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道士啊》 第一章 顾曜 太阴历七月十五,中元节,子时将过。 厚重阴沉的雾霭吞噬了清河县,道路两侧泛着微弱红光的纸锭无力的晃荡了两下,彻底熄灭。 黑暗中的最后的一点光亮消失了。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杀鬼的小行家,时间一到就报道,一面走,一面叫~” 顾曜左手抓着大把的黄纸符箓,右手紧握桃木剑,轻哼着小调从一个个巷子穿过。 最终来到菜市口,停下了脚步。 看了看无月无星的漆黑夜空,一阵阴风吹过,他紧了紧身上的道袍:“子时应该过了。” 大步走到道路岔口的正中间,将倒扣着的簸箕取走,露出下面的一些小玩意。 是一道用红线摆出的“大”字人形,人形的心脏位置,插着一个黄色纸人。 这是他亥时就准备好的小玩意,茅山上清派的五营神将阵,本是用来困鬼的的法阵,眼下却是被他用成了诱饵。 认认真真的将左手的符纸卷好,一一插在红线之中,最终他咬破自己的左手食指,挤出一滴血,滴在黄色纸人之上。 做好一切之后,他快速后退,缩到一边的角落里。 一息,阴风乍起,雾霭如同潮水般往此处聚集。 二息,纸人自燃,插在红绳之上的符纸也是燃起了青烟,红绳大放光芒,鬼畜的扭动着站了起来,苍白的雾霭染上红色,妖异万分。 三息,一个个阴气漩涡搅动,一只只奇形怪状的影子出现了。 这些影子飘在半空,呈半透明状,身上裹着的都是些褴褛的破衣。 奇形怪状,千姿百态。 但他们的眼睛都是一般的空洞无神,仿佛深不见底的黑色窟窿。 “还好没什么厉鬼。” 扫了一眼,顾曜又从腰间掏出一大把符纸,顺便给自己上了下buff。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一丝丝金光在他眼中浮现。 红光此刻开始缓缓衰落,这些鬼怪的面容逐渐狰狞,不约而同的张开了嘴,露出口中锋利的犬齿,围绕着红线打转。 顾曜从角落走出,将手里的符纸一把扔出,飘飘扬扬,仿佛落叶一般。 “赤阳三五至尔!” 他左手挥出,一团炽热的火气从掌中涌出,那漫天的符纸瞬间化作耀眼的赤色焰火,宛若旭日初升。 哧啦哧啦~ 炽热的气流翻滚,灼热的火蛇蔓延。 狰狞的鬼怪还未来的及反抗,便是被火焰统统吞噬了。 瞬间蒸发。 几个呼吸后,黑暗重新降临,地上空留一根红绳。 “一道普通的五火掌法术,配合一点点炽火符,便能瞬间消灭几十只鬼怪。” 感觉到脑袋里的龙钮白玉印一震,顾曜满意的检查了周围,才散掉金光咒,上前收起红绳,向着靖夜司走去。 “临时工今日安全下班,拿钱去喽~” ........ 顾曜是一个穿越者,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十年了。 脑袋里的龙钮白玉印,便是他的金手指。 只要退治一定的妖魔鬼怪,这龙钮白玉印便会给他开启天人合一的状态,在这个状态下,他能以极快的速度学习各种法决,自身的法力也会暴涨。 此外,在满足了某种条件下,这印上的白玉龙还会吐出“龙蛋蛋”,教学他法术,可惜,至今十年,也只吐过一次。 哼着古古怪怪的小调,顾曜循着巷子,踩着凹凸不平的青石路,来到靖夜司前。 靖夜司的隔壁,便是县衙,两座庄严肃穆的建筑比邻而居,在外观上唯一的区别便是门口的石狮子。 县衙门口的,是獬豸,传闻中的龙九子之一,是执法公正的象征。 而靖夜司的门口,摆放的却是麒麟。 麒麟照理来说,乃是皇室的象征,一身的皇气,只会出现在帝皇的行宫前,能摆在靖夜司的门口,也是体现了靖夜司的不一般。 靖夜司的地位崇高,是因为这一世,妖鬼颇多,时常作乱。 这个世界,眼下正是周朝,承接了汉朝的一个全新王朝。 一样的唐尧虞舜夏商周, 有些不同的春秋战国, 大差不差的秦和西汉, 和一点都不同的东汉。 一切不同的拐点,得从刘邦和王莽说起。 刘邦斩白蛇而立汉,却是借了那要渡劫成龙的蟒王气运,因而在两百年后,蟒王成了“王莽”,来拿回自己的东西。 可惜这一世,不仅有妖,还有道,有仙。 王莽没有惨遭天命之子暴打,却是撞了道士。 所幸道士们是讲理的,他们不允许大妖窃国,但考虑到因果,最终允了它四十九年。 王莽最后还国于刘氏,但也留下了一地烂摊子。 蟒王坐的了皇位,我狐仙/鼠仙/黄大仙...坐不得? 妖起,世乱。 最终,东汉倒下了。 几百年的乱世,最后被全新的周朝终结。 周朝吸取了教训,立下了靖夜司,总辖一切非凡之事,既管妖鬼,也治魔人。 这里的魔人,一般情况下,指的便是顾曜这类的野茅山。 什么是野茅山? 通俗来讲,有些法术但没有师门的,各大宗门研习禁术被废黜的,都是野茅山。 毕竟闯荡江湖,出来混口饭吃,总要有个来头嘛。 至于为什么是野茅山,不是野龙虎山、野阁皂山什么的,主要是茅山上清派里都是死宅。 龙虎山天师府是道门魁首,时不时下山行走,声名天下皆知,惹不起。 阁皂山灵宝派是玩科仪的,而且还是道医,招惹他们最是麻烦。 而茅山上清派,都是一帮钻研符箓、神机的死宅,一般下山也不会离开茅山太远,更重要的是,他们出门一般自称上清派,自报家门不带茅山名。 嘿嘿,这可不就给机会,让人把你上清派的茅山给偷了嘛! 况且最早的野茅山道士,也是正儿八经的上清派弟子,可惜宅太久了,xp出了问题,研究到魂魄鬼魅上去了。 最后虽然被驱逐出了上清派了,但也是打着茅山的名号在天下游荡,聚拢了一帮人,把野茅山的名声打响了。 之后分分合合,上清派宅着宅着,野茅山就成了野道士共同的家。 等到上清派发现问题时,已经无可挽回了,他们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大挥屠刀吧,只好念句三清在上,又回山继续钻研符箓了。 只要野道人们别顶着茅山名号祸害百姓,破坏茅山上清的名声,他们也懒得管了。 以至于现在,出来自爆家门是茅山的道士,大家互相给个眼神,作个揖行个礼,手里握紧法宝能离多远离多远。 而自称是上清派的啊, 哦豁,大可爱。 ....... 站在麒麟石像前愣了一会,顾曜把手里的桃木剑插回后背,走入其中。 “茅山道观顾曜,拜见知事大人。” 野茅山顾曜,来自清水县郊外白鹅村旁白鹅山上的茅山道观。 逮着上清派这群老实人往死里欺负了属于是。 第二章 靖夜司 靖夜司内油灯昏黄,空空荡荡。 只有一人正伏案工作。 那人身形消瘦,头戴长冠,身着绣有九曜的黑色长袍,正是清水县靖夜司的长官,知事方法青。 知事是正七品官职,总辖一县靖夜司,由于靖夜司地位特殊,因而默认高半品—一旦靖夜司认为辖地内有鬼潮等灾害发生,可以直接取得当地县衙管理权。 方法青听到顾曜的声音,放下了手中毛笔,有些头疼:“今夜可有异状?” 他是上清派出身,可惜天资不够,修行许久之后无望长生,索性便是入了靖夜司,护佑一方安宁。 清水县什么都好,就是有个茅山道观,还有个小道士每次出来必定要报家门,当着他这李逵的面都是照报不误,一点都没有李鬼的觉悟。 要不是顾曜长的俊俏,修炼的都是正宗法术,又奉公守法,从不玩什么阴诡手段,他早就收拾这茅山道观了。 顾曜从怀中掏出一张紫色符箓,恭恭敬敬放到桌案上:“有些许残念,阴气回溯时具化为阴鬼,已经消灭。” 方法青点点头,取来紫色符箓—这紫色符箓是他所绘制,因为担心顾曜撞见什么惹不起的鬼怪,才交给他防身。 两指竖起,将符箓拉直,细细感受了下符箓。 这符箓乃是太上北极伏魔杀鬼箓,对于鬼怪最是敏感。 感知到符纸微微发热,心知顾曜确实是遇到了鬼怪。 “今日是你生辰,这符箓赠予你,祝贺你十六岁生辰了。” 他将符纸重新递给了顾曜。 顾曜一愣,刚想拿又收回了手:“知事大人,您可不会拿这个抵我的工资吧?说好了今夜巡逻三十通宝的。” 符箓分为金银紫蓝黄五等,这紫色符箓价值可是不菲,不说其他,单是材料价格,就够让顾曜这样的野茅山叹气。 再加上方法青乃是正儿八经的上清派大可爱...弟子,这杀鬼符的威力更是不用多说,若是卖给那些富商,够顾曜辛辛苦苦做上一年法事了。 方法青重新拿起毛笔:“赠予你的,自然不会影响你的报酬。” “谢谢大人。”顾曜美滋滋的将符箓卷好,藏到腰间。 “先说正事,你今夜服从靖夜司调令,在城中巡守,本应是两功勋,中元鬼节,功勋翻倍,这便是四功勋,你遇到了鬼怪,可又使用了什么符纸、法器?都报上来。” “茅山五营神将阵,大概八十张黄色符箓。” 方法青眉头一皱:“八十张?遇到了多少鬼怪?” 顾曜想了下:“没记清,大概二十只?三十只?” “那就按二十只算,八十张符箓,黄色符箓直接明日来领材料,想要其他符箓也行,二十只鬼怪大概也就五功勋,今夜一共九功勋。” “多谢大人。”顾曜听到后喜上眉梢。 给靖夜司打工可真是太棒了,用多少报销多少,还有奖励。 不像那些富商老爷,一个个扣扣搜搜,想着各种理由克扣他一个弱小贫穷的道士工资。 逼着他每次都要把那些凶巴巴的鬼怪按在他们脸上才肯给钱。 况且靖夜司不仅给钱,还有功勋,这可比金银好用的多了。 就像紫色符箓,还有朱砂一类,都是管制品,放在外面用金银来买,那真是和买北上广的厕所一样,不买难受,买又憋得慌。 可若是用功勋兑换,那就要划算很多了。 二十只鬼怪给了五功勋,其实是方法青照顾他了,毕竟一只凶神恶煞的厉鬼,也就一功勋了,那二十只没灵智的,收拾起来可要比厉鬼简单多了。 听说入了靖夜司编制,同样的事,功勋更多,兑换同样的材料,花费更少。 可惜编制太少了。 清水县这样的小城,只有一个七品知事,两个八品执事,七个九品缉事,当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而且招人不仅看法力,还要看出身。 像顾曜这样的野茅山出身,不能确定师承干不干净的,人家还不要。 就是今天这临时工,也是他顾曜,过五关,斩六将,和一群江湖术士竞争许久,最终才凭着自己优秀的外表才拿下。 算了算了,临时工也挺好的,起码没有义务加班一说。 方法青看着顾曜喜滋滋的样子,咳嗽了下:“你要真感谢我,以后就别说是茅山弟子了,把你家道观名字也改改。” 顾曜眨眨眼:“可是,大人你还没来清水县时我家道观就在了啊,城里的大家,都知道我家是茅山道观,改了名,大家会很困扰的。” “好吧。”方法青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门外又走进了一名身穿九曜服的青年。 顾曜迅速打量了一眼,只有一颗星辰格外闪亮,是九品的缉事。 靖夜司的官袍是九曜服,上绣有北斗七星及辅佐两星,几品的官,就有几颗星辰格外明亮。 还是挺好区分的。 那缉事目不斜视:“大人,西三区检查完毕,发现了几只残念鬼以及一只小儿鬼。” “小儿鬼?!”方法青放下毛笔,面色严肃了许多。 小儿鬼乃是正儿八经的厉鬼,位列魑魅魍魉二十四鬼之一。 这样的鬼怪,可不是随便就能出现的,既要有惨死的婴儿或幼童,也要有人命祭祀, 又或是—有人在圈养厉鬼。 “是的,已经消灭了,下官顺势在周围排查了一番,但并未发现什么,这才回来禀报。” 方法青不再说话,只是抿紧了嘴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曜见状,出声道:“大人,既然任务已经完成,小的就告辞了。” “去吧,等等!” 方法青刚刚应允,又是将顾曜叫住,他又取出了一大把的黄纸符箓递给顾曜:“你今夜用了那么多符箓,这些你先拿着护身吧,你那道观在城外山上,以免路上又有什么孤魂野鬼。” 顾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告诉方法青出于谨慎,他出门一般都是带够五百张黄符的。 恭恭敬敬接过:“多谢大人,小的明日再来还礼领赏。” 上清派的道长都是好心肠啊。 顾曜感慨了一声,哼着小调,向着西城门走去。 白鹅山就在西城门外,也不远。 若不是今日是顾曜的生辰,他其实是不太想回去的。 留在城内多安全。 中元节唉, 闹鬼唉, 指不定还有什么妖魔趁机出来作祟。 顾曜打小就好看,不仅受人喜欢,还格外受妖鬼喜爱。 他六岁时穿越而来,原身便是被一只艳鬼勾了魂魄。 若不是记忆里记得那艳鬼长的有多不人道,他早就去卖香皂、卖香水、卖冰块,发财抄诗娶公主了。 抚养他的老道告诉他,他这个出生时刻刚刚好,中元佳节子时正,当真是妖鬼眼里的九转金丹,野茅山眼里的自走材料。 “唉,太过优秀的我,长这么大,也很艰难呢。” 走到城门口,顾曜抽出桃木剑,又摸出一把黄符,全副武装后,才小心翼翼的走出城门。 没出两步,就有一句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第三章 生辰 这声音是从背后传出来的。 虽然听着很耳熟,但自小就饱受鬼怪骚扰的顾曜想都不想,头都不回,直接一个回手掏。 哦,不,回手刺。 右手的桃木剑一转,在空中画了个圈,留下一道道残影,最终被顾曜倒握住,十分飒爽的向背后一刺。 啪— 咚~ 第一声是桃木剑断了。 第二声是一记爆栗打在顾曜的头上。 扔掉手里的桃木剑,顾曜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老头,真是你啊,下手怎么这么狠?” “你拿桃木剑捅我鼻子,老道我下手狠点怎么了?” 顾曜眼泪汪汪的回过头,看着老道:“这大好夜晚,有人在背后喊我回头,九成是个鬼啊。” 老道身高不高,大概一米六左右,还有些佝偻,看起来就更矮了。 穿了身黑白相间的道袍,没戴头冠,头发黑白相间,留着不长的山羊胡。 整个人看起来平平无奇,满脸皱纹,就像普普通通的老农。 一身最不凡的地方,便是他左手上的洁白流珠。 八十一颗洁白的流珠,即便是在暗无星光的黑夜里,也是散发着光芒。 “老头,你怎么来了?”揉了会头,顾曜起身问道。 老道哼了一声:“还不是怕你这个臭小子,被什么女鬼狐狸精叼走了。” “嘿嘿,你不就是担心我出意外吗,害羞啥,直接说就是了。” “哼。” 老道又哼了一声,拨弄着流珠,向着道观的方向走去。 顾曜将黄符收好,把地上断掉的桃木剑抓起来,快步跟了上去:“老头,你打我就打我,把桃木剑弄断干嘛,这可是钱啊。”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顾曜快步走到老道身旁:“买房子啊。” 老道斜眼瞟了他一眼:“买房子?你想着娶媳妇了?那挺好,明儿我就去找媒婆,不然再过两年,得给你交罚款了。” 大周律令,男子年满十八还未娶亲,罚款。 道士和尚虽说是除外的,但那不包括野茅山啊。 顾曜急忙说道:“取什么媳妇?女人只会影响我成仙!” “我是想啊,在清水县里找个好地方,建个新新的大大的道观,等以后你老到走不动路了,寻医看病检查身体也方便些,白鹅山就留着养养狐狸、小鸟,种种桃树枣树什么的,多好。” 老道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着。 但顾曜注意到,他拨弄流珠的节奏乱了。 “老头,你是不是很感动?” 咚~ “你干嘛啊,害羞也不用打人吧!” “你才老的走不动路,你走不动了老道我也这个样。” 老道没停下脚步,只是放慢了些步伐,等着顾曜重新跟上他。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话,就这么沉默着,踏着黑暗,踩着寂静,回到了道观内。 先是老老实实的给三清像上香行礼,刚打算脱衣睡觉,就被老道喊去了厨房。 “干嘛啊,这么晚还来厨房,明天还有早课呢~我可一点都不—— 饿.......” 顾曜嘟囔着踏进厨房,喉咙里的话就被堵住了。 厨房里飘荡着浓郁的糊味,桌子上摆了个插着蜡烛的黑漆漆大饼,但还能闻到点鸡蛋的味道。 靠近一看,不是烤坏了,而是洒了致死量的黑芝麻。 “生辰快乐。” 老道站在一旁,很是生硬的憋出了这句话,山羊胡子抖个不停。 看着顾曜站在那一动不动,老道感觉有些尴尬:“过去总听你说蛋糕这个玩意,刚巧白鹅村有事情要帮忙,送了点鸡蛋和面粉,老道我就随便做了做,不吃就算了。” 说着,伸手要去端那大饼, 然后就被顾曜拍开了手:“老头,别乱动,这是我的。” 吹掉蜡烛,直接伸手撕开一大块,塞进嘴里。 齁甜— 看起来不仅是芝麻放多了,糖也是放了一锅。 “不好吃就别吃了,老道我就随便做做。” “好吃,好吃的要死。” 顾曜大口吃着这死甜死甜的大饼:“老头,这还是你第一次给我做吃的吧?” “我真不是你亲儿子或者亲孙子?你一直不收我做徒弟,宁可我叫你老头,也不让我叫师父,是不是等着我叫你爹?” 老道转身,在背后摸摸索索:“我可没你这满脑子奇思怪想、满嘴胡言乱语的儿子。” 他端出一个黑木匣子,放在顾曜面前:“看看吧,你想要很久了。” “不急,等我吃完的...能先给我倒碗水吗?我牙被黏住了。” “哦。” ........ 总算是吃完那糖饼了。 实在很难称呼为蛋糕。 不过老道和自己相依为命十六年,原身六年,自己又是十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给自己做吃的,怎么也不能浪费。 “老头。” “嗯?” “答应我,以后别下厨了,饭还是交给我来,我不在家你就去白鹅村蹭一顿,别一不小心把自己毒死了。” “.......” 顾曜打开那黑木匣子,眼睛瞪圆了。 “啪”一声他将匣子合上了:“老头,你不会大限将至,不行了吧?” 咚! 干净又利落。 老道收回手,拨弄着流珠:“说什么鬼话呢,要不是你生辰,我得把你吊树上给你醒醒脑。” 顾曜这才重新打开黑木匣子,取出里面的流珠。 和老道手上的一样,同是由龙眼大小的无瑕白真珠所制,只是他手里的这串,只有十二颗。 但即便如此,这样的流珠,也是有价无市啊。 “这一串只有十二颗,代表着十二雷门,持之可助你平心静气,我在流珠之上刻录了雷纹,虽然你还不会雷法,但也能凭借这个流珠驾驭些许雷霆。” 老道看着顾曜欣喜的拨弄着流珠,上前收起了黑木匣子,提醒道:“可莫要弄丢了,平常也别显摆。” “放心。”顾曜挥动着流珠,挥舞间雷光闪绕,当下他更好奇老道手上的了,直接问道:“老头,你手上那个有什么用?” 老道站在门口,淡淡道:“我这是八十一颗,代表着九九纯阳之气,没什么用,就是好看。” 随即呵斥道:“好了,赶紧休息去,明儿的早课,给我认认真真做,我可是说过了,你要是哪一天坚持不住了,就给我滚去读书,考取功名,别留在这儿当道士。” “是是是。” 顾曜笑眯眯的走出厨房:“我才不会给你机会嘞,老老实实等着收我当徒弟吧。” 第四章 白鹅村 养在道观后院的鸡才刚叫一声,顾曜便麻溜的从床上一跃而起。 套上衣衫,三步两步走出道观。 院外的老道,已经在慢条斯理的打着慢悠悠的拳法。 太阳还没个影子,皎月依然明亮。 顾曜打个哈欠,走到老道身旁,跟着动了起来。 “一夜没睡?” “不太平。” “有不长眼的鬼怪来了?还是?” “没形,但拍了一晚上手。” 老道说的拍了一晚上的手,是道观外的杨树。 俗话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这三种树木都是通阴之树,加上槐树与苦楝,便是民间所谓的五大鬼树。 但这五种树,也各有各的妙用。 如柳枝打鬼,槐木养魂。 因为顾曜极受阴鬼喜爱,老道便在道观之外,种了一圈杨树,若是有阴鬼靠近,也能提前给个警。 “没事,中元节嘛。” “以往的中元节,可没这么大阵仗,最近几年,是越来越乱了,看这阵仗,早晚又有鬼祸。” 老道叹了口气,狠狠挥出两拳,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顾曜也是跟着。 打完了热身的拳法,点燃油灯,顾曜在三清像前,认认真真的念起了道经。 这年头,当道士也是不容易。 合格的道士,基本都是文武全才了。 顾曜从六岁便被老道教着识字念经,每日往肚子里灌各种补汤大药,又是日日操练,如今在城里也是有些名声的小神仙了,可在老道看来,勉勉强强算个天才。 也就时不时来个天人合一有些离谱。 老道掐着时间,看天色亮起,便打断了顾曜:“走,收拾东西下山。” “白鹅村出什么事了?”顾曜收拾好经书,衣衫之内塞满了黄符,又抽出把全新的桃木剑,跟在老道身后。 差不多四年前顾曜炼精化炁,有了法力之后,老道就很少下山了。 但凡下山,也都是白鹅村出了什么事。 老道的道袍晃个不停:“昨日傍晚村长上山,说她家侄子家里闹鬼,孩子昏迷不醒,我给了他们几张符咒封住家门,约好了今日去看看。” 顾曜点点头。 白鹅村就在白鹅山下,是个大概一百口的小村庄,家家都是沾亲带故的。 与其他村子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白鹅村的村长是个白发老妪,已是古稀之年,但身体却是硬朗的很。 刚下了山,还没进村,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群看门的大鹅。 凶神恶煞,扑腾着翅膀拦在了两人的面前。 “噶噶!” 领头的大鹅有半个老道高,张开了翅膀,大摇大摆、左摇右晃的走向他们,一边走一边扑腾,黄色的短喙张开,露出锯齿一样的突起。 “嘎嘎嘎!” 顾曜停下脚步,脸也黑了:“老头,这鹅在骂我,我们还是回去吧,看见这破鹅我就来气。” 这鹅,年纪挺大,派头不小,还打小就不喜欢顾曜! 每次看见他,都要飞扑着咬他,赶他离开。 而且极其不讲武德。 小时候欺负顾曜小,和他单打独斗,后来顾曜厉害了,这破鹅估计自己单挑打不赢,直接拉帮结派来打! 几十只又肥又狠的鹅,追着他从村子门口跑回观里,还在观门口拉屎。 一只一坨! 十年了,整整十年,这鹅就没输过。 根据他的经验总结,这破鹅叫两声嘎是让他滚蛋,不想欺负他,叫三声是喊他小垃圾,它要动手了。 老道每次听见顾曜抱怨,都是这么说的:“十几年的鹅,都是开了灵智的,不喜欢你也挺正常,但打不过就是你的问题啊。” 顾曜当时脸就比锅底还黑:“首先不喜欢我就不正常,这么多年过去了,能动的就没不喜欢我的,其次,你试试不用道术,不下死手打赢这么一群玩意。” 现在这鹅又横在了他们的面前。 顾曜看向老道:“老头,展示下如何毫发无伤、轻松惬意、潇洒自如的制服这群流氓。” 老道大步走出:“让一让。” “嘎。” 领头鹅一收翅膀,让开了路。 老道就这么过去了:“就这样。” 顾曜:“...让一让。” 翅膀一张:“嘎嘎!” 火气蹭的就上来了。 这破鹅怎么还见人下菜碟啊。 大鹅带着身后的小弟们张开了翅膀,威逼着顾曜离开,顾曜看了眼看戏的老道,抽出桃木剑:“我一眼就看出它们不是人,都是妖,今天就让小道来替天行道!” 大鹅丝毫不惧,鹅目闪烁红光,张嘴咬去,身后一群小弟迅速包围了过来,顾曜抬手一剑刺去,鹅颈弯曲躲过,扇翅抬爪就抓向顾曜的脸。 围绕着顾曜的一群鹅们也是竞相扑来,顾曜就如常山赵子龙,在鹅群中穿刺来回,又如吕奉先一般,桃木剑飞舞,大战群雄。 