌控火候这方面,需要非常老到的经验。 而且姜嫂现在一直帮她带孩子,不可能再去管理熟食铺子。 跟生意比起来,自然是孩子重要一些,这件事也就被耽搁下来了。 “挺好的,上次你不是也尝了吗,味道过关,质量没问题。”杨峥道:“你的手艺不会出差的,你就等着收钱吧!” 这是一句打趣的话。 杜玉娘一下子扑过去,伸手去掐杨峥腰间的软肉,“胡说八道,我是那全身都是铜臭味儿的人吗?” “不是不是。”杨峥一本正经地道:“只不过娘子特别喜爱铜板的声音。” “还说……”杜玉娘脸上飞霞,又去掐杨峥腰上的肉,可惜这男人有副铁打的身子,手指头都掐红了,也没能拧动他的肉。 “好了,好了,不说了。”杨峥道:“囡囡呢?” “你眼里就只有囡囡,两个大的怎么不问问。”杜玉娘觉得杨峥就是偏宠闺女,对儿子不闻不问的。 杨峥讨好地道:“儿子跟闺女可不一样,闺女将来要嫁人的,我这个当爹的,可不得心疼她一点?儿子嘛,长大了就得顶门立户,不皮实点怎么行。” 杜玉娘哭笑不得,“孩子还不到六个月,怎么皮实?就算你要教他们,也得懂事以后吧?现在他们除了吃就是睡,懂什么。” “好好好,我知道了!”他哪能不喜欢儿子呢!儿子女儿都是他的骨肉,他一样疼。只是这男人天性如此,看到闺女的时候,心底就忍不住软柔成一片,而见到儿子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板着脸,就怕失了当父亲的威严。 杜玉娘不理解,觉得莫名其妙。 “对了,彩蝶姐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杨峥道:“一切正常。”之前他找人调查过邱彩蝶离家以后的事。 那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跑到城外去了,结果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差点掉进湖里。 救她的人也没问题,那些过程也都是真实的。包括蒋寒星找到邱彩蝶的种种,也都是巧合,并非人为设计的。 但是杨峥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杜玉娘道:“她的伤还没好,等她想起来了,就好了。”她其实特别想去看看邱彩蝶,可是邱彩蝶记忆无全,自己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随生人。 见了面,说什么呢!而且家里三个孩子也离不开她,这件事就一直拖着。 “要是彩蝶姐能恢复记忆就好了。”杜玉娘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说话了,瞧着脸上的神情不太高兴。 杨峥握着她的手,安抚道:“会好的,眼下秦大夫正在想办法,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好起来。” 杜玉娘牵强地笑了笑,“嗯!”但愿如此吧! 就在这个时候,流萤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太太,秋心姑娘来了。” 夫妻二人惊讶的对看了一眼。 杜玉娘忙道:“把人带到花厅去,我马上过来。” “她怎么来了?” “难不成又是赵芸兰让她过来的?”杜玉娘道:“我去瞧一眼。” 上次已经把马六交给赵芸兰了,至于赵芸兰是怎么发作的,杜玉娘不是很清楚,也没打听。 贺家内宅之事,她不想掺和,就算她想看着高氏和赵芸兰内斗,也绝不想亲自去搅和这趟浑水,否则的话,马六就不会被轻而易举的交到赵芸兰手里。 “我去瞧瞧,你忙你的吧。”杜玉娘整了整衣裳,出了上房的门。 杨峥坐了一会儿,也出了上房,拐着弯去了前院书房。 杜玉娘到了花厅,见到了站立在一旁的秋心,当下便是一愣。 秋心身上的衣裳料子高级了不少,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下人,更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当家主母。最重要的是,她梳起了妇人发式,明摆着已经嫁人的模样。 杜玉娘一落座,秋心就过来给她请安。 杜玉娘瞧了流萤一眼,后者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做这种打扮。 “你这是……” 秋心连忙跪了下来,“太太,奴婢被贺大少爷收了房,如今成了贺家的秋姨娘!” 啊? 杜玉娘听到这个消息,差点被惊掉下巴! 秋心竟然成了贺元庚的姨娘!这……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啊! 高氏就是一个大醋缸,还能容忍秋心成为贺元庚的姨娘,这不是开玩笑呢嘛! “这到底怎么回事?” 秋心苦笑一声,“奴婢命苦吧!” 原来上次赵芸兰抓住了高氏的把柄,便不动声色的跟杜玉娘达成了统一战线,把高氏的陪房马六攥到了自己手里。 也不知道赵芸兰怎么运作的,贺元庚听到了风声,知道高氏做的事情以后,简直怒不可遏。 现在正是形势最为微妙的时候,他处处小心谨慎,就怕被人盯上。结果她倒好,四处树敌,专门惹不能惹的人。 先别说他还在打杜家那笔宝藏的主意,就是杜玉娘嫁的那个男人,也远不偈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他早就对杜家心怀不轨,甚至动了强~掳了杜玉娘做小的打算,可是为啥他迟迟不敢下手,还不是忌惮那个男人。 高氏这个蠢货,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天天吃飞醋,害了他的闺女不说,居然还干这种拖后腿的事! 贺元庚如何不怒,如何不气? 他连夜便让人将马六一家处理了,还禁了高氏的足,让她闭门思过,不许出门。 要不是高氏的娘家还有用,贺元庚早就想休掉她了,不下蛋的母鸡,只会吃醋,要她何用? 赵芸兰也是趁着这个机会,把掌家大权握到了手里,除了一个正妻的名分,除了一个孩子,她什么都有了。 只是男人都是不嫌腥的,眼下高氏失宠,赵芸兰自然想固宠。她自己刚刚小产半年多,身体虽然养回来了,但是想要怀上孩子却是艰难了一些。而且她既要防着高氏,还要清理高氏在贺家的势力,尽快把实权握在手里,所以一时半会儿真的没有时间跟贺元庚谈情说爱。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姿色过得去,忠心之人帮她固宠。 找来找去,赵芸兰就想到了秋心。 论姿色,秋心不过是中上等姿色,比高氏是强了一点,顶天也就是个小家碧玉。 论忠心,秋心是远远及不上她的侍女葡萄的。 可惜葡萄性子太脱跳,想法也简单,虽然是忠仆,但是不是谋臣。 所以赵芸兰就把她的想法同秋心说了。确切的说,她只是知会秋心一声,不管秋心乐意不乐意,这件事都会按照赵芸兰的想法去发展。不同之处就是,一个是自愿的,一个是被逼的。 秋心默默的低头,“奴婢想过了,这个主意不好也不坏,还能帮奴婢达成心愿,也挺好的。”她连命都能豁出去不要,还要什么名节。 杜玉娘十分无语,“你……”本来想安慰她两句,问她过得怎么样,可是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秋心却是笑道:“奴婢很好,太太不用挂心。自打开了脸,少爷对奴婢还不算。赵氏虽然有些吃醋,但也并没有难为奴婢。” 一开始,赵芸兰只想让她当个通房丫头,不想那么快就给她名分。谁知道那贺元庚中了什么邪,让她伺候了两回,居然觉得秋心非常不错,主动把这人抬成了姨娘。 仅这一点,就让赵芸兰很是不舒服。原来侍候她的人,现在跟她平起平坐了,她能高兴? 不过好在,秋心还算识大体,从来没有露出过张狂的情绪来,所以赵芸兰虽然防备她,但是也没有为难她。 “那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秋心脸色不大好看起来,“是赵芸兰让奴婢过来的。” “什么事?”杜玉娘正襟危坐,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秋心面色微红,“那个,赵芸兰让奴婢给您捎个话,说是有生意想跟您谈,想约个时间跟您见一面。” 杜玉娘不动声色地道:“是吗?如果只是简单的传这么一句话,大可打发别人来,怎么劳你亲自过来了。” 毕竟身份不同了,姨娘虽然是半个奴才,但同样也是半个主子。 “是……是关于百味堂的事!赵氏说,当初那铺子被您挤兑得不行,如今已经入不敷出了,所以她想把店转给你!”秋心说完,脸色更红了,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赵芸兰的原话,比这个还过份,她略微改动了一下,只说了她的意思,没有照话全搬。 杜玉娘听明白来。 “人都说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赵氏动作够快的,刚摸到贺家的钥匙,就冲我下手了!”这个女人,还真是好算计啊!她这是想在自己身上讹一笔呢! 杜玉娘道:“就这么点小事,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只怕平时在家里,也没少使唤你吧!”说到底,赵芸兰也不是什么好人,主意是她出的,等秋心成了姨娘,她怕是肠子都毁青了。 “这就是奴婢的命了!” 杜玉娘没说话,想了想,才道:“你回去,就说我不得空。毕竟我不但要掌家,还要照顾三个孩子,总比不过赵姨娘那么清闲有时间。” 秋心笑了笑,“是,奴婢明白。只是太太还是要早做打算,赵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奴婢觉得,她怕是想拿钱在青阳县开店,所以才着急把百味堂卖掉。” “我心中有数!不过秋心,你也应该为自己打算打算啊!” 第七百七十章 开心和糟心 秋心听了杜玉娘的话,心里淌过一阵暖流,现在这种情形,还能有人惦记她,让自己好好打算一番,也算是不易了。 “多谢太太,只是奴婢心若浮萍,身不由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杜玉娘摇了摇头,“你还年轻!”怎么能为了仇恨,奋不顾身呢!那样,就太可惜了。 这个道理,前世的杜玉娘也不懂,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完了。 秋心却道:“奴婢,心若死水。”这是在表决心呢!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好了,你去吧!切记保重。” 秋心盈盈一拜,转身离开了。 她走以后,流萤忍不住嘟囔,“那姓赵的真是狼心狗肺,当初太太您帮了她那么大的忙,她现在居然反过来要对付您!”真是气死我了。 杜玉娘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不咸不淡地道:“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只是我也没有想到,她翻脸这么快!”简直比翻书还快。 “那……现在您想怎么办?” “等啊!”杜玉娘道:“我这边稳得住,就怕赵芸兰急得火上房!这种事情,就怕稳不住,谁着急谁输!” 流萤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太太,您可真厉害。” 这就厉害了? 杜玉娘啼笑皆非地道:“我这点小手段,根本不够看的!”那些宅门里的阴私手段,简直花样百出,稍有不备,就会粉身碎骨。 流萤道:“可是奴婢觉得您已经很厉害了。” 杜玉娘但笑不语,专注的喝着她手里的茶。 于氏求见。 杜玉娘让流莹把人带了进来。 “太太,天气越来越热了,今年的网纱是不是也该换一换?”于氏道:“奴婢瞧见市面上有好几种款式,都是今年新出的。颜色也很多,小主子常待的地方是不是要换细密的帘子?” 说起孩子的事,杜玉娘来了兴致,“你手里有样子没有?拿过来我瞧瞧。” 于氏只道:“奴婢手里倒是有现成的,都是之前去店里挑的小样块。”说完,便将一早准备好的几样网纱样块递给了流萤。 杜玉娘选了半天,最后挑了一款淡绿色的罩纱给孩子们用。 这个颜色看着特别舒服,绿意盈盈的,让人心旷神怡。 “我屋里的就用这个鹅黄色的好了,淡雅别致。”杜玉娘想了想,又挑了一款珍珠白的窗纱,“这个换到五爷的书房去。” 于氏应了,下去办差。 杜玉娘小睡了一会儿,就去看了三个孩子。 小家伙们刚刚睡醒,已经放过水了,兄妹三人坐在软软的垫子上,划拉自己面前的球呢!那球有成人拳头大小,五颜六色的,仔细一看,竟然是用绸缎做成的。 “这是你做的?”杜玉娘惊讶地看着姜氏。 姜氏就道:“我哪儿有这样的巧手啊!这是江小杏做的,用做衣裳,帕子剩下的布头,外头包一层最亮眼的,小孩子瞧见了,自然喜欢。” 杜玉娘拿起一个红的‘绣球’看了看,别说,针脚都瞧不见一个,抓一下还觉得挺柔软的,给孩子们玩倒是放心。 “你放心吧,这些布之前都开水烫过了。”孩子们的事情,杜玉娘总是很上心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有你把关,我自然放心!只不过熟食铺子怕是一时半会儿开不起来了。” “那有什么!”姜氏不由得笑道:“不瞒你说,以前那刀光剑影的日子过怕了,现在就想过点踏实日子。我要是能一直留在这儿帮你看孩子,那就好了。” 杜玉娘猜测这里面或多或少有肖诚的原因,也不急于说破,只道:“你不觉得委屈就好。” 三个小娃娃对手里的球失去了兴趣,一个个的朝着杜玉娘招手,要抱。 老话讲三翻六坐。 小孩子三个月爱翻身,六个月基本就能坐得稳稳的了。 杜玉娘生的这三个孩子,身子骨很结实,才六个多月,已经有要爬的趋势了。 “你们三个小捣蛋,这是玩累了?”杜玉娘顺手把小闺女抱在怀里,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小脸。小婴儿身上的奶香味真的很好闻,嫩滑的皮肤比剥的壳的鸡蛋还要光滑几分。 囡囡很给面子的大笑起来,随后一头扎到杜玉娘的胸口,哼哼着要找口粮吃。 杜玉娘有点尴尬,“闺女啊,你又饿了?”小家伙胃口不错,刚才醒来的时候,已经喝了一小碗牛乳了。 两个大的瞧见了,不依不饶的啊啊起来,表达他们的不满。 他们也很喜欢娘啊! 姜氏在一旁瞧着,忍不住道:“太太总说五爷偏心小姐,依我看,您也不遑多让。”这话,满屋子人也只有姜氏敢说了。 杜玉娘小心翼翼地抱着女儿喂口粮,轻声道:“闺女和儿子总是不同的嘛!儿子大了,也是在眼前拴着,即便将来去了别的地方,早晚也是要回来的!男儿志在四方,可女儿就不一样了!将来嫁了人,哪怕就在你眼皮底下,却一样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似的,想想就揪心。” 瞧瞧,这番话,不是当娘的人,说得出来嘛! 姜氏就道:“囡囡才多大,你想得是不是有点多?” “是啊!囡囡是小,可是小鱼儿可不小了。”杜玉娘瞧见闺女不吃了,就掩了衣襟,把女儿竖着抱了起来,将她的小脑袋放到自己肩膀上,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腰,一只手轻轻的在她的背上拍着。 “小鱼儿这孩子……”姜氏只道:“她自己是个心大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 杜玉娘一惊,“那孩子是有啥想法了?” 姜氏点了点头,“说是不嫁人了,以后就守着我过日子。” 其实小鱼儿的原话是,将来就守着娘和师傅过日子。只不过姜氏怕杜玉娘有心里负担,这话就没说。 “那咋行!”杜玉娘也有些忧心,“如花似玉的姑娘留在家里不嫁人,那我成啥人了!” “这跟你没关系。”姜氏连忙表态,“是那孩子自己还没开窍。” 杜玉娘道:“也是啊!你说她天天在厨房里泡着,心思也就没法用到别的地方去。” 姜氏差点被她这话吓死,“太太,你,你这是……”要干啥? 囡囡打了一个奶嗝,杜玉娘就轻轻的托着她的腰,把小家伙放到了软垫上。囡囡也不翻身,捧起自己的小肉脚就往嘴里塞。 杜玉娘又把小儿子抄到怀里来,结果这家伙跟他妹妹一个德性,到了杜玉娘怀里就往她胸口处拱,急着要吃口粮。 杜玉娘横抱着小儿子,给小儿子喂口粮。 “我就那么一说,你别害怕。” 姜氏道:“您,可是吓死我了。” “小鱼儿自己没有想法,你呢?到底是要招婿,还是想让小鱼儿出嫁。” 上次杜玉娘就问过姜氏一回,当时姜氏说了,希望女儿能嫁一个稳妥的后生。 她现在也依旧是这个想法。 雷家闹事的那一晚,姜氏答应了小鱼儿,如果那次平安无事,她就教女儿练功。后来大伙都没事,她也没食言,每天天不亮就把闺女叫起来,教她从最基础的做起。 扎马步很枯燥,也很累,但是小鱼儿每天都能坚持半个时辰。 这个孩子以前是卑微的,胆小的,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 可是现在呢!她像一棵茁壮成长的小松树一样,坚忍不拔,敢对风雪。每天都在努力活出她最喜欢的样子! 多么不容易啊! “她要学本事,我也依着她,过两年再看吧!” 杜玉娘毕竟只是小鱼儿的师傅,如果她没有双亲,她的事自己还能作主,但是她有娘啊,自己再操心就不合适了。 老二吃完了口粮,杜玉娘的粮仓也空了。 她十分愧疚的抱过大儿子,“儿子啊,轮到你了,娘这粮仓也空了,咋办啊!” 老大非常有样,没有口粮吃也不生气,还乐呵呵的跟他娘唠嗑,啊啊的,说得可开心了。 杜玉娘忍不住亲了样他的脸蛋,“大儿子,真有长子风范啊!” 姜氏在一旁笑,就没见过自我感觉良好成这样的娘。 杜玉娘抱着大儿子稀罕了一会儿,就把三个孩子并排放到一起了。 囡囡啃了一会儿脚丫子,这会儿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可是她还没有睡熟,仍然在挣扎。 老二倒是精神,翻来翻去的,像是要爬,可惜实力不允许。他也不急眼,就自己一个人在垫子上自娱自乐,你管我能不能爬动呢,我就乐意这么玩。 老大最是稳重,躺着就是躺着,坐着就是坐着,反正你总能在他的脸上看到若有所思,苦大仇深等一系列不属于婴儿的表情。 没过多一会儿,三个小家伙都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杜玉娘趁这个工夫,赶紧办她自己的事。 作坊的新品,千味斋的新品,都要慢慢的研究着。 还有,她是不是应该写一封回去问问邱彩蝶的情况啊! 说干说干。 杜玉娘直接写了一封信,打发人送到桃溪镇去,让人直接把信送到如锦手上。 却不知道如锦那边,正是一团糟的时候。 方氏不阴不阳的态度,如锦倒是不放在心上,她是活了两世的人,什么阵仗没见过啊!就方氏那点能耐,还伤不着她。 让如锦气愤的是,方氏挑唆秦守正跟她对着干也就罢了,还教唆秦子歌跟秦朗撒谎,说自己吓唬孩子来的。 秦朗是谁啊!这男人上辈子跟她一起出生入死的,会信了方氏的话才有鬼呢! 方氏偷鸡不成蚀把米,到现在还没回过味儿来呢!以为秦大夫是被如锦迷住了,就差扎个小人咒如锦不得好死了。 这些都是小事,把如锦逼急了,她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当初骂过她的人,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她只不过是不想跟方氏计较罢了。 让如锦头疼的,是邱彩蝶。 当初这丫头在杜家干活的时候,真是是个特别勤快,话也不多的好孩子。可是半年多不见,这人从里到外的气质都变了个样,除了那张脸没变,其余的瞧着都不太对劲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而且秦大夫亲自为她诊脉,也没有诊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如锦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自打如锦住到她这里来,她叹气的次数,比两世回在一起还要多。 “你是怎么想的。”如锦有些严肃,她本身就是个冷脸的性子,除了对着杜玉娘和李氏以外,对谁都是淡淡的,好像天底下人都欠她钱一样。 邱彩蝶缩了缩脖子,她害怕眼前这个人,但是更让她感觉到害怕的是,她记忆缺失,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只对小蒋大夫有印象。因为他救了自己,是个好人,所以她并不怕蒋大夫。但是面对其他人,她明明谁也不认识,可那些人却口口声声说他们是自己的亲人,是朋友。 邱彩蝶不相信,可是她不会怀疑蒋大夫的话。 他说的就是对的。 “太太……”邱彩蝶道:“要不,您让我离开这儿吧!” 她有手有脚的,饿不死的、 “你就是桃溪镇的人,你要往哪儿去?别的地方,可有你的容身之处?” 邱彩蝶本能的摇了摇头,“那,那我可以的份工。” 如锦冷哼一声,“你呀,让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铜板呢!”谁家用短工啊,入府的下人奴才,当然是要握着他们的卖身契啊!没了这个约束,下人们怎么会尽心尽力呢! “那……” 正说着,就听说邱大成和邱小成又过来了。 两个孩子都是惦记邱彩蝶,特别希望她能早点记起自己来。 “你要不要见?”如锦道:“好歹是你弟弟。” 邱彩蝶想了再三,小声道:“那,那见一见吧!” 如锦便先跟她讲好,“我这里,没有什么大户人家的套路。你呢,见亲弟弟而已,也不用太紧张,现在想不起来,以后还有时间嘛。” 邱彩蝶点了点头,似乎勇敢了一些。“那,那就见吧!” 如锦这才让人把小哥俩带了过来。 邱彩蝶的眼中,这两个人是陌生的。 可是邱小成见了邱彩蝶,却是一下子哭了出来,直接朝她扑过去,“姐……” 第七百七十一章 未卜先知 邱彩蝶明显缩了一下,目光里带着几分抗拒和陌生。 邱小成瞧得一清二楚,一下子就站住了。 姐弟俩面面相觑,都很尴尬。 邱大成缓缓走来,站在邱彩蝶面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笑着道:“比上次见你的时候好多了,胖了一点。” 这样关心的话,出自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口中,实在有些奇怪。偏偏这个人,据说还是她的弟弟。 邱彩蝶一直低着头,面无波澜。 邱大成攥起了拳头,很快又松开。 姐姐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强,她现在只是失忆了,等想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你们……找我什么事?”邱彩蝶眉毛微皱,“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没事,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你。”邱大成道:“姐,咱们能不能坐下说话。” 如锦适时的站出来,“对,都坐下说话。你们聊着,我去处理点事儿。” 这是给他们姐弟腾地方呢!况且如锦方才已经观察过邱彩蝶了,她的反应很真实,不像是装的。 如锦退出了小厅,让下人给那边送了一点点心和茶水。 此时姐弟三人已经落座,谁也没有心思喝茶。 邱大成想了想措辞,小心翼翼地问她:“你现在吃什么药吗?” 邱彩蝶摇了摇头,“秦大夫说,我这种情况不适合吃药,只能静养。” 邱大成一愣,“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邱彩蝶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打紧!我……我也想知道我自己是谁,不想脑袋里一片空白,但是我是真的想不起来。” “没事,没事,慢慢的会好的。”秦大成道:“秦大夫医术高超,一定会治好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太多事,受过太多的委屈,邱彩蝶突然很想哭。她不想掉眼泪,眼眶却一直是酸的,她不禁问自己,或许这两个人真的是她的亲人吧! 没道理一个人骗她,所有人都骗她呀。 “嗯!”邱彩蝶道:“我在这里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邱大成十分欢喜,至少大姐肯接受他们的关心,这便是一个进步了。 姐弟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邱大成便提出离开。 邱小成有些不乐意,可是他很听话的跟着哥哥走了,只是临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很是不舍。 邱彩蝶一个人呆呆的立在门口很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抽抽的疼了一下。只是很快,又平静下来。 杜玉娘收到如锦的回信以后,心情很是不错。 邱彩蝶的性格原本就是活泼大方的,只是经此一事以后,好像变了很多。她现在失忆,性格变了一些也是有情可缘的,好在现在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很高兴。 杨峥跟杜玉娘说起春耕快要结束的事,庄子上的活已经差不多干完了,今年的雨水还可以,照这样发展下去,应该是个丰收年。 “粮食打得多,庄户人家的日子就好过一些,也不至少青黄不接的时候饿肚子。” 杜玉娘就问他:“上次不是说开荒吗?有没有效果?” “还别说,那边的土还挺肥的,稍微规整一下就能种。第一年也不用太在意收成,种点地瓜豆子之类的试试。”杨峥道:“虽然小时候我也没少干农活,但是这么多年没有接触这些东西,已经生疏了。庄头把式倒是个懂行的,讲得头头是道,什么都会。” “那是啊!”杜玉娘想了想,就道:“那边的宅子要什么时候建好?” 杨峥要在石河铺子里建一个庄子。 上次买了那边一大片地以后,杨峥就在合计这个事儿,他似乎对盖房子这件事情报有执念。 “得八月份吧!”杨峥说起这件事,果然带了几分眉飞色舞的意思,“那可是块好地方,等宅子建成了你就知道了,冬暖夏凉,到时候孩子们大一些,咱们就去庄子上避暑。” 杜玉娘道:“那还要好久呢!”今年是不成了。 “那你就等等嘛,我一定把园子建得特别漂亮。” “会不会太招摇了?” “小而精致!这总行吧!” 杜玉娘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心中暗想,真希望这样的生活一直进行下去。 只可惜,这也不过是幻想罢了。 没隔几天,赵芸兰又把秋心打发过来了。 杜玉娘十分不解,“怎么又是你亲自来的?” 秋心苦笑,“估计是变着法儿的使唤奴婢,让奴婢谨守本份,记着自个的出身吧!” “同样是姨娘,什么出身不是出身的。”杜玉娘道:“贺元庚就不怀疑你吗?”贺家眼线不少,秋心一次一次的来,贺元庚难道一点反应也没有? “高氏闹腾,贺家的事儿也不少,好像是没有什么工夫搭理我们。这段时间贺元庚一直很忙,每天应酬,很久没有在奴婢和赵氏的屋里留宿了。” 这倒是个有用的消息,只是,前世的这个时候,贺元庚在忙什么? 杜玉娘沉思不语,脑子里像是装着一团浆糊一样。 她前世到底长没长眼睛啊,每天就知道跟高氏斗来斗去的,争夺那些所谓的宠爱,难道贺元庚做的事,她一点都不上心吗?怎么会什么都想不起来? 杜玉娘的脸色很难看。 秋心忧心忡忡的看了她一眼,“太太,您没事吧!” “哦,没事!对了,贺元庚在忙什么?” 秋心摇了摇头,“他从来不跟奴婢说那些事,而且最近奴婢也没有见到他的人。” 杜玉娘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去了。 赵芸兰为什么要卖百味堂,难道真的是想要在青阳县开点心铺子吗? 不一定吧! 只是她那铺子,从里到外全算下来,也就几百两的样子,想要给贺元庚去疏通关系,怕是也不够啊! 钱~ 说来说去,这个钱字还是能反应一些问题的。 贺元庚死皮赖脸的想要纳自己为妾,目的也是为了搞到钱啊!那宝藏之事,根本子虚乌有,可是他们宁可信其有,百般手段用尽,也不愿意放弃,可见是真的很需要钱。 钱是好东西,人人都想要,当官的想要敛财,倒也说得过去…… 账本! 杜玉娘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前世有一次,她偷偷去找贺元庚,想要见他一面,可是贺元庚却没有见她。当天晚上她偷偷的去了书房,想要见贺元庚一面,结果却撞到他偷偷的在书架上的夹层里放东西的一幕。 当时贺元庚大怒,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她那时身子还很虚弱,当下就被打倒了,结果正好看到贺元庚藏的那个东西就是账本。 她本能的觉得,这件事事关重大,干脆装晕了过去。结果贺元庚派人把她抬了回去…… 账本…… 钱…… 宝藏。 这些东西串到一起,可就不仅仅是想要敛财那么简单了。 杨峥说过,贺家爷子有靠山,那个人八成就是珍珍郡主! 很不对劲啊! 杜玉娘问秋心,“这次又是什么事?还是铺子的事?” 秋心点了点头,“赵氏也不知道怎么了,非要把铺子卖了,还一定要卖给您。”这可是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了。 有猫腻啊! 杜玉娘想了想,唯今之际,也只有拖了。 “你回去跟赵氏说,我手里没钱,不能买她的铺子。即便是我有钱,也不会买她的铺子。”杜玉娘道:“我估计,她也不是真的想要卖铺子。” 毕竟百味斋还挣钱呢! 她是在试探吗? 会不会是家里又盖房子,又买地,又建作坊的,让贺元庚起了疑心!他不会以为真的有宝藏,而且那宝藏还在自己手里吧! 这下误会可大了。 “是,奴婢知道了。”秋心道:“您要有心情准备,赵氏的路数,奴婢有些看不透。” “嗯!”杜玉娘突然道:“你到我近前来。” 秋心没有犹豫,走了过去。 杜玉娘站起身来,突然给了秋心一巴掌,她用了很大力气,把秋心的脸都打肿了。 秋心被打懵了,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犯了杜玉娘的忌讳,连忙跪下请罪。 杜玉娘连忙将人扶起来,“不让你脸上挂点伤,你回去怕也不好交待!秋心,你记住。下次若是赵芸兰再让你来,你想尽一切办法推掉,不要再来了!你闹也好,装病也好,不要再来。” 贺家已经怀疑秋心了,或者说高氏已经怀疑秋心了,赵芸兰的想法,反而不重要了。 如果一定要得罪一个人,那就得罪赵芸兰! 秋心略微一想,就有些明白了,连忙跪下来给杜玉娘道谢。 她带着一个红肿的脸回了贺家。 赵芸兰捏着秋心的下巴道:“这是杜氏打的。” 秋心脸色不好,眼睛红红的,一瞧就知道是哭了一路。 “奴婢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秋心道:“奴婢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赵芸兰轻笑一声,“好了!估计是看你忠心耿耿的替我办事,心里不痛快了。” 秋心抽泣着,拿帕子擦脸,很伤心的模样。 “行了,你先下去吧!” 秋心这才退了出去。 赵芸兰让葡萄去前院报信,把秋心去五岩镇见杜玉娘的种种都说了。 贺元庚听闻,挥了挥手,让葡萄退了下去。 难道是他多心了?秋心不是杜家安排进来的人? 可是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啊! 贺元庚叹了一声,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受的窝囊气,心情很是郁闷。 招兵买马是最费钱的,偏偏他们家根本拿不出来多少钱。 这些年上下打点关系,已经花出去了不少,要不是赵家一直支持他们,只怕他们父子俩早就入不敷出了。 他们一直在想法子筹钱,可是成效甚微。 贪墨上来的钱,总是有数的,他爹只是一个县令,就算乡绅们年年孝敬,又能凑多少。 贺元庚很是发愁,本以为杜家是块大肥肉,哪知道却是一个大坑,浪费了时间和精力不说,还差点惹了不该惹的人。 早知道杨峥和那位的关系,他就不打杜氏的主意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似乎已经有点晚了吧! 还好,郡主的真实身份也很厉害,只要得手,将来他们父子俩前途无量。 想到这里,贺元庚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他站在书房门口把下人们都赶走,喊了两个心腹在门口守着。 贺元庚回了书房,搬动机关,将暗格里的一个账本拿了出来! 如果杜玉娘此时站在这里,一定会惊叫出声,因为这正是前世她看到的那个账本。 贺元庚看了几页,突然没了兴趣。 不行,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该动的,都得动起来。 他将账本放回去,将暗格恢复原样,然后坐在桌前磨墨,提笔写信。 吹干墨迹,将信封用火漆封起来,然后找了一个心腹去送信。 贺元庚绝对想不到,他写的这封信会落到别人手里。 他的心腹还没出府呢,怀里的信就让人调了包。 杨峥看到书信的内容时,不由得冷笑出声。 果然如此。 贺元庚他老子在任上还算勤勉,做事民都给自己留了余地,贪的不多。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那样大方,几次送银两给对方,数目都不小? 钱是哪儿来的? 这下子算是有了答案了。 官匪勾结,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这样的父母官,为害一方,简直罄竹难书! 杨峥马上安排人,将信恢复原状,给人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 那些土匪可能还不知道,一张大网,已经悄然拉开了。 最近镇上不太平,很多经过五岩镇的人都说,青阳县出了悍匪,官府几次围剿,都没有什么效果。 虽然说那些土匪只劫商队和大户人家的家眷,但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对平民下手呢!才一个月的时间,青阳县周围的几个州县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老百姓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就怕哪天自己倒霉,碰上那些不要命的悍匪。 杜玉娘跟杨峥说起这事儿,“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情这么奇怪呢!” 杨峥便道:“怎么了?哪里奇怪。” 杜玉娘就道:“这土匪头子莫不是妖怪变的?怎么像未卜先知似的,什么都知道啊!” 第七百七十二章 什么心思 最近发生的几桩案子,都很诡异。 先是一个不起眼儿的商队被劫了。本来商队被劫也是常有的事,各地都有不太平的地段,倒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奇就奇在那商队规模很小,看起来十分穷酸,押送的货物也不是很值钱,一般的土匪都不会去劫他们的货,怕惊走后面的大鱼。 但是实际上,那商队里还真有不少好宝贝,都是特意掩饰了一番,故意装成很小的商队来送货。哪知道伪装成也被劫了不说,那些人还像早就知道值钱的东西在哪儿似的,拿子贵重东西就跑,不值什么银子的东西倒是散落了一地,没有拿。 还有,一位富商带着女眷,儿女,家丁护院回乡祭祖。明明是走水路,路上安排得也十分妥当,本来可以是万无一失的,谁知道内部居然出了问题,改道走了旱路,又被土匪一网打尽了。 听说女眷们的下场非常惨,所有财产都被洗劫一空。 还有几件类似的事,就像是全天下的巧合都凑到了一起似的。 那些土匪目标明确,目的性很强,心狠手辣,一看就是做惯了这种血腥之事的。 官府办案,向来拖拖拉拉,这次更离谱,居然一点有用的证据都没有找到。 杜玉娘觉得事情很不简单。 杨峥道:“玉娘,其实……”他把贺元庚和土匪勾结一事,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杜玉娘听闻这种荒唐事,当下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官府和土匪串通好的?” 杨峥点了点头,“那些土匪,也不能称之为是土匪,他们根本就是贺元庚与贺湘培养起来的一支私~军小队。规模不小,比一般的土匪可是要强悍不少!而且据我的调查,这些人完全服从贺家两父子,只是利用土匪的身份,去谋财害命罢了。说是剿匪,又怎么可能真的剿灭他们呢!不通风报信就不错了。” “竟然是这样!”杜玉娘心底发寒,久久无语。 “玉娘!”杨峥有些无力的道:“你会不会怪我,知情不救,甚至还想利用这些人。” 杜玉娘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你怎么救?就算你手里有些可用之人,可是名不正,言不顺,万一一时冲动做事,掉进贺氏父子的陷阱里可怎么办?我宁愿你没有那个能力去救,也不想你去冒险。” 就算她心狠吧!总之她宁愿杨峥为了他们这个小家自私一点。 杨峥握着杜玉娘的手,好半天没有说话。 “贺湘简直就是朝廷败类。”杨峥道:“他们为虎作伥,还是应该尽早除去。” 杜玉娘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得把握了杨峥的手,“你……你要怎么做?”现在看来,前世她对贺家两父子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不了解他们真正的实力。他们竟然能养一支小队人去充当土匪,可见实力很强悍。 “不能轻举妄动,必须要有证据。”杨峥拍了拍杜玉娘的手,“你放心吧,他们父子俩作恶多端,如今又跟洛珍珍有关联,不会有好下场的。” 杜玉娘就想到了贺元庚书房里的账本。 那账本藏得那么隐秘,应该很重要吧,不知道当证据的话够不够。 只是,万一不足为证呢? 杜玉娘心里十分纠结。 杨峥安抚她道:“你不要担心,我答应你,不会轻易涉险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又问他:“杨大哥,他们俩只在背后坐阵指挥,轻易不露面。要想捉到他们的把柄,很难吧?” “除非有人证,证实是受他们二人指使。又或者,有什么实证,证明他们和那些山匪有脱不开的关系,比如信件之类的。” 杜玉娘若有所思…… 山匪的事情闹得愈演愈烈,杨峥也有好几天没在家里踏踏实实的吃过一口饭了。要说他应该是无事一身轻的人,外面的风雨跟他有什么关系?那些事应该让官府和当官的头疼去!可偏偏京城那边让人放心不下,这事儿又跟镇北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杨峥惦记着也是有情可原的。 杜玉娘多少能猜出一些杨峥的用意,他不想掺和大事,但是事关他义父的安危和清白,却是不能不管。往大了说,镇北侯是国之肱骨,镇守边疆的平安石,天下百姓的庇护神;往小了说,洛镇行是杨峥的义父,是这么多年来鲜少对他关怀备至的人,所以他绝对不允许有人污蔑他心中的明灯。 账本的事情,要不要告诉杨大哥,可是她该怎么说呢! 那东西若是有用,倒也值得冒险,就怕拿到手里全然无用。 杜玉娘现在恨死自己了,为什么前世的时候,她不多关注一些别的事,脑子里天天想着争宠那点事。 活该被人害成那样啊! 心思一多,人也就容易消瘦,不但胃口不好,连睡眠质量也不能保证。 杨峥再忙,枕边人的变化他还是能够感觉到的,原来还以为是天气越来越热,加上带孩子们累着了,后来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玉娘,出什么事了。” 杜玉娘心里咯噔一声,她有点紧张,但是却下定了决心,该说的事情一定得说。 “杨大哥,我又做梦了。”杜玉娘有点小不安,这件事,不是她梦到的,是前世发生过的。她也不知道对杨峥有没有帮助,但是总觉得不说出来就是错过了什么似的。毕竟她是重生之人,好歹也知道一些先机,要是错过这次,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贺家人绳之以法,难道真的要像前世那样,几年以后放一把大火把贺家全烧了? “做梦了?”一听说杜玉娘做梦了,杨峥立马紧张起来。 不怕别的,就怕媳妇做梦,总有大事发生。 “我……”毕竟是有点说谎的嫌疑,杜玉娘想了半天,才整理好思路。 “我梦到我的视线一直跟着一个人走,他在园子里逛了半天,从假山那边绕过去,然后去了书房。”杜玉娘叹了一口气,“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然后发现他的书房里有暗格,他把暗格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账本。” 账本? 杨峥又问:“你有没有看清他的脸?他是谁?” 杜玉娘点头,“最后的时候,他把账本放下,我才看清楚他是谁。”她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杨峥道:“是贺元庚~” 杨峥的脑袋嗡的一声。 贺元庚! 他把账本藏那么隐秘,看来这个账本很不一般啊! “杨大哥……”杜玉娘有点害怕杨峥会生气。 “傻丫头。”杨峥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这跟你没有关系。你就别担心了,这件事我会斟酌着办。”实在不行,就找人探探贺家的底。 “杨大哥,我倒是觉得,你可以让方掌柜跟秋心联系一下。” 杨峥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担忧。 万一这个事情出了差错,那她可怎么跟杨峥交待啊!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霍青回来了。 这家伙一走大半年,回来的时候都晒黑了。 一向对大小事物都不怎么上心的柳星儿,这次倒是没让霍青失望,知道他回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跑过去找他,小丫头眼睛里的惊喜的雀跃像万丈光芒一样,刺到了霍青的心里。 “你怎么黑了?” 霍青但笑不语,拿出一只包袱递给柳星儿,“这是我搜罗来的好东西,都送你了。” 两人正寒暄着呢,杨峥就过来了。 柳星儿不好多留,抱着那个包袱就回了自己屋。 她觉得自己心跳好快,像做贼似的,好紧张。 不过,这东西是霍青买给她的啊,又不是她抢的,怕什么。 柳星儿将包袱打开,却发现包袱里装着五花八门的东西,什么都有。有上好的药材,也有一些新奇的小东西,还有漂亮的石头,瞧着像是从溪边捡回来的。 这些东西大多都不值什么钱,但是心意难得。 柳星儿不自觉的笑了笑,把东西收进柜子里锁好。她觉得自己好奇怪啊,没事就想笑,也不知道要笑什么。 是高兴霍青心里装着自己吗? 她不太清楚,干脆跑到杜玉娘那里去陪她说说话。 孩子们刚睡着,杜玉娘和姜嫂都在做针线活。 柳星儿轻手轻脚的看了一眼孩子们,便朝杜玉娘招手,示意她跟自己出去说话。 杜玉娘看了姜嫂一眼,二人相视一笑,都觉得柳星儿身上的孩子气太重了。 “什么事啊!?”杜玉娘一出屋,就被柳星儿拉着往一旁的花厅去了。 “五嫂”柳星儿道:“我一个人没意思,你陪我说说话啊!”她的眼睛眨啊眨的,圆圆的脸上带着两抹红晕。 “瞧你热的,怎么不洗把脸。” 柳星儿反射性的捂了脸,心跳又加快起来,“那个……洗了也没用,走了走就又晒到了。” 杜玉娘也不揭穿她,就问:“霍青回来了,你瞧见了没有。” 柳星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她心虚地捧起茶碗,喝了一口温茶,才道:“哦,回来了,嗯,知道,我知道。” “他一走大半年,回来也没给你事点东西?”杜玉娘眉毛微挑,忍着笑道:“临走的时候不是说好的,要给你带好东西吗?带了吗?”上次霍青说带柳星儿找五蕴石去,结果啥也没找到,可能是为了补偿她吧,霍青走的时候说了,要给柳星儿找点难得的好东西。 “带了啊!一个包袱,我还没看里面有什么呢!”柳星儿有点不自在,但好在这姑娘脸皮一直很厚,睁睛说瞎话的本事也很高强。 杜玉娘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五嫂!”柳星儿有些恼了,“你,你再这样,我可不帮五哥了啊!” 要找贺家人的把柄,不有心急。 负责监视贺家的方掌柜已经和秋心接触上了,两个人都在想办法接近书法,想要拿到被贺元庚藏起来的那个账本。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杨峥不想派人去探贺家。好歹人家是住在县衙后面的宅子里,代表着朝廷呢!万一闹出点动静来,打草惊蛇不说,也不好看。 现在方聪,也就是方掌柜,初步计划已经有了,还是想让柳星儿以大夫的身份混进去。一来是想找机会偷账本,二来也想探探贺家的底。 杨峥还没有同意这个方案,但是柳星儿却跃跃欲试,冒险刺激的活动,她都很喜欢。 “好好好,我不说了!”杜玉娘笑,难得这姑娘也有害羞的时候。 “不过,我倒是觉得霍青回来的刚刚好。” ? 柳星儿不解,“怎么?” “要是他没有别的事儿,就让他陪你一起去贺家好了,这样我也能放心一点。” 柳星儿顿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是又道:“这不容易吧!要是我自己过去,贺家人的防备心还不会那么强,带着他,恐怕姓贺的不会同意吧!” “你傻呀!”杜玉娘道:“你瞧霍青长那个样子,扮成侍女跟你过去,那还不是妥妥的。” 杜玉娘到现在都忘不了,初见霍青时的惊艳,他真的长得比女人还要漂亮,更为难得的是,他的骨架也很纤细,瞧着只是高一些,扮上女装,一定毫无违和感。 “他不能同意吧!” 杜玉娘就指点她:“说你傻你还不承认。你去贺家,无异于是去闯龙渊虎穴,他要是真的记挂你,把你放在心上,别说是男扮女装,就是比这还难的事儿,也一准不会退缩。” 柳星儿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五嫂,你别……”胡说八道呀! “霍青是个什么心思,我看得比你清楚。”她早就看出来霍青是喜欢柳星儿的,非常喜欢的那种!若不是有意撮合他们,当初杨峥也不会让二人假扮夫妻来保护自己了。 其实柳星儿是有些粗枝大叶的性子,但是她也是个女儿家,也早晚会遇到让她心动的人。只不过这个人一直在她身边,她就忽视罢了。 柳星儿听到杜玉娘这么说,突然紧张起来,身子也坐直了,手也不自觉的抓着衣襟,“他……什么心思啊?” 第七百七十三章 刘氏 难得看到柳星儿露出几分扭捏的娇羞之态,杜玉娘觉得自己赚到了。 只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真的好吗? 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外人看破不说破!再说,她瞧柳星儿这样子,也不是完全不懂的样子。 “他啊!他什么心思,你得问她了,我是不知道的。”杜玉娘偷笑,恼得柳星儿又是一阵张牙舞爪,显然已经恼羞成怒了。 “哎哟,小祖宗啊!你可饶了我啊!你要是想知道,就去问他呗。” 柳星儿一脸嫌弃的表情,“五嫂你学坏了!” 杜玉娘哈哈大笑,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我觉得我这个主意不错,你可以问问霍青,看他愿意不愿意跟你去贺家。他是个大男人,若是为了你,连男扮女装都肯,他什么心思,你说。” 杜玉娘这么一说,柳星儿脸上又带了几抹羞涩的表情,眼里亮晶晶的,看来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行了,你快走吧啊!我歇一会儿,那三个小的一会儿闹腾起来,有我受的呢!” 柳星儿这才放过她。 杜玉娘就回了上房,好在孩子们睡得正香,没有闹腾起来。 姜氏从来不轻易打听事,她见杜玉娘回来了,也只是道:“你歇会吧,一会儿三个小家伙闹腾起来,也够你受的。” 杜玉娘躺在榻上,打了一个哈欠,真就睡着了。 姜氏瞧见她睡得香,不由得摇了摇头,都说多子多孙是福气,可是也别挨着来啊!这三个小磨人精,可真是把人累完了。 虽说累吧,但是也真高兴!三个孩子都那么水灵,还聪明,说是人见人爱也不为过。 唉,纠结啊! 过了几日,刘氏坐着车到了五岩镇的姑爷家。 杜玉娘见到刘氏的时候,当真是吃惊不小,吓了一大跳,“娘,出什么事了!”她娘收拾了一个大包袱过来,脸色也不大好,该不会是跟爹吵架了吧? 杜玉娘看了看杨峥,结果杨峥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刘氏哪里顾得上看她,“闪开,别挡着我看囡囡,还有我的两个外孙。”一边说一边进了屋。 杜玉娘心里诧异,听这意思,是跟她生气呢? 杨峥就摆了摆手,意思是自己先出去。 杜玉娘点了点头,连忙追着刘氏进了屋。 孩子们刚睡醒,放过水以后在炕上翻身,蹬腿,啃脚丫子,玩得不亦乐乎。 刘氏心都看化了,眼睛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不过她还是先去净室洗了洗脸,掸了掸身上的灰,这才进屋看孩子。 “哎哟,囡囡啊,我是姥姥啊,你认识不。” 囡囡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白牙。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小褂子,露出莲藕一样白嫩的小腿,小脚丫蹬得欢实,瞧着特别有劲儿。 “孩子长牙了?” “可不是,逮到什么咬什么。”前两天还把她给咬了,都破皮了。 刘氏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孩子出牙的时候,当娘的最受罪。 “你把那软和的点心拿过来给他们磨磨牙,尝到味儿了,下回他就不咬你了。” “那点心太甜了!”杜玉娘道:“不过我也给他们回了吃的,蛋黄小饼,泡了牛乳就软化了,孩子们吃的可香了,也不怕噎着。” “你心里有数就行啊!” 杜玉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刘氏的神色,见她不像生气受委屈的样子,才问了一句,“娘,您咋来了?” “咋的,我不能来?”刘氏坐到炕边上,连个眼神也欠奉。 杜玉娘当下道:“瞧您说的,我要是知道您要来,就让大山套车接您去了,还能让您自个坐车来?” 刘氏脸上依旧不开晴,瞧着孩子们倒是挺开心,可是一脸的凝重之色。 “娘,到底咋地啦,跟我爹生气啦?” “去!没大没小的。”刘氏见孩子们省心,也不用大人怎么看着,就转过身来看着她,“我问你,你干爹干娘家是怎么回事?” 杜玉娘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把搪塞之词咽了下去,“娘,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刘氏气得什么!? 还不是生气闺女家里出了事瞒着他们! 那么大的事儿,她怎么就坐得住。 要不是有相熟的人在面馆里提起威远镖局的‘灭门惨案’,他们还不知道这事儿呢!后来一打听,吓了一跳,好好的,雷总镖头和他的媳妇,儿子咋都没了? 有人说杨峥是要夺权,将人家一家子都给灭了,也有人说根本就是得罪了江湖上的人,这才对他们几个下了死手。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杜家人最了解杨峥的秉性,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放心不下杜玉娘,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 本来杜河清也要来,但是家里铺子扔不下,刘氏就自己来了。 “孩子的乳母呢?”刘氏没瞧见叶氏和潘氏在屋里侍候,还觉得很奇怪。 杜玉娘想了想,就实话实说了。 “娘,其实……” 刘氏摆了摆手,“外头说啥的都有,你爹听了能不上火吗?虽然说姑爷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咱们也得保住名声啊!不能什么脏水都往咱们身上泼。” 杜玉娘摆了摆手,“娘,您听我说一句,那个……其实这个事儿吧,还真跟我们有关系。” 刘氏一下子就愣住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啥?” “事情是这样的……”杜玉娘想了想,叹气道:“镖局其实是镇北侯设立的一个收集情报的据点,杨大哥才是这个镖局里的一把手。雷闻达不过是因为年长能服众,这才被杨大哥启用了~本来他们的关系就是保密的,除了胡咸和杨大哥的几个亲信以外,就只有雷家人自己知道。表面上看是雷闻达器重杨大哥,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刘氏目瞪口呆,根本像是在听天书一样。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想到雷家人投敌了,想要跟外人联合起来对付杨大哥,对付侯爷。只是被杨大哥先一步发现了他们的动机,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杜玉娘没提洛珍珍的事儿,这个人的身份太尴尬,没法说。说了,侯爷一世的英明就全毁了。 刘氏用手捂着乱跳的心脏,好像这样真的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似的,“咋这么惊险!那……那雷镖头瞧着多好的一个人啊!” “我干娘倒是无辜,他们爷几个干的事儿,她都不知道。而且,我干娘就是被雷闻达给害死的。” “这……这又是怎么说的。” 杜玉娘原原本本的把常氏受伤经过说了一遍,而雷家人放火烧宅院的事儿,她却是只提了提,一笔带过了。 “作孽啊!”听到后面,刘氏的眼睛都红了。女人的命咋这么苦呢!跟着男人吃苦受累的过日子,里里外外的操持着,为他生儿育女,照顾老人,可到头来,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自己被丈夫亲手捅了一刀,那是什么滋味?生不如死吧?全家人都谋算着要如何造~反,就她这么一个外姓人被排挤了出去,这是什么滋味? 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两个字,作孽! “娘,都过去了,别想了。”杜玉娘道:“孩子们的奶娘也有问题,她们都是雷家找来的人,我不敢用,就都打发了。” 其实叶氏和潘氏是被送走了,杨峥想从她们身上挖出点东西来,比如说雷家的后棋…… 杨峥不想赶尽杀绝,但是也得提防着些。 “那他们的身后世咋办的?”人死为大,再多仇恨,人死了,也不该记着了。 “到底相识一场,杨大哥给买了棺材,把他们都安葬郊外的山上去了。” 刘氏点了点头,这才像样啊! 不过心里到底还是踏实了几分,只要他们自己行事立得住,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事儿早晚水落石出。 “娘,您别担心了。是我不好,我……” “行了!”刘氏拍了拍闺女的手,“娘也是误会你们了,说开了就好了。对了,现在孩子谁带着呢!” “就我跟姜嫂。别人,我们再也不敢信了。” 刘氏瞧着三个孩子安然无恙,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可不是!”万一那两个人起了歹念,要拿三个孩子下手,那可咋办呀。 “这样吧,一会儿让大山套车送我回去,我去拿点换洗的衣裳,然后过来帮你带孩子。” 杜玉娘又惊又喜:“能,能行吗?” “咋不行了!你看我跟你说啊,六子大了,你祖母一个人就能带!你大哥家的那三个呢,有你嫂子和她娘呢!你不知道,亲家是真稀罕这三个孩子,一天见不着就心难受。我平时在家里的时候,也就是忙活点小事,孩子姥姥照顾得可细心了。我要是来了,就让你嫂子带孩子回她娘家住一段时间,左右就隔着一条街,啥时候想回来都行。他们家人多,还热闹。” 杜玉娘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娘,你就不怕白家把你大孙子给拐跑了啊?” “那能拐得跑吗?到什么时候孩子都姓杜!” 杜玉娘这才笑了,“那行,那您来多住些日子,我可想您呢!” 刘氏就道:“你不嫌弃我烦就好了。” “哎哟,娘啊,我咋会嫌弃你呢!你来了我高兴着呢!” 杜玉娘这个马屁拍的,那是刚刚好。 刘氏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又把外孙子捎到手里抱着稀罕了好几遍。 吃了中午饭,刘氏就坐着高大山的车回了一趟桃溪镇,跟杜河清交待了一下传闻的事。 杜河清也是没有想到啊,这件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他不免唏嘘了一番,不过心里总算也是安定了几分。 “闺女都累瘦了,经过这回事,也不敢轻易找人帮忙带孩子了,我要是不过去帮她看一段时间,非把她累坏了不可。” 杜河清就问:“家里不是还有那么多下人呢吗?” “下人?不是大姑娘不会带孩子,就是岁数大了,不精心。谁带还能有我这个姥姥带的好?再说,闺女家里出了那么多事儿,我在那儿给她坐阵几天,她也能安心不是。” 杜河清不置可否的道:“那行吧!家里你就不用垫着了。”小儿子有老娘带着,三个孙子有儿媳妇和她娘家人带着,肯定没问题的。 “行,那我收拾两件衣裳,就坐车回去了。” 杜河清嗯了一声,又帮着刘氏添了几样要用的东西。亲自将人送上马车,瞧着马车出了胡同拐上了大道,他才反身回了院子,去前面铺子里帮忙去了。 刘氏回到杨家的时候,三个孩子还没睡呢! 只不过这会儿好像有点困了,有点闹觉呢。 老大倒是好带,只是老二和老三都喜欢折腾,也不哭,就是闹腾,眼皮都睁不开了,也不好好睡,非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好不容易三个孩子都睡着了,杜玉娘的身上也见了汗。 “还说这孩子好带呢,好带什么呀!” “你别不知足,这是三个孩子,一闹腾全都闹腾,自然就累一些。这样的孩子平常哭都不哭一声,咋不好带呢!”刘氏道:“你是年轻,没见过,有的孩子,一闹腾就是一天。睡觉之前哭,睡醒了还要哭,连哭两个时辰都不歇口气的。” 这么夸张! 杜玉娘忍不住笑了笑,“那我还得谢谢这三个小东西对我手下留情了?” 刘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了,这会儿有我呢!你去歇一会儿,瞧你那眼底,都青了。” 杜玉娘有些羞涩地道:“其实白天大多是姜嫂看孩子,我就主要是给孩子喂口奶,换换褯子什么的。就是到了晚上,休息不好。囡囡嘴急,饿了就得先吃,所以就得可着她吃。等老二吃完了,我这儿也空了,老大就只能喝牛乳,又得现煮,还得放凉,来回来去的这么折腾。” 刘氏听了,更是心疼了,“不行就断奶吧!反正他们也有牙了,慢慢的添点细面精米,什么都能吃了。” 杜玉娘摇了摇头,“我还是再喂一日子吧!现在天气这么热,万一孩子恋奶,哭生病了怎么办?”她可舍不得。 “等天气凉了再说吧!” 第七百七十四章 怀孕? 杜玉娘这边舍不得给孩子断奶,想要再等一段时间。可是赵芸兰那边,却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怎么回事,现在连我都使唤不动你了是吗?”赵芸兰横眉冷目,恨不能吃了跪在她面前的秋心。 秋心一言不发,只是垂头跪在那儿。 “你是死人啊!?说话啊!” 秋心抬起头来,楚楚可怜地道:“不是奴婢不去,而是那杜氏已经说过了,不欢迎奴婢,如果奴婢再去,她也不会见奴婢的。” 赵芸兰咬碎了一口银牙,“你不会想想办法吗?” “奴婢愚笨,想不出办法来。”秋心十分可怜地道:“上次奴婢去,已经挨了打,您知道的啊!” 赵芸兰气得把茶杯朝秋心摔去,“废物,没用的东西。” 秋心的眼睛都没眨一下,任由那茶碗在自己身边摔碎,茶水溅湿了她的裙子,还有一块碎瓷片非常不巧地划破了她的额头。 秋心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感觉到有血流了下来,伤口又热又痛。 赵芸兰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她本来就是想发泄一下情绪而已。更巧的是,就在这个时候,贺元庚来了。 贺元庚一进院就发现不太对劲,眼角余光瞧见一个小丫头要溜,就喝住了她。 小丫头胆子再大,也不敢跟贺元庚叫板,只能缩在角落里。 没报成信儿,也不赖她啊! 赵芸兰就没得消息,贺元庚的出现,让她惊多喜少!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着秋心受了伤再来。 “表哥……”赵芸兰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去迎贺元庚。 贺元庚的眼睛多毒啊,一眼就看到了受伤的秋心,“怎么回事?好好的跪着做什么。” 赵芸兰刚要辩解两句,就被贺元庚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是奴婢不小心……” “你当我是瞎子?”贺元庚看着地上的碎茶碗,又看了秋心的裙子,上前去扶了她。 秋心小心翼翼的看了赵芸兰一眼,这才起身。 赵芸兰气得差点把手里的帕子撕碎了。 “奴婢不好,是奴婢……” “你闭嘴!”贺元庚看着赵芸兰,十分失望地道:“你与秋心同为姨娘,你凭什么让她跪。” 赵芸兰睁大了眼睛看着贺元庚,十分委屈地道:“表哥,她怎么能跟我比,她就是一个奴才秧子,论家世论样貌她哪样比得过我,你怎么偏的看着她说话。” 现在赵芸兰是真的后悔了,早知道秋心颜色平平,却能勾住贺元庚的心,打死她,她都不会抬举秋心。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呀! 就在这时,秋心抚着额头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贱~人!就流了那么点血,你装什么虚弱?”话音刚落,秋心竟然直接晕在了贺元庚的怀里。 秋心双目紧闭,脸色发白,额头上的血迹让人瞧了更是触目惊心。 贺元庚心里忽悠一下。这些日子以来,秋心的陪伴让他很是舒心,秋心这个人,不多言,不多语,虽说模样只能算是清秀,但是性格好啊!全身上下露着一股子贤妻良母的温婉气质,就像春天的细雨一样,悄悄的在他心里留了影子。 现在秋心被赵芸兰体罚晕了过去,贺元庚当然心疼了,连忙将人抱起来,还冷冷地警告赵芸兰,“在你的院子里呆着,没我的吩咐,不许出去!”说完就抱着人走了。 赵芸兰气得直跺脚,眼睁睁的看成着两个人离开了院子。 “他这是禁我的足呢?” 葡萄也很生气,“少爷怎么能这样。” 赵芸兰狠狠地跺了两下脚,“气死我了,早知道秋心竟是这样的货色,我就不该扶她上位!”