直到一声“行不得”叫停了这场战斗。 是鹅村的村长来了。 她拄着拐杖,远远的唤回了与顾曜大战的英豪们。 “小道长,这群畜生见不得长的好看的,你多多担待,和它们动什么气呢?” 鹅村的村长叫赵金凤,满头白发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拐杖重重敲击地面,这群大鹅便是飞快的散在了道路两侧。 顾曜收起桃木剑:“村长婆婆,你考虑下给这群鹅上个绳带个口罩吧。” “那可行不得,我们村啊,就靠它们看家呢。” 村长与两人打了声招呼,便是带着两人前往她那侄子家。 “我那侄子啊,是个屠户,我就说啊,做这生意,早晚要遭劫,过去婆娘生不出蛋,现在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又招惹了鬼怪。” “真是没福气。” 村长一路走着,一路向两人说明情况。 “这儿就是他家,前面是住的屋子,后面就是猪圈。” “这混球也是不长记性,杀猪也不跑远点,前天儿找了个卖狗皮膏药的,说孩子是被猪妖夺了魂,吓的他连夜杀了最老的公猪,结果昨夜孩子就要不行了。” “还是善渊道长你法力高深,四张纸符一贴,孩子就来精神了。” 村长站在最为豪华的屋宅前,敲着门说道。 但顾曜却感觉有些奇怪。 这屋子,没有什么妖气,反而是鬼气深深的。 “是恶鬼勾魂吗?” 嘎吱一声,门打开了一条缝,从里探出了个面色惨白、眼窝凹陷的男人脑袋。 “根生,快开门,善渊道长和他的高徒到了。”村长催促道。 这男人面色却是犹豫,眼神也是不安分的转动,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顾曜看着他的样子,突然一步跨出,一脚踹在门上,将门蹬开。 “老头,有鬼。” 屋门大开,顾曜看的清楚,这男人的背后,一只穿着青衣的长发女鬼悬在他的身后。 这女鬼黑发盖脸,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水珠不断的滴落。 “不是水鬼,也不凶恶,这鬼怎么回事?”顾曜打量了一会,本以为这女鬼会直接攻击他,却没想到居然只是这么直愣愣的飘在男人背后。 回头看了眼村长,却发现村长压根没看见这女鬼,正走过去扶起男人,有些心疼的痛骂道:“你这混球,怎么魂不守舍,发什么楞啊?” 顾曜看向老道,只见老道已经在屋里打转转了。 “老头,这女鬼?” 老道抬头看了眼屋檐之上的黄符:“这女鬼在护着这男人,有其他东西造孽。” 第五章 典妻 村长的侄儿叫赵根生,是全村最富裕的人。 以往顾曜也见过他,但那时候的赵根生,可不是现在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大都是穿着丝绸衣服,手上带着五颜六色的扳指,在猪肉铺子上指点江山。 他的猪肉生意做大有十年了,早就不亲自下场杀猪了,如今白鹅村里有十几口人都是在他的铺子里讨生活,算的上白鹅村的风云人物。 可现在,却是像个乞丐,被村长扶着坐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村长急啊,剁着地板:“根生啊,说话啊,你婆娘呢,孩子呢?” 老道在屋里看了会,又打开后窗户看了眼后面的猪圈,扭头问道:“村长,他家就这么几头老猪?” 村长答道:“他家后院养的,都是当初发家时养的功臣了,他念记着,就把这几头老种猪都养在家里。” “不过本来还有头特别大的老公猪,前儿夜里被宰了,连夜烧成了灰。” 说着说着又着急拍着赵根生的脸,左一下右一下,噼里啪啦格外清脆:“根生,根生,快回回魂。” 顾曜一直站在一旁,仔细看着这女鬼,越看越觉得这女鬼很奇怪,就像是传闻中守护婴儿的母亲鬼。 “村长婆婆,这赵根生父母可还在世?” 村长停下了手,摸了摸头:“我那哥哥嫂嫂走了得有十几年了,小道长问这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那就不是了,可这女鬼是怎么回事? 老道此刻也关上窗户,走了回来:“不是妖物作祟,那几只猪只是普通的老猪。” “这女鬼...” 老道的声音也有些迟疑,显然也摸不准这女鬼是什么来头。 “要除了吗?”顾曜问道。 “不,目前来看,这女鬼是在救人,先搞明白由头。” 老道看向村长:“他妻儿还没找到吗?” 村长也是奇怪:“不知道啊,昨天我来送符,还特意提醒他们别离开,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嘎嘎嘎嘎嘎!”一串急促的嘎嘎声从门外传来,随后一只大鹅冲了进来,直扑顾曜。 顾曜脸一黑,欺人太甚,刚要动手,却被老道拦住了。 只见老道站到这白鹅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这白鹅便是顿住了。 “嘎嘎嘎嘎。” 白鹅浑身颤抖,鹅粪都是憋不住了。 啪嗒啪嗒甩下两坨后便是灰溜溜的跑出去了。 “看起来,村子里出事了。” 村长叹了口气:“大白每次这个样子,都是村子里出了人命,这次也不知是哪一家...遭了,难不成是根生的妻儿?” 村长拄着拐杖,踩着小步奔了出去,老道示意顾曜将赵根生绑起来,自己先跟了出去。 等到顾曜处理完赵根生,找了出去,却是看到一大群老叟老妪聚在一条小溪边。 走过去一看,是个昏死的女人和个婴儿。 “真是造孽啊。” “根生家不知是招惹了哪家鬼神,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崽就这么走了。” “这么浅的小溪也能淹死人,真是...唉。” ....... 人群在低声说着这惨案,村长站在最前面,看着老道救醒这女人。 “孩子没了,女人还活着,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顾曜挤进去:“老头,这事,该报靖夜司了。” “出了人命了,那男人也不对劲,还是交给靖夜司吧。” 他这么说道。 老道站起身,还没说话,却看见那女人麻溜的打了个滚,抱住老道的腿,哭嚎着:“别,不能报靖夜司,小道长,仙道,别报,别报。” 顾曜与老道对视了一眼:“为何不能报?” 看着老道有些费力的抽出腿,顾曜心道这女人真是厉害,在水里都淹的昏迷了,才清醒又这么大劲。 女人嗫嚅着嘴,说不出话来,还是村长解了围:“大家都散了,出了这恶事,就别看热闹了,先回家,这孩子也不能一直躺在这,先让他回家。” “是是是。” 女人答应的挺快,就是好像有些不敢碰那死去的孩子。 还是村长叹了口气,有些费力的弯下腰把孩子抱起,向着赵根生家走去。 顾曜和老道吊在最后面:“老头,这女人有问题。”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这女人不是这孩子亲娘,会不会一切都是她搞的鬼?” “这你怎么知道?” “这女人和那男人都是单眼皮,这婴儿我刚瞧了个仔细,是个双眼皮,肯定不是他两的娃。” “啥是双眼皮?” “......” 进了屋,女人废了老大劲从屋内拖出个大大的摇篮,看着摇篮精致的样子,还有那些金玉挂饰,便知价值不菲。 “好像感情挺好啊,难不成我又猜错了?这孩子的双眼皮是变异了,还是这女人外面有人?” 顾曜心里想着。 赵根生被顾曜绑的结实,看到孩子回家,一个劲的挣扎,眼睛都是爆出来了。 但没人搭理他。 众人都是坐了下来,老道看向女人:“说说为何不能报靖夜司吧。” 女人看了眼村长,又看了眼赵根生,犹豫一二道:“姑姑,你还记不记得,过去我有个表妹,叫银铃儿的。” 村长一愣,随即点头:“记得,前年年底来的嘛。” “其实,那不是我表妹,那是我老公买来的...典妻。” 典妻? 那是什么? 顾曜心中疑惑,刚想要发问,就看见村长面色一变,一下站了起来,就像只发飙的狮子,一头的银发都是微微立了起来:“典妻?你们两好大的狗胆子!” 她抬起手,想要抽女人,最终犹豫一二,没抽下去:“活该你们两遭报应!” 也不管这里了,气呼呼的拄着杖,就是直接走了。 走了! 把顾曜和老道扔在了这。 顾曜这才问道:“什么是典妻啊?” 老道慢慢拨动着流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女人:“此前村长说,你们成亲多年没有生出孩子,这么说,是你的问题?” 女人点点头,默然垂下脸,随即缓缓讲述了典妻的事。 这个年代,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便是天大的罪过。 但赵根生是真心爱这女人,这一家的发家之路,也多亏了女人娘家的支持,最早的几头猪都是女人的爹娘赠送,城里最早的猪肉铺子,也是娘家送的。 因而赵根生即便发了家,也一直没休掉这女人。 可生不出孩子,始终是大事。 单单是流言蜚语,就足够好受的,更别说村子里都是亲戚,一帮老人都是指着鼻子问怎么还没崽子的,是不是不行,要不要帮忙什么的。 赵根生的兄长可就数次说着要帮忙的。 虽说这时代可以纳妾,但纳妾也不是那么容易,想纳就能纳的。 正规纳妾,是要满足“年满四十,膝下无子”,不然也是违法的。 更何况,女人娘家也不希望纳妾,自家女儿生不出孩子,你另取个小妾,生个男娃,将来到底谁是妻来谁是妾。 赵根生本想着从村子里哪家过继个男孩,传承香火,毕竟村子里都是亲戚,也都姓赵,但这女人也是心疼男人,想了个歪主意。 便是典妻。 典妻,也叫“租妻”、“借肚皮”,顾名思义,租个女人,生个孩子,生完之后,你就和孩子再也没关系了。 典妻名义上是违法的,但实际上,民间很盛行。 一般只要不上报,朝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但闹出去了,那就依法办事。 女人竭力反对上报靖夜司,也是为了这个原因,上报了,赵根生不死也得脱层皮。 顾曜点点头,看向男人背后那女鬼:“想必这就是那典妻了。” 第六章 鼠尾草 可这典妻又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会护着赵根生,不护着她那孩子? 赵根生现在还是哼哼着不停,不知是不是回过神来要说话,老道起身,一指点在他脖子上,让他睡了过去。 “他是怎么回事?” 女人理了下头发:“不知道,昨夜睡的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我想起之前那位道长说的话,便是着急抱着孩子出去了,结果就...” 她又默默擦拭了下眼前的泪水,低着头不说话了。 “那道长说了什么?” “他说若是家中人突犯恶疾,便是恶妖化作鬼怪来寻仇,这个时候,抱着孩子渡过河水就安全了,只是没想到,我才刚刚走进水中,便是被一双手抓住了腿,跌进了溪里,之后就昏了过去。” 顾曜突然问道:“那典妻是哪里人?之后又去了何处?” 女人抬起头,看了眼顾曜:“不知晓,虽说典妻的主意是我想的,可那女人是夫君找来的,生完孩子后,便又被夫君送走了。” “之前你们找的那位道长也是你夫君找来的?” “不是,那位道长是兄长介绍来的。”女人老实道,“孩子丢了魂,痴痴呆呆,兄长便是介绍来了那位道长。” “兄长,是你的兄长,还是赵根生的兄长?” “夫君的兄长。” 顾曜点点头,不再问了。 老道也是起身,再次端详了下那女鬼,随即捏鸡似的掐住赵根生,看了看眼睛鼻孔和口腔,嗅了下气味:“去,烧张净身咒,将符纸和水灌给他。” 顾曜应了声,从左手的袖子里掏出一沓黄符,抽出一张,随意取了个碗,往里一扔,符纸便是燃烧了起来。 烧完和水就灰灌了进去。 净身咒乃是道门八大神咒之一,可净化身体,排三毒,滤瘴气,当然,效果看人,顾曜画的这符,也就勉强排排毒。 过了些许功夫,赵根生突然身子一抖,腹部一阵蠕动,身子一翻往地上一滚,呕吐了起来。 黄汤绿水倾泻而出,看他的架势,好像要把心肺都吐出来。 老道提着他的头,看向女人:“去煮些米汤来,灌给他。” 女人匆忙起身,钻进了厨房。 “老头,他们昨天吃的老鼠吗?怎么吐出来那么多老鼠尾巴?” 顾曜看着赵根生吐出来的恶心玩意,有些好奇的问道。 老道瞟了眼:“没见识,这是鼠尾草,食之致幻,他这个样子,就是因为吃了这玩意。” “那女人怎么没事?” “等等问问便知。” 一直到赵根生吐的都是清水了,老道才将他提起扔在了椅子上,随手朝地面一指,一团微弱火焰便是在地上燃起,将一地的污秽东西烧的干干净净。 “老头,我啥时候能将火玩成你这个样?” “练炁化神就行,你已经站在门槛上了。” 道士的修行,共分为四步:炼精化炁,练炁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至于上面还有没有境界,老道没有多说,只说顾曜能走完这四步,天下之大,大可去得。 眼下顾曜虽是炼精化炁,但按照老道所说,已是五脏炁浑圆一体,随时都可化出第一缕神识,踏入练炁化神的境地。 就在这时,女人端着米汤来了。 她一边喂着汤水,一边回答着问题。 “昨夜家中也是吃的汤水,只是晚点兄长家送来了夜宵,说着这几日我家辛苦,我那份是中药汤,便以为夫君也是。”女人回忆着说。 顾曜和老道对视一眼,这赵根生的兄长,有问题啊。 当下叮嘱了几句,便是告辞,去寻村长去。 “老头,会不会是赵根生那兄长,找了同道害他性命?” “没搞明白前,别乱说话。”老道瞪了他一眼。 顾曜当下闭嘴,过了会又道:“还是报靖夜司吧,我们只是个道士,不去除鬼,在这破案,也太不对劲了。” “你要是想报靖夜司,在河边就该报,入了人家的门,就是应了人家的求,现在报上去,你是想丢掉你的信誉,还有我的信誉吗?” “是。” 顾曜有气无力。 这个时代,信誉还是挺值钱的。 茅山道观能安然无恙,他能和靖夜司搭上关系,也是多亏了这么多年的信誉。 “人无信不立,我懂,今天又是亏本的一天,道士干了捕快的活,唉~” 村长此刻就站在村子口,不知在和一个村民说些什么,看到两人过来,打发走了那村民,有些颜面无光的走来:“善渊道长,今天让你见了丑。” “可以理解。” “这两糊涂蛋,净干糊涂事。” 村长又是骂了几句,老道才接过话题,问起了赵根生的兄长。 一说起赵根生的兄长,村长的面色就更难看了。 “那两个是糊涂蛋,那个就是王八蛋,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好不容易给他讨个老婆,帮他成家立业,反手就输的干净。” “赌徒啊,那做出什么事来,我都可以理解了。”顾曜在老道身后低声说道。 “这事,还和那王八蛋有干系?” “恐怕脱不了关系,还劳烦村长带个路,让我见见他。” 村长点点头:“既然如此,两位这边请。” 她一边走,一边念叨:“要真是这王八蛋,那真是折寿了,这两人可是亲兄弟啊,当初我兄长去世,分家产,根生可是都没要多少,土地、屋子还有些金银都分给了他那哥哥,自己就拿了点鸡鸭。” “后来根生去城里做活,靠吃苦能干,被锦娘看上,又是辛苦了十几年,才有了如今这家业,反而是他那兄长,赵福奇,没几年就败光了家产。” 锦娘就是赵根生妻子的名字吧。 顾曜问道:“村长婆婆,那游方道士你可曾见过?” “见过,长的就不怎么样,比你们师徒两差远了。” 顾曜发现,老道的腰挺直了些。 又走了几步,来到个破落泥屋:“就这了。” 村长说着上前推开屋子:“因为这混球不干活,媳妇都跑回娘家改嫁了。” “赵福奇,你在不在?” 屋门一开,一股冲天的酒臭味便是扑鼻而来,顾曜捂住鼻子,后退了两步:“这味道,比刚刚那猪圈还冲。” 村长也是默默后退了两步:“两位莫要见怪,这王八羔子就这样。” 又是喊了几声,一个高大的邋遢男人才从里面钻了出来。 头发、胡须都是乱糟糟的,泛着油光,衣服也是打了不少的补丁,衣服的袖角黑的发亮。 男人伸手抓了抓头:“村长,你怎么来了?以往一年都不见得来一回?” 男人一张嘴,一股更加恶臭的酒味便是飘了出来。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村长额头上的皱纹已经快挤成一条山了。 “高兴嘛。” 赵福奇满不在意,又回身从屋子里抓出个黄不黄、黑不黑的酒葫芦,吨吨吨的喝了几口。 顾曜踏前一步:“高兴?高兴你那弟弟要死了,孩子也没了,你又能拿一大笔钱?” “你胡说什么东西?” 赵福奇手一抖,浑浊的酒水洒出:“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你胡说什么话?” “哦?你送的鼠尾草可不是要送他归西的吗?” “胡言乱语,鼠尾草只能致幻,吃多了也就变成个疯子,哪可能...” 顾曜回身看向老道:“这家伙也太蠢了,这就自己招了。” 赵福奇这才回过神,勃然大怒,伸出满是黑灰的油污大手抓向顾曜:“小道士,你找死!” 第七章 金佛寺 “真是你这混账?”村长勃然大怒。 “根生可是你亲弟弟,对你还不够好?你居然还对他下毒手!” 赵福奇初始有些慌张,随即又镇定了下来:“你们莫要信口雌黄,鼠尾草虽说也有致幻的副作用,但也能安定心神。” “我是看他最近因为鬼怪之事心神不宁,心疼不已,特意去山缝间采了些鼠尾草,烹煮了些给他,想帮他静心宁神,有什么不对吗?” 顾曜点头:“很有道理,来自兄长的关爱嘛。” “对了,你认识你弟妹的表妹吗?就是叫银铃儿的那个女人。” 赵福奇眼珠子一转:“不认识,没见过。” “那你介绍的那个游方道士呢?可愿意介绍一下?” 赵福奇笑的很奸诈:“那位道长乃是云中仙鹤,点拨了一二,自然是离开了,哪会留在此处?” 顾曜有些苦恼,这家伙一口否认,吃准了邪术害人没有什么痕迹,唯一的破绽也就是鼠尾草,但也可以用自己不知道量的理由混过去。 就算报官,最多挨点板子。 村长已是气的不行:“你这混账,孽畜,我们赵家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玩意!” 赵福奇这才收敛了些笑容:“姑姑,你这说什么话,我怎么了,打小你们就欢喜根生,不喜欢我,我也是凭手艺吃饭,犯什么法了吗?” “手艺?赌术?结果输成这个样?” “输成这样我乐意,现在我虽然落魄了,但我过去赚钱的时候,你们谁不羡慕?我玩过的花魁,你们连手都摸不到!” “你...你!” “别你你你了,好姑姑,根生那小子吃了那么多鼠尾草,想必这辈子是废了,娃也没了,到时候赵家还得靠我,您老保重身体,到时候把锦娘嫁给我,我再给赵家续点香火。” 村长的身子剧烈的抖了起来:“我...活了七十多年,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不要脸的玩意...锦娘,你也配得上!” 顾曜看着村长气的,呼吸都不通畅了,急忙走过去想要安慰老人家一下,刚走了一步,就发觉老人家生猛的像个十八岁的小伙一般,抬起拐杖,舞的虎虎生风,直接将赵福奇这大汉一棍子打翻在地。 随后便是一边倒的痛打。 赵福奇看着高大,可酒色蛀空了身子骨,被村长一顿输出,竟然还手都还不了,在地上不住的哀嚎。 “噢...啊...怎么就配不上,她就喜欢我这样的,你...轻点...啊...” 眼看他哀嚎的声音越来越小,顾曜连忙上前架住老人家:“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犯不上为这么一个货色牵连您自己啊,就这种赌徒,早晚把自己命丢到赌桌上,不值当不值当。” 村长气息逐渐平和:“小道长说的是,这种玩意,不配。” 说是这么说,村长还是用力的又踢了下赵福奇几下。 顾曜扶着村长离开,顺便也踩了一脚。 只有老道是个实诚人,碰都没碰。 “老头,你刚才袖子抖了下,是不是给那赵福奇下了什么咒?” 送走了村长,顾曜有些犹豫的问道。 老道点头:“嗯。” “老头,你说我们要守规矩的。” “野茅山没有规矩。” “老头,这样被靖夜司发现,会出事的,不管是什么人,我们都不能...” “没事。” ....... 两人又回到赵根生的屋子。 此时赵根生已经回复了意识,只是身体虚弱的紧。 眼见两人回来,挣扎着要向两人磕头谢恩。 老道挥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你可还记得你买的那典妻?” “记...记得。” “她在何处?” “我不知晓。” 顾曜冷笑一声:“撒谎,你一定知道。” 锦娘扶着那赵根生,低声道:“说吧,这两位道长是好人,没有报官。” 赵根生拍了拍锦娘的手:“银铃儿被我送回金佛寺了。” 金佛寺? 那可是在广陵府的大寺啊,寺内有近百僧人,据说庙内供奉有得道的肉身佛,香火鼎盛至极。 此时的佛教,刚刚传入华夏之地近百年,正处于野蛮发展的时候。 但总体而言,和尚并不是很多,也就比正规的道士多个几倍,大约五万人不到。 老道开口道:“那银铃和金佛寺有什么关系?她不是个典妻吗?” 赵根生苦笑道:“银铃儿过去嫁的夫君出家了,就是拜入了金佛寺之中,她一直跟着,希望那男人回兴,所以也就在那附近住下了,只是孤苦的很。” “我去广陵府配猪种的时候,恰好撞到了银铃,机缘巧合,才让她做了典妻。” “不过后来孩子生了下来,我就把她送走了,和她再没有联系。” 顾曜和老道对视了一眼,他觉得这赵根生没有说实话。 “你可知晓银铃儿死了?” “什么?”闻言赵根生身子一震,连声道:“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死?上个月还是好好的…” “上个月,你还不说实话吗?” 顾曜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那飘荡在他身后的女子鬼魂。 那女鬼还是那般痴痴傻傻,鬼气四溢,寒气四溢的水滴个不停,但又没有丝毫怨气。 若不是这鬼气着实重,又是一副水鬼的样子,顾曜都觉得她是走丢的魂魄了。 赵根生默默扭过头,沉默了一会看向锦娘:“锦娘,我对不住你,其实,银铃儿我当初没有送走,就在清水县内找了个宅子,让她住了下来。” “每次进城卖猪肉,我都会找借口去看看她,孩子我也偷偷摸摸带着去见过她。” 说到这里,赵根生十分悲痛的看向那死去的孩子:“但是我前段时间去广陵府配猪了,有一段时间没见银铃儿了,她怎么死的,我当真不知晓。” 顾曜看向老道:“通知靖夜司吧,银铃的命案,可不在我们的业务范围之内了吧。” 老道点点头:“那银铃在清水县内居住在何处?” “平安街十一号。” 老道起身,刚要走,又看了眼女鬼,从怀中取出三张黄符交给了赵根生:“贴身放,护你身子安稳,你这家里没闹什么鬼,这事啊,多半还是人祸。” 随即便是离开了。 顾曜告辞之后,快步跟上老道:“老头你还是不进城吗?” “不进,你自己去吧。” “得嘞。” “将女鬼的样子给方法青说一下,他是上清弟子,对鬼的了解,在我等之上。” 