她心里像是着了一把火似的,简直难受死了。 谁能想到,让她更难受的事儿还在后头呢! 贺元庚抱着秋心回了她自己的院子,马上让人请了大夫给秋心诊治。 老大夫先是给秋心处理了额头上的伤口,最后把了脉,竟然说秋心有喜了! 这对于贺元庚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啊! “只是姨娘心思过重,肝淤郁结,气血不畅,这样对她和胎儿都没有好处啊!” 贺元庚不免又气又急,他知道,秋心虽然有了名分,但是总归她是从赵芸兰屋里出来的人,对赵芸兰还是有些怵得慌。加上她性子柔顺,必须不敢跟赵芸兰一张长短,时间久了,心里能舒服才怪呢! 也是赵芸兰太欺负人了,竟然拿茶杯摔人,还将人打伤了。 就在这时,秋心悠悠的转醒了。她一见到贺元庚,就想起身,贺元庚哪里敢让她动,连忙道:“你别动,你快躺下。” 秋心感觉额头上很清凉,便知道是贺元庚找大夫给自己看过了,心里十分感激,眼睛里就带上了几分柔柔的情意。 “少爷,多谢您。” 贺元庚不由得轻笑一声,心情很好的样子,“傻丫头,你谢我什么。” 秋心呆住了,贺元庚从来不曾这样叫她。 贺元庚轻声问她,“头还疼吗?晕不晕。” 秋心摇了摇头,“奴婢没事!” “你怎么还怎么奴婢,你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贺元庚道:“明日我就把你的卖身契换了,以后你便是自由清白之身,是我贺元庚的姨娘,不可再自称奴婢。” 秋心眼中没有欢喜,竟满满都是惊恐之色,“此事少夫人可知道?赵姨娘知道吗?奴婢,奴婢不敢。” 贺元庚更加怜惜她,“你呀,傻丫头,就是心地太善良了!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你难道想让他有一位贱籍出身的亲娘不成?” 秋心呆住了,紧接着十分挣扎地问了一句:“少爷,您是说,奴……我,我怀孕了吗?”这样一想,眼泪就涌了上来,手也不自觉的放在小腹上,“真的吗?” “是真的,大夫刚刚来过,你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秋心又是开心,又是有些害怕,一边笑,眼泪一边往下掉,“这可怎么好……” “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哪个敢为难你?”贺元庚道:“我知道你身边的丫头是赵氏送来的人,你放心,我已经将人打发走了,明日再让人挑几个好的送过来侍候你。你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尽管说就是,一定要安心养胎,不要多想。” 秋心哽咽着道:“我很怕,少爷,怎么办?” “你放心,没事的!”贺元庚眼中寒光一闪,这一次,他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孩子,不管这个孩子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一定要保住。 他年纪不轻了,却连一儿半女也没有,实在是不成样子。 贺元庚想儿子都要想疯了,以至于嫡庶都不顾了。 “你且安心养胎,我这便让人去找女医来进府,有女医陪在你身边,你们母子必然平安无事。”贺元庚想得太专注,没有注意到秋心眼中一闪而逝的那道寒光。 “你说什么?”赵芸兰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眼中皆是惊恐之色,她摇头晃脑,惨白着一张脸,不停地叨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怀孕了,秋心那贱!!人居然怀孕了! 赵芸兰一拳砸在桌子上,也不管手疼不疼!再疼,还能有她的心疼?贺家是什么情况?想孩子都想疯了啊!如今秋心怀孕,又在她这里受了委屈,破了相,要是她朝贺元庚吹点枕边风,那自己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赵芸兰的陪嫁妈妈十分心疼她,“小姐,您这是何必呢!她有命怀,未必有命生啊!不说别人,就说主院那位,可未必会干看着啊!” 她这话,像一束光一样照进了赵芸兰的心里。 是啊!高氏这么多年来,从没怀过胎,自己好歹还怀过一个姑娘呢!急得应该是高氏,不是她! 此时一直被迫养病的高氏,也得到了秋心怀孕的消息。 高氏瘦了很多,脸色青中带黄,一看就是过得很不好。她坐在桌前,冷笑连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赵芸兰竟然也有今天。” “少夫人,您说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啊!” 高氏只道:“按兵不动!” 这倒是奇了,难道少夫人可以容忍秋心生下孩子? 高氏只道:“我不是在面壁思过吗?那就干脆什么都不做!我倒是不相信,那个赵氏能忍得住。” 奶娘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道:“您想得高明!是老奴想差了。” 就这样,高氏和赵芸兰都想让对方动手,开始了一场耐力的比拼。 就在这时,柳星儿化身为女医圣手,易容以后,带着男扮女装的霍青进了贺家! 赵芸兰见过柳星儿,所以她不得不易容,隐藏自己的真实面目。 霍青倒是不用,他生得太美了,明明是个男人,可是皮肤比女人还要细腻。他的身段也很柔软婀娜,不会像一般练武的男人那样魁梧,给人感觉只是高了一些,只要注意点胡子和喉结的问题,基本不会穿帮。就是男人见了他,也都会被他的女装扮相所吸引,又怎么会想到他是一个男人呢! 柳星儿是女医,霍青就是侍候柳星儿的丫头兼保镖,还有了一个化名,青儿。 贺元庚自然不会随便相信别人,只是柳星儿是相熟的大夫介绍过来的,他还特意去查了她的背景,人没问题才让她进府的。 柳星儿每天帮秋心诊脉,照顾她的饮食,可以说非常尽职尽责。才短短半个月的工夫,秋心的气色就好了很多,丫鬟说,夜里睡得也很好,连饭也比以前用得多。 贺元庚自然高兴,还赏了柳星儿一个大红包,并承诺只要秋心平安生子,他另外再封银子答谢她。 柳星儿自然一一应下,她才不会告诉贺元庚,其实秋心根本没有怀孕,她只是服用了一种让人有怀孕假象的药~物而已。用了这种药的妇人,脉象滑如滚珠,与喜脉无异,经验再丰富的大夫都看不出异样来。而且这药能让女子癸水延迟,腹中胀气增多,大如箩筐,跟真的孕妇没有两样。 只不过一个怀的是孩子,一个怀的是一种气体罢了。 只有一个缺点,那便是服药初期时,脉象像极了喜脉,可是到后期,却感受不到胎儿的脉,而且也没有胎动。只不过,柳星儿都已经混进来当秋心的女医了,这种事自然也就由她来遮掩,根本不怕穿帮。 秋心实在是报仇心切,所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不会退给的。 赵芸兰打伤她的那些事,都是事先铺垫好的,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赵芸兰那么给力,居然又让她跪,又割伤她,让贺元庚误会了种种,倒是成全了她们的铺垫。 “小姐,怎么办啊!眼看着秋心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咱们是不是想个法子啊!”葡萄急得没有办法,三番五次让赵芸兰给贺元庚认错,好早点怀上孩子,跟秋心争上一争、 只可惜赵芸兰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她非常稳得住,跟刚开始知道秋心怀孕时的反应简直判若两人。 “急什么!”赵芸兰闭上眼睛,“才两个多月,日子长着呢!” 葡萄叹气,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快点来帮我磨墨,等我抄完了经书,你帮我把它给秋心送去,就说是替她肚子里的孩子祈福了。” 葡萄没有办法,只好去磨墨了。 赵芸兰这边没动静,高氏那边也没动静、两个人像是约定好了似的,谁也没有出手。 “你说那个高氏和赵芸兰,她们真的会打起来吗?”到了晚上,霍青悄悄的跟柳星儿咬耳朵。 “应该能吧!”柳星儿悄悄地道:“我五嫂说的话,肯定是对的。” 霍青又凑近了一些,在她耳边道:“可是我待不下去了!”天天穿裙子,这是对他的侮辱。 “你离那么近干什么?”柳星儿有些不自在,觉得耳朵痒痒的,就推了推霍青。 霍青纹丝不动,又往前靠了靠,“嘘,小点声,当心被别人心了去。” 可是这也太亲昵了。 柳星儿又往旁边挪了挪地方,“书房那边,怎么样?”她的声音压得非常低,几乎听不到声音。 第七百七十五章 妻~妾~半法 还好,霍青也懂一点唇话,所以即便柳星儿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他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书房里暗格中的账本,是他们进贺府的主要目的。只要拿到账本,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 但是账本何其重要,根本不是轻易能够拿到的。 霍青武功高强,但是也不敢打草惊蛇,打探了几天之后,他发现贺元庚对书房的管控特别严,每天都有人在书房门路驻守不说,还会有固定的巡逻队伍,一班三岗地在书房巡逻。 看来里面真的有猫腻啊! 霍青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进展。 柳青儿心中有数,又道:“小心点,寻找机会。” 霍青点了点头,二人就分开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高氏那边久久没有动静,这可把赵芸兰急坏了,她跟自己的心腹妈妈商量,“您说高氏怎么就这么稳得住呢?当初我怀孕的时候,她可不像现在这样沉得住气。” 丁婆子也道:“是啊!小姐您的意思是,这里头有猫腻?” “肯定有!”赵芸兰喃喃自语道:“你想想,高氏嫁进来多少年了,可惜一直无所出。她能眼瞅着妾室生下孩子吗?” 丁婆子打了个激灵,“您的意思是说,那个秋心是假装有孕,所以高氏不急?” 赵芸兰不住的拧着手里的帕子,“要真是这样,我也不急。”可是,假如秋心是真的怀孕了呢?毕竟表哥给她请了大夫啊!而且算算日子,她如今怀孕也快三个月了,腰身也渐粗,身子也见笨重…… 到底怀没怀,还真说不好。 要是没怀,大夫看不出来吗?难道说秋心这么有本事,连大夫都收买了? 不能啊!那天她晕着,而且表哥请来的大夫都已经为贺家看诊好几年了,不是秋心能够收买的呀!而且后来找的这位女医,不也是被人介绍来的嘛,她可不认识秋心,难道也能被秋心收买不成? 又或者…… 赵芸兰心里像揣了十万只蚂蚁一样,急得不行。 “小姐,要不然咱们找个人去瞧瞧?” 赵芸兰冷笑一声,“我现在自身难保,还在禁足,怎么找人?” 丁氏也急得团团转! “姑爷这气还没消啊?那秋心还有七个月才生呢!难不成这七个月您和高氏就一直不出屋?” 赵芸兰闭着眼睛,咬牙道:“得想个办法。” 赵芸兰的办法还没想出来呢,秋心那边又传出一个消息,据说那位被请来的女医竟然说,只要孕妇过了三个月,她就能断出胎儿性别来。 “胡扯吧?是不是神棍?”赵芸兰的反应特别大,“谁敢说摸摸脉就能断是男是女?” 丁婆子也急得不行,“小姐,那边已经摸上脉了,连夫人都过去了,肯定错不了。那女医可是一直要在府上待到生产呢!她若说慌,还能得着好不成?而且,就算秋心生了个女儿,那也是府里的第一个孩子,是老爷和夫人盼了多少年的骨血啊!您……您可不能大意啊。” 就算是庶出的,也架不住精贵不是吗? 赵芸兰恨得牙根痒痒,“高氏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丁婆子摇了摇头。 赵芸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去吧,打听打听,看看什么情况。” 于此同时,秋心的院子里暴发出惊呼之声,贺元庚的母亲陈氏是大族之女,平时端庄娴熟,举止优雅。可是现在,她却激动得浑身颤抖,眼睛瞪得老大,还激动的问道:“可是真的?” 这模样,哪里像是个贵夫人,简直就和普通人家的女人没有两样。 易容过后的柳星儿瞧着年纪不小,模样也是成熟稳重,看起来就是个经验丰富的女医。她的面相,就是很容易让人信服的那种。 “自然是真的。夫人您可以打听去,我这手艺,近十年从来没出过错。早些年年轻,手艺还不到火候,倒是差过两回。” “我信,我信!”陈氏又手合十,忍不住道:“菩萨保佑啊!贺家有后了。” 贺元庚自是喜不盛收!当初赵芸兰怀孕的时候,他就十分激动,可惜孩子后来落了下来,还是个女孩。如今秋心竟然给他怀了一个儿子,这怎么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虽是庶子,但是毕竟占了一个长啊!千万不能有损伤。 “来人啊,看赏!”贺元庚这一嗓子,可算是把陈氏惊醒了。 “对对对,重重有赏!” 就这样,柳星儿竟然得了一个大红包,足足五百两的银票。 柳星儿想,不拿白不拿吧,来的时候五嫂说了,这次她们离开,顺手也把秋心带走,到时候这钱,就给秋心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还要麻烦你多多照看他们娘俩了!”陈氏这话十分接地气,“若有什么需要人手,钱物的地方,你只管说一声。” “太太客气了,应该的。” 陈氏安抚了秋心几句,“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你什么也不要想,打今儿起,安心养胎,万事有我给你做主。” 秋心心里烦得很,可是脸上却是十分柔顺的,陈氏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当真是与高氏和赵氏都不同。 陈氏自然十分满意,这样的人,好拿捏。 她出了秋心的院子,转过头就吩咐自己的陪房刘庆家的,“挑几个得力的人放到她院子里,她腹中的孩子,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陈氏在后宅里争斗了一辈子,最懂得女人发起狠来的手段,那真是防不胜防,花样百出。这里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杀人不见血的屠宰场。当然她自己的手段也很高超,否则的话,为何贺湘就贺元庚这么一根独苗? 刘庆家的连忙应下了。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高氏听闻,简直如遭雷击,“同为女人,为何她们都能怀孕,我却是只不下蛋的母鸡。” 她的乳娘听了,差点掉下眼泪来,“小姐……” “罢了!我也生不出来,若是还不能让贺家有后,只怕我也就要下堂了!贺家再不好,我好歹也是明媒正娶嫁过来的!若是成了弃妇,有何颜面回娘家啊!” 乳娘心疼不已,却又道:“小姐放心,您这正室的位置,谁也撼动不得。那秋心不过是个奴才,即便这会儿脱了贱籍,生下庶长子,她在府里也翻不出花去!搞不好,孩子一落地,夫人就会把那孩子抱过来,给您教养!” 高氏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会吗?”语气里满是希冀。 “怎么不会啊?您可是当家主母,而且她们的出身,都上不得台面,也只有您,最有资格养那个孩子。庶长再好,也比不过嫡长啊!夫人又不糊涂,这么划算的买卖,她会做的。” 高氏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若是这样,那便是太好了!我这么多年就盼着要一个孩子,哪怕这孩子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只要记在我的名下,也是好的。” “是是是,小姐,只是那秋心,却暂时不能动。上次的事情,贺家上下都对您意见很大,您就算忍,也得忍几年。” 高氏点头,“不防事,秋心又不是赵氏。”秋心在高氏眼里,就像一只蚂蚁一样,是随时随地都能被捏死的弱小生物。她没有娘家支持,就算生下了儿子,只怕也不敢造次。 再说,来日方长,想要用几年的时间,来营造身体坏掉的假象,是很容易的。 “您说得对,咱们啊,得稳住。”那婆子道:“以后您跟少爷,也软和点,千万不能再发脾气了。男人还不都是一样,像个孩子似的,得捧着,哄着。” 赵芸兰那边,丁婆子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她,“小姐,那边消息传回来了!那女医说了,七个月之后,落地的必然是个大胖小子。” 赵芸兰如遭噩耗,整个人跌坐在椅子里,双眼无神,“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到最后,已经有些癫狂了。 “高氏那里得到信了没有?” 丁婆子点头,“应该也得到信了!夫人重赏了那名女医,还将秋心院子里的下人都赏了一番,这么大的动静,高氏那里不可能不收到风声。” 高氏也知道了,那么她为何会这样沉得住气? 赵芸兰一遍遍的问自己,为何高氏会害她的孩子,而不去害秋心的孩子。 虽然秋心月份还小,可是她之前怀孕的时候,高氏那里可不是一点动静全无,只不过因为她在养胎,所以忽略了罢了。 可是现在,高氏的院子里却当真是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 为什么! 赵芸兰不由得想,自己跟秋心有何不同,换言之,秋心有什么地方值得高氏另眼相看的? 都没有! 高氏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不会因为秋心伺候过她几年,就对她另眼相待的。 不同…… 赵芸兰腾的一下坐起身子,大声道:“我知道了!” 她和秋心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有一个很好的娘家,还有兄弟姐妹,而秋心一无所有。 因为身份不同,所以高氏忌惮自己,怕她利用娘家的力量,让她倒台! 而秋心呢!一无所有! 哪怕秋心生下儿子,都很有可能被抱给高氏养! 赵芸兰想到这里,心中豁然开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丁婆子连忙问道:“小姐,您想到了?是什么?” “高氏自己生不出来,就把主意打到秋心怀的这个孩子上头去了。秋心没有娘家人可以依靠,又是个婢子出身,孩子生下来便是庶长。庶长和嫡长,到底是有区别的!表哥那么会读书,将来肯定是要出仕的,而老爷只是县令,想要在仕途上伸手帮他,只怕能力有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丁婆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您是说,那高氏想要把孩子记在她的名下?” “不是不可能!” 丁婆子失声道:“她可是刽子手啊!害了少爷的孩子,贺家人也不计较了吗?” “她叔叔是四品官,听说最近还要迁升,贺家人怎么敢得罪她?她若不是有个好叔叔,就凭她那姿色,还有不生孩子这一点,贺家早就把她休了!”赵芸兰咬牙切齿地道:“高氏不动秋心,是想保着她的孩子记到自己名下呢!偏偏表哥也是看重嫡长的,这个孩子放在高氏名下,好处多多,他不同意就是傻子。” 难怪啊!难怪高氏这次这么稳,分明就是等着秋心替她生儿子呢! 赵芸兰红着眼眶,咬牙切齿地道:“既然你们不仁,就休要怪我无义了!”大不了,一起死! 秋心的小腹很快鼓了起来。 她自己倒是没有任何变化,四肢很纤细,脸上也像以前一样,一派温柔如水的模样。只是最近她吃得有些少,瞧着倒是还瘦了些。 贺元庚也是着急,连忙问柳星儿是怎么回事。 “姨娘怀孕是喜事,也不能为了安全,总把人拘在院子里啊!这样对孕妇的心情不好,而且时间长了,会对胎儿不利。再说,姨娘这胎已经坐稳了,过了头三个月,以后每天都要走动,利于生产。” 贺元庚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啊!于是就又加派了人手,每天派人搀扶着秋心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这一天,秋心亲手下厨做了润肺的冰糖银耳羹给贺元庚送去了。 贺元庚恰巧在书房,听说秋心来送东西,就连忙让人将她带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贺元庚生怕她出点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秋心羞涩的笑笑,“我亲手做的甜羹,想给您尝尝。” “你有心了,只是这种事,以后让下人做就是了,你何必亲自操劳。”贺元庚一边说,一边扶着秋心坐下。 “也不累,都是他们洗干净,弄好的,我就负责煮。”秋心道:“下人们做的,哪儿有我做的好吃啊!” 贺元庚宠溺一笑,他原先也不觉得秋心有多好,现在却觉得她不争不抢的就给自己怀上了儿子,当真是个好福气的。 “以后少操劳些。” 秋心点了点头,“那您快尝尝,味道如何?” 第七百七十六章 消息 秋心的这份心意,让贺元庚很是看重,于是很痛快地喝了一碗银耳羹。看在孩子的份上,这碗银耳羹自然比蜜都甜,当然,秋心的手艺自然也是无可挑剔的。 就这样,又隔了两天,秋心把她亲手做的小笼包给贺元庚端了过去。 秋心每天变着花样做吃的,有时候做甜品,有时候做些小吃,都是十分精巧的,分量也不大,可以当成贺元庚读书之余的零嘴了。 陈氏对秋心的作法也很满意,“这女人啊,就是不能太娇惯!”跟高氏和赵芸兰比,这个秋心可是省心多了,可惜出身太低了一些。 “你去跟高氏透个话,免得她不清不楚的,再把这个害了。” 刘庆家的不敢怠慢,连忙挑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去看高氏,把陈氏的意思透露给她知道。 “……夫人的意思,是让您安心养病,日后孩子生下来,定然是要记在您的名下的!” 高氏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让人把刘庆家的送走以后,却是高兴不起来了。 “小姐,这是好事啊,您怎么还不开心呢!” 高氏转身回了屋,十分伤感地道:“是好事!可是还是觉得很揪心!这肯定不是他最后一个孩子,那么下一个为他生孩子的人是谁呢?赵芸兰?还是别人?” 说来说去,还是吃醋,怕别的女人占据贺元庚心里的位置。 乳娘嚅了嚅唇,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芸兰那边收到确切消息,知道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肯定要抱给高氏养了。她气得摔了两个茶杯,还把一个陪嫁的花瓶给摔了。当真是五脏六腑像着火一样,恨不能现在就冲到高氏的院子里,狠狠的揍那个女人一顿。 真是太不要脸了! 什么叫捡现成的,这就是了! “小姐,现在咱们怎么办?” 赵芸兰双目微眯,“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不然秋心将来为了孩子,也得跟高氏站到一边去!” 丁婆子点了点头,“可是这事儿到底怎么办,您可得好好想想,闪失不得啊!” 大概又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有一天晚上,柳星儿和霍青突然回来了,还带着一个晕迷不醒的女人。 杜玉娘一见到秋心,便是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了?” 柳星儿把人安顿好,才道:“五嫂,说来话长,我先去五哥那边一趟,回来跟你说。哦,对了,她没事,只是晕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忙让马婆子去照看秋心。 不等柳星儿回来,秋心就醒了,见到杜玉娘的时候,连忙起身,想要给杜玉娘请安。 “都什么时候了,你快躺着。”杜玉娘忧心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晕了?” 秋心就道:“这段日子一来,本来大家相安无事的。谁知道赵芸兰突然发难,找了道士来贺家作法,说什么奴婢怀的是妖孽。” 杜玉娘一听就明白了,赵芸兰容不下秋心的孩子,所以故意的。 只是她胆子也真大,竟然敢当着贺家人的面玩这种把戏,谁能信她啊! “贺家人又不傻,能信她?” “贺元庚最近身体不太好!”秋心道:“奴婢每天按着柳姑娘的吩咐,在给他送的吃食里面掺了一点药粉,那药粉无味无色,分量又轻,所以根本察觉不出来。他身体不好,也不是一下子发出来的,结果请了大夫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毛病。” 赵芸兰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让娘家人帮忙请了道士来,道士说秋心腹中胎儿是妖孽,而且克父克母,是个灾星。他若出世,贺家必定难逃劫难。 贺家人一开始不肯相信,结果贺元庚无故吐血,危在旦夕,贺家人就有些动摇了。 儿子和孙子只能保一个,确实是个选择难题。 “就在这时候,柳姑娘装作发现贺元庚吐的血不对,只说这血色太深,好像是中~毒。”秋心道:“贺家当时就炸了锅了,都不知道这毒是怎么来的。” 那道长趁乱要跑,大家就去追,也不知道怎么的,贺家院里又着了火。 当时那个场面,那叫一个乱啊! 追人的追人,救火的救火。 赵芸兰也想趁着这个工夫要秋心的命,厮打中把秋心推倒了,头磕在了桌角上,她便晕了过去。 后面的事,秋心就不知道了。 “你歇着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秋心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已经瘪下去的肚皮,心中微定。 杜玉娘回到上房的时候,柳星儿已经回来了,“秋心醒了吗?” “醒了。账本拿回来了吗?” “拿回来了!”柳星儿道:“当时贺家很乱,我给霍青打掩护,是他溜到书房里,把账本偷出来的。” 当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柳星儿和霍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乱将秋心带了出来。 方聪早就准备了出城的马车,直接带着三人出了城。 “估计啊,现在贺家人也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柳星儿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杜玉娘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不少的凶险、 “那你们是怎么脱身的啊!贺家人没放狗追你们?” 柳星儿又惊又奇,“神了,五嫂,你是怎么知道贺家养狗的?那些狗长得很大,都是打猎的好狗!” “到底你们怎么摆脱贺家人的?” 柳星儿笑道:“你怎么忘了啊,我是干什么的?江湖人称医毒双绝,那名号是白叫的吗?一包药粉,管他是人是狗,全倒下了!” 杜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怎么样,你们都没受伤吧?” “没事,就如锦磕了一下。干脆,我现在给她包扎一下伤口去。”柳星儿对秋心的看法有了不少改变。这个女人很勇敢,很聪明,最重要的是这的事情多亏了她,如果没有她,肯定不能办得这么顺利。 “好了,你去吧!”杜玉娘打了一个哈欠,虽然困了,但是她还是不想睡,想要等杨峥回来,知道更确切的消息。 快子时了,杨峥才回后院。 杜玉娘已经躺在软榻上睡着了。 第七百七十七章 杨峥轻轻的推了杜玉娘一下,“玉娘,玉娘?” 杜玉娘被惊醒了,一下子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回屋睡啊!”杨峥皱眉道:“我不是说过,你不用等我的嘛。”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道:“我想喝水。” 杨峥就摸了摸水壶,发现壶里的水是温的,就给她倒了一杯。 杜玉娘喝完了水,人也清醒了,“我担心嘛,睡不着。”她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让杨峥坐下,“拿到了?” 杨峥板着脸,“真是操心的命!你好好休息,管这些做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啊!?”杜玉娘可怜兮兮的摇着杨峥的衣袖,“你跟我说说嘛!要不然我该睡不着了。” 杨峥就道:“你回屋里歇着,我去洗把脸,回屋说。” 杜玉娘点了点头,趁杨峥洗脸的时候,穿了鞋,进屋里换了衣裳。她往香炉里添了一些艾蒿粉,点燃后才去放床账。 细密的床纱,可以有效隔绝蚊虫,艾蒿粉是柳星儿特制的,里面还加在别的药粉,比普通的驱蚊药草的效果好很多。 杨峥一进屋,就闻到了淡淡的艾蒿味儿。 “孩子们那边也点了这个?” “嗯,柳姑娘说没问题,有咱娘看着呢!没事的。”杜玉娘又道:“屋里还搁了冰,他们也能睡得舒服些。” 杨峥熄了灯,放好纱帐,在自己媳妇身边躺下,拿起扇子给杜玉娘打扇,“这段时间,娘可是很辛苦,我瞧着她像是轻减了不少。” “知道我娘好吧?她都一把年纪了,还来帮咱们带孩子。” 杨峥连忙表态,“是啊,咱娘真是太好了!咱爹也好!”要是没有老丈人的支持,丈母娘就算想来带孩子,怕是也有顾虑。毕竟小舅子还小,大舅哥那边还有三个孩子,家里又有生意,李氏的年纪也不小了,精力有限…… 也就是老丈人心疼媳妇,舍得把孙子放到孙子外公家里,否则的话,家里怎么忙得过来。 “你知道就好,将来啊,咱们可得好好孝敬他们。” “你放心吧!”杨峥道:“我是父母缘浅,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们,自然要拿你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父母一样。” 杜玉娘听了,心里多了几分酸楚,暗暗责怪自己不该提起这件事,连忙转移话题,“你还没跟我说呢!到底找到账本没有?那里头记着的东西有用没有?” “柳星儿没跟你说?” 杜玉娘换了一个姿势,嘟囔道:“说了,只说拿到账本了,具体怎么回事,却是一个字没提。我着急啊,就想着等你回来问问,结果睡着了。” 杨峥轻笑一声,“真是个傻丫头,你困就先睡嘛,有什么话要问明天再问不也是一样?” “那怎么行!杨大哥,那账本里记得到底是什么啊?不能说吗?” 杨峥一边打扇子,一边道:“也没啥不能说的,账本里记录的,都是一些贺氏父子俩搜刮民脂民膏的账目。甚至里面还夹着几封和山匪头目的往来信件。” 杜玉娘皱眉,暗想贺元庚是个谨慎的人,贺湘又是只老狐狸,这父子俩怎么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那信不会是假的吧? “他们留着信干啥?”杜玉娘小声道:“那不是傻子干的事吗?故意留把柄让人抓到?” 杨峥听了她这话,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百密一疏,贺家人就是想得太多了?” 杜玉娘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是怕内讧?” “那个土匪头子是他们父子俩一起扶持起来的,这两年土匪的队伍拉得有点大,贺家父子俩怕他们翻脸不认人,就留了证据。” 所以那账本上不但有要命的流水账,还有更要命的通匪证据。 那这下子,他们是不是跑不了了。 杜玉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来,“杨大哥,这些东西要交给谁?”怎么样才能将贺家父子俩绳之以法呢! “我都安排好了!”杨峥道:“贺家当时乱成一团,趁乱拿了东西,又跑了三个大活人,他们不可能反应不过来吧!” 杜玉娘用胳膊支起身子,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你怎么安排的?” 杨峥就笑,“爱操心,当心变成老太婆。”一边说,一边伸手去点她的鼻子。 杜玉娘把他的手搪开,“哎呀,你快跟我说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贺家我一直派人盯着呢!东西我已经让霍青连夜往京城送去了。不过我也找了迷惑贺家父子的人,弄一份假的账本,绕着州府转悠。” “声东击西?” “算是吧!”杨峥笑,“你放心,桃溪镇那边我也安排好了!已经有人在暗中保护你们家,不会有事的。” 杜玉娘听得胆战心惊的,她知道事情根本不可能像杨峥说得那样简单。 “杨大哥,你手里人手够吗?”雷家的事情发生以后,杨峥手里能用的人手已经在不如前了。现在又要人护送证据进京,又要人去糊弄贺家人,还要派人保护自己娘家,这得多少人手啊! “你放心吧!我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吗?”杨峥道:“我得护着你和孩子们,咱们一家子都得好好的。对了,当初我要去城外的大营当教头的事儿,你还记得吧?” 杜玉娘连忙点头,“记得。” “我义父救过林把总的命,他和我也是相识多年。这次的事儿,也是多亏了他帮忙,我才有这么多人手可以调动。” 杜玉娘想了想,悄声问他:“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派兵把贺元庚他们都抓起来呢?” “傻丫头,他只是个把总,上面没有调令,私自调兵是要砍头的。” 杜玉娘尴尬的笑了一声,“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嘛!那既然不能私自调兵,他又是怎么帮你的?” “他把他的亲兵借给我了,人虽然不多,但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杨峥让杜玉娘躺下,“快睡吧,一会儿天就该亮了。不出三天,就有确切的消息了。” 杜玉娘确实有些困了,她躺下以后,满脑子都是杨峥说的那些事,根本睡不踏实。但是她太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第二天杜玉娘起来的时候,杨峥已经出门去了。 家里倒是一派升平的模样,全都乐呵呵的。谁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有杜玉娘一个人傻担心着。 所以说,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至少免去了许多的担惊受怕。 “你这一天怎么心不在焉的?”刘氏想说她几句,转念又一想,今天闺女起来这么晚,怕是昨天晚上小两口睡得晚了。 两个人感情好,她这个当娘的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多了可就容易让人误会了。 “精神不好就回屋再躺一会儿,孩子们有我呢!”刘氏带着三个外孙,心情是十分好的,虽然孩子们精力旺盛,把她累得够呛,但是能够享受到天伦之乐也是值得的。 杜玉娘摇了摇头,“娘,您歇会去吧,这会儿有我呢!” “可得了吧!你瞧你那没精打采的样!”刘氏摆了摆手,“我和小姜一起看孩子看得挺好,你可别捣乱了。” 杜玉娘无语,闹了半天她现在成多余的了? “三个孩子呢,咱们一人带一个呗。再说孩子们还要吃饭呢!” 刘氏翻了一个白眼,“我都不乐意说你,你瞧瞧你,就么点口粮,都不够一个孩子吃的,你喂了一个,另外两个就只能眼馋,都不知道惹哭多少回了。” 杜玉娘真怀疑刘氏是不是自己亲娘,咋说话不讲理呢!她这不是生三个嘛,自然是不够吃的!她要是只生一个,还能喂不饱自己孩子?再说了,不是有牛乳嘛。 “那行吧,我走了。”她怕自己激动之下说了什么不痛快的话,让刘氏难受,干脆就眼不见心不烦的出了暖阁,回正院上房去了。 等杜玉娘一走,姜氏就笑着摇了摇头,这娘俩,脾气一样,都犟。 杜玉娘因为贺家的事,确实有点火气大,好在她控制住了自己。 她一进屋,流萤就捧了温茶过来,“太太,您喝点这个茶,这是按照柳姑娘的方法煮的粟米茶,喝了不影响喂小子的。” 杜玉娘端起来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行,虽然没有茶叶的清香气,但是多了一些谷物特有的味道,也不难喝。 “五爷什么时候走的,早上走的时候吃饭了吗?” “天不亮就起身了!”流萤道:“奴婢听见五爷让人备马,好像没吃饭。” 杜玉娘听到这里,不由得暗暗责怪起自己来,她也真是的,睡得太沉了。 “怎么也不吃一口再走,这是遇到什么急事了!”杜玉娘明知道杨峥是在为贺家的事情奔波,但是又不能明说。 明天晚上应该是最危险的一夜。 柳星儿和霍青带着秋心这么一个大活人从青阳县跑过来,一路上总能留下不少痕迹吧!? 贺家又不是白给的,顺着那点蛛丝马迹肯定就能找过来。 杜玉娘不由得回忆起昨天晚上杨峥的话,分析着里面的事情。 流萤见杜玉娘眉头紧锁,好像有什么难以解闷的事情似的,也不敢出声,就在一旁给杜玉娘打扇子。 昨天杨大哥说,柳星儿他们是趁乱逃出来的。 方聪一早备下了马车,把三个人接出来以后,一路飞奔回到了五岩镇。 柳星儿去贺家是易容的,霍青也是男装女装,问题不大。 相信后续的问题,杨大哥都能想到,应该是他们三个人一走,后面便有人帮他们收拾乱摊子。这个方法可以迷惑贺家人的视线,一时半会儿的让他们找不到人。 秋心就算是这件事情的唯一漏洞吧!要是让人看到了她,所有的事情就都真相大白了。 杜玉娘很是担忧,也不知道霍青现在在哪儿了。 上京得十多天的工夫,在这十多天里,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贺湘不过就是个县令,可是他胆子不小,竟然能把这事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见其野心和背后的实力不容小觑。 按道理说,想要收拾他们父子俩,只要把证据递交给贺湘的上司就行了。可是杨大哥没有这么做,分明是怕有人要保贺湘,证据不保。所以直接让霍青把证据往京城送。 呃~~ 不对啊! 杜玉娘突然想到,珍珍郡主也在京城,那她的生父会不会也在京城布下了许多眼线?霍青这一去,势必会打草惊蛇! 杨大哥难道要引蛇出洞吗? 这样一想,她便再也坐不住了。本来想打发个人出去瞧瞧,可是又想到这会儿是多事之秋,万一自己多此一举坏了杨峥的事,就不好了。 “算了。”杜玉娘将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又问流萤,“秋心如何了?” “柳姑娘给开了药,在调养身体。不过奴婢瞧着,应该是没有大碍的。” 杜玉娘恍然想起了柳星儿,“柳姑娘呢?”她也真是糊涂,怎么不把柳星儿抓过来问问。 “柳姑娘在自己房里歇着呢,要不然奴婢去请她过来一趟?” 杜玉娘想了想,“算了,我自己过去吧。” 流萤连忙哪了上去。 杜玉娘站在柳星儿的门前,轻轻地拍了拍门:“柳姑娘?” 柳星儿打着哈欠来开门,一看到杜玉娘,整个人立马精神了不少,“五嫂,你咋琰了?” “你怎么困成这样?没休息好?”杜玉娘进了屋。 柳星儿垂头丧气,十分认命地道:“五嫂,你又明知故问。”昨天晚上他们忙了一夜,真是脚打后脑勺的忙。贺家的那些小崽子手段毒辣,倒是比江湖上的那些败类还要强一些。只是这些话,能跟五嫂说吗?五哥可是说了啊,报喜不报忧。 “我怎么明知故问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柳星儿装傻,“是嘛,真巧,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杜玉娘刚要说什么,柳星儿却不停的打哈欠:“五嫂,我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你行行好,让我睡饱了再问行吗?” 五嫂最是心软,应该能糊弄过去吧? 第七百七十八章 广盛观 杜玉娘平时确实是最心软的人,要是换了平时,柳星儿说她困了,杜玉娘一定会让她先睡觉,有什么事情等她醒了再说。 但是这次,她可没有一点心软的意思。 “你别给我打岔,赶紧跟我说实话,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柳星儿叹了一口气,“你就不能不难为我吗?我也是听令办事啊!” “有那么为难吗?”杜玉娘叹了一口气,道:“我这心里就是不安稳,你跟我说说吧!” 柳星儿张了好几次嘴,最后把脚一跺,“五嫂,其实也没啥,昨天五哥没跟你说?” “啥也没说啊!”杜玉娘眨了眨眼睛,没觉得自己这么套话有什么不对的。 柳星儿很沮丧地坐到杜玉娘边上,“哎呀,其实也没啥。现在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得兵分好几路。所有五哥能调用的人,都派出去了。这次,你就等消息就好了。” 还是不肯说? 杜玉娘没想到自己居然撬不开柳星儿的嘴巴。她瞪了柳星儿一眼,好半天没吱声。 柳星儿笑嘻嘻地赔着笑脸,“五嫂,你就别问了,我保证,再过两天,一定风平浪静,好不好?” “你五哥去哪儿了!?” “啊?五哥出门了,我……我不知道啊!”柳星儿双手合十做求饶状,“好五嫂,你就饶了我吧!” 杜玉娘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就起身,略有些气乎乎地道:“行了,你们就瞒着我吧!”说完就出了屋。 在外面等着的流萤一见杜玉娘出来了,连忙跟了过去。 柳星儿在屋里摇了摇头,心想五哥你保重吧,我也帮不了你。 杜玉娘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在刘氏和孩子们面前又不敢表现出来。惴惴不安的一直等到日落,听人说杨峥回来了,就忙不迭的迎了出去。 杨峥一脸肃穆,身上的衣裳瞧着很眼生,像是在外面换了一套衣裳回来的。 看到杜玉娘那一刹那,杨峥勾了勾唇,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眼睛里都是细碎的光芒,瞧着格外动人些。 杜玉娘生怕他是去做了什么危险事,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又使劲闻了闻,没有闻到血腥味儿和药味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去办事了?怎么样,顺利吗?” 杨峥牵着她的手,发现杜玉娘指尖冰凉,看来是真的吓坏了。 “回屋说。” 小两口一起回了屋。 杨峥简单的洗漱一番,喝了两口茶,才问道:“孩子们呢?” “已经睡下了!”现在三个孩子都跟着刘氏和姜氏在暖阁那边休息,半夜的时候孩子们会喝一次厨房备下的牛乳,三个孩子基本上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对杜玉娘口粮的依赖倒是越来越小了。 杜玉娘已经跟刘氏说好了,反正她产的口粮也不够喝,等天气凉快一些,就给孩子们断奶,以牛乳为主,再配上磨好的米糊糊,蛋黄,米粥等辅食,孩子们也能长得挺好。 “咱娘辛苦了,等这事儿了了,我们就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杨峥道:“正好天气也热,去了就当避暑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有些高兴,“那到时候是不是可以找几个人来带孩子了?我瞧我娘这一阵子可是瘦了不少,如果有人带孩子,她就能轻省些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被井绳。 杜玉娘也是被那些人吓怕了。 “好,到时候好好挑几个。” 杜玉娘又道:“你在外面吃饭了吗?厨房那边留着晚饭呢!”她再怎么心急,也不能让自己男人饿肚子啊!有什么话,等吃完了饭再说也不迟。 杨峥笑了两声,“还算你知道心疼我!饿了一天了。” 杜玉娘连忙嘱咐流萤摆饭,“就摆在这屋里吧!” 流萤应了一声,去厨房帮忙了,不一会儿,就拎着食盒进了屋,将酒菜一一摆到桌上。 白斩鸡、花生米、牛肉炖萝卜,红烧小嘴鱼。 主食有馒头,有汤面。 杨峥吃了两大碗汤面,桌上的菜几乎都扫光了。 “饱了。”他擦了擦嘴,“忙了一天,这才是第一顿饭。” 杜玉娘一边喊人来收拾桌上的残局,一边拧了毛巾给他擦手,“怎么就忙成那样,早上吃了饭再走啊!” 下人们轻手轻脚的将桌上的东西撤掉,流萤点燃了艾蒿粉,然后也退了出去。 杨峥坐在炕上,微微闭着眼睛。 杜玉娘也不打扰他,知道他还在想白天的事。 他这个人,心思缜密,性格上也有些轴,总是想着把事情尽量做得周密一些,所以没事的时候,总是患得患失的想着计划和退路。 杨峥睁开了眼睛,见杜玉娘就坐在自己面前,一脸的担心,就不由得将人搂到怀里来,轻轻的笑了一声,“傻丫头,没事的。” “我总觉得要出大事!”杜玉娘轻声道:“我最近也没有做什么梦,什么也感觉不到,我很害怕。” 杨峥就道:“是我不好,没有把事情跟你说清楚,害你担心了。” 杜玉娘没说话,只是静静的趴在杨峥的胸前,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杜玉娘才问:“那你今天做什么去了?” 杨峥道:“有结贺家的爪牙伸到了这边来,我去处理一下。”杨峥没说实话。 贺元庚派人去了桃溪镇,还派人去了杏花沟,主要的目的还是寻找记江湖上传说的宝藏。 这爷俩在做最后一博,赌赢了,从此便是飞黄腾达,输了,便是满门获罪。 只是他们注定赢不了。 杨峥暗暗冷笑一声,他又不傻,明知道贺家上头有人,会把证据送到州台衙门手里吗?那些人的关系错综复杂,稍不留意,证据就会被销毁。 也不知道霍青现在到哪里了,一切进行的可还顺利? “问题解决了吗?” “那些人都是他们在江湖上网罗的混混,并非什么侠义之辈,一旦遇到高手,就溃败而逃,估计不会回去复命的。” 乌合之众啊! 杜玉娘转了转眼珠,拼命想着前世的事情。 除了书房里的账本,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是她忘记的吗? 贺家的秘密,她从来没有真正接触到过,那时她不过是贺元庚的一个傀儡玩物罢了,在贺元庚眼中,她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又怎么会告诉她一些贺家的事情呢! 但是,真的什么线索也没有了吗? “玉娘,你是不是还在担心啊?”杨峥摸着她的发顶道:“你放心,只要霍青顺利到达京城,一切就都结束了!” 那账本就是贺氏父子俩的催命符。杨峥之所以没有即刻将他们办了,主要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还有就是贺家养的那些山匪,实力不容小觑,如果真的动起手来,怕是殃及无辜。 远的不说,单说青阳县附近的乡民,怕就要受连累。那些人杀人不眨眼,为了自保,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一切都要师出有名吗?” “是,等召令下来了,就好了。”城外的守军可即刻前往剿匪,而贺家父子俩也会在第一时间被押送到天牢之中,抄家获罪。 杜玉娘突然坐起身子来。 “怎么了?” 杜玉娘想起一件事,前世她被高氏害得很惨,高氏得了贺元庚的授意,在她的饮食中掺了东西,让她的身子慢慢的垮掉。后来毒发,便让人将她扔进了城外的乱葬岗,这才被杨峥救了。 她倒下的那段时间,人是有意识的,只是身体虚弱得厉害,动弹不得。流萤来侍候她之前,她身边的两个丫鬟经常会在她面前叨叨一些八卦。或许她们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活死人,所以什么事情都不用防备着她的关系吧,杜玉娘多多少少也听到一些信息。 只是年代久远,有些事情她已经有些记不住了。 不过,高氏好像很信奉道教,一般人家的女眷都是供菩萨,可是高氏似乎拜的是三清祖师? 有很多次,高氏都去广盛观去参拜,捐香油。 而且好像广盛观里有一位道长擅长岐黄之术,医术了得,所以高氏有好几次都是让人去请广盛观的那位道长下山来给她看病、 记忆的碎片就这样被窜了起来。 杜玉娘问杨峥:“之前赵芸兰要卖铺子筹钱,会不会是贺元庚跟她说了些什么?好好的,她要钱干嘛?” “你是说这事儿关系重大,赵芸兰知晓以后,有了什么想法?” “你可别忘了,她娘姓贺!” 杨峥慢慢的思忖起来,“事关重大,贺元庚未必会说的。” 杜玉娘又想起高氏的叔父,不由得道:“我只担心横生变故。” “那边我会派人盯着,只要有事,我立刻就会接到通知的。”杨峥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 “我是怕贺家有后手。”杜玉娘道:“账本丢了,他们不是应该四处走动吗?打点吗?又或者派出人手去找,一定要将幕后的人揪出来,可是你觉得他们着急了吗?” 杨峥想了想,“难不成都是做得表面工夫?” 再一想,又觉得不对。 杜玉娘觉得很纳闷,“我就是觉得很稀奇,贺氏父子和珍珍郡主这条钱,是谁牵的呢?” 洛珍珍远在京城,只来过一次五岩镇,没几天就被人抓回去了,闭门思过一年。 “玉娘,你怀疑谁?” 杜玉娘斩钉截铁地道:“高氏!”她的出身,或许不高,可是她有一个当知府的叔父啊! “杨大哥,你看要不要查查高氏的叔父,看看他和京城那边有什么联系没有!?” “好!”杨峥道:“我现在派人去查,你早些睡。” 杜玉娘拉着他的手,嘱咐道:“高氏信奉道教,她经常去广盛寺。赵芸兰还说,广盛寺有个道长,与高氏来往频繁。” 赵芸兰确实在信上提过一嘴高氏和广盛寺的事儿,但是没有杜玉娘说的那么言之凿凿。 “好,我记下了。”杨峥一边说,一边下地穿鞋。大步走了出去。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让人把秋心带了过来。 秋心身上的伤本来也不是很重,躺了两天,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 “太太,您叫奴婢来,有何事?” “你以前在高氏身边侍候的时候,可曾见过他叔父那边来人见她?” 秋心想了想,就道:“奴婢在大厨房里做事,不如高氏身边的人知道的详细。只知道她那位叔父会在年节的时候派人过来送节礼,两家有往来。” “高氏有没有在私下里见过那边的人?” 秋心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奴婢只记得,有一次好像来了一位管事,因管事新添了孙子,高氏便叫他过去打赏了他。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没有怀孕的女人,都喜欢沾喜气,好让自己快点有身孕。她们喜欢跟刚刚生下孩子子的人家亲近,也想沾点福气。 高氏一心想要生个孩子,这么做也不出奇。 但是,这种往来实在太普通,也太无关紧要了,没有什么用。 杜玉娘倒是觉得,高氏跟她叔父之间的联系,只怕不会这么简单、厨房是什么地方啊?那是消息来源最多,最灵通的地方。有什么事情,要是让厨房的人知道了,就等于整个府邸都知道了。可是连秋心都没有听说过,可见高氏很谨慎。 这件事,不外乎就是两个可能。 一是高氏确实与她这位叔父不亲近,两家走去只要过得去就好。 还有一个就是高氏和她那位叔父另有联系方式。 这样一来,广盛观的嫌疑就大了。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见面,偏偏要弄个道观的障眼法呢? 杜玉娘想了好几遍,也没想明白。 好在杨大哥已经让人去查了,结果不管如何,贺元庚父子俩性命不保也是逃不脱的事实。找到了后手,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杨峥派去的人一路飞驰,已经悄悄的摸进了广盛道观之中。 这道观里面颇有玄机,不但有道士巡夜,甚至入夜后,还能在道观里隐隐听到丝竹管乐之声。 奇怪了,道家清净之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第七百七十九章 找到 贺家最近很倒霉,先是秋心怀的那个孩子被道长说是妖孽,家里闹了一通。结果却发现贺元庚无缘无故的中了毒,这下子全家都方寸大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贺元庚是贺家的希望啊!如果他出了事,贺家就断后了。 反应快的人连忙去找了大夫,一顿折腾方才给贺元庚解了毒。还好他中~毒不深,只需要休养几天,应该就会没事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贺家人才想起秋心似乎也受了惊吓,晕了过去。不知道她的胎怎么样了,人有没有事,所以又让大夫给秋心瞧瞧。 这样一来,大伙才发现秋心不见了,找遍了全府上下,也没有见到秋心的人影,还在院墙上发现了一些痕迹。 贺湘就是一只老狐狸,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儿,连忙去了书房。 杨峥他们做了一个假的账本放在书房的暗格里,贺湘那时方寸大乱,也没仔细看,觉得账本还在,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秋心下落不明,这事儿自然是要查的,她到底是趁乱跑了,还是被人掳走了?毕竟贺元庚的妻妾都不是省油的灯,难免有人会趁乱做些什么。 贺家放了狗去找人,结果连人带狗都被药翻了,连根毛都没找到。 就在这时,他们才发现来照顾秋心的医女和她的侍女也不见了。 更可怕的是,账本是假的!暗格里放的只是一个皮子,里面一个字都没有。如果贺湘当时能把账本拿起来看两眼的话,兴许事情就不会变得这么棘手了。 阴谋的味道,始终充斥在贺家,闹得人心惶惶的。这个时候,如果贺湘和贺元庚再不明白秋心是内鬼的话,那他们可就太傻了。 秋心这是联合了外人把账本给偷走了啊! 因为这个事儿,高氏和赵芸兰都受了牵连,因为秋心曾经是她们的人。赵芸兰是被‘照顾’最多的,若没有她,秋心也不可能被开脸,成了贺元庚的妾。她的安分守己,她的身孕,都成了麻痹贺家人的一剂药。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关键是先把账本找到。 一个大肚婆能跑到哪儿去? 贺湘让人查了两天,却发现所有线索都是浮于表面的,想要往里面深挖,却一无所获。 贺湘越想越不对劲儿,正好这个时候贺元庚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爷俩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查下去。 有时候,表面越是风平浪静,实则暗处就越是风起云涌。 赵芸兰想了两天,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跟杜玉娘脱不得干系,要知道杜玉娘当初也收留过秋心一段时间啊!她忙不迭的把自己的这个发现同贺元庚讲了。 贺元庚心里也存了疑,便让人去查杜玉娘,结果发现无论是杜玉娘的婆家,还是她的娘家,都有人守着,而且个个都是高手。 特别是她娘家,门前的小商小贩都有大来头,根本不能轻易招惹。 这是心虚了啊!没干缺德事,用得着这样戒备森严吗?当她娘家那个面馆是皇宫大内不成? “父亲,依您看,这件事与杜家有没有关系。” 贺湘轻哼一声,“这种明摆着的事情你还来问我?就算跟杜家没有关系,但是一定跟杜玉娘嫁的那个男人有关系。” 贺元庚连忙道:“孩儿也是这样想,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她嫁的男人不一般,身份背景都摸不透!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背景深厚。”贺湘微微皱了皱眉,“这一次,你我若是不能顺利脱身,只怕就是大难临头。” “父亲,咱们该怎么办?”贺元庚恨得牙根痒痒,他现在把杜玉娘归到贱~女人的行列中去了,如果当初她答应给自己做妾,是不是就没有后面这些事儿了?他还以为杜玉娘真的是个清高的人呢,敢情人家是攀上高枝了。 “先找回账本。”贺湘道:“我想着,他就是拿到了证据,也不一定立刻能把我怎么样!毕竟咱们这府里,可是清清白白的,他们想要人赃并获是不能的。只要山上那些人守口如瓶,咱们完全可以说是他们在搞诬陷。” 贺元庚知道其中的关窍,也十分有信心地道:“父亲放心,山上我会派人过去的。他们又不傻,就凭这些年犯的那些事,若是没有您,他们早就完蛋了。” 贺湘点了点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才道:“还是该敲打敲打,让他们知道厉害!” 特别是最近这几场事儿,动静闹得不小,千万捂住了才行。 “父亲放心吧!”贺元庚有些担忧地道:“只是,孩儿有些担心那个地方。” 贺元庚说的那个地方,是存放他们家家底的地方,都是这些年搜刮上来的民脂民膏,数量不少。 “不用担心,鬼都想不到!”贺湘对自己的决策很有信心。 当年那广盛观曾经发生过一起凶案,一伙被通缉的恶贼跑到了广盛观中,为了不让他们的行踪暴露,这些人大开杀戒,把全观上下十余口人全部绞杀干净。 当时贺湘已经是青阳县的县令了,剿~匪本来也是他的职责之一。好在他当时已经网罗了不少江湖上的高手,实力大增,趁对方内讧之际,一举歼灭了那帮匪徒,还将一个藏在井里,已经饿得奄奄一息的半大孩子救了上来。 那个孩子,是道观观主捡来的弃婴,养到七八岁的时候,就遇上了这事儿。那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一群人突然闯进来就开始杀人。还是那孩子的大师兄机灵,将瘦小的孩子藏进枯井里,这才躲过一劫。 那孩子得救以后,死活非要给贺湘磕头,感谢他救了自己,替师傅,师兄们报了仇。贺湘当时就想,经历过那样多仇恨的孩子,心肠得多硬啊!还不如把这孩子养大,将来这己用。 那个孩子如今便是广盛观的观主,贺家的家底几乎都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看着。当年那口救了他一命的枯井,如今已经被扩大成了一个井下秘室。 贺湘千算万算,算不到这世上还有人能重新活一回。 虽然前世杜玉娘也没有接触到贺家的这些秘密,但是她毕竟跟贺元庚和高氏在一起生活过很多年,对他们的一些生活习惯,琐事还是很了解的。 杜玉娘愣是从一些琐事中,分析出了广盛观这个地方有猫腻,可见这个地方也没有贺湘想的那样安全。只是杜玉娘毕竟有重生经历,加之又近距离接触过贺家人,所以才能推断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特别是秋心强调了,赵芸兰找了道士来,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妖孽。 这件事,八成又是高氏筹划的,所以最终的结果才会是去找道士。 所有的线索一窜起来,那广盛观可不就是有问题吗? 杨峥很相信杜玉娘的判断,让人夜探了广盛观。 一开始,他们根本没有发现这座道观有什么问题,但是后来杨峥特意让人查了一下这道观背景,又查了查道观的观主生平。 结果当年悍匪血洗道观的事情就被查了出来,这样一来,杨峥就更加肯定,这广盛观跟贺家,肯定有猫腻,而且还不一般。 他便又派了人过去。 这次去的人是方聪,也就是他一直在青阳县以药铺掌柜的身份监视贺家人。方聪这个人,家学渊源,祖上有做过摸金校尉的,有做过水耗子的,还有做过梁上君子的。反正说白了,就是一个旁门左道世家,个个都有点在江湖上混饭吃的本事。 方聪呢,自幼也学了不少家里的看家本领,所以挖门盗洞这种事,他最擅长。找个秘密,秘道,研究暗室机关这些事,找他准没错。 方聪进去没两个时辰就出来了,找到了井下秘室,发现了贺家的宝藏。 杨峥当机立断,去找了林把总的上司付将军,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还将代表镇北侯府的令牌拿出来给他看。告诉他广盛观里有贼赃,只要他肯出兵围剿,将这个贼窝端了,那么井下秘室里的钱就分他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是清算贺家父子俩的证据,要上交。 这等好事,不答应的是傻子。 带兵打仗不用钱啊?再说借着这个机会抱上镇北侯的大腿,那是老天爷的恩赐啊! 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所以城外大营出兵速度奇快,来的都是骑兵。 小小道观,虽是贺家的藏银之地,但是里头的守卫真的没有多少。毕竟广盛观很小,人太多,肯定会惹人疑窦。 道观里的道士自然都是贺家的人,他们平时做法事,打醮,看着跟正常的道士一样。但是其实他们都是贺家养的守卫,跟死士也没啥区别了。只不过二十几个死士,在几百士兵和十数高手的围攻下,很快就被剿灭的一干二净了。 本来杨峥是让人把观主留下来的,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举证贺家人,谁知道那人也是个硬气的,居然自尽了。 不过,无伤大雅。 倒是付将军,平白得了一大笔钱,欢喜得什么似的,一个劲的跟方聪等人攀交情,无非就是想巴结杨峥,好搭上镇北侯这条线罢了。 杨峥让人把道观清洗了一遍,派人把道观里外都守住了,同时还请付将军写了一封奏疏,以八里加急的方式送到京城去。 付将军满载而归,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后续这两个人估计还要商量剿匪的事。 那就是后话了。 贺家父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家底已经被杨峥送走一半儿了。他们爷俩还在追查账本的下落,甚至还派人去了贺湘的上司那里打听,看看风声如何。 让他们觉得奇怪的事,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越是这样,贺湘心里越是不安,急忙修书两封,让心腹送去京城。 一封是给洛珍珍的,还有一封是给谁的,答案不言而喻。 只是这两封信最后都落到了杨峥手上,送信的人嘴巴倒是严,根本什么都问不出来。刑~讯逼~供的手段也用了些,但是他们还是什么都不说。尽管杨峥让人拔了他们的毒牙,卸了他们的下巴,以防止他们自杀。但是这几个人宁愿绝食,也不多说一个字,可见对贺湘是比较忠心的。 杨峥瞧着他们也是活受罪,干净让人把他们了结了。他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两遍,然后收好,留作证据。 杜玉娘一直都很担心霍青,不知道人到哪里了,事情进展的顺利不顺利。 杨峥这两天倒是不忙了,只是一个人在书房里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她还是很担心,几天的工夫就瘦了好几斤,脸上也有了几分憔悴之色。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让杜玉娘想不到的人上门来了。 来的人是高氏。 杜玉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是谁?” “她说她姓高,是贺高氏。” 杜玉娘就认识那么一个贺高氏。 “这个节骨眼儿上,她来做什么?”杜玉娘连忙道:“跟她一起来的还有谁?” “一个婢女,一个老妈子。” 主仆三人上门来,是兴师问罪的? 还是代表贺家人来的? 不管是哪一种,都挺搞笑的。 杜玉娘还真想见一见高氏。 不过眼下不是时候,贺家的事情还没有论断,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你去告诉小辉和大山,就说我忙着陪孩子,没空搭理她,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流萤抿唇笑了一声,“是,奴婢马上就去。” 高氏有想过,杜玉娘或许不会见自己!她认为那是杜玉娘心虚的表现。 可是她没有想过杜玉娘居然大言不惭的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什么人啊! 要不是相公和公公非要让她过来,她会来?她恨杜玉娘入骨,怎么会做登门求见之事!?更可气的是,她还准备了礼物! 真是岂有此理。 高氏想了想,干脆决定不走了!她倒要看看杜玉娘会不会一直这么晾着她!你不是不见我吗?那我就在这儿赌着你!看看谁挺不住。 第七百八十章 坐立难安 杜玉娘听了于氏的话,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 “你再说一遍,高氏干什么了?” 于氏苦笑道:“太太,她让人在咱们府门前搭了一个凉棚,就在那凉棚里歇下了。” 杜玉娘冷笑了一声,“这可真是奇了,连身份,脸面都不顾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高氏吗? “让她住!”杜玉娘道:“咱们这边人少,胡同里也就咱们这么一户,她自然能拉得下来脸面。且让他住着,我还不信了。” 此时,高氏正在凉棚里喝着去火的苦茶。 “少夫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孙妈妈一边给高氏打着扇子,一边道:“先不说脸面的问题,只说这里闷热不透气,您不怕中暑啊?” “我有什么办法?”高氏一边拿帕子擦汗,一边道:“公公下了死命令,让我无论如何见她一面,我有什么办法?”说到最后,竟是咬牙切齿了起来。 她出身好,又有叔父做靠山,若不是嫁到贺家来多年无所出,又何必像现在这样委曲求全? 而且现在已经到了贺家生死存亡之际,她身为贺家的一份子,能怎么办? 贺家要是出事了,她也跑不了。 “再去让人叫门,不行就使钱,让他们多跑两趟。” 孙妈妈连忙应了一声,叫了一个丫头过去叫门。 高大山和王小辉在大门里头扎马步呢,巨大的树荫遮住二人的身影,让他们少受了些日晒之苦。 大门被敲得叮当响,可是二人仿佛没有听见似的,额上的汗水悄悄滴落在地上,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又仿佛过得很慢。 “少夫人,对方避而不见啊!” 高氏真是受够了,她在这儿枯坐一下午了,也幸亏早有准备,让人搭了这么一个遮阳的凉棚,否则的话,只怕人都要晒化了。 “少夫人,您听老奴一句劝,赶紧找个客栈住下吧,在这儿耗着,一样没结果。”孙妈妈苦口婆心地道:“那杜氏有意晾着您,巴不得你风餐雨宿的受罪呢!你何苦为难自己呢!” 高氏摇了摇头,“妈妈,您不懂。”账本的事儿,贺元庚已经跟高氏交待了。这件事对贺家影响颇大,处理好了,贺家平安渡过,安然无恙。处理不好,很可能贺家会在一夜之间倾覆。 高氏不太了解她公公贺湘这个人,但是贺元庚的脾气她还是知道的,要不是到了紧要关头,他是不会把家里要紧的事情跟自己说的。 “那您的意思是,今天晚上要在这儿熬着?”孙妈妈眼中闪过一抹心疼,“这也太欺负人了!不行,老奴要跟他们讲讲道理。” 高氏连忙让自己的丫鬟采桃将人拦下,还道:“妈妈,你就不要给我添乱了,事以至此,咱们即便是不想承认,也得认清眼前的现实。”就是落了低落,正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孙妈妈苦着一张脸,“这……这可怎么办好哟!”她见高氏纹丝不动,却实是豁出去的样子,心里当下有了计较。 马车上什么都准备了,有艾蒿,有蚊帐,还有吃的,用的,换洗衣裳。 “把东西搬过来,小心点。”孙妈妈让人将蚊帐挂好,又把木板上铺了几层厚厚的褥子,另外还有一床薄被。 “太太,老奴去租个合适的院子吧!” 高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租院子?” 孙妈妈连忙上前道:“你白天在这里装装样子,晚上让两个丫鬟替了您在这儿便是了!这么热的天气,您好歹也得洗澡吧?晚上好好睡一觉,白天才能有精力盯着人不是。” 孙妈妈觉得,好歹自家小姐是举子夫人,又是堂堂县令的儿媳妇,怎么能落了下乘呢!她白天屈尊降贵的在这儿等人,已经是给杜氏脸面了! 孙妈妈不知内情,想得也挺简单。 高氏觉得孙妈妈的这个主意不错,她自幼身娇~肉贵,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仅半日的工夫,自己就像去了半条命似的,真要她就宿在杨府门前,她怕是再没脸面活着了。 “好!” 高氏应了,孙妈妈也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在附近找房子。房子不能太差,也不能离杨家太远,找来找去,还真让孙妈妈找到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院,虽然院子小,但是设施完善,最重要的是里外都打扫得很干净,还有简单的家什可以用。 孙妈妈立刻付了钱,把房子定了下来。 高氏一肚子气,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好不容易挺到晚上,见夜色浓重,便迫不及待的让人赶车送她离开,留下两个丫鬟,两个粗使婆子在门前守着。 杜玉娘已经洗漱完毕了,正准备休息呢,却见杨峥阔步走进内室,脸上带着几分笑容。 “怎么样?”杜玉娘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奔向杨峥。 杨峥一下子将人抱起来,埋怨道:“怎么不穿鞋,回头凉到了怎么办?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一边说,一边弯腰将杜玉娘放到床帐里,顺势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最近有些忙碌,夫妻二人都很疲累,没怎么亲热。 这会儿杨峥的心情有些放松了,倒是起了一些兴致,只是他的小妻子似乎浑然不觉,还在跟他诉苦:“你知道吗?高氏居然在外头搭了一个凉棚,逼着我见她!” “她已经跑了,她那个丫鬟在替她呢!” 杜玉娘先是吃惊,后来又释然了,这才是高氏啊! “她回青阳县了吗?” “没有,租了个房子住了下来。”杨峥神秘一笑,“你知道她租的谁的房子?” 杜玉娘想了想,突然睁大了眼睛,“不,不会是肖诚的房子吧!” 肖诚在离杨家不远的地方买了一个小院子,现在他在千味斋的后院住着,所以那院子一直扔着呢! “就是那个房子。”杨峥道:“是我让人引那个老婆子过去的。” 杜玉娘咯咯的笑个不停,“你这一招,当真高明。” “你猜到我要做什么了?” “无非是放把火之类的,要不然就是让人往院子里面放蛇!”杜玉娘笑道:“总之就是想让她出丑罢了!她出丑,贺家自然丢面子。”连带着高家的那位知府也会受些牵连。 “真聪明。”杨峥把外衫脱了,坐到床~上脱鞋。 “哎呀,你去洗洗。” 杨峥忙不迭的点头,“我知道,马上就去。”他翻箱倒柜的找了换洗的衣裳,然后去了净室。 杨峥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从净室出来了。他的发梢上还滴着水,杜玉娘便帮他擦头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道:“我瞧你心情好像好了很多,是不是贺家的事情有眉目了?是霍青那里有消息了吗?” “嗯。”杨峥应了一声,“应该很快有结果了,这一次,贺家人必死无疑。” 杜玉娘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 前世她也算是与贺家人同归于尽了吧? 可是现在呢,她能亲眼瞧着仇人覆灭,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很痛快。 杜玉娘无声的笑着,眼神里都带着几分希冀之色。 “到底高氏那边,你要怎么做啊?” 杨峥便笑,“你等着便是了,这是一场好戏。” 杜玉娘便一下子再无睡意了,睁着眼睛一直等着。 可惜到底还是挺不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杜玉娘在梦中惊醒,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流萤听到动静,连忙走到里间,隔着床帐问她:“太太,可是要起身了?” 杜玉娘慵懒地应了一声,“给我倒杯水来。” 流萤连忙把晾好的温水端了过去。 杜玉娘喝了水,心情才算平复下来。 她做了一个梦,也不知道是哪里走水了,火光冲天,那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竟然把天都烧红了。 还好是梦。 “对了,昨天有什么事没有,高氏还在吗?” 流萤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太,您不知道,昨天晚上乐子可大了,大半夜的,高氏那院子里不知道进了什么东西,一屋子人尖叫连连,衣裳都没穿整齐,披着被子往外跑。” 杜玉娘只要一想到一向目中无人,高高以上的高氏像个疯婆子似的往外跑,心里就忍不住乐得冒泡泡。 那画面,太有喜感了。 活该。 “然后呢?”她在猜杨峥是不是真的放了蛇进院。 “然后啊,那些人非说见了鬼,说是院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边夜收拾铺盖滚蛋了,还把她那两丫鬟和婆子落在那个凉棚里了。” 杜玉娘咯咯笑,乐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婆子和丫鬟不知道是不是夜里睡得太死了,居然对那边的事情毫不知情。这几个人才走没多久,估计是回青阳镇了。” 杜玉娘心情大好,“好了,我起来了,先吃饭,有什么话待会在说。” 杜玉娘吃了早饭,然后去了暖阁看三个孩子。 老大一边流口水,一边指着杜玉娘哦哦,好像是在叫她呢! “哎哟,娘的心肝肉,又胖了是不是?”杜玉娘把老大抱在怀里,颠了两下,“又沉了,真长肉啊你。” 老大咯咯笑,露出四颗小白牙尖,口水又掉了下来。 杜玉娘连忙拿细纱布做的手绢给孩子擦口水,“出个牙,就流口水到这个样子。娘,我小时候也这样?” 刘氏点了点头,“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六子出牙的时候,口水巾一天不知道要洗多少块,这还是好的呢!”她一边说,一边把老大接过去,不经意地问杜玉娘,“前面怎么了,我听说昨天出了点事儿?” 家里下人的嘴都没严,杜玉娘怀疑刘氏在炸她。 “也没啥事,就是生意上的事,有一个从我这儿拿酱菜的人,违约了,我就取消了她卖酱菜的资格,非寻死觅活的要见我。” 刘氏果然不知内情,信以为真,“还有这事儿?真是不要脸!” 姜氏暗暗递给杜玉娘一个眼神,意思是反应还真够快的。 杜玉娘也不敢笑,还要装严肃,“可不是嘛!我现在只管照顾家里,看着孩子,生意的事儿基本不管了!都是杨大哥在管铺子里的事儿,这事儿啊,就由他出面了,准是错不了的。” 刘氏很赞同,女人和男人啊,就应该是分工不同的。男主外,女主内,是谁的活谁干。 娘俩一边聊天,一边带着兄妹三个活宝,时间倒是过得快。 到了午睡的时候,三个孩子并排躺着,没一会儿就闭起了眼睛,打起了小小的鼾声。 杜玉娘连忙示意刘氏去休息,自己在这儿看着孩子,肯定没问题的。 刘氏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带孩子呢,又是十分费精力的事儿,中午要是不歇一会儿,还真是吃不消。 刘氏午睡,姜氏也靠在墙上小憩一会儿。 杜玉娘早上起得晚,这会儿精神倒是还好。她坐在炕边上,瞧着三个孩子,真是越瞧越欢喜。 孩子们已经快七个月了,模样越长越开,脸上已经渐渐有了她和杨峥的影子,这一点,让夫妻二人都十分欢喜。 “小家伙,睡觉也不老实。”杜玉娘将老三的手轻轻的从老二的脸上拿开,又拿起房子,轻轻的给孩子们打扇。 给小孩子打扇子是有讲究的,速度和频率都不能太快,力量也要收着用,用力太大,风力就会强,孩子们一不小心是要拉肚子的。 刘氏只眯了一小会儿就醒了,她洗了一把脸就过来瞧孩子们,真是一刻也等不得的样子。 “娘,您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刘氏把杜玉娘手里的扇子拿过来,接替了杜玉娘打扇的工作,“年纪大了,觉少。歇一会儿就精神不少。” 杜玉娘知道,娘这是心疼她呢!生怕她受罪。 “你要是没事,就前边忙去吧,有我呢,保证屈不着这三个。” 杜玉娘也确实有事,她一直惦记贺家的事儿,心里盼着杨峥能早点回来,好跟她讲讲事情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本以为事情已经接近尾声,哪成想一直等到天都黑了,杨峥也没回来。 杜玉娘害怕杨峥出事,坐立难安地在屋里等消息。 第七百八十一章 两个多月 刘氏本来都已经歇下了,可是她越想越不对劲,这两天闺女和姑爷都神神叨叨的,是不是家里出啥事了?怕她知道了上火,故意瞒着她呢! 她翻了一下身,想了想又坐起来,用手摸了摸孩子们。 三个孩子身上都搭着薄薄的小毯子,额头上也没有汗,手脚也是热的,身上温度不高。 暖阁外面的窗户开着,风也吹不到里面来,孩子们睡得舒服,也不用担心吹了风着凉。 刘氏披件衣裳摸索着把灯点着了,睡在外间的姜氏听到动静,连忙披了一件衣裳走了进来,她一进屋,发现孩子们睡得正香,没有要吃东西的意思。反倒是刘氏,不知道瞧什么出了神,人有点呆呆的。 “老太太,你这是咋了?”姜嫂连忙走过去,坐到了炕边上。 刘氏这才缓过神来,一脸严肃地问姜嫂,“你说,玉娘和姑爷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啊!” 姜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当下一脸狐疑地回道:“有啥事啊?老太太您是发现什么了?可别吓我。” “真没事?”姜氏一笑,“能有啥事啊!你看我们五爷,那是把太太当成眼珠子一样疼!太太在这个家,那是说一不二,连三个小主子都比不得太太在五爷心里的位置。我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换了谁家,不是子嗣为重?” 姜氏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刘氏不由得点了点头。 “所以说,真不能有啥事!五爷没日没夜的忙,还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儿?出门一口酒都不喝,更从来不去那种地方,您就把心搁在肚子里吧!” 刘氏心里敞亮的不少,细想想,姜氏的话也不无道理,当下就不在纠结了。 “那就好,那就好!”她笑了一下,“行了,你也睡觉去吧!孩子要是醒了,我再叫你。” 姜氏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显,道:“老太太,要说太太可是真有福气,您瞧这三个孩子,多听话,多成全人啊!我长到这么大岁数,就没瞧见谁家孩子像他们这样心疼大人。您发现没有,现在夜里起来的次数也少,一晚上就喝一顿奶。” 刘氏点头,脸上就忍不住带了几分笑意,“老话说,子女都是债,有的孩子是来还债的,有的孩子是来要债的!我看这三个,就是还债来了!” 带三个孩子,确实比带一个孩子要累一些,辛苦一些。因为事儿多啊,喝奶要喝三份,洗褯子要洗三份,带孩子玩也是一口气带三个! 但是这三个孩子确实省心,醒了不哭不闹,夜里也会闹腾,就是饿了,哭都不哭,只是嘴里不停的哼哼罢了。 而且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啊,已经有了大小解要找大人的意识,每次都用他们特别是方式引起大人的注意,抱过去一把,准没错。 “那行,没事儿的话咱们就先睡觉,白天这三个小家伙可是精力充沛呢!” 刘氏点了点头,“你快回去睡吧,有事儿我叫你。” 两个人各自歇下不提。 杜玉娘一直等杨峥等到了后半夜,这才把人等回来。 杨峥一进屋,杜玉娘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酸臭味儿。她忍不住捏着鼻子上前,调侃道:“你这是掉到粪坑里了?” 杨峥一身的汗,裹在衣裳上面别提多难受了,他轻哼一声,神态轻松地道:“等我洗个澡再过来收拾你。” 杨峥闪身进了净室,杜玉娘连忙开窗换气,又点了熏香,这才觉得屋里的味道散去了。 估计杨峥还没吃饭,杜玉娘忙喊了流萤,让厨房那边备饭。 厨娘早就习惯了给杨峥留饭的习惯,麻利的捅灶热饭菜,还另炒了两样新。 杨峥这个澡,足足洗了半个时辰,才从净室里出来。 饭菜已经摆好了。 “饿了吧,快过来吃。”杜玉娘一转头,却发现杨峥连头发都洗了,发稍正滴着水呢! “你这是……” 杨峥拿毛巾随意的擦了擦,“我饿坏了,先吃饭。”意思是有话吃完饭再说。 杜玉娘也不催他,拿过干毛巾帮杨峥擦头发,动作轻柔。 一桌子菜都被杨峥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塞进了肚子里。 在杜玉娘看来,用塞这个字,比用吃更合适,更恰当。 “你怎么饿成这样,又是一天没吃饭?”杜玉娘心疼得直皱眉,“这样下去,身体要不要了?” 杨峥摆了摆手,在地上溜达消食。“就晚上没吃而已,来不及吃。” 杜玉娘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出事了,我一天都没看到你人影,都要急死了,生怕你会出事。” 杨峥就忍不住走过来,伸手刮杜玉娘的鼻子,“我能有什么事!贺氏父子闻着味儿了,要跑呢!” “是不是发现道观被你给挖了?” 杨峥眯着眼睛道:“不是,想来他是收到风声了。” “京城那边?”杜玉娘惊呼了一声,“霍青没事吧!?是不是走露了风声啊!” “你放心,霍青没事!此事已经上升到了一定程度,圣上已经下旨了。”杨峥道:“你可知道洛珍珍的下场?” 杜玉娘摇头,心里有点小兴奋,毕竟是她的死对头啊,如果“她是不是要死了?”毕竟这可谋逆的大罪,而且她的生父可是有胡人的血统。说白了,这就是叛~~国~~罪啊! “没有。”杨峥神秘一笑,“圣上下旨,把她指给了那边和亲!” 和亲!!! 我的娘哟,那可是最遭罪不过的事了。 洛珍珍自幼心比天高,又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受得了那个罪? “我听说那边都是野人一样的生活,除了肉,果蔬难寻,粮食也不多。民风彪悍,动不动就要动手,而且是以命想搏的那种。” “是啊!”杨峥无奈地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她这是自找的,怪不得旁人!” “那她能同意吗?” 杨峥就笑,“不同意?抗旨等同于死罪。” 像洛珍珍那种人,自然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只可惜,到了那边,她就会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那她的身份,圣上也应该知道了吧?她的生父是谁?如何处置?” “这些都不宜公开!”杨峥道:“圣上心里有章程,这种事情,咱们就管不着了。既要维护义父的尊严,又要把人抓住,可是不容易呢!” 杜玉娘没说话。 杨峥知道,这件事最终肯定是要落到皇子的头上去。不管哪位皇子,接手了这件案子,只要最后得以收场,那么这位皇子必得器重。 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不过还好,洛珍珍这块烫手的山芋终于要被丢出去了!”杜玉娘喜滋滋地想着,突然又道:“那贺家父子是如何收到消息的呢!难不成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贺湘那个老狐狸,一向无才无德,他在这个位置上多年了,得罪了不少人,同时也结交了不少人,想必是有自己的人脉。”杨峥不希望,消息是从霍青那边走漏的,但是京城那么大,谁知道哪个人跟贺家有关系?所以这件事,还要查。 杜玉娘点了点头,“那你今天是去抓贺元庚和他老子去了?” 杨峥笑道:“大快人心呢!他们要跑,我就带人追。这两个人倒是养了一批功夫不俗的死士,废了一番工夫。” 贺氏两父子慌不则路,加上天黑,身边的人又死得差不多了,竟然摔到了粪堆里,差点没把他们熏死。 杜玉娘抱着肚子乐,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好。 “所以你回来的时候,身上也是臭的。” 杨峥道:“我离着还远呢!你没闻到那几个崽子身上的味儿,更冲!” 小俩口又笑了一阵。 杜玉娘这回是真放心了,“事情差不多了吧?京城那边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这个可不好说。”杨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们也没露面,只当是抓了他们做人质,为了安抚贺家其他人,我还特意人让写了一封要赎金的信,送去了贺家。” “贺家人会不会动用道观里的钱?” “肯定的,到时候一并抓了,也省事。” 杜玉娘这会儿困劲上来了,打着哈欠道:“行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我困了。早点休息吧!” 杨峥的头发也差不多干了,两口子就熄了灯,歇下了。 第二天,杨峥倒是没有早起,难得赖了一回床,跟杜玉娘闹了一通,才起身去打拳。等杜玉娘穿戴完毕,他又返回来洗漱一回,陪着杜玉娘在家里吃了早饭。 刘氏见他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心情自然越加好了,之前的那点淡淡的怀疑也消失不见了。 隔了没几日,杜玉娘听说贺元庚的妻妾也落网被抓了。 “她们也算是罪有应得了。”高氏手上有人命,怎么判都不冤枉,倒是赵芸兰,虽然她这个人不怎么样,但是毕竟没有犯太大的事,若是因为贺元庚变成了官婢,或者流放,属实有些冤枉。 可是谁又能改变君王的判罚呢! 圣旨来得很快,贺家获罪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抄家是免不了的。 贺氏父子判了绞刑,高氏和贺母流放,而赵芸兰则是没入司教坊,成了官女支。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赵芸兰竟然撞了柱子,直接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杜玉娘接到这些消息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她一颗心是麻木的,她没有想到,前世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父子俩,就这样去了! 没有那场大火,没有后来的一切! 秋心的反应真的比杜玉娘大很多。 高氏虽未死,可是流放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秋心跪在杜玉娘面前,泣不成声,多谢她替自己报了大仇。 这些事,杜玉娘已经不想再提了。 贺家人一死,洛珍珍出嫁,她的仇人便也没有了。 “你如今得偿所愿,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哭了。” 秋心连忙起身,擦了擦眼泪道:“是奴婢不好,这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杜玉娘叹息一声,“你呀,明明已经是自由身了,又何必以奴婢自居。”贺元庚是放了她身契的,她如今已经不是贱籍了。 “奴婢……”秋心道:“奴婢如今大仇得报,自然高兴。可是奴婢已经不清白之身了,就算不是贱籍了又有如何?奴婢想求太太收留,给奴婢一口饭吃。” 杜玉娘惊讶万分,“你可以嫁人啊!”就算找不到太好的,也总能找个替她遮风挡寸的人吧! 秋心苦笑,“奴婢命薄,怕是没有那个福气。奴婢只想留下来侍候太太,求太太收留。太太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又替奴婢报了仇,如同奴婢的再生父母。” 秋心跪倒在地,膝行几步,来到杜玉娘面前道:“奴婢愿自卖自身,侍候太太一辈子。” 家里已经有两个厨娘了。 杜玉娘想了想,“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吧!”家里也不差这一个人的饭食,至于秋心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一件大事,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结束了,杜玉娘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眼下洛珍珍虽然还没有出嫁,但是送嫁的队伍,嫁妆都在准备了,她和亲是势在必行之事。 只希望她能认命,不要再弄出别的事非了。 没了前世的压力和负担,杜玉娘觉得浑身轻松。 “杨大哥,要不然咱们去庄子上待几天啊!”杜玉娘道:“先前你不是说过嘛,庄子上的宅子早就能住人了,那边凉快,还养人。我们多带点人过去,带我娘散散心。” 杨峥自然举手赞同。 杜玉娘就跟刘氏说了这个事儿。 “哎哟,你也不嫌麻烦,我不去了。”刘氏道:“我自小是在乡下长大的,跟你爹在乡下成亲,又在乡下生了你们几个,乡下什么样我还用特意去看吗?你们若去,自然没问题,我呢,想回家一趟。” 杜玉娘一愣,紧接着想,刘氏怕是想家了,也惦记着父亲和小儿子,思量片刻就道:“也好!” “不过娘,您打算回去住几天啊,什么时候回来啊?” “你这孩子,我还没回去呢,你就问我回来的事儿啦?”刘氏笑,“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我可是把你爹扔在家里头两个多月了。” 第七百八十二章 去庄子上 杜玉娘掐着指头算了算,可不是,亲娘都来两个多月了。 “哎哟,娘,你是不知道啊,您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觉得日子过得慢!您这一来吧,日子咋过得这么快呢!”杜玉娘嘻嘻笑了两声,“您说奇怪不奇怪?” “油腔滑调的!”这话刘氏听了受用,“咋说我也应该回去瞧瞧了!” 杜玉娘点头,“嗯,娘,你说得对,那明天就回吗?我让人送你回去。” 刘氏心里惦记着家里,忙不迭的点头,“明天就回!”一旦说起了回家的事,这念头就像在她心里扎了根似的,望眼欲穿的盼着。 刘氏要回家,杜玉娘肯定得安排一下。虽然说两家离得不远,但是刘氏在这儿待了两个多月,劳心劳力的,回去的时候总不能空着手吧! 杨峥对这件事自然没有异议。 “回去的东西你看着办,娘我亲自送回去。”杨峥到底还是不放心,生怕刘氏回去的路上有什么差池,自己没法跟媳妇交待。 杜玉娘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得道:“怎么?还不太平。” “别瞎想,自己吓唬自己!咱娘在咱家劳苦功高,我这做女婿的,还不得表个态,亲自把我这老岳母给送回去。” 杜玉娘听了,顿时乐开了花,她没想到杨峥还能说出这样的讨好人的话来。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甜言蜜语了。 “那辛苦你了。”杜玉娘道:“早去早回。” 杨峥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待一会儿就回来。” “那你帮我给娘准备东西。” 杨峥没有意见,反正媳妇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杜玉娘就开始准备刘氏要带的东西,除了给刘氏准备了一些庄子上的新鲜土产以外。另外还给她准备了两块尺头。 这个是有讲究的。 娘家来人给带孩子,姑爷要给准备两身衣料。这是最起码的,如果条件好,可以多准备一些。 “你看这个颜色怎么样?” 杨峥哪懂这些,“你看着办吧,我也不懂。” 杜玉娘又开了箱子,装了一小匣的银锞子。这东西是杨峥找银楼打的,模样小巧,花纹精致,让人瞧了就喜欢。 “把这个给娘拿回去,等过年的时候,让她拿这个当压岁钱,孩子们肯定喜欢。”杜玉娘又道:“是不是应该给孩子们带一些点心。” 杨峥点头,“都带什么,你说,我亲自去一趟。” “挑软和好克化的呗!孩子们要有,给家里人也带几包。还有肉松,拿来拌饭也很有滋味,再装两罐那个。” “嗯!”杨峥道:“那我现在去吧,顺便给爹带两坛好酒!大舅哥不是说上次的茶叶很好喝嘛,我再去买两斤,难得有什么是他喜欢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那你快点去,快去快回,别耽误中午吃饭。” “好!”杨峥应了一声,这才出了门。 流萤帮杜玉娘把东西都归拢好了,笑呵呵的瞧着杜玉娘。 “你这丫头,奇怪的很,捡着钱了吗?怎么这么高兴。” 流萤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奴婢当然高兴了,瞧见五爷对您这么好,可以说是千依百顺的,奴婢替您开心。”同时她心里,也有了一点希望,希望将来自己也能嫁一个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的人。 杜玉娘笑了笑,没说话。 杨峥很快就回来了,把杜玉娘要的点心,肉松都包得整整齐齐的,另外还给杜河清买了酒,给杜安康买了茶叶。 “差不多了吧!”杜玉娘看着眼前堆成小山一样的东西,“还缺什么不?” “我记得今年春天得了一块皮子,你不是说要拿给祖母做坎肩吗?”杨峥道:“不如一并拿回去。” 杜玉娘‘啊’了一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你不说我都忘了,流萤,帮我找找那张皮子。” 她这记性,生完孩子以后变得越来越差,刚放完的东西,转眼就不知道放到哪儿了。 流萤把一块油黑发亮的皮子递过来,“太太,是不是这一块。” “啊,就是它!我祖母那个人,不喜欢花花绿绿的颜色,这皮子黑得透亮,她应该能喜欢。”她一边说,一边皱眉,“老太太一辈子都节省惯了,这皮子给了她,她也未必会穿。” “送东西嘛,就是送个心意。”流萤道:“或许老太太把这皮子送给晚辈穿呢,也是一样的。” 杜玉娘让她把东西收好,然后拟了中午要吃的菜单,让于氏送过去。 知道刘氏要走,柳星儿也过来凑热闹,还给刘氏准备了两瓶补气血的药丸,详细嘱咐了几遍用法,这才放心了。 大伙吃完了饭,又说了一会儿话,各自回屋里小睡休息了一会儿。 刘氏恋恋不舍的看着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就像她心头肉一样,虽然是外孙,外孙女,但是在她心里,跟自己的孙子根本没有两样。 “娘,您要是想孩子们了,随时过来瞧他们嘛!” 刘氏点了点头,把眼眶里的泪给憋了回去,“行了走吧!” 太阳不那么晒了,正是赶路的好时机,杨峥便和高大山一起带着满车的礼物,把刘氏送回了家。 到了杜家,杜河清自然不能就这样让女婿走了,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又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一阵子话,见天色晚了,这才放人。 一直都沉默不语的邱大成,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发呆良久。 杨峥进家的时候,杨家已经点灯了。 杜玉娘刚把孩子们哄睡着,三个小家伙吃得好,睡得好,长得也特别快,比一般大的孩子高了不少。 “都睡了?” “这几个小家伙作息还是很规矩的,也不闹,喝完水就睡觉了。”杜玉娘习惯在孩子们睡觉之前给他们喝点水。 “乖的呢!” “你回前边洗洗去,我再看着一会儿。” 杨峥就回到了前院。 等杨峥走了,姜氏才过来,一同来的还有秋心。 秋心的伤早好了,她大仇得报,后半生又有了着落,心态也在不知不觉的改变。 “秋心,带孩子的事儿,你多听听姜嫂的意见。” 秋心回到杨家以后,一直没有事情做。 家里的洒扫活计,厨房里的活计,都有人做,她虽然抢着干活,但是大家都担心她的身体,什么事都不让她碰。 那哪行啊!! 秋心有自知知明,她是奴婢,她的命是杜玉娘救的,她的仇是杜玉娘报的,她这条命以后就归杜玉娘了。 不干活,不报恩,光吃饭,那她还是人嘛! 所以秋心主动请命,希望杜玉娘能派个差事给她,还几番表示,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什么都能做。 杜玉娘早就想过秋心的问题。 家里多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秋心的手艺不错,严格来说,还是一个技术工种。只是现在家里这两个厨娘都干得好好的,不能无缘无故的再放一个人进去,一来是活计没有那么忙,二来是原先两个厨娘分工明确,相处的也很好,贸然把秋心加进去,人心就未必会像以前那样了。 杜玉娘就想,或许可以让秋心帮忙照顾三个孩子。 秋心是个心细的人,而且本质很善良,她一心想要高氏死,是因为想替胞姐报仇,情有可原。 只是秋心没有带过孩子,但是她应该能够从头学起来,有姜氏在,杜玉娘也不担心别的。 秋心知道杜玉娘让她照看孩子以后,心里更是感动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孩子了,偏偏她又是个喜欢孩子的人,不管谁家的小孩儿,都想上前抱一抱。 也是太太信任她,竟然让她照顾三个孩子,这对秋心来说,绝对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而且,她觉得自己是个挺不吉利的人,被爹娘卖了,当了烧火丫头,又成了别人的妾室! 太太没有嫌弃她! 这是最重要的!秋心想,自己这辈子,就应该做牛做马报答她!所以杜玉娘跟她说让她照顾三个孩子的时候,她一口答应了下来。 “是,奴婢会好好做事的。” “你也不用紧张,咱们家的孩子,都很好带的。” 姜氏也道:“可不是,不哭不闹的,想喝东西还是想喝水,都会表达。” 秋心有些紧张,不住的点头,“奴婢一定仔细照顾小主子们。” 杜玉娘就道:“那你就跟姜氏在这边先住着吧,先适应几天再说。” 姜氏就道:“您赶紧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我也跟秋心叨咕叨咕孩子们的事。” “好。”杜玉娘这才起身,带着流萤回了前院。 杨峥已经洗漱完毕,换好了衣裳。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流萤连忙退了出去,回自己的屋里歇下了。 一般来说,只要五爷在家,到了晚上,太太轻易不会喊自己的。 院子里有当值的婆子,万一有什么事,也会来通知自己一声。 她知道杨峥最重规矩,所以从来不往他面前凑,别的府门里的爷们是什么样,流萤不想知道。她只知道,男主子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有异心的丫鬟接近他,所以流萤很自觉,能避就避。 果然,流萤退出去以后,杨峥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杜玉娘挑人的眼光。他哪里知道,前世杜玉娘都要死了,身边就流萤这么一个人,而且为了自己,流萤丢了性命啊!所以说,杜玉娘是绝对相信流萤的。 “家里一切还好吧?我祖母身体怎么样?”杜玉娘最惦记的人,就是李氏了,她年纪大了,杜玉娘很怕她的身体会像前世那样,一点点衰败下去。 “放心吧,老太太好着呢!这个岁数了,一顿还能吃两碗饭,走路带风,中气十足的,再活二十年都没问题。”杨峥道:“咱爹也是,满面红光的,别看生意上的事情挺忙,挺累的,但是他觉得生活有奔头,一天天张罗起事情来,腰杆溜直。” “晚上又喝酒了。” 杨峥笑道:“喝的不多,难得碰到一起。你不知道,咱爹把铺子都关了,让咱哥陪我一块喝了两杯。”说完,还笑了两声。 杜玉娘笑道:“我娘没急眼?是不是质问我爹了,问他在家偷偷喝酒了没有?” “还真是!咱哥老实啊,全招了,说是拦不住老头,一天喝二两。” 杜玉娘这回是真忍不住了,抱着肚子咯咯地笑了起来,“完了,我爹这回惨了,被逮个正着。” “其实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买的还都是好酒,就算每天喝一点也不要紧的。”杨峥十分认真地道:“岳母大人担心的是怕咱爹控制不住喝多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我嫂子咋样?几个孩子好吗?” “小六子长个了,看到我就喊姐夫,记性不错。双生子也比以前出息了,到底是自己家孩子,怎么瞅怎么好看,就是比外边的小孩强。” 杜玉娘深感骄傲,其实他们哥几个长得都不错,她嫂子模样随了韩氏,也是很娟秀的一个人,只是前些年被田家苛待,吃不饱,穿不暖的,所以才显得又黑又瘦,很是一般。他们生出来的孩子,自然差不到哪儿去。 “知道他们都好,我也就放心了!”杜玉娘道:“等这件事情彻底过去了,我带着三个孩子回娘家待几天。” 杨峥握着她的手,温柔地道:“好,都听你的。” 气氛这么好,小两口心猿意马,都想做点羞羞的事。有时候,水到渠成就是一个眼神的事儿。毕竟前些日子,他们都太压抑了,贺家的事情了结了以后,心情自然就好了。 (此处省略一万个字) 第二天一大早,杨峥就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带杜玉娘和三个孩子去庄子上住几天。 杜玉娘醒了以后才发现,稍间的炕上堆了好几个包袱,还有不少平时惯用的小箱子。 “这是干啥呢?” 杨峥就道:“不是说好了要去庄子上住几天嘛,我看咱们今天就走吧!” “今天就走啊!”杜玉娘有点慌张,“我娘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岳母没说,不过我觉得吧,要是人手够用,就别麻烦老太太看孩子了,太累了。要是她想外孙了,过来住是没问题的,实在不行,让人说一声,也去庄子上住几天呗!” 杜玉娘点了点头,忍不住雀跃道:“那就赶紧吃饭,收拾完了就走。”赶早不赶晚啊! 第七百八十三章 失望 杜玉娘已经去庄子上住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庄子上很宁静,大概是靠山的关系,天气果然比镇上凉快些。杜玉娘每日与蝉鸣鸟叫声为伴,带着三个孩子在庄子看看农趣,生活不知道多惬意。 这日午后,孩子们已经入睡,杜玉娘穿着家常的衣裳,也准备小憩一会儿。 杨峥打马回来,进了屋便叫水洗漱,换了衣裳,喝一口温茶,这才算是凉快了下来。 杜玉娘这会儿也不困了,陪着杨峥坐在临窗大炕上一起喝茶。 “铺子那边还好吧?” “肖诚做事你放心,我去就是是随意看看。” “家里怎么样?” 杨峥把茶杯放下,“一切都好,就是显得冷清了一些。” 说得杜玉娘怪想家的。 杨峥看着她愣神的样子,不由得发笑,“想什么呢?莫不是想家了。” 杜玉娘老实的点头,“是有点。” “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每天杜玉娘都会亲自小厨做两样小菜,然后带着孩子们在后院的草地上玩一会儿。孩子们还不会走路,但是她让人在草地上搁了一块又大又厚的垫子,让孩子们在垫子上爬。 好在有巨大的树荫遮挡,不用担心孩子们会被晒到,他那傻儿子偶尔扯到一株小草,喜得什么似的。 杨峥也无限欢喜,从没有体验过亲情喜乐的他,直到有了杜玉娘,才有了家的感觉。直到这三个孩子降临,他才算知道了血脉亲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妻子扔掉了思想包袱,渐渐放松下来,杨峥心里也高兴。打算在庄子上多待些日子,等到了秋天,庄子上的果子,庄稼都有了收获,更好玩。天气冷下来的时候,再回镇上也来得及。 到那时候,大事已定,他们便再没有后顾这忧了。 洛珍珍的嫁期定在了秋未初冬,这大概也是一种惩罚,大冬天的,穿着厚厚的嫁衣,被抬上没有温度的花娇,一路往西北方向去。 越走越冷,可是却没有办法。 等她到了地方,雪也应该下起来了,到时候,路会更难走。 或许她还不曾到地方,不曾见过新郎,就要死在半路上。 谁又会在意呢! 送嫁的人,必定会将人看紧,若有意外发生,必会斩草除根。 杨峥想完这一切,眼中的寒冰方才退却几分。 那个藏在洛珍珍背后的人,相信已经安奈不住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露出真容来。 “想什么呢?” 杨峥笑了一下,“再想等秋天的时候,林子里都是野果,倒是可以采一些酿点果子酒喝。这边的林子里可有不少好东西,蘑菇,药材都是寻常的,野兔和獐子倒是不少,兴许还有野猪呢!” 杜玉娘本来就是乡下长大的,这些事她自然也知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觉得很平淡,索然无味的东西,经杨峥这么一说,居然妙趣横生,非常的有意思。 “那,我们要待到秋天吗?” 杨峥想,或许还要待得更久一些。 “看你心情,要是你喜欢这里,就多待些日子,反正也没什么事,正好顺便研究几样新的酱菜。”杨峥道:“离作坊这样近,很是方便呢!” 杜玉娘一想也是,心情更好了,人也乏困起来,“我得睡一会儿,太困了。” 杨峥点头,“好,你去休息吧!” “杨大哥,你都不困的吗?”他的精力好像特别旺盛,每天都只睡三个时辰,有很多做不完的事情,却一点也不会感受到疲累。 杨峥只道:“你睡吧,我还有事,晚点凉快的时候,我们带孩子去河边玩玩。” 这边没有什么大的河流,只有小小的溪流,很浅,也很干净。 杜玉娘犹豫,“会不会不太好。”孩子太小了。 “那没有什么,河水很浅的,又不让他们下河。河面上有野鸭,飞来飞去的很有意思,孩子们或许会喜欢。” 杜玉娘这才放下心来,“那好。” 杨峥不等她回到内室休息,就出门去了。 杜玉娘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也没有睡着。 这几天她脑袋里不住的想着以前的事情,心情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也幸亏杨峥很忙,并没有看出来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两世的情仇,如何能轻易化解呢! 哪怕贺元庚和贺湘此时已经成了孤魂野鬼,她依旧恨他们。 她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贺家怎么就这么容易倒了呢! 是远在京城的洛珍珍连累了他们? 还是自己重活了一回,有了预知能力,提前规避了很多危险?加快了贺家的灭亡? 其实都不是。 只是因为她这辈子有了杨峥。有他替自己遮风挡雨,有人替自己排忧解难,所以一切才会这么顺利。 杜玉娘又叹了一口气,但愿这一世,他们都能平安无事,顺顺利利吧!这个他们,自然包括了很多人,有他们这个小家,也有她娘家的那些人,还有就是邱彩蝶,大成小成这哥俩。再有就是朱老怪和朱珠,愿他们这些人,也都能平安无事吧! 稀里糊涂的,杜玉娘睡了过去。这一睡就是一个时辰,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孩子都已经放过水,吃了一碗鸡蛋羹了。 杜玉娘洗了一把脸,让姜嫂和秋心把孩子们抱过来,放到临窗大炕上的垫子上,让小哥仨自由发挥,或爬,或坐。 三个小家伙营养都很好,长得也结实,才九个多月的孩子,扶着东西站得稳稳的。特别是两个儿子,动不动就蹬腿,只要有人扶着他们,他们就一步一步的往前够着走,乐在其中。偏偏囡囡最懒,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你想让她站起起来晃悠两步,比登天还难。 “懒姑娘哦,你说你咋就这么懒呢!”杜玉娘白胖姑娘抱到怀里来,轻轻掂着她:“你说你咋那么懒呢?嗯?” 囡囡把手指头往嘴里放,看着杜玉娘咧嘴笑,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让杜玉娘心都化了。 杜玉娘把她的小手拿出来,用手帕给她擦擦手,顺手从桌子上的攒盒里拿出来一根手指饼干,放到囡囡的手里,“闺女,咱们吃这个,不吃手指啊。” 老大和老二瞧见了,也伸出小手要,还哦哦的叨咕着什么,急得够呛。 “瞧瞧把谦哥儿和谨哥儿急的,别着急啊!”姜氏笑着道:“您这磨牙的饼干可把几个小家伙馋坏了。” 杜玉娘连忙给大儿子,小儿子都拿了一根饼干,让他们坐到垫子上吃。 三个孩子吃得津津有味,也不像刚才那么闹腾了。 “真佩服您,一个点心也能做出这么多花样来。”秋心道:“这个饼干比寻常点心要硬一些,正好给孩子们磨牙。” 杜玉娘心想,我哪儿有什么奇思妙想啊,这些都是前世师傅教的,她不过是占了一个巧宗罢了。 也不知道前世授她技艺的师傅,人现在在哪里,只希望她能过得顺心一些,不要再向前世那样可怜无依了。 “五嫂~” 柳星儿和朱珠一起走进了屋,还带着一个小篓子。 “你们这是去山上了?” 柳星儿得意洋洋的把篓子里的大叶芹献宝似的捧给杜玉娘看,“五嫂,你看,是不是这种菜?” 大叶芹是一种野菜,自带一股山野间的清香气,而且特别水灵,用来做馅包饺子最好吃。柳星儿听了,就嚷着到山上去挖菜。野菜也是菜,只是柳星儿分辨不出来,朱珠却是认得的。 “还真是,你们从哪儿挖的啊!” “就在山坳那边,好多呢!我们挑了嫩的摘回来,足足一篓子。”柳星儿颇为得意地道:“这下,可以包饺子吃了吧!” 她心心念念的,就惦记着这大叶芹馅的饺子呢! 杜玉娘忍俊不禁,“你若想吃,咱们就包,反正人手充足!材料也充足。” 姜氏和秋心相视看了一眼,也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来。要说这柳星儿,能耐确实大,医术高超,能治病救人,功夫也不俗,一般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可就是…… 吃心太大了! 瞧见什么吃什么,一天到晚这嘴就没有闲着的时候,她食量大得惊人,一般男子也断不可能吃得过她。 眼下馋成这样,哪里像个女神医?分明就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娃娃。 “好了,交给厨房,让厨娘先将它择洗干净,用盐水泡一会儿。” “还要用盐水泡?” 杜玉娘很耐心地告诉她,“这种大叶芹闻着香,若是放在嘴里细嚼,还有一丝淡淡的苦味儿,非要用盐水泡了,才能将苦味去除,这大叶芹的味道才会更好。” 柳星儿哪懂这些啊,她就知道吃。 “那行,我现在把它送到厨房去。”说完,柳星儿朝三个小家伙挥了挥手,就抱起篓子出了屋。 “真是长不大,小孩子心性。”杜玉娘一边摇头一边道:“可是苦了霍青喽。” 姜氏就问:“怎么,那屋窗户纸还没有捅破啊!?”两人耗了可有一段时日了,怎么还没有个结果呢? 朱珠也是大姑娘了,这种事情她自然听不得,连忙道:“那个……嫂子,我回了,作坊里还有事儿呢!” 杜玉娘正好有话要跟朱珠说,就道:“朱珠,作坊里的活也不是件件都需要你亲自盯着,你且随我来,我有话问你。”她又给姜氏递了个眼色,让她和秋心照顾孩子,自己率先出了屋。 朱珠不知是何事,只好跟着杜玉娘出了屋,去了小厅里。 两人落座,杜玉娘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朱珠,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朱珠听了这话,脸一下子红了,连忙低下头,不吭声。 杜玉娘就笑了一下,“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不好意思。” “嫂子,我……”她这一声嫂子,是随着柳星儿叫的。朱老怪以前在镖局的时候,就长杨峥一辈,按道理来讲,她随着父亲这边论,也可以管杜玉娘叫嫂子。 “你是大姑娘了,你爹虽然心疼你,可是这女儿心思方面的事情,他是不懂的。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的。” 其实之前朱老怪来找过她,无非就是想让杜玉娘帮着说个媒,给朱珠找个好归宿。朱老怪也不敢问女儿的想法,只好托杜玉娘问一问。 “我……我没啥想法。”朱珠鼓足了勇气抬起头,“嫂子,我想跟着我爹,不嫁人了。” 杜玉娘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傻孩子,哪儿有姑娘大了不嫁人的呢!你不嫁人,你爹会埋怨自己一辈子的。” “可是,我若是嫁人了,谁来照顾我爹啊!我爹他身体不好,一到刮风下雨天,他那条腿就疼得厉害。他只有我了,我得照顾他。” 杜玉娘无奈地道:“我知道你孝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爹也希望你能嫁人,过自己的小日子啊!他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将来你怎么办?孤独终老不成?” “我……”朱珠举棋不定,心里到底还是舍不得自己的亲爹,不由得道:“小时候,我爹时常不在家,我娘一个人带着我们兄妹二人,有些艰难。有时候我会看到我娘一个人偷偷的哭,她嘴上不说,其实还是埋怨我爹的。后来我娘病死了,我爹一伤的伤,还带着我和我哥,日子过得别提多艰难了。” 提起她哥哥,朱珠眼里闪过一抹恨意,“他是取了媳妇就忘了亲爹,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所以我得跟我爹在一起,像儿子一样的,给他养老送终。” 杜玉娘心里颇不是滋味,不由得道:“苦了你了,孩子。” “不辛苦啊!现在我跟我爹苦尽甘来了,日子不知道过得多舒坦。”朱珠笑呵呵地道:“将来啊!有他后悔的时候。” 朱珠一直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杜玉娘没有办法,只好把这个话题暂时搁下了。 到了晚上,除了看孩子的人,全府女眷出动包饺子,大伙吃了一顿别具风味的大叶芹馅的饺子。 饭后,杜玉娘跟杨峥提起了朱珠的事。 “我看她完全没有要嫁人的心思。”她叹了一口气,“只怕要让老朱失望了。” 第七百八十四章 举棋不定 杨峥理解杜玉娘的心思,朱珠这孩子乖巧懂事,杜玉娘很心疼她,希望这孩子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或许是年纪还小,懵懵懂懂的,以后说不定会改主意。” 杜玉娘想了想,突然露出一抹奇怪的微笑来。 杨峥觉得很奇怪,“怎么了?” “你觉得小辉和大山怎么样?” “他们两个……”杨峥皱眉,“这种事情,不好咱们擅自作主吧?” 杜玉娘就道:“也不用那么认真严肃,就咱俩私底下说说嘛。而且你那两个徒弟都没有亲人,以后他们的终身大事,自然得你这个当师傅的帮忙张罗。他们年纪也不小了,现在提前了解一下,不是很好吗?” 他竟然无言以对。 “小辉吧!头脑灵活,做事情有灵气,学东西也快。”杨峥道:“这个孩子只要走正途,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 “做生意呢?”杜玉娘直接道:“以后咱们家的生意肯定是要扩大的,要是让他跟肖诚学学,几年以后是不是能独挡一面。” 杨峥伸手捏了捏杜玉娘的鼻尖,“你的心倒是野,要把生意摊子铺到哪儿去?” 杜玉娘就笑,“说说嘛!” “那孩子聪明,倒是可以一试,只要他愿意,总能做好。” 杜玉娘点头,“以前他俩的基础是一样的,大字不识几个,这才多长的时间啊,小辉这孩子学会算账,字也写得不错了。反倒是大山,让我有些担心。” “孩子是不错,太诚实。”杜玉娘想了想,把到嘴边的那个‘笨’字给咽了回去。 “憨也有憨的好处!”杨峥就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朱珠跟大山更合适一点。大山性子稳当,朱珠呢,又是要强的,这样两个人相辅相成,更何适一些。更何况大山他父无母,朱珠要是嫁给他,就不存在外嫁的问题,将来小两口恩爱过日子,好好孝顺老朱,不是正好?” 杜玉娘不住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啊!明个儿我来试一试他们,要是能促成这段姻缘,老朱会感谢你的。” “你还有心思操心别人的事!”杨峥颇有怨念。 “怎么了?” 杨峥往自己媳妇身边一凑,闻着专属于她的味道,“媳妇……” 杜玉娘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轻轻推了他一下道:“那个……”她的小日子还没有结束。 杨峥自然知道自家媳妇的那点事,连忙体贴的问她:“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 “我觉得你身体有些弱。” 杜玉娘不敢相信杨峥居然会有这种念头,“怎么会,我身体很好?” “好吗?”杨峥一本正经地问她,“上次,是谁一直说自己腰酸腿软,一直在求饶?最后还晕了过去?” 这种私事…… 杜玉娘嗔怪道:“别瞎说……”哪里是她身体弱,明明是杨峥自己体力太好了! “我瞎说了吗?”杨峥十分严肃地道:“你怀孕之前,你好歹隔三岔五的打打拳。你怀的是三胎,身子不便,歇着也就罢了。可是孩子们都大了,你荒废了那么长时间的功夫是不是应该捡起来。” 闹了半天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杜玉娘有些心虚地道:“好好好,我知道了!这不是没有人教导,生怕自己练错了嘛。” “温故而知新,照着以前的练。”杨峥直接替她拍板,并道:“你想想,之前那次,要是没有这一身半吊子的功夫,你能等到我去救你吗?” “好吧!”杜玉娘无奈妥协,她总觉得自己学武功这件事听起来很玄,她是拿锅铲的命,怎么到头来还学了武功呢!简直不可思议啊! 累是累了点,但是好歹能保命不是,而且以后孩子们大了,她还可以保护孩子们啊! 想到这里,杜玉娘心里又燃起了斗志,“杨大哥你说的对啊!从明天开始,我就好好练功,再也不荒废了。就算不能成为高手,还能强身健体啊!” 杨峥对她的这个态度十分满意,“先休息两天,等你小日子过去了,再练也来得及。” “没关系的,我哪儿有那么娇气。” “听话,嗯?”杨峥也没指望杜玉娘一下子就成为高手,他只是想着,大事未定之前,若是能多准备一些,也是好的。至少练武能让人的反应变得更加灵敏,身体也会少生病。 杜玉娘心里泛起甜蜜,脸上也带上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忍不住欢喜地道:“好!” 杨峥的火气腾腾地往起窜,奈何佳人不方便啊!不是好时机。他也只能暗暗叹一声,努力压制住自己脑中的那点旖旎想法。 “太晚了,早点休息。” 夫妻二人这才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峥吃过早饭就要回到镇上去。 杜玉娘问他有何事要办,他只说回去瞧瞧铺子里的生意,杜玉娘也没多想,嘱咐他小心些,早点回来。 杨峥出了庄子,打马去了桃溪镇,先是到了杜家,邀请李氏,刘氏去庄子上小住。 “玉娘觉得庄子上安静,适合休养,而且地里什么食材都有,新鲜的很,就想问问祖母和娘,有没有时间过去小住两日。”最近一段时间,杜玉娘时常念叨李氏和闵氏,无非就是因为二人年纪大了,她惦记二老的身体。 还有岳母,玉娘和岳母二人母女情深,之前岳母照顾三个孩子的时候,他也是提议过到庄子上小住的。他自作主张的过来,也是想请了两位老太太过去小住一些日子,免得媳妇惦记,晚上不能安寝。 刘氏跟李氏道:“娘,我说的没错吧,玉娘和姑爷最是孝顺的。” 李氏点了点头,她也好些日子没见到孙女和重孙了,怪想得慌的。 “会不会太麻烦了?人一到了岁数,身体就大不如前,只怕到时候不但帮不上忙,还要劳累你们。” 杨峥心知李氏这是动心了,连忙道:“怎么会呢!您要是去了,玉娘不知道要怎么高兴呢!”他想了想又道:“不如我再去请外婆一趟,让她也散散心,小住几日?正好您也有个伴。” 李氏和闵氏相处的很好,两个人做了一辈子的亲戚,从来没有红过脸。年纪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还能见几回。 李氏闻听此言,确实有些动心。 刘氏就道:“这个主意还真是不错,娘,您和我娘多住几天也没关系,家里有我呢!” “你不去?” “我就不去了!家里这么大摊子呢,我也不能总躲懒不是,也该让您轻闲轻闲了。” 李氏不由得摇头失笑,“你呀!”也不怕姑爷笑话。 杨峥在一旁正襟危坐,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话题又转移到了去庄子上的事儿。 “现在动身,怕是来不及了吧!” 杨峥就道:“您若是答应了,我便差人准备,明日备车来接您。外婆那边,自然也要问一声。” 李氏点了点头,她人老成精,见过的人没有一万八千的,也有不少了,这人的态度是真诚的,还是虚假的,她是有判断能力的。 杨峥的目光坦诚,是拿出一百二十个诚意来的。 “那好!我在家等着,收拾一下,明个儿你来接我。”李氏笑眯眯的,叹道:“我也是跟着玉娘享了一回福,好好享受一回孙女婿的孝敬。” 杨峥连忙谦虚地道:“应该的!只是祖母,我要不要去姑父家里一趟。” 姑父? 秦朗! 李氏绕明白了这个弯,目光就变得十分狐疑,“怎么,去他家是做什么?” 刘氏也是不解,定定地看着杨峥。 “听说姑姑成亲以后,姑父的那个义子一家很是不消停。姑姑不是与人相争的性子,想来最近也不舒坦。不如让他们二人也去庄子上散散心,一来陪陪您,二来也能抒一抒心中郁结,或许过几天,姑父就想明白了。” 李氏不住的点头,十分赞同杨峥的话。以前秦朗年近四十不娶,收个义子倒也没有什么。虽然现在他已经娶妻了,但是没说不认这个干儿子啊,怎么那个方氏还不停折腾呢?无非就是怕秦大夫有了亲生的儿子,不把那间医馆传给他们呗。 人心不足啊! 当初要不是秦大夫把那个秦守正给捡了回去,他早就丢了小命,哪还能像现在这样,过这样好的日子。 想到这里,李氏颇为严肃地道:“正该如此,一会儿你就去吧!跟他们夫妻说说这事,就说我想让如锦那丫头陪着,他不去可以,我闺女得去待几天,免得被气出病来。” 杨峥心里知道,如锦可不是那种能被气出病来的人。她是懒得搭理方氏,根本就不愿意与方氏那种人一般见识。 “好,待会我就过去。” 李氏道:“也不用急,吃了中饭再走。让你大舅哥给你炒两个好菜,你跟你岳父喝两杯再去不迟。” “要不我干脆现在就去?把姑父也请过来,一起吃算了。” “这主意不错。”刘氏道:“你只管去,我来张罗好酒好菜。” 杨峥得了令,这才离开杜家,往秦家去了。 “娘,你说是不是玉娘那边有什么事啊?”刘氏心里总觉昨杨峥来这一趟很奇怪,像是有事儿似的。 “不会,你瞧杨峥多稳当,不会有事的。” 可他就是个稳当的人啊,自己从来也没把这个女婿看透过啊! “再说,要是真有什么事儿,他瞒着还来不及,哪会儿接我们过去。” 这倒是真的。 刘氏道:“是我多心了,行,一会儿妹子他们该过来了,我先安排一下。” 婆媳俩这才止住了话头,各忙各的去了。 杨峥打马去了秦家。 秦大夫在院子里看书呢,如锦的面相倒是比以前柔和了一些,只是端着长辈的款。都是自家亲戚,自然也没有见不得的道理,夫妻二人就把人被让到了小花厅里,邱彩蝶端了茶来,然后退了出去。 杨峥快一年未见邱彩蝶,觉得她变了很多。容貌倒是没变,只是身上的气质怪怪的。他若有所思,不过一息之间,应该将脑海里的东西挥去,跟秦大夫说明了来意。 “去庄子上小住?”秦大夫有些愕然,随后又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他早就视功名利禄如浮云,更厌烦义子一家子的那点小心思,早就有了想要带如锦隐居的意思。要不是如锦坚持等李氏百年之后再跟他云游四方,他早就走了。 一间医馆能值几个钱,以他的医术,想要挣取真金白银,简直不要太容易。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啊,还能多陪陪老太太,你觉得怎么样?” 如锦点了点头,“行啊!” 秦大夫便笑了,转头问杨峥,“何时动身。” “明天我来接祖母,到时候再来接您和姑姑。” 秦大夫一连说了三个好,可见他十分欢喜。“你留下来吃饭,我让人安排席面!” “不用了!我来之前,岳母已经在准备午饭了,还让我叫姑姑和姑父一起过去。” 秦大夫下意识的看了如锦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笑着应了,“你先回去,我和你姑姑一会儿便去。” 夫妻二人总要收拾一下,换身衣裳。 杨峥抱拳离去。 秦朗和如锦便换了衣裳,与邱彩蝶交待了一声,就往杜家去了。 邱彩蝶一个人在家很无聊。 她在秦家很不舒服,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总觉得格格不入。但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又无处可去,除了秦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这个时候,她很想见蒋寒星一面。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蒋寒星很好,给她一种非常安全的感觉。 邱彩蝶想,秦府离医馆不远,她快去快回,见蒋大夫一面就回来,应该没事吧! 邱彩蝶安奈不住心里的想法,匆匆离开了秦家。 