老道又叮嘱了一句,两人分道扬镳。 顾曜便一路奔着靖夜司而去,熟练的和一路上的大爷大妈们问好,冲入靖夜司内。 “茅山道观顾曜,拜见知事大人。” 方法青放下毛笔:“今儿来的可真早,你过去可都是晌午来顺便蹭顿饭的。” 顾曜正色道:“知事大人,小道今儿不仅是领赏钱的,还是来报案的。” 随即他将银铃一事道出。 “你说她像个守护灵一样?” 方法青眯起了眼,两根手指不自觉的敲起了桌子。 “来人啊,跟着顾曜去平安街一遭。” 第八章 水井 平安街十一号。 顾曜站在院中没有动,只是看着两位九品缉事在这宅子里仔细检查。 这座屋宅是个四进出的院子,相当大气,唯一的缺点便是位置相对偏僻,但即便如此,估摸也得要数千通宝。 赵根生在此处藏匿那个典妻,倒是真的下血本了。 那两位缉事检查了各个屋子后回到了顾曜身旁:“没有发现那女子的尸身,没有血迹,甚至没有打斗的痕迹,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还是女子自己离开了,在其他地方遇害了?” 这两位九品缉事都是弱冠之龄,与顾曜年纪相差不大,平时也能搭上话,说话也是随意了许多。 一人名叫裴康宁,乃是广陵府一处小道观的道士。 倒不是野茅山,而是正儿八经的上清分支,若是天资足够,修行有成,是可以前往上清派受箓的。 不过他修为与顾曜差不多,属于有资质但是很一般的那种。 另一人叫东明达,不是道士,是个武夫。 能加入靖夜司的唯一原因,是他很有钱。 虽然不会法术,但身上的法宝、符箓层出不穷,以炽热的武者气血引动,对于鬼怪、妖魔的杀伤力,甚至在靖夜司这群缉事中能排上第一。 顾曜摇摇头:“我来的路上,和此处附近的爷爷奶奶们打了招呼,顺便问了下,他们说银铃六七日前还曾出去买菜,之后回去了便再也没有出屋子,应该就是这六七日内在此处遇害。” 裴康宁看着顾曜道:“可这屋宅之内祥和无比,在屋子内还供奉有佛像,我在屋内仔细观察了一番,没有什么鬼物出没的痕迹,若是说冤死,不可能如此。” 顾曜也是皱起了眉:“难不成那女子真不是死在这宅子内?” 东明达从衣领之中扯出一条项链,仔细看了下:“不,这屋宅并不普通。” 项链上吊着一颗充满白色烟雾的透明珠子,顾曜两人看过去,只见这珠子之内的烟雾翻滚不停,好似海浪。 东明达继续说道:“你们看我这项链,这项链上镶嵌的珠子乃是一珍贵法器,名为鬼惊珠,对于鬼怪最是敏感,自从进来之后,这珠子内的烟雾便突然涌动,说明此刻还有鬼怪在这屋内。” 顾曜看向两人:“会不会有什么密室?或者是有鬼怪吞食了银铃的尸体?” “吞食人尸的鬼,可不是爱好和平的家伙,若真有,昨夜必然作祟。”东明达否定道,“至于密室,也不太可能。” “这里的屋宅,都是我家接了朝廷的命令修建的,我老爹当时打探的清楚,这附近的泥土松软,下有暗河,随便一挖便是一口水井。” “这样的地方,最适合修建豪宅,可惜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院子修好之后,这附近莫名荒废了,最后沦落成了鸡肋,也是我老爹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说着说着东明达突然一拍脑袋:“说远了,但这里想要建密室,向下挖出来就是个湖泊,至于用墙隔出来,也是不可能,每个屋子,都是八步到头,这是我爹修建屋子的习惯。” 顾曜突然一拍大腿:“我发现哪里不对了。” “嗯?” “两位,你们没觉得这么豪华的四进出院子,少了点什么吗?” 东明达和裴康宁仔细看了下周围:“什么都不少啊,院子里有树有花,有假山,有湖泊,有石桌,有秋千,还差什么?” “水井啊。” 顾曜提醒道:“刚刚东明大哥可是说了,这下面有河流,随便一挖便是水井,可这院子里,我却是没有看见。” “也是我傻了,那女鬼一直在滴答着水,摆明是死在水中,我却是没有想到。” 两人这才发觉,这么大个院子,居然没有水井。 东明达摸头:“真是奇怪了。” 裴康宁一跃到墙壁之上,飞快的看了下其它人家和院子:“顾曜说的对,这里的屋宅,即便是空院子,都有水井,会不会是有人将尸体扔入井中,又将水井推平了?” 三人又是散开,在这院内寻找痕迹。 东明达叹气:“真是离奇,并没有什么动工的痕迹,一口井,居然直接飞了。” 但顾曜却是看着一旁的石桌失了神。 直到裴康宁喊了他好几遍,他才反应过来,问道东明达:“东明大哥,令尊修建水井,有没有什么奇怪爱好?就像修建屋子,都是八步到头一般?” “这好像也有吧,我母亲曾是个坤道,因此,家中许多东西都是八卦形,水井也是如此。” 顾曜伸手指着石桌道:“是不是,就像那个样子?”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两人看去。 只见方正的青石板下,一个爬满了青苔的八卦石台屹立在那。 三人快步走去,想要移开青石板,却发觉这石板好似有万斤之重,任凭三人如何使力,都是动摇不得。 “这石板是被人下了咒吗?看着也不过四寸来厚,居然这么重?” 东明达气喘吁吁,又是很不解气的用力踢了两脚。 倒是裴康宁很满意:“越是这样,说明下面的猫腻越大,指不定能撞到什么大鱼。” 他取出一副薄薄的手套套好,小心翼翼的摩挲着这石板。 “这石板下面,刻画了图案,似乎是什么阵纹。” 三人蹲下身子,不敢用法术、利器去除青石板下的青苔,只敢小心翼翼的用手抹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露出青石板背面的部分图案。 虽然一大半盖在八卦井之上,但露出的部分,已经可以看出,这是个佛陀的图案。 “莫不是和僧人还扯上干系?这可麻烦了。” 顾曜歪着头看了半天,最终说道:“这里女子原本的夫君,出家在金佛寺,会不会有这个原因?” 东明达也揉了揉脖子:“金佛寺离这里可是几百里的路,上好的马,也得跑上一天,更何况清水县没有僧人,外地来僧人,早就被围观了。” “不过嘛,既然和僧人有关系,来,让我试试这从金佛寺求来的宝贝。” 东明达从后背抽出一根金刚杵,示意顾曜两人,取出金刚杵,喷上一口舌尖血,直接一下锤了上去。 一声闷响。 青石板一震。 随即四分五裂。 三人大喜,刚要将青石板拿下,却突然听见一阵阵汹涌的水流打击井壁的声音。 井中的水好似出笼的猛虎一般,一下接着一下,打在井壁之上,声音愈发响亮。 同时,一股寒意也蔓延了开来。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井沿便是结了一层惨白的冰霜。 寒意刺骨,三人裹紧了衣衫,后退了两步。 院中凭空吹起了飒飒的刺骨冷风,凄厉的风声让三人心颤。 更让他们不安的,是水井之中突然出现了第二种声音。 “呜呜呜...” 一阵清脆的哽咽声也从井底飘了出来。 不像是女人。 更像是个...婴儿! 第九章 生子 顾曜左手握住流珠,右手抽出三张符箓,再次后退三步,躬腰紧盯水井。 而裴康宁和东明达两人,则是取出红线、通宝、槐木棒,快速围绕着水井,摆出了个简易的迷宫阵法。 摆好之后,两人也是后退数步。 水井中的动静越来越大,寒意也越来越重,红线上瞬间便是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锥。 啪。 啪。 啪。 厚重的拍打声奏响了,婴儿清脆的哭泣声变为了断断续续的哽咽,越发清晰,越发逼近。 最终,一抹青色的袖子率先从水井之中甩出,接着是一只惨白、浮肿的手。 女尸从水井中钻了出来,与张根生背后的女鬼近乎一样。 长长的缭乱黑发盖住了脸,有些艰难的从水井之中爬出,站在了井旁,不再动作。 “她怎么大着个肚子?”裴康宁握紧桃木剑,目不斜视,低声问道。 “不知道啊,那女鬼可没有这大肚子。” 女尸与女鬼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女尸鼓着个大肚子,看肚子的幅度,得有六七个月了。 东明达收起金刚杵,又取出一个小印,缓缓靠近女尸。 裴康宁急忙出声喊道:“别靠近,孕妇惨死,怨气滔天,而且这么大的肚子,指不定还有个婴灵,更是凶煞。” 顾曜突然道:“不对啊,裴大哥,这女尸好像...并没有怨气。” 这里,只是冷了点,但却没有什么凶煞之意。 他们两人布置下的阵法,虽说有困鬼之效,可也只是临时布置,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困住她? 前边的东明达已经走到了阵法的边缘,他伸手拔掉一根槐木棒,通宝铜币一阵抖动,但女尸仍是站在那,一动不动。 等到东明达举起那小印,贴到女尸的头颅上,寒意收敛消逝,嘀嗒不停的水也止住了,再也没有任何异变。 只是女尸伸手,挽住了自己硕大的肚子。 “过来吧,她没有恶意。” 东明达沉默了一会,出声道。 顾曜两人走了过去,看着小印贴在女尸头颅之上,女尸安安静静的抱着肚子,若非双手浮肿惨白,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孕妇一般。 “她抱着肚子,是不是想让我们救她肚子里的孩子?”顾曜有些犹豫的说道。 裴康宁又看了几眼,将那几根槐木棒收起:“怎么救?那孩子早就已经死了,想想之前那哭泣呜咽之声,那是他对自己没能降世的不甘,能没有化成怨鬼,那也都是这位母亲的功劳了。” 他又从怀中取出个八卦镜,扭转一番:“我已经通知知事大人了,等会便会有人送她们回靖夜司,查明死因后,我会为她们超度。” 东明达闷声:“真是可恶,不知是什么人对如此女子下此狠手,死后都是如此温柔,生前又该是如何的贤良?” 他蹲在一旁,将地上的青石板抱到一旁,重新拼了起来。 顾曜也想过去看,却突然感觉手腕一凉,被人死死抓住。 心中一沉,以为女子要诈尸了,他刚想回头一掌劈过去,却是发现女子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同时,一滴一滴泪水,从她的脸上留下,砸在地面上。 虽然女尸的脸被长长的黑发挡住,看不见表情,但顾曜却好似听见了女子的哭声,她在向他哭诉哀求:“救救他,救救他,他和你一样...”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之感突然涌上心头。 顾曜一时之间都有些喘不上气。 深呼吸了两口,他伸出另一只手拍在了女尸抓着他的那只手上,轻声道:“我知道了,我不会把你交给靖夜司的,我带你回去。” 手腕一松。 顾曜看向裴康宁和东明达:“两位大哥,我想把她带回道观。我记得,靖夜司是有这种规矩的,她的夫君也在我家道观附近,就让我们来超度她吧。” 裴康宁一愣:“你确定?你是野茅山,做这种麻烦事,上面会怀疑你们是不是想要修炼邪术的。” 顾曜拍了拍自己的脸:“是很麻烦,但她好似与我通灵了,刚刚...” 他亮了下手腕,上面一个微微青色的手印:“两位大哥也知道,我体质特殊,对于妖鬼感应颇深,这便是因果了。” 东明达这次抢在裴康宁前应允:“好,我会在知事大人面前为你说话,到时候也会申请去你们道观监督。” ....... 又在靖夜司内走了一会手续,方法青差遣了一辆马车,让顾曜带着女尸回山了。 在山脚犹豫了一会,顾曜没有送女尸去赵根生的家,而是直接回了道观。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预感,若是送女尸去了赵根生那,必然会惹出祸端。 “老头,快来,看看这位。” 马车还没停稳,顾曜便是高声叫道。 从观内出来的不仅有老道,还有村长金凤婆婆。 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村长愁眉紧锁,眼看顾曜回来,便是告辞了。 顾曜也没多嘴,等到村长离去后,便是伸手拉住女尸走下马车。 “老头,这是银铃的尸体,真是奇怪的很,她对我有种莫名的信任,明明这身上只有些残念,居然会顺着我的意思行动。” 顾曜搀着女尸,走到院中。 等了许久,老道也没有回答他。 “怎么了,老头?她有什么不对吗?” 顾曜看向老道,却发觉老道的面色不断变化。 最终,老道长叹一口气,吩咐道:“顾曜,去,把婆婆追回来,银铃对你这般,是因为她肚子还有个孩子,她感受到你的气息,觉得你一定会帮她。” “啊?” 不等顾曜问明白老道这没头没尾的话,就被老道催促着去将村长找了回来。 所幸村长没走远。 等到两人回来时,银铃已经被老道带到后院的一间空置柴房。 此刻的银铃儿,已经躺在一张简易的木床上,头发都是被老道梳理好了,露出了有些肿胀但柔和的面容。 看上去,就像是个熟睡的普通的女子一般。 “你到门外,背诵道经,不要停不要断,随意什么经文都行。” 老道取来利刃、热水、木盆、白布,吩咐顾曜道。 等顾曜出去,才对村长道:“这是银铃,赵根生的典妻。” 不等村长说什么,又接着道:“她无辜受死,但肚子里的孩子,却还是活着,不知是什么缘由,留您在,还是要请您帮忙,将这孩子从她肚子内取出来。” 老道将利刃交给村长:“银铃肚内的孩子,应该还是那赵根生的血脉,你是赵根生的亲姑姑,由你来为她取出腹中孩儿,倒是合适。” 看着村长似乎有些害怕,老道又安慰道:“没事,银铃看起来,是个良善女子,有顾曜念经,不会有事。” ........ “宿命因缘,有善有恶,有长有短,有贵有残,有富有贫,善恶之报,如影逐形,如响应声,作善善应,作恶恶成.......”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顾曜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婴儿哭声。 还有村长一声略带恐惧的喊声:“这...善渊道长,这孩子...” 第十章 婴儿 房门嘎吱一声打开,村长颤颤巍巍的走出,顾曜急忙起身扶住她,好奇问道:“村长婆婆,怎么了?” 村长婆婆面上没有一丝血色,抓住顾曜的手冰凉无比:“小顾道长,你快进去吧,善渊道长让你进去。” 说着放开顾曜,撑着木杖有些吃力的走向前面的道观。 顾曜看了眼村长的背影,转身走进木屋之内。 屋内很是安静。 那婴儿只是初始哭了两声,之后便安静无比的被老道抱在怀中。 “老头,你抱孩子的手法,很熟练啊。”顾曜走进,压低声音说道。 老道一边晃着孩子,一边抬眼看向顾曜:“这孩子,你有什么想法?” “嗯?我的想法?为什么问我?” 顾曜十分惊讶。 这孩子的生父是赵根生,照理来说应该交给他。 再不济,也是应该交给靖夜司。 毕竟这孩子乃是从死去之人的肚子中取出,不出意外,应该也会是个倍受鬼怪欢喜的倒霉孩子。 老道点头示意顾曜过来看看孩子:“银铃是将孩子托付给你了。” “怎么就托付给我了?” “不管如何,这孩子,估计那赵根生是不会要了。” “你怎么知道,他刚刚才失去一个儿子,现在银铃即便身死也为他留下了另一个,怎么可能不要。” 顾曜嘟囔一句,走到老道身旁,看到这孩子的脸,浑身打了个激灵。 难怪村长是那个样子。 也难怪老道说赵根生不会要了。 这孩子居然有两张脸! 他的右边嘴巴上,还长着一张五官俱全的脸颊,形如恶鬼,看上去,就让人心底发寒。 老道又晃了两下:“银铃原本怀的乃是一对双胞胎,可惜被奸人所害,她凭着一股执念,保住了一个,另外一个虽然死去,但却满怀不甘。” “死去的那个,身体融入了这个孩子中,魂魄大概也是顺势藏进了他兄弟的体内,你若是再进一步,能看到人身五炁,便能看到这孩子的鬼脸之上,一股阴冥之气浓郁不散。” 顾曜想起水井之中曾经传出的婴儿之声:“老头,之前找到银铃时,也曾听到婴儿哭泣之声,只是后来又消失不见,也未发现什么婴灵恶鬼,原来是这般。” 老道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让村长带着赵根生一家上山了,你也去通知靖夜司来人吧,这一家人的事,也该结束了。” 顾曜看着老道将婴儿又抱起,急忙问道:“老头,你知道银铃是谁害死的?” “是谁害死的,应该由靖夜司来查,我们只是要让银铃再看一看这孩子,放心的离开这世间,免得沦为什么害人的恶鬼。” 顾曜点点头:“我这就去请知事大人” ....... 方法青似乎早已知道顾曜会来,早已收拾好了东西,带着东明达站在靖夜司门口。 “走吧。” “知事大人,您怎么知道我会来请您?”顾曜在前面架着马车,好奇问道。 方法青淡淡道:“你家师父让你告知我那女鬼的样子,自然是有请我出手的打算,不然何必这么说,靖夜司除鬼,什么时候管过鬼怪的来历模样?” 顾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不愧是知事大人,果然智慧过人。” 等到他们到达茅山道观时,赵根生一家已经都到了。 不止赵根生,赵福奇也来了。 老道站在道观之前,拱手行礼:“拜见知事大人。” “道长免礼。” 两人互相客气一番,便是直入主题。 方法青问清谁是赵根生后,便是两指并拢,在眼皮上一抹,这才看到银铃的鬼魂。 他端详了一会才说道:“果然是罕见无比的善念鬼。” 他看向老道:“道长未让她见到孩子?” 老道摇头:“见到了,要么直接消散了,要么化成恶鬼,自然还是等大人来决定。” 赵根生抱紧锦娘,夫妻两人浑身发抖:“两位仙人是在说什么?难不成,银铃的鬼魂在附近?” 方法青叹息道:“死后挂念着孩子,又只能找到这么一个负心汉,还能吊住一口善念,真是难得。” 随即看向赵根生夫妻:“你们夫妻二人,还不肯说实话吗?害死她的人,必定和你们有干系。” 两人身子一震,膝盖一软,啪的往地上一跪。 赵根生连声叫冤:“大人,冤枉啊,小的真的没有啊。” 方法青冷笑一声,向前一步,取出一张纸符,一指点在他眉心:“回头看看,她自从死后,一直在你身边,时刻想着告知你,让你去救她的孩儿。” “可惜啊,你居然对她没有一丝感情,以至于迟迟见不了她。” 赵根生回头一看,吓的屁滚尿流,倒爬着抓住方法青的脚:“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 方法青摇了摇头,抽出了脚,解释道:“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七魄消散于世间,三魂各自回天入地,而她这个状态,是因为觉得自己不该留下,但又舍不下那个孩子,最终,三魂破碎,成了这个样子。” 东明达一直在一旁,手捧纸笔,记录着这里发生的事,此刻出声道:“大人的意思是,她的天地人三魂破碎了?” 说话的是老道:“对,善良到极点的人,有着留在人间的执念,可又担心害到旁人,想走的心不够坚决,留下的信念又不够坚定,这样的结果,便是连鬼都做不好。” 方法青看着赵根生:“她是你的小妾?还是...典妻?又或者,干脆是你买来的女子?” 赵根生嗫嚅着说不出话。 最终还是村长说道:“这个可怜的女娃子,是这个混球的典妻。” 方法青点点头:“若是那样,怀上了又为何不带回家?是家中妻子不知?” 沉默了许久的锦娘此刻抬头说道:“是我不准,这女人违背契约,生完孩子之后勾引我家夫君,想要更多钱财,这才留在清水县,又怀上了第二胎。” “第二胎。”方法青眼睛眯了下:“那第一胎呢?” “死了。” 顾曜急忙站出来,将赵家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荒唐。” 方法青听完之后袖袍一甩:“这女人怕害人怕到连鬼都做不成,又岂会加害她的亲生孩儿,此前赵家闹鬼又是怎么回事,顾曜你可弄明白了?” 顾曜摇头:“回禀大人,小的不明白,从头到尾,只有银铃一只鬼,其他的鬼,只存在于他们的嘴里。” 村长突然走过来,一脚将一旁的赵福奇提了过来:“小畜生,你来说,那鬼是不是你找那野道士弄的?” 赵福奇急忙摇头:“大人明鉴啊,小的虽然混账些,可从来没有害人性命的念想,就算是给赵根生灌鼠尾草,也没想过害他性命,怎么可能找人害我的侄儿呢?” “小的只是在街头偶遇那道士,一起喝了点酒,极其投缘,恰好最近他们家闹鬼,那道人便主动提议去看看,之后教了我这么一法子,随后就离开了。” 赵福奇连连赌咒发誓,说自己只是觊觎赵根生的家产,还有自己的弟妹,并没有害死赵根生的心思,更别说那小小的婴儿。 一时陷入了僵局。 顾曜闭上眼,梳理下思绪。 先是赵根生家闹鬼,孩子昏迷不醒。 接着是游方道士上门。 赵福奇给赵根生灌了鼠尾草,赵根生疯疯癫癫。 锦娘说道士告诉她,再次闹鬼便要抱着孩子渡水,之后孩子被淹死了。 此外,便是银铃身死。 不,应该是银铃先出了意外,接着才是赵家出事。 从头到尾,死的只有银铃和她的孩子。 所以...... 目标其实不是赵根生一家。 从始至终,都是银铃。 是谁? 赵根生?还是锦娘?或是银铃出家的夫君? 对了,之前赵家的闹鬼,银铃应该看到了一切。 顾曜睁开眼:“大人,有没有法子,让银铃告诉我们一切?” 方法青和老道对视了一眼,随即说道:“银铃的鬼体不全,让她说话有点难,但...” “但什么?”顾曜着急道。 老道接口道:“顾曜,你来请鬼上身吧。” “你与她的孩子一样,她本能的亲近你,只要你想知道,她一定会告诉你。” “什么一样啊?” 老道摇摇头,不再言语。 第十一章 真相 请鬼上身的术法,民间其实流传的挺多。 只不过一般情况下,都会称呼为请神上身。 如“神打”“请神”“神拳”之类,大抵都是请鬼怪或是有修为的天地灵精上身,借用法力,至于到底请来的是什么,他们自己也不能拿捏。 其中最为有名的,乃是上清派的“上矛之术”与出马仙。 上矛之术,按照上清派的说法,请的是上清派的先辈道友,以及诸天仙神。 出马仙,请的则是他们供奉的胡黄白柳灰五大仙。 顾曜是没有修习过请神之类的法术的,老道也严厉禁止他修习任何一类能与鬼怪相通的法术。 其一是他自小便受鬼怪窥视,修习这类法术,请来的神大概率不会愿意走。 其二是他是野茅山,没有授箓,请神也只能请来孤魂野鬼。 若是正宗道门,授受神箓,请来的不管是什么,都要讲规矩,最多贪嘴些,多要些供奉香火,不会有什么隐患。 但此地有方法青这位上清弟子,也不用担心什么。 老道似乎早有准备,取出一缕头发递给方法青:“这是银铃的头发。” 方法青接过道:“借道观。” 入了道观,先拜三清像,点起高香,黄纸一卷头发,缠于手指之上,闭上双眼,念念有词。 老道看着方法青做法,取出一盒朱砂放在方法青面前,同时令顾曜跪在三清像前。 片刻后,方法青睁眼,刚要说些什么,却发觉一切都是准备好了,也是不再言语,手上黄纸一展,两指一点朱砂,在纸上一划,又是在顾曜眉心一点,接着黄符一叠,捏个印法,往香炉里一甩,黄符自燃。 银铃的鬼魂一阵扭曲抖动,最终在方法青的印法下化作一道黑光,钻入了顾曜的眉心。 道观内一阵安静,等着顾曜起身。 不知过了多久,顾曜却是一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看高香燃过了一半,连方法青都是奇怪了。 “是我施法失败了?为何一直没有反应?就算三魂破碎,也不至于动都不会动了。” 老道沉思片刻:“或许是她不愿意占据顾曜身子,毕竟,请鬼上身,对于凡人来说,多多少少有些伤害。” 就在此时,高香突然加速燃烧,眨眼的功夫,便是燃尽了。 随即,顾曜睁开了眼。 “老头,大人,银铃已经离开了...” 他起身缓缓道。 不等两人发问,他直接说道:“她在我的记忆之中,看到了那个孩子,请求我让那个孩子安然长大,若是可以,不要告诉他自己的身世,在我应允之后,便是破碎离开了。” 老道点点头:“倒是可以理解,只是她这一走,赵家的事...” “我看到了。” 顾曜平静道:“虽然她不曾说,可在她看到我部分记忆的同时,我也看到了一些,虽然破碎,但已经足够让我知道是谁害死了她。” “那便好。” 方法青点点头,又从怀里取出颗丹药:“吃吧,上清派的定魂丹,虽说我觉得她不会在你身上留下什么,但还是按规矩来。” “多谢大人。” 顾曜吃下丹药,便是走出道观,指着锦娘道:“大人,正是她,害死了银铃,至于家中的闹鬼,也是她自导自演。” 锦娘身子一震,还未说话,倒是赵根生大呼冤枉:“锦娘都不知道我将银铃藏在县城中,怎么可能害她性命,小道长,你莫要诬陷好人。” 顾曜不看她,解释道:“六日之前,她找到了银铃,银铃因为自己违反了典妻的契约,因而感到羞愧,若不是腹中胎儿已经七个月,便按照她的要求收拾包裹离开了。” “可也正是因为看到了银铃的肚子,你一时之间妒火冲心,当晚便是带着个野道人结束了银铃的性命。” “那个野道人,正是后来认识赵福奇,教他用鼠尾草的那个。” “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谋划。” 顾曜说完之后,方法青看向锦娘:“你可有什么话要说?若是不承认,靖夜司自有法子确认顾曜说话的真假。” “不用了,我认。”锦娘抬起头,承认道,“一月之前,孩子会说话了,小女子去金佛寺还愿,想着顺便看下银铃,毕竟是孩子的生母,夫君也说她家中困苦,我想着看看能不能再帮帮她。” “可是在金佛寺周围打听一番,却找不到银铃的下落,最终我找到了她出家的夫君,这才知道,她跟着我夫君离开之后便没有回来。” “我本来是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毕竟她生了孩子之后,没有修养多久便走了,是不是留下了什么病根,在那位僧人的指点下,认识了玄鹤道长。” “在玄鹤道长的法术帮助下,我…在清水县找到了她。” 说到这里,她苦笑一声,斜眼看了下身旁的赵根生:“当时她已经又怀上了,我本以为她是嫁人了,担心贸然找上门,使得她做过典妻之事曝光,害了她,当时便没有找上门。” “之后我在暗处观察,却没想到,发现我的夫君,我的夫君...” 她念叨了几句:“总之就是那样了,当时我怒火冲心,既有对我这夫君的,又有对她的,恼恨她不守契约,我这夫君言行不一,在玄鹤道长的帮助下,弄了这么一出。” 顾渊插嘴问道:“那你为何要害死那孩子?那孩子可是无辜的。” “三天前,我抱着孩子逗弄,逗他说话,让他喊娘,结果没想到,他居然喊了个狼。” “我曾听说母子连心,母亲冤死会给孩子托梦,便又去找了玄鹤道长,将那孩子也...” 顾曜向方法青行礼:“大人,事情与我在银铃梦中看到的大致相符。” 又看向锦娘:“那孩子毕竟才刚会说话,喊娘,口齿模糊便成了狼,你这是做贼心虚。” 锦娘向着顾曜磕了下头,叹息道:“孩子死去后,我也是想明白了,只是就如同害死银铃一般,我那时,好像失去了理智,完全不像是我自己。” 又看向方法青,磕了颗头:“妒妇自知罪该万死,不敢求饶偷生,但今夜乃是银铃头七,斗胆请求大人让我为银铃烧些纸锭。” 方法青叹了口气,走向两人:“锦娘,说你是恶人,你也有着善心,还会惦记着一个典妻。” “可要说你是善人,你又做出这般恶事。” “三条人命,若非顾曜和他师父好心,便是四条。” 他突然抬起一脚,将赵根生踢飞数丈之远:“至于你,既然对她没有丝毫爱慕之心,又为何要留她下来?今日之事,是你的因果,你犯下的错,自该有衙门审判。” 赵根生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一声不吭。 东明达此刻收拢纸笔,没有继续写下去:“大人,记录完毕。” 方法青点点头:“你留在此处,看着顾曜他们超度银铃,送银铃入土,之后去衙门上报赵根生、赵福奇两人的罪责,他们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说完,他示意锦娘诸人跟他离去。 院内还有村长几人。 村长数次叹气,最终张嘴道:“善渊道长,银铃就葬在赵家村吧,虽然根生也是个混蛋,但银铃算我赵家媳妇,葬在赵家,日后也有人祭拜,那孩子,也交给我来...” 老道拒绝道:“银铃可以葬在赵家,但那孩子,你们赵家护不住。” 原本一直格外安稳的顾曜突然猴急火燎:“老头,我去后面看看孩子。” 不等老道答应,他直接向着后院奔去。 脑海之中,龙钮白玉印不断震动。 自从银铃离去,这小印就一直在催促他。 这种感觉,就像是某种重复性机械运动,即将到达巅峰,但一直被卡住,出不去一般,快要把他憋死了。 现在方法青离去,他真的忍不住了。 在后院内席地而坐。 天人合一,开! 第十二章 通幽与鬼国 龙钮白玉印化作一条虚幻的龙灵,冲天而去。 顾曜闭目,沉浸在了天地的呼吸之中。 吹拂过的微风,好似情人的低语,让人沉醉,不可自拔。 天地突然变得极其安静,安静到顾曜好似听到了天上仙人的声音。 一只无形的大手拂过他的头顶,灵气汇聚于此,随着他的呼吸而震动。 以往学习过的经文术法,在脑海中回荡,每一次闪过,顾曜对于它们,都会产生新的认知。 同时,他体内的五脏之炁在交融,好似天地初开时混沌一片的样子,一道先天一炁重新孕育而出。 先天一炁孵化的瞬间,顾曜魂魄一震,在牵引之中,进入到了一个十分的奇异状态。 他还是坐在那,却有了飘飘欲仙之感,没有睁开双眼,却是看到了周身一丈之内的一切。 不止如此,他还看到了自己的肉身,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通通呈现在他的眼前。 最为奇异的便是五脏处,五团色彩不同的氤氲气体盘踞,但又互相交融流动。 外界也飘荡着无数闪着混沌光芒的光点,在他的一呼一吸之间进入体内,融入五脏六腑的气团之中。 “是內视。” 顾曜反应过来了:“我踏入炼炁化神之境了。” 练炁化神这一境界,最大的特点便是产生了一抹神识,可以內视己身,神识御物。 天人感应的状态还没有结束,顾曜刚想抓紧时间,感受下练炁化神的这一境的非凡,顺势推演下术法,一道虚幻龙形落了回来。 龙形入体,并未变回龙钮白玉印的样子,而是变成了一个圆形的光点。 “这是要吐龙蛋蛋了?” 顾曜大喜。 上一次吐“龙蛋蛋”也是这个样子,那一次的龙蛋,里面装的是一道玄黄之气。 当时的顾曜刚刚七岁,虽然老道自小便是以各种补药灌体,但先天亏虚,阴气过重,阳气不足,补药难以补根。 被那玄黄之气洗体之后,不止将他的根骨补全,更是阴阳协调,让他一举踏入炼精化炁之境。 “这一次又是什么?” 龙蛋成形之后缓缓裂开,从中钻出一个女子魂魄,撞入顾曜的魂魄之中。 还没等顾曜反应过来,一篇道法便出现在他的魂魄之中。 “通幽。” 地煞七十二术中的通幽之术。 以此术可与鬼神相交,亦可洞察冥府地狱,看破虚妄,更可踏入鬼国而不受其害。 顾曜下意识的按照经文运行这法术,冥冥之中,他看到了无数阴魂走在一条通天大道上,道路的尽头,是一方巍峨的山岳,山岳之下,是一座肃穆的巨城。 他刚想要继续看下去,一双苍黄色的眼睛从巨城之中浮现,其内瞳孔如同一条细线,好像看到了他一般。 顾曜吓出了一身冷汗,刚要解开通幽之术,便看见一只巨大的黑色大手抓了过来,遮天盖日,瞬息之间便是盖住了他,要将他带入鬼城之中。 眼前一片漆黑,耳旁传来阴风呼啸之声,鬼怪凄笑之声。 顾曜心中焦急,想使用通幽之术却发觉自己已然无法控制一身的法力。 “我真是太大意了,老头教过我多少次,不要窥视不可视之处,我看到那城池就应该知道那不是什么鬼王的城池,便是传闻中的鬼国,居然还敢直视那么久,这下要沦为口粮了。” 正当顾曜绝望之时,那黑手突然松开,隐隐约约间还听到了一声闷哼之声,他抓紧时间,急忙再次施展通幽之术,联系着自己的肉身飞快钻了回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回过神来,睁眼看到老道就在眼前。 咚! 老道眼看他醒来,二话不说直接给了他一下狠的,打的他差点以为自己又魂魄出窍了。 还不等他说话,老道便是格外恼火道:“这么多年跟你说的话都说到狗肚子里去了?” “踏入练炁化神狗尾巴就捎到天上去了?” “居然敢窥视泰山鬼国,要不是我感觉到你气息不定,神仙都救不回你。” 顾曜听到老道的语气,心知他是动了真火,也不敢解释什么,老老实实认错道歉。 “等会送银铃入土,你给我抄写道经三十遍。” 老道又是哼了一声,狠狠的瞪了下他才离去。 顾曜急忙起身,跟上老道,一边抬着银临的尸身一边问道:“老头,泰山鬼国是什么?” “传闻中人死之后,天魂回空,地魂入狱,人魂守家,地魂入的狱,民间说是地府,其实便是泰山鬼国。” 说着说着老道又是恶狠狠的看了眼顾曜:“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才刚刚修出一抹神识就能感应到泰山鬼国,但泰山鬼国何等不凡你是能感觉到的,这次虽然被我拉了回来,但那个畜生可是记仇的很。” “以后有你好受的。” 顾曜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畜生?那是哪尊神灵?” “神灵?那是一只饕餮,一只凶兽,是泰山府君的宠物,心眼极小,现在它可是记着你了。” 顾曜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刚刚的事说了一下,只是隐去了龙钮白玉印。 “你又天人感应,然后看到一个女子魂魄,最后习得了传闻中的通幽之术?” 老道面色阴晴不定,最终叹了口气:“这倒是我没想到,银铃的天魂明明已经走了,居然还是回来报恩了。” “你与她那孩子实在太像了,从出生到...唉...” 看了眼顾曜,老道提醒道:“地煞七十二术只是术,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顾曜急忙点头。 老道的意思是让他不要随意修行使用这术法。 可以用,但不要沉迷。 虽然是野茅山,但老道应该是大教出身,不然也不会这般重视顾曜的学习问题,平日里也总是灌输顾曜,学术是为了入道之类的观念。 “老头,世间有地煞七十二术传承?” “有传承,但大抵是没了传人。”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将银铃的尸体抬到观前,摆好架势,开始作法超度。 村长婆婆又下山,差人带了些纸锭烧给银铃。 东明达默默站在一旁,眼看顾曜他们结束了才上前问道:“我听闻她还有个孩子,你们道观里什么都没有,可要随我下山,为他寻个奶娘?” 顾曜看了眼老道,那孩子被老道藏在他的卧室内,步好了阵法,一直没给东明达他们看到,当下打起了迷糊:“那孩子长的有一点点吓人,普通奶娘,可能顶不住...” 东明达一拍胸膛:“我家奶娘可不少,顾曜你放心,绝对顶的住。” 第十三章 身世 “顾曜,我觉得你说的对,我家奶妈可能真顶不住。” 虽然东明达在外面话说的很亮堂,可在看到那孩子之后,还是打了退堂鼓。 其实这孩子很乖,现在也并未睡着,只是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不哭不闹,每次顾曜看向他被他感觉到,还会向他笑着挥舞着小短手。 顾曜凝视着那孩子右脸上的鬼脸:“东明大哥,可以理解,毕竟这孩子的面貌确实是恐怖了些。” 他可以看到,一团灰黑色的气团盘踞,时而变化成哭泣的婴儿脸状。 若是催动通幽之术,还能听到若隐若现的哭泣之声。 但最让他在意的,是婴儿本身纯洁的先天之炁,也在与那灰黑色气团交融,一道道黑丝缓缓融入婴儿体内,消失在少但极其明亮的白色先天之炁中。 虽然未见到纯白色的先天之炁发生什么变化,但看起来,总让人有些不安。 东明达看着顾曜不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这孩子,有些心底不安,误以为顾曜还是因为他在外面夸下海口,一定会给孩子找到奶娘,现在却食言了而生气。 嗯嗯啊啊了几次,硬着头皮道:“顾曜,你别太担心,我回去就让我爹招募奶娘,虽然这孩子吓人了些,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多花些通宝总行的。” 顾曜回过神来,急忙道:“东明大哥,别宣扬出去,这孩子出身不吉,阴气太重,到底该如何安排,等我先问过师父,再询问下知事大人。” “好好。” 老道去山后砍树了,要给银铃做副棺材。 白鹅山上树木极多,最多的便是桃树与枣树,这两种树木都可以用来制作法器,平常老道也会做些桃木剑之类的,让顾曜拿到城里去卖。 另外,槐、柳、杨之类的也有,但不多。 两人说着话,听到屋外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急忙走出,看到老道单手拽着一根修长的杉树。 “老头,你现在做,一夜能做的完吗?”顾曜看着有些担心。 老道白了他一眼,看向东明达:“缉事大人,劳烦您一件事,去山下白鹅村取些新鲜羊奶来,我已经与村长说好了。” 东明达急忙点头,向着山下离去。 打发走了东明达,老道直接掐指,一阵阴风吹过,从院子外跑来几只黄皮子、狐狸、蛇。 老道扔出一堆小小的锯子、刀斧:“来来来,干活,干好了准许你们每日来我这道观参拜,供奉些香火。” 这几只小妖怪急忙向着老道拱手弯腰点头,然后瓜分了器具,开始了工作。 老道瞟了眼顾曜:“怎么做不完?只要一个时辰就够了。” 顾曜看着这群小妖怪热火朝天的干活,配合的有模有样,小蛇拿着自己的身体来丈量长度,黄皮子提着小锯子在树干上打标机,狐狸扛着斧子,一下一下。 配合的很合理。 工作的很认真。 顾曜又看了会:“老头,既然你能请它们帮忙,为什么过去要做些什么,都让我动手?” 白鹅山上有小妖他是知道的。 每隔一段时间,这群小妖怪会带着各式各样山里挖出来的宝贝,来到道观这请求参拜三清像,上几根香。 也有些觉得妖生艰苦的,会爬到顾曜脚旁,肚皮朝天搔首弄姿,求着收养的。 只是老道一向不准。 最多只允许它们上香拜神,最多在三元日、五腊日一些节日,准在道观内聆听道经。 现在居然让它们来干活,这倒是很罕见。 老道悠悠道:“一是磨砺你的动手能力,作为一个道士,手上一定要有技艺,将来游方,不至于挨饿。” 顾曜皱起了眉:“这年头道士这么不好混?还能挨饿?不是走到哪敲敲门,就会有漂亮的女子说闺房闹鬼,请我进去看看嘛?” 老道:...... “另一方面,你已经练炁化神了,五脏之炁已经定住,不用担心与这些小妖混在一起,乱了根脚。”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天然排斥妖怪的那种呢。” 对于妖魔鬼怪,其实处理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 鲁树人说过,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大家都是妈妈生的,凭啥子你要没事去除它? 因而,对于妖,只要它不害人,安分守己的修炼,即便是靖夜司,也会当作没看见。 反而是野茅山,往往会因为要突显自己的能耐,对于无辜小妖痛下杀手。 魔,通常是指心魔,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吃食同类所化的魔。 遇到魔,不分缘由,不论来头,杀无赦。 鬼,一般而言,也是不放过。 去了泰山鬼国的鬼才是好鬼,留在人间的,要么主动被超度,要么被动被超度。 怪,指的是山石草木,或者是人常年所接触的物件,开了灵性。 这一类,一般都是被靖夜司带走,大抵是放还了天地,任由它们自己修炼。 老道看着顾曜颇有兴致的看着这群小妖,摇了摇头:“妖言祸众,鬼话连篇,这道理你要记得,莫要被妖物害了修行。” “嗯嗯。” 顾曜看着那扛斧头的小狐狸,当真是可爱的紧。 似乎是感觉到顾曜一直在看着它,这狐狸很是紧张,总是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干的越来越卖力了,尾巴都绷直了。 又看了会狐狸,他才意识到老道去了院内,急忙找过去。 “老头,你说了我好几次与这孩子像,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指我的生辰与他接近,都是阴鬼钟爱之人?” 老道在翻弄装着衣物的柜子,从里面找出了许多顾曜幼年穿的衣物:“不止,他与你的像,实在太接近了,所幸不如你阴气重,将来因为这鬼脸要多受些人苦,但也少了些鬼难。” “啊?” 顾曜疑惑不解:“这孩子可是棺生子,就算我生的再踩点,也未必比的上他吧?” 老道抱着衣物站起身,意味深长:“他是棺生子,你就不是吗?” 嗯... 嗯? 嗯! “我也是?!” “你出生的时候,明明什么都记得,怎么六岁之后,就都忘了呢?” 顾曜瞠目结舌,原身的记忆,他虽然有继承,但都是些苦闷记忆,都是在不断的生病、撞鬼,怎么还有这事? “忘了也好,忘了也好。”老道自言自语。 “老头,我不会也有什么苦大仇深的出生吧?”顾曜结结巴巴,“难不成我是什么皇室子弟,我母亲是什么皇妃,然后皇帝老子沉迷修炼,被人戴了帽子,最后被老头你...” “老头你是不是姓周,过去是全真的,所以才沦落到这里?” 全真的,禁婚配。 顾曜想起老道的大派作风,还有那价值连城的八十一颗流珠,浮想联翩。 咚— 老道又给顾曜来了下狠的。 “皇室子弟,你也不照照镜子。” “你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别想太多,至于你的身世,你能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罢,等你及冠,或者娶妻,我自会与你说的明明白白。” 老道不搭理他的胡言乱语,开始给婴儿套衣服。 第十四章 讨封 老道抱着婴儿来到道观前,刚巧东明达回来了。 他不仅怀里抱着个大罐子,身后还牵着只羊。 “观主,村长让我带了只羊妈妈来,说着这几日会想办法给孩子找乳娘。” 顾曜急忙迎上去,接过他怀里的罐子。 羊奶,满满一罐子都是,还冒着热气。 难怪用了这么久,看起来都是现挤的。 顾曜一边将羊奶提到厨房,用小碗盛满,递给老道,一边扫了眼院子。 那群打工的小妖怪已经离开了,院子里堆砌着一块块木板。 只要钉起来就是一副上好的棺材了。 老道很是得心应手的哄着孩子喝奶,吩咐顾曜道:“你送东明达回城,顺便从城里扯些白布、纸锭,今夜子时之前,送银铃入土。” “好。” 帮着东明达将羊拴好在后院,两人一同走回城内。 他们此前坐的马车,被方法青驾走,带着锦娘夫妻和赵福奇回去了。 “东明大哥,你说赵福奇他们会被判什么刑罚?” 不问锦娘,那是因为锦娘必然会被靖夜司处死。 东明达挠头:“赵根生大概只是杖责几十,看知县大人想怎么判了,轻点二十,重点也就八十,不过我估计知事大人肯定会关照下,大概就是最重的那种了。” “至于赵福奇,他是蓄意下毒,这肯定是要下牢房的,但估摸也就一两年。” 顾曜点点头,突然问道:“那给普通人,或者说犯人下咒的野道人,被发现了会怎么罚?” 东明达有些奇怪的看了眼顾曜:“这个属于靖夜司的职权范围之内,按照大周律法,不管是什么法术,出于什么原因,一律从重,野道人的话,少说也得废了修为,重了就说不准。” “你是在想那个玄鹤道人?” 看到顾曜在思考些什么,东明达问道。 “啊,是,是啊。” 顾曜连连点头。 其实他担心的是老道给赵福奇使的法,虽然老道说着不用担心,可方法青万一看出来怎么办? 方法青可也是练炁化神的高手啊,老道也就...... 老道是什么境界来着? 反正在练炁化神之上,那应该不会被看出来吧。 看着顾曜又不说话,东明达找着各种话题:“你最近是不是修为又有精进?之前去查案我还没在意,现在一起走着,才发觉你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很不一般,好像拧成了一股绳。” “是,就刚刚银铃的事,有了些感触,修为又精进了些。” 东明达连连感叹:“你才十六十七吧,就已经快要摸到练炁化神了,放在大派里,那可也是香饽饽,真不考虑下让知事大人举荐你进入上清派?” 他怕顾渊误会,又急忙说道:“我不是说观主怎么样,观主的修为是很强,说不定能与知事大人一战,可是茅山道观毕竟只是野茅山,没有传承,越是往上,越是艰难。” “你现在年纪还不算大,进入大派,只要有靖夜司担保还是可以的,等到年纪再大些,就是真不行了。” “你要是不想去上清派,我也可以让我娘亲举荐你去阁皂山,那里的道术倒是格外神奇,可惜我资质太差.....” 东明达喋喋不休说了许久。 虽然有些烦人,但他是出于好心,顾曜也就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才谢过他的好意。 他是真怕老道犯过什么大事,万一他真去了大宗门,一飞冲天,夺尽风彩,引人嫉恨之后查到老道头上怎么办。 入了城,东明达的话就少了许多,两人直奔靖夜司而去。 靖夜司内倒是有些热闹,挤满了人。 大堂正中间站着个哭丧着脸的书生,两侧站满了官员,方法青坐在正上面,面色古怪。 顾曜大致扫了一眼,两个执事,七个缉事,加上东明达,可就只差一个缉事就全员集合了。 “是出了什么大事?”顾曜悄然间挤到裴康宁身旁,低声问道。 裴康宁压着笑意,低声道:“不是大事,是趣事。” 说着下巴仰了仰指着那书生:“你可知道那个书生是谁?” “谁啊?” “赵修贤。” “是他?那个有名的亡灵骑士?” 顾曜吃了一惊:“这家伙为什么在这?他的鬼老婆又跑了?” 这个赵修贤,在清水县,不,在广陵府和隔壁的应天府都是赫赫有名。 大概一年前,他入广陵府买书,回来的路上被个女子招婿招去了。 然后消失了整整一个月。 最终被靖夜司在广陵府与应天府交界处找到。 最后一查,发现他撞鬼了,还娶了个鬼妻。 这事本来也就是个杂谈,但真正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赵修贤居然喜欢上了当亡灵骑士。 