她反正也不是秦家的下人,来去应该自由。 又不是什么大事。 邱彩蝶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来到了医馆门前。 她犹豫再三,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又或者蒋大夫根本不在,去行医了? 正当邱彩蝶举棋不定时,突然听到有人问道:“邱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第七百八十五章 是人是鬼 邱彩蝶很想见一见蒋寒星,但是来了以后又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好像只要离他近一点,自己就会莫名其妙的感觉到踏实和开心。 只是她没有想到,蒋寒星会突然出现。 “邱姑娘,你怎么在这儿?”蒋寒星一身素衣,挎着一只药箱,风度翩翩的站在那里。 邱彩蝶蓦然回头,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脸也红了起来,“啊?那个……”有些话,注定是无法轻易说出口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所有人都跟她说她有两个弟弟,那是她在世上仅有的亲人,可是她却与之亲近不起来。反而蒋大夫却一直在她心里占据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让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蒋大夫。” 蒋寒星见她脸红红的,不由得问道:“你是生病了吗?脸怎么那么红?” 邱彩蝶反射性地捂了脸,“那个,太阳晒的。” 蒋寒星竟然笑了一下,“那就是没事了?你来是找师傅吗?” 邱彩蝶很窘迫,“不是~秦大夫和夫人去了杜家。” 方才还很健谈的蒋寒星突然板起了脸,好像不想说话了。 邱彩蝶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蒋大夫,你怎么了?” 蒋寒星有些心烦意乱地道:“没事!对了,你爱喝茶吗?陪我去喝杯茶吧!” 邱彩蝶喜出望外,强忍着心里的雀跃,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去了不远处的一间小茶馆。 天气很热,喝茶的人不是很多,蒋寒星挑了一个背静的地方,点了一壶茉莉花,两盘茶点。 他不是很喜欢茉莉花茶,他一向喜欢碧螺春或者是岩茶,但是听说小女孩们都喜欢茉莉花,特别是像邱彩蝶这样没有什么见识的女孩子。 “你渴吗?先尝尝这个茶怎么样?”蒋寒星亲手给邱彩蝶倒了一杯茶。 邱彩蝶根本不懂茶,她连什么是红茶,什么是白茶都分不清楚,又怎么可能喝得出茶叶的好处来? 但是这茶是蒋寒星给她倒的,她便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好像特别的香醇。 “挺好喝的。”邱彩蝶不敢去看蒋寒星的眼睛,甚至紧张得动都不能动。 蒋寒星微微勾了勾嘴角,他一向都是这么有魅力,随随便便就能把那些小姑娘迷得七荤八素的。 但是那个人是例外,不是吗? 从头到尾,她都不曾多看自己一眼,好像只有一次,求他办了件事。 她说得那样犹犹豫豫,好像很怕欠自己的人情! 蒋寒星眼眸微暗,一股恼意从心里窜出,又被他生生的压了下去。 “这么大热的天,你怎么跑到医馆去了。” “嗯……哦,对,是秦大夫和夫人要去庄子上,我就想着是不是帮他们准备一些驱蚊的药草。可是后来又一想,我可能越俎代庖了,秦大夫医术那么高超,这些东西应该由他自己准备才更妥当些。” 邱彩蝶飞快地看了蒋寒星一眼,脸色略有些苍白地道:“我是想着,秦大夫和夫人好心收留我,我应该多帮忙做些事才对,可惜是我自己没本事,就怕越帮越忙。” 蒋寒星没有揭穿她的话,只道:“我师傅要出门?” “是。杜家的女婿来请的,说是去陪陪那个杜玉娘……”邱彩蝶皱了皱眉,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为什么,提到杜玉娘这三个字她总觉得不是很舒服,头也会有些痛。 蒋寒星不动声色的给邱彩蝶倒茶,似不经意地问道:“有没有说去多久啊!” “这个倒不清楚。”邱彩蝶很怕蒋寒星会失望,连忙道:“要不等秦大夫回来,我问问?” 蒋寒星似乎并不关心这些,建议道:“我觉得你应该去。” 他的手指十分修长,指甲修得整整齐齐的,指甲非常饱满,握着茶杯的样子很好看。 邱彩蝶看得入了迷,没有听到蒋寒星的话。 蒋寒星嘴角下拉,又道:“我觉得你应该去。” 邱彩蝶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说话,“啊!那个,去……我去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难道你不想想起过往?之前你跟杜玉娘的感情非常要好,就像亲姐妹一样。”蒋寒星继续蛊惑她,“你有什么事,她都帮你,如果你能去,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邱彩蝶觉得蒋寒星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她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目光也呆滞起来。 “好朋友?” “对,她是你的好朋友!”蒋寒星轻声道:“你得去找她,就算秦大夫不让你去,你也得哭着求他让你去。你要找回你的记忆,只能去找你最好的朋友。” “去找我最好的朋友。” 蒋寒星很满意,笑着道:“喝茶。” 邱彩蝶一下子清明过来,四下看了看,“我……我刚才没怎么样吧?” “没有,很好。” 邱彩蝶忐忑地道:“那就好。”她心里慌慌的,总像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似的。 “怎么了?” 邱彩蝶有些慌张地道:“那个,蒋大夫,我想先回去了。谢谢你的茶。” “你等一下,我让伙计把点心打包,你带回去吃吧!”蒋寒星问她:“你嫌弃吗?” “怎么会。” “那就好!”蒋寒星直接让伙计把点心打包,给邱彩蝶拿上。 邱彩蝶心事重重的走了。 蒋寒星挎起他的药箱,一步一步的往医馆走。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清,给人一种非常俊朗飘逸的感觉,好似不是人间凡人。但是蒋寒星此时心里非常麻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世上的意义。为什么他的未来要被那样一个人掌握? 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秦大夫和如锦从杜家吃完饭就回了家。 邱彩蝶一直心急如焚的在家里等着,听到大门的响动声音,她就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邱姑娘,你这么着急要去哪儿?” “我在等你们。” “等我们?”这个子连秦大夫也有些惊讶了,他平时跟邱彩蝶说话的次数都很有限,想不到她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有话屋里说。” 三个刚一进屋,邱彩蝶就给秦大夫和如锦跪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如锦皱眉,“你先起来。” “夫人,求求你,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庄子上吧!” “你怎么知道的?” 邱彩蝶可怜巴巴地道:“我送茶回去的时候,恍惚听到了几句。夫人,听说那位太太跟我是好朋友,我想去见见她,或许对我的记忆有帮助。夫人,我不想做一个连过去都没有的人,更不想回忆永远是一片空白。求求夫人,带我一起去吧!” 如锦十分冷静,好像并没有被她打动似的,“你先起来,咱们再说。” 邱彩蝶这才起身。 “非去不可吗?”如锦示意秦大夫离开,自己一个人跟她周旋。 秦大夫想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邱彩蝶急迫地点了点头,“夫人,我太想知道自己过去的事情,一个人没有记忆,想不起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亲人,有没有仇人,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如锦盯着邱彩蝶的眼睛看,竟是看不出一丝的伪装和目的。 “好,你收拾一下,明天我们一起走。” 邱彩蝶大喜过望,“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如锦点了点头,离开了小厅,去找了秦大夫。 秦大夫问她:“怎么样?” “看不出一点问题。”如锦道:“去了再说,我会盯着她的,万一她有问题,我绝对不会手软。” “不会吧!她可是玉娘的至交好友。总不会消失了一阵子,就变化了吧!” 如锦笑道:“那可不一定!她的失忆症,就很奇怪,你也没验到外伤。” “或许是伤得比较轻,所以看不出来。” “伤得比较轻?”如锦轻哼一声,“你可是大夫,如果真的伤的很轻,会让人失忆吗?” 这倒是。 秦大夫无话可说。 “再看看吧,有这么多人眼睛盯着她,我就不信她能翻出花来。” “万一真有问题呢!?” 如锦轻哼一声,露出一个自信笑容,“不试她一下,怎么知道她有没有问题?要想知道她是人是鬼,庄子上走一遭不就全清楚了。” 秦大夫若有所思的点头,“就听你的。” 第二天,杨峥派了两辆马车,一辆去接了闵氏,一辆来接李氏和秦大夫。 知道如锦也去,杨峥确实惊讶了一下。 如锦意味深长地道:“她是想见见玉娘,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杨峥接收到如锦话中有话,当时便看了她一眼。 如锦露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秦大夫也是会骑马的,干脆骑马去了庄子上。所幸路途不是很远,道路也不是很颠簸,所以很快就到了庄子上。 杜玉娘得了信,赶紧出来迎接,看到李氏和闵氏的时候,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祖母,姥姥。” 李氏瞧着还挺精神,闵氏却是老了不少,走路也不像以前那么利落,瞧着头发白了一大半不止。 “快进屋,进屋说话。” 杜玉娘一转身,就看到了如锦和邱彩蝶。 “姑姑……彩蝶姐?”杜玉娘真是又惊又喜,“彩蝶姐,你来了?你好了,是不是记得我了?” 邱彩蝶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怯怯地问道:“你就是玉娘?” 看来还是没有想起来。 如锦就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臂一下,“进去再说。” 女眷们就全都去了花厅,杨峥和秦大夫则是在前边说话。 大家寒暄片刻,杜玉娘连忙让人打了水来,给众人擦擦脸,又端了温茶一一摆到桌上。 李氏喝了一口花,不由得道:“玉娘,这里可真是好地方啊!青山绿水,不比咱们杏花沟差。” “比不了的,杏花沟的山连绵不绝,这里的规模小多了。”杜玉娘问道:“路上怎么样,累不累?” “好得很,道好走,马车也稳定,一点也不累。” “姥姥,您这头发怎么全白了?” 闵氏笑着道:“你都当娘了,我还能不老?拖你的福,姥姥也能出来散散心。” “看您说的!您要是喜欢,就多在这儿待两天。” 昨天杨大哥回来,跟她说了要接二老来的计划,她当时又惊又喜,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一直很惦记李氏和闵氏,因为她们年纪大了,自己陪伴她们的时间也不多了,特别是她嫁人以后,几乎没有陪伴她们的机会。 没想她什么都没说,可是杨大哥却什么都知道。 “玉娘啊,你嫁了个好男人啊!”闵氏不由得道:“你去十里八乡打听打听,就没听说谁家的外孙女婿会把我们这样的老太太接过来享福的。” 杜玉娘有些羞怯,“瞧您说的,我们是晚辈,照顾你们是应该的。” “玉娘,孩子们呢!” 杜玉娘连忙道:“祖母,外婆,你们等一下,我让人把孩子抱过来。” 邱彩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很不自在。但是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定要留下来。 杜玉娘冲她笑了笑,“彩蝶姐,你不要拘紧,咱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就算现在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以后也会慢慢想起来的。” 邱彩蝶点了点头。 杜玉娘就掀了帘子出去了。 如锦也跟了出去。 “玉娘!” “姑姑,谢谢你,把彩蝶姐带了过来。” 如锦瞧她那傻样就来气,“可不是我要带她来的,是她自己要来的。她说想见你,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她不想当个没有记忆的人。” “这样啊!”杜玉娘有些失望地道:“我还以为她好了。” “行了,你去抱孩子吧,有话晚点说。” 杜玉娘去了暖阁,让秋心和姜氏帮她把孩子抱过去。 “孩子们情绪怎么样?” 杜玉娘很怕三个孩子见到李氏和闵氏的时候会哭,他们这边有讲究,说小孩子的眼睛很干净,能够看到不好的东西。如果他们看到老人的时候是笑的,说明老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相反,孩子如果哭了,就证明老人命不久矣。 第七百八十六章 杜玉娘就怕孩子们情绪不好,万一瞧见两位老太太就哭,那可咋办?老人嘛,心思难免重点。 她早就交待了,一定要把这三位小祖宗哄好了,千万让他们高兴一些,行不行就看这一哆嗦了。 “孩子们情绪怎么样?” “挺好的,各种哄着!”姜嫂抿嘴一笑,“现在抱过去吗?” 平时杜玉娘不惯孩子,虽然他们小,但是杜玉娘觉得他们什么都懂,也都有意识,所以不能惯着。 今天情况特殊,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几个孩子的情绪都很好,一整天都笑呵呵的。 “行,那抱过去吧~” 杜玉娘抱着囡囡,让秋心和姜嫂一个抱着谦哥儿和谨哥儿,去了花厅的次间。 三个孩子都穿着一样的汉式掩襟小禅衣,都长得像白玉团子似的,特别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像黑葡萄一样的,让人忍不住被他们清澈的目光吸引,仿佛心都要化掉了。 “哎哟,三个小宝贝哦,把曾祖母想坏了,我是曾祖母啊,记得不记得?”李氏把囡囡抱在怀里,定定的瞧着她。 囡囡也不哭,也不闹,就这么看着李氏,眼睛里全是好奇,还哦哦的跟李氏说话,好像在问李氏你是谁。 李氏笑着道:“看到没有,囡囡还认识我呢!” 杜玉娘让秋心和姜嫂把小哥俩放到软榻上。 三个小家伙一会儿看看李氏,一会儿看看闵氏,全都咧开小嘴笑着,露出糯米般的小牙,还流下了透明的口水。 杜玉娘松了一口气,只要孩子们不哭就好。 闵氏也很喜欢孩子,摸着孩子们的小手,小脚,像是摸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两个老太太眼冒金光,凑在一起研究这三个孩子。 “老姐姐,你瞧这孩子长得多好,是不是更像玉娘?”李氏很是得意,觉得孩子会长,更觉得自己的孙女生得好。 “是像玉娘多一些!”闵氏道:“你看他们三个多白?眼睛也跟玉娘一样,生了一双杏眼。” 李氏很自豪地道:“那是,我们玉娘长得漂亮,孩子们会长,专挑他们娘亲爹爹的优点长。” “可不是,你看囡囡的眉毛,是不是像玉娘一样秀气?偏偏两个哥哥的眉毛就随了杨峥,带着棱角呢!” 是吗? 杜玉娘没有注意过这件事,听闵氏这么一说,连忙看了两眼,顿时惊讶地道:“还真是啊!” 小孩子的眉毛生得淡,不细看的话,还真不容易看出来!可见两位老太太看得有多认真。 “玉娘啊,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去忙吧,我们两个老的在这儿照顾孩子,你尽管放心就是。”她们生了儿子女儿,带大了孙子孙女,很会看小孩子。 “好好好。”杜玉娘哭笑不得,没想到她也有被‘抛弃’的一天,而且还这么痛快。 “那行,祖母,姥姥,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 “好,知道了。”李氏挥了挥手,眼睛还是没有离开三个孩子。 杜玉娘失笑摇头,对姜氏和秋心递了一个眼色,示意让她们在旁边照应点。 二人连忙点头。 杜玉娘就出了次间,去了花厅。 柳星儿正跟如锦说话呢! “师娘,您成亲以后还习惯吗?您懂得医术吗?”柳星儿自来熟的毛病又犯了,只是不管她怎么说,如锦都是一副我没听到的模样,反正她是长辈,端着点也没有什么。 杜玉娘适时的走出来,“柳姑娘你不要烦我姑姑,她坐了一路的马车,你好歹让她歇一会儿。” 柳星儿站起来,“五嫂,我刚来,还没跟师娘说几句话呢!” “你师傅在前边呢!你要是想问医术上的事儿,去前边找你师傅。哦对了,厨房正忙着呢,你要是没事儿可以过去帮忙。” 柳星儿一听厨房二字,眼睛瞬间亮了,嘴角也不自然的往上扬,“这样啊,那我去帮忙。”她笑着对如锦道:“师娘,您坐啊,我去帮忙,帮忙。”说完竟一溜烟的跑了。 如锦像是发现了西洋景似的,一脸惊奇。 这姑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什么情况? “姑姑,别理她,她年纪还小,性情不定呢!难免话多一些。”杜玉娘瞧了瞧如锦,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的邱彩蝶,心情有些复杂。 如锦很识时务,缓缓起身,“你们聊,我出去一会儿。” 如锦出了花厅,走到僻静的墙处四下看了一眼,然后突然足尖一点,翻身上房。 她不放心邱彩蝶,自然要换一种方式保护杜玉娘。 此时屋里的杜玉娘已经听到了屋顶的动静,她也算是半个习武之人了,如锦故意弄出的声音,她自然听得到。 只是,如锦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不信任邱彩蝶吗? “彩蝶姐,你最近过得好吗?”到底还是杜玉娘率先打破了尴尬。 “我……挺好的。”邱彩蝶低着头,心里既是失落,又是兴奋。她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她好像控制不了自己情绪呢?难道她跟这个杜玉娘,曾经真的很要好吗? 杜玉娘在眼前这个邱彩蝶身上,看不到任何她认识的那个邱彩蝶的影子。 这个邱彩蝶,很矛盾,很自卑,没有之前彩蝶姐的乐观和善良。 真的什么都忘了吗? “彩蝶姐,你能想起来什么吗?” 邱彩蝶摇了摇头,苦笑道:“连我的名字,也是后来蒋大夫告诉我的~” “你头上的伤好了吗?” 邱彩蝶点头,“早就好了。” 杜玉娘犹豫了一下,“这大半年,你过得怎么样?我听说,你被人救了,还留在了那儿。” 邱彩蝶不想提及这事,她总觉得自己这段生活过得很委屈,可是她除了这段记忆,就再也记不得别的了。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我无处可去,只能留在那儿。幸好救我的那位夫人是个心善的,不但收留了我,还给我分派差事,有工钱拿。要不是后来出了那事儿,我估计可能要一辈子留在那里了。” 还好,说话的语气和习惯还没有变。 “你回来了,大成和小成一定很高兴吧?” 邱彩蝶又低下头,他们确实很高兴,不过她真的记不起自己有两个弟弟的事,见了面也很尴尬。 “你有没有想过,要回家住一段时间?” “回家?”邱彩蝶眼中茫然无措,“我哪儿还有家啊!”就算那里真的是她的家,可是她已经不记得了啊!跟两个完全陌生的人待在一起,她会不舒服的。 “也许你回家以后,能想起什么来呢?”杜玉娘道:“毕竟你在那里生活了很久,家里面到处都是你的影子啊!” 邱彩蝶愕然,是啊,家里有她过往的一切,那里才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啊!可是,为什么心底一直有个声音说,要留下来,留在杜玉娘身边,才最应该是她做的事。 “我……”她眼里微微闪过一抹慌乱,“我害怕。” 杜玉娘有些心疼,又怕自己会吓到她,连忙道:“害怕?家里都是你的亲人,没有人会伤害你啊!” 不,不对。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回去不安全,肯定有人要害她!她不能回家去。 “我……” “你在我姑姑家里住得怎么样?” 邱彩蝶愣了一下,才道:“挺,挺好的。秦大夫和夫人对我很温和,平时待我像客人一样,也不让我做事。我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应该如何报答他们。” 杜玉娘心里颇不是滋味,秦大夫和如锦对邱彩蝶来说,都是没打过几次照面的陌生人,邱大成和邱小成却与她是血脉相承的亲姐弟!为什么她想留在秦大夫那里,而不要回家? “我姑姑和姑父都是好人,你且家心住着吧!由我姑父帮你治病,你很快就会好的。” 邱彩蝶点了点头,“谢谢你啊!” 邱彩蝶跟杜玉娘说过很多次谢谢,每次她都说,玉娘,谢谢你。 这一次,她只说谢谢,没有叫她的名字。 杜玉娘苦笑,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留在他们身边也好,或许用不了多久,我姑父就能治好你的病!等你什么都想起来了,就会自在了。” 邱彩蝶不住的点头。“我也这样安慰自己,毕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蒋大夫说,如果他师傅治不好我,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治我的失忆症了。” “这倒是实话,我姑父医术高超,医德也很好。”肖诚那么严重的毒,秦大夫都能解,想来治一个小小的失忆症,更是不在话下。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蒋大夫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说的话,我都信。” 人都失忆了,怎么还放不下蒋寒星呢! 看来人的执念是很可怕的东西,就算失忆了,可是她还是忘不掉自己喜欢的人。 “你也坐了半天的马车了,累不累,我带你去厢房休息一下吧!” 邱彩蝶想了想,就同意了! 她不是想休息,她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办。 杜玉娘带着邱彩蝶去了厢房。 “不知道你要来准备的比较仓促。你看看还缺什么不,我让人一并送来。” 厢房不是很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屋里有一张尺寸略小的拔步床,还有一对箱子,纱窗都是新换的,浅浅的绿色,让人觉得生机盎然,十分舒服。外间放着一张圆桌,四把椅子,桌上有简单的茶具,再无其他。 邱彩蝶看了看床!!上的被子,心想准备的够全的啊!而且看得出来,都是新的。 “你歇着吧,若是有事,喊院子里的下人婆子过来就是,你若是嫌闷,就去上房找我说说话。” 邱彩蝶一一应下,脸上早就不见了往日的欢颜。她麻木的将杜玉娘送了出去,一转身就把自己缩进角落里,心中窜出一种恐惧感。 有人要来抓她,这人脸长什么样,她看不出来,但是他长得好古怪啊! 太可怕了。 邱彩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关就是一个中午。 吃饭的时候,杜玉娘来请她,她却推说不去。 “我,我有自知之明,这是你们的家宴,我实在不适合跟着一起掺和。这样吧,你让厨房给我留点东西,一会儿我自己过去拿。” 杜玉娘也只能答应下来,吩咐出房将多余的菜放到灶上温着,让他们辛苦一趟给邱彩蝶送去的。 两位厨娘连忙应了,开始忙活起来。 正厅里摆了两张桌子。 杨峥带着两个徒弟陪着秦大夫喝酒。 秦大夫这个人,酒量实在不怎么样,才几杯米酒下肚,就有点目光涣散了。显然是有了醉意。 倒是杜玉娘和如锦她们这桌,女眷都是能喝的。 年轻的时候,闵氏自己一个人能喝七八碗酒,干起活来也不累。上了岁数以后,闵氏就不怎么喝酒一,不过今天她实在是高兴,一连喝了好几杯。 “老姐姐,你怎么样,还能喝不?”李氏故意逗闵氏,谁不知道闵氏当初可是个暴用气,后来生了儿子,娶了媳妇,这收渐渐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可是老太太爱喝酒,女儿又不让喝,为了这个事儿,女儿们的意见也统一了,好好的家彻底折腾了一阵,才算把事情解决了。 “怎么不能喝!?你别看我年纪大了,可是我身体好着呢!” 两个老太太拼上酒了! 杜玉娘哭笑不得,幸亏她留了一个心眼,把高度数的酒送去了隔壁男宾那桌!拿到桌子上来的,都是果子酒。度数不高,不是特别甜,却带着一股果子清香之气,很有创新。 老太太们只要不喝醉,基本没事的。 “两位老人家,是不是少喝一点酒啊!酒喝多了伤身子。” 李氏挥了挥手,“你不要瞎说,这酒一点酒味都没有,咋的,还想伤身子?” “就是!”闵氏已经成了帮腔的,跑到敌国那边去了。 “好好,我不说话了,你们说。” 三个小宝宝都睡着了,让秋心和姜氏带回了暖阁休息。要是孩子们还留在这儿,只怕连饭也要吃不上了。 第七百八十七章 怀疑 吃完了饭,李氏和闵氏倒都露出了几分疲惫之态。毕竟年纪大了,又做了半天的马车,一通折腾下来,年轻人也吃不消,更何况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杜玉娘早就收拾好了厢房,连忙让张婆子和马婆子扶二人过去,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自己也累得不行,与如锦也不用客套,直接道:“上次你来时的客房还空着,已经收拾好了,自便吧!” 如锦像是没有看出来她的怠慢之处似的,竟然真的就起身走了。 邱彩蝶看得呆了,她虽然知道如锦这个人不爱计较,但是也从来没见她这般好说话过,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这两人,到底谁是长辈,谁是小辈啊! 邱彩蝶没了记忆,早就把如锦不是杜家女儿的事情给忘了。 杜玉娘也给邱彩蝶安排了一间厢房,“彩蝶姐,我让流萤带你过去,你先歇歇,有什么话咱们晚点再说。” 邱彩蝶点了点头,跟着流萤出去了。 杜玉娘打了点水,随便拿帕子擦了擦脸,倒在稍间的炕上便睡着了。 约摸睡了一个时辰的模样,杜玉娘才幽幽醒来,觉得周身的疲累得到了缓解,人也舒服了不少。 “流萤?” 流萤早就守着她呢,听到杜玉娘的声音后,连忙送了一杯温水过来。 这是杜玉娘的习惯,她喜欢睡醒以后喝点温水。 杜玉娘喝了一口水,问她:“祖母和姥姥醒了没有?” “还没动静,两位老太太乏得狠了,估计还得一会儿。” 杜玉娘起身净面,又让流萤重新给她梳了头发。 “晚饭做什么,厨房那边安排了没有?” “正要跟您说呢!主食做了梗米粥和杂粮粥两种,还做了奶香馒头,蛋羹给几位小主子吃。另外有豆腐蛤蜊汤、红烧鱼、干烧山珍、水晶皮冻、鲜炸河虾、白斩鸡,好像还特意炸了两种酱,准备了不少的青嫩小菜。” 乡下人,平常最常吃的东西,就是蘸酱菜。 李氏和闵氏在乡下待了一辈子,这个习惯是改不掉的,所以杜玉娘早就说过,让庄上的人把最嫩的青菜菜来,什么小黄瓜啊,小白菜啊,水萝卜啊!反正都是老太太们爱吃的。 “这样便好,祖母和姥姥来一趟不容易,千万得把两位老太太侍候好了。”杜玉娘道:“我去瞧瞧三个孩子,你先到姑太太那儿瞧一眼,若是她醒了,便将人请到这儿来,我有话问她。” 流萤连忙应了。 杜玉娘去看孩子们的时候在,三个小家伙刚洗完澡。天气好,小家伙们穿着大红色的肚~兜躺在垫子上晒太阳。斑驳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炕上,照在孩子们的发梢上!那画面,简直美得一塌糊涂。 “娘的小宝贝,想没想娘亲啊!”杜玉娘已经在有意识的给孩子们断~口粮了,平时都是让他们吃完了牛乳思辅食,自己再出现,这样一来孩子们不饿,也不会惦记她那点可怜的奶~水。 奈何这一次,杜玉娘忘记了,结果老二顺势爬到她怀里,低头就往她衣襟里扎,跟里一个劲儿的哼哼,跟小猪崽要抢食吃的时候一模一样。 杜玉娘暗叫一声坏了,连忙把老二抱起来,颠了两下就交到秋心的手上,“还没喂东西呢?” 秋心抬了抬下巴,示意吃的都在一旁桌子上摆着呢! 杜玉娘连忙亲了老二一口,“乖乖地啊,娘一会儿再说。”说完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 秋心和姜氏相视一眼,皆有些无奈。三位小主子已经饿了,这会儿没看到娘亲的粮仓,自然不依不饶起来。二人不敢怠慢,连忙把早就准备好的牛乳端过来,让孩子们坐着,一勺一勺的喂给他们吃。 老大一点也不急,总是等弟弟,妹妹吃完了,他再吃,颇有当哥哥的风范。老三嘴最急,慢一点就吭吭,但是不哭就是了。 三个孩子都有点要冒话的意思,嘴里有时候会无意识的发出l,m,之类的音。 杜玉娘逃回了正房,心想好悬啊! “你这是怎么了?” 杜玉娘干笑,“没事,孩子们没吃东西呢,我就过去了,这下可闯货了。” 如锦就道:“你还没给他们断奶?” “正在断!但是不能强制的,总得一点点来。天气这么热,孩子们要是哭闹上火,就得不偿失了!”杜玉娘道:“本来我就没有多少奶!水,只要他们不找了,我就让柳姑娘给我开一剂药,吃了就好了。” 如锦也无意在这件事情上多跟她说什么,就问:“你让丫鬟叫我过来,是什么事?” “我想问彩蝶姐的事。” 果然! 如锦道:“想打听她的病?” “是!”杜玉娘道:“我不是怀疑姑父的医术,只是彩蝶姐这种情况,当然还是及早医治的好。姑姑,我就她这么一位朋友。” 如锦心想,只怕不日你就要失去这位朋友了。 “她是受伤所致失忆,只是你姑父并没有找到她头上的外伤。”如锦道:“今日你们谈话时,我就在房上,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是杜玉娘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 “你们怀疑她?” 如锦道:“她头上的外伤若是真的很轻,又如何会让她失忆。但凡失忆之人,都是受了重创的,我们找不到那个伤痕。” 仅此,就要怀疑邱彩蝶是别有用心之人嘛? “目的呢!她这么做的目的呢?接近我,还是接近你们?”杜玉娘有些着急,口气也不大好,“她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姑姑,我跟她是最好的朋友,她若真的想做什么,记得我比忘记我更有利!这实在是多此一举的做法!” 如锦喝了一口茶,轻笑道:“我很少能见你这样沉不住气。” “姑姑。” 如锦只道:“如果并不是她自愿的呢?” 杜玉娘愣住了,心里涌起一股恐惧。 “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如锦道:“或许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不过是被人胁迫了。” 杜玉娘想了半天,才道:“那对方目的是什么呢?”邱彩蝶不过是一个孤女,她的生活圈子很窄的。 “玉娘,你要理智一点。”如锦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再看看吧!”等邱彩蝶动手时,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杜玉娘哭笑不得,“姑姑,你知道不知道,这一点也不好笑!谁要胁迫彩蝶姐啊!她的救命恩人?那人我们认识吗?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或许还有别人!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呢!”如锦点到为止,“这件事至此为止,杨峥会去查的,你只要看好三个孩子就行了!还有,你到底有多久没练功了?” 呃~~~ 话题转变太快了。 “既然学了,就应该坚持下去!如今孩子也生了,早就应该把落下的东西捡回来!你中午吃饭的时候,困得不成样子,一点精气神也没有,哪里像一个习武之人?说出去,简直就是丢我的脸。” 你懂什么啊! 杜玉娘脸上火辣辣的,“好,我知道了,会勤加练习的。”不用别人说,她自己也知道,怀孕以后,她懈怠了很多。因为她怀了三个孩子,肚子比常人大很多,每天腰酸背痛的很辛苦,光是坐着都要比寻常的孕妇更吃力,所以她也没有练功的心思。 算起来,耽搁了一年多啊! “长你识相。”如锦道:“我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也没去送如锦,一个人呆呆地坐到临窗大炕上,想邱彩蝶的事情。 她最近一直没有做梦,如果能梦到一些关于邱彩蝶的事情也好啊!这样一来,她就能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了。 唉,只好像如锦说的那样,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她相信彩蝶姐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她若真如如锦说的那样,也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不过,谁会利用彩蝶姐来接近他们呢! 珍珍郡主吗? 她远在京城,又被以备嫁之明禁足了好长一段时间,应该不是她吧!? 也难说,毕竟珍珍郡主手下有人啊!她很可能留了一手,别人不知道呢! 好烦啊! 晚上杨峥回来的时候,杜玉娘就跟他说了邱彩蝶的事儿。 窗外景色很不错,月亮又大又圆,为暗夜添了几分诗意。 杜玉娘愣愣地望着窗外的明月失神,“你说,彩蝶姐真的不记得我了吗?还是像姑姑说的,她被人胁迫做了自己不愿意的事。” 杨峥已经和秦大夫沟通过了,他对邱彩蝶的种种可疑,也是了解清楚了。他和秦大夫又建立了一个新的思路,只是这种事情,没成功之前,还是不要说的好。 “你别担心,我会查的。你瞧她的样子,根本就不像装的!” 杜玉娘如同找到知音一样,连忙道:“你也觉得对不对!?她看着我的时候,是真的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她一定是失忆了,不是装的!”邱彩蝶的性格就是那种直来直去的,装傻装失忆什么的,根本就不是她的特长。 “嗯!我们会找到原因的。” 杜玉娘觉得安心了不少,“杨大哥,有你在真好。” “呵~这会儿觉得我好了?不是说我欺负你的时候了?”杨峥也难得放松心情,跟自己的小妻子开起了玩笑。 不出一个月,就是钦天监为洛珍珍挑选的好日子。义父以驻守边关为由,不会回来。等洛珍珍一走,他和玉娘也就可以过向往中的太平日子了。 到时候他们每天陪在孩子们身边,没事就到庄子上来住一段时间,好好经营他们的感情和他们的铺子,让孩子们以后过上不缺吃穿的好日子。 杨峥做梦都想跟杜玉娘做一对闲云野鹤的夫妻,远离那些阴谋诡计,远离那些尔虞我诈,做一对真正的田园夫妻,有什么当了? 杜玉娘睡着了,根本没有听到杨峥问的最后那一句话。 杨峥低头看着熟睡的小妻子,不由得笑出了声。同时心底也泛起一抹心疼!看来玉娘是真的累惨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多买些人手来帮玉娘分担呢!? 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中秋节前夕。 天气也变得凉快起来,虽然中午的太阳还是很毒辣,但是早晚的温度却是降了下来,夜里也很凉,需要盖厚一些的被子了。 中秋人应该人月两团圆,尽管杜玉娘十分不舍,但是还是让杨峥把李氏和闵氏送了回去。 老太太们在庄子上待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也是心满意足了!玉娘这里再好,也不是家啊!他们还有儿孙要照看呢! 人生不就是如此吗,一代一代的传承,只有儿孙们好,他们才是真正的好了。 送完了李氏和闵氏,杜玉娘的精神一下子萎靡下来,做什么也提不起兴致。 秦大夫和如锦早走了一步,连带同邱彩蝶也一块回去了。偌大的宅子里,也就只有她们这些人了。 “杨大哥,你说我们在庄子上过节,还是回去过节?” “你想家了吗?” 杜玉娘点了点头,“是有点,感觉过几天就会更冷了,带孩子们回家就会不方便了。” 杨峥思量一番,果断地道:“那咱们也回去?” 杜玉娘欢喜起来,“好啊!多带点好东西回去,我看山里的蘑菇和木耳长得实在是好!等回去了,每家送一点,也是我们的心意、” “你若是喜欢,以后遇到好的庄子,咱们还买下来。每个庄子都建得一模一样,只要你喜欢,怎样都行!” 杜玉娘笑了笑,眼中满是幸福。 又过了三日,杨峥带着一家人打道回府,回了镇子上。 一离开庄子,马上就会觉得温度上升了一些,靠山有水的地方肯定会冷一些,好在孩子们的抵抗力都很好,没有生病。 而且杜玉娘也算是说到办到,每天跟着杨峥打拳,按照如锦教她的内功心法练习吐纳之法,当真把功夫找回来一些。身体轻盈了不少,反应也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不会再因为一点小事就腰酸背痛了! 杨峥对此表示满意。 第七百八十八章 很不舒坦 因为杜玉娘的体力明显在变好,所以杨峥纠缠她的时间也变多了,两个人每天腻歪在一起,看得家里下人想笑也不敢笑,十分羡慕主子的感情。 特别是肖诚,牙都要酸倒了,看到杨峥叨叨一回,看到杨峥叨叨一回,都要变成怨妇了! 那日杨峥终于忍无可忍,爆发道:“你要是羡慕,就赶紧找个人成婚,别在我这边叨咕,一个大男人,简直啰嗦的可怕。” 肖诚要死不活地道:“你以为我不想啊,但是人家不同意啊!” 杨峥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不由得打量肖诚两眼,然后像是评论货物一样给他打上了标签,“确实不怎么样,也难怪人家瞧不上你。” “哎,你怎么说话呢?”肖诚一副受伤颇深的模样,“我这好歹拿你当兄弟,跟你吐吐苦水,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还刺激我?” 杨峥鄙视地瞥了他一眼,保持沉默。 “没有同情心啊!我每天劳心劳力的给你们两口子当苦力,给你们挣钱子,你们倒好,没人性啊!” “愿意嚎回你自己家里嚎去,我这儿不欢迎你。” 呃~~ 肖诚立刻闭上了嘴,他到杨峥这儿来,是因为这里有他想见的人啊!要是真的被扫地出门了,日后还有啥脸面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我恢复正常了。” 杜玉娘十分清楚肖诚的目的,曾经她也以为时间会让他淡忘一切,但是现在看来,肖诚是个特别执着的人,姜嫂的拒绝,并没有浇灭他心里的火种,反而激发出了他势在必得的决心。 肖诚从来就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啊! 杜玉娘不想看着姜嫂这样委屈的过一辈子,想给他们制造机会,还特意留肖态吃饭。只是姜嫂的态度一如既往,丝毫不给肖诚机会。 两个人看似毫无交集,一个是极力躲避,一个是迎难而上;一个是冷若冰霜,一个是热情如火。 真的很般配啊! 杨峥的意思是,让他们自己去处理这段感情,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如果还分不清自己要什么,那就白活一回。 杜玉娘却觉得,有时候当局者迷,需要别人的推波助澜,才会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的心意。 杜玉娘挑了个时间,单独找了小鱼儿谈了谈。她认为,姜嫂一直不肯再嫁的原因,就是因为小鱼儿,她和肖诚本身的年纪差距倒在其次。 之前她也找小鱼儿聊过,只是小鱼儿似乎很抗拒这个话题,不肯正面跟她谈。但是这次,杜玉娘不希望小鱼儿再逃避了,不管她同意不同意,都得表个态出来。 “师傅,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小鱼儿盯着杜玉娘看,觉得很奇怪,师傅叫自己过来,又不说话,怎么还发呆呢? 杜玉娘回过神来,笑着安抚她道:“没事,我没事的!” “您是不是太累了啊?”小鱼儿天天在铺子里忙,家里的事情很少过问,但是她也知道小孩子很不好带,师娘一下子生了三个宝宝,自然比别人更辛苦一些。 “不是!家里的事儿都有人帮忙,我也不辛苦。”杜玉娘道:“师傅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小鱼儿心里有些紧张,她有预感,杜玉娘要问的问题一定是她最不想面对的。 可是她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逃避问题了。 “师傅……”小鱼儿想了一下,最终妥协道:“您问吧!” 杜玉娘颇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小鱼儿额前的碎发,“你知道我想问你什么对不对?” 小鱼儿低下了头,似乎有些难过。 在她还是莫大妮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 每天能吃饱,能穿暖,不用像奴隶一样服侍家里的每一个人。每天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用担心挨打,被骂。 她有娘,有师傅,就足够了啊,为什么还要别人呢! “小鱼儿,你是大姑娘了,心里有什么话要说出来。你把你的想法告诉师傅,师傅才能帮你啊!”杜玉娘看着眼前大姑娘,心里很有成就感。 说起来,她跟小鱼儿还是很有缘分的。她救了小鱼儿两次,又认她当了自己的徒弟,可以说小鱼儿就像她自己的女儿一样! 这孩子现在的变化非常大,可以说就算此时她的养父母在这儿,只怕也认不出她了。 小鱼儿挣扎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她抬起头,十分迷茫地问杜玉娘,“师傅,现在这样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改变呢!” “如果你娘成亲了,你多了一个继父,心里会很不安吗?” 小鱼儿用力的点头,“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杜玉娘道:“你娘现在还年轻,你也还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嫁人了,你娘年纪也大了,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多可怜!?” “怎么会呢!”小鱼儿摇了摇头,“我不会嫁人的,我要一直陪着娘亲。” “傻孩子!哪儿有女儿不嫁人的!如果你真的不嫁人,你娘会被街坊邻居的唾沫星子而淹死的。” 小鱼儿很不理解,撅着嘴巴道:“关他们什么事!?” “人言可畏!人活在这世界上,有时候就是这样身不由己!都说寡妇门前事非多,可是寡妇也不想让自己没了丈夫,她有什么错呢!为什么偏偏事非就要找上门?” 小鱼儿也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这些年她见过许多人情冷暖,也知道生活中很多事情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你娘不会让你一直留在家里的,她希望你幸福,自然会给你挑选一个好人家。你出嫁以后,就是婆家的人了,要过自己的小日子,你娘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难道不可怜?” “不是还有你们吗?” 杜玉娘轻笑一声,“傻孩子,我们只是她的朋友,不能跟她一辈子啊!你娘年纪大了,生病了怎么办?衣食住行要有人关照她才行啊!”小鱼儿还是个孩子,杜玉娘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 “她也会有心烦的时候,也会有高兴的时候。心烦了,就想找人倾诉一下,高兴了,自然也想与人分享。” “可是我娘有我啊!就算我嫁人了,她也可以跟我说这些事啊!” 杜玉娘又笑,似乎很理解小鱼儿的执着,“可是有些事,做父母的,是不会跟子女倾诉的。我小时候,家人都在乡下住,我爹娘每天都要做农活,他们累了,乏了,从来不会跟我们说,只会在我们都睡着以后,说些悄悄话。” 小鱼儿眼中露出几分迷茫之色,她不是很懂。 “就像我跟你师公,相互照应,彼此扶持,共同抚育我们的孩子。以后孩子们大了,会有各自的生活,孩子不是我们的全部,我们也不是孩子的全部,只有我跟你师公,才是彼此的全部,你明白吗?” 小鱼儿似懂非懂。 “师傅,能让我想想吗?” “乖,师傅不是逼你,只是觉得你长大了,也应该为你娘想一想,她之前受尽了苦难,如今苦尽甘来,应该过几天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小鱼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小鱼儿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姜氏要帮忙照看三个孩子,所以母女俩很久没有住在一起了。姜氏觉得小鱼儿一天天长大了,自己应该有一个独立的房间,所以就趁这个机会搬了出去。 小鱼儿回屋以后,心情有些沉重。 说实话,她是真的很不想面对这个话题。可是师傅已经明明白白的提出来了,那她就应该正视这个问题。 娘说过,她的命是师傅救的,本事是师傅教的,就连她们母女能够团聚,也是全靠师傅。所以她这辈子不可以不听师傅的话,不可以不孝顺师傅。 小鱼儿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她很认同姜氏的观点。 但是事关姜氏的终身,小鱼儿有些犹豫了。 杜玉娘的话,一遍一遍的在小鱼儿的脑海里回响着,细细琢磨一番,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娘真的很辛苦,背负着血海深仇,丢了我,那些年她是怎么挨过来的呢! 如果当时有个人陪在她身边,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小鱼儿想起姜氏的面容,暗自想道:娘的年纪明明没有多大,可是瞧着却是有些苍老,她跟师傅站在一起,反而更像是母女。 说起来,都是生活太过艰难,脸上才会有风霜。 小鱼儿叹了一口气,倒在床~上,一夜未眠。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铺子里,吃饭的时候怕她娘会看到自己疲惫模样,一直低着头。 小鱼儿想了一天,终于晚上去找了杜玉娘。 “师傅,您为什么觉得肖诚是那个合适的人选?”小鱼儿尝试着用大人的方式跟杜玉娘去沟通,“他比我娘小那么多,还没成过亲,会不会不太合适。” 她能这么说,杜玉娘很高兴,毕竟这是小鱼儿接受肖诚的第一步,也是重要的一步。 “肖诚的事,我知道一些,可以跟你说说。首先呢,他年纪虽然不大,可是经历过的事情,一点也不比你娘亲少。他也是个苦命人,而且他之前生病了,现在虽然治好了,但是容貌却回不去了,看起来倒是比你娘还要大一些,所以年纪方面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小鱼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杜玉娘又道:“肖诚这个人,我跟你师公还是比较了解的,他这个人嘴欠一些,说话不讨喜,可是本质非常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而且,他也从来没有介意过你娘是个寡妇,甚至他也从来不介意你这个女儿的存在。” 小鱼儿沉默了。 要说她不想拥有一个健全的家庭,那是假话。可是她的生父已经不在了,如果必须有一个人来照顾她们母女二人的话,那么这个人可以是肖诚吗? 答案是肯定的!至少她不反感肖诚,甚至觉得这个人有很多的优点,而且很有本事。当初她在莫家的时候,莫父是个窝里横,在外面受了欺负,就只会回家拿老婆孩子出气。肖诚虽然比不上师公,但好歹也算是个男人,比莫父不知道强了多少。 杜玉娘轻声道:“小鱼儿,我觉得,你或许应该跟肖诚谈谈。” 小鱼儿呆了一下,随后眼睛亮了起来,“那,师傅,我能现在就过去吗?” 杜玉娘点了点头,“当然,我让小辉陪你去。” “好!” 小鱼儿走后,杜玉娘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她一个劝儿的问杨峥,“你说他们会聊些什么呢?小鱼儿会不会抛开对肖诚的成见呢?” 杨峥皱眉,“你最近一直在多管闲事,冷落我和孩子们了。” 杜玉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会,正好给孩子们断口粮嘛,当然不能频繁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了!上次我就没有注意时间,结果老二差点嚎起来。” “那我呢!”杨峥将人搂在怀里,十分幽怨地道:“我都被你遗忘了。” 杜玉娘都要被惊掉下巴了,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这种口气的话会是从杨峥的嘴里说出来的。 “你简直……你是大人啊!” 杨峥轻笑一声,吻了吻她的鬓角,“反正,你以后少操心别人的事!你是我媳妇,只管操心我的事情就好!” “太霸道了!他们怎么能是别人呢!” “反正我就是霸道!除了我以外,都是别人。” 杜玉娘心里甜得冒泡,嘴上却道:“哪儿有你这样的啊?再说了,还有孩子们呢!” “哼,他们也不过是暂时的,以后长大了,都滚远一点,别耽误咱们俩。” 杜玉娘觉得眼眶有点热,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重活一回,老天爷会这样善待她,给了她这样一个视她为珍宝的男人。 “哪儿有这样说自己儿女的。”杜玉娘心情极好,嘴角也翘了起来,“将琰囡囡嫁人了,有你舍不得的时候!” 提到女儿,杨峥不说话了。 一想到将来有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臭小子,会把他的囡囡‘抢’走,他就很不舒坦。 第七百八十九章 蒋家庄 杜玉娘发现,小鱼儿跟肖诚谈过之后,两个人的状态都好了很多。小鱼儿不再像惊弓之鸟似的,而肖诚似乎也收敛了一些自己的放~荡不~羁,整个人的气质都改变了。 她有些不解,问杨峥:“这算是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理解不了的,两人达成共识了呗!” 杜玉娘一头雾水,还是不了解情况的样子。 杨峥伸手捏了她的鼻子一下,才道:“我虽然不知道他们谈的内容是什么,但是也能猜出个大概来。你想想,小鱼儿如今的态度,可不正是接纳肖诚的意思?肖诚呢!他若不下定决心做出一些改变和承诺来,小鱼儿怎么会同意他和姜嫂的事。” “你说小鱼儿同意了?” “傻丫头,她要是不同意,能是现在这个态度。你没发现吗?这几天小鱼儿可没少在姜嫂面前说肖诚的好话。” 杜玉娘思忖一番,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脸上也有了笑模样,“要是真能成全他们,倒也好了,姜嫂要是再生个孩子,后半辈子有了指望,小鱼儿嫁人以后,娘家也有兄弟给撑腰了。” 杨峥也赞同她这个观点,“等小鱼儿出嫁的时候,你这个当师傅的可不能吝啬,要多给她准备一些嫁妆。” “这还用你说?”杜玉娘道:“我拿小鱼儿当闺女疼的。” 夫妻俩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家长里短,就歇下了。 杜玉娘也睡不着,突然问了一句,“洛珍珍什么时候出嫁?” 杨峥只道:“就这两天了!” 具体哪一天,却没说。 “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我这心里头始终觉得很不安。”杜玉娘轻叹一声,“她是我命里的煞星。”专门来克她的。 “别胡说!”杨峥轻斥了她一声,“圣旨已下,再无更改可能!她之前已经被教养嬷嬷圈起来教规矩,平时连房门都出不去,一干随从,丫鬟,婆子从里到外换了一个遍。她孤掌难鸣,再难生出事非,你尽管安心就是。” 杜玉娘“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她这一嫁,路上只怕也不太平吧!”杜玉娘道:“若是顺利的话,年前能到就不错了。塞北天寒地冻,这一路,只怕要遭不少的罪。” “不值得同情。”她若不作茧自缚,既便不是义父的骨血又如何,反正也没有女子继承爵位的道理,将来替她挑个妥当的夫婿嫁了,也是一生的荣华富贵! 可她偏偏要恩将仇报,谁能容她? “你说,她会甘心吗?” 杨峥的神色晦暗不明,怎么会甘心呢!只是她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绝地反击吗? 他的嘴角微微勾了勾,反击是没有机会了,不过倒是可以趁机将幕后的人引出来了。洛珍珍的生父,到底是谁?他隐姓埋名的本事,倒真是不小。 “睡吧!”杨峥轻声道:“会有定论的。” 没隔几日,便是洛珍珍出嫁的日子。 她如今已经是公主了,远嫁番国和亲,自然要从宫里出嫁。 公主这个名头倒是好听,但是没有人比洛珍珍清楚她这个公主是怎么回事了,说到底,她不过是天子的出气罢了,更是皇权之下的牺牲品。 她算什么?一块抹布吗? 被人利用完再扔出去,可不就像一块抹布一样吗,连再投投水清洗一下的必要都没有了。 洛珍珍自然是恨的! 她最近这半年过得生不如死,每天都要被教养嬷嬷明里暗里收拾一顿,她身上虽然无伤,但是心里却早已千疮百孔,她所受到了屈辱,比身体上的折磨更甚千百倍。 洛珍珍无一日不想自我了断,她再不想被人利用,过那种像破旧抹布一样被扔来扔去的生活。可是她到底惜命,不舍得死。 被喜娘扶上大红花轿前,洛珍珍的唇角上扬,心中默默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杨峥,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掉我了! 我要下地狱,也绝对不会形单影只的一人去,我要你的妻儿子女陪我! 啊~ 杜玉娘被噩梦惊醒了,猛然坐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杨峥立刻坐起身来,“玉娘?怎么了?是不是做梦了?” 杜玉娘恍然未觉,只是大口的喘着气,她的后背已然被凉汗打透,额头上也全是汗水。 杨峥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下了床,点灯喊人,让人准备热水。 丫头婆子们谁也不敢进屋,只当夫妻二人要用水,都躲了出去。 杨峥亲手拧了帕子给杜玉娘擦脸,“玉娘,到底怎么了?” 屋里亮起来的那一刹那,杜玉娘的脸苍白一片,毫无血色,眼睛里却有止不住的惊恐之色。 “你做噩梦了?梦到了什么?”杨峥心疼极了,可是又不敢太过于急切的去追问,只能慢慢的引导杜玉娘。 杜玉娘眼中积蓄着泪水,不住的摇头,“杨大哥,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 杨峥怎么问,她都不肯说。 如何开口? 她很怕自己说了以后,梦里的事情就变成了真的!若是…… 不行,不行,一定不可以。 杜玉娘抓着杨峥的手道:“杨大哥,我……”她的唇一直都在抖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可见她这会儿心神大乱,确实被吓得够呛。 杨峥心里一紧,连忙把她搂进了怀里,轻声安慰着:“别怕,别怕,一个梦而已。” 可是他和杜玉娘都知道,杜玉娘从不轻易做梦的,只要做了梦,就一定会梦到一些实质性的东西。或者是被掩藏的真相,又或者是即将发生的事,总之一般来说都不会是什么好事罢了。 玉娘这一次梦到的…… 杨峥心里清楚,能让杜玉娘怕成这个样子的,只怕就是三个孩子了。 他心里升起一股似要毁天灭地的怒气来! 孩子们还那么小,想要害他们的人,其心可诛,就是死一万次也难辞其咎。 “别怕,别怕,你还有我呢!玉娘,别怕。”杨峥一遍一遍的安抚杜玉娘,直到怀中的人不再颤抖,他才松了一口气。 “我倒杯水给你喝?” 杜玉娘点了点头,这会儿她也平静下来了。 梦中示警! 多么可笑啊! 一开始,她只是不想跟池秀才定亲,才胡乱说了一个理由,想让家里人相信她的话,退了她跟池秀才的亲事。好像就是那一次,她说是去世的祖父给她托梦,在梦中示警,告知她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不成想,她竟然真的有了这样的本事,一次次的梦到那些或发生在过去,或发生在未来的事。 每一次都应验了,每一次都躲过去了! 这一次也行的。 杨峥把水杯递到杜玉娘面前,“喝点水。” 杜玉娘出了很多汗,嘴巴干得厉害,她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喝完了水,整个人像是强大了许多似的,目光也清明起来了。 “杨大哥,这一次,咱们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杜玉娘艰难地道:“否则谦儿他们……” 杨峥握着杜玉娘的手,“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的。玉娘,你相信我。” 杜玉娘点了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这次你梦到了什么,是谁要害咱们的孩子。” “洛珍珍!”杜玉娘咬牙切齿的吐出了罪魁祸首的名字。 她? “算算日子,她应该已经出京向北进发了。”杨峥道:“怎么回事?难不成她事先安排的?” 杜玉娘叹了一口气,“彩蝶姐,她让人控制了彩蝶姐。彩蝶姐不是真的失忆了,她是被人控制了心智,记忆被封存了。” “难道说,邱彩蝶当初离家之事,也是她一手安排的?那人是谁!?” 杜玉娘冷笑一声,“是蒋寒星!” 杨峥愣了一下,“你梦到什么了?” “当初邱家出事,彩蝶姐确实有寻死的念头,不过后来想明白了,也就不打算再做傻事了!她只是出去散心,我却看到蒋寒星一直跟着彩蝶姐!”杜玉娘道:“彩蝶姐喜欢蒋寒星,他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将彩蝶姐掳走了!做出了彩蝶姐失踪的假象,其实彩蝶姐一直被藏在那个庄子上,每天都吃药,被他施针,然后迷惑她的心智,让彩蝶姐忘了她的过去。”杜玉娘说到这里,心尖猛然抽痛起来,“枉费彩蝶姐对他一往情深,谁能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杨峥思忖片刻,出声问道:“他不是秦大夫的徒弟们,按道理来说,他的医术都是秦大夫教的,若是邱姑娘有什么异样,秦大夫应该会发现啊,可是为什么她在秦家住了那么久,秦大夫亲自为她诊治,都没能发现她的异样呢!” “我不懂医,但是我想可能蒋寒星用了别的手段吧!”杜玉娘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奇人异士何其之多!秦大夫医术虽然高超,但是难免人外有人!更何况,秦大夫是杏林妙手,治病救人,而蒋寒星用的那些手段,却有点像是江湖牙阝术!” “要真是这样,这件事儿还得问过柳星儿。” 杜玉娘点头,良久没有说话。 “到底,梦里还有什么?” 杜玉娘脸色再次苍白起来,“彩蝶姐受到蛊惑,跑来亲近我,然后慢慢恢复记忆。在梦里,我完全不知道她的底细,还当她是那个善良的邱彩蝶,几番大意,孩子们……” 杨峥立刻将人搂到怀里来,“没事的,没事的,只是梦!咱们已经知道了,定然不会犯那种错误。再说,姑姑已经怀疑她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突然,她身子一僵,紧接着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杨峥低头一看,只见杜玉娘眼中写满惊恐,似是世界末日来了一般。 “怎么了?” 杜玉娘不停地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这样。”她猛然醒过来,一把抓住杨峥的胳膊,“杨大哥,快,快派人去蒋家庄,不,不是派人去,是派兵去!” 蒋家庄? 好像蒋寒星就是蒋家庄人啊! “怎么……”杨峥突然也愣住,“你是说……” “是!蒋寒星的父亲,应该就洛珍珍的生父!他就是那个不被北疆王族承认的私~~生子。” 杨峥大震,“你有几分把握?可是梦中提示到了什么?” “梦中闪过很多画面,一开始非常乱,还有蒋寒星童年时的画面。我本来以为那些梦都是无关紧要的,却不想这才是真正的示警。蒋寒星小的时候,曾经偷偷溜进蒋家的密室,打开过一张舆图……”杜玉娘闭着眼睛仔细回忆那舆图,喃喃道:“那上面是北疆王庭和雍国的边界。” 杜玉娘呆了呆,又问:“你见没见过镇北侯夫人的画像?” 杨峥道:“见过,以前在义父的书房里挂着,后来不见了。” “是不是一张怀抱女婴,手拿风车,站在杨树下的笑得极美的画像?” 杨峥惊愕,“你怎么知道?” 杜玉娘失声道:“蒋寒星他父亲的房中,也有这样一幅画像!” 杨峥当下道:“玉娘,我得出去一趟。” 杜玉娘连忙抓住他的手,“杨大哥,一定要一击即中!”她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哀求之色,“不能输,咱们输不起的。” “你放心,我自然不会拿你和孩子们的安危做赌注。况且,他们以为自己天衣无缝,决不会想到这世上有人能窥探天机!玉娘,你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的,我答应你,一定会把他们连根拔除,决不会给他们任何的喘息机会。” 杜玉娘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别怕,我会让人保护你们的。这几日,家里闭门谢客,谁也不见,能做到吗?” 杜玉娘点了点头,“你放心。” 杨峥当下起身穿上衣服,急匆匆的出了上房。 杜玉娘也再没有休息的心思,也起身穿了衣裳,坐在桌前沉思。 