按照他本人说法,那些活蹦乱跳的小娘子,有什么资格与女鬼相比呢? 那诱惑他的女鬼也被抓捕归案,之后审讯一番,才让他扬名立万。 “大人,冤枉啊,小女子当夜采补完就想让他离开,而且人家只吸了一点点,最多休息三天就恢复了,人家是生怕引起道长们的关注啊。” “可是,可是这个混蛋书生,居然赖着不走,最后逼的人家一个月从广陵府搬到应天府,人家的阴宅里,现在已经挤满了姐妹,都是一路上被他遇到,被逼着搬家的好鬼啊。” “嘤嘤嘤...” “就是就是,人家都现出鬼相了,可是他居然更兴奋了,还说这样才有趣味。” “这家伙就一路闻着味跟着,比狗跟的都紧,怎么甩都甩不掉!” 据说当时大概有十几个女鬼,娇滴滴的在广陵府靖夜司内哭成一团。 最后这群无辜的女鬼被超度走了,哭的最伤心的也是赵修贤。 ....... 顾曜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传奇人物,急忙瞪大了眼仔细打量他。 看起来倒不像是个书生,看着膀大腰圆,说是宁采臣,更像燕赤霞。 就差一大把络腮胡子了。 “这位猛人怎么来了?他被男鬼骗阳气了?”顾曜好奇道。 这位的消息,其实流传的挺多。 大抵都是又去哪个地方找女鬼了。 哪里有女鬼的传闻,哪里就有他。 看他现在这哭哭啼啼的样子,顾曜觉得也就只有他被男鬼骗阳气了这一种可能了。 裴康宁面色古怪,低声附耳说了几句。 顾曜听完后,总算是明白为何方法青的脸色那般古怪了。 这个赵修贤,走多了夜路,没遇到女鬼,却是遇到了一只讨封的刺猬妖。 这事,本来不是坏事。 坏就坏在这个亡灵骑士,把那刺猬给说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先生,你看我像什么?” “我看你像个身材饱满,姿容秀丽、双腿修长、头发乌黑、红唇炽热、明眸生辉、皮肤白皙的倾城美人。” 那讨封的小刺猬当场就懵了。 第十五章 收妖入门 顾曜在心中对这位亡灵骑士赞叹不已。 真是勇士。 遇到妖物讨封,其实不算坏事。 一般而言,讨封的妖物,都是想要化出人形继续修炼的。 人是天地之灵,受天地钟爱,在修炼一路上有着许多妖怪们羡慕不已的便利,单说没有雷劫,便足以让妖怪们眼红了。 当初的蟒王要不是度雷劫导致自己虚弱无比,也不会那么轻易被刘邦这个凡夫俗子斩了。 按常理来说,赵修贤遇到讨封的小刺猬,只要说一句像个人就行了,日后那刺猬必然是要来报答的。 可是他虽然说会变人,但却加了那么多修砌之词,还指名道姓为女人,无形之中也是给刺猬加了一层紧箍咒。 谁知道那刺猬是公是母呢? 若本来就是母的,最多骂一句下贱,轻飘飘过去了,将来还恩缺斤少两便是了。 若是公的,万一它想不开,直接放弃了转化人身的念想,那就是夺道之仇了。 顾曜强忍着笑意,问道:“裴大哥,那刺猬是寻仇了?做了什么?” 刺猬不是报复心特别重的妖物,一般而言,最多作弄作弄便是了。 若是黄皮子或者狐狸这种心眼小的,怕是要弄的他家破人亡。 裴康宁听到顾曜发问,面色更加古怪了:“赵修贤是有妻子的,只是自打他撞鬼之后,夫妻之间感情便是淡了许多,可是最近吧,他的妻子突然对他火热了很多,也润了许多,赵修贤试探了许多,确定了一件事。” “他好像绿了。” 顾曜神情一震:“那刺猬果然是公的,现在居然这么报复他?” 厅中赵修贤声泪俱下:“大人,小的虽说是个混账,但这妖物所做之事,实不能忍,况且人妖乃是异道,请大人为小人做主。” 方法青咳嗽一声:“人妖异道,人鬼呢?” “人鬼同途啊,大人,鬼本来就是人的魂魄,有什么问题?”赵修贤振振有词。 方法青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好,本官知道了,会派人清查,你遇到那刺猬是在何处?” “白鹅村附近的黑鸡山。” 啊? 黑鸡山不就在白鹅山隔壁吗,这也是顾曜家的后花园啊。 尤其黑鸡山上还葬着前任茅山道观的观主,不会被找到吧。 顾曜有些心虚。 这边方法青已经打发个缉事去处理赵修贤了,顾曜急忙走上去。 他主要是报告下银铃的葬礼,确保靖夜司不会怀疑他们用银铃的尸体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 虽然主要的担保还是东明达的记录。 方法青也是很敷衍的点头应和,虽然他挺喜欢顾曜,长的好看,天资过人,还会办事,可野茅山就是野茅山,一旦涉及到案子,一切都要根据靖夜司的记录来。 东明达如果写了顾曜对于尸体有觊觎之心,再怎么样,也要严查。 顾曜说了几句,说到了正事。 “大人,我想要换些朱砂,符纸,还有关于银铃的孩子,如何入籍,也要请教大人。” 朱砂是他检查库存时发现没多少了,顺便换些,重点还是那孩子的入籍问题。 为了那孩子好,最好还是别记在他们茅山道观下。 “这些你等会跟着东明达一起去库房领吧,还有八十张符纸,至于孩子的户籍问题,你可以问问赵家村有没有人愿意接,若是没人,让你师傅来跟我讨论。” “是。” 顾曜当下抬腿要走,却又被方法青叫住:“顾曜,你师父...是哪个道派出身?可是我上清派弟子?” 顾曜心中一紧:“大人,我也不知道,我家师父奉公守法,不做邪术,用的法术都是各家各派的正传。” 方法青又看了他两眼,没再说话,只是抬了抬手指,示意顾曜可以走了。 “蹬蹬。” “蹬蹬。” “蹬蹬。” .......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只是两根手指轻敲桌面,连顾曜离去时和他打招呼都是未曾注意到。 “大人不知在想什么,是想到老道的来历了吗?” 顾曜也是有些慌乱,在城内快速买齐了纸锭、纸通宝、白布等等一应物件,迅速回到了道观。 道观内已经是装饰好了,山下白鹅村来了不少人,都是被村长喊来吊丧的。 银铃已经躺在了棺材之内,一袭白布蒙面—她在水中泡了太久,面容还是太过骇人了。 在老道的指导下,顾曜代替她的孩子,送银铃走完了最后一程,最终将她葬在了白鹅村的墓地之中。 “老头,方大人好像已经怀疑上你了,你给赵福奇施的法术...” 顾曜还没说完,就被老道打断了:“你不用担心,我给赵福奇施的法,世间没几个人见过,更不可能被发现,至于那法术的效果,只是让他的运气变差。” “他日后还是敢进赌场,保他输条胳膊。” 顾曜还是有些担心:“可方大人已经在问我,你的来历了。” “野茅山没有来历。” “哦。” 看老道不想说,顾曜也不问了。 两人回了茅山,就看见一群小妖怪,爪子里抓着书本站在门口。 领头的是只狐狸,后面跟着两只小狐狸,两只黄皮子,一只刺猬和两条蛇。 看到老道来了,领头的狐狸像人一样直立着跑过来,举着手里的书吱吱吱的叫着。 “太乙金章真言术?” 顾曜看清那书吃了一惊,看向老道。 只见老道接过书本翻了一下:“倒是齐全,你是想以这书作为报酬,拜入我这道观,日后每日来我这观里念经拜神,将来讨封成仙?” 狐狸瞪大了小眼睛,晃着尾巴点头。 老道看了看这狐狸,又看了下顾曜:“顾曜,你觉得如何?可以接受吗?” 顾曜挺喜欢这狐狸,看起来乖巧可爱:“它要是未曾做过恶事,收下倒也挺好,反正我们每日也只是正常的做功课,带着它们也没什么。” “好,既然如此,那你们明日卯时来,我为你们净身,允你们入我道观。” 听到顾曜同意,老道一改常态,居然真的允许了。 这群小妖怪急忙向着老道行礼,又向着顾曜行礼,最终放下了手里的书籍,一溜烟的跑了。 “老头,你怎么就同意了?” 顾曜好奇问道。 这几天时间,老道对于各样的态度都是有大变。 老道晃晃头,走进道观之中:“最近变化太快,单说是鬼物,都感觉变多了许多,收些小妖怪,虽然它们法力弱些,但对于危险的感知在我们之上。”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也想养只狐狸精了呢。” 随即他想起了赵修贤一事:“老头,赵修贤,就是我与你说过的那个亡灵骑士,他最近在隔壁的黑鸡山上遇见了刺猬讨封......” 唠唠叨叨的讲清楚,顾曜有些担心的问道:“黑鸡山上的事,不会被发现吧?” 老道打坐,老神自在:“发现就发现呗,山上被我封印的那两家伙,方法青看见了得给我三拜九叩...” 第十六章 前任观主 顾曜还想说些什么,老道已是很不耐烦的撵他离开了:“总是想些有的没的,去去去,修炼去,不修炼看那孩子去。” 顾曜只好离开。 他与老道说的,黑鸡山上的事,是指茅山道观前任观主,还有两只已经成煞的怨鬼。 茅山道观的前任观主,是位纯粹的野茅山。 出身上清派,研习魂魄禁术被赶出,流落到此处又起了个茅山道观,还是孜孜不倦的研习魂魄。 堪称野茅山典范。 十年前老道带着顾曜来到此处,恰好撞到。 当时那位观主,明面上乃是位虽然不善言语但热心肠的古板道士,暗地里却是已经害死了数十人的邪修。 老道火眼金睛,当天晚上在那位观主偷偷摸摸想看看顾曜这么阴的孩子到底是咋生的时候,直接把他料理了。 然后就把那位观主埋在了黑鸡山,连带他的宝贵成果都是一同封印在那。 按照老道的说法,这位前观主算的上人才,这么难的邪术,居然真的炼成了,不愧是上清派出身。 要不是运气不好运到了让他垂涎三尺的顾曜,一时之间太过激动以至于心神失防,即便是老道,也要费些功夫才能收拾掉他。 顾曜站在院子中,望着一旁的黑鸡山,叹了口气。 黑鸡山对于顾曜来说是禁地,那上面的东西太凶了,老道都只能将它们封印在山上,靠着时间来缓缓磨损他们。 如今的黑鸡山上常年阴雾笼罩,偶尔还会有诡异之事发生,照老道的说法,即便是封印了,也无法止住坏境的被改变。 大概几十年后,那凶物被顺利处理掉了,黑鸡山也会沦为滋养鬼物的宝地。 老道如今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上去加固封印,并且严禁顾曜靠近,生怕他去又引起什么变故。 “不想了不想了,我这么菜,担心这些有什么用?奶孩子去吧...” 刚走两步,他又停下脚步:“唉,忘了问老头,这孩子到底该怎么办了,就看这脸,估计赵家村也接受不了啊。” 他又转身去找老道去了。 平静的一天结束了。 第二日凌晨,顾曜起来做早课时,身旁已经多了一群小妖怪。 “还没到卯时,你们就来了,也太刻苦了吧。” “吱吱吱。” 这群小妖怪不会说话,只能吱吱吱的让人猜着想法。 顾曜又逗弄了它们几句,便是专心做早课了。 在他回观内诵读道经之时,老道就像盘猫一样,把它们都盘了一遍,顺便还给它们洗了个澡,算是净身入观了。 “这是它们送来的太乙金章真言术,诵读可悟太乙金光咒,顾曜,你好好研读,学会之后教它们。” 老道等到顾曜早课做完,将狐狸带来的那本书放在顾曜面前吩咐道。 “老头,你为什么不自己研读?” “我金光咒已经修炼到头了,太乙金光咒,对我无用。” ...... 其实这群小妖带来的书,除去这本太乙真言术,还有其他六本修炼笔记,也不知它们是从何处找来的,问它们,也只会吱吱吱的比划着,压根不明白什么意思。 看着自己身旁乖巧坐姿的狐狸,还有门口眼巴巴的六只小妖怪,顾曜眼睛一转:“你们有名字了吗?没名字要不要给你们起名字?” 小妖怪们点头,晃着尾巴表示期待。 “那你就叫晃尾巴吧。” 狐狸:“...???吱吱吱!” “开玩笑的,别着急,名字不是随便起的,要好好想想。” 顾曜急忙安抚爪子乱挥的狐狸。 名字一般都是长辈对晚辈的劝诫、祝福,比如顾曜,生于阴冥,妖鬼环绕,老道便给他起了个“曜”,寓意为天空之中的星辰,可以驱散黑暗,退治妖鬼。 再如老道的道号“善渊”,出自《老子》,居善地,心善渊,寓意为保持冷静,大概可以看出老道过去的脾气不怎么好,现在来看的话,这道号起的很对。 顾曜打量着身旁的狐狸,这狐狸通体火红色,脑袋圆滚滚,眼睛黑漆漆,声音软糯糯,此刻歪着脑袋等着顾曜给她起名。 看到顾曜的眼神逐渐下滑,慢慢移到它的腹下,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蜷缩成一团,一边吱吱吱的叫着,一边用厚厚长长的大尾巴挡住腹部,咕噜咕噜的往外面滚。 其实它本来那么坐着,反而不好看见,这么一滚,是真的都看明白了...... “原来是母狐狸啊。”顾曜点点头,“要不你就叫涂山红红吧。” 狐狸起身,尾巴挡在身前,摇头。 “不喜欢吗?” 点头。 “想要几个字?” “吱吱吱。” “三个字?” 狐狸爪舞爪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顾曜想了想:“我看不明白,就当你同意了,就叫...就叫胡希言吧。” 看着小狐狸亮晶晶的眼睛,他解释道:“这两个字是老子,就是里面的神像正中间那位说的,意思是要止念欲,息思虑,心灵自然的意思。” 小狐狸眨巴眨巴眼睛,原本端着的头,听着顾曜的话,又逐渐歪了下去,眼神逐渐变得“充满智慧”。 顾曜哑然失笑:“反正是好话,将来你真有一天能修成人身,这两个字也可以直接做你的道号。” 狐狸直起身,两只小爪子悬在胸前,恭恭敬敬的向着顾曜拜了个大礼。 顾曜又给其他小妖怪都从道经中取了名,将它们打发去念经了。 “东明大哥,你怎么来了?” 东明达来了有一会了,一直站在院外看着顾曜和这群小妖怪,表情有些严肃。 “顾曜,你们这是要和妖为伍?” “啊?不是啊,东明大哥你误会了,这群小妖怪是想来我们这拜拜道祖,好生修行,怎么就成了为伍呢?” 东明达沉默了一会:“大周律法和靖夜司的规矩你都熟悉,不要越线。” “我懂,对了,你这么早来我这,是有什么事?” “我与母亲说了那个孩子的事,我娘亲很是惊讶,很想见那个孩子一见,所以我特意来请你先去我家走一趟。” “你母亲?” “对,她是阁皂山灵宝派出身,如今也还是那的弟子,我与她说了一下,她好像很想把那个孩子推荐到灵宝派去。” 顾曜起身:“东明大哥你等下,我与老头先说下,再与你下山。”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后院老道。 “老头,阁皂山灵宝派......” 第十七章 上清派又出野茅山了 东明府上。 顾曜有些拘谨的坐在大厅,等着东明达的娘亲。 “小顾道长,来尝尝我这东都运来的百花饼。” “小顾道长,这是西都的透花糍,还有这樱桃饆饠(bi、luo),都是那处的特色,你也尝尝。” “小顾道长,要不品品这越州府的飘香女儿红?你闻闻...” ...... 顾曜很是艰难的应对着东明达的父亲,闻名清水县的大商人,东明青。 他太热情了! 顾曜以往应付人家的手段,对于这位,丝毫不起作用。 不管顾曜说什么,问什么,推脱什么借口,他总能找到规格之外的美食拿到顾曜面前。 “东明家主...” “叫什么家主,叫伯父就好了,我家达达说过你不少次,说你是他的好友,叫家主就太身份了。” “伯父,我用过早膳了。” “来人,上些消食的,就兰陵的那些山里果,多拿些来。” 山里果就是山楂。 “伯父,不用,我不吃酸的。” “啊,快,别山里果了,直接拿山里果酿的甜酒,还有干撩、砂仁,快些拿来。” 顾曜:“...” 他瞟了眼缩在一侧椅子上的东明达,使眼神示意来帮忙劝劝,只见东明达站起身,走到顾曜身旁,低声道:“我爹给啥就拿着,不用吃,你手里拿着东西,他心里定当。” “嗯?” 不等顾曜问明白,一群婢女已是各自端着盘子就来了,就这么立在他身前,如同柱子一般。 这群婢女个个都很圆润,可以看出,东明府上不曾亏待她们。 东明达随手接过一个盘子,示意婢女们下去:“我爹当年娶娘亲时被阁皂山折腾的不轻,现在看到道士心里发慌,你不先承点情,他心里不安定。” 顾曜默默接过那个盘子,偷偷看了眼坐在正位上的东明青,只见他长舒了一口。 “...阁皂山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感觉你爹被整出心里阴影了?” “不知道,反正听我娘说,有段时间爹睡觉做噩梦都是被子里钻出个道士。” “......” 过了许久,东明达的娘亲,道号一尘的女子来了。 她身穿白袍,手里还握着个拂尘,面容温婉,看上去颇为年轻。 与冲出来迎上去的东明青站在一起,有些像美女与野兽。 东明青的身躯还是很魁梧的,面容颇为圆润,就像是八月十五的月亮一般,但从五官可以看出,年轻时颇为英俊。 “你爹是不是成亲后发胖的?”顾曜向着他们夫妻二人问好后,偷偷问道。 东明达轻声道:“我娘亲喂的。” 他模糊道:“我娘有些癖好,喜欢圆满的,我练武,也是怕变成我爹那样子。” 顾曜点点头:“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东明青夫妻二人小声说了几句,招呼顾曜坐了下来,又是客套了几句,就直接问起了那孩子的事。 那孩子,老道起名为赵旭。 顾曜并没有将他带来,按老道的意思,先了解下这边的想法,后面还要再问下赵家村的意思。 一尘连连点头:“嗯,果然与我想的一样,这个孩子,天生适合修炼,最适合他的地方,其实是上清派。” “只是估计上清派,这时候不会愿意收他。” 顾曜问道:“伯母,为何上清派不愿意?” 一尘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想该怎么说,最后还是东明达说道:“上清派最近又出了个野茅山,正统的那种。” 顾曜懂了。 大抵是上清派又出了个炼制魂魄或者操弄尸体的道人。 只能说野茅山这名,起的太合适了。 一尘接着说道:“在靖夜司带领下,天师府、青城、峨眉、阁皂山等等,都是派出代表,一同去了上清派,现在他们焦头烂额,这个点,这么特殊的孩子,他们谁若是收下,肯定要被检查个明明白白,指不定什么事就被翻出来了。” 顾曜点头,其实就是那个意思。 这孩子天生特殊,和顾曜一样,极其适合当邪术的材料。 上清派眼下正处于被彻查的时刻,谁收下他,肯定要被仔仔细细寻根究底探查一遍,查清楚暗地里有没有修炼过什么。 但谁还没个见不得人的小秘密呢?万一被发现,那不是社死了?以后怎么见人? 顾曜有些好奇,按照他们的说法,靖夜司带着各大派一同彻查,那人究竟是修炼了什么? 他刚开口,东明达就说了:“其实这消息,靖夜司内基本都知道,那道士修炼的是上清派禁术:九宫锁魂弃婴阵,这个孩子简直太适合那邪术了,尤其是那道人还逃了。” “所以更不能去了,有这么一个邪道藏在茅山附近,送过去就是送进虎口。”一尘道,“除了上清派,最适合那孩子的,就是我们阁皂山。” 一尘又介绍了下阁皂山,言明灵宝派内有许多术法,极其适合他。 顾曜连连点头称是,主客相谈甚欢。 “一起用个午膳吧,若是方便,用完之后我送你回山,顺便去看下那个孩子。”一尘提议道。 “那就多谢伯母了。” ....... 又是一顿很开心的午膳,顾曜带着东明一家,打算前往茅山道观。 “我们茅山道观,在清水县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深受清水县乡亲的赞誉。”顾曜一边吹着这家的道观,一边在东明府门口等着马车。 直到他看到一对正在争吵的小夫妻。 冥冥之间一股恶感袭来。 他下意识使用了通幽之术看去。 一只牛头怪飘在那女子身边,面色垂涎的围着女子打转,不时伸出长舌,舔舐女子的脸庞。 而女子每次被舔舐,都会下意识的发抖。 只是她与那男子吵的格外激烈,不曾在意自身的异样。 “小顾道长,你也喜欢看热闹?”东明青看顾曜突然停嘴,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那对小夫妻。 “我还以为道士们都是清心守欲,不关心这些俗事的呢。” 看着顾曜全神贯注,东明青顺便给他解说了下这对夫妻:“这两人才成亲一个月,就吵成这样子,当初可是你侬我侬好不亲密的,结果昨日,这男的突然说这女子偷汉子,一下就吵起来了。” “不过也不奇怪,就这些时日,我们这附近,吵架的夫妻得有十几对,都是说的女子偷汉子。” “最为有名的,就是那亡灵骑士赵修贤,哦,对了,这亡灵骑士的名,好像也是小顾道长你起的,道长真是大才,能想出这么合适的名。” 顾曜回过神:“伯父,你说是最近一个月,许多女子被说出轨,赵修贤的妻子也在里面?” 东明青连连点头:“对对对,他家还是最先的,据说啊,大概几天前赵修贤出去找坐骑,一夜未回,结果黎明到家,发现妻子状态不太对,叫醒妻子,他那妻子就说着,夫君你怎么二次发育了?” “后来才听说,他对个小妖怪发情,这是遭报应了。” 顾曜摸了下下巴,再次运转通幽之术,看向那女子:“女人的阳气,好像少了许多。” “这不是讨封的刺猬报仇,是有妖鬼作祟,侮辱女子!” 虚空中,牛头怪再次伸出长舌,探向女子。 第十八章 香火护体的牛头鬼怪 “两位,不知为何争吵?” 顾曜突然高声喊道,大步走向两人。 “是小顾道长啊,你来的正好,为我评评理,这女人不守妇道...”看到顾曜,那男人两眼一亮,急忙喊着顾曜来给他说话。 这么多年,顾曜在城里还是有些名声的,尤其是老一辈的人儿,都特喜欢顾曜这个心地善良、会说话的小道士。 那女人满脸通红,双目含泪,羞愤不已,打断男人的话:“小顾道长,你说说这狗男人,非说我赶早儿去偷男人。” 说着说着,一根手指直接点在男人胸口:“老娘白天要干家务,要侍奉爹娘,要管那狗儿子读书,半夜还要陪着你演戏,让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一天也就能睡这么几个时辰,哪还有精力做那事?” 男人一听更急了,疯狂跺脚:“什么演戏?好啊,你这...泼妇!居然还撒谎!我...我...” 看着这小夫妻又要吵起来,顾渊手掌一翻,从袖间取出三道黄符,直接向着虚空中那虚幻的牛头怪打去。 黄符在空中冒出青烟,直直打在了牛头怪之上,激起一阵微弱火光。 随即就在顾曜吃惊的眼神中,化作灰烬,消散在空中。 而那牛头怪居然只是抖动了下,没受丝毫伤害,牛脸上浮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向着一旁飞去。 “妖鬼莫走!” 看到那牛头怪要走,顾曜直接一掌拍出:“赤阳三五至尔!” 一团火焰被他徒手打出,砸向那牛头怪。 这次顾曜看的清楚,在火焰打中牛头怪的瞬间,一团模糊的气体涌出,挡住了火焰,与火焰一同消失在空中。 也就这么短的功夫,牛头怪消失了。 顾曜三步跃到牛头怪消失的地方,通幽周转,只见一道模糊的香火之气消逝,再也无法找到那牛头怪的踪迹。 “香火护体...” 联想起此前的黄符与被挡住的五火掌,这牛头怪居然是一尊有人祭祀、香火供奉的野神。 一尘安慰了下自己的夫君,缓步走来:“小顾道长,你刚刚突然出手,可是见到了什么?” 顾曜收回思绪,请一尘一同来到那对小夫妻身旁。 这两人被顾曜突然出手吓了一跳,抱在一起,倒是暂时忘记了争吵。 “伯母,您刚刚没有见到一只牛头怪物缠绕着这位夫人吗?”顾曜问道。 