怪不得啊! 蒋家庄为何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为何全庄子的人都尚武!? 哪里是什么寻常的庄子啊,分明就是龙渊虎穴之地啊! 第七百九十章 以身犯险 杜玉娘坐在桌前沉思,连流萤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太太!”流萤还从来没有见过杜玉娘这副模样,她脸色铁青,眼神里带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好像有无尽的仇恨要从她那双眸子里宣泄出来一样。 杜玉娘看着流萤,轻声道:“我没事。”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流萤手心里都是汗,主子的事情,她自然不好打听,但是她能够感觉得到,家里要有大事发生。 “这几日,家中闭门谢客,谁来都不见。” “是!”果然有大事发生吗? 杜玉娘揉了揉额头,思量着:姜嫂身手不错,有她在孩子们身边,自己也能放心一二。梦里的事情再怎么恐怖,也还没有发生,一切都来得及。 她现在相信,老天爷是真的有几分怜惜她,不然不会让她重新活了一回,还给了她一个梦中示警的本事。 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被那些阴谋诡计蒙在鼓里的话,那么她要面对多少艰难险阻,要面对多少陷害算计? 前世她与洛珍珍毫无交际,光是一个高氏,就已经把她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般的凄惨了! 若是没有杨峥,她还不知道会如何。 两世,都是那个男人在为自己挡风遮雨! 想到这里,杜玉娘的表情略微柔和了一些。跟杨大哥为她做的事情比起来,她为杨大哥做的那些事情,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她得好好的,不能自乱阵脚,让杨大哥分神。 “我有点饿了,让人煮碗馄饨过来。”她得吃饱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对策。 “是!”流萤连忙去厨房安排宵夜的事。 屋里静悄悄的,同杜玉娘的心情一样。 心里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下去,杜玉娘的思维也正常了起来。 蒋家庄是一定要除掉的,不出意外的话,蒋寒星的父亲应该就是洛珍珍的生父。 是前世陷害镇北侯的元凶。 而贺家父子的靠山,应该就是洛珍珍。他们听信传闻,要找宝藏的原因,很可能就是想利用银子帮助蒋父招兵买马,成就他们想象中的大事。 她能想明白的事情,杨大哥一定能想明白,相信布置一番,就算不能一网打尽,也绝对会把主谋拿下来的。 蒋寒星那里,有点不好办。 惊动太早了,会打草惊蛇。 他这样的身份,身边肯定会有蒋家庄的人在一旁暗中跟他联系,要想动他,只怕不太容易。 还有,杨大哥要是动手,只怕也要顾着点自己的娘家。 万一姓蒋的人不管不顾起来,伤到家人怎么办。 杜玉娘的一颗心顿时又提得高高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流萤陪着她,见她一会儿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一会儿又见她愁眉不展的,心里瞬间担忧起来。 不会是五爷跟太太起了什么争执了吧? 应该不会啊!五爷拿太太当眼珠子一样疼的!还有就是,之前刚要过水啊! 流萤觉得自己的脑袋生锈了,想不透这里的原因。 “太太,您的馄饨。”张婆子把馄饨端了过来。 杜玉娘一边吃一边想,一碗馄饨见了底,她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想要不动声色的把蒋家庄拿下来,太难了。 “太太,夜深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杜玉娘点了点,重新钻回了被窝之中,一夜未眠。 鸡都叫了三遍了,杜玉娘才闭上眼睛。 又是睡到日上三竿,她才睡醒。 “太太,奴婢服侍您洗漱吧!”太太看起来没精打采的,流萤十分担忧。 “五爷没回来?” 流萤摇了摇头。 杜玉娘知道他去办大事,想必这其中牵扯太多,所以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 杜玉娘轻叹一声,洗了脸,坐在梳妆台前让流萤给她梳头。 流萤手巧,简单的给杜玉娘挽了一个坠马髻,挑了一枝略为素气的珠钗要替她戴上。 杜玉娘哪儿有心思打扮啊,摆了摆手,道:“孩子们怎么样?” “奴婢早上特意去瞧过,几位小主子都很好,早饭用得也香。小姐还特别乖,扶着窗台站了好一会儿。” 提起女儿们,杜玉娘的脸色好了不少,“难得那小懒蛋,也有愿意站着的时候。” 囡囡是真的很懒,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跟她两个哥哥一点也不一样。 “夫人,早饭在灶上温着呢!” “我吃不下,待会儿再说吧!” 那怎么行啊!昨天熬了一晚上,早上又不吃东西,身体能受得了吗? 流萤越发觉得,是杨峥和杜玉娘置气了,夫妻二人闹了别扭,才会如此。 “怎么能不吃东西呢!您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厨房去做!现在庄子上送来的食材都可新鲜了。” 杜玉娘轻笑一声,“你这丫头啊!好了,摆饭吧!” 流萤顿时欢天喜地起来,太太肯吃东西,还会笑,说明问题不大。 杜玉娘用了半碗粥,两筷子小菜,就不肯再吃了。 流萤忧心忡忡,却是毫无办法,只好把东西撤了下去。 到了中午,姜氏把孩子们哄着了,来看杜玉娘,见她眼底有淡淡的青色,不由得着急起来,“可是跟五爷起了争执。” 杜玉娘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不是的,是五爷的公事,有些变化,我担心他。” 姜氏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是不是家里下人嚼舌头了?” “没有!”姜氏连忙道:“咱们家的下人,都是精挑细选,老实本分的,根本不会做这种在背后议论主子闲话的事。我只是有些猜测罢了!” 不会说,并不代表不会这样想。杨峥半夜走的,又是大半天没回来,偏偏她还愁眉不展,就算有人想什么,也不稀奇。 “孩子们就交给你了!这几天,我怕是没有工夫去照看她们。” “你放心就是,秋心是个心细的,她虽然没有生养过,但是照顾孩子方面极为妥当。”姜氏道:“有她在,我可是轻松不少。”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姜嫂,拜托你了,除了你,别人我是不放心的。最近这些时日,你一定要盯紧孩子们。” 姜氏心里莫名一紧,她是见惯了江湖风浪的人,杨峥的事儿她也多少知道一些,自然知道很多事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平静的表面下,往往会有惊涛骇浪。 “是!”姜氏郑重承诺,“我们母女的命,多亏了五爷和您,您放心,我必定会守护好小主子们。” 杜玉娘心中宽慰,连连点头,“你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姜氏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暖阁。 秋心也是担心杜玉娘,见她回来了,连忙问道:“怎么样,太太情绪如何?” “没事,是咱们想多了!”姜氏道:“五爷是有正事要办,走得急了些。” 秋心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带上了笑容,“那就好!”她就说嘛,五爷那么疼爱太太,怎么可能跟太太动气呢! 再说杜玉娘,在家里等了一天,也没等到杨峥回来! 她很担忧,可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等。 杜玉娘这一等,就等了三天。 杨峥回来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胡子也没刮,瞧着特别疲惫。 杜玉娘心疼坏了,又是让人准备热水,备下吃食,又是亲手帮他脱了外面那套灰土土的衣裳。 “我就是看上去惨了点,其实也没有那么累。”杨峥把人搂到怀里,眉毛微微皱起,“你怎么瘦了。”腰上的肉本来就不多,这下子可好,硌手了。 “还不是担心你。”杜玉娘眼中带着几分幽怨,“你说你这么多天没有消息,我能不担心嘛!” 杨峥叹了一声,“是我思虑不周了,只是事情发展的,有些超出我的想象了。” “怎么?莫不是蒋家庄那边收到什么风声了?”杜玉娘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轻轻推了杨峥一把,“你快说说,怎么回事。” “我先洗个澡,换身衣裳,一会儿边吃边说好不好?”杨峥道:“我一天没吃饭了。” 杜玉娘见他虽然有些疲惫,但是脸上没有愁绪,心中大定,连忙道:“是我的不是,一直拉着你讲话。” 杨峥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才道:“等我一会儿。”说完绕过杜玉娘,去了净室。 杜玉娘命人把饭菜到屋里来,只等杨峥洗完澡换了衣裳,直接就可以吃了。 “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杨峥喝了半碗汤,觉得肚子里有了暖意,这才开始吃饭。 杜玉娘一直在旁边静静的坐着,时不时的给他夹菜,什么都没问。 杨峥吃饭速度很快,这是早些年走镖时养成的习惯,直到现在也没改过来。 等他吃完,杜玉娘便让人撤去了一桌的残羹剩饭,又亲手送上一杯香茗。 “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么多天都忙什么了?” 杨峥喝了一口茶,才道:“去查了蒋家庄的底,确实有不少可疑之处。”想要把蒋家庄的罪名公之于众,就必须要有实打实的证据。杜玉娘梦中得示警的事,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先不要说会不会有人相信,单从杨峥的角度来说,他是绝对不允许别人伤害杜玉娘的。 “我跟霍青去的,查了一下,蒋家庄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村庄。那里十步一岗,五位一哨,比山上的土匪还要谨慎。” 若是寻常庄子,大可不必如此。 “你去了三天,找到了什么证据没有?” 杨峥只道:“那里的人十分警觉,我怕打草惊蛇,没有往内部去!不过,我相信蒋家肯定也有密室一类的地方。只要想办法把蒋家庄拿下,那么证据也就手到擒来了。” “你是说……”杜玉娘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你是想找一个名头,去搜查蒋家庄!?” “对!”杨峥道:“我可是白身,手中的势力都是见不得光的,贸然去犯蒋家庄,太冒险了。” “那你想到什么好办法没有?” 杨峥笑,“已经有进展了!不过玉娘,蒋寒星那里,至关重要!我很担心,万一事发,他会把怒气撒到你娘家的身上。” 两口子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怎么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没有想过什么好办法。” 杨峥不知道在想什么,陷入了沉思。 “杨大哥?” 杨峥嗯了一声,才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稳住蒋寒星,在解决蒋家庄的同时,清洗掉桃溪镇上的蒋家势力。” 杜玉娘有些气馁,“谈何容易啊!” “要不,我去把姑姑接来?” 杜玉娘想了想,“你是想从秦大夫那里入手?” “据说,蒋寒星的父亲,与秦大夫是至交好友!只怕秦大夫现在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玉娘,我心中有一计,可是牵扯太大,就怕你会舍不得。” 杜玉娘心中一紧,莫名的不安起来,“不……” 杨峥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你别急着拒绝,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 杜玉娘一边摇头,一边落泪,“是不是……不,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我是不会让你冒险的!” 杨峥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聪明,肯定想到了什么。我义父镇守边关,北疆人恨他入骨,否则的话,洛珍珍的生父也不会要陷害他了。洛珍珍费劲心思的要害你,无非就是想嫁给我,自此以后名正言顺,因为他们都觉得,我是义父的私~子。” 镇北侯的病,几乎无人知晓。他的义子虽多,可只有杨峥,是他最在乎的义子。他对杨峥的器重和喜爱,已经超越了一个义父对义子的信任和倚重。 早就有传闻,声称杨峥是镇北侯的私~生子,也正因为如此,林宁才一直恨他入骨,不惜几次三番的想要杀他。 “只有用我引得那人出面,一切才顺理成章,毕竟我在他们眼中,是义父唯一的骨血。”杨峥道:“此计一出,我势必会连累你和孩子们,所以我想……” 杜玉娘上去就捂住了他的嘴,“不行,不行!”她哭得更凶了,既不能接受杨峥去以身犯险,也不能接受杨峥的好意。 她才不要跟杨峥分开! 第七百九十一章 高调 杨峥抱着杜玉娘,嗅着她发间的馨香,心里也是十分不舍。 但是他实在是黔驴技穷了,想不出稳妥的办法。 如果可以,他宁愿把整个蒋家庄埋了,也不愿意让玉娘受这样心惊胆战的苦楚。 “答应我,别去好不好。”杜玉娘多少猜到一些杨峥的计策。 他或许是想演一出戏,对外公布他就是镇北侯的亲子,到时候那人为了报仇,势必会攻击他这个把子。 他以为这样,她和孩子们就安全了? “对了,既然洛珍珍出嫁前,就把彩蝶姐这步棋安排好了,那么蒋家庄那边,应该也是知道的啊!”杜玉娘突然从杨峥的怀里坐起来,“所以你冒险的意义根本不大,他们的目的,或许还在那笔传说中的宝藏上?” 毕竟贺家人一直心心念念的惦记那笔钱。 杨峥皱眉,“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或许邱彩蝶未必会将孩子们怎么样,许是想要挟咱们,再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杨峥伸手在杜玉娘头上摸了一把,“你这傻丫头运气还挺好的。” “怎么,怎么这么说?” “给我提供了一个灵感,或许咱们可以悄悄的解决问题。” 杜玉娘眼睛一亮,声音都抖了,“是,是怎么个解决法?” 杨峥十分耐心的跟她说细节,“他们可以利用邱彩蝶,我们一样可以!对方以为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却不知道咱们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计划,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演一场大戏!” 杜玉娘的眼睛很亮,“不仅要利用彩蝶姐,还要骗蒋寒星是不是?他那个人,很精明。”如果不是她做了梦,梦到了一些上天给的示警,根本不会想到蒋寒星的身份。 杨峥还是头一次跟杜玉娘讨论蒋寒星。他不是不知道蒋寒星的那点心思,他也知道玉娘从未对蒋寒星有过什么想法,但是只要一想到曾经有一个男人在暗处觊觎她的美好,杨峥就恨得牙根痒痒。 “蒋寒星一直不愿意在蒋家庄待着,他接近秦大夫或许还有别的目的。”杜玉娘道:“他可是跟着秦大夫学了好几年的医术。” “莫非秦大夫身上有什么秘密?” 杜玉娘想,秦大夫和如锦的那点秘密,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况且蒋寒星早在好几年就已经去了秦氏医馆! “我不知道……”杜玉娘道:“或许他就是单纯想学医呢?以前秦大夫说过,蒋寒星最不喜欢家里那一套,没有想过要继承家业那一套。” 杨峥本能的皱眉,这是他最不喜欢的结果,如果蒋寒星是个坏人,那么他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闹心。 “或许只是假象呢!”杨峥道:“总要试过才知道!” 他们现在要做的,是试探蒋家庄那些人的意图,还有就是蒋寒星的立场问题。 “具体怎么做?” “先把邱彩蝶引到家里来。” 杜玉娘心情莫名紧张,“会不会……”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怎么办? 杨峥道:“我会跟姑姑和姑丈说一声,实在不行,让他们也来。” 杜玉娘很犹豫,“我不想连累别人。” 杨峥握着她的手,“这不是连累。如锦视你为亲人,若是你有事不跟她说,她才要生气。相处这么长时间,你应该了解她的脾气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要不,你去问一问。”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干脆就请他们都过来住一段时间,名义呢,就说你身体不好,让秦大夫帮忙调养,然后顺便把邱彩蝶叫过来,帮她恢复记忆。” “确实已经在帮她针灸治疗了,估计也是不能随便停针的。” “那就好!”杨峥突然信心大增,“我晚上研究出一个方案来,咱们商量以后,再去请人。” 杜玉娘点了点头,只要有头绪就好,比硬来冒险要稳妥多了。 “杨大哥,你要答应我,一定不能瞒着我做事。” 杨峥自然没有不应的,“你放心,既是答应了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玉娘,为了你和孩子们,我不会轻易冒险的,你说得对,我们一家人得在一起,我保证。” 杜玉娘这才笑了,“我相信你。”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她也不会畏惧,只要能跟家人们在一起,她无所畏惧。 杨峥轻轻吻了她的脸颊,“早点休息,我去书房。” “嗯。”杜玉娘把杨峥送走了,这才躺回床账里,觉得心安了许多,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杨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待了一夜,第二天却是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陪杜玉娘吃早饭。 “你这是有头绪了?”杜玉娘亲手给杨峥盛粥,“你是不是一夜没睡啊!” 杨峥喝了一口茶,觉得头脑异常清醒,“晚点跟你说!” “你先吃饭,吃完饭好好睡一觉。”杜玉娘把粥碗摆在杨峥面前,“这种事情又不着急。” 杨峥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两枚煎蛋,胡乱吃了几口,就去歇息了。 杜玉娘嘱咐下人们,不要去吵他,自己则是去了暖阁看孩子们。 三个小家伙精力充沛,刚吃完早饭喝完奶,一个个精神着呢! 秋心和姜氏给孩子们穿戴整齐,正等着杜玉娘过来呢! 每天这个时候,她们都会抱孩子们去外头放放风,看看园子里的景致,晒晒太阳。以前杜玉娘忙起来的时候,就不管三个孩子了,尽管让姜氏她们带着。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不放心,所以就专程过来一趟。 “娘……”老大一见杜玉娘,就忍不住喊了一声,这几天他经常无意识的喊这个字,但是喊得这么清晰的,还是头一次。 杜玉娘又惊又喜,一把就把老大搂到了怀里,“儿子,你再喊一声。” 老大歪着头,眨着大眼睛又喊了一声,“娘?”他喊完就咯咯笑了起来,把杜玉娘的心都笑话了,忍不住在他脸蛋上亲了一下,“臭小子。” 老二是个好争宠的,一见杜玉娘只搭理哥哥,不理他,顿时喊了起来,“啊,啊!” 囡囡倒是十分淡定,她是最懒的那个,反正娘最爱抱她了,一会儿肯定会抱她的,不用着急。 三个人就把孩子们抱出去了, 园子里阳光正好,绿意盎然,虽然小囡囡最喜欢的花开败了好多,但是枝头的残花也能让她高兴半天,更别提落在枝头的小鸟了。 杜玉娘感慨三个孩子长得好快,一转眼,老大就压手了,会叫娘了,她都有点抱不动了。 “这是花花。”杜玉娘指着枝头的残花对老大说,“花花。” “发!”老大一本正经的学着杜玉娘说话,但是吐字不清,实在是可乐。 “是花!” “发!”老大心想,我说的跟娘说的一样啊,为什么要被纠正呢!还有他们笑什么呢!老大皱了皱眉,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姜氏实在忍不住了,笑道:“这模样,活脱脱跟五爷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 秋心可不敢说这话,只能听听罢了。 于氏找了过来,请示杜玉娘,“太太,账本送过来了,您是不是去瞧瞧。” 杜玉娘跟孩子们玩得正好呢,就道:“先放放吧!不着急。” 于氏点头,“奴婢是不是先把午饭安排出来。” 杜玉娘想了想,就道:“做一道鱼,务必新鲜,另外多做时令蔬菜。” 于氏记下,转身出去了。 又玩了一会儿,三个孩子都打起了哈欠,小孩子精力有限,这会儿有点昏昏欲睡了。 三人就把孩子抱回了暖阁。 等到了暖阁的时候,三个孩子都已经打起了鼾声,杜玉娘把孩子放下,揉了揉酸胀的胳膊,轻声道:“你们也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前边看账。” 秋心连忙送她。 杜玉娘看了一会儿账本,算了半天的账,觉得眼睛酸涩了,这才把手里的算盘放下了。 杨峥找来了,他换了衣裳,头发也重新束了起来。 “你这是要出门吗?” “去桃溪镇,先跟秦大夫商量一下。” 杜玉娘轻叹一声,“老大今天会叫娘了!” “真的?不会叫爹吗?”杨峥很在意的样子,不是很理解,“这臭小子。” “孩子叫娘是本能,这个醋你也吃!”杜玉娘帮他整了整衣领,“你陪他们的时间太少了,等事情告一落段,你一定要多陪陪他们。” 杨峥点头,“好!等他们再大一点,我教他们骑马,男孩子,不该太娇惯。” 杜玉娘皱眉,“还早着呢!” “好,以后再说,我先去找姑丈商议大事。” 杜玉娘有些担心,“快去快回。” 夫妻二人又说了两句话,杜玉娘就把杨峥送出了门,回来继续看账本。 一天过得很快的,让杜玉娘没有想到的是,秦大夫带着如锦来得那样快。 晚饭前,几人就回了五岩镇。 因为邱彩蝶跟着,杜玉娘也没急着发问,十分热情的把几人迎到主院,让人备茶。 如锦上下打量她几眼,见她气色还不错,心里顿时放下一块大石。 杜玉娘产子时凶险,一次生了三个孩子,这对她的身体来说是个极大的负担,好在产后调养的还不错。杨峥去秦家的时候,把玉娘的身体说得挺严重的,把她吓得够呛,现在看来,应该是作戏的成分更大一些。 那就好!! 杨峥跟秦大夫去了前院,杜玉娘则是安顿如锦和邱彩蝶休息。 趁着邱彩蝶回客房的工夫,杜玉娘把杨峥和她的怀疑,打算,大致跟如锦说了说。 如锦点头,表示赞同。 引蛇出洞是最好的办法,只要布下天罗地网,想要无声无息的拿下蒋家庄的人,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秦大夫对蒋寒星的感情比较复杂,他一直觉得蒋寒星不喜欢家里的那些做派,想要跳出家里的安排当一名医者也很不错。他有这个志向,说明他一心向善,只是秦大夫万万没有想到,蒋寒星的血脉会是这么复杂,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鼎鼎大名的洛镇行,镇北侯的家事居然与国事掺杂到了一起。 稍微处理不得当,便是满门获罪,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要受牵连。 众人心思各异,默默的吃完了晚饭,便各自休息去了。 当天晚上,邱彩蝶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似乎抱着一个东西跑了很久,很久,最后累得她几乎瘫倒在地,但是那件东西却一直被她抱在怀里,一刻也没有松开过。 自打失忆以后,她从来都没有做过梦,她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所以第二天早上便犹豫着跟秦大夫说了自己的情况。 “这是好事,说明针灸起作用了!再配上汤药,相信你的情况会越来越好的。”秦大夫十分专业地道:“你跟玉娘是好友,或许是见到她,刺激了你的大脑,让你脑中的某些记忆有了觉醒的可能,所以才会做梦。我会跟她说一声,让你多留下来一段时间,这对你的病有好处。” 邱彩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同时有大喜过望的情绪,她表示自己一定会积极配合。 杜玉娘也是真心祝福她。 不知道为什么,邱彩蝶总觉得杜玉娘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怜悯,是因为她失忆吗? 秦大夫给杜玉娘把脉,说她气血两亏,要静养,还要食补,必要的时候再喝汤饮。 别人都知道这是假的,只有邱彩蝶一个人当了真,不知不觉的露出几分忧心的表情来。 如锦瞧了个分明,找了个机会悄悄跟杜玉娘说了。 “她是个挺坚强的姑娘,若不是被人控制了,只怕永远也做不出来背信弃议的事。”邱彩蝶虽然出身不好,但是她的三观一直很正。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杜玉娘很是埋怨蒋寒星,他利用了邱彩蝶,根本配不上邱彩蝶。 杨峥开始大刀阔斧的买庄园,买地,买铺子,好像手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一样,丝毫不心疼。他出手大方,不但很少还价,还雇用了许多江湖上有名望的侠义之事做护院。 行事高调,似乎花得都是不义之财一般。 第七百九十二章 牺牲一切 蒋家庄如同世外桃源一样,这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把蒋家庄打造成了一座世外桃源。 而且这派田园风光,也不过是迷惑世人的假象罢了。 蒋家庄人人尚武,却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正因为如此,别人也只能说一句蒋家庄民风彪悍,却寻不到他们别的错处。 蒋家庄颇有几分神秘,他们很少与外界接触,亦少与外界通婚。 一个外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小庄子,竟然是北疆谋逆的贼窝!这事儿谁能想到。 旁人想不到,杨峥等人更是想不到。 证据一旦摆出来,实在让人头疼。 杨峥在书房看资料,他对霍青和方聪递上来的东西不是很满意。 “这些都是旁枝末节,真正有用的东西一点也没有。”杨峥皱眉道:“蒋家庄不可能一开始就是谋逆窝子,之前你们查过的,这个庄子存在的年头快一百年了。” 有史可查,说明这庄子并非是谋逆者建成的。但是他有本事将这个庄子渗透成自己的老窝,可见本事不凡。 “这庄子的姑娘难不成都不外嫁?所有的汉子娶妻都娶蒋家庄的人吗?”杨峥道:“这根本不可能,还要查!” 方聪很是不解,“五哥,我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麻烦。既然觉得那些人有问题,直接派兵就好了,将整个庄子封锁住,他们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胡闹!”杨峥此时一改往日沉默的形象,有些暴躁,“事关重大,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外边没有眼线?若是外嫁之人与人联手,挖一个坑给你,你能知道?因小失大,到时候事情没办成,再搭了小命进去!” 方聪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了。 霍青仿佛完全不受影响似的,“五哥,不如还让我再去一趟?” 杨峥想了想,摆手道:“罢了,打草惊蛇,实在划不来!” 两个人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上次他们去蒋家庄,就差点露出马脚,如果再去,他们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肯定是要有一些牺牲的。 眼下杨峥改变计划,也算是替兄弟们着想了。 “看来动静闹得还不算大啊!”杨峥微眯眸子,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决定。 田间地头都是忙碌的身影。 一个壮实的老汉,头戴斗笠,腰间挂着一只鱼篓。他双脚陷入稻田之中,袖子挽至手肘下方寸余的位置,时不时弯下腰来除草,又或者将手抻进泥中寻找着什么。 突然,他的双臂猛然动了一下,然后利落地将双手举出水面,将一条黄鳝塞进腰间的鱼篓里。 中午能加菜了!老汉直起腰身,向远处的稻田看去。 今年雨水充沛,年景不错,老天爷赏饭吃,应该是个丰收年。 “阿公,回家了!”远处有人喊着,听声音,应该是位少年郎。 老汉应了一声,拔腿往岸上走。老汉在岸边站定,用稻田里的水清洗腿,手臂上的淤泥。 “阿公,天气冷了,仔细你的腿。”少年早有准备,拿出一条半旧的毛巾来,给老者擦手,擦腿。 老者穿上鞋袜,“回家去,捉了条黄鳝,正好加菜。” “好嘞!” 这对看似寻常的祖孙二人,优哉游哉的离开了田间地头,往村子里走去。 一进村子,老者的气势就隐隐有些变了,那个原本十分活泼的少年,似乎也收敛了心性,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村中最显眼的建筑,就是一座三进的院子。这宅子虽然不如城里富商贵人的宅子讲究,但是用料考究,占地面积也不小,高墙大院的,瞧着很是气派。 老者和少年一前一后的进了宅子,大门被咣当一声合上了,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视线。 身材高大的老者进入后宅,将腰间的鱼篓交给下人,去净室泡了汤浴,换了一身衣裳。 衣裳还是家常的,料子却好了不少,虽然不是很名贵,但是穿着很舒服。 有人奉了茶,老者喝了一口,觉得舒坦不少。 他闭目养神,像是一个悠闲度日的闲散翁一般。 突然有脚步声传来,那步子很急,似乎有什么要事一样。 老者突然睁开眼睛,那步履匆忙的人也正好走到门口,“爷~” 只一声,那老者便起身,率先往前院走去。 报信的人连忙跟上。 书房内,有淡淡的檀香味儿。 老者眉目中暗藏着几分精明,但面容上却端的一副慈悲模样。 “可有消息?” 报信的人个头不高,黑胖黑胖的,一双手上满是老茧,那是常年在田间耕种的人才会有的标记。 “姓杨的买了很多庄子,田地,还在江湖上招募了许多好手做护院,花费颇多。”他说出来的话,跟农夫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挺能折腾啊!”老者若有所思。 “不仅如此,我还打听到,他似乎在筹集,囤压粮食,数额很大。” 老者眼中射中一道精光,“依你看,他意欲何为啊?” 那人沉默片刻,才道:“似是在筹措军粮!有招兵买马之意。” 老者轻哼一声,“朝廷都是废物吗?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人追究?” “他毕竟是镇北侯义子,或许是事出有因。” 老者缓缓道:“可惜啊!只是义子。”镇北侯没有亲生骨血,否则的话,事情会比同在进行得顺利得多。 “你怎么看?” “我猜,他们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老者笑了笑,眉目间全是神采飞扬的自信,“再如何精怪,也查不到我头上来!我年少离乡,来到这片土地上已经多少年了?那些人还能挖出我的过往?” 不怪他猖狂,而是他确实有这个资本。他衣食住行,早与大雍千万子民无异, “这片土地多么的肥沃啊!”老者感叹,“幅员辽阔,特产丰富,气候也很宜人。有四季分明的地方,也有四季如春的地方,每一块土地好像都很肥沃,能种出各种各样的粮食来。” 那人把头一低,没有接话。 “北疆就不行!一年只有两个季节,不是热死就是冷死。早上还是晴空万里的艳阳天,到了晚上就能下冰雹,穿着皮袄子也不会觉得热。”老者叹了一声,“怎么会有那样的地方啊!水草不肥美,还有黄沙盖脸的地方,人们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嗯?” 黑脸汉子连忙道:“是的!”他对北疆的印象,已经越来越淡薄了。 “所以说,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总得把这些不公平全都抹去,让整个世界都整合到一起。”老者起身,“她到哪儿了?”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但是黑脸汉子却是听懂了。 “还未出大雍,送嫁队伍很慢。” 老汉站在一副画像面前,喃喃地道:“原本,我想着,她能堪大用,结果也是个废物!到底是让洛家养废了啊!” 屋里一片寂静,仿佛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也好!”老汉突然很高兴,语气也轻快起来,“让她去吧!没准儿到了那边,还能搅个天翻地覆,或许还能理应外合,做点贡献出来。” 老者突然兴奋起来,“去把老大老二都叫过来,我有事与他们说。” 黑脸汉子如临大赦,连忙退了出去。 不多时,两个穿着粗布短揭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兄弟二人眉眼有相似之处,年纪相差也比较大。 老大看起来人到中年,已是年近四十的模样了,老二呢,瞧着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父亲。” “父亲。” 老者有片刻的恍惚! 这二人,只不过是他众多孩子中的两个,他们命好,生在了大雍,没受过什么苦难。 “你们去把老三找回来,是时候了。” 兄弟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连忙道:“是!” 最近蒋寒星的心情很是不好,平静了十几年的生活突然就要被打破了,他觉得很恼火。 他一直想要脱离那个人的掌控,想要过自己的日子,可是他试过很多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无能为力。 他身上,到底是流着那个的血的,他再怎么想否认,也否认不了这个事实。 蒋寒星站在街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心情越来越郁闷。 真的很想回到小时候,那时候他还不懂事,每天过得都是快乐无忧的日子。那时候他最大的烦恼是如何能够不练功,如何能够多睡一会儿,多玩一会儿。 可是自打那一次,他悄悄溜进书房里,见到了那副画像以后,一切都变了。 他不敢相信,原来父亲竟是那样的人,他甚至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与整个大雍为敌,甚至不惜把全族的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他所谓的公平,真的是公平吗?难道不是他想要报复世俗的一种偏见吗? 他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蒋寒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理智的人,他与他的父亲应该没有一处相像的地方,可悲的是,他们确实是父子,毋庸置疑。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蒋寒星眼中闪过一抹无法抑制的悲凉。 “你们怎么来了?” 年长的哥哥憨厚的笑了笑,“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话吧!” 这里确实不适合。 三人去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说话。 “爹想你了,想让你回去商量点事。”老大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懂事了。” 多么慈爱的父兄啊! 蒋寒星很想笑,“我抽不开身,还有好几个病患等着我去救治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老二突然道:“他们死不了,难不成你行医,这世上的人都不看病了?” 蒋寒星很愤怒,“我以为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学医,为什么要当一个大夫!我是在替你们赎罪!”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眼睛没有温度,似乎根本不在乎蒋寒星说的那些事。 一向温文尔雅的小蒋大夫发了怒,额上青筋直蹦! “你也是爹的儿子!” “可是我不想助纣为虐!” 逆来顺受,似乎他对每一个子女的要求!他不是帝王,却摆着天家的款,这一点让蒋寒星接受不了。 他的出身注定让他无法成为北疆的王室成员,难道就因为他曾经受到过排挤,奚落,就要让他们也重新走一遍他的路子! 他不稀罕。 “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想为他卖命,不想被他摆布!”蒋寒星道:“要不然你们就杀了我,带着我的尸体去见他!” 两兄弟似乎有备而来,“父亲说你天生有反骨,果然不假!” “你可想好了,若不是顾及你,父亲早就对杜氏动手了!” 蒋寒星心中蓦然疼痛起来,他拼命咬了舌尖一下,迫使自己冷静。 “你们什么意思,是想反悔吗?” “并不是!”老大往前走了一步,“老三,父亲的孩子已经不多了,他最看中你,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他的苦心呢!你跟父亲之间有协定,你怕什么呢!!?” “你应该了解他的!”老二双手环抱在胸前,十分悠闲,“父亲这个人说一不二,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除非他自己放下了!你与他之间有约定,又何必难为我们。见父亲一面,不正好说清楚嘛!” 蒋寒星心有不甘,眸子里的怒火简直像是要窜出来似的,心情更是糟透了,恨不能扑过去将二人狠揍一顿,好出出气。 他无力反驳,为了维护自己心中的坚持,只能妥协。 蒋寒星到底还是回去了。因为秦大夫不在,他甚至没有请假,直接背着药箱跟着两个兄长回了蒋家庄。 那老者看到蒋寒星的那一刻,双眸中立刻带了几分欢喜,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嘴角,证明他的心情很好。 明明这个儿子跟他水火不容,但是他就是没由来的喜爱这个幼子,发自内心的喜爱。他甚至已经不记得幼子的生母长什么样了,但是他对于蒋寒星的疼爱,却是实打实的。 “你是很不情愿的回来啊!”老者屏退了众人,只留蒋寒星一个人在书房里说话。 蒋寒星轻笑一声,十分蔑视地道:“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呢!我很了解你的。”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为了他的理想,为了他自己的好处,他可以牺牲一切! 第七百九十三章 父子亲情 蒋寒星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你从来只当我们是你的棋子,何曾把我们看成是你的骨血?是你的儿子!你只会利用我们,甚至从来不在乎我们的性命!” 老者沉默,在他心里,确实谁也比不上他的大业和他珍视的那个女人。 只是那女人早誓,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 可惜啊,如果她是儿子,自己一定会十分宠爱他的,甚至有可能让他接手自己的大业!只因她是自己最爱的女人生下的。 只可惜,她是个女儿,不大中用。 这老者对镇北侯夫人情根深种,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当年他这条命,也是镇北侯夫人救下的,只可惜那时她已嫁为人妇。 他从来都不在乎的,不在乎她是否嫁人,不在乎她是否是个有夫之妇!在他的眼里,世俗礼教本就是狗屁不通的东西。 他只要她,可惜却带不走她,只能看着她含恨而终。 老者收回心思,目光落到蒋寒星的身上。 他不知道有过多少孩子,但是最像他的是蒋寒星,最不像他的,也是蒋寒星。 这个老小模样同他无一处相像之处,像极了他娘的温婉出尘。但是他的脾气跟自己很像,不顾礼教,也从来不想听那些狗屁的圣人之言!而且他跟自己一样,不管喜欢的女子是不是已经嫁人了,心里始终都有她的一席之地。 哼~ 老者心里闪过一抹不以为然的情绪,他跟自己相比,始终少了一份格局,太小家子气了。 不过这样也好,到底好掌控一些。 “你是巴不得换了自己这一身骨血,好离我远远的吧!?” 蒋寒星双拳紧握,如果可以,他真想冲过去,狠狠挥上一拳,揍得那老匹夫倒地不起。但是,他打不过那老匹夫! “是!如果可以,我宁愿做牛做马,也不想做人!”特别是做你的儿子。 老者并不生气,还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他仿佛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一般,笑得气息都不稳了。 “幼稚!是天道选择了你,又岂能是你反抗得了的。”老者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不如我们来做一场交易吧!” 蒋寒星怒不可遏,他觉得老者是在侮辱自己!他向来自大,眼空一世,分明就是在嘲讽自己自不量力。 “你的胆子竟然这么小,连跟我做交易的勇气都没有了?”老者十分鄙视地瞪了他一眼,又道:“我知道,你恨不能割骨还父,与我再无任何关系!也罢,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只要你帮我拿到那份宝藏,我就成全你,与你断绝父子关系,天地可鉴。” 蒋寒星动心了! 他知道这个人的脾气秉性,他的身上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坏人的特质,他自私、冷血、残忍、狂妄自大,不可一世! 但是他这个人,从不说谎。 或许是跟他年少时的经历有关,他从来不行欺骗之事,认为那是天下最没品的事情,在他眼中,杀人也比欺骗来得善良一丝丝。 “当真?” 老者冷笑,“你了解我的!我虽然也很不舍,但是你说得很对,我儿子多,不差你这一个!与其把你这个跟老子对着干的人留在身边,不如放你自由,也免得将来咱们父子反目成仇。” 他们现在就已经像是半个仇人了。 “你的目的!” “我说了,我要那笔钱。” 蒋寒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 一个江湖传闻,一个根本子虚乌有的宝藏,竟然让他痴痴惦记了大半生! 他倒是专情。 “根本没有那笔钱!” “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老者起身,表情突然变得强硬起来,“你只要帮我把宝藏找出来,我便放你自由!从此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再见便是陌路人!如果你非要跟我对着干,那我就先杀了你的心上人……” 蒋寒星非常生气,可是却毫无办法,他对杜玉娘的感情,从始至终就没有淡化过,尽管她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可是他心里对她人倾恋相比以前只多不少。 这是一段无法言明的感悟,他最初还以为杜玉娘选择了杨峥,没有先他是有眼无珠,可是现在看来,她倒是有趋吉避凶的本事,知道他的人生其实更不堪。 “我帮你得到宝藏,你就不会伤害他们?” 老者自信的笑了笑,“他们对我来说何用?”他知道那个武夫是有点本事的,只是那是在普通人眼里,在他眼里,那武夫根本狗屁不通,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也不知道他那个傻女儿是有多傻,怎么就看好这么个男人?或许是自己对她太纵容了,才会有了后面那些事。 不过他不后悔,到底只是个女儿,不是儿子。 “他们死与不死,跟我无关!我只想得到那笔宝藏!”有了钱,他才有招兵买马的资格,才能让那些年唾弃过他的人,知道他的雄才伟略!才会让他们知道,他们到底错得多离谱。 “你怎么就能肯定宝藏一定在他们手中!?”蒋寒星盯着老者,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万一那只是传说呢?万一根本没有宝藏呢!又或者宝藏根本就不在他们手里呢!?” 老者轻笑,语气里有止不住的蔑视之意,他甚至伸手拍了拍蒋寒星的肩膀,“自打那件事情以后,你就一直不愿意在我身边待着,仿佛我这里就是一座牢笼似的。你是我老来得子,我难免宠了你几分,所以啊,在我身边待的时日短了些,错过了不少好东西,少学了不少这世上最要紧的学问。” 蒋寒星双手紧握成拳,极力稳着自己的情绪,他宁愿不为人,不为其子,又怎么会愿意待在他的身边呢! “你小时候吵着要学医,我也随你,长大了你说我是个疯子,我也不怪你!咱们父子缘浅,就当好聚好散吧!你不用管那么多,只要知道我永远不会错,我的消息也不会出错,就行了。”老者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知道的,反驳我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蒋寒星冷笑一声,他永远都是这样! 没有错,不会有错,精准的像神一样!不允许别人质疑,不允许别人反驳。 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偏偏他自以为是。 “好,既然你说有,我就去!不过,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诺,记住你说的话!我帮你拿到宝藏,你不要伤害她和她的孩子,还有她的家人。” 老者突然笑了,“你这算什么,爱屋及乌吗?若是真爱,就应该得到才是!你应该相信自己比那个武夫更适合她!就像当年的我,还不是在洛镇行的眼皮子底下,把男人该办的事情都办了?” 蒋寒星缓缓道:“我不像你那样无耻!” “哈哈哈~”老者狂笑,不可一世的模样,当真让蒋寒星恨得牙根痒痒。 “你可以走了!” 蒋寒星脚下似生根一样,“我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连累无辜。” 老者很自信地挑眉,“我这个人,从不说谎,你知道的。” 蒋寒星这才放下心来,头也没回,直接走掉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是有时候亲情薄弱的就像一张纸一样,老者早就看透了,所以根本不指望。 可是到底是他的老来子啊! 老者一个人,在书房里陷入了回忆之中。 蒋寒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桃溪镇! 路过杜家的时候,天色已暗,面馆儿眼瞅着就要打烊了! 蒋寒星的脚像生根了一样站在门口。 还是杜家的伙计瞧见了他,连忙上来跟他打招呼,“小蒋大夫,您这是出诊回来了吗?要不要进来歇歇脚!?” 自打杜玉娘出嫁,蒋寒星就很少过来了。偶尔过来给李氏看个诊,也从不留下来吃饭。 因为救了邱彩蝶的关系,邱大成很感激他,几次要请他吃饭,他都没来。 这一次,他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就走到这里来了。 “会不会打扰你们打烊?” “不会!”马二喜连忙道:“您进来说话吧!” 因为杜家人对蒋寒星一直视若上宾,所以店里的伙计对他也很客气,直接把人让到屋里,还上了热茶。 杜河清一见到蒋寒星也是十分意外。 “哟,大忙人这是得闲了?” 蒋寒星苦笑一声,“叔,我就是饿了,过来吃点东西!” 杜河清直接冲后厨喊道:“康子,炒两菜端过来!” “好!” 蒋寒星想了想,也没拒绝,身子倒是放松了不少,往椅背上一靠,觉得终于能喘口气了。 “这是我女婿给我带的好酒,便宜你小子了,陪我喝点?” 蒋寒星就笑,把酒拿过来一瞧,梨花白,还真是好酒呢! “行啊!” 马二喜拿了酒杯,又端来了两盘凉菜,“您先喝着,菜炒着呢,马上就得!” 蒋寒星给杜河清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端起酒杯来道:“您女婿还真挺孝敬你的,为了这个,咱爷们走一个!?” 杜河清跟他碰了碰杯,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蒋寒星拿起筷子,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入口中,慢慢的嚼着。 他满腹心事的样子,连杜河清都瞧出来了。 “你这孩子,是不是遇着啥难事了?”杜河清一直对蒋寒星的印象很好,当初也动了让他给自己当女婿的念头,但是两个孩子没有缘分啊! 过去的事情了,不该提。 “也没啥事!”蒋寒星想着杜河清也是位父亲,他跟这世上大多数的父母一样,都是非常疼儿女的! 他羡慕啊! “就是我爹……”蒋寒星苦笑,“逼婚呢!” 杜河清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是男人,如何看不懂蒋寒星的心思?只是玉娘已经嫁人为妇,生子为母,与他是半点可能也没有了。 “男大当婚,父母都是为了孩子好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一下成家的事情了。”杜河清道:“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康子都出生了。” 蒋寒星笑了一下,“叔,你是有福气的人。”我跟你,不能比。 杜河清咧嘴一笑,好话嘛,谁都爱听啊!更何况他觉得蒋寒星说得也没错啊!他可不是有福气嘛!三个儿子孝顺,听话,女儿像个贴心小棉袄似的,嫁人了也不忘惦记家里人,女婿又是个好说话的孩子,光孙子他都抱了三个了! 越想越美,日子越过越有盼头啊! “当初啊,我也没有想到自己能有这一天!”杜河清对蒋寒星也算是掏心掏肺了!“你不知道啊,以前在乡下干农活的时候,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我那个时候啊,就怕不能把玉娘的嫁妆攒出来,还怕虎子将来娶不上媳妇!唉,不瞒你说啊!当初啊,我也怨过老太太,觉得她偏心眼,非要把二房送到镇子上来过好日子,把我们一家留在乡下风吹日晒的!” 提起往事,杜河清难免说得多了些,无非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以前他也说过的,蒋寒星记忆很好,没忘。 杜安康亲自把炒好的菜端来,跟蒋寒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爹,您又瞎说什么呢!?不怕娘跟您急眼啊!是不是您非拉着小蒋大夫喝酒的?” 杜河清才不肯被屈打成招呢,他朝蒋寒星使了一个眼色,当下道:“别胡说啊!不是我要喝酒,是小蒋大夫心里不好受,我陪着他呢!” 蒋寒星:莫名背锅了啊! “小蒋大夫不好意思说,他家里催亲呢!” 杜安康也是个憨的,居然信了! “这样啊!爹,我错怪你了啊,儿子给你倒酒,满上啊!” 蒋寒星是真羡慕,这才是父子亲情,这才是家人啊!这才值得他们去守护! “小蒋大夫,你别光叹气,尝尝我这手艺咋样,有进步没!我跟你说,你今天就在这儿放心大胆的喝!保证没有人管你,你要是喝醉了,正好在我家歇下!” “对对,正所谓一醉解千愁,你放心啊!为酒不上头,多喝一些也无防的。” 蒋寒星连忙摆手,“算了,我还是少喝一点,免得回去了又要被师傅训!” 第七百九十四章 好 杜河清微微愣神,“你师傅去五岩镇了,你不知道吗?” 蒋寒星愣了一下,紧接着摇头,“并没有听师傅提起啊!最近,师傅很少去医馆那边了,偶尔过去一趟,我也未必能碰得到!” 杜河清不大痛快地道:“还不是你那个师兄,放着好日子不过,瞎闹腾!连带着你师傅师娘都不好受,天天眼不见心不烦!” “那个……”蒋寒星有点不知所措,“师兄还是好的,他那个人就是太老实了。”方氏虽然折腾,但是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毕竟大师兄只是师傅的义子,真要是惹毛了师傅,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方氏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秦大夫年近四十,居然动了娶亲的念头。而且婚后夫妻二人的感情还挺好,瞧那样子,好像不出一年半载就能抱上娃娃似的。 秦大夫还不到四十岁,想要生个儿子出来也不会太难。方氏觉得自己明明怀里抱着一只会生金蛋的母鸡,但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鸡飞蛋打了! 能不折腾嘛!毕竟在方氏眼里,那医馆早就烙上了他们的印记,里外都是秦守正在打理,好处自然也该是由他们拿大头的。方氏就等着秦大夫百年以后,这药铺真真正正变成她儿子的!可是眼下秦大夫成了亲,这铺子指不定就要变成人家亲儿子的了!而他男人呢,兢兢业业一辈子,到头来一切都成了一场空,她如何能接受? 蒋寒星是真的敬重秦从文,所以不愿意过多的去说他的家事。 毕竟秦守正是师傅的义子,跟亲生儿子也没有两样的,而且他的大师兄敦厚善良,一直都很护着他,闹腾的只有方氏而已。 方氏又是大师兄的妻子,平时也算是个不错的人,又给大师兄生了个儿子,所以蒋寒星不知道如何平衡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这个人,大概血液里就有几分薄情,跟那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吧! 蒋寒星紧紧地握着酒杯,脸色不大好。 杜河清没多想,以为他是担心秦大夫和秦守正的关系,当下道:“不过呢,话说回来,这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在医馆住的不舒服,不如搬到你师傅家里去住。” 蒋寒星轻笑一声,“不合适,毕竟师傅新婚。” 有几分打趣的意思。 杜河清嘿嘿一笑,“要说人和人这缘分啊,还真是挺奇特的,我也没有想到,秦大夫居然成了我的妹夫!”初见秦大夫时,他便觉得秦大夫这个人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几次接触下来,觉得他医术好,人也好。谁能想到,他有朝一日会成了自己的妹夫呢!毕竟那时候他还没有妹子呢! 如锦啊! 这孩子的来历就不提了,反正他也想不明白,干脆就不去想了。不管咋说,她到了这个家以后,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孝顺老太太,就这一点,杜河清就无话可说。看似没什么存在感的一个人,可是一旦家里有什么事,她一准能帮上忙。 这样的妹妹,妹夫,竟然是白捡来的,你说他这运气好不好? “师傅怎么去了庄子上?”蒋寒星觉得很疲累,他真的是受够这种日子了!每天都在想着要如何算计别人,提防别人,弄得他一惊一乍,像个神经病似的。 “大概是你师娘想去看看孩子们。”杜河清又道:“还有邱姑娘,失忆症没啥起色,也跟着一起去了。” 蒋寒星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难道说他们察觉到了什么? 蒋寒星心事重重,眼前的美酒佳肴也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叔,明天我还有两个患者要起早来看诊,我就先回去了。”蒋寒星笑着道:“多谢您款待,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杜河清很满意,“不错,有进步了!一开始动不动就要掏银子的模样,真是欠揍。” 有个这样的爹真好! 玉娘很有福气,杨峥也很有福气。 “那我就先回去了!” “走吧!当心着点啊!” “哎!”蒋寒星背着药箱,跟伙计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杜家面馆。 杜安康一边擦手一边走出来,看着蒋寒星的背影出神,“爹,不蒋大夫好奇怪啊!” “哪里奇怪?” “说不出来啊!”像是被人抛弃了似的。 杜河清就道:“你赶紧收拾吧,趁这会儿没有客人上门,打烊得了。”钱是挣不完的,早点休息,儿子也能歇歇脚。 “唉,好!” 蒋寒星慢悠悠的回了医馆,跟前面值夜的小伙计打了声招呼,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方氏在跟秦守正吵架,声音很大,秦子歌在哭,一切都显得乱糟糟的,一如蒋寒星的一颗心。 他无法平静下来,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白天与那个人的对话,心中做了一个又一个的设想。假如能离开他,自己会怎么样?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即便不能剔除自己骨血,但是他一定要做一个跟那个人不一样的人。他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不切实际的想法,更不会因为骨子里淌着那点一点北疆王室的血脉,就把自己想成救世主,想成王! 那人是得了失心疯,可他没有,他理智着呢! 他的血统本身就不纯正,否则的话当年也不会被人赶出来!因为幼年时的遭遇,他的心理过于阴暗,想任何问题都特别极端。 他把自己当成帝王,四处留情,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儿,生了那么多子女,却没有几个能落下好下场。 他是年纪最小的,见过的手足不是很多,但是也听闻过一些事情,知道死伤了不少,都被他舍弃了。 一个连自己儿女都不在乎的人,又何尝会在乎别人? 蒋寒星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突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不行,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得去找杨峥谈谈。 当蒋寒星出现在杨峥面前时,杨峥面容平静,没有丝毫的惊讶之色。好像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出现在他面前一样。 “你师傅和师娘在我家,你是想回去谈,还是在这儿谈?”杨峥喝了一口茶才道:“一般我和姑丈都是在书房品茗谈话,姑丈为人幽默,见识高远,我很佩服。” 蒋寒星握着茶杯,轻声一笑,“你这是明知故问。”他来铺子里,让伙计给杨峥捎话,就是想避开那些他在意的人。现在对面这个男人这样问,是在向自己炫耀,显摆吗? 炫耀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保护玉娘,炫耀他可以毫不避讳的跟师傅敞开心扉,畅所欲言吗?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吧?”蒋寒星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没底的,他不知道杨峥了解多少自己的事,更不知道他算是主动送上门,还是人家早就等着他了。 “我怎么知道?”杨峥轻哼一声,“是不放心柳姑娘吗?” 蒋寒星的眸子突然眯了起来,“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他早该想到的,以杨峥的身份,想要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简直不要太容易。 就算那个人的身份成谜,可夜路走多了总是要遇到鬼的!他能确保每次灭口都是干干净净的吗?说不定就有什么遗漏,被人打听出来也不奇怪。 “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杨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说下去。 蒋寒星发现他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一向颇为傲气的他,极力掩饰自己的愤怒,即便他很想甩袖离去,但是理智告诉他,没有比跟杨峥合作更好的出路。 “我想知道你们了解多少!又或者,你们准备了多少。” 杨峥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是说你老子的身份,还是说蒋家庄的怪异,又或者是洛珍珍的生父,还有你对邱彩蝶的事?” 蒋寒星的瞳孔猛然缩了一下,他没想到,杨峥竟然知道这么多,好像所有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姑丈医术高超,我想就算是宫里的太医,只怕也不如他。”杨峥捏起一块糕点放到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又端起茶杯来喝茶。 蒋寒星这个气啊!可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连他都看不出来邱姑娘的失忆症到底是怎么回事,治了一段时间却一点效果也没有,这确实让人怀疑。” 不是怀疑秦大夫的医术,而是怀疑邱彩蝶根本没有失忆。 “她头上的伤很浅,连个伤痕都没有留下,这样的外伤不足以对人的大脑造强烈的冲击。