一尘一愣,随即闭目,过了片刻后再次睁开双眼,一道道光芒在眼中闪烁。 她环视周围,摇了摇头。 顾曜点点头,先向那小夫妻说道:“你们此次的争吵,乃是有一只奇异的鬼神在作祟,它有些奇特,像是被阴庙供奉的野神,法力薄弱,劳烦你们二位去靖夜司报个案,将我刚刚说的话,告知哪里的官员。” “至于这位夫人的事,我想是子虚乌有,只是夫人太过美貌,被妖物垂涎了,这位公子也可以放心。” 打发走了这对小夫妻,顾曜看向一尘:“伯母,此前伯父说,最近此处附近有十几对夫妻吵架,您可知道?” 一尘点点头:“有些听闻,也有人怀疑过是有妖鬼作祟,但我也去观望过,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她盯着顾曜的双眼,问道:“你是如何发现的?是用了什么法术?” “一道旁门小术,只是在探寻鬼物上比较厉害。” “小顾道长今年未到二十吧?”一尘突然话锋一转,“你刚刚那道火掌,凭空生火,蔓延数尺而不散,可不是炼精化炁的修为啊。” “伯母火眼金睛,我确实这几日侥幸突破。” 一尘点点头,转头对站在一旁云里雾里的东明青道:“老爷,劳烦你去靖夜司走一趟,将这里的事说一下,也将我去茅山道观看孩子的事一并报道下,一定要告诉方大人。” “娘子,这事让仆人...” “快去!” “是!” 东明青一个机灵,转身就跑。 一尘向着顾曜露出个笑容:“顾道长,请。” 顾曜能感觉到一尘对于他,生出了很大的戒备之心。 但也可以理解。 练炁化神在清水县里,已然是顶点了。 方法青也不过这个修为,眼前的一尘,大概率也是。 但他们都已经是三十多四十多的年纪了,而且都是出身大派。 顾曜一个野茅山,能在如此弱龄进入这个境界,放在他们宗派内都是罕见,要么是天生的仙人种子,要么,修炼了邪术。 比如,吸纳人魂之类,加速自己的修行。 再加上顾曜刚刚能看见她都看不见的鬼怪,这就更奇特了。 马车上,气氛有点凉,东明达在外驾车,顾曜和一尘坐在马车内,一言不发。 一尘一直盯着顾曜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但顾曜是被盯着有些难受了。 过了许久,一尘突然道:“顾道长这个年纪,可有喜欢的女子?” “沉心修炼,未曾遇见。” “那可真是可惜了,长的这般好看,估计那些小妇人可是欢喜的紧。” “不要紧的。” “嗯?” “伯母,我的意思是,师父说过,保持元阳之身,对于修炼是有好处的。” 一尘点点头:“可做过手工活?” ??? 顾曜一时有些楞住了,这问的,是不是他想歪了? 车外东明达也是咳嗽了起来。 “在观里,自然是要动手的,桃木剑之类,都是我来做。” 一尘莞尔一笑:“无事,是我多礼了。” 她移开视线,透过窗子看向马车之外。 她是在怀疑我与那些女子有奸情,因而虚构了个鬼神? 顾曜有些烦躁,只想快点回到道观内,问问老头关于香火一事。 香火这东西,玄之又玄,对于道士来说,也属于冷门。 顾曜他们在道观内给三清四御上香,只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三清四御的门人,香火是对他们的尊崇。 但三清四御是仙,是圣,他们本质上是不需要这些香火的,有没有香火,并不影响他们。 真正需要香火的,只有神。 受封于诰命,即为神。 皇朝册立的城隍,土地,山神等等,他们多是死去的人杰,又或是留下传说的自然生灵,人们怀念他们,为他们立庙上香,香火即是他们的力量与生命。 此外,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妖鬼,也会盖庙借香火修行,最有名的便是“胡黄白柳灰”五大家。 妖鬼修行,要么拜月饮风,历经雷劫而成妖仙,要么借香火修行,成为庙中供奉的野神,这也是它们仅有的两条路。 可哪有什么人,会去供奉祭拜那祸害女子清白,还这般弱小的牛头鬼怪啊。 难不成这个世上已经有牛头人教派不成? 这世上,还没有阴曹地府一说,只有泰山鬼国,牛头马面还不曾出现。 一尘收回视线,看向顾曜有些烦躁的样子,突然开口道:“顾道长说,那骚扰女子的,是一只有香火供奉的牛头怪?” 顾曜点点头:“是,很弱小,奇怪的很,世间居然有人供奉这种东西...或许是哪处有人偷偷修建阴庙,被这家伙窃取了香火吧。” 他随意编了个理由。 阴庙就是供奉孤魂野鬼的小庙。 又或者是大户人家为自家亲人建立的小庙,比如家中女儿未曾出嫁便是暴死,家里便有可能建个阴庙,为女儿求个好来生,积攒阴德。 反正阴庙内供奉的,很少有什么正经的仙神,被人遇到了,大概率也是立刻报到官府和靖夜司,直接铲平了。 不拜阴庙,某种程度上已经是这个时代的常识了。 清水县这样的小地方,真有阴庙出现,也瞒不了几天。 除非建在无人的地方。 比如老道就是在黑鸡山上建了两座阴庙,封印了那鬼东西。 听闻顾曜这话,一尘淡淡道:“顾道长可曾听闻过五通神?” “虽然我不是很相信,但你说的,与五通神很像?” 五通神? 好像在哪本书上看过,顾曜陷入了回忆。 第十九章 五通神 哦,想起来了,好像是老道写的游记。 好像是在几十年前,在越州府的乡野,老道曾经遇到过一个阴庙,里面供奉着五尊阴神,香火极其旺盛。 据说是保佑丰收的善神,从没有做过恶事,护佑当地农民的安宁。 当地靖夜司虽然时常监察这座阴庙,但并没有推平。 之后那阴庙更是取得了当地官府的册封,摆脱了野神的身份,成了正儿八经的土地神。 顾曜将这事说出,询问一尘是否说的是这个。 一尘摇摇头:“你说的,是五显神,虽说称呼很像,但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类。” “不过也不怪你,五通神即便在左道邪术中也属于极其罕见的一种,你这般年纪,不知道也正常。” 一尘为顾曜简单介绍了下五通神。 所谓的五通神,其实是邪道人根据五鬼搬运大法这邪术,再次推进创新出的法术。 虽然创术人的身份不明,但大概率,也和上清派脱不了干系。 这五通神,还有个别名,叫五猖神,是不折不扣的邪鬼。 它们为道士祭炼而出,受道士驱使,但与平常被役使的鬼怪不同,这五通神,需要先受香火供奉,修炼出神通法力,其后每次受令做一件事,都要去做一件恶事作为补偿。 因为五通神乃是用牲畜之魂炼制而出,最大的欲望,便是口舌与生殖之欲,但口舌之欲极其容易被发现,因而,除非役使五通神的邪道失去了对它们的控制,所做的恶事通常都是***女。 并且,五通神的五,并不是只有五个,这五只是个虚数。 顾曜点点头:“这么一说,倒是与那鬼怪很像。” 一尘微微一笑:“确实,这五通神太过偏僻,我本以为你是在胡编,只是坐在这马车上,想起了曾经见过的这个杂谈,才有些怀疑。” “五通神一般都是用牲畜祭炼,那我见到的,想必便是用牛祭炼出的。” 一尘点头:“邪道祭炼五通神,一般都会选择家畜,牛羊彘之类,它们长久被人类圈养,对于人性耳濡目染,极易掌控。” 顾曜长舒一口气:“可是这东西要有香火供奉,清水县可没有听说过阴庙,难不成是外地的野茅流落过来?” 一尘没有说话,只是再次仔细看着顾曜的面相。 真是奇怪,这顾曜说他是元阳童子之身,可偏偏阴气上行,阴阳之气焦灼,但若是说这种谎言,那也太蠢了。 难不成这也是个阴生子? 回去再打听下他的生辰吧。 马车内再次安静下来。 “娘,顾曜,茅山道观到了。” ...... “伯母,这位就是茅山道观观主,善渊道长。” “这位是阁皂山灵宝派的高人,一尘道长,也是东明大哥的母亲。” 顾曜急忙给两人相互介绍。 老道点点头:“见过道友。” 说着见过,其实有些不太礼貌,双手背后,一副长辈见晚辈的样子。 可一尘却直愣愣的盯着老道:“道友,你可曾去过我阁皂山,为何这般眼熟?” “年轻时游历天下,自然去过,至于眼熟,老道我是大众脸,大概道友眼花了吧。” 顾曜听着,仔细看了下两人,难不成老道不是上清派出身,其实是灵宝派道士? 那为嘛他一直教我上清派法术? 顾曜陷入了沉思。 一尘没有追问,突然夸起了顾曜:“或许吧,您这高徒可真是了不得,这般年纪,便是到了练炁化神之境,还能看到一只香火护体的野鬼,当真是了不得。” 不等老道说话,她接着道:“哦,对了,不知道长是哪一家出身?顾曜驱赶野鬼,用的法术,乃是五火掌,这道术法流传甚广,但只有大宗门会要求弟子学习。” 五火掌不是什么高深法术,威力薄弱,这么多年,除了他自己,顾曜从没见过其他人用。 即便是正规小道观出身的裴康宁,也不用这法术。 唯独老道,强逼顾曜一定要将这法术学到顶点。 顾曜也不知道缘由,此刻一尘这话,倒是给了他解释。 一尘盯着老道,缓缓道:“五火掌,乃是正经的道术,更是窥伺火行大道的最佳术法,将五火掌练到头,自然可掌握五行火掌,再进一步,甚至可能悟到三昧真火,乃至六丁神火。” “但五火掌修炼也不容易,尤其是前期威力极弱,施展更需同时调动五脏之炁,因而,只有天师府、阁皂山、上清派以及青城、峨眉会要求弟子精研,未到顶点,不得研习其他火道术法。” “贫道观顾曜,这一掌已是炉火纯青,野茅山可不会有这个耐心,去学这术法。” “不知道友,是哪一家出身?” 顾曜听了,看了看自己的手,也是十分惊讶,这五火掌,这么厉害? 拍出那一个火球,当时可是累的慌。 东明达此刻插嘴:“不止啊,娘亲,顾曜的金光咒更是强悍,已经到了金光显没,隐于周身的境地。” 一尘微微一笑:“那就更对了,必然是道门嫡传,才有这般耐心。” 老道悠悠道:“实不相瞒,当年游历,不小心坠崖,侥幸得了仙人笔迹,这才逼着顾曜这般修行。” 说着大袖一挥:“老道只是个野道人,只想在这山上修道成仙,道友莫要怀疑了,还是来看看这孩子吧。” 他指着后院道:“请。” 两人走入院内,留下顾曜和东明达看门。 “顾曜,原来你这么厉害,居然练炁化神了,还将这么厉害的法术修炼到这个境界...” “以后这清水县年轻一代第一高手就交给你了,我只能当第二了...” “裴康宁一直觉得自己是方大人之下最强,现在...” 东明达喋喋不休,顾曜有气无力。 老道到底是哪一家? 大派出身,在这里当野茅山,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 “吱吱吱!” 一团火红色的毛团子连滚带爬来到顾曜脚旁,抓住顾曜的袖袍摆子,急促的叫唤。 顾曜顺手把它抓起,抱在怀里撸了两下:“希言啊,怎么了?...你怎么浑身都硬邦邦的?” 顺手抓了下希言毛茸茸的大尾巴,这尾巴硬的跟个棒子似的。 “怎么了?” 顾曜看向这小狐狸。 希言黑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吱吱吱...” “嗯?”顾曜摇头表示不懂。 东明达在一旁幽幽道:“她可能觉得你馋她身子,坏了她清白。” “呸,它只是只狐狸,至少要等她化出人形,到时候留着狐狸耳朵和尾巴才...”顾曜及时闭嘴。 但好像晚了,希言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在看赵修贤一般。 一句话飘来:“有些人,就喜欢玩原生态的,刺激。” 希言的身子更僵硬了。 顾曜揉揉它,将它放回了地面,看向东明达:“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希言落地后,停顿了几秒,又再次拉住了顾曜的袍边,小短爪子指向观外。 “外面有什么东西?” 狐狸点头。 “走,去看看。” 两人在希言的带领下,来到半山腰林间的一个树根前。 树根旁有个小洞,另外几只小妖怪守着这里,看到顾曜来了,急忙钻下去,从洞里拖出一只重伤垂死的刺猬... 第二十章 搭手 “你家狐狸还挺有爱心啊,居然还救治小动物,难怪...” 东明达并没有看出这刺猬是只妖,直到他的手镯震动了起来。 “这居然是只妖怪,顾曜,你们这是什么山水福地,小小一座白鹅山,居然先是出了你这么个天才,又能养出这么多妖怪。” 顾曜没理他,皱起了眉。 这刺猬柔软的腹部,有四道长长的血痕,他细细感应,能感觉到伤口处鬼气森森。 伸手覆在伤口上,只觉一片冰凉,伤口周围的血肉,都已经僵硬了,要不是能看到这刺猬的嘴还在不断哆嗦,怕是会认为它已经死了。 “被鬼抓伤的。” 顾曜简单说了下,收回手,将刺猬抱起。 幸好满背的刺此刻都是软软的贴在身上,不然真有些棘手。 顾曜三步并作两步跑回道观,指挥希言翻找了些干净的白布,取了个小碗,取了益气符做了符水,喂给这刺猬服下。 接过东明达递来的一些止血药洒在伤口上,给刺猬包扎好,看了眼脚下眼巴巴的希言,顾曜解释道:“它是被鬼抓伤,危及性命,但我不会治病救人之术,也不敢贸然用符咒去除鬼气,只能用益气符壮大它自己的妖力,让它自愈。” “是生是死,只能看它自己。” 希言点点头,昂起了头,黑玉般的鼻子抽了抽,向着顾曜献上一个甜甜的笑脸。 狐狸黑亮亮的眼儿弯弯,尖尖的大耳朵抖啊抖,小爪子一只抓着顾曜,一只摆在胸口晃啊晃,红红的蓬松大尾巴摇啊摇,就还挺让人心动的... 想rua... 东明达突然道:“顾曜,你不会,可以让我娘来啊,她可是最擅长这些了。” 顾曜一拍手,把脚旁的希言吓了一下:“是啊,你娘亲是阁皂山的,治病救人最为拿手,可是她会救妖怪吗?” “放心,阁皂山是对妖怪最温和的宗门,讲究有救无类,即便是十恶不赦之人,也要先治的活蹦乱跳了再让他去死。” 顾曜:“...那就好。” 老道和一尘不知在房内说些什么,过了许久,天色都黑了,才从房内出来。 只是一尘道长衣衫有些不整,面色也是有些惨白,说话也给人有气无力之感,与来时的状态大不相同。 反而是老道,看起来精神格外高昂,以往的困倦之感一扫而空。 “伯母,这里有只受了重伤的小刺猬妖,能否请您救治一番?” “好。” 一尘虽然答应了,但在结咒之时,顾曜注意到,她的手在颤抖,结印都是有些不顺。 老道对她做了什么? 顾曜心头闪过这个疑惑。 “好了,我已经驱散了鬼气,过些许时辰就醒了,下面这段时间,你喂它些吃食,大概一两日就会恢复了。” 一尘收回手,站立都有些不稳,一把抓住东明达的手:“走,我们回府。” 在顾曜的感谢下,一尘逃命一般钻进马车,离开了这里。 “老头,你对伯母做了什么?怎么看起来她状态不太对?” 顾曜有些狐疑的看向老道。 脚旁的狐狸,真·狐疑,歪头看着老道。 它也感觉到,一尘似乎吃撑了,体内的炁都是控制不住。 老道呵呵一笑:“没什么,她跟我搭了下手。” “好了,孩子大概这些时日,会有阁皂山的人来带他走,你过几日送去东明府上。” “是。” ...... 马车上,一尘叫停马车,撩起帘子:“达达,你在靖夜司做活,可知道顾曜的生辰和那老道的来历?” 东明达想了想:“顾曜好像就是中元节生辰,才满十六吧,至于他师父,确实不曾知晓,那位道长差不多八九年没进县城了。” “怎么了,娘,你的面色不太好?” 一尘深吸口气:“我本来怀疑那老道是大派弟子,藏在这里是犯过什么大事,或者在练什么邪术,找了个机会,跟他搭了下手。” 东明达好奇问道:“结果呢,娘你不是说,清水县这种小地方,你和方大人乃是卧龙凤雏,可定此地安稳嘛,那位观主难道比你还厉害?” 一尘想起自己窥视到的东西,身子一抖:“是我坐井观天了,我等道士,修行炼炁,若是说我的炁是条绵绵不绝的小溪,那老道人就是无边无际的汪洋,我根本没能窥视到他的修为,只是炁刚流动,他...” 一尘顿了下,似乎是想起了此前的场景。 霸道且无止境的炁包围了一切,空气沉重的好似水银,让呼吸都变成了痛苦无比的事。 那老道明明只是个有些佝偻的老头,却像是千丈山岳,只是站在那,甚至都没看她一眼,都让她感觉自己在冒犯神灵。 老头的每一个动作,弥漫着的炁都会随之波动,如同滔天巨浪打在她的身上… “他...护体的炁便是冲垮了我的炁,涌入了我的体内,若不是他只想给我个冒犯的教训,单单用炁都能将我淹死...” “这样的修为,绝不会是炼神反虚,甚至炼虚合道也不止...” 东明达看着一尘这个样子,伸手握住一尘的手:“娘,你太紧张了,观主虽然很神秘,但哪会有那种修为,你自己都说了,那种修为,在阁皂山都要被供起来。” “就是如此,我才这般恐惧,他隐姓埋名在这,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摸到了仙门,要么,是得罪了天下。”说到这,她打了个冷颤。 她放下帘子,催促道:“走,回府,今日我们没有来过这里,我隐约看见了他的骨龄,得有两甲子,我要写信询问师父,在出结果之前,不得离开清水县城。” 东明达有些迟疑:“会不会太夸张了,或是娘亲你一时间恍惚看错了,两甲子...” “这是阁皂山看门的手段,怎么可能看错,快走,今日之事,还有这老道和顾曜,你都给我忘了。” “是。” ...... 厨房里,老道的心情格外的好。 这么好的心情,上一次看见,还是顾曜得到玄黄之气洗礼身体。 “老头,你真没对一尘道长做什么?我可提醒你,人家是有夫之妻,你别...” 老道哼了一声:“你乱想什么鬼东西,老道我啊,只是这些年积攒的,无法释放的炁,都被那一尘吸走了,舒服了许多。” “啊?什么意思?炁还嫌多?”顾曜很不理解。 希言站在桌上,也同样不理解。 老道笑呵呵:“修为高到我这个地步,内在的炁,已经成了负担,偏偏又没地方释放,自然难受,这一尘想探我底子,我给了她教训,顺便把积攒的炁都砸给她了,真是舒坦。”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沙哑的声音响起:“有夫之妻...快救人!” 嗯? 谁在说话? 顾曜看向希言。 希言摇摇尾巴,一跃而出,扑向刺猬。 顾曜快步走去,那刺猬已经睁开了眼,断断续续的喊道:“快救人...清水...平安街十七号...赵修贤...妻子...鬼神...” 顾曜看向老道:“这果然是那只讨封的刺猬。” 老道扔过来一把桃木剑和一张纸:“去吧,纸上是五行火掌,路上看一下,这术法应该可以直接烧掉护体的香火之气。” 顾曜接过点头,刚要走,希言一下抓住他的腿,哧溜哧溜爬到顾曜肩头。 “一起?” “嗷。” “原来你会喊其他音节啊。” “嗷。” ...... “她说,快走,路上她还可以叫其他声给你听。”一旁的刺猬有气无力翻译道。 “噶。” 第二十一章 猪 平安街十七号。 顾曜和狐狸僵在门外,没敢进去。 他们两都是耳力过人之辈,虽然站在院外,都还是能隐约听见从院内传出的靡靡之音。 也多亏了平安街本就是偏僻之处,人烟不旺,僻静无比。 刚刚顾曜急匆匆跑来,冲到此处,打算破门而入时,却陡然间听到男女欢好的声音,也是蚌埠住了。 万一真是赵修贤突然回头是岸,感觉到还是人好,放弃了骑鬼的念头,和自家妻子白天做起了为大周兴旺发达的努力行为,自己这么冲进去,会被判什么罪? 肩膀旁的希言,也是爪子挡住了脸,尾巴又支棱了起来。 “你一只狐狸害羞什么,他们是人,你又不是,进去看看,是人是鬼。” 顾曜催促希言进去偷看一下,但狐狸也是害羞,只是一下咕咕叫,一下嗷嗷叫。 左扭右扭。 最终顾曜直接将希言从墙边扔了进去。 “看一眼就行。” “吼!” ...... “咕咕咕!” 没两个呼吸,希言再次出现在墙头上,爪子挥舞,上蹿下跳,叫声十分着急。 “希言,快去看看,别闹了,万一真是...” 顾曜以为它还是不愿意去偷看墙角,还要说些什么,只看见狐狸很是着急的直接做了个四爪朝天、舌头斜吐的动作,又是一个滚爬起,疯狂指着院内。 “已经看见了?” 顾曜不再迟疑,直接跳到墙上,看到院内景色,眼睛一缩。 地上洒满了血,一个青袍人仰面朝天,躺在远处的门槛上。 “小心点,别踩在血上。” 顾曜吩咐一声,跃入院内,金光咒护体,握紧桃木剑向着那人走去。 越是靠近那屋子,男女欢好的声音越大,但声音越是清晰,顾曜才发现,这女子的声音,充满了痛楚,而男人厚重的声音中,不时夹杂着野兽的低声嘶吼。 用桃木剑点了下那男子,顾曜看清楚了,这人正是赵修贤,他并没有昏迷,此刻眼睛瞪的好似铜铃,满眼都是血丝,嘴唇被咬出了无数齿印,血迹斑斑。 似乎是被法术定住了身子。 看起来里面这家伙也挺会玩,要赵修贤当面看着、听着。 看到顾曜过来,赵修贤努力的从嗓子里憋出几声,身子也尽力的抽动。 顾曜拍了下他的手,示意他别乱动,又取出那张方法青赠予的紫色符箓交给希言,让它去靖夜司报官,随即脚尖点地,勾着腰,毫无声息的走入屋内。 事实上,这些动作有些多余了。 屋内地上,洒满了衣物,从女子的外袍到贴身亵衣、肚兜,再到男子的金丝头冠、紫色袍子,胡乱的扔在各处。 “嗯...救...” 进了屋内,顾曜才从女子的声音中,听到了求救的话语。 又走进一间屋子,一个绣着玉女的屏风之后,两道身影堆砌在一起。 “不能用五行火掌,他们太近了,听声音女子已经有气无力,得先把他们分开。” 顾曜手中桃木剑一指,直接将屏风斩开:“妖孽,受死!” 桃木剑劈下,打在撅着屁股辛苦努力的男人背上,不出意外,一阵香火之气自然而然从男人背部涌出,挡住了桃木剑。 但男人也是吓了一哆嗦,立刻松开了女人,在床上滚了几圈爬到屋子的尽头:“什么人?” 顾曜没搭理他,一边盯着他,一边用余光扫视了下女人。 这女人浑身赤裸,头发缭乱,面色惨白,双目无神,下半身满是血迹,身上布满了齿痕,看起来已经神智不清,只是下意识的在哀嚎着救命。 顾曜用桃木剑随手挑起几件地上的衣裳,盖住女人的身体,再看向那男人。 这男人卖相倒是极好,身高七尺,只是肚大浑圆,此时看清了顾曜只是个小道士,正慢悠悠的穿着衣衫,全然没把顾曜当回事。 “哪来的小道士,坏了大爷的兴趣,不过你这长相也不错,等会让大爷尝尝鲜。” 顾曜左手藏在身后,右手舞起桃木剑,劈向这男人。 “上次那个牛头鬼怪,逃命的本领很不一般,这次的家伙,已经完全化作人身,修为定然更高,我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他发现五行火掌可以焚烧香火,一心逃跑,我未必能拦住他。” 桃木剑刺向这男人,袖袍间飞出数张黄符,被桃木剑引动,化作风雷一同打向他。 “哼,修为不错,可惜,你不知道作为神明的我,有多强。” 男人不屑一顾,伸出一只手直接打了过来。 不出意外,风雷被扑散,桃木剑打在他的手臂上,激起一阵氤氲之气,最终被他一手抓住。 “来,让大爷看看你...” 男人看向顾曜,狞笑着伸脸探向顾曜。 然后就被一记火掌糊脸了。 顾曜左手五行火掌直接拍出,五脏之炁涌入心脏,心脏跃动之间,炽热而狂暴的炁化作蓝白色的火焰,从手掌涌出,打在主动送过来的脸上。 效果非凡。 香火之气虽然浮出,可在炽焰之下,犹如薪柴一般,反而助长了火势。 瞬息间,火焰吞没了男人的身躯。 “啊~啊~” 男人哀嚎数声,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在地上不断翻滚,想要扑灭这火焰。 但接近于道的火焰,岂是那般容易被扑灭的? 他越是翻滚,挣扎,火势越是旺盛。 皮肉绽放、炸裂的声音响起,焦灼的香气甚至都慢慢飘了出来。 