若说因为这个而失忆,那是开玩笑呢!”杨峥瞧了他一眼,“倒是谢谢你的手下留情了!” 到底是个心里有善念的人,虽然想要利用邱彩蝶,但是没有下死手! “洛珍珍跟你算是亲兄妹?” 蒋寒星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丢人啊!他宁愿自己是个孤儿,是个阿猫阿狗的儿子,也不想有那样一位父亲。 “她的想法,我差不多能猜透!贺家人是她的爪牙吧?” 蒋寒星眼中精光一闪,“贺家也是你动的手?” “他们自己找死!”一个两个的,都当玉娘是面团做的人,之前不收拾他们,是想摸清楚他们身后的复杂关系!一旦知道了贺家人抱着谁的大腿,他还会把一群碍眼的玩意留下? 笑话! 蒋寒星苦笑一声,两个人到底不是在一个水平线上的! 杨峥能为杜玉娘遮风挡雨,能替她将那些算计她的人揍得灰飞烟灭。他呢,没那个本事,他说服不了他爹,更没有人脉和手段。 从小到大,那人口口声声说最看好他,实际也处处防着他呢!否则的话,为什么交给他的人个个都是小喽啰?连洛珍珍的事情,他也是才知道不久,尽管他小时候,已经觉得画像里的那个女人很奇怪了…… 杨峥只是镇北侯的义子,可他却是那人的亲生儿子。 或许,父子之间感悟的浓厚与否,一向都与血缘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吧!否则的话,为什么他那么多的儿子都被牺牲掉了? 蒋寒星轻叹一声,“我挺佩服你的!”也很羡慕。 杨峥咂吧咂吧嘴,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其实他有什么可佩服的呢!真要论起来,他也不过是个父不详的人,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的身世,同样隐秘,甚至查无可查。 “你来,是心里有了打算吗?”杨峥道:“你可想好了!只要你自己下了决心,就再无反悔可能了!” 蒋寒星点了点头,“其实就算我不来,想必你们也会找到突破口,甚至解决得干净利落,不留一点麻烦。我听说你与不少江湖门派都有渊源,想来应该会有人替你卖命才是。” 他言外之意,是说杨峥手段狠毒,或许能将蒋家庄的人灭个干净,以绝后患。反正他有洛镇行撑腰,无所忌惮。 “我若想做,自然不会留一点话柄。”杨峥伸手敲了敲桌子,“你脑中的血腥场面不会出现,玉娘不会喜欢我滥杀无辜的!更何况,让一个庄子上鸡犬不留的方法有很多,你想的那个,是最笨的一种办法。” 让人假扮山匪屠庄,固然可以制造一个假象,但你怎知没有漏网之鱼?若一二人侥幸逃生,那便是后患! “瘟疫才是最好的办法!”杨峥很满意的看到蒋寒星的眼中闪过一抹震惊。 柳星儿能研究中那种药,吃了以后让人的症状与瘟疫无二,一般大夫都查不出来他们是死于瘟疫还是死于毒~~药! “我若想永绝后患,大可把药往水井中一投,连后续的收尾工作都不用我管!”杨峥道:“可是我并不想那么做,庄子上一百多户人家,有老翁,有稚子,他们何其无辜?”他们,不应该受到牵连。 蒋寒星无话可说,“你想怎么做?”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蒋家庄的外姓人有多少,而被他送出去的人又有多少,只要是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蒋寒星动了动唇,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好!” 第七百九十五章 最不好受 蒋寒星当天晚上就跟着杨峥回了杨家。 秦大夫看到他的时候,明显表情复杂。 蒋寒星心中也是微微刺痛,师傅是真的关心他,正因为这种关心,所以才会失望吧! “师傅!”蒋寒星满嘴苦涩,他很怕秦大夫会不认他,他觉得自己本就一无所有,是师傅让他懂得了什么是牵挂,什么是亲情。他可以不在乎别人,却不能不在乎师傅。 秦大夫看了杨峥一眼,杨峥倒是显得很平静,直认不讳地道:“他想合作,我把人带回来了,一会儿看看他的诚意。” 秦大夫若有所思~ 蒋寒星一动不动,没有师傅的吩咐,他不敢动,怕自己做了什么更让师傅生气的事。 “你随我来!” 蒋寒星松了一口气,“是。”师傅还愿意教导他,想来也不会太过责备他,这次蒋寒星又看到了曙光。 杨峥则是回了后院。 如锦去休息了,杜玉娘也刚刚哄完三个小宝贝,正倒在罗汉榻上休息。 杨峥一进屋,她就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要帮杨峥打水洗漱。 “你休息,我又不是孩子,非得让人侍候。” 杜玉娘依旧起身道:“我也没睡着,就是躺一会儿。” “那也不用你,我洗把脸就回来。”杨峥转过身道:“现在天气凉快了,也不用太过勤快的换衣服,用不着那么麻烦。” 杜玉娘点了点头,打了一个哈欠又躺回去了。 杨峥洗了脸,进屋看到她恹恹的,不免忧心,“怎么了,瞧着无精打采的,是不是这几天太忙了,累着了?” 杜玉娘摇了摇头,“就是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她最近只忙孩子的事,连铺子里和作坊里的账都不怎么管了,可是还是觉得精力不够用。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又有孕了,但是柳星儿替她看过了,并没有。 “蒋寒星来了。” 杨峥的话让杜玉娘十分意外,“他来干什么?”她现在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有时候杜玉娘也在想,蒋寒星这样做,到底是身不由己,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性命,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想了几次,都觉得蒋寒星未必是个坏到骨子里的人,也许他这么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做了伤害别人的事,就是不对! 所以杜玉娘的态度很不好,可以说非常不好。 邱彩蝶受了那么多的罪,都是因为他啊! “弃暗投明吧!?” 杜玉娘对梦里的事情心有余悸,很难释怀。 “他的话,能当真吗?”杜玉娘忧心忡忡地道:“不是我对他有成见,只是觉得不管怎么说,那人毕竟是他的生身之父啊!” “不是每个孩子,都对生身之父有孺慕之情的!”杨峥道:“或许他也觉得那个人行事不妥,又或者……” 杨峥叹了一口气,才又道:“又或者,连他自己也厌恶自己的血脉呢?” 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好比杨峰,他知道了齐氏的事情后,不一样视齐氏为洪水猛兽一般吗?而且还生怕自己儿子的名声被齐氏连累!齐氏是他生母啊!对他像对待眼珠子一样珍视,到头来还不是被杨峰厌弃了! 杨峰说过,他宁愿没有齐氏这样的娘亲。 杜玉娘一点也不否认杨峥的说法,但是她生怕事情有变,只道:“杨大哥,反正你得把人看紧了,切莫完全相信他。” “我跟他说过了,让他递个投名状!”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杜玉娘眼睛亮了亮,问道:“是不是彩蝶姐的事?” 杨峥点了点头,瞧她精神了一些,眼神也有了光彩,不由得吃味儿道:“敢情你就惦记你的彩蝶姐,一颗心思都扑到她的身上去了。” “谁说的!?”杜玉娘讨好般地扯了扯杨峥的衣襟,“在我心里,就数你和孩子们最重要了!” 杨峥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伸手揉了杜玉娘的脑袋一把。 “蒋寒星说了,先把邱姑娘的失忆症治好!”其实哪儿是什么失忆症啊!只不过是江湖上传说中的一种摄心术罢了,会的人少,知道其中关窍的人也少,所以邱彩蝶明明只是中了摄心术,但是症状看起来跟失忆症差不多。 “好治吗?” 杨峥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听他的意思,只怕需要一些时日。”毕竟这个摄心术他对邱彩蝶施展了很多次,想要解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若是强行一次性解开,还会对邱彩蝶的身体造成影响。 这些杨峥都没说。 “算他还有良心!”杜玉娘道:“他何时走?我可不愿意见他!”若没有邱彩蝶这件事,杜玉娘不会这么厌烦蒋寒星!只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后,她觉得自己再也不法平静的面对蒋寒星! 邱彩蝶是她最好的朋友,而且彩蝶姐曾经那么爱慕他,信任他,他竟然把卑鄙的手段都用在了彩蝶姐的身上,这让杜玉娘接受不了。 杨峥巴不得他们不见面呢!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蒋寒星的心里,一直装着他媳妇呢!这一点让杨峥很不爽,却也无可奈何。真要论起来,人家比自己先认识的玉娘!只不过,他运气差了点! “他也不也多留,我们商量出一个对策来,就立刻让他回去了。”好在现在那个人没有想到蒋寒星会背叛他,等他回过神来,再想运作什么就难了。 “杨大哥,有把握吗?”不仅要迷惑住那人,还要摸清楚蒋家庄与外界的关系,更重要的是探查那人在其他地方有没有什么势力牵扯。 想要在短短几天工夫查清楚这些,实在太难了啊! 更何况他们还要布局,这才是一场真正的较量。 “别担心!”杨峥道:“柳星儿已经准备好了那种药,万一不成,也只好做最坏的打算!” 杜玉娘心中一凛,当下道:“不到万不得已时,千万别……太伤阴德了。” “嗯!”杨峥笑了笑,“你先休息,我们可能会谈到很晚,有好消息的话,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话不能说?” “义父,如果有义父帮忙,你是不是轻松很多!”那人不过是个乱臣贼子,若想把他拿下,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如果有镇北侯这样的大人物坐镇出兵,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让他们这股势力覆灭。 更何况这人就是镇北侯的仇人啊,说难听点,镇北侯帮人家养大了女儿!前世那个将镇北侯满门至于死地的人,应该就是他!今生若不是她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避免了很多悲剧,谁能保证镇北侯不再次中招呢! 杨峥拍了拍她的手,“义父的势力都在边境,你也知道的,帝王之心难测,实在不好留过多的权柄在外面。王侯无诏不得进京,义父忠心为主,根本不会做网罗势力之人!这个时候,求人不如求己,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让义父去调动那些人,明白吗?” 杜玉娘自然懂的,当下点了点头,“对不起,是我想差了!”她只想着最好万无一失,最好能快点解决问题,却没有想过更深的层面。镇北侯身份特殊,那人又对他…… 罢了! 杨峥见她想明白了,就拍了拍她的手,“不用等我吃饭。” 杜玉娘没有送杨峥,自己一个人闷闷不乐的想了好久的事。 于氏来请她过目晚饭菜单。 杜玉娘兴趣缺缺,换了两样菜后就道:“就按这个做吧!一会儿你让小辉去打听一下,看五爷他们是在书房里用饭,还是出来吃。若是得空出来吃,就把前面的小厅收拾出来。” 于氏一一记下。 她前脚刚走,后脚如锦就来了。 “孩子们都醒了,你这个当娘的怎么也不去瞧瞧。” 杜玉娘轻叹一声,“这些日子吃睡不安,带孩子都心不在焉,生怕一个看不住,就磕碰到他们,只能劳烦姜嫂和秋心多照顾了。” “我看你就是懒!” 杜玉娘心事重重地道:“算是吧!” 如锦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说白了,就是太经不起事儿了!眼前这事儿于她来说不大不小,可是于杜玉娘来说,却有些沉重了,也难怪她做什么都没有心情。 “罢了,罢了,我真是前世欠了你的!”如锦小声嘀咕一声,又道:“你不是一直担心孩子们的安全问题嘛!干脆我多待些日子,留下来陪你。”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中了三个孩子的毒,几天没见就想得慌。 杜玉娘立刻眉开眼笑的,“多谢多谢,你可真是我的好姑姑!” 太肉麻了。 如锦皱眉,“好谄媚的模样!我能说我现在后悔了吗?”可是美人就是美人,即便谄媚,依然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你可是三个孩子的姑婆,看护他们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杜玉娘讨好的笑笑,“等这些风波过去了,我自会备下重重的谢礼,登门道谢的。” “算了,你还是让我清静清静吧!”如锦不客气地道:“邱姑娘在我那儿住了这么长时间,我已经够烦了,你还要去烦我?我可不稀罕你的谢礼!” 提起这个,杜玉娘不免多了几分好奇心,“你性子冷清,一向喜欢独居,婚后与秦大夫倒是琴瑟合鸣,实在让我意外。” 如锦倒没有否认这个,“确实……”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前世她是那样一个人,对一切都漠视,别人对她亦是避如毒蝎似的态度。只有他,不怕她,还能轻声细语的跟自己讲道理。而她呢,一开始嫌弃他啰嗦,后来不也是慢慢的让他走进了自己的生活? 李氏老叨叨,什么锅配什么盖,这话真的是太对了! 谁能想到,两个人的缘分居然能有延续呢! “怎么,你要打听长辈的闺房事?” 杜玉娘的脸都被吓变色了,“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的性子,应该是最不容人的,可是没有想到方氏那么闹腾,你居然也能容下她。” “那你说说我为何能容下她?” 杜玉娘愣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道:“自,自然是看在姑丈的面子上。毕竟她叫了姑丈多年的义父。” “这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我是不爱跟她计较!跟那她样的人据理力争我都觉得跌份!” 实在清高!果真还是那个如锦。 “丫头!”如锦突然开口,吓了杜玉娘一跳。 两人相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是如锦从来没有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唤过她。 “要说有缘分,咱们俩的缘分也不浅!我知道你是个好的,所以希望你好好过日子。你年纪还轻,不该你操心的事情少想一些。你自己挑的男人,你也应该对他有信心啊!” 杜玉娘哭笑不得,“是,我知道了!” 接着,她又陷入了沉思。 如锦这话听着不起眼,可是细细想来,却很有道理啊!她应该相信杨大哥啊!即便现在她们面对的事情,与前世不同,但是她应该相信杨大哥的实力。 前世镇北侯出世以后,杨大哥似乎也过得很好,而且好像不但没受影响,身份还变得更回贵重了! 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她遗忘了的事? 等杜玉娘回过神来的时候,如锦都不知道走了多久了。流萤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一旁绣荷包,全神贯注。 “仔细你的眼睛吧,怎么总也做不够这些东西?” 流萤笑了一下,才道:“小主子们一天天大了,将来这些东西都得用呢!” 杜玉娘失笑,“你有心了,准备得这么齐全。”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呢,杨峥阔步走了进来。 流萤连忙起身行礼,悄悄的退了出去。 “你怎么回来了,谈完了?” 杨峥摇头,“只谈定了一小部分,是蒋寒星正在给邱姑娘诊治。” 杜玉娘一听这话,一颗心忍不住狂跳起来,“他有把握吗?” 杨峥点了点头,“还有秦大夫和柳星儿在,你放心吧!” “那还好!”杜玉娘咬牙切齿地道:“自己惹的祸,可不是得自己平嘛!彩蝶姐恢复记忆以后,还指不定多恨他呢!”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滋味,才是最不好受的。 第七百九十六章 底牌 邱彩蝶的第一次治疗进行的并不顺利。 只进行到一半,治疗就被迫停了下来!邱彩蝶头痛欲裂,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到最后直接晕了过去,治疗就被迫停止了。 杜玉娘知道以后,把蒋寒星从头到尾的骂了一个遍,她自重生以来,还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呢!这一次真的是动了气,连晚上的饭都没吃,把孩子们安顿好以后,就亲自去照料邱彩蝶了。 马婆子见杜玉娘来了,连忙起身行礼,低声唤道:“太太。” “怎么样,人配过没有?” 马婆子摇了摇头,“之前还一直做噩梦,现在好多了,刚睡得安稳。” 杜玉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先下去吧!晚些时候再过来照顾邱姑娘。” “是!”马婆子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 邱彩蝶人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眉头皱着,好像在忍耐什么痛苦似的。 杜玉娘握着她的手,给她无声的支持,想到最近这一年来,邱彩蝶所受了苦楚,心里更是把蒋寒星骂了个狗血淋头。 此时杨家的书房里,杨峥和蒋寒星各自正在思索着解决问题的办法。 秦大夫能帮他们的地方不多,用他的话说,他就是一个大夫,你让他救病治人行,阴谋诡计啥的,他是真的不擅长那些。 看得出来,秦大夫跟蒋寒星谈过话以后,对自己这个小徒弟的态度转变了不少!或许是蒋寒星的迷途知返,让秦大夫感受到了些许的安慰吧!毕竟他是真的希望自己的这个小徒弟能做个悬壶济世的好大夫,而不是罪魁祸首的儿子。 “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良久之后,杨峥出声询问。 蒋寒星懊恼的摇了摇头,“他那个人生性多疑,我想不到办法。即便勉强弄了个什么藏宝图给他,只怕他也会怀疑。” 杨峥心中已有一计,只是牵扯太大了。 蒋寒星见他沉默不语,当下道:“怎么,你有想法?” “你先回去休息,我再想一想。” 蒋寒星也没有为难他,他知道自己问也是白问,杨峥不想说,没有人能逼他。 蒋寒星就离开了书房,留杨峥一个人在书房。 杜玉娘等了半宿,也没把杨峥等回来。 前边传回来消息,说是让她先休息。可是杜玉娘哪里睡得着,披了件衣裳,带上厨房准备好的炖盅,让流萤提着灯笼,去了前边书房。 杨峥不会让别人靠近自己的书房,他认得杜玉娘的脚步声,微微皱了一下眉,就起身迎了过去。 杜玉娘正好推门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歇着吗?” 杜玉娘道:“还不是惦记着你这边的事,我哪能睡得着!”她把食盒搁在桌上,轻声道:“我给你带了补品来,你这阵子可是够辛苦的,别把身体熬坏了。” 杨峥心中一暖,立刻道:“还是娶媳妇好啊,有人惦记。”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把炖盅拿出来,囫囵着吃起来。 燕窝这种东西,杨峥可没吃出好来,说是对身子好,还能养颜补气血。这东西就是该女人吃啊!他一个大男人,吃了也是浪费。只不过这终究是玉娘的一片心意,他要是不吃,玉娘难免有些失落情绪。 “还没有结果吗?他留下来的有何意义?时间久了会不会引起那边的怀疑?” 杨峥将炖盅吃了个干干净净,放下汤匙,道:“那边的手虽然长,但不一定能伸到咱们家里来!再者邱姑娘被姑姑带过来的,他追过来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一时半会儿那边应该不会怀疑什么。” 杜玉娘觉得他话里有话,就没言语,只是静静的坐着!她觉得杨峥身上的担子有些重,压力有些大,或者找个人倾诉一下也好。 杨峥呆呆的望着烛火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玉娘心疼的不行,连忙坐到他身边去,“杨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抉择之事?” 杨峥看了她一眼,“只是没有想到办法!” 杜玉娘却是突然明白过来,“是不是突破口在我这儿,所以你不好下定决心?” “玉娘,你别乱想……”杨峥也没有想到,他只是不由自主的看了媳妇一眼,就被她看穿了。 “杨大哥,夫妻本是一体,你答应过我什么,难道你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杨峥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确实,他说过有什么事都不会再瞒着玉娘,有了进展以后也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她!可眼下的事情,并不好说啊! 牵扯太大了,而且这事儿也不仅仅是牵扯玉娘一个人,整个杜家都有可能陷进去。 这是杨峥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即能迷惑那边,也能利用时局把事情做好。 “玉娘,此事,未必会向着我想的方向发展。”杨峥十分无奈,头一次生出了想要放弃的念头。 干嘛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呢!世上无辜的人何其之多,每天都有人受牵连而丧命。只要解决掉那个人,就是解决了后患,管他死多少人呢! 可是杨峥心底却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做人要有底细,无论如何都不能跨线,否则的话,底线二字,将变得一文不值,人也会变得无耻起来。 他不想做个无耻的人,不想让玉娘失望,也不想给孩子们做坏的榜样。 杨峥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把那些动摇他本心的念头赶出了脑海。 “杨大哥,我希望能跟你一起面对!不管事情有多难,至少咱们争取过了。”杜玉娘握着他的手道:“要是真不行,不得不放弃,也应该是咱们一起做这个决定,而非要你一个人承受结果。”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此事,事关杜家,也事关……杜老爷子的身世!” 杜玉娘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啊?”她摇了摇头,“我没明白,杨大哥你再仔细说说。” 杨峥吐了一口浊气,道:“是这样的!现在最难的问题在于,我们不知道他有多少底牌。蒋寒星的父亲,就是蒋家庄现任的庄主蒋莫飞,他是北疆王室流落在外的骨血!这件事情的真伪,我们无从考证,只是从他自己的讲述中知道这么一个信息。” 蒋莫飞小时候一直生活在北疆的贫民区,过着饥饿交加,贫困潦倒的生活。他自幼就是个父不详的人,直到他六岁那年,母亲临终前的一番话,才让他意识到,自己本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 他是王室血统,只是生母卑贱,而他则是酒后的产物! 他自然不甘心的! 一个六岁的孩子,已经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童真和善良,他只是希望自己能过上好日子,这有什么错。 那时的蒋莫飞还不叫这个名字,他也没有名字,但是他知道想要摆脱贫困低贱的生活,就必须要重新定位自己的身份。 他有王室血统啊,为什么要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蒋莫飞决定反击,他拿着信物,想方设法的想要接近那些高高在上的王,终于让他找到机会,见到了那个据说是他父亲的人。 可惜,他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个男人没有愧疚,没有拥抱他,更没有牵着他的手,把他抱到马上,与他共乘一骑。他只是十分蔑视的看了自己一眼,目光里充满警告和鄙夷,仿佛他只是一堆垃圾,一只老鼠一样。 当那些强壮的草原武士将小小的他赶走时,六岁的蒋莫飞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原来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情并不是吃不饱肚子,还有一种叫做尊严的东西被践踏,才是他最忍受不了的。 蒋莫飞奄奄一息,等着被狼啃食的时候,有人救了他。 那个人是个悍匪头子,是大雍人,手下有一帮奸~恶之徒,他们常年游走于北疆和大雍之间,专门干烧~~杀~~抢~~掠的买卖,手上血债累累。 就是这样杀人如麻的一个人,却把蒋莫飞救了。 蒋莫飞想过很多次,为什么他会救自己呢!他是没有善念的人,或许就是闲的?又或者,突然觉得做件好事有趣?不管怎么说,蒋莫飞活了,他告诉自己,他要改变,要生存,要过上最好的日子。 所以他跟着悍匪头子学武,开始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别人不敢干的事,他敢!别人不能做的事情,他能做,而且还做得好。 悍匪头子对他的评价就四个字,毫无人性! 蒋莫飞在十四岁那年,终于做了悍匪的义子,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他跟着悍匪头子姓蒋! 蒋莫飞十八岁那年,亲手干掉了悍匪头子,将他苦心经营的人马全部捏在手里。他疯狂地报复这个世界,从不把人命看成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连他自己的命,好像也轻贱得如同泥土一般似的。 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蒋莫飞作恶无数,也敛财无数!他开始一点点退出那个圈子,离开了边~疆,过起了田舍翁的生活。 其实那时候,他已经开始布局了。 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让北疆王室后悔,想证明自己。证明他是最强的那个人! 而证明他的最好办法,就是将北疆一直中原腹地变成一片焦土。只有把大雍攻下,他才能用实力向北疆证明,当初对他的不屑一顾是多么的愚蠢! 想要拿下大雍,对一个土匪头子来说,简直就是白日做梦。但蒋莫飞认为,只要瓦解大雍内部核心,他就能从让大雍这棵参天巨树从根子里开始腐烂。 镇北侯,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他和镇北侯夫人的偶遇,孽缘,或许早就在他的算计之中,一切并不是巧合。 除了镇北侯,大雍将士寒心,北疆失去了主心骨,军心不稳,大有可乘之机。 杜玉娘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前世镇北侯确实被天子以叛~~国通~~敌的罪名给杀了,而且灭门之罪啊,想必定是一场极大的风波。 也就是说,前世蒋莫飞得手了!天子中计了! 但是前世她临死之前,都不曾听说过战乱之事! 难道说,蒋莫飞真的让朝廷从根子里开始烂起来的?而一切,都是从镇北侯含冤开始的? 杜玉娘恨自己,为什么前世的事她只知道一些皮毛,她甚至从来都不关心外面的事情。如果这种国家大事她多听一些,眼下是不是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挠头了。 “杨大哥,事关重大,决不能让他得手了!”杜玉娘心有余悸地道:“像他这样丧心病狂之人,还指不定要做多少令人发指之事!” “杀他不难,难的是找出他这几十年的布局。”杨峥道:“他和镇北侯夫人的事,就是一个警示,谁知道像这种安排,还有多少呢!” 杜玉娘蓦然睁大了眼睛,失声道:“这,太荒唐了。” “他已经没有理智,早就不能用普通人的想法去想他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杀他一个容易,可是或许他早就不在乎生死了,万一他真的早早的就开始布置一切,那么未来咱们将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之中。” 五年?十年?谁也说不准的。 “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杜玉娘还抱着一丝的幻想,“万一这一切都是庸人自扰呢?” 杨峥摇了摇头,“可能性不大,蒋寒星很了解他。” 杜玉娘一听到蒋寒星的名字,就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不想跟他同流合污!”杨峥道:“你知道吗?蒋寒星是他的老来子,故而他对蒋寒星格外宽容一些!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反抗过他,下场都很惨!” 不管是他的下属,还是他的子嗣,只要对蒋莫飞有了二心,就立刻会承受比死亡痛苦百倍的折磨。死对他们来说,或者是解脱。 这些过于阴暗的一切,杨峥不打算告诉杜玉娘。 “你只要知道,他的后手很多,想要把他的底牌挖出来,绝对不容易!”杨峥道:“我认同蒋寒星的观点,他一定有常人想不到的倚仗~” 而这个倚仗,或许就是扭转整个局面的最重要的一张底牌! 第七百九十七章 蛛丝马迹 杜玉娘和杨峥想了良久,也没有想到蒋莫飞的倚仗到底是什么。 杜玉娘闭上眼睛之前,若有似无的说了一句:“你再找他问问吧!” 杨峥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第二天早起吃过早饭以后,就又去叫蒋寒星。 蒋寒星要给邱彩蝶治疗,“早晨是最合适的,你等我一会儿。” “好,我去书房等你。”杨峥知道蒋寒星心里内疚,觉得对不起邱彩蝶,所以想尽量帮她恢复记忆。 蒋寒星点了点头,转身去了邱彩蝶的房间。 杜玉娘也在,她看到蒋寒星的时候,当真是一脸寒霜,脸色非常不好! 蒋寒星也知趣,没敢多说什么,只是轻声细语的跟邱彩蝶说话。 “邱姑娘,昨天的治疗很不顺利,今天可能还会出现问题,你会感受到头痛和痛苦,你要有心理准备。” 邱彩蝶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她完全不知道蒋寒星是报着赎罪的念头,才会有如今这样的态度。 “那个,没事的,我能坚持。”邱彩蝶的脸很红,即便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对蒋寒星的爱慕还在,总是觉得一颗心会因为蒋寒星而跳动的格外快些。 杜玉娘超级无奈的,可是又不能直说,只好用眼神警告蒋寒星。 蒋寒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受着。 “彩蝶姐,那我先出去了,你若是受不住,千万别硬撑着!来日方长!” 邱彩蝶点了点头,虽然她不记得过去的事,但是她能够感受到杜玉娘的善意。 杜玉娘出了厢房,在门口徘徊了好久。 这种治疗特别辛苦,还不能被人打扰,杜玉娘站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就忧心忡忡的去了上房。 秋心和姜嫂怕杜玉娘胡思乱想,就把三个孩子抱到上房去,分散她的注意力。 看到三个孩子,杜玉娘的心情果然好多了,暂时把心中的烦恼抛到一边去,专心的带孩子。 三个孩子快一周岁了,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也是最累人的时候。一会儿要站,一会儿要走,你想抱他,他又不让,非要你扶着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累得人腰都直不起来。 折腾到中午,三个孩子各自吃了半小碗掺了菜泥的肉粥,喝了水以后就犯困了,打着哈欠,好像随时都能睡着一样。 “真没看过比他们还省心的孩子,困了就睡,醒了也不闹。”秋心小声的跟姜嫂说了一句,轻轻的拍着囡囡,不一会儿,囡囡就睡着了。 紧接着两个哥哥也睡着了。 杜玉娘轻声道:“就让他们在这儿睡,别抱来抱去的。” 两个人应了一声,坐在孩子们身边,看着他们,以防止出现意外情况。 现在她们都不会在带孩子的时候做针线活了,很怕针线会不经意的落在哪里,伤到孩子们。 杜玉娘坐立不安,不知道邱彩蝶那里怎么样了。 一上午了,这两个人一点声音都没有,谁也没有出来过,别人也不敢去打扰。 “我去厢房那边看看。”杜玉娘压着声音,示意自己去看邱彩蝶。 姜嫂点了点头,向她摆了摆手。 杜玉娘带着流萤去了厢房,在门外等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房门就打开了。 杜玉娘立刻上前,也来不及再鄙视蒋寒星,连忙问他:“彩蝶姐怎么样?” 蒋寒星看起来十分疲惫,额头上全是汗,“她没事,比昨天好,人现在睡着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想了想,纵然万般不愿意,还是跟他说了一句,“辛苦了。” “这本就是我自己做下的孽事,也该由我来了解。” 算他还有几分良知吧! “我能去看看她吗?” “可以。” 杜玉娘点了点头,带着流萤进了屋。 蒋寒星心里有说不出口的苦涩和失落,可是他能做的,也只是默默离开。 蒋寒星回了自己的住处,早有人帮他准备好的沐浴的热水,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便去找了杨峥。 杨峥等他多时,连午饭都没吃。 “正好,一起吃点吧!”杨峥请他入席,“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大夫都讲究养生,就让人做了点清淡的。” 蒋寒星点了点头,他确实饿了,“我不挑食。” 两个人草草的吃了几口,就让人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撤了下去,又回了书房。 “今天的治疗如何,怎么用了那么长时间?” 蒋寒星叹了一口气,“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不过比昨天好了,至少她的反应没有那么大,痛苦也养活了。” “这是好事!”杨峥问他:“你自幼在他身边长大,有没有觉得他特别在乎什么人?又或者有他特别在乎的东西?” 蒋寒星想了好一会儿,才摇头,“他最在乎的应该就是挂在书房的那副画,最在乎的人应该就是那个画中人。” “没了?”镇北侯夫人已经不在了,她决不可能是蒋莫飞的底牌。 杨峥的眼中露出了几分迷茫。 “怎么了?” “是人就有弱点,他的弱点是什么呢?” 蒋寒星笑,“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连自己的子嗣都不在意,又有什么弱点呢?” 杨峥道:“我一直在想,他怎么那么有底气!难道就凭他手里这点人,他就能撼动大雍朝?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蒋寒星道:“我一直以为他是个疯子!专门做不可能完成的事!”像他这样的人,没心没肺,从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他的儿子,也不会获得他的信任,他又怎么会隐秘的事情告诉别人呢! “就算他有底牌,他也会牢牢的握在自己手里。” “咱们好好聊聊,你能不能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越细致越好!” 蒋寒星紧皱眉头,“这怕是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吧?” “没事!”杨峥道:“我们时间不多,开始吧!”他们毫无头绪,只能从他过往的经历里来找那些蛛丝马迹,或许能发现一些线索。 “好!” 蒋寒星皱眉,“从我记事时讲起吧!那时我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武夫,在庄子上,别人都很敬重他。小时候他对我们虽然严肃,但是跟寻常父亲也没有两样。,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了好大的脾气……” 第七百九十八章 隐藏 蒋寒星讲了两天两夜,杨峥听了两天两夜。 杨峥听完这些事,不免有些同情蒋寒星,要说这个人从小到大没被憋屈死,也是十分难得的,这求生欲念得多强啊!这胸襟得多宽广啊! 回去他得跟玉娘好好说说,别针对小蒋大夫了,他也实在不容易,摊上那么个爹!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没有?”蒋寒星有些口渴,端起一杯茶水来仰头喝了个干净。这段时间他说了太多的话,回忆了太多的往事,他似乎把痛苦的人生又经历了一遍。 蒋寒星自己并没有觉得这些事情里有什么蹊跷和玄机。他那个人全身上下就没有一点优点,麻木不仁、残暴无良,手上血债累累,简直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毫无人性!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端着茶杯的手是微微颤抖的。 杨峥瞧见以后,也没点破,只道:“你去休息一会儿吧,好好睡一觉,邱姑娘那里还需要你。” 点他一句,邱彩蝶是他的责任。 “好!”蒋寒星也确实有些乏了,他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伸手揉了揉眉心,才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若有事再叫我。” “嗯,什么都不要想了,睡一觉吧!” 蒋寒星起身告辞,杨峥则是继续研究他手里的东西。 蒋寒星的讲述,他都挑要紧的记录下来,一边看一边整理,或许会有什么收获。 还有就是调查蒋家庄的密信,他也逐一阅览,可惜有用的东西如同沧海一粟,根本什么忙也帮不上。 杨峥叹了一口气,心想莫不是他们的方向错了? 但是,一个这样有野心,霸气外露的人,难道真的心甘情愿的待在那个小庄子上三十几年? 他要做大事,外面总有替他跑腿办事的吧? 除了庄子上的人,难道真的没有别人在替蒋莫飞卖命吗? 理论上讲,这是不可能的! 杨峥毫无头绪,想了一晚上都没有任何进展。他干脆把东西略微收拾一下,回后院准备好好睡个觉,再换个角度想蒋莫飞的事。 哪知道杜玉娘也没睡,像是一直在等他。 “你怎么不早点休息?”杨峥只道:“我不是说过了,让你早些休息,不必等我。” “我也是睡不着。中午的时候老二有点拉肚子,孩子哼哼唧唧一下午,吃了姑丈的药,晚上才见好。” 杨峥也很紧张,三个孩子长这么大还没生过病呢,这一点让他骄傲了很长时间。小孩子生病可大可小,听说老二遭罪,他心里自然也十分不好受。 “现在好了吗?你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杜玉娘连忙道:“好了,只是晾到了肚子,并不是什么大事!晚饭前就不疼了,排泄也正常了,而且也没发烧。” 杨峥松了一口气,“怎么会晾到呢!” “是他自己太顽皮,不知道怎么的就学会的掀衣裳。”杜玉娘哭笑不得地道:“像个人精似的,还知道躲着姜嫂和秋心,自己偷偷的掀。” 杨峥也是很意外,“这臭小子,看他长大了我怎么收拾他。”说到底还是心疼的。 “家里有个神医就是好啊!有点大病小情,马上就能治好!”杨峥换好了衣服,转身坐到了床榻边上,“大人倒也罢了,孩子们得他们的照看,能少遭不少罪。” 杜玉娘就问他:“你那边怎么样,有什么进展没有?” 杨峥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沮丧。 “蒋寒星倒是讲了很多,每一条都很细致。从这些事情上就能看出来,蒋莫飞那个人确实六亲不认,心狠手辣!”杨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与杜玉娘道:“你以后见了小蒋大夫,不要再瞪他了,他真的很可怜。我同情他!” 杜玉娘瞪着眼睛道:“他把彩蝶姐害得那么惨,我还不能瞪他?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竟然开始向着他说话了?” 杨峥苦笑一声,“我是觉得他能活到这么大,真心不容易。不但心胸够宽广,而且还要有死皮赖脸也要活下去的勇气。” 杜玉娘听得瞠目结舌。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杨峥就挑几件有代表性的事情给她讲了讲。 杜玉娘听后,沉默良久,最后都化为一声叹息,“那,那我以后尽量吧!”尽量不针对他,但是并不代表原谅了他。 “嗯!行了,早点歇着吧!” “蒋莫飞真的是那么厉害的人,杨大哥你都找不到他行事的漏洞?” 杨峥轻声嗯了一下,又道:“我将小蒋大夫口述的事件挑有用的记下来,重新整理了两遍,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除了蒋家庄的人,似乎没有任何人与他联系,替他办事!而且最近十几年,蒋莫飞有要金盆洗手的意思,再没犯过案。” 杜玉娘也是听得一脸蒙圈,好像这个蒋莫飞就真的是个无欲无求,甘心过着含饴弄孙的生活了似的。 可是他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野心昭然若揭,否则的话也不会逼迫蒋寒星帮他做事。 “我怎么感觉,这个蒋莫飞有点不对劲儿呢!是他的逻辑有问题,还是我想的有问题?” 杨峥一听来了精神,“你是怎么想的?说来听听?” 杜玉娘闷闷地道:“说不好,总觉得他弄出一个蒋家庄这样的地方,根本不像是在图谋什么,好像在极力隐藏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杨峥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玉娘,你这个想法说不定是正确的,你是怎么想的,跟我说说。”果然一人计短,而且女子比男子的情感细腻,更容易发现问题。 “我就是觉得很奇怪啊!像他那样驰骋江湖一辈子的人,过惯了抢~掠~烧~杀的刺激日子,真的就能静下心来待在蒋家庄那个穷山沟?他若是真的归隐了,便也罢了,可是偏偏他又不是真的想要归隐。” 杜玉娘停下来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思路更清晰了,“他像是在隐藏什么!要不然就是蒋家庄那个地方有问题,要不就是蒋家庄里的人有问题!总之我觉得蒋莫飞似乎在极力隐藏什么!” 第七百九十九章 梦中的牵连 杜玉娘的想法给了杨峥新的思路! “你说的对,很有道理!”杨峥蓦然起身,“你休息,我现在就去书房整理一下线索,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杨大哥,这么晚了,你就别去了!”杜玉娘有些心疼,“你都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这事儿也不能急于一时啊!” 杨峥笑道:“以前比现在辛苦,不是一样都挺过来了?现在只是去去排查一些线索,可比在荒郊野外要舒服多了。趁热打铁,不然的话我怕一会儿就没这个精神头了。” 杜玉娘轻叹一声,“那好吧!你别什么都自己干,该让别人分担的,你要分出去一些。只要他们是你信得过的人就好,总比你事事亲力亲为强吧!” “知道了!”杨峥返过身来亲了亲杜玉娘的额头,“快睡吧,再叨叨下去变成老太婆了!” 杜玉娘又气又怒,恨不能捶他几下出出气! 杨峥心情却是好多了,嘴角忍不住上扬,披上外衣,帮杜玉娘放下床幔,又熄了灯,这才出了屋。 没多久,流莹的脚步声在外屋响起,“太太,奴婢来值夜,您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吩咐奴婢去做!” 看来杨大哥是要通宵了啊!否则的话也不会让流萤过来侍候。 “知道了,我要睡了,你歇下吧!” 外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流萤铺好了被褥,躺了下去。 杜玉娘缓缓闭起了眼睛。 最近她一直希望自己做梦。 如果她的梦真的那么灵验,能预知危险,甚至还能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那么她很想做梦。梦一梦蒋莫飞的事,好帮杨峥快点解决问题。 但是奇怪的是,除了书房里那幅画以外,她一次都没有梦到过。 后来她反复想了想,发现自己梦到的人或事,都跟她或多或少有些关系!就连皇长孙那次,也是因为…… 呃? 皇长孙那次,她莫名其妙的就梦到了他要被刺杀变成傻子的事!而她并没有见过皇长孙,也跟皇长孙没有任何关系。 奇怪了! 杜玉娘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几年做的梦。 好像只有皇长孙这次,是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 齐家的事因为跟杨峥有关,所以她能梦到一二! 高氏,赵芸兰,包括贺元庚,贺湘,都或多或少跟她有些渊源? 还有蒋家书房里的那副画,她能梦到那个,是因为画中人是镇北侯夫人的关系?还是因为蒋寒星的关系? 所以,不管她做什么梦,前提都是,她梦到的人一定是跟她有直接或许间接的关系。而皇长孙那次,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杜玉娘觉得她仿佛摸到了一扇门,只要轻轻一推,她就能够解开一切迷雾!但是问题是,有什么东西把她和那扇门隔开了! 会是什么呢? 杜玉娘翻了个身。 皇长孙! 她身边没有人认识皇长孙的人啊! 如锦也好,虎子也好,都是因为她那个梦才去的江南江院! 甚至于虎子就是特意被杨峥送过去的! 在此之前,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那个让她间接跟皇长孙有了关联的人是谁呢? 会是杨大哥吗? 他毕竟是镇北侯的义子,很有可能以前见过皇长孙! 杜玉娘想得头痛欲裂,可是还是什么都想不明白。 算了,睡觉吧!或许事情根本没有她想的那么玄乎。 杜玉娘闭上了眼睛,这一夜,她果然什么都没有梦到。 很奇怪! 第二天杜玉娘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三个孩子面前! 要是见旁人,她还能用粉将眼底的疲惫盖一盖,但是面对三个孩子的时候,她却连一点上妆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孩子们还小,不能过早接触这些铅粉,胭脂什么的!她很怕呛到三个宝贝,所以来之前都会特意收拾一下,衣服上若有香薰的味道,也一定会换一套衣裳再过来。 “老二啊!”杜玉娘抱着二儿子,“怎么样,你肚肚好没好啊!” “吐~”老二精神非常不错,也不像昨天拉肚子时那么难受了,显着活泼了不少。而且他也说话了,只是发音不是很标准,也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吐!”老二一本正经的跟杜玉娘交流,说是吐,实际上他是学杜玉娘,想说肚肚。 姜氏以为杜玉娘的黑眼圈是为了老二闹出来的,连忙安慰她,“吃了秦大夫的药已经好了,现在一切正常!你不用担心!说起来,这三个孩子已经很厉害了,长这么大了一直结实健壮,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也是秦大夫医术高超,简直是药到病除!”秋心也道:“奴婢瞧着,那药好奇怪,明明是颗药丸,可是用水一化就化开了,而且还不是苦的,碗里都是红糖的味道。” 杜玉娘一副与有荣焉的表现,“那是,我姑丈的医术那是有目共睹的,我猜啊,他手里稀奇古怪的东西肯定有都是!你们想啊,柳姑娘心高气傲吧!可是一碰上我姑丈,立刻老实的像只小羊羔似的!还不是为了把我姑丈的那点本事学到手啊!” 姜氏和秋心两个人想笑又不也笑,忍得很辛苦。 别的不说,把柳星儿当成小羊羔的人,还真是不多,说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偏偏眼前就有一个。 说说闹闹一阵子,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中午。 杜玉娘等孩子们吃完饭,瞧见几个小家伙都睡着了,这才从暖阁绕到前边去,回了上房,也休息了一会儿。 一觉醒来,天色有些阴沉,瞧着是要下雨。杜玉娘使唤流萤去叫于氏,她自己则是略有些烦闷的在稍间等着。 于氏一进屋,杜玉娘就迫不及待地问:“五爷中午吃了不曾?” “吃了。”于氏不敢马虎,“五爷没见蒋大夫,自己一人在书房呢!奴婢让小辉把吃食送到书房去,再让小辉帮忙把食盒拿出来。”她们都不敢往书房里去打扰杨峥。 “你派人去请五爷回来一趟。”杜玉娘对流萤道:“就说我有要紧事跟他说。” 流萤不敢耽搁,连忙去前边请杨峥。 第八百章 惹不起 杨峥回来时,脸上神色并不是很轻松,杜玉娘猜测他的事情办得不是很顺利。 “怎么样,打扰到你吗?” 杨峥摆了摆手,“没有事,流萤说你找我找的很急,有什么事吗?” 杜玉娘朝外面看了一眼,流萤心领神会,连忙退了出去,把门关死,自己在外头屋檐下守着。 “我想起点事情,觉得很蹊跷,跟你提一提。” 杨峥连忙坐下来,“你慢点说。” 杜玉娘心中早有腹案,当下就道:“我自打开始做梦以来,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事情都遇到过。最早跟池家退亲,到后来梦到我堂哥耍钱,还有就是贺家的事,齐氏的事,包括蒋家庄书房画相里的事,等等一些事情,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是什么?” 杜玉娘不慌不忙地道:“所有人都跟我或多或少有些关系!要么是认识的,要么是与他们有关系的人是跟我认识的。比如齐氏的事情,还有蒋莫飞,我其实并不认识他们,但是他们跟你,跟蒋寒星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再比如梦里义父获罪之事,也是因为义父与你的关系!” 杨峥沉思着什么。 “只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杜玉娘道:“当初,皇长孙在江南贡院遇刺一事,我为什么会梦到!?” 杨峥也想到了,脸色更加凝重起来。 “这太奇怪了!”杜玉娘小声道:“我反反复复想过很多遍,都没有想出什么头绪。如果说是因为你,或者因为义父的关系梦到了他,那也太勉强了!” 但凡是她梦到的人,即便她不认识的,那人肯定跟她身边的人有最直接的关系,又或者是相处的时间很久。 像皇长孙那次,真的是例外中的例外。 “杨大哥,你说跟皇长孙有关系的人会是谁?”杜玉娘忧心忡忡地道:“找到这个人,或许很多谜团就能够解开了。” 杜玉娘有预感,她总觉得,这件事和蒋莫飞筹划之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知道了!”杨峥轻叹一声,“这件事交给我来查,你安心,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告诉你的。” 杜玉娘点了点头,心中强烈的不安感让她十分害怕,“杨大哥……” 杨峥身世不明! 这件事一直是杜玉娘心中的一根刺,更是眼前最不稳定因素中的一个因素。 杨峥握着杜玉娘的手,发现她手心里拿是汗。 “傻丫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杨峥道:“我现在回前边书房去,你不要胡思乱想,有空就去陪陪邱姑娘,现在正是她恢复记忆最要紧的时候。” 这是给她找点事情做,免得她忧思太重,伤了心神。 杜玉娘点了点头,把杨峥送出了屋。 杨峥回到书房后,第一件事就是提笔写信。 写给他师傅叶威的信。 杨峥细细回忆起来,总觉得当年师傅出现的时间点太巧了!当时他策马而来的样子,杨峥一直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想来,师傅他老人并非是像他说的那样,游历至此,恰巧遇到,而像是特意为了他而来的似的! 想到这里,杨峥不在犹豫,按照自己心中所想,提笔写信。 杨峥在信中写道,自己已经知道他是被调换的孩子,还说查到一些线索,知道当年调换自己的人就是叶威,希望师傅能把当年的事情一一讲明。 杨峥是在炸叶威,同时也是在赌。 信是用最加急的办法送出去的,送信的人是宁聪。 这个时候把宁聪派出去,并非杨峥所愿,但是宁聪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功夫不在霍青之下,而且擅长易容之术,可以轻而易举的为自己改头换面,是送信的不二人选。 宁聪走了十余天,一点消息也没有。 蒋莫飞那边却是丝毫没有懈怠的意思,不断的派人联系蒋寒星,都找到五岩镇来了。要不是怕打草惊蛇,杨峥都想把那些人抓了,好好收拾一顿。 最后还是蒋寒星和杨峥商量了一下,决定不管怎么说先回去一趟,否则的话蒋莫飞一定会起疑心的。 杨峥同情的拍了拍蒋寒星的肩膀,同意了。摊上这样一位父亲,还要联合外人与他斗志斗勇,他也是够悲催的。 蒋寒星从五岩镇回到桃溪镇,到医馆报了个道,待了两天时间,才又动身回了蒋家庄。 蒋莫飞阴阳怪气的问他,“事情有什么进展没有?” “没有!”蒋寒星回答的很干脆,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他早就摸透了蒋莫飞的习性,知道怎么样回答才不会让他起疑心。 果然,蒋莫飞并没有动怒,似乎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却还是督促他:“事情要尽快办,不要拖泥带水!成大事者,要懂得取舍和牺牲!” 蒋寒星冷哼一声,“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什么大事!那是宝藏,是连你都惦记的巨额财富,你觉得人家会让我轻易的打探出来?”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蒋莫飞已经惦记这笔宝藏几十年的时间了,蒋寒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笃定,这笔宝藏是真实存在的,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认为宝藏会藏在杜家人手里。 “哼!我希望你不要敷衍我。” “彼此彼此!”蒋寒星问他:“你还有事吗?若无事,我就走了!现在杜玉娘对我态度不好,我也是靠我师傅师娘的关系才能在他们家待几日。” “那个姓杨的也同意?”蒋莫飞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男人在对待感情方面都是小气的,蒋寒星好歹也算是他的情敌了吧,那个姓杨的会放任他在自己家里肖想自己的女人? “我跟杜玉娘清清白白,我虽然爱慕她,但是从来没有做过僭越礼数之事!更何况我跟我师傅一起研究帮她那个朋友恢复记忆,他们有求于我,也不会做得太难看。” 蒋莫飞这才满意了,“还不算太蠢!” “我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做言而无信之人!” 蒋莫飞阴森一笑,“那可说不准,你最好不要让我等太久,否则的话,我也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蒋寒星额上青筋直蹦,看样子是憋着火呢!他狠狠的瞪了蒋莫飞一眼,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出了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在院子里碰到了蒋寒雨,那是他名义上的大哥,谁知道他到底是那老东西的第几个儿子。 “寒星,难得回来一趟,吃完饭再走啊!” 蒋寒星停住脚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蒋寒雨。 “怎么?”蒋寒雨像是没有看出他的不悦似的,笑着道:“有问题?” 问题大了! 明明知道他是那样的人,明明知道他们是多么的不幸,为什么还要对他俯首?还要事事听他吩咐? 蒋寒星十分愤怒,可是愤怒过后,又不免觉得悲凉。 其实他又有什么资格质问别人呢!他不是也一样嘛! 骨血的牵绊,有的时候真的是无法下狠心来割舍。现在想想,还是小时候好啊!什么都不知道,无忧无虑的过日子! “没问题,不吃了。”蒋寒星转身就走,好像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他一样。 蒋寒雨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带笑。 蒋寒星披星戴月的回了桃溪镇,他今天不想回五岩镇去,时间也来不及了。 到了医馆,水都没有喝上一口,蒋寒星就直接进了自己的屋子。 他在想白天的事,也在想以后的出路。 清静了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方氏便又在院子里指桑骂槐了,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一句话比一句话难听。 蒋寒星蓦然起身,一脚把房门踹开了,面容阴狠地站在门口。 方氏一回头,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天色有些阴暗,蒋寒星的脸色更是难看,他全身都充斥着戾气,像是一只恶鬼一样。 方氏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有点后悔方才的行为了。在她的印象里,蒋寒星一向是个眼高于顶,不屑于跟普通人打交道的人!自己即便言语粗鲁,他也不会听进去,不会跟一个妇人一般计较! 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想错了。 “这个家全是我师傅的!他乐意给谁就给谁!他又不是傻子,家业自然是给亲儿子了!如果他真的无子,这房子,这医馆也不是不能给大师兄!我是分文不要的!” 方氏听了这话,顿时露出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来。 蒋寒星却又道:“我会跟大师兄商量一下,他得了这一切,立马把你休掉,再娶个年轻漂亮的黄花大闺女进门!” 方氏瞪着眼珠子,指着蒋寒星说不出话来,“你……” “你算个什么东西?就凭你这些日子上窜下跳的做派,休了你一点毛病都没有!这官司就是打到衙门去,也是休了你再娶,决无第二种可能。” 说完,蒋寒星就回屋关门,气得倒在床上望棚顶!发泄了一通情绪,他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出气的快乐,反而更加郁闷! 方氏吓得眼泪只流,可是一声都不敢哭,用帕子捂着嘴,呜呜的回了他们的屋子。 说到底,这姓蒋的才是狠角色!她惹不起啊! 第八百零一章 一笔勾销 蒋寒星再次回到五岩镇杨家的时候,杨峥手里有了一些线索。 线索很零散,稍不留神就可能会错过什么,但是如果你细心的把它们,并把它们都串到一块儿,那么逐渐清晰的线索就像是一条线,会很快呈现在你的眼前。 杨峥此时眼里就有这么一条线,虽然没有明确指出什么问题,但是确实有可疑之处。 “你回来了?”杨峥看着没精打采的蒋寒星,就知道他的心情还是没有平复下来,因为没有找到蒋莫飞身上的疑点,所以他的状态始终不对。 “怎么样?” 蒋寒星摇了摇头,“毫无收获。” 那人的心就像是块石头,他常年都是一个状态,想从他的身上找到什么突破口,不大容易。 “我这儿倒是有些收获。”杨峥递过去几页纸。 蒋寒星眼睛一亮,急忙把东西接过,细细的看了起来。他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这些都是什么,我没看明白。” 杨峥把纸全部拿过来,按照顺序摆好。 “你有没有发现,你们蒋家庄的人,每隔几年就会有人搬走?” 蒋寒星点了点头,“这也正常吧?” “故土难离,若无不得已的苦衷,谁愿意背井离乡!”杨峥若有所思,“而且搬走的这些人身世背影都很像。” “你看这个蒋乡国,还有这个冯楚江,这个严如问……”杨峥一个个的指出来,“他们的年纪都差不多少,你有没有印象?” 听杨峥这么一说,蒋寒星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这些人……” “我怀疑他们是不是你父亲的旧部!这些人的离去绝不简单。他们或许汇集一处,或许分散各地,肯定有什么巨大的阴谋!”杨峥道:“你再好好想想,看看记忆中有没有什么事情能与这些事对上号的,若有关联,肯定能替咱们挖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蒋寒星绞尽脑汁去想,越想越头疼,越着急越想不起来,“为什么不直接端掉他的老巢?为什么不直接把人绑过来?” 杨峥笑,“你应该比我清楚吧?蒋家庄鱼龙混杂,那么多人难道都是该死的?你能保证所有人都是你父亲的帮凶,所有人都是该死的吗?如果你能保证,我便将它一窝端了。” 蒋寒星嘴里发苦,蒋莫飞每年都会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人,让他们在蒋家庄安家落户,这些人当中有难民,有乞丐,无形当中都成了蒋莫飞的挡箭牌。 “我比任何人都想解决他。”把主意打到杜玉娘的头上,他便该死。 两人都沉默下来。 “只是这个人身上,一定有大秘密,关系重大。若非如此,我们何至于这么被动!”蒋莫飞利用洛珍珍陷害洛镇行,暗中收买贺家人替他办事,可谓手眼通天!这样的人,不可能把鸡蛋全部放到一个篮子里,他肯定还有后招。 蒋寒星看着杨峥,似乎有话要说,脸上全是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有问题?” 