顾曜小心将周围的家具都是移开,虽说这火焰不会燃烧家具,但还是要替赵修贤节省下。 “他的脸,已经现出原形了,看这长鼻大耳,是只猪?” 男人的挣扎动作越来越剧烈,身形也开始变化,不断膨胀,撞击着周围墙壁。 顾曜一脚将慌不择路冲向他的男人踢回了墙角,又取出数张五雷符:“玉清始清,真符告盟,敇令雷霆,疾!” 黄符出手瞬间,一直藏在袖中的十二颗流珠也是出现,在顾曜催动下散发出银白色光芒,一尊虚幻的龙身人首怪物浮现,涌入黄符之上。 一股令人须发竖起的感觉出现,一道明亮的白色雷霆从空中窜出,在空中留下一道亮眼的银弧,砸进了已经现出原形的男人身上。 火焰骤然熄灭。 屋内恢复了宁静,只有女人不时的闷哼几声。 唯有那道银弧还未散去。 顾曜走向焦黑的兽尸,桃木剑戳着给它翻了个身:“原来是只猪啊。” 又贴了些符纸在兽尸周围,顾曜没碰女人,直接走向门外:“赵修贤,你能动没?” 门外的赵修贤这才发出一声巨大的哀嚎之声:“小顾道长,快救命,我的腿被那贼汉子打断了!” 第二十二章 平安街七号 “看不出来你也是个狠人啊。” 顾曜检查了下赵修贤的腿,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你这腿骨头都被完全打断了,居然能忍这么久,真是厉害。” “不愧是亡灵骑士。” 赵修贤哀嚎道:“小顾道长,别逗我了,快救我。” 顾曜取出两张符,直接塞他嘴里:“普通小伤我还能治治,这种我真无能为力,你把那符吃了,镇痛,等靖夜司来人吧。” ......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希言、方法青带着一大片人冲了进来。 “大人,赵修贤的妻子在屋内,也受了重伤,您赶紧让两位姐姐去帮忙看下。” 顾曜看着他们有人想进屋看看,急忙拦住道。 靖夜司内,一共有两名女缉事,此刻都来了。 方法青点点头,看向顾曜:“到底怎么回事?” 顾曜把地上的希言抱起,将它嘴里的符箓收回:“赵修贤之前招惹到的那只刺猬向我求救,说他家遭了难。” 简单说了一下起因,裴康宁在一旁记录。 方法青点点头:“那作恶的是什么?” “五通神。” 方法青茫然了片刻。 显然他也不知道五通神。 顾曜只好又解释了下五通神的事,点明曾在东明达家附近撞到,是一尘告知。 看到两名女缉事将赵修贤妻子背出,他才带着方法青进入屋内,去看看那猪尸。 “说来奇怪,这五通神明明是鬼物,却有肉身。” 顾曜指着漆黑的猪尸道:“上一次在东明府附近,遇到的那只与鬼无异,可这只却有身体,若不是同样有香火护体,也符合东明伯母所说五通神的特征,我都有些不确定。” 方法青取出个戒尺样的物件,捅了几下:“好,我知道了,等会我去问问一尘道友。” “这次你救下两人性命,还发现了清水县隐藏的鬼物,立下大功,我会上报州府,为你请功。” 说着他突然问道:“你可还愿意加入靖夜司?” 顾曜有些疑惑:“是哪位要升职了吗?” 清水县这样的小地方,编制空缺,一般是有人升迁,或者退休,又或者...殉职。 只是目前司里,年纪大些的也不过四十岁,退休可太远了。 因而顾曜才问是不是有人要升职了。 方法青摇摇头:“不,是最近出了些意外,上头不断从各县抽调人员,我们这里也要有人被调去,或许能有位置。” 意外? 是上清派那个正统野茅山? 但方法青显然也不愿意说,顾曜便没有继续问下去,点头道:“若是能加入靖夜司,自然是极好的。” 方法青点点头:“若是有机会,我会为你背书。” “多谢大人。” 在此处又待了会,一尘也是匆匆来了。 五通神之事,也只有她知道的多些。 其他倒是没什么,只是赵修贤被抬走的时候,曾经说过,他是在黑鸡山上拜的阴庙,让顾曜有些心慌。 这人,难不成还真是去拜了山上的阴庙? 那地方虽然顾曜没去过,但站在白鹅山的山头向那边看去,也能看到哪里雾气聚敛不散,怎么看都... 哦,那家伙是在到处找女鬼啊。 难怪呢。 方法青与一尘的交流中,顾曜注意到方法青似乎想要去黑鸡山看看,忍不住插嘴道:“大人,那山真去不得。” “唔?” “那山上...就是...有...唉,我有些说不清,您若是想去,不妨先去问问我师父吧。” 顾曜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直接甩给老道。 最后还是一尘帮顾曜说了话。 “方道友,既然小顾道长这么说了,你不妨先去问问那位观主,他在白鹅山那么多年,了解的总归是多一点。” 方法青看了看一尘,点了点头:“好。” 又在赵家耽搁了些时辰,顾曜告辞离去。 希言在赵家的时候,还是乖乖的,给rua给抱给亲亲。 出了赵家,脱离了方法青的视线,一下就生气了。 小爪子“啪啪啪”打了顾曜的手一会,支棱着毛,一屁股坐在路边不动了。 一副“伦家很生气”的样子。 顾曜看着希言气滚滚的样子,蹲在它身旁:“狐儿乖乖,别生气了,生气容易长胖,你看你,脖子上一下多出了两圈肉。” 希言耳朵抖了抖,眼睛微转,注意到顾曜没盯着它之后,两只小爪子按上了自己的脖子。 好像真的胖了两圈。 怎么办! Σ(っ°Д°;)っ! 努力按了按,塌下去了。 哦,原来是炸毛了,安心了。 伦家还是只苗条的小仙狐。 (????)开心的插插腰。 看到希言这一连串的小动作,顾曜笑出了声。 希言一下又僵住了。 这坏银... 就知道欺负狐狸... 想哭... 顾曜看着希言垂下了头,黑漆漆的眼睛慢慢湿润,一下把它抄起来抱在怀里:“乖啦~开玩笑的,希言是最可爱的小狐狸。” “咕咕咕。” “嗯嗯,下次绝对不扔你了。” 虽然不知道希言的意思,但顾曜还是凭想象和它顺利交流了感情。 ...... 另一边的赵府,方法青令人抬着猪尸离去后,留下了许多县衙的捕快,令他们在街坊四处询问有没有什么非同寻常之事。 捕快们分散开来,四处敲门询问。 平安街七号,一个捕快敲着门。 “有人吗?” “来了来了,官爷稍等片刻。” 门很快就开了条缝,一个浓妆艳抹的少妇从门缝中钻出了头,四处打量了一圈,笑着问道:“官爷,有什么吩咐?” 这妇人的胭脂味道实在太刺鼻了,以至于捕快连打了两个哈欠,后退几步才缓过劲。 他一边揉着鼻子,一边问道:“最近可有什么异样,发现什么异常?附近可曾见过什么陌生道士?” “好像没有呢。” “嗯嗯,你是谁?为什么我好像没见过你?”捕快刚要转身离去,突然发现这妇人很陌生。 妇人微微一愣,随即有些羞涩:“官爷,你开玩笑呢,我这妆容有这么难看吗?连您都认不出了。” 捕快又细细打量了下:“哦,是我眼神不好了,你怎么还住在这啊,王夫人就不准你回去了?王老爷也不心疼你,这才纳回来两天,就扔在这了,还有啊,你这妆打太厚了。” 女人低头噗嗤一笑,突然叫住要走的捕快:“官爷,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陌生人来过,还是个道士。” “嗯,你快与我说。”捕快来了精神。 “就是半个月前,来了个道士,又算命,又看风水,还不收钱呢...” 女人的声音越说越小,捕快为了听清些,不断靠近。 直到... 昂! 女人的嘴突然变的巨大无比,一口将捕快的头含住,拖进了院中。 捕快挣扎了几下,双手不断拍打,只是不管怎么拍打,都没能打到女人的身子... 双手碰到的,永远是细细长长软软的脖子。 “主人,来了个找死的捕快,我的身份也搞清楚了,是个小妾。” ...... 捕快被吐出来的时候还没死。 迷糊断气之间,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头顶发光的黑影走来。 “施主,借皮一用。” “你的头...好亮...” “借发一用。” 嗤—— 第二十三章 修行日记 接下来的数日,一切突然平静了下来。 五通神的事一下就没了后续,加上赵家出事那天朝廷在平安街大肆巡察的举动,显得有些虎头蛇尾。 方法青说着要来拜访老道,探查黑鸡山,也是没了消息,只是靖夜司来了几个缉事,在黑鸡山山脚处设立了禁止上山的牌子。 顾曜在茅山道观的生活,恢复了以往的安宁。 每日做做早课,画些符咒,向城里卖卖东西。 甚至修行日记都写上了。 “七月十九,阳光灿烂,早起修行,老道教了新法术,上清派的三清剑法。 午间村长婆婆送了点鸡蛋,被小蛇妖偷吃了,老道很生气,把蛇绷直了当晾衣绳。 下午,rua希言。 傍晚,试着rua希言的弟弟妹妹,被拒绝。” ...... “七月二十,多云,早起修行,三清剑术修出风雷,老道好像有点震惊,似乎我练的法子不太对? 午间,rua狐狸,希言的弟弟妹妹这次很享受,但希言好像不太高兴。 下午,rua希言。 晚,老道试着教妖怪们怎么洗衣服。” ...... “七月二十一,多云,天气转寒,早起修炼,离不开被窝,老道显然不知道这种寒天,能在天未亮时离开温暖的被子里,就是最大的修行。 上午,冷,意外发现狐狸当暖手宝挺好,正巧观里有三个,一个护脖子,一个暖手,一个塞怀里,暖和。 下午,有人上香,买走了一百张符咒,我的库存一下少了四十分之一,需要补足。 晚,想画符,狐狸黏在手上,推迟到明天吧。” ...... “七月二十二日,想念太阳的第三天,天气继续转冷,我正在考虑怎么劝希言和我睡一个被窝。 想画符,狐狸黏在手上,放弃,等明天吧。” ...... “七月二十三日,早课差点没做完,我觉得需要定制厚一点的道袍了。 最让我担心的事出现了,除了希言,另外两只狐狸嫌冷,缩在了窝里,不肯出来。 这寒冷的天气,只有希言的大尾巴才能温暖我的心。 下午,入城,定制绵衣和特大号道袍。 路上遇到了城里的红娘,我感觉我好像被盯上了。 画符的事又耽搁了,等明天吧。” ...... “七月二十四日,虽然很冷,但太阳总算出来了。 我的三清剑术炉火纯青,根据我的研究,只要在起剑时选择好角度,决定以哪一种炁为主,可以挥舞出威力不同的风雷水火,老道的目光更复杂了。 上午,红娘果然来了,她带来了清水县城内三十个富商的女儿资料,我有些心动,直到红娘告诉我她们都才十岁。 真是太刑了。 下午,希言终于不粘着我的手了,成功画符八十张,手艺有些生疏。” ..... “七月二十五日,我想学习雷法,可老道拒绝了。 雷法号称万法之首,我垂涎这类法术已经许久了,抬手间雷起,挥手间雷涌,万千鬼怪魂飞魄散,这多么令人向往。 可老道居然说他不会雷法,糊弄人也要想个好点的理由啊,这理由你看我这十二雷门流珠答不答应。 气的我狠狠rua了希言。” ...... “七月二十六日。 rua福狸。 修行有些倦怠,我思考了许久,觉得是因为狐狸的原因,可是看着萌萌的小狐狸,谁能拒绝呢? 糟了,看着希言我居然有些心动,难不成我是个福瑞控? 不,我怎能这般堕落? 我可是要成为野茅山天师,将来能在城里拥有数十栋房产的男人,从明日开始,我绝不rua狐狸了。” ...... “七月二十七日。 rua狐狸。” ..... “七月二十八日。 rua狐狸。” ...... “七月二十九日。 rua狐狸。 突然理解纣王了,没化形的狐狸都这般有魅力,那化形的九尾狐,哪个干部能顶住?” ...... “七月三十日。 那只刺猬扛着几公斤药草回来报恩了。 她顺便翻译了下希言的话:‘轻一点,我都被你摸的掉毛了。’ 难怪最近衣服上被窝里都是狐狸毛,我还奇怪为什么这个季节希言会褪毛。 下次一定轻点。” ....... “八月一日。 rua狐狸,用力太大,被希言发现尾巴有些秃,险些被挠的破相。 安心修行了。” ...... “八月二日,天气晴。 上午赵修贤夫妻来了,捐了大笔香火钱。 赵修贤走前给了我几笔画卷,嘱咐我偷偷看,说是什么一代大师所作,价值千金,我藏在了蒲团下面,但被老道发现了。 晚上,老道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在明日的早课内容里加了本《黄帝内经》。” ...... “八月三日,天气晴。 我看了赵修习贤给的画卷,居然是人狐大战,不止是人形的,还有狐形的,难怪老道看我的眼神那般... 我带着批判性的眼神鉴赏一番后,藏进了床底,决不能让希言看到。 但你别说,这些书生玩的把戏还挺杂。 画师叫什么九皋鹤,果然不敢留真名,但看这名字,我的思想就不受控制了...坏了,我脏了。 默写道经五遍,平心静气。” ...... “八月四日,有人夜闯道观,被老道发现,吊在了树上。 经过一番审问,确定是个野茅山,身上有血腥味,按照规矩,我勒索了一门他的法术,是一门叫攒心钉的阴险术法,之后将他交到了靖夜司。 不知为何,东明达看我的眼神躲躲闪闪。 离去时,顺手拿了几分通缉令,看看五通神案有没有侦破,结果只发现了玄鹤道人的通缉令。 我又问了问,才知道赵根生、赵福奇两兄弟已经被放出去了,赵福奇在赌场里又输的干净,被打断了两条胳膊,离开清水县不知所踪。” ...... “八月五日,方法青大人带着一尘、还有许多陌生道士上门,我差点以为老道的老底被揭开了,结果居然是气势汹汹,弯腰躬膝的请老道带他们去黑鸡山。 原来昨日他们有个师兄偷摸上了黑鸡山,结果下不来了,这才有早上这一出。 我偷听了许久,才知道广陵府和应天府交界处的丹徒县出了大事,似乎和那个正统野茅山有关,最近五通神一案哑巴了也有这原因,相当一部分人员都被调走封锁那里了。 听方法青的话,一尊新的凶神已经出现了,若是处理不慎,那地方可能要成为新的鬼国。 据说西都靖夜司总部给这尊凶神起名为‘阎罗’。” ....... 八月六日凌晨,城内县衙着火了。 顾曜刚睡着没多久,便被杨树的拍手声叫醒。 睁眼一看,几只奇形怪状的黑影倒映在窗户上。 第二十四章 二十四鬼 窗上的黑影一动不动,好似交错的树枝在月光下倒映在窗纸上。 观外的杨树啪啪拍手声越来越剧烈,好似擂鼓一般。 顾曜一下坐起,把被褥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希言撅了个滚,还没等小狐狸反应过来,顾曜已是套上外套,一掌拍在窗台之上。 四条红线上吊着密密麻麻的黄符从屋檐上落下,将屋子围住。 顾曜抓紧机会多套两件衣裳,抽出枕头下的桃木剑一剑斩开窗户。 窗外什么都没有,依稀可见淡薄的残月垂空。 “老头?老头?” 顾曜喊了几声,没听到老道回复,心中一沉。 “是被调虎离山了?还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床上的狐狸挣扎着钻出来,顾曜嘱咐了一句,让它见机行事,便运转金光术和通幽之术,仔细查看四周。 “顾曜,救命!” 一道求救声从背后传来,顾曜意识也模糊了片刻,只觉好像是自己很熟悉的人在呼喊自己。 刚想回头,脑袋中龙钮白玉印突然一震,居然传达出了一种垂涎之感,也让顾曜立刻醒了神。 手中桃剑一转,向背后一刺,似乎是刺到了有些弹性的什么东西,微微被挡住了一下,最终还是刺了进去。 一声刺耳的厉嚎,一股恶臭的味道传来,阴风从背后呼啸而过,破窗而出。 顾曜看的清楚,那阴风之中,是一只身形矮小、面目如同猴子的青眼恶鬼。 “魑魅魍魉二十四鬼中的惑心鬼,难怪即便是我,刚刚都一时没有挡住诱惑。” 顾曜心中紧张,若不是惑心鬼贪食人的记忆,喜欢先迷惑人心再害人记忆。 自己即便有金光咒,怕也要再折损些护身的纸符。 “这只鬼怎么进来的?我这符阵...” 顾曜看向晃荡不停的红线,瞳孔一缩。 一道道黑色痕迹在符箓上不断蔓延,污染破坏纸符。 红线上已经有近五分之一的黄符被污染,失去了法力。 “这...怎么回事?什么手段居然能污染已经绘制完成的符咒?” 不等顾曜反应过来,一道黑影突然在空中出现,俯冲入窗,刺向顾曜。 手中桃剑横挡在胸前,金光透体而出,勉强挡住了这家伙。 惨淡的月光下,顾曜看清了这家伙的本体。 是一只长着鸟类双翼双足的婴儿鬼,此刻张开嘴,露出满嘴的三角利齿,双眼中闪烁红光,恶意满满的盯着顾曜。 急忙左手一震,流珠落在手上握紧,一拳打出,雷弧闪耀,将这鬼打飞出去。 “那好像是一只婴隼鬼,同样是二十四鬼中的一个。” 看到红线上纸符已经污染过半,心知这屋内已经不再安全,若是继续留下,反而会变成囚笼,顾曜直接破窗而出,向山下奔去。 那婴隼鬼在空中盘旋,却没有着急进攻,任由顾曜逃命。 直到一只头颅在下,头大身小,像是一根倒立的豆芽的独腿鬼怪拦住顾曜去路,那婴隼鬼才顺势呼啸而下。 用流珠再次抽飞婴隼鬼,顾曜看向拦路的鬼怪,叹了口气。 这是一只山魈鬼,同样位列二十四鬼。 大地突然震颤,一道宽阔的缝隙缓缓出现,将去路隔断。 “真是大手笔,二十四鬼这么凶的玩意,居然派来这么多,就为了抓我一个小道士。” “我的体质究竟是怎么泄露的啊,真就这么香吗?”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一道道黑影浮现。 带着面具、时刻都在呜咽的疫鬼,手拿讨饭碗、衣不蔽体好似老叟的财鬼,身体模糊好似黑洞、时刻吞噬周围光芒的招摇星鬼...... 顾曜握紧流珠,将桃木剑随手扔掉,一手握拳、一手竖掌。 对于这类鬼怪,普通的桃木剑已经没有大用了,还不如用这流珠上的雷图以及火掌对敌。 “一共十五只,怎么少了几只?” 顾曜盯紧最前方的鬼怪,它在这群鬼中,显得格格不入,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书生一样,手里还拿着纸笔。 通过通幽之术,顾曜可以看见,这只鬼鬼体最为凝实,应该是这群鬼怪的头领。 “这只,应该是文魁鬼,据传只有用状元之才的人魂才能炼制而出,数百年未曾出现,如今居然被派来抓我了,真是可怕,污染黄符,应该也是它做的。” “杀了它,或许这群鬼怪会为了争夺我而内乱,也许能坚持到老道回来,或者其他生路出现。” 这群鬼只是阴森森的盯着他,并不着急动手,阴气愈发重,温度也愈发低,似乎想要将顾曜耗死。 顾曜又从袖中取出一沓黄符,突然散开:“玉清始清,真符告盟,敇令雷霆,疾!” 虚空狂雷起,四野鬼神惊! 银蛇狂舞,将此地黑暗一扫而空,如同银色的潮水一样,奔腾咆哮着吞没十五只厉鬼。 顾曜也是在雷霆掩护下,冲向那文魁鬼。 眼看文魁鬼就在身前,顾曜右手五行火掌挥出,一身火炁聚在掌心,空气都变的燥热起来。 “能行!” 看到鬼气变的黯淡许多,其他鬼怪都在躲避着雷霆,顾曜心中一喜。 但就在火掌即将打到文魁鬼的瞬间,一道身影突然浮现在它身前,硬生生的吃了这一道火掌和蔓延来的雷电。 是招摇星鬼。 它的漆黑身躯疯狂吞纳着雷电与火焰,身后的文魁鬼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顾曜忍不住骂出了声,立刻左手挥拳砸向招摇星鬼的脑袋。 雷火燃烧着鬼气,在招摇星鬼的体内剧烈反应,最终爆开,将它炸成了几道黑烟。 顾曜也被剧烈的气浪弹飞了回去。 可在一片阴气漩涡中,文魁鬼安然无恙。 它提笔,在手中的书上开始写字,黑影之中,数道黑泥般的鬼手伸出,抓住顾曜的腿脚。 凉气入体,手脚变的麻木,顾曜双腿一扫,一转起身,取出数张符纸点燃砸在地面,驱散森森鬼气,袖中飞出一把五帝钱,一掌将它们打飞向四周。 看了眼手脚之上的黑色手印,顾曜快速脱下自己的外套,将之翻面,露出袍内密密麻麻的黄符:“老底都在这了,老道你再不回来,就要看我被这群鬼怎么吃了。” 咬破食指,顾曜飞快的在黄符上画了一个简陋的符号:“请道祖赐福!” 黄符瞬间全部化成灰烬,未见火光,只见青烟升起,之前飞出的五帝钱突然飞回,钻进外袍之内,将外袍缓缓撑起,好似一个看不见的人。 这功夫顾曜也没闲着,浑身金光流转于皮肤,火焰呼腾,一拳打飞一个冲来的鬼怪,虽然伤害不高,但每次都能看见鬼气减弱。 “道祖啊,快点啊。” 又是一拳打飞婴隼鬼,外袍终于是站直了。 “来的是哪一方神仙?不要道祖,张天师就行。” 在顾曜期待的眼神中,外袍慢慢佝偻了下去,一把扯下顾曜左手的流珠,将流珠化作一道模糊的锁链浮在周身。 虽然不知他这请神请来的是谁,但确实很厉害,在顾曜有些惊讶的眼神中,十二颗流珠化作的锁链飞舞,猛虎入羊群般抽打这群鬼怪。 眼见文魁鬼闪烁几次躲避锁链,周围又空了下来,顾曜抓住时机再次冲向文魁鬼。 所剩不多的五脏之炁飞快流转,顾曜双掌变的赤红,拍向文魁鬼。 第二十五章 雷法 文魁鬼是种类似法师的鬼,相较于被请来的那位打的鬼哭狼嚎的那群鬼怪,它可以用四肢笨拙来形容。 只是对于冲到它面前的顾曜,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提起笔狠狠一甩,甩出几团巨大的墨团,在空中变成长着人脸的狗,撕咬向顾曜。 顾曜双手翻飞,火气翻腾,每一掌下去,都会将一只人脸狗焚烧干净。 但文魁鬼站在两丈外,不断甩出墨点,消耗着顾曜所剩不多的炁。 同时,它又提笔,看着顾曜,在书本上誊写些什么。 顾曜心中着急,两掌拍出一道火墙,向前一窜,逼近到文魁鬼一丈内,已经是勉强可以够到文魁鬼的距离了。 但脚下却是突然一滑,地面变的松软,有如沼泽,顾渊缓缓沉了下去。 手上也是有些乱了,那群人面狗抓住机会咬了过来。 顾曜迫不得已只能双臂挡住,将剩余的炁尽数运到手臂上,化作浓郁的金光。 “我输了,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双臂一阵剧痛,但所幸金光咒还是足够挡住,没有出血,只是留下了几个浅浅的牙印。 那文魁鬼毛笔一挥,那群人面狗化作墨水砸在地面,看到顾曜已经半条腿陷到泥中,它信步走来。 “鬼哥,让我死的明白些。” 似乎是已经放弃了,顾曜说话也变的随意了很多。 “打小我就受你们喜欢,虽然我已经做好了被鬼吃掉的准备,但你能不能告诉我,想吃我的,是哪位鬼王?男鬼女鬼,好不好看?” 顾曜喋喋不休,文魁鬼面无表情,来到顾曜身前,伸出一只鬼手,像是掐小鸡崽子一样提起顾曜。 “唉,鬼哥,你听没听说过,敌人没死透之前,不要放松大意?” 被提着脖子,顾曜有些喘不过气,艰难的从腰间取出最后一张符箓,勉力将它贴在了文魁鬼的胸膛。 压榨五脏,逼出最后一丝炁注入符箓之中。 天地突然安静了。 旋即浓郁的紫光冲天,空气呼啸流动,满山为数不多的绿叶都被卷起,滔天而去,原本浓郁的鬼气被寸寸净化,磅礴的圣洁法力充斥云霄。 文魁鬼在紫光之下,灰飞烟灭,顾曜落在地上,头发散乱,满目都是光秃秃的树干,回头看了看那群被殴打的鬼怪,此刻都躺在地上,冒着青烟,虽然没有被直接净化掉,但也是动弹不得。 反而是他请来的那位,已经不见踪迹,半空中一件衣衫缓缓飘落。 “还好我坚持到最后,把那紫色符箓贴在了文魁鬼的身上,不然还真不能收拾掉它。” 挣扎着起身,顾曜长舒一口气:“老道到底去哪了?” 大喊了几声希言,一团红色从林中钻出,身后跟着那群小妖怪,个个背着行囊,一副搬家的模样。 “你们这搬家也太利索了...” 顾曜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希言招呼着它们将行囊放下打开,露出里面的黄符、桃木剑、三清铃,朱砂、砒霜、鹤顶红... “你是让它们背着这些东西,打算跟在后面救我?” 