蒋寒星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杨峥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不重要。” “你这个人,想事周全,做事滴水不漏。明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却总做出一副心系天下苍生的样子。”蒋寒星冷哼一声,“实在可笑。” “那你呢!”杨峥道:“你既然恨他,想他死,为何不自己亲自动手?” “你当我没试过吗?”蒋寒星眸子里闪过一抹恨意,“可惜,我不如他。”不如他本事好,不如他心狠。 杨峥思量片刻,又道:“藏宝图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依你看,有没有可能做一份假的交给他?暂时麻痹他?” “我不知道!”蒋寒星道:“这个宝藏是什么样的,具体位置在哪儿,我根本不清楚。他研究这个宝藏很多年,很可能有些线索,只怕做出来的东西根本骗不了他。” 杨峥点头,蒋寒星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他现在就在你们了!认为杜恩念就是玉天龙的养子,藏宝图就在你们手里。”蒋寒星轻笑,“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往下挖了,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把人直接弄死永绝后患才好!” “他真的是你父亲?” 蒋寒星眼中冰冷,没有一丝的温度,“我宁愿他不是!” 气氛再次僵持住了。 杨峥若有所思,“你回去休息吧!我再想想。” 蒋寒星没有再说话,转身出了屋。 杨峥一个人在书房苦思冥想。 蒋莫飞这个人,无疑是危险的! 他手里仿佛有一张大网,要将所有人都罩进去似的。即便洛珍珍出嫁了,杨峥也不敢保证洛镇侯就安全了,这是他坚持查蒋莫飞的原因。 还有就是,义父一旦出事,那么北疆很可能挥兵南下,到时候生灵涂炭,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可是胸怀天下,自然就要有得有失。 这样一来,他就要一直跟蒋莫飞较量,直到分出胜负。家里人的问题,就容易成为他的短板。 杨峥左右为难,很晚才回了后院。 杜玉娘也没睡,见杨峥回来了,连忙露出一个笑容,迎了上去。 “怎么又这么晚!?” 杨峥歉意地笑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 “我听说蒋寒星回来了?” “嗯!”杨峥道:“一无所获,还好没有引起蒋莫飞的怀疑,看样子是安全过关了。” 杜玉娘的心情也很沉重,这一段时间她都过得很压抑,但是却不想在杨峥面前表露出来。 人的心思一重,吃就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难免就消瘦些。 “真不知道这个蒋莫飞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觉得宝藏在我的手里!”杜玉娘知道,前世自己的悲惨命运,只怕也全是因为这个宝藏引出来的。贺家只是蒋莫飞的马前卒,却将前世的杜家人折腾得那么惨,如何让她不恨? 杜玉娘比任何人都恨蒋莫飞,这是她前世的仇人,杜家消亡的刽子手。她前世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以为一把火将贺家烧个干净,就是报仇了!实际上,只有蒋莫飞死了,她前世的苦难和仇恨才能被一笔勾销! 第八百零二章 好好谈谈 杨峥发现杜玉娘的神情有些不对,她平时是个很温柔的人,不管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总给人一种如淋春风的感觉。杜玉娘生得不像北方女子,她身上更多的是江南水乡女子的柔美和温和,这一点,很可能是因为她是德阳杜氏一族的后人,所以不管环境怎么变化,但是身体里流的血却不会骗人。 可是现在,杜玉娘的身子有些僵硬,面部表情生硬,如同被冻住了一样,眼里还藏着几分凶光。 “玉娘,你怎么了?” 杜玉娘也不掩饰,只道:“我只是恨透了那个蒋莫飞!他这个人野心那么大,视人命如草芥,连自己的骨血也要算计,简直不是人。” 杨峥没有多想,他觉得可能是杜玉娘初为人母,听不得这种事情,所以反应大了点。他哪里知道,这个蒋莫飞才是杜玉娘前世真正的仇人,所以她自然恨蒋莫飞入骨。 “玉娘,你会怪我吗?”杨峥看着杜玉娘,眼神中不免带上了几分希冀之色,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妻子理解他的想法。 杜玉娘想了一下,才明白杨峥的意思。 “你说什么傻话,咱们夫妻一体,你想做的事,我自然支持!”杜玉娘又道:“况且那个蒋莫飞根本不是好人,他所图甚大,很有可能会危害到整个大雍!我身为大雍一份子,怎么可能眼见着自己的国~家陷入生灵涂炭的境地呢!” 杨峥握着她的手,心中感动,“玉娘,谢谢你。” “我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仅是关系到义父,你我,还有很多跟我们一样的大雍百姓。杨大哥,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杜玉娘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 杨峥有些好奇,“你说。” 杜玉娘坐到他身边,一字一句道:“其实蒋莫飞就是想找到宝藏,他一心以为宝藏在我手里,你大可以……” “不行!” 杜玉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杨峥沉声打断了!大概觉得自己的口气太生硬了,杨峥不得不调整一下情绪,放松了气息,轻声跟她解释:“你别忘了,你有我,有孩子,还有家人!你若以身犯险,万一有个好歹,我们怎么办?” 杜玉娘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杨峥制止了。 “玉娘,我是不会同意的!蒋莫飞这个人心狠手辣,一朝不慎,很可能满盘皆输!我不可能拿你去冒险,也绝不会轻易妥协,你要相信我。” 杜玉娘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虽然想法没有得以实施,但是说实话,杜玉娘心里是十分高兴的!杨峥在乎她,不愿意她受到一丁点的危险,说明他十分在乎自己。 换了像蒋莫飞那样不择手段的人,那么他很可能就会顺势答应下来,为达到目的牺牲身边的亲人,这种人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一定会找机会收了他的。 “好,别乱想,不能轻举妄动,答应我。” 杜玉娘连忙答应下来,“我肯定不会乱来的,你放心吧!” 杨峥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杜玉娘搂到自己怀里来,“玉娘,等这一切结束就好了!我会跟义父说,再也不参与这些事,以后只管跟你和孩子们游山玩水,逍遥快活。” 杜玉娘心里一热,不由得笑出声来,她又何尝不期待过那样的生活?自打成亲以来,杨峥一直都非常忙碌,很少有时间在家里陪她和孩子们。她虽然不会因此生气,怪他,但是更希望他能多陪陪自己和孩子们,做一个真正逍遥自在的田舍翁。 前世他便是奔波劳碌命,日日不得安歇,这一世,千万不要再这样了。 杨峥和自己媳妇腻歪了一会儿,夫妻二人说了些孩子们的趣事,就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难得杨峥没有早起,反而陪着杜玉娘吃了早饭,又陪着三个孩子待了一会儿,这才去办他的事。 杜玉娘知道,这男人八成是自我反省呢!他在努力挤出时间陪自己和孩子们,也算有心了。 杨峥回了书房,继续在大海里捞针,而此时蒋寒星也继续为邱彩蝶治疗。 大概是邱彩蝶适应了这种治疗方式,所以过程很顺利,她这次没有露出什么痛苦的表情来,而且很快就睡着了。 蒋寒星就默默的在一旁守着。 他离开的那些日子,邱彩蝶的问题都是秦大夫在帮她处理,只是他对蒋寒星的这种干预手段不是很理解,还曾特意跟他研究过这种手法。 其实这种类似催眠术的东西,就是一种巫术,也是当年蒋寒星在机缘巧合之下学的。那时候他年纪小,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不好的,确实潜心研究了一段时间。但是后来,他几乎不碰了,因为他不想让蒋莫飞利用。 但是蒋莫飞还是发现了,几次逼他出手,他都拒绝了,甚至宁可死,也不想用这个东西去害人。但是这一次…… 蒋寒星知道,如果不是蒋莫飞以杜玉娘来要挟自己,他肯定不会屈服。 想到这儿,蒋寒星不由得苦笑,明明是他和杜玉娘先认识的,可是他们二人却没能走到一起。 也是啊!如果现在玉娘嫁给了他,那么蒋莫飞是不是就得逞了? 所以说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的,他这辈子就注意娶不到喜欢的女子。 杨峥正在排查蒋莫飞的过往,可是除了一些小的可疑之处以外,他实在找不出更多的线索了。 看来蒋莫飞天生多疑,即便是对着自己的儿子,也处处小心提防,生怕让他知道一些隐秘之事。 也难怪啊!他自己都能打着拨乱反正的名头杀了救命恩人,杀了自己的义父,舍弃自己的儿子,所以说他本能的也防止自己的儿子会这样对他。 杨峥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头一次生出了暴虐的情绪。 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一点进展都没有! 看来他还是有遗漏,应该找个时间跟蒋寒星好好谈谈。 第八百零三章 龙生九子 就在各方人马较量逐力之时,杨峥突然收到了一个让他消息的消息。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久未露面的胡咸张嘴就抛出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那个洛珍珍跑了,也不知道什么人,突袭了送亲队伍,一场混战,新娘子不见了!” 杨峥腾地一下从书桌后面站起身来,双手握拳砸在桌子上,差点把桌子拍散架,“一群废物!”他双目怒睁,脸色微沉,可见确实是气急了。 “兄弟,你也别生气,对方早有预谋,这事儿确实也太让人意外了。” “在哪里出的事?查到是谁干的没有?”杨峥的声音越发冷了,他知道这事儿不简单,背后肯定有蒋莫飞的手笔。 那老杂毛是要成精啊!手伸的太长了。 “在历州地界出的事,劫花轿的人全是死士。那些人身手很好,死伤的人数非常少,听说根本没有找到活口,在留下来的死士尸体上,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胡咸道:“这个势力做事很老道,只怕背景不简单。” 杨峥皱着眉头,脑子里突然闪过几条信息。 历州,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历州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大的势力。但是历州与镜州相邻,镜州……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承王殿下的封地应该是在镜州吧?”杨峥微微皱眉,“看来这位殿下也很不简单啊!” 承王? 胡咸一愣,“我倒是听过这位王爷的事迹,只是,他身份贵重,怎么会跟洛珍珍这样的人搅和到一起云呢!”像他们这样的人,很少能接触到上层的事情,若非杨峥有意透露,很多事情胡咸都不清楚。他只知道,换作他是王爷的身份,他绝对每天逍遥过日子,不会跟一个身份这样敏~~感的人物扯到一起去,难道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你是你,王爷是王爷,怎么能一样!”杨峥轻叹一口气,“承王殿下出生时,也很受天子喜爱,‘承’这个字,有继承之意,可见天子对他是给予厚望的!只是这位承王殿下并不聪明,以至于做了很多错事,失了圣心,被赶去了镜州。” 杨峥用了一个赶字! 镜州和其他几位王爷的封地比起来,实在是显得有些寒酸。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峥略微思忖一番,便道:“不管是谁劫走了洛珍珍,这个人一定与蒋莫飞有联系。把蒋家庄盯死便是,万不得已时,动手吧!” 杨峥非常无奈,他不是嗜杀之人,若非事情到了无非掌握的地步,他也不会下这种死命令。 “早该这样!”胡咸是江湖草莽出身,不懂杨峥心里的坚持,但是他知道成大事者,应当不拘小节。正所谓慈不掌兵,绝不应该因小失大。 蒋家庄里或许有无辜的人,但这世上无辜的人何其多,管是管不过来的。 “胡大哥,这事儿由你牵头,一定要把蒋莫飞看住了。另外派个可靠兄弟给我义父送信,想来洛珍珍被劫一事,很快就要掀起一阵风浪了。” 胡咸郑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 如杨峥所料,洛珍珍被劫走一事,确实让帝王震怒。他让洛珍珍去和亲,是要打北疆王室的脸!毕竟洛珍珍的身世是怎么样的,天子心里一清二楚!可想而知,如果北疆王室知道他们得了这么一位“公主”,心里得多憋屈? 妙就妙在,他们的消息未必有那么灵通!一旦他们不清楚洛珍珍的真实身世,混淆了王室的血脉,这可是一个天大的丑闻! 天子想打北疆王室的脸,结果半路让人破了这个局,劫走了重要人物洛珍珍,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天子马上让人拟旨,申斥一干官员,并指了刑部的人去调查这件事,让他们务必把洛珍珍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事关劫人的身份,天子却一句没有提及,转而让自己的心腹叶威去调查这件事。 叶威已经有几年没有出去查案子了,不过他在江湖上人脉遍布,声望犹在,手中又有天子赐予的实权,所以天子但凡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都交由他一人处理。 天子早期登基时,手上沾染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几乎都是叶威帮他处理的。当年见证过天子登鼎的人已经没有剩下几个了,而叶威,绝对是天子心腹中的心腹。多年以来,盛宠不断,天子似乎毫不介意叶威知道他过去的事情,对他委以重任,依赖有加。 劫走洛珍珍的人,天子自是有些猜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不是昏聩之主,手下养着最顶尖的一批高手,这天底下的异动,又有多少能瞒过他的眼睛? 正因为知道这件事与承王脱不开干系,天子才会把这件事情交于叶威,让他亲自去处理。 偌大的清幽殿之中,天子穿着明黄色的常服,手里捧着一本书,看书的目光微沉,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在思虑什么。除了天子身边最得力的内侍总管,便只有叶威一个人在一旁等听吩咐。 “叶威,你还记得承王小时候的样子吗?” 一旁的内侍总管眼皮微跳,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恨不成自己是个隐形的人。 “臣记得。承王小时候生得白白胖胖,像只粉团子一样,眼睛特别亮,跟您一样,头顶生了三个旋儿。” 哎哟,娘呀! 内侍总管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想这话也就叶将军敢说,换了第二个人,只怕提都不敢提一下。 “是啊!”书本被扔到了桌子上,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小时候也是机敏可爱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这话怎么接? 侍内总管替叶威捏了一把汗,承王再多不是,也是天子的血脉。如今他还没有获罪,说多了,便是把天子和承王都得罪了,若是说的少了,只怕天子心头的恼怒消散不掉,就更不好侍候了。 “龙生九子,九子不同。承王也不过是犯了大多数皇子都会犯的错误罢了!承王还是有很多地方像您的,只是他到底不如你聪明,更不如您顺应天意,略有不足!” 漂亮! 侍内总管暗想,这才是真正了解天子的人啊! 第八百零四章 夜色浓重,正在书房里看资料的杨峥突然警觉起来,好像是有人来了。 黑暗中,似有人窥探,让杨峥心神大震。他连忙起身,正要靠过去时,那人却从暗处现身! 只见一黑袍老者,从暗处走来,此人花白头发,花白胡须,身高体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峥的授业恩师叶威。 杨峥一见来人是叶威,十分意外。 他没有想到,恩师时隔多年,居然再次奉旨出京。 这算是一个惊喜了! 杨峥很激动,“师傅,您怎么来了?”他丝毫没有觉得在家里遇到师傅有什么好惊讶的,师傅的消息可是很灵通的,作为帝王的心腹,师傅有这个能力。况且他自己从来没有瞒着行踪的打算。 “徒儿拜见师傅。”杨峥掀起袍子前襟,俯身便跪。 叶威一把将他架住,“你我师徒二人久别重逢,切不可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虚礼上。” 他悄悄的来,就是想告诫杨峥一番,不想太过招摇。 杨峥一听,就知道叶威此行不简单。想来洛珍珍被劫一事,应该是惊动天子了,否则的话,师傅这个年纪,怎么可能出京呢! 说起来,他们师徒二人也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乍一相见,杨峥是又惊又喜。 只不过叶威有些老态,瞧着比几年前苍老了一些,连带着头发也白了。习武之人体魄虽然比普通人强健,但是岁月不饶人,毕竟六十多岁了,怎么能不显老嘛。 “师傅,快请上座。”杨峥把叶威让到主位上,像个毛孩子一样站在他身旁听训。 “你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叶威精神很好,看到杨峥,一向波澜无惊的眼中也带了些许激动,他这辈子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还是…… 唉! “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您永远是我的师傅。”杨峥觉得有些遗憾,叶威深夜而来,看样子是打算稍做停留,待的时间肯定不会太长。 叶威呵呵笑了两声,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来,“这是我给三个小家伙的见面礼,可惜公事在身,也没有机抱一抱他们。” 杨峥立刻道:“我去把他们抱来,让他们也认一认人。” “不可!”叶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我只能留一个时辰,不要折腾孩子们,以后总有机会见的。” 杨峥只得作罢,心中还是有遗憾的。 师傅无儿无女,多年以来一直视他为己出,三个孩子就等同时师傅的孙子,孙女!连孩子的见面礼都准备了,可见师傅对三个孩子也是极为喜爱的。 “师傅,师娘身体如何?” “嗯!好着呢!”叶威提起老妻,意是不由自主的徒弟告起状来,“她这一天,跟老姐们研究这个,研究那个,从衣食住行,一直研究到儿孙教育,反正就是不爱搭理我。” 杨峥不由得轻咳了一声,借以掩饰自己的笑意。 人都说老小孩儿,果真如此。 “师傅,这也不能怪师娘,您一直在陪着那位,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说到这儿,杨峥面色一苦,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又提起了这件事。 当年叶威和妻子也曾有过一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后来出了意外,才三岁,就夭折了。当时师娘还怀着一个,得此噩耗,当时就晕了过去,肚子里那个小的也没保住。再后来,他们夫妻二人便再也没有过孩子。 这件事,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轻易不会有人去触碰它,因为实在是锥心刺骨之痛。 叶威却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都不介意了!你师娘早就解开了心结,她这个人,瞧着是个小心眼儿,实际是个心胸豁达之人!” “是!”杨峥只道:“还希望师傅,师娘多保重身体,将来徒儿还要在二老身边尽孝的。” 叶威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杨峥很是欢喜,以前他这么说,师傅总会把事情轻轻带过,好像不怎么认同他的说法。但是这一次,师傅居然点头了! 杨峥脸上带了两分喜色,但是还是忍不住把话题引到了叶威离京一事上,“师傅,您此次出京,可是与洛珍珍被劫一事有关?” 叶威点头,“你怎么看?” “这是早有预谋的事,表面上看,应该跟承王脱不得干系。” “哦?”叶威唇边带了一抹笑意,“表面上看?难道这件事情不是承王做的?满朝上下,参承王的折子可是不少啊!” 杨峥装傻,“这我可不知道,师傅,您说过,尽量不要让我去碰触那个圈子!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镖局,安心地当一个小镖师,从不插手义父的事情。也就是这一次,事关重大,我实在不忍心……” 叶威声音淡淡的,“为师没有怪你!你这孩子就是太刻板了!凡事都是要讲究变通的。” “是!”杨峥道:“您这次是往镜州去吗?” “去看一看!”叶威道:“人老了,再不活动活动,骨头都要僵住了!能游山玩水的日子也没剩下多少了。” 杨峥便知道他不想谈这个话题,于是又道:“师傅,事情很急吗?您真的不能多留吗?” 叶威盯着杨峥,愣愣出神。 “你刚出生时,像只狸猫那么大一点,不想如今,成了三个孩子的父亲,她要是不觉活着,一定十分欣慰!” 杨峥的脑袋嗡的一声! 他的大脑有片刻是空白的! 什么叫刚出生时,像只狸猫那么大一点!那个一定会十分欣慰的人又是谁! 杨峥看着叶威愣愣出神,喃喃道:“师傅……”以前他曾经写信给叶威,试探着向他打听自己的身世,特别是齐氏揭穿他是被掉包来的孩子以后,他特意问过叶威一次。 可是当时叶威只说并不知道他的身世如何,还让他放宽心!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啊! 叶威轻叹一声,无不遗憾地道:“孩子,以前我不告诉你,是觉得时机未到,现在跟你说,也自是有一番考虑的。”他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杨峥惊闻身世之事,犹如身在梦中,没有察觉到叶威的言外之意。 “师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可知道我师承何派?恩师是谁?” 杨峥摇了摇头,“从未听师傅提及过。” “我师傅,便是玉天龙!”叶威双眸微眯,“这个名字,你想来应该不会陌生!”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飞天大盗玉天龙! 杨峥嘴巴发苦,“听过。”贺家人一直以为玉天龙收养了杜恩念,所以怀疑玉天龙的那笔宝藏在杜玉娘的手里。 “玉天龙有一女,芳名婉清。”叶威陷入回忆之中,“我们相差足有十岁,我一直把师妹当成是我的亲妹妹一样!” 时间向前推三十年,情窦初开的玉婉清与微服私访的当今天子相恋了。玉婉清得知天子身份时,也曾痛苦过一阵子。她是江湖儿女,喜欢的是无拘无束的江湖生活,但是天子在她心中的地位,俨然已经比父亲更重要了。玉婉清最终不顾玉天龙的反对,毅然决然嫁给了天子。 天子为她捏造了一个身份,对她也算是宠爱。进宫后,玉婉清虽然有诸多的不适应,但是为了心爱的人,她都一一接受,并且忍耐下来。 两年后,已经成为清妃的玉婉清,为天子诞下一个女儿,只可惜那孩子不足月便夭折了。清妃哭得死去活来,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入宫两年,玉婉清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了。她知道宫里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她的孩子未必就是先天不足。 只是没有证据,她根本没有办法指责任何人! 自那时起,玉婉清和天子之间就有了嫌隙。 玉婉清是想为爱女报仇的,可是天子只想平衡大臣们之间的关系!后宫对他来说,便是非常有利的一条线!他想宠谁,想斥责哪个,都不一定是出自本心。 天子更不会为了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女儿,去问责那些娘家实力雄厚的嫔妃们。 玉婉清虽然有些心灰意冷,但是对天子的爱意犹在,还有些不死心。 “几年后,她又怀了一胎。”叶威的目光似有似无的落在杨峥的身上,“当时她已经布局了,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救了天子,然后又被安排进了宫。” 杨峥的脑袋嗡嗡的,只觉得一个沉重的真相,正向他走来。 “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手笔的时候,我很生气,很失望。”叶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面前的女子,端庄高贵,一身的气派,已经不是印象中那个,为了不想练功而耍赖的小丫头了。” 那一幕,叶威到现在都记得。玉婉清泪如雨下,只说自己如何辛苦,却保不住孩子。她若不用尽手段,就得被人啃食怠尽。 “师兄,这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我能怎么办?”女子泪眼婆娑,轻轻的抚摸着她微隆的小腹,“我已经没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这个了。” 叶威知道她在算计自己,玉婉清知道自己割舍不下这份情分,因为那时师傅已经不在世了,叶威在这世上,就她这么一个亲人了。 叶威无奈长叹,最终还是留在了宫中,成了天子的心腹。 十月后,清妃一朝分娩,生下一个男孩儿! 杨峥的心跳得极快,他隐约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孩子。 难不成他是皇子? 这太可笑了! 叶威只道:“皇后容不下这个孩子,便联合了其他嫔妃,不但收买了宫中的医官,还将钦天监的主官,副官等都一并收买。” 说这孩子是个不吉利的,是个异数。 天子当天登基,并非名正言顺。钦天监等人,皆说清妃生的这个孩子是先太子转世! 当年的事,就像一根刺,深深的埋在天子心中!这件事也成了天子的逆鳞!知晓这件事的人,要么成了冤魂,要么就是当初的参与者,有从龙之功,对天子是绝对的忠心!所以此说法一出,天子当时就信了,让人去把这个孩子抱过去。 “他是想亲眼看着这个异数断气!” 杨峥心中一凛,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说真的,他心里没有恨意,毕竟当时他只是一个婴儿,又从未与天子有过父子天伦,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产生恨意或者敬意呢!只是天子对亲生骨肉的这股子残暴劲儿,却让杨峥十分不喜! 虎毒不食子! 最是无情帝王家!什么父子情,简直是笑话。 “后来呢!?”杨峥嘴里发苦,这话像是硬生生的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一样。 “你母妃早有准备!” 杨峥身形一抖,很快镇定下来! 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真相又是另一回! 叶威道:“她事先让人买了一个从胎里带着病的新生婴儿,将那婴儿冒充你,再让我把你放到篮子里,藏在有夹层的运水的水车中,连夜出了宫。” “你不要恨你娘,她也是不得已,如果她不这么做,你根本活不下来!”发话的那个人,是天子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他是天子的血脉,天子要他死,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可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你将我与齐氏的儿子换了?” “我把你交给了一个信得过的人,这个人一家老少十余口人命全是我救下的,他又不知道你的身世,所以我相信他会好好带你的。”叶威苦笑,“当时天子真的杀了那个孩子,你母亲刚生产,知道以后又气又怒,就晕了过去。” 其实那时候玉婉清对天子还抱有幻想,是天子亲手掐死了那个病婴,也掐断了他们之间的爱。 “哪知你母亲的手段,竟也被人泄露了出去。那个接生的稳婆声生,你耳后有一块赤色的胎记,而被天子掐死的那个孩子并没有。” 这件事,齐氏也说过!只是八岁之前,她都没有发现自己耳后的胎记,这个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啊! 杨峥就道:“齐氏说,那胎记她是在我八岁以后发现的,之前都没有发现。” 叶威点头,“你那胎记,我用秘~要!做了处理,几年之内不显色!看上去跟普通皮肤无异!年久失效后,那胎记才会显露出来。” 原来是这样! 这种手段,江湖上有很多,不足为奇。 “那人为了报恩,一路抱着你逃到这边来!他隐约知道了你的身份,但是一直记得我的嘱咐,把你照料的很好。”叶威道:“当时你很小,吃的东西也有限,他就每天抱着你去村子里找产子的妇人讨口粮。人家见他只身一人带着个孩子可怜,就都会喂你吃上几口。刚巧那天他抱着你来到三里坡,无意间发现齐氏的孩子与你一般大小,模样也有几分相似,想了想,便把你们二人换了,以作万全。”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当时齐氏整天以为杨老实死不瞑目,要找自己报仇,日日精神恍惚,一时没有发现孩子被换掉了也是正常的! 小孩子小时候生的都差不多,模样是渐渐长开的!等两三个月以后,谁还能看出来什么! 就这样,杨峥堂堂一个皇子,代替齐氏的儿子在三里坡村长大了。 虽然后来日子过得不太好,但他到底是活下来了。 杨峥心情沉重,难怪师傅从来不让他去过问朝堂之上的事,当初他和义父还因为自己的去留的问题大吵了一架! 义父主张他进大营,立功升官,没准儿还能拿个爵位。 可师傅却说,平平安安,普普通能也没有什么不好! 现在想想,义父应该不知道他的身世,而师傅却是一清二楚的。 “那,我娘是怎么死的。”杨峥现在已经能平静的对待自己的身世了,反正他也没有想过要认那个人,更不会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就是那个不被亲娘待见的杨峥。 “她是被气死的。”想到此处,叶威有几分无奈,“吐血而亡。” 杨峥黯然,“那个孩子呢!” “也死了!那孩子是个早产的,一段时间的奔波下来,身体不行了!当时找了很多大夫看,都没看好,夭折了。” 谁家没有几个夭折的孩子?这都是正常的事情。 杨峥突然觉得,自己身上血债好重。他一出生,就注定要死上一批人,连他的亲娘,也不例外。 “为什么!他都这样了,你还肯留在他身边!”杨峥无奈地道:“您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叶威只道:“我答应过小师妹,一定要保你平平安安的长大!” “师傅!” “你不要问了!”叶威把手一摆,“我还是那句话,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这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普通平凡也是一种福气!峥儿啊,你娘在天上看着你呢!你如今也为人父了!” 话未免说得有些严厉了。 杨峥最终把无数要问的话咽了下去,“师傅,玉娘的祖父,真的是杜阁老的双生兄弟吗?” 这件事,杨峥也是通过叶威才查到的。 第八百零五章 叮嘱 叶威避重就轻的道:“人都死了,还提这个做什么!” 杨峥思忖了一下,就没再问。 他看起来很平静,从最初的震惊,愤怒已经恢复如常了! 叶威还算满意,“峥儿啊!你莫怪师傅心狠,你娘用他的一条命保下了你,又有无辜的人为你枉死,你要珍惜自己啊!” 杨峥点了点头,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即便他身上流着那人的血脉又怎么样,他不会承认的!他根本不在乎。 “她这一辈子,只有短暂的快乐,大多数时间都在痛苦中挣扎。”叶威无可奈何地道:“你不能再回到那种地方,她拼死把你送出宫来,可不是为了让你走她的老路的。” “师傅放心,我就是杨峥!”杨峥的性子果敢坚毅,只要他认准了的事情,根本没有人能强迫他。 “好!”叶威这才是真的放下心来,看着杨峥的目光带着些许欣慰,“当初你娘也很后悔,觉得自己一意孤行,犯下大错!其实她不过是为情所困,所托非人罢了!”叶威特意说这番话,其实就是怕杨峥起了为玉婉清报仇的心思。 太难了,也完全没有必要。 当初玉天龙极力反对玉婉清嫁入皇室,怕的就是她无法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生存,希望她能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事实上,玉婉清进宫以后,确实向现实低头了,妥协了!她由一个天真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擅用诡计的深宫后妃,为了自保,玉婉清也做了不少自己为之痛恨的事情。可是没有办法,现实往往就是这样残酷,由不得你不做出改变。 她的死,虽然是权力争斗造成的,但更多的原因则是所托非人。她是没有背景的妃子,如何跟那些世家大族的女人斗?天子不应该把她拖下水的。 “不提了!”杨峥主动把这一篇揭了过去,他对高高在上的天子没有任何的好感,他母亲是个可怜又可悲的人物,但又何尝不是自作自受!?若是她能把父兄的劝告听进去,如何会落得这副下场? 杨峥心里悲伤不已,尽管他从未和亲生母亲相处过,但是她千般筹划,宁死也要保住自己的决心,还是让杨峥为之动容。 这便是母爱,宁愿自己毫无生机,也要护住孩子,哪怕这个孩子从未唤过她一声母亲。 今天这个夜晚对于杨峥来说,实在太不平静了!他的心虽然有些乱,但是他必须冷静下来,因为师傅肯定还有别的事情要交待,甚至很可能还会交给他一些事情让他去做。 “师傅,您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叶威只道:“你把看着蒋家庄的人撤回来吧!” “为什么?”杨峥不解,“您不知道,那老家伙心狠手辣……” “哼~”叶威轻哼一声,打断了杨峥的话。 杨峥后面的话就咽了下去。 “峥儿,难道你还不懂为师的意思?”叶威的手指轻轻的击打桌面,“放手!” 放手! “不管是你义父给你的力量,还是你自己培植起来的人手,通通放手!” 杨峥一时有些难以抉择,不是他舍不得权势,而是他总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不轻,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要他去完成。 “你的身份,不适合再继续下去了!最重大的事情,你已经解决完了,保住了你义父,免得那老东西晚节不保,已经是功不可没了!你还想做什么?”叶威绝对不会承认,他吃醋了! 杨峥是他徒弟,更是他师傅的外孙,他师妹的亲生儿子。可是他跟洛镇行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自己在一起的时间多多了。早年间他们师徒二人虽然形影不离,但是后来他们都是书信来往,几年也见不上一面。 洛镇行那老小子比他有福气,他们二人斗了大半辈子,可是到头来,这臭小子为了他劳心劳力,把一场灭门之祸消弭于无形之中!怎么能不让他嫉妒? “你若再插手这件事,说不定就会引来上面的关注,到那时,我跟姓洛的谁也保不住你!你若是只身一人也就罢了,难不成拖家带口,老老小小都躲起来?峥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更何况抛却个人情感不谈,单从一个帝王的角度来看,天子还是很合格的!至少不是昏聩无能之辈。 “好!”杨峥道:“师傅,明天早上,我便让人全部撤回来!您是知道的,自从出了镖局那件事情以后,我手下可能的人也不是很多了,谈得上心腹的,也就胡咸、宁聪、霍青他们几个。” “没有人愿意打打杀杀,你愿意留着人也不是不行,但是要想好后路。” “是!”杨峥不由得道:“现下徒儿手里也算有点产业,养活几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让他们由暗转明也不是难事。” 叶威不由得轻笑,“好像都是你媳妇弄出来的产业吧?” “夫妻本是一体。”杨峥说得理直气壮,“更何况,徒儿手下也有能人,若是从此甩了这个烂摊子,自然就要把心思放在生计上。” “不错!”叶威很满意杨峥用的那个甩子! 他起身道:“你凡事做到心中有数,我也就放心了!亲自走这一趟,也是因为事关重大,必须亲自告诉你。只有亲眼看到你的反应,为师才能放心离开!” 杨峥也起身,随即苦笑道:“师傅,我从小就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凡事总有例外,这世上被利益蛊惑之人何其多?”叶威走近杨峥,语重心长地道:“只要你能保重本心,为师也就放心了。” 杨峥莫名觉得不安,“师傅……” 叶威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此去,是奉天子旨意,不可不为。” 杨峥莫名觉得悲哀:“是!” 叶威转身就要走,想了想,又退了回来,“你那个妻弟,我临行前略有安排,想来局势稳定之后,皇长孙应该不会再找他了。” 说的是虎子。 杨峥明白了叶威的一片苦心,自然不会让虎子陷入艰难境地,连忙道:“岳父岳母都是豁达之人,想来也不会在意这些东西。” 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第八百零七章 抽身 杨峥送走了恩师,一个人在书房里枯坐到了天亮。 他的脑袋里一直回响着叶威的话,反复思量着他的身份和那些他从未听说的事情。 越想,越觉得造化弄人。 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出身,甚至一度觉得齐氏再怎么不好,再怎么不堪,也毕竟生养了他一回。可现在呢,他居然是天子的血脉,而他的生母竟然是清妃。 杨峥苦笑一声,把满嘴的苦涩咽了下去。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天家无情,真当所有人都惦记他屁股底下的那个位置? 可笑,也很可悲。 庭院里已经有了走动声,下人们已经忙碌起来。或打扫庭院,或升火做饭,各司其职,脚步都放得很轻。 杨峥出了书房,站在院子里愣了一会儿神。 清冷的空气涌进肺里,连带着大脑都清醒了一些。 杨峥直接冲到后院打拳,下人们见他面色不虞,都不敢大声说话,躬身行礼以后就退了下去。 天气渐凉,百花凋零,后院的小花园里,杨峥恶狠狠的打着拳,发~~泄着心中的悲凉和愤怒! 杨峥双臂生风,一拳击出去,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调动了起来。他脚下步子夯实稳健,每一步踩在青砖上,脚下像生了根一般稳健不移,力量大得像要把青砖跺碎一般。 杜玉娘默默的看着杨峥练拳,觉得自己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似的!也不知道他遇到什么样的难事了,居然在书房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 难道是蒋家庄的事情一直没有解决,他感觉到压力了? 杨峥收势,稳住身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侧过头看了杜玉娘一眼。 两人相隔四五米远,杜玉娘冲着杨峥浅浅一笑,扬声道:“杨大哥,吃饭了!” 杨峥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暖流好神奇,似乎冲淡了一切的怨怼,好像那些陈年的纷扰,不甘,最终都化成了一阵轻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压制了整个晚上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明媚的阳光就在他的头顶上方,让他觉得眼前的迷雾突然就散开了。 杨峥不由得弯了弯嘴角,“就来!”他伸手取过搭在一旁树枝上的外衣,朝杜玉娘走了过来。 杜玉娘埋怨他:“天气凉了,你怎么也不注意一些!”丝毫没有要问昨天晚上杨峥歇在书房的事。 杨峥身上热气腾腾,“习惯了,我身体好着呢,放心吧!” “饿了吧,早饭也差不多好了,你先去洗个澡,然后一起吃饭。” “好!” 夫妻二人一起回了上房,杨峥去净室,杜玉娘则是让姜嫂和秋心把孩子抱过来。 饭就摆在次间的临窗大炕上,窗台和桌角都用柔软的布包裹起来。杜玉娘让三个孩子在炕上坐好,在他们面前分别摆放一个颜色亮眼的小碗,还有一只精巧的小勺子。他们的脖子上,都挂着一只绣着精美图案的围兜。 杨峥进屋时,正好看到三个孩子拿着勺,费劲的舀着自己碗里的东西,然后再往嘴边送。显然他们还不能掌握这门技能,吃的不是很顺利,但是三个孩子却很热衷这样的吃饭方式,玩的不亦乐乎。 “这是干什么,怎么还让他们自己吃上了?” 三个孩子已经断了母乳,现在能吃的辅食种类有很多,他们喜欢各种各样的粥,还有蛋羹,炒得很软烂的蔬菜,蒸得肉糜,都是他们喜欢的。 “让他们自己吃,锻炼一下有好处。”杜玉娘一方面是想锻炼孩子们,一方面是想让杨峥多跟孩子们接触接触,好把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忘掉。 她这么做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了。 “吃的到处都是。”杨峥拿着帕子给小儿子擦嘴,一点也不嫌弃,却在指腹触碰到小宝宝嫩滑的皮肤时,忍不住笑着打趣:“是不是小笨蛋啊!” 孩子哪懂什么是小笨蛋,但是父子天性却是无法作假的。小家伙咯咯笑了起来,露出几颗糯米粒一向的小乳牙。 “长这么多颗牙了?”杨峥恍惚,他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啊! 杜玉娘瞪了他一眼,“你还说呢!这阵子,你一直忙得昏天暗地的,都没有时间陪我跟孩子,自然错过很多。” 杨峥一听,确实觉得自己有些忽视媳妇和孩子们了。只不过以前他一直想着除了蒋莫飞这个大祸害,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但是现在他的身份和心态都发生了改变,他自然也不会再强求这些东西。 “先吃饭,吃完饭我有话跟你说。” 杜玉娘心中一紧,连忙点了点头,“好!” 她知道,杨峥怕是有什么大事要跟自己说。 早饭是在非常温馨的气氛中渡过的。三个孩子对杨峥既熟悉,仿佛又有一点点的陌生的感觉,但是短暂的相处以后,父子(父女)天性就显露了出来,四个人有说有笑的场面,让杜玉娘忍俊不禁。 “你说,我是不是太少陪在孩子们身边的,弄的他们像是不认识了我似的。” 杜玉娘连忙道:“他们还小,肯定是忘东忘西的!不过,你这段时间确实有些忙。你自己想想上次跟孩子们玩是什么时候。” “好像真的很久!”杨峥一夜没睡,但这个时候精神却很好,他喝了一口茶,不由得道:“玉娘,是我想岔了!以后,我会多抽出时间来陪你了孩子们。决不失言。” 杜玉娘笑了笑,“算你有良心!不过,昨天晚上你怎么会在书房歇下的,不会一夜没睡吧?”以前不管多晚,杨大哥都会回来的,但是昨天他一夜没有回来,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了。 还真让她猜着了。 “是出了点小事情。”杨峥想了想,也不打算瞒着杜玉娘,就道:“昨天我师傅来了!” 啊? “你师傅来了?大半夜?那人呢?” “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杨峥道:“玉娘,有件大事我要跟你说,说出来你可能都不相信。” 杜玉娘突然道:“不会是关于你的身世吧!” 杨峥苦笑,“要不就是嘛!” “师傅真的知道你的身世?那他为何要瞒着你这么多年呢?” 杨峥就道:“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不过我到现在为止,依旧不太敢相信这一切。” 杜玉娘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也跳得飞快,“到底怎么回事?” 杨峥尽量平和的,把昨天夜里叶威跟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什么叫呆若木鸡? 看杜玉娘就知道了!她曾经猜测过,或许杨峥本身的出身就很好,否则的话,洛镇行堂堂侯爷,不可能单单只对他这一个义子另眼相待吧! 还有就是,谁家会把孩子换给杨家这样的人家呢! 那时候杨父刚死没多久,齐氏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得多艰难啊! 事实证明,换孩子的目的就是为了隐藏身份啊! “杨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玉娘,我没有雄心大志。”杨峥自嘲的笑了一下,握着她的手道:“我更不觉昨自己身上的血脉有什么高贵之处!我师傅说得对,我娘当年拼死把我送了出来,就是希望我过一个跟她不同的人生!她为了我,费劲心机,安排好了一切,可见其一片爱子之心!为人子女,不能在她身边尽孝,亦不能为她报仇!我甚至连在她坟前祭奠一番都做不到!”杨峥心有无力感,“我能做到的,就是不要让她的心血白废,自由自在的活着,替她多看看这个自由的世界。” 杜玉娘被杨峥的一番话说得眼泪眼汪的,心中大定,“杨大哥,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正因为我的身份尴尬,所以师傅觉得我不应该再继续替义父做事了!让我散了手底下的兄弟,抹平痕迹,过一个真正的田舍翁。”杨峥道:“包括蒋莫飞的事,师傅也不让我插手了,他另有安排。” 杜玉娘大喜,她等的就是这一天啊! “杨大哥,这真的是太好了!”杜玉娘差点要哭了,“以后我们就开夫妻店,好好挣钱,把孩子们养大成人。” “昨天师傅还说我没骨气,花媳妇钱来着!” 杜玉娘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和我不分彼此,这样说实在太见外了。” 杨峥握着她的手,“玉娘,谢谢你。” “你呀!说这些……”杜玉娘又道:“你是不是一夜没睡?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这种大事,换了她,只怕早就六神无主了!难为杨大哥,一夜之间就做出了这么多的决定。 “不了,我还是先去找霍青他们,该撤回来的人也得撤回来。还是姑丈和蒋寒星那里,也要说一说。”身世的事是一个字都不能透露的,至于怎么说,他还是要斟酌一下。 “那你快去吧!”杜玉娘知道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特别是蒋寒星那里,只怕不是很好交待!偏偏事关重大,又不能跟他说实话,实在两难。 “不过一定要注意休息,别熬起来没完。”杜玉娘道:“我在家待你。” 杨峥点了点头,他也想尽快解决一切问题!远离事非之地。 第八百零八章 吐血 杨峥说干说干,很快就把手底下得用的几个亲信召集起来,说了眼前的情况和自己的打算。 像胡咸、方聪、霍青这三个人,都是跟着杨峥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早就习惯了听从杨峥的指定,不会对他的命令有任何的怀疑。特别是蒋家庄的事情,已经由叶威接手了,他们就更不会去质疑杨峥的决定了,毕竟叶威的身份他们都是知道的! 只是蒋寒星那里,如杨峥所料,很是费了一番工夫! 蒋寒星知道杨峥把蒋家庄附近的人都撤回来的时候,当真是气得火冒三丈,他直接闯到杨峥的书房,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峥伸手请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 两个人年纪差不多,但是此时此刻,杨峥是气定神闲,而蒋寒星则是气急败坏。 对比十分鲜明。 “你倒是悠闲,这么大的事,行动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蒋寒星双目赤~红,显然十分不满意杨峥的作法。 “不知道蒋大夫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呢!?”杨峥拿起茶杯,漫不经心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只是一位客人。” 蒋寒星无语,杨峥是在暗示他的身份问题,说白了,人家还给他留着一块遮羞布。最大的反派是你自己的亲爹,人家现在没把你攆出去,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蒋寒星阵阵无语,但是人也冷静了下来。 他确实没有立场去指责别人,但是他想蒋莫飞死的心情,却比任何人都要强烈。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蒋莫飞的残忍和杀戮之心,那是一个魔鬼,有他在,天下苍生都会不安,只有亲眼瞧见他死了,自己这颗心才会重新跳动起来! “你应该相信我,我也不会轻易把全家老小的性命交付到别人的手上。”杨峥道:“这个人值得我用性命去托付,我和玉娘都信任他,你也没有必要对他有怀疑。” “他是谁?” 杨峥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这不应该是你关心的!” “蒋莫飞不是寻常人!”蒋寒星觉昨自己的肺管子都要被气炸了。 “你有办法杀他?” 蒋寒星气结,他就是没有办法,才会一直被蒋莫飞控制。父子天伦,就算蒋莫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难道就会亲手结果了对方的性命吗? “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赶紧治好邱姑娘的病,这才是你的职责。”杨峥示意他喝茶,才道:“那放心,那个人出手,远比你我更有把握。” “真的?” 杨峥轻哼一声,“事以至此,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蒋寒星左思右想,自己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他是实力最弱的那个人,眼下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不过,蒋寒星可不想继续留在书房里跟杨峥大眼瞪小眼了,他还是去看看柳星儿,继续帮她后面的治疗吧! 蒋寒星心里带着怨气,也不愿意留下来跟杨峥大眼瞪小眼,故而招呼也没打一个,就出了书房。 杨峥毫不在意,对他而言,蒋寒星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行为幼稚! 只要他不坏事,就好! 杨峥动作很快,蒋家庄附近的人很快就收了回来。 与此同时,他还将原来威远镖局里的人全都做了安排,原意跟着他做生意的,重新安排身份,参与到生意里来。都是一起共过事的生死兄弟,信任和默契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不愿意做生意,还想走江湖的,杨峥就给一笔遣散费,让他们另谋出路。 杨峥动作很快,大家都是兄弟,不管选择哪条路,杨峥也算是给大家铺好了路,没有什么好纠结的,所以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没有几天,镖局兄弟们的出路就安排好了。 杨峥了去一件心事,觉得无事一身轻。之前他还想要不要跟义父打个招呼,但是叶威说过,让他近期都不要跟镇北侯联系,所以他干脆就真的做起了田舍翁,在家里一心一意的陪着杜玉娘和几个孩子。 杜玉娘眼见着他真的收了手,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心里就更高兴了。整个人都像泡在了蜜罐里一样,眉眼上天天挂着笑意。 邱彩蝶的情况也好转了一些,现在她已经能记起很多以前的事情了,只是落下了一个头痛的毛病,隔三差五的就犯一回。这也算得上是后遗症了,蒋寒星自然不能撒手不管,所以拼命找方案,想要解决邱彩蝶这个头痛的问题。 姜氏抽空就跟杜玉娘说了一嘴,“我瞧着邱姑娘和蒋大夫倒是相配。” 杜玉娘冷哼一声,脸上带了几分不满意,“这话也就说说罢了,可别往深想。”她是一万个不愿意邱彩蝶和蒋寒星有什么瓜葛!要不是因为蒋寒星,邱彩蝶怎么会受那么多罪。 姜氏知道杜玉娘最是不待见蒋寒星,“话也不能那么说,邱姑娘毕竟是个大姑娘了,她无父无母,和亲戚们也不来往了!严格点说,她的亲事,她自己就能做主。” “那不行!”杜玉娘当下就道:“她是我娘认下的干女儿,如今她父母双亡,婚姻大事自然由我爹娘说了算。” 她这是自欺欺人呢! “太太,您可别忘了,老太太对小蒋大夫一直颇有好感啊,说不定啊,老太太还乐见其成呢!” 杜玉娘无言以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怕彩蝶姐所托非人,后半生不得幸福。” 邱彩蝶的命,已经够苦的了,她希望邱彩蝶以后能找个老实稳重的丈夫,过和美的小日子。反正蒋寒星那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合适,要不是因为他,彩蝶姐也不可能受这么多罪。 “依我看,这种事情,还得当事人同意才好!”姜氏轻声轻语地道:“您也不是没瞧见,邱姑娘对小蒋大夫,很是上心呢!” 正因为如此,杜玉娘才更闹心。 “算了,眼下这事儿还没起头呢,先看看再说吧!”杜玉娘脸色很不好,蒋寒星在这里白吃白住有一段时间了,不但没啥建树,还把彩蝶姐的魂都要勾走了,真是气人。 “太太,您当真就那么看不上小蒋大夫?还是因为他父亲的原因?” 蒋莫飞的事情,姜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不是!”杜玉娘道:“之前彩蝶姐没定亲的时候,就曾对蒋大夫动过心思,我那时尚不知道蒋家庄的事,只当蒋寒星是个土财主家的小少爷,觉得他们家世不配,不想让彩蝶姐暗自伤心,劝她不要想太多” 现在想想,幸亏那时候她做了恶人,让邱彩蝶放弃蒋寒星,否则的话,只怕她现在会更痛苦。 “现在看,彩蝶姐的记忆恢复了大半,她对蒋寒星只怕又爱又恨,难作抉择。”杜玉娘摇了摇头,“再说吧!” 看来也不是那么强硬的反对。 姜氏就道:“也好!顺其自然嘛!” 说到这里,杜玉娘忍不住抬头去看她。 姜氏在杨家待了这几年,又找到了小鱼儿,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杜玉娘还记得新婚之时第一次见姜嫂,还以为她是四十多岁的妇人呢!却不想,她年纪根本没有那么大,一切只因身世太凄惨,丧夫失女,这才显得面相老了些。找到小鱼儿以后,姜氏的心结也慢慢的打开了,跟女儿重逢后的每一天都很快乐,她很感恩,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人也越来越年轻,现在瞧着她,真是比刚认识的时候年轻了好几岁啊! “你呢!?”杜玉娘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 “什么?”姜氏有些发呆,“我怎么了?” “你跟肖诚的事。” 姜氏有些不自在,连忙低下头去,“哎哟,太太,您就别打趣我了。” 杜玉娘往她旁边凑了凑,“我是认真的!肖诚对你一片痴心,连小鱼儿都被他打动了,你还不松口?” 小鱼儿跟肖诚谈过一后,不知怎么的,就认定肖诚能让姜氏幸福,完全认同了他。 只是姜氏自己不答应,一个劲儿的回避这个问题。 “我……”姜氏觉得有些难为情,“我也没想着走这步!” 这个话题杜玉娘已经和她说过很多次了,姜氏一直不肯正视,总是回避,闹得杜玉娘也没有办法。 正好这时候杨峥回来了,姜氏如蒙大赦,话都没说一句,丢盔弃甲的跑了。 “她这是怎么了?”杨峥刚刚跟几个掌柜开完会,回来看到姜氏这样,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杜玉娘轻笑出声,上前替杨峥摘了斗篷:“还不是又提起她和肖诚的事情了!每次说到这儿,她就落荒而逃,一下子缩进壳里,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之前还答应肖诚要帮他说了话的呢!结果姜氏严防死守,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留。 “这种事,她自己不想清楚,别人也不能替她拿主意。”杨峥把杜玉娘搂在怀里,在她的粉颊上浅啄一下,满意的道:“长了点肉,不像之前那么瘦了。” 杜玉娘轻轻推了他一下,“你一身臭汁,先去洗洗。” “好!”杨峥脚步轻快的去了净室! 最近一段时间,他确实轻松了很多,虽然没有完全放开手,但是心态转变之大,时间弹性之大,已经让杜玉娘十分满意了。 杨峥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 杜玉娘帮他泡好了茶,准备好了杨峥最近看的书,她自己又拿起了针线,给三个小家伙做鞋。 两口子都是话少的人,这样静谧的环境都是他们喜欢的。或许他们在各自做各自的事,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是偶尔的会心一笑,彼此一个对视,都能从中解读出爱意和温暖。 这正是彼此都渴求的生活啊! 杜玉娘很知足,嘴角带笑,眉眼中都是柔和甜蜜。 一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手指上冒出一个鲜红的血珠。 “嘶~” “怎么了?” 杨峥过来看着她手上的血珠,不由得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杜玉娘心慌慌的,“突然有点心慌。”她把受伤的手指头含在嘴里,发现手指不出血后,又问杨峥:“是不是要出什么事啊!” “你想多了,没事的。” 杜玉娘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杨大哥,我心慌的厉害,肯定出事了,我去看看孩子们。” “别着急,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披了件衣裳就出了门。杨峥陪着杜玉娘去了后面暧阁,看着三个孩子睡得香甜安稳,杜玉娘也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怎么样,我就说没事吧!”杨峥道:“有姜嫂在呢,她的工夫可不弱,要是有事,怎么也会闹出动静来的。” “嗯!”杜玉娘这才算是放下了心,出了暖阁,嘱咐姜嫂和秋心一定要好好看着三个孩子。 夫妻二人回到上房,杨峥又安抚了杜玉娘一阵,才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 “早点休息吧,说不定是最近休息得不好,这才忧虑过重,疑神疑鬼的。” 杜玉娘确实有些头疼,干脆就听杨峥的,钻进被窝里睡觉去了。 杨峥在屋里守了杜玉娘一个时辰,直到夜都黑透了,才把灯吹了,自己出门在院子里外转了两三圈,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之处,这才回了屋,歇息睡觉。 第二天,一切正常,可是杜玉娘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从早起开始就始终觉得心慌,眼皮也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但是她没有做梦,这是让杜玉娘惟一觉得心安的一点。 以往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她总是会做梦,但是这次没有。 杨峥觉得她的状态不对劲,就一直在家里陪她,没去作坊和铺子里,把暂时能处理的事情都拢在手边,不能处理的事情都推后了。 杜玉娘神情恍惚,午饭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回屋里躺着去了。 杨峥也有些着急了,正想着去请蒋寒星过来给她瞧瞧的时候,杜玉娘那边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吐了一口血后,直接晕了过去。 “五爷,太太吐血了!”一直守着杜玉娘的流萤急得大哭,连忙去把杨峥叫了回来。 杨峥见到陷入昏迷的杜玉娘,也是大吃一惊,急忙吩咐道:“快去请蒋大夫。” 第八百零八章 如实相告 杜玉娘吐血晕迷,人事不知。 杨峥只会些粗浅的黄岐之术,根本看不出来杜玉娘为何会吐血。好在蒋寒星就在庄子上住着,杨峥连忙让人去把蒋寒星请了过来。 蒋寒星听说杜玉娘吐血晕倒后,也是极为震惊,他几乎每隔两三天就能看到杜玉娘,从气色和面相上来说,她的身体不应该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等蒋寒星给杜玉娘把完脉以后,他的脸色简直比杨峥还要黑了。 “怎么回事?”杨峥一见蒋寒星的脸色,心里就咯噔一声,“说话。” 他的声音居然能这样平静。 蒋寒星抬头看了杨峥一眼,发现这个男人面色如水,可是眼底却在酝酿一场风暴。 “中~~毒~了~应该是慢性的。” 话音刚落,杨峥拿闷哼一声,上好的红木桌子硬生生被他掰断了一个桌角。 “能治吗?”肯定要找幕后黑手什么,但是什么也比不上杜玉娘的健康。 “只怕很缠手,我先开一副药帮她保住五脏六腑,然后你派个人把我小师妹请来吧,她在这方面应该比我厉害。如同还是不放心,再派人去请我师傅。” 看来很难缠。 杨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怎么把柳星儿和秦大夫给忘了,这师徒二人可是解~毒的高手。 “好,劳烦你先开药,我马上去找柳姑娘,让人去请秦大夫。”杨峥道:“这件事,先暂时保密,不要说出去,对外只说玉娘不舒服。我要看看,这个内鬼是谁。” 杜玉娘吐血的事,暂时只有流萤,杨峥和蒋寒星三人知道。 “好。” 杨峥强忍自己心中的悲痛,深深地看了杜玉娘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胡咸和霍青带人把院子守住,府里下人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可以擅自离开。 “包括去铺子里帮忙的几个下人,一旦回府,立刻看管起来,谁也不许离开,否则的话,就采取非常手段。” 胡咸连忙问道:“弟妹怎么了?” “中~毒~了!还是慢性的!我怀疑家里有内鬼,所以要细细的查。” 胡咸大惊,“怎么会这样?”随即他又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连忙道:“你忙你的,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了,你放心,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霍青一向不擅言辞,闻言也是皱眉,做出了自己的承诺,“五哥放心。” “五哥,我做什么?”方聪觉得自己也应该有些用处。 “你马上跟大山汇合,去桃溪镇把秦大夫夫妇接来。”杨峥道:“秦大夫医术高超,他来坐镇,我才能放心。” 方聪连忙道:“我现在就去!”说完就转身出了屋,找高大山去了。 杨峥点了点头,面色深沉的去找了柳星儿,柳星儿听说杜玉娘中了毒,也是吓得不行,立刻就去了上房。 柳星儿的诊断,跟蒋寒星一般无二,也说是一种慢性的毒~~药,但具体是什么毒,就不得而知了。 杨峥气得牙根痒痒,连柳星儿都不知晓的毒,可见是十分罕见的。 他初步怀疑下~毒之人与蒋家有关,但是具体怎么样,还得看证据。 与此同时,蒋寒星开的药也抓回来了,柳星儿看过以后,不由得点头,亲自煎药,还将自己制作的一种解~~毒~药~丸交给了杨峥。 “这个药~丸,每隔两个时辰给五嫂服一颗,能压制毒~性。” 杨峥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他握着那个瓶子问道:“你有几层把握!?” “五哥,我觉得,解~毒不难,难的是只怕解药不好配。”柳心儿忧心忡忡地道:“你忘了肖诚的毒?那般厉害,还不是被我师傅解了?如果我师傅来,这毒未必解不了,我怕的是,是五嫂等不到那个时候。” 杨峥睚眦欲裂,只觉得气血翻涌,好不难受。 “我已经让高大山和方聪去请秦大夫了!”杨峥道:“你先去煎药,凡事稳住,我先把那个人找出来再说。” 柳星儿点了点头,再不敢废话,连忙去做事了。 杨峥去看了杜玉娘,她好像睡着了,脸色青白,但是跟大多数中~毒~人的面色还是有区别。杨峥把柳星儿给他的药丸倒出一粒,用水化了,给杜玉娘服下。 出了这种事,杨峥自然不敢把三个孩子放在后面,他让姜氏把孩子抱到前院,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 姜氏也是杨峥极少信任的人之一,杜玉娘中~~毒的事情自然不会瞒着她!姜嫂知道真相也是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在自己家里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越想越害怕,这人是冲着大人去的,要是冲着三个孩子去的,那该如何是好!大人好歹能多扛一段时间,换了孩子,只怕…… 她不敢再想,只得对杨峥道:“太太菩萨心肠,定然不会有事的!五爷只管去查这桩事,我定然保三个孩子平安。” 杨峥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拜托你了,姜嫂。” “快别这么说,应该的。”一想到昨天还在劝她的那个人,如今倒在那生死不知,姜氏心里便是一阵心酸! 她无法想象,如果杜玉娘有个好歹,三个孩子怎么办,杨峥会怎么办! 五爷那般深爱太太…… 姜氏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造化弄人,也恨死了那个害人之人。好好的一个家,眼看着就要因他而毁了!让她知道这个人是谁,非狠狠的揍他一顿,揭了他的皮不可。 杨峥当下没再说什么,只是让王小辉去铺子里一趟,把家里所有下人都叫了回来,也包括小鱼儿。 几个人还不知道发生何事呢! 小鱼儿作为杜玉娘的徒弟,自然也是信得过的人之一,但是杨峥还是一视同仁,把所有人都集中在院子里,一个个的审视。 家中多是女人,后宅里的事儿,也一直是杜玉娘在管,杨峥也只是觉得她们面熟,但是对她们的身世背景也不是太了解。 不过杨峥相信,以他的手段,不管哪个是内鬼,也绝对抵抗不过他的刑罚,即便这个人隐藏的再好,也一定会熬不住,自己会主动站出来的。 杨峥注视着院子里的两排人,不停的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面色沉重,却是一言不发。 气氛很紧张,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杨峥的愤怒。 小鱼儿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她也很规矩的站在一旁,只是她站的位置明显和别人不一样。 杨峥为了服从,还是先把小鱼儿叫到屋里问话,其他人则是让王小辉看着,继续站在院子里。 “小鱼儿,你师父中~~毒了!” “啊!”小鱼儿先是一惊,紧接着眼泪都掉下来了,“怎么会这样?师公,我师傅怎么会中~~毒,知道是谁干的吗?” 杨峥摇了摇头,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一样,“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柳姑娘给看过了,说是慢性中~~毒,决非一时半刻就能造成眼前这种后果的。” 小鱼儿毕竟只是个孩子,这会儿已经慌神了,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师公,我师傅会不会有事啊?她不会死是不是?” “嗯,放心,她不会有事的。小鱼儿,你先去上房找你娘,顺便帮她看着三个孩子,没事的时候,你要想一想,看看家里的人谁曾经做过可疑的事情,明白吗?” 小鱼儿点了点头,她似懂非懂,本来还想问问杜玉娘的情况,但是瞧见杨峥那副难过的样子,就把话咽了下去。 算了,一会儿还是问娘亲吧! “好了,你去吧!记住,这件事暂时不要跟别人提起。” 小鱼儿点了点头,掏出手绢把眼泪擦了擦,然后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出了屋,然后飞快的朝上房跑去。 她急于知道杜玉娘的情况。 接下来,杨峥把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叫了过去,仔细的问了她们一些问题,大多都是生活上的一些琐碎事,平平无奇,也没个规律。而且每个人的问题也不一样,问话的时间长短也不一样。 问到最后,杨峥面色发沉,差点把屋里的桌子掀了。 至少从对话这一块来看,没有任何人有问题,下人的反应他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撒谎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看来不动手是不行了! 杨峥让王小辉暂时将所有人都关到一间房里去,这其中也包括秋心,流萤。 然后他暗中观察这些人的反应,想要找出那个藏在他们之间的贼人,可惜一直等到秦大夫和如锦赶来,杨峥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杨峥知道秦大夫来了,只能暂时放弃监视,带着夫妇二人去看了杜玉娘。 杜玉娘吃了不少解~毒!的药,可是依旧昏迷着,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秦大夫替她把脉,他皱着眉毛,眼中似有疑惑,让在场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怎么样?” 秦大夫看了如锦一眼,如锦挑眉,似乎在问到底怎么样。 “姑丈,还请如实相告。” 第八百零九章 被骗 秦大夫沉吟片刻,才道:“这是如影随形,出自北疆毒医赫千影之手,是一百多年前研制的,听说当初他耗费比重所学,只研究出了三枚如影随形!” 如锦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居然是他们那个时候的毒。毒医赫千影她听说过,如影随形更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只是,不是说这毒早就被毁了吗?为何如今玉娘又中了?难不成是有人又研究出来了? 应该不会吧!像赫千影那样的怪才,变~~态,千年难得一遇,难不成才过了一百多年,就又出了一个赫千影? 如锦微微摇了摇头,不太敢相信。 “这毒如何?可解得?”杨峥迫不及待的问道! 屋里的闲杂人等,都被杨峥请了出去。如锦去帮忙照看三个孩子,柳星儿负责照顾杜玉娘。 此时屋中只有杨峥和秦大夫二人。 “还请姑丈给我一句实话!” 秦大夫只道:“这毒之所以称为如影随形,就是因为解药既是毒~~药,毒~~药既是解药!” 杨峥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他也是久经江湖之人,可是还从没有听过如此奇特的说法。 “这药,并无解药。是生是死,生凭人对药~~(性)~的吸收。也就是说,有些人吃下去,无事!相当于吃了解药,有些人吃下去,恰恰相反!”秦大夫叹了一声,“此药药效慢长,发作期也无规律可寻。许是十年,或许是二十年,还可能是半个月。” 说白了,吃药之人是生是死,全凭天意。 “这怎么可能,这天下怎么会有如此怪诞之事!”杨峥眼中的神采渐渐的黯淡下去,他知道秦大夫没有必要骗他。 “你难道也没有办法救玉娘吗?” 秦大夫长叹一声,“只怪我学艺不精啊!”他也没有想到,自己重新活了一回,居然还能看到有人服下如影随形!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当年赫千影一共就研究了三枚,其中两枚的下落不提也罢!最后一枚药明明是他亲手所毁,他也不明白那药为何会再次重现人间。 赫千影早就死了,可玉娘的脉象和症状,分明就是服用了如影随形! “不对!”杨峥摇了摇头,“我不相信!没有人希望玉娘死!要对付玉娘的人,只是想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一定是想以玉娘的性命要挟我!姑丈,他们要的东西还没有得到,怎么可能让玉娘去死呢!”杨峥觉得,玉娘尚有一线生机。 “老夫无能为力,这件事,我实在是帮不上忙!法这你放心,玉娘的毒,我一定尽力去解!”秦大夫道:“只要有一分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杨峥点了点头,“还请姑丈费心!”说完,他转身便要走。 “你干什么去?” 杨峥只道:“玉娘一向深居简出,最近小半年都没怎么出门。下~~毒之人,一定就藏在家中,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只要找到下~~毒之人,就一定能够救玉娘。” 这种事,秦大夫不擅长,闻言也只能无奈的挥了挥手,示意杨峥去做自己的事情。 杨峥刚出了屋,就看到如锦在院子里等他。 “姑姑。”杨峥连忙走过去,“您有事?” “我听小鱼儿说,你问了家里所有的下人,到现在为止还是毫无头绪?” 杨峥点头,略有些沮丧地道:“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不过我相信,他一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打算再问一遍,若还是问不出什么,便动刑!” 他等得了,玉娘等不得。 “你可有问过那位邱姑娘?” 杨峥的身躯微微一震,“不曾!” “你这是灯下黑啊!”如锦只道:“若说嫌疑,谁的嫌疑能大过她?之前她是玉娘的好友,可是后来的事,不用我说,你自己也明白吧!?被蒋家算计了,难道能轻易洗白?不是我说,那个蒋莫飞是何许人也,难不成还会心慈手软,留着像邱彩蝶这样没用的人?” 杨峥恍然大悟,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是照旧把所有人提审了一遍,问的问题跟之前都是一模一样。让杨峥失望的是,所有人的答案也跟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他又去找了如锦。 “姑姑,她毕竟是名女子,这事儿,还要劳烦您一趟。” 如锦点了点头,欣然前往。 蒋寒星也在,杨峥就把他叫了出来。 他不确保蒋寒星是个完全不知情的人,干脆先下手为强,把他也控制起来。 蒋寒星不知道杨峥为何突然发难,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本就不是杨峥对手,再加上毫无防备,瞬间就被拿下了,连个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杨峥劈晕了。 如锦也毫不费力的制住了邱彩蝶,她没有功夫在身,如锦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抓了起来。搜身之后,发现她身上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东西。 “你这是干什么。”邱彩蝶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大半的记忆,在她的记忆之中,如锦也算是她的长辈,对她虽然总是冷眼相待,但是从来没有过恶言恶语。况且如锦这个人本身就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她除了对杜玉娘,李氏能亲近一些以外,对别人的态度和对邱彩蝶的态度基本一致,所以邱彩蝶很不理解,为什么突然之间如锦就对息杀气腾腾的,好像要吃人似的。 “谁派你来的!是不是你给玉娘下的毒?” “啊?”邱彩蝶双眼圆睁,“你,你胡说什么呢!玉娘好好的。”说完了这句话,她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每天这个时候,玉娘都会来看她,可是今天没来。 “玉娘出事了?”邱彩蝶眼中闪过一抹焦急之色。“你放开我,我去看看玉娘。”她一边说,一边挣扎,可惜手上的绳子太紧了,她根本挣扎不开。 如锦见她不似装的,就问:“不是你下的毒?” “我跟玉娘是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害她呢!虽然前一阵子我的脑袋不清不楚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做过害玉娘的事情啊!那时候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我……”邱彩蝶有口难言,“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能让我先看看玉娘吗?” 于此同时,蒋寒星也醒了过来。 “你怎么回事?”蒋寒星一看见杨峥,就咆哮着问了一句,刚想起身,结果发现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动弹不得。 “姓杨的,你什么意思?” 杨峥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他对面。“我问你,玉娘的毒跟你有没有关系?” “你……我为什么要害她!你是不是疯了?” “玉娘中的毒是如影随形,你听过吗?” 蒋寒星摇头,“你不去抓真正害她的,跑到这儿来跟我斗,你有意思吗?” “我没有你那么幼稚!我来问你,邱彩蝶的情况为什么会这么复杂,你原来也说过,她受蛊惑时间不长,本来应该很容易就解除指令的,为什么用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完全解除?” “我不是跟你说过……”蒋寒星刚要解释,却发现杨峥问的话,似有所指。 “你是意思是,下~~毒的人是邱彩蝶?”蒋寒星露出不屑的表情,“你真是疯了!你难道不知道你媳妇跟她的感情吗?” 杨峥很淡定,“那是以前,谁知道她失踪那半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问你,你真的相信蒋莫飞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吗?邱彩蝶对他来说,连枚棋子都算不上,你那些拙劣的借口真的能骗得过他吗?” 蒋寒星沉默不语,因为他也没有把握,甚至一直自己安慰自己,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直想得到那笔宝藏,一直怀疑藏宝图在你们手里,他很想得到藏宝图,又怎么会给玉娘下!!毒呢!”蒋寒星一愣,接着却恍然大悟地道:“难道他想用解药来逼迫你交出藏宝图?” 杨峥现在可以肯定,蒋寒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如影随形的药性,他对此一无所知。 杨峥上前,帮蒋寒星解开绳子,“总之,现在突破口就在……” 话还没有说完,邱彩蝶的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惨叫,杨峥连忙跑了出去,蒋寒星慢了半拍,也跟在他身后跑了出去。 杨峥推开厢房的门时,发现如锦已经把邱彩蝶制住了,地上有几小段麻绳,邱彩蝶有些狂躁,整个人面目狰狞,面色和唇色都有异常!她的力量好像有些大,双臂不自然的下垂,指甲不停的抠着,仿佛要抓住什么似的。 看来有人卸了她的胳膊。 邱彩蝶的喉咙里不停的发出“嚯嚯”的声音,瞧着分外可怕。 “怎么回事。” “我们正说话呢,她突然发狂了,挣脱了麻绳袭击我。好在我反应快,躲了过去,卸了她的手臂。”如锦问蒋寒星,“她这样,不正常吧!?” 蒋寒星却是呆若木鸡,傻傻地盯着邱彩蝶看,突然流下了眼泪。 “这,这不可能啊!” 如锦和杨峥相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怪异。 “蒋大夫,怎么了!” 蒋寒星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他骗了我,他骗了我!” 第八百一十章 是谁? 蒋寒星小时候,曾经问过蒋莫飞,为什么我没有娘? 蒋莫飞说,他娘生病去世了。 蒋寒星对自己的母亲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所以对蒋莫飞的话深信不疑。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蒋莫飞的真实身份,觉得父亲虽然严厉一些,但是还是爱他的。 直到有一天,他在家周围的树林里,发现了一个疯疯颠颠的女人。那女人一看见他,就追着他跑,嗓子里发生嚯嚯的声音。 那时候蒋寒星已经七八岁了,被她吓得够呛,觉得那女人是个怪物。她长得那么丑,脸上全是像蜈蚣一样的疤,指甲长得像山海志里写的妖怪的指甲一般。她连话都不会说,怎么可能是人呢! 那妇女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吓得他转身就跑。结果那个丑女人一直在他身后追他,甚至在他跑到村口之前捉住了他。 蒋寒星以为自己要被吃掉了,结果那女人抱着他不松手,嗓子里呼噜呼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一开始拼命挣扎,后来他发现那女人不但不伤害他,还抱着他哭,眼泪里全是他看不懂的眼神。 年幼的蒋寒星动了恻隐之心,决定不告诉别人今天的事,还偷偷给那个丑女人送吃的,送穿的。 那女人时常发病,发起狂来就跟邱彩蝶一模一样,每次她发病,蒋寒星都吓得跑得远远的。 后来那女人居然能开口说一些简单的话了,有一天她突然让自己管她叫娘,说她是他的娘,可是蒋寒星叫不出口,还觉得很不舒服,就跑回了家。 他到底没忍住,把这事儿跟蒋莫飞了。 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那个女人,蒋莫飞告诉她,那个女人是疯子,慢慢的,他也就把这件事忘了。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够机灵,才会没有被她伤害,但是现在想想,或许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是被人害了,或是下了药,或是控制了心智。 难道她真的是自己的娘吗? 蒋寒星很是崩溃,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杨峥一把抓住他,“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问个清楚,我不想在活在痛苦之中,我不想有一个恶魔一般的父亲,他就是禽兽,畜生!我要杀了他。” 杨峥稳住他,“我跟人钱起去!” 蒋寒星眼睛里升起一抹希望,“真的?” “玉娘的毒,八成也是他的手笔,我要去问问清楚,到底玉娘的毒有无解药!” 如锦大吃一惊,“就你们两个人去,只怕与送死无异!” “姑姑,你放心,我们也不会蛮干。我师傅的人手就在附近,实在不行,我们就撤回来!再说,我带着霍青和胡大哥一起去,也多两个帮手!” 如锦想了想,“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 杨峥摇头,“家里还需要你,玉娘还需要你!三个孩子也需要你!姑姑,拜托你了!” 如锦点了点头,“千万小心,不可莽撞行事。” 杨峥点了点头,拍了拍蒋寒星的肩膀,让他振作起来。然后去叫了胡咸和霍青,四个人骑着快马离开了五岩镇,一路往蒋家庄去了。 如锦将邱彩蝶揍晕,将她的胳膊接回去,把人用麻绳捆在了柱子上。她间厢房锁好,去了上房看杜玉娘。 柳星儿和秦大夫都守在杜玉娘身边,如锦就又去看了三个孩子。 不多时,三个孩子突然哭了起来,上房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是不是饿了啊?” “不会是母子连心吧?” “要不然煮点粥,先给他们喂一点。” 下人们都被看押在厢房里。 “你们知道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啊?”于氏一脸惊恐地道:“太吓人了,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对啊!”王秀草小声道:“我也想问呢,到底为啥把咱们都关起来了。” 江小杏也道:“就是啊,好歹给俺们一个痛快啊,到底咋的了。” 马婆子和张婆子也一脸的不解。 于氏捂着肚子道:“我肚子有点疼,不知道让不让人方便啊!你们谁想去茅房,有一起去的吗?” 万氏只道:“我也想去,就怕人家不让啊!” “没事,咱俩做个伴吧,问问。” 两个人隔着门问王小辉:“小辉,我们想上趟茅房,你通融通融呗!” “等着,我给你们准备桶去!” “哎呀,那可不行,屋里就这么点地方!”于氏一脸尴尬,幸亏小辉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要不然她非臊死不可。 “是啊,关着我们这么多人呢,再放只桶,还咋待啊!”万氏也有点着急了。 王小辉暗暗冷笑,装作思考的样子,“嗯,那,那行吧!”他给高大山递了一个眼色,然后上前开了锁,打开了房门,“都谁去,快点。” “我。” “还有我。” 王小辉往屋里瞄了一眼,“还谁去?过了这村没这店儿了啊!” 众人都是摇头。 王小辉就押着这两人往茅房去了。 这种被人监视着方便也尴尬,而且对方还是个男的,但是好歹比被憋死强啊!当奴婢的,也只能忍着了。 地氏和万氏的动作都不慢,两个人脚前脚后出了茅房。 到了晚上,众人也没有心思吃饭,干脆找家里的点心对付着吃了一口。院子里的灯笼晃来晃去,里外都透着诡异。 子时一过,万籁寂静。 一直守在厢房外面的王小辉和高大山捂靠在一起,披着袄子,似乎是睡着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 突然,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不见。 那人功夫不弱,直接摸到上房,耳朵贴在门板上,静静的听了一会儿。 他拿出随身懈怠的匕首,悄悄拨开门栓,然后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那人进了屋,返手就将房门关上,然后轻轻的往屋里走。 他似乎很熟悉地形,很快就摸到了稍间,伸手把帘子挑了起来。 隐约中,他似乎看到了三个婴儿并排躺在一起,屋里有轻轻的鼾声,也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 那人快速向炕边摸去,准备抱起一个襁褓,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里。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屋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第八百一十二章 终章 突然出现的光亮让那人很不适应,他连忙用一只手挡住眼睛,另一只手则是快速抓起一个襁褓,紧紧的搂在怀里。 必要的时候,这个孩子就是他的护身符,他可以安全的离开这里。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在闯入者把孩子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屋里突然多了好几人。 杨峥,蒋寒星,胡咸,霍青,居然都在。 闯入者一身黑衣,头戴面巾,仅仅露出两个眼睛。不过光从外形上看,此人身材高大,瞧着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 杨峥一见此人,瞳孔顿时就是一缩,这个人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真的是你。”一向冷静的杨峥,此时心里像是插了一把匕首一般,露着一个窟窿,鲜血淋淋!他的四肢百骸都散发着寒意,一股巨大的痛苦把他包裹住了!他无法相像,原本的迟疑,猜测,在这一刻,居然都变成了现实。 那人见杨峥认出了他,也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将脸上的面巾扯下。 屋内针落可闻,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胡咸,霍青等人更是转头看向杨峥,一脸惊恐之色。 杨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最后又缓缓睁开。 “我此时应该如何称呼你?是尊称你一声侯爷,还是叫你一声义父?亦或是,你才是真正的蒋莫飞?” 潜入杨家,想要偷走孩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镇北侯洛镇行! 哦,或许你也可以叫他蒋莫飞。 真正的蒋莫飞。 蒋家庄的那一个,不过是他的替身罢了! 蒋莫飞此时方才发现,自己怀里抱着的,不过是一个假的布娃娃罢了,他用眼睛一扫,才发现炕上孩子都是假的。他将手里的布包往地上一扔,证据轻松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蒋莫飞特别镇定,“我自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杨峥只道:“一切都太过巧合了!每次洛珍珍来害玉娘,你都会适时的派人来把她带走!一开始我也以为你们父女情深,你对她是有所亏欠,才会放纵她。直到后来她被关进庵堂里,为期一年。” 杨峥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只是由你转达,我并未亲眼所见,却也信了。现在想来想,那庙里的尼姑也早就是被安排好的!你若真的想要她的命,怎么会让她安然无恙的从庵堂里出来呢!” “当初有人说你叛国的谣言,是你故意散播出去的吧?你想诈死,引得军中众将对天子不满,再让手下副将借报仇之名,借机用虎符发难。到时候边境空虚,北疆也可趁虚而入,两路军马,兵临城下,到时候大雍亡矣!”杨峥心里发颤,却毫不留情的把他的目的揭穿,“到时候你再用蒋莫飞的身份站出来,你有北疆王室血统,又将大雍一半的兵力握在手中,那时候,便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你了吧?你和北疆王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洛镇行,哦不,是蒋莫飞! 他闭起眼睛,“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杜玉娘做的那个梦,根本就是一桩骗局,想来前世,洛镇行就是趁机炸死,才有了后面的乱世。 “那时我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只觉得你是国之肱骨,民之脊梁,决不能让人污蔑你,让你置身于险境。却不想,一出戏完全是你自己设计的,也算是苍天有眼,让我搅了你的局。”杨峥此时此刻,只觉得全身都是冷的,无情的现实,像是要把他的血液冻住一样。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直到师傅找到我,跟我讲了我的身世。”杨峥道:“其实,你也是想利用我的身世吧?当年追杀保护我的人,也是你做的,是不是?” 蒋莫飞冷哼一声,“我本以为天衣无缝,却让太多个巧合破坏了这一切!” “我母亲,可是你害死的?” 蒋莫飞哈哈大笑,“后宫之事,岂是我能插手的,要怪,就怪她的命不好!” 还是与他脱不得干系。 “你把洛珍珍送到了北疆去!是不是?而且,她还在那里生下了孩子!”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谁能想到,这个洛珍珍根本与洛镇行毫无血缘关系。 什么早年受过伤,不能生育,这都是骗人的胡话!洛镇行有妻有妾,有儿有女!当初侯夫人生下的女婴,确实是洛镇行的亲生骨肉,只是那个孩子早夭了,洛镇行就胡乱找了个婴儿充当自己的女儿。 不仅如此,他还把这个女儿培养成了一个间~碟,甚至二人有了苟且!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洛镇行做得极为隐秘。 “你自作聪明,安排人去抢亲,把事情嫁祸给承王,却不想那人是我师傅早年安插在你身边的一颗棋子。他依照你们之间的约定,率先一步将洛珍珍抢走,再嫁祸承王!你却不知,他随后把洛珍珍送到了我师傅面前,那女人把什么都招了。” 蒋莫飞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是说,王亦先是你们的人?” 杨峥点头,“本来,师傅也没有怀疑过你!他对你十分信任。若不是你莫名其妙的找到了镜州守军身上,我师傅根本不会做后面那些事。“ 王亦先是叶威安插在镜州驻军的一枚暗棋,多年来,他一直跟随在镜州先锋营大帅身边,可以说是对方的心腹。 镇北侯一向与镜州毫无瓜葛,这次居然找到镜州守军的头上,王亦先觉得十分奇怪,就悄悄打探了一番,谁知道竟然发现了天大的秘密!这些人居然想把和亲的公主劫走,然后栽赃到承王头上! 谁都知道,镜州守军的头头,是太子的人提拔上来的。当时王亦先觉得这或许是储君之争,因为镇北侯是纯臣,替太子做事也无可厚非! 但是,镇北侯为人正派,从不参与皇子们之间的事,又如何会转换手段,干起了栽赃之事!而且他还算计自己的女儿! 王亦先不知道洛珍珍的身份,只当她是镇北侯唯一的骨血,越想越觉得诡异之处颇多,就先一步让亲信送了密信给叶威。 此时叶威已经出京,在半路上,与信使碰着了。看了密信,叶威也甚觉不妥,分析几次之后,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杨峥。当时叶威已经对镇北侯起了疑心,知道杨家或许有他的探子,于是和杨峥说了一段秘辛往事。关于杨峥的身世,他和镇北侯都知道,就算被探子听到也没有什么。 而杨峥之所以会收到叶威的示警,全是因为叶威送的那个礼物。 当长辈的,送给三个晚辈礼物也是正常之事,但是那匣子里,藏着字条,上面罗列了叶威的种种怀疑和猜测。 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正好劫公主这件差事落到了王亦先的头上,又恰好天子派叶威来彻查此事,于是乎,真相大白于天下! 这一场戏,除了杜玉娘中~~毒是真的,邱彩蝶和蒋寒星的发作是意外,其他都是杨峥借机给镇北侯做的一个局。 自从得知杜玉娘中~~毒那一刻起,杨峥就知道,那人要动手了!他特意跟蒋寒星带人去蒋家庄,无非就是想让府中探子给他送个信儿。 “那个于氏,应该就是你安排进来的探子吧?你来抢孩子,无非就是想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嘛!因为我是天子血脉,你便想着用我的儿子正你作乱之名!”杨峥道:“因为我不好管束,所以你也想一并除掉我,是不是?” 杨峥的眼睛通红! 蒋莫飞哈哈大笑,“杨峥,你真的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一点!还有你师傅,这么多年了,我都要把他忘了!那个老东西,我以为权力让他迷失了,却不想,他才是真正的老狐狸啊。” “事以至此,我也没有什么好瞒着你的了!你若想杜玉娘活命,就把你的儿子交出来,孩子嘛,以后还可以再生,但小命只有一条,你要想清楚。还有就是藏宝图的事,一并交出来吧,我可以饶你不死,毕竟,你叫了我那么多年的义父。” 杨峥盯着他道:“你以为你还能威胁得了我吗?又或者,你觉得我还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还会相信你的鬼话?” 当年他和镇北侯相遇的种种,都是蒋莫飞算计好的。 “你这个孩子,向来就是这个脾气,倔犟的厉害,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蒋莫飞只道:“你可知,我早就把这一路上的关节都打通了,只要我一声令下,各州府都会有上万兵马集结!打入京都,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这天下,向来是以强者为尊。顺我都昌,逆我者亡!我才是这天下霸主!” 疯子! “你没有机会了。”杨峥的声音特别平静,“太过自信,就是自负,难道只允许你算计别人,就不允许别人算计你吗?” “什么意思?”蒋莫飞说完这句话,突然觉得心很痛,他低头一看,却瞧见自己双手发黑,俨然已经中~~~毒多时。 蒋莫飞觉得难以置信,到底什么时候? 他突然记起自己抱起过一个假的襁褓,难道那上面有毒不成? 蒋莫飞的五脏六腑都痛了起来,灼热的感觉让他再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整个人踉跄了几步,就倒在了地上。“你……” 他大概想说,你会后悔的! 柳星儿调配的药,发作很快。不过几息之间,蒋莫飞便口吐白沫,气绝身亡。 他是一个多疑且谨慎的人,抢孩子和拿藏宝图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放心交给别人! 一场惊天阴谋,以闹剧的形式,落下了帷幕。 一切似乎都有了结局…… 三年后。 “爹爹,娘亲怎么还在睡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趴在床前,看着床上的双眼紧闭的杜玉娘问道:“她睡了好久啊!也不陪囡囡玩。” 杨峥一把捞起闺女,哄着她道:“娘亲太累了,当初啊,她生了你们三个调皮蛋,用尽了力气,所以要多睡一会儿,等囡囡长大了,娘亲就醒了。” “那囡囡什么时候长大啊,我好像快点长大,这样娘亲就能快点醒了。” 听着女儿的童言童语,杨峥心如刀绞,他露出一个笑容来,“很快的,时间过得很多的。” “囡囡!”已经梳了妇人发式的柳星儿进了屋。 “柳姑姑!”囡囡张开小手,投向柳星儿的怀抱,“哎哟,小丫头你又长胖了!” “嘻嘻。”囡囡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特别像杜玉娘。 柳星儿瞧着也不好受,她和霍青都成亲一年多了,可是五嫂还是没有醒。 “五哥,我把囡囡带过去了。两个小子在霍青那儿呢,你放心吧!” 杨峥点了点头,“好的。囡囡,要听姑姑的话。” “知道!” 柳星儿远远的瞧了杜玉娘一眼,转身出了屋。 杨峥坐到床前,轻声跟杜玉娘说话,“玉娘,我们的孩子都已经四岁半了!囡囡生得跟你一样可爱,谦儿和谨儿已经启蒙了,读书写字像模像样的!他们写了好多大字,就等着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呢!” 三年前,蒋莫飞中~~~毒身亡,一切告一段落。 天下太平,唯有杜玉娘,一直昏睡,仿佛成了一个活死人。 秦大夫和柳星儿想尽了办法,可是只能保证她的身体运转,毒性不扩散,却无法彻底清除她体内的余~毒,让她醒过来。 杜家人知道以后,全家上下陷入一片悲痛之中。他们都是明事理的人,没有怪罪杨峥,虽然他们不知道具体内情是怎么样的,但是他们都清楚,杨峥舍不得伤害杜玉娘,哪怕是她的一根头发。 “虎子已经回来了,他中举了,没有再考的意思,如今开了一家私塾,给孩子们启蒙,大家都很喜欢他这个夫子,已经有人开始给虎子说亲了。” 杨峥像往常一样,每天雷打不动的都要在杜玉娘耳边叨叨这些话。 三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每天讲,每天讲,无论重复多少次,都不会觉得腻烦。 “大哥和大嫂终于生了一个女儿,小名叫妞妞。祖母的身体不是很好,每年冬天都会腿冬,还好有姑丈帮她调理。你知道吗?你姑姑生了个女儿~呵呵,长得像姑丈,没有我们囡囡漂亮!” 杨峥握着杜玉娘消瘦的手,“玉娘,邱彩蝶和蒋寒星成亲了,我相信你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肖诚终于打动了姜嫂,两个人也没摆酒,反正就是在一起过日子了!现在咱们家的铺子越开越多,挣了发多钱,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杨峥将杜玉娘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闭着眼睛轻唤道:“玉娘,玉娘……” 一滴泪,就这样毫无预警的落下,滴在杜玉娘的手背上,很烫。 杜玉娘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声音好远好远,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那个人是谁,可是眼皮似有千金重,根本睁不开。 “玉娘……” “玉娘,山上的花儿都开了。” 杜玉娘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她努力挣扎着,奔跑着,终于看到了眼前一片光明。 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 杜玉娘睁开了眼睛,眼中迷茫一片,她费劲力气歪了歪头,看到了一个黑瘦,一脸胡子的男人。 杨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大哥……” 全书完! 第八百一十章 是谁? 蒋寒星小时候,曾经问过蒋莫飞,为什么我没有娘? 蒋莫飞说,他娘生病去世了。 蒋寒星对自己的母亲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所以对蒋莫飞的话深信不疑。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蒋莫飞的真实身份,觉得父亲虽然严厉一些,但是还是爱他的。 直到有一天,他在家周围的树林里,发现了一个疯疯颠颠的女人。那女人一看见他,就追着他跑,嗓子里发生嚯嚯的声音。 那时候蒋寒星已经七八岁了,被她吓得够呛,觉得那女人是个怪物。她长得那么丑,脸上全是像蜈蚣一样的疤,指甲长得像山海志里写的妖怪的指甲一般。她连话都不会说,怎么可能是人呢! 那妇女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吓得他转身就跑。结果那个丑女人一直在他身后追他,甚至在他跑到村口之前捉住了他。 蒋寒星以为自己要被吃掉了,结果那女人抱着他不松手,嗓子里呼噜呼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一开始拼命挣扎,后来他发现那女人不但不伤害他,还抱着他哭,眼泪里全是他看不懂的眼神。 年幼的蒋寒星动了恻隐之心,决定不告诉别人今天的事,还偷偷给那个丑女人送吃的,送穿的。 那女人时常发病,发起狂来就跟邱彩蝶一模一样,每次她发病,蒋寒星都吓得跑得远远的。 后来那女人居然能开口说一些简单的话了,有一天她突然让自己管她叫娘,说她是他的娘,可是蒋寒星叫不出口,还觉得很不舒服,就跑回了家。 他到底没忍住,把这事儿跟蒋莫飞了。 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那个女人,蒋莫飞告诉她,那个女人是疯子,慢慢的,他也就把这件事忘了。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够机灵,才会没有被她伤害,但是现在想想,或许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是被人害了,或是下了药,或是控制了心智。 难道她真的是自己的娘吗? 蒋寒星很是崩溃,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杨峥一把抓住他,“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问个清楚,我不想在活在痛苦之中,我不想有一个恶魔一般的父亲,他就是禽兽,畜生!我要杀了他。” 杨峥稳住他,“我跟人钱起去!” 蒋寒星眼睛里升起一抹希望,“真的?” “玉娘的毒,八成也是他的手笔,我要去问问清楚,到底玉娘的毒有无解药!” 如锦大吃一惊,“就你们两个人去,只怕与送死无异!” “姑姑,你放心,我们也不会蛮干。我师傅的人手就在附近,实在不行,我们就撤回来!再说,我带着霍青和胡大哥一起去,也多两个帮手!” 如锦想了想,“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 杨峥摇头,“家里还需要你,玉娘还需要你!三个孩子也需要你!姑姑,拜托你了!” 如锦点了点头,“千万小心,不可莽撞行事。” 杨峥点了点头,拍了拍蒋寒星的肩膀,让他振作起来。然后去叫了胡咸和霍青,四个人骑着快马离开了五岩镇,一路往蒋家庄去了。 如锦将邱彩蝶揍晕,将她的胳膊接回去,把人用麻绳捆在了柱子上。她间厢房锁好,去了上房看杜玉娘。 柳星儿和秦大夫都守在杜玉娘身边,如锦就又去看了三个孩子。 不多时,三个孩子突然哭了起来,上房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是不是饿了啊?” “不会是母子连心吧?” “要不然煮点粥,先给他们喂一点。” 下人们都被看押在厢房里。 “你们知道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啊?”于氏一脸惊恐地道:“太吓人了,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对啊!”王秀草小声道:“我也想问呢,到底为啥把咱们都关起来了。” 江小杏也道:“就是啊,好歹给俺们一个痛快啊,到底咋的了。” 马婆子和张婆子也一脸的不解。 于氏捂着肚子道:“我肚子有点疼,不知道让不让人方便啊!你们谁想去茅房,有一起去的吗?” 万氏只道:“我也想去,就怕人家不让啊!” “没事,咱俩做个伴吧,问问。” 两个人隔着门问王小辉:“小辉,我们想上趟茅房,你通融通融呗!” “等着,我给你们准备桶去!” “哎呀,那可不行,屋里就这么点地方!”于氏一脸尴尬,幸亏小辉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要不然她非臊死不可。 “是啊,关着我们这么多人呢,再放只桶,还咋待啊!”万氏也有点着急了。 王小辉暗暗冷笑,装作思考的样子,“嗯,那,那行吧!”他给高大山递了一个眼色,然后上前开了锁,打开了房门,“都谁去,快点。” “我。” “还有我。” 王小辉往屋里瞄了一眼,“还谁去?过了这村没这店儿了啊!” 众人都是摇头。 王小辉就押着这两人往茅房去了。 这种被人监视着方便也尴尬,而且对方还是个男的,但是好歹比被憋死强啊!当奴婢的,也只能忍着了。 地氏和万氏的动作都不慢,两个人脚前脚后出了茅房。 到了晚上,众人也没有心思吃饭,干脆找家里的点心对付着吃了一口。院子里的灯笼晃来晃去,里外都透着诡异。 子时一过,万籁寂静。 一直守在厢房外面的王小辉和高大山捂靠在一起,披着袄子,似乎是睡着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 突然,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不见。 那人功夫不弱,直接摸到上房,耳朵贴在门板上,静静的听了一会儿。 他拿出随身懈怠的匕首,悄悄拨开门栓,然后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那人进了屋,返手就将房门关上,然后轻轻的往屋里走。 他似乎很熟悉地形,很快就摸到了稍间,伸手把帘子挑了起来。 隐约中,他似乎看到了三个婴儿并排躺在一起,屋里有轻轻的鼾声,也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 那人快速向炕边摸去,准备抱起一个襁褓,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里。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屋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m. 第八百一十二章 终章 突然出现的光亮让那人很不适应,他连忙用一只手挡住眼睛,另一只手则是快速抓起一个襁褓,紧紧的搂在怀里。 必要的时候,这个孩子就是他的护身符,他可以安全的离开这里。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在闯入者把孩子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屋里突然多了好几人。 杨峥,蒋寒星,胡咸,霍青,居然都在。 闯入者一身黑衣,头戴面巾,仅仅露出两个眼睛。不过光从外形上看,此人身材高大,瞧着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 杨峥一见此人,瞳孔顿时就是一缩,这个人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真的是你。”一向冷静的杨峥,此时心里像是插了一把匕首一般,露着一个窟窿,鲜血淋淋!他的四肢百骸都散发着寒意,一股巨大的痛苦把他包裹住了!他无法相像,原本的迟疑,猜测,在这一刻,居然都变成了现实。 那人见杨峥认出了他,也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将脸上的面巾扯下。 屋内针落可闻,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胡咸,霍青等人更是转头看向杨峥,一脸惊恐之色。 杨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最后又缓缓睁开。 “我此时应该如何称呼你?是尊称你一声侯爷,还是叫你一声义父?亦或是,你才是真正的蒋莫飞?” 潜入杨家,想要偷走孩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镇北侯洛镇行! 哦,或许你也可以叫他蒋莫飞。 真正的蒋莫飞。 蒋家庄的那一个,不过是他的替身罢了! 蒋莫飞此时方才发现,自己怀里抱着的,不过是一个假的布娃娃罢了,他用眼睛一扫,才发现炕上孩子都是假的。他将手里的布包往地上一扔,证据轻松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蒋莫飞特别镇定,“我自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杨峥只道:“一切都太过巧合了!每次洛珍珍来害玉娘,你都会适时的派人来把她带走!一开始我也以为你们父女情深,你对她是有所亏欠,才会放纵她。直到后来她被关进庵堂里,为期一年。” 杨峥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只是由你转达,我并未亲眼所见,却也信了。现在想来想,那庙里的尼姑也早就是被安排好的!你若真的想要她的命,怎么会让她安然无恙的从庵堂里出来呢!” “当初有人说你叛国的谣言,是你故意散播出去的吧?你想诈死,引得军中众将对天子不满,再让手下副将借报仇之名,借机用虎符发难。到时候边境空虚,北疆也可趁虚而入,两路军马,兵临城下,到时候大雍亡矣!”杨峥心里发颤,却毫不留情的把他的目的揭穿,“到时候你再用蒋莫飞的身份站出来,你有北疆王室血统,又将大雍一半的兵力握在手中,那时候,便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你了吧?你和北疆王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洛镇行,哦不,是蒋莫飞! 他闭起眼睛,“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杜玉娘做的那个梦,根本就是一桩骗局,想来前世,洛镇行就是趁机炸死,才有了后面的乱世。 “那时我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只觉得你是国之肱骨,民之脊梁,决不能让人污蔑你,让你置身于险境。却不想,一出戏完全是你自己设计的,也算是苍天有眼,让我搅了你的局。”杨峥此时此刻,只觉得全身都是冷的,无情的现实,像是要把他的血液冻住一样。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直到师傅找到我,跟我讲了我的身世。”杨峥道:“其实,你也是想利用我的身世吧?当年追杀保护我的人,也是你做的,是不是?” 蒋莫飞冷哼一声,“我本以为天衣无缝,却让太多个巧合破坏了这一切!” “我母亲,可是你害死的?” 蒋莫飞哈哈大笑,“后宫之事,岂是我能插手的,要怪,就怪她的命不好!” 还是与他脱不得干系。 “你把洛珍珍送到了北疆去!是不是?而且,她还在那里生下了孩子!”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谁能想到,这个洛珍珍根本与洛镇行毫无血缘关系。 什么早年受过伤,不能生育,这都是骗人的胡话!洛镇行有妻有妾,有儿有女!当初侯夫人生下的女婴,确实是洛镇行的亲生骨肉,只是那个孩子早夭了,洛镇行就胡乱找了个婴儿充当自己的女儿。 不仅如此,他还把这个女儿培养成了一个间~碟,甚至二人有了苟且!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洛镇行做得极为隐秘。 “你自作聪明,安排人去抢亲,把事情嫁祸给承王,却不想那人是我师傅早年安插在你身边的一颗棋子。他依照你们之间的约定,率先一步将洛珍珍抢走,再嫁祸承王!你却不知,他随后把洛珍珍送到了我师傅面前,那女人把什么都招了。” 蒋莫飞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是说,王亦先是你们的人?” 杨峥点头,“本来,师傅也没有怀疑过你!他对你十分信任。若不是你莫名其妙的找到了镜州守军身上,我师傅根本不会做后面那些事。“ 王亦先是叶威安插在镜州驻军的一枚暗棋,多年来,他一直跟随在镜州先锋营大帅身边,可以说是对方的心腹。 镇北侯一向与镜州毫无瓜葛,这次居然找到镜州守军的头上,王亦先觉得十分奇怪,就悄悄打探了一番,谁知道竟然发现了天大的秘密!这些人居然想把和亲的公主劫走,然后栽赃到承王头上! 谁都知道,镜州守军的头头,是太子的人提拔上来的。当时王亦先觉得这或许是储君之争,因为镇北侯是纯臣,替太子做事也无可厚非! 但是,镇北侯为人正派,从不参与皇子们之间的事,又如何会转换手段,干起了栽赃之事!而且他还算计自己的女儿! 王亦先不知道洛珍珍的身份,只当她是镇北侯唯一的骨血,越想越觉得诡异之处颇多,就先一步让亲信送了密信给叶威。 此时叶威已经出京,在半路上,与信使碰着了。看了密信,叶威也甚觉不妥,分析几次之后,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杨峥。当时叶威已经对镇北侯起了疑心,知道杨家或许有他的探子,于是和杨峥说了一段秘辛往事。关于杨峥的身世,他和镇北侯都知道,就算被探子听到也没有什么。 而杨峥之所以会收到叶威的示警,全是因为叶威送的那个礼物。 当长辈的,送给三个晚辈礼物也是正常之事,但是那匣子里,藏着字条,上面罗列了叶威的种种怀疑和猜测。 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正好劫公主这件差事落到了王亦先的头上,又恰好天子派叶威来彻查此事,于是乎,真相大白于天下! 这一场戏,除了杜玉娘中~~毒是真的,邱彩蝶和蒋寒星的发作是意外,其他都是杨峥借机给镇北侯做的一个局。 自从得知杜玉娘中~~毒那一刻起,杨峥就知道,那人要动手了!他特意跟蒋寒星带人去蒋家庄,无非就是想让府中探子给他送个信儿。 “那个于氏,应该就是你安排进来的探子吧?你来抢孩子,无非就是想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嘛!因为我是天子血脉,你便想着用我的儿子正你作乱之名!”杨峥道:“因为我不好管束,所以你也想一并除掉我,是不是?” 杨峥的眼睛通红! 蒋莫飞哈哈大笑,“杨峥,你真的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一点!还有你师傅,这么多年了,我都要把他忘了!那个老东西,我以为权力让他迷失了,却不想,他才是真正的老狐狸啊。” “事以至此,我也没有什么好瞒着你的了!你若想杜玉娘活命,就把你的儿子交出来,孩子嘛,以后还可以再生,但小命只有一条,你要想清楚。还有就是藏宝图的事,一并交出来吧,我可以饶你不死,毕竟,你叫了我那么多年的义父。” 杨峥盯着他道:“你以为你还能威胁得了我吗?又或者,你觉得我还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还会相信你的鬼话?” 当年他和镇北侯相遇的种种,都是蒋莫飞算计好的。 “你这个孩子,向来就是这个脾气,倔犟的厉害,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蒋莫飞只道:“你可知,我早就把这一路上的关节都打通了,只要我一声令下,各州府都会有上万兵马集结!打入京都,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这天下,向来是以强者为尊。顺我都昌,逆我者亡!我才是这天下霸主!” 疯子! “你没有机会了。”杨峥的声音特别平静,“太过自信,就是自负,难道只允许你算计别人,就不允许别人算计你吗?” “什么意思?”蒋莫飞说完这句话,突然觉得心很痛,他低头一看,却瞧见自己双手发黑,俨然已经中~~~毒多时。 蒋莫飞觉得难以置信,到底什么时候? 他突然记起自己抱起过一个假的襁褓,难道那上面有毒不成? 蒋莫飞的五脏六腑都痛了起来,灼热的感觉让他再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整个人踉跄了几步,就倒在了地上。“你……” 他大概想说,你会后悔的! 柳星儿调配的药,发作很快。不过几息之间,蒋莫飞便口吐白沫,气绝身亡。 他是一个多疑且谨慎的人,抢孩子和拿藏宝图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放心交给别人! 一场惊天阴谋,以闹剧的形式,落下了帷幕。 一切似乎都有了结局…… 三年后。 “爹爹,娘亲怎么还在睡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趴在床前,看着床上的双眼紧闭的杜玉娘问道:“她睡了好久啊!也不陪囡囡玩。” 杨峥一把捞起闺女,哄着她道:“娘亲太累了,当初啊,她生了你们三个调皮蛋,用尽了力气,所以要多睡一会儿,等囡囡长大了,娘亲就醒了。” “那囡囡什么时候长大啊,我好像快点长大,这样娘亲就能快点醒了。” 听着女儿的童言童语,杨峥心如刀绞,他露出一个笑容来,“很快的,时间过得很多的。” “囡囡!”已经梳了妇人发式的柳星儿进了屋。 “柳姑姑!”囡囡张开小手,投向柳星儿的怀抱,“哎哟,小丫头你又长胖了!” “嘻嘻。”囡囡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特别像杜玉娘。 柳星儿瞧着也不好受,她和霍青都成亲一年多了,可是五嫂还是没有醒。 “五哥,我把囡囡带过去了。两个小子在霍青那儿呢,你放心吧!” 杨峥点了点头,“好的。囡囡,要听姑姑的话。” “知道!” 柳星儿远远的瞧了杜玉娘一眼,转身出了屋。 杨峥坐到床前,轻声跟杜玉娘说话,“玉娘,我们的孩子都已经四岁半了!囡囡生得跟你一样可爱,谦儿和谨儿已经启蒙了,读书写字像模像样的!他们写了好多大字,就等着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呢!” 三年前,蒋莫飞中~~~毒身亡,一切告一段落。 天下太平,唯有杜玉娘,一直昏睡,仿佛成了一个活死人。 秦大夫和柳星儿想尽了办法,可是只能保证她的身体运转,毒性不扩散,却无法彻底清除她体内的余~毒,让她醒过来。 杜家人知道以后,全家上下陷入一片悲痛之中。他们都是明事理的人,没有怪罪杨峥,虽然他们不知道具体内情是怎么样的,但是他们都清楚,杨峥舍不得伤害杜玉娘,哪怕是她的一根头发。 “虎子已经回来了,他中举了,没有再考的意思,如今开了一家私塾,给孩子们启蒙,大家都很喜欢他这个夫子,已经有人开始给虎子说亲了。” 杨峥像往常一样,每天雷打不动的都要在杜玉娘耳边叨叨这些话。 三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每天讲,每天讲,无论重复多少次,都不会觉得腻烦。 “大哥和大嫂终于生了一个女儿,小名叫妞妞。祖母的身体不是很好,每年冬天都会腿冬,还好有姑丈帮她调理。你知道吗?你姑姑生了个女儿~呵呵,长得像姑丈,没有我们囡囡漂亮!” 杨峥握着杜玉娘消瘦的手,“玉娘,邱彩蝶和蒋寒星成亲了,我相信你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肖诚终于打动了姜嫂,两个人也没摆酒,反正就是在一起过日子了!现在咱们家的铺子越开越多,挣了发多钱,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杨峥将杜玉娘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闭着眼睛轻唤道:“玉娘,玉娘……” 一滴泪,就这样毫无预警的落下,滴在杜玉娘的手背上,很烫。 杜玉娘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声音好远好远,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那个人是谁,可是眼皮似有千金重,根本睁不开。 “玉娘……” “玉娘,山上的花儿都开了。” 杜玉娘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她努力挣扎着,奔跑着,终于看到了眼前一片光明。 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 杜玉娘睁开了眼睛,眼中迷茫一片,她费劲力气歪了歪头,看到了一个黑瘦,一脸胡子的男人。 杨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大哥……”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