希言点点头,骄傲的插起了腰。 后面的小家伙们,似乎觉得这样很帅,跟着一同做起了这个动作。 顾曜夸赞了它们几句,握住桃木剑,配合符纸将虚弱的鬼怪们一一斩杀。 脑海中龙钮白玉印疯狂颤抖,白色的温和光芒愈来愈亮,只是没有要开天人合一和吐龙蛋蛋的样子。 “真是艰辛的一夜,老道太不靠谱了,要不是有方法青送的紫色符箓,今晚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收拾完鬼怪,顾曜裹紧衣服,向着道观走去。 “要不是希言你来了,我就要和那群鬼怪比比谁先恢复了,干的好啊...” 顾曜夸赞着狐狸,突然听到天空雷声滚滚。 抬头看,只见西边黑鸡山的上方,数道紫色狂雷突然浮现,粗壮的雷电将天空割成数块,黑暗的天穹都被渲染成了紫色,久久不能消散。 紧接着几团巨大的雷球骤现,在空中炸裂,紫线铺满了星空,又如星辰陨落般,坠入黑鸡山。 “东风夜放千花树,更吹落,星如雨。”顾曜站在院子前,看着这雷景,不禁道。 “难不成是老道在黑鸡山和人斗法?” 下一刻,他反应过来,急忙穿好衣服,收拾东西,打算靠近看看。 但还没走几步,便能看见黑鸡山的方向无数光芒闪烁。 银光在黑暗中流动,远远看去,好似无数银紫色的萤火虫在林中徘徊。 无数的光点起伏,湍急的流动,有如九天之上的银河包围了那里,依稀可见数阁黑暗身影在其中交手。 还不等顾曜看清那群黑影,一切光点瞬间消失,下一秒,整座黑鸡山便成了一座雷山,粗壮的雷霆有如巨蟒,此起彼伏,山峰就像着火一般,将天空都照亮了。 即便是这么远的白鹅山顶,顾曜也能感觉到雷霆的肃杀,头发都是炸起,希言更是像个刺猬。 “这场面,我...好像根本进不去。” 顾曜看到这架势,老老实实的坐在了门槛上,紧盯着黑鸡山。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黑鸡山复归死寂,一团银色光芒从黑鸡山中飞出,向着道观而来。 先是三个漆黑的身形从空中砸下,激起一片尘土,最后才是老道,他在一片扇着翅膀的银色蝴蝶中缓缓落下,立在了院中。 那银色光团,正是由无数银色蝴蝶组成,细小的雷电如丝,闪耀跃动,结成一个神圣的圆弧。 老道立于其中,脚踏一把雷光闪烁的银剑,宛若执掌雷霆的神明。 落地之后,银色蝴蝶向天飞去,在空中涅灭。 银剑入手,光芒收敛,老道看向顾曜,仔细打量着他。 “老头,你还说你不会雷法!” 顾曜也是仔细看了眼老道,发现他连衣服都没破一块,跳起来喊道:“你都把雷玩成蝴蝶了,还说你不会雷法!” “咳咳。” 老道咳嗽几声,似乎有些累:“雷法的水太深了,你掌握不了,这样,你把五行火掌和金光咒都修到极限,我就教你。” “呵...呵...天心道..余孽...你能...藏多久...” 一团漆黑人形突然说话,将顾曜吓了一跳。 “厉害啊,这样都没死。”顾曜夸了一句,看向老道:“天心道是哪一家?我没听说过啊,老头你是天心道的吗?” 老道瞟了眼那黑炭:“不是,我会使天心雷法,不代表我是天心道士,这几个家伙被我打成了废人,你看一下,明日送去靖夜司。” 老道似乎真的累了,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去休息了,老了,这么晚不睡,顶不住了。” “对了,记得告诉方法青,黑鸡山上的东西,被他们带走了。” 顾曜一愣:“什么?居然能在你手上带走?老头,你真没事吧?不会受伤了吧?要不要去找一尘看看,她是道医...” “没事,来了八个人,还有七只五通神,四个人和五通神尸骨无存,一个带着双煞跑了,就这三个半死不活的了。” “他们应该就是冲着双煞来了,只是不知怎么,知道了你,顺便想把你也带走。” 老道又打了个哈欠:“把你遇到的事也和他们说明白,这群人,和那个从上清派逃走的,是一伙的,他们有组织的,应该和丹徒县那个凶神阎罗脱不了干系。” 摇摇晃晃,老道消失在道观之内。 顾曜和希言对视一眼,将这三个焦炭捆起来后,默默守在了老道房前。 朝阳升起。 初生的紫气随着第一抹阳光来到世间,顾曜抱着狐狸,闭着眼,一呼一吸间将紫气吞吐入腹。 这一夜总算过去了。 第二十六章 红白双煞 卯时末,老道还没起,顾曜偷摸看了两眼,他睡的正熟。 也没有遵着老道的话下山去靖夜司,而是收拾起了院子。 把三块焦炭绑的严严实实,虽说老道说把他们废了,顾曜还是各自在他们的周身大穴上刺下了银针。 一人九根,确保他们即便没被废掉也无法聚炁后,倒吊在了树上。 接着收拾院子。 扎满了黄符的红线也被顾曜拖到了院内,仔细查看。 这些黄符上的黑色污迹已经消失了,但黄符也变成了废纸,毫无一丝灵性。 “文魁鬼在二十四鬼里也算是极其罕见了,除了窃国鬼之外,就数它出现的最少,倒是没想到居然能有这种能力。” 顾曜一张一张查验后,心疼不已:“整整三千九百九十六张,我画了一年,一夜就全废掉了,更惨的是,居然一点用处都没派上。” 一把火将这一堆全都烧掉,顾曜走向那三坨碳:“唉,你们给我说说那天心道呗,咱们都是野茅山,相亲相爱、互相帮助啊。” 可这三人一声不吭,闭目装死。 顾曜摇摇头,喊来几只小妖怪:“你们去鸡毛掸子上拔根鸡毛,拖了他们的鞋子挠他们的脚丫子去。” “你是小孩吗?这种把戏,能有什么用?” 中间那坨睁眼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顾曜看这人说话了,急忙说道:“你看,我又没问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只想知道天心道,你们就行行好告诉我呗。”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天心道是反贼,昨晚那一战,那老道必然藏不住身份,他再强还能...”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顾曜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根树枝,塞进他嘴里:“反贼啊,那我知道该去哪里找记载了。” “小的们,鸡毛没效果,你们就拿银针戳他们手指头、脚指头。” ...... 顾曜这边准备下山,靖夜司却是找上了门。 方法青亲自带队,八名缉事,二十位捕快,阵仗之大,让顾曜心里一慌。 “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方法青扫视了眼院子,看到顾曜安然无恙,又看到一群小妖怪在那折磨三个人形焦炭,松了口气:“你没事吧?你师父呢?” 顾曜一边叫停妖怪们,一边搬凳子:“师父昨晚和人交手,受了重伤,现在正在里面休息,至今未醒。” 就算你要抓,也不能把一个重伤不醒的老头直接送进牢里吧~ 方法青吃了一惊:“很重吗?可要请一尘道友来看看?” “不不,师父说了,只要让他在床上躺七天就好了。”看到方法青似乎不是来抓老道的,顾曜急忙说道。 方法青点点头,坐了下来:“今日早上,赵修贤被只小刺猬带到靖夜司来报案,说昨夜一层鬼雾包围了这里两座山,之后整座黑鸡山都是被雷电劈为焦土,这边白鹅山也是遭了风灾的样子。” “若不是赵修贤身体虚弱的很,说话都是说不清楚,我们来的还要早些。” 顾曜有些好奇:“赵修贤为何昨夜在这附近,又为何身子虚弱的很?” 一众的缉事面色又古怪了起来。 方法青端正了下坐姿,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正色道:“还是五通神那次,他被那刺猬救了,特意来寻那刺猬报恩,因此晚间来寻。” “到这发现此处奇怪的白雾包围,他就直接走了进去,结果看到里面无数衣冠褴褛的女鬼在其中飘荡,就临时起意又...” 说到这里,周围笑声已经是压抑不住了。 顾曜也是有些绷不住了:“所以,他又去骑鬼了?” “嗯,根据刺猬的话,那群女鬼是魑魅魍魉,要不是她及时赶到,赵修贤要被直接吸干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到靖夜司的时候,已经是面色惨白无比,双腿已经完全立不住了,按照郎中的说法,不养个半年,估计是起立不了了。” 顾曜急忙点头:“还有救就好。” 注意到方法青眼神一直盯着那倒吊着的三人,顾曜将昨夜的事说了一遍。 “夜间...老道...文魁鬼...雷法...” “要不是大人您送我的符箓,怕是我凶多吉少了。” 方法青早已经坐不住了:“二十四鬼?加上山脚结雾的,便是十九只,算上中元那日被周岚消灭的小儿鬼,便是二十只,如此鬼怪,被人驱使,在我清水县内,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有五通神,清水县只是个小地方,为何会聚拢在此处?” 顾曜看着方法青的样子,缓缓道:“大人,还有件事,黑鸡山上的东西,被抢走了。” 方法青身子一僵:“你说什么?红白双煞被带走了?” 黑鸡山上的凶物,名为红白双煞,是前任茅山道观的观主炼制。 老道发现时,这两只鬼已经被炼制成了煞,即便是老道,也不能消灭,只能将之封印,又建立阴庙,希望能将这两只净化。 前几日,老道带着他以及一群阁皂山的道士去看了,这让他们即为惊骇。 要炼制这红白双煞,需要真心相爱的一男一女,而且这男女的生辰八字要天生不和。 单单是这条件,便已经极难了,八字不和的男女,天生便是看不对眼,放在一起总会惹出各种麻烦,不让他们恨上对方,还要他们相爱,真是难上加难。 寻到这两人后,要在他们成婚那日的午时正,当着女子的面将男子溺死,之后在男子的头七那日,用男子的尸身与女子再结一次亲。 如此才完成第一步。 再后,就要吹着喜乐将男子的尸体沉入个特定风水格局的湖泊中,让那女子坐着出嫁的轿子,吹着丧乐,沿着那湖泊周围的路,第三次出嫁。 当然,这第三次,是嫁不出去的。 这女子,一般是要死于山崩、塌方之类,尸体自然葬在山石之内。 而做这恶事的道士,要在女子死后,取土舀水,收走这男女的冤魂,用特定的法子孕养,直至成为没有实体的煞。 黑鸡山上的那两只,便是已经接近大成的红白双煞。 即便被封印,建了阴庙还被老道香火供奉,不时诵念超度经文,可怕的怨念还是在改变黑鸡山的风水格局。 也正是因为老道封印了这两只鬼物,才取得了方法青一行人的信任。 此刻听到红白双煞被抢走,方法青额头冒出黄豆大的汗珠。 顾曜看着方法青的样子,继续道:“大人,老道还说了,昨夜那群人和那个修炼邪术逃走的野茅山,应该是一伙的,他们有组织的。” “这三人,应该知道些什么。” 方法青看向那三人,立刻挥手:“带走,现在回城审问。” 他留下两名缉事在此处守着,让顾曜也是一同跟着。 一群人快马加鞭,还没到靖夜司,便是看到黑烟从靖夜司内升起... 一个穿着道服的和尚,手里提着一卷人皮站在大路正中间:“方大人,请问那个天生的鬼婴在哪?” 他的身后,一道红影,一道白影,模模糊糊。 第二十七章 和尚 这人外表倒是与道士一模一样,只是发际线高的吓人,要不竖在胸前的右手上挂着一串黑溜溜的金印佛珠,也没人认出他是个和尚。 方法青盯着和尚左手上拖着的人皮:“大师,你是什么人?天生的鬼婴又是什么意思?手上提的又是什么?” 和尚提起那人皮,往面前地上一扔:“无上太乙天尊,贫道已经脱离佛门,投身道祖,方大人,你应该称呼贫道为道友。” “至于这人皮,乃是贫道向个捕快借来的。” 一众缉事缓缓散开,包围了这和尚,方法青走到和尚一丈处:“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 “方大人没有听清吗?贫道曾是金佛寺的僧人,如今看透了佛门,投身道教,与好友打算再造一鬼国,成就无上仙人,因此特来清水县寻找仙缘。” 这和尚好说话的很,三言两语间透露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消息。 顾曜也是跟在方法青之后,靠近了和尚几步,只是刚动弹,便是感受到了针扎一般的阴秽之气,和尚背后的红白身影,也是突然波动了起来,一股凶煞之意发出。 更糟糕的是,两股混杂的音乐,在他的耳中响起。 一种是刺耳的唢呐声夹杂着悲戚的二胡声的丧乐,这音乐钻心而去,那些阴秽之气也是活跃了起来,有如钢针般向顾曜的五脏六腑涌去,这短短瞬间,顾曜便是感觉口鼻出血。 另一种,也同样以唢呐为主,但声音却极其欢快,夹杂着鼓笙等等乐器之声,这声音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顾曜的心脏,心跳都是随着这音乐的节拍而动,越来越快,好似要跳出胸膛炸裂开来。 他闭紧口鼻,后退数步,努力不显出异样,直到音乐消失才停下脚步。 只是两道红白影子身形已经开始闪烁了,沉重的压力已经开始铺开。 周遭的捕快更是不堪,数人七窍流血,狼狈的倒退出去。 方法青心中暗暗叫苦,他一眼就认出这和尚背后是红白双煞,手掌早已是扣住了两张紫色符箓,靠近和尚便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镇封住。 此刻这两只鬼物突然活跃,不得已他直接甩出了那两张紫符。 随即被和尚徒手接住。 和尚看着手里的紫色符箓,面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方大人,这么珍贵的东西,还给您。” 他居然弯腰很是恭敬的将符箓还给了方法青:“这红白双煞乃是今日早间贫道才拿到手,操控不太顺利,您可千万别轻举妄动。” “虽然他们被封印了许久,怨气被净化了许多,但贫道请几位道友血祭了它们,总算也是将它们的凶性重新激起。” “若是您和您的下属有什么动作,贫道操控不住,让它们失控的话,清水县三十万居民,不知道有几人能活?” “您看,你们这样围住,它已经很不安的想要动手了。” 方法青眯起了眼,示意所有人后都退回:“昨夜袭击茅山道观的是你们?” 和尚坦然承认:“是贫道的同道们,虽然贫道建议他们先找到小鬼王,可他们按奈不住,一定要先拿到红白双煞,再慢慢找,结果啊。” 他叹了口气,看向马车:“贫道能感觉到还有三位同道在马车内,能将他们的命交给贫道吗?” 不等方法青说话,他抬手,放出一只头戴通天冠,穿着黄袍的鬼怪,歪斜身子,手拖利剑,踉踉跄跄的走向马车。 顾曜看到这鬼怪的瞬间,立刻抽出桃剑、黄符后退数十步。 “窃国鬼。” 方法青面目难看至极,看着那踉跄的男鬼,不敢乱动。 “所有人,别乱动,那是窃国鬼。” 魑魅魍魉二十四鬼中,最为罕见、特殊的鬼,出现了。 说是窃国鬼,其实它本是真正的帝王,只是输掉了皇权,被剥夺走曾经的一切,反而成了窃国之贼。 每一只窃国鬼,天生都拥有着鬼国,死在鬼国之中的人,魂魄都会被扣下,成为护佑它的侍卫。 此外,所有鬼怪,都会自发性保护窃国鬼,包括此刻蠢蠢欲动的红白双煞。 窃国鬼出现的瞬间,红白双煞变的更加活跃了,顾曜此前后退数十步,也是因为那喜乐、丧乐再次出现在耳边。 和尚温和的笑着,继续问道:“方大人,你已经阴神快要完全孕育而出,将来,也是能在我等鬼国之内担任一方仙官,要不要随我而去?” 方法青看着那窃国鬼提剑杀死三人,取出三人心脏,慢慢回到红白双煞身边喂给它们,浑身颤抖不已,没有回答。 和尚有些失望:“既然大人现在不愿意,那便罢了,请问方大人,小鬼王在何处?” “您若是不告诉我,贫道只能挨家挨户搜了。” 他说话的时候,无数只厉鬼浮现,阴森森的盯着这里的众人。 “清水县很小,小到没有一个能挡住贫道的修行者。”和尚慢吞吞道,“但也很大,挨家挨户搜,贫道真没时间,只能粗暴点,到时鬼国凝聚,怕是要少三十万居民了。” 方法青沉默许久:“你来晚了,你说的小鬼王,若指的是赵家的孩子,本官已经将他交到阁皂山道友手中,离开清水已经一日多了。” 和尚一愣:“原来如此,难怪他们只是停留了半日,从那茅山道观离开后便是上路了。” 他有些懊恼道:“玄鹤道友误我啊。” “玄鹤?那个害死银铃的野道人玄鹤?他也是你们的人?” “玄鹤道友可不是野道人,乃是名门正派,当然,一切都是玄鹤道友的指引,鬼母与那废物男人的相遇,结合,小鬼王的诞生,出现,可惜前段时间出了意外,玄鹤道友被迫走了遭上清派,结果短短几日,小鬼王居然丢失了。” 说着说着,和尚懊恼无比:“可惜玄鹤道友坚持不愿意与阁皂山发生冲突,不然也不会坐视小鬼王这么离开。” 又看了看众人,和尚收起窃国鬼:“既然小鬼王已经离开,那贫道就告辞了,方大人,你真不愿意加入我等?”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方法青反问道。 和尚双掌合十:“是贫道疏忽了,一直未曾自我介绍,我们啊,乃是圣人盗。” “胡言乱语!” 方法青突然暴怒:“圣人盗已经在一百年前被剿灭了,天心道都被彻底覆灭,天师亲自下山,哪还有圣人盗!” 和尚很平静的看着方法青,在他冷静之后才慢慢说道:“本来贫道也不相信,可尊主三十年前从地底挖出我的时候,用的是天心道法术,他确实是天心道传人,也是当年的十七位圣人盗之一。” 他抬头望天:“时间已经到了,贫道该走了,尊主说,你们现在会拒绝我,是因为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将来,你一定会自己来寻我等的。” “贫道道号宗源。” “方大人,将来再会。” 宗源取出一面裂开的镜子,将红白双煞收入镜中:“破镜不能重圆?不,是因为不够强,圣人盗做的是圣人之事,却被冠以盗名,也是因为不够强罢了。” 他扯下自己的头发,放在人皮之上,向着人皮恭敬的行礼:“感谢官爷借皮、借发,若能再会,贫道必然报答。” 起身抬脚,一步踏出,消失在百步之外,又是踏出一步,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十八章 老道消失 靖夜司内尸体遍地,隔壁的县衙也是一片死寂。 八个缉事散开来,调度各方百姓和在外巡逻的捕快前来救火,才将靖夜司的火扑灭。 所幸火势不大,只是将案牍库烧掉了。 方法青留在司内的两名八品执事,一人身陨,一人重伤。 重伤的那人勉强踏入了练炁化神之境,因此才被宗源留下一条性命。 据他所说,宗源来到此处时,是伪装成一个捕快的样子,奉县令之命要来查看档案,成功混过了他们,却被看守案牍库的门房发现。 看守案牍库的门房,是位已经退休的缉事,也是野茅山出身,因而对于规矩极其看重,非常死板,在与宗源的问话中发现不对,直接一把火将案牍库烧掉了。 重伤的执事被人用木架担起,向着方法青汇报:“全司上下,除去查询小儿鬼的周岚和被大人带走的七位缉事,仅有我一人存活,所有文官、捕快,全部战死。” 方法青闭目点头,沉默了许久,看向一个捕快:“县衙那边什么情况” 那捕快回道:“县衙那处,县令、主簿以及数位捕快被杀,应是宗源想查看清水百姓的生辰八字,结果发现县衙内只有模糊信息,具体信息都在靖夜司内,因而逼迫几位大人写下文书,让他进入靖夜司内查询。” “但几位大人不愿,因此惨遭毒手,最后县丞大人为了保全剩下人员的性命,写下了一份有问题的文书,可惜执事大人未曾细看,直到案牍库那才被发现。” 方法青重重点头:“去帮忙收敛尸骨吧,今日之事,是本官的错,自会一力承担,通报县丞,这几日维持县衙正常运转,不可令民心骚动。” 他看向身后顾曜:“顾曜,你今日先回去吧,让山上那两人回来。” “清水县发生如此大事,上头定然会派人来查,那婴儿和红白双煞都与你们师徒有关,我会尽力为你们背书。” 看着顾曜面色有些惨白,他安慰道:“你也不用慌张,放心在山上修炼,不会有什么事的。” “多谢大人,我这就回山让两位缉事回来。” 顾曜告退后,方法青摘下自己的头冠,走进靖夜司内,从一个锁好的铜柜内取出一个八卦盘,看着这个八卦盘发了许久的呆,最后长叹一口气,伸手覆在其上:“到头了。” 另一边,顾曜回到道观时,却看见两位缉事躺在椅子上昏睡不醒,冲到屋内,只见床上空空荡荡,只有一只狐狸吐着舌头睡在被褥上。 老道不知所踪。 “希言,希言。” 喊了几声,晃了几下,希言昏睡不醒,顾曜放下它,心急如风的冲出屋子。 在道观内寻找了几遍,只是发现院内所有的妖怪都是被打晕了。 最终在厨房的桌子上发现了一个长条盒子。 打开盒子,内有一封信、两本小册子和一把剑。 顾曜急忙打开信:“旧友相会,月余即归,勿思勿念,专心修炼。” 是老道的字迹,闻了闻,墨味厚重,应该是刚写不久。 顾曜这才放下心:“能回来就好,别说话不算话啊。” 他念叨几句,拿起第一本小册子:“《上清(划)茅山五雷掌法》。” “雷霆者,天之号令,雷法行持,先立两极,溟洋大梵,寥廓无光...” 最后面是老道的批注:“雷法为世间最暴烈之法,功力不至,先损五脏,当以金光为先,金光咒可修出五脏之雷炁。” “雷法本应奔行于天,以凡人之力,御之于手,当以五指为界,单掌为牢,火法炽热,可以火法试,于手中雕刻三十六瓣火莲,莲成之日,雷掌可成。” 其实就是告诉顾曜,为什么之前他会要求顾曜将金光咒和五行火掌修到极限。 “道理我都懂,可为什么还是上清派的雷法啊,天心道的呢?” 顾曜嘟囔一句,将手中这本藏入怀里,看向另外一本册子。 “御物。” 御物之术,并不是指的普通的用法力驱使物件,而是以法力寄养,将神识注入其中,时刻温养,是从孕物到御物一整个过程。 当然,这物件,也不是什么凡物,普通的刀剑,也能孕养,但价值不高,常理来说,起码得像顾曜的那十二颗流珠,这种级别的宝物才是值得孕养的宝器。 一般而言,这等法术,应该是练炁化神走到尽头时才开始修炼,要等到阴神成形,可以离体的炼神反虚之境才能发挥出御物的威力。 御物之中,最为有名的,便是传说中的剑仙。 但剑修走的比较极端,他们只会孕养一把剑,将一切都寄托在一把剑上,因而杀伤力更为惊人。 普通道士则会孕养多个法宝,胜在全面。 “老道现在就把这法子交给我,是觉得我会在一个月内突破?还是...他月余即归是在唬我?” 顾曜心中有些不安,将这本册子也是收好,才拿起那把剑。 这正是昨夜老道手持的那把银剑。 顾曜握在手中,只觉沉重无比,心中惊讶:“我日日修炼,老头还给我弄各种补药,如今的力气,不说九牛二虎,也有三牛之力,居然还觉得重。” 用力拔出宝剑,剑长三尺九寸,通体银色,只是在剑柄上有些许蓝色纹路。 将宝剑举到眼前,细细观赏,这剑一面刻二十八星宿,一面刻山川湖海,剑锋看上去不是很锋利,剑尖甚至有些圆润。 “真是奇怪,这剑上居然没有刻名。” 顾曜仔细打量,奇怪不已。 这剑好看的像是个艺术品,定然不凡,能打出这么一把剑器的铸剑师,居然会不给它起名刻上? 试着注入炁,剑体逐渐轻盈,同时,一道道银光在剑身上流动,剑上的星辰、山河,都好像活了过来。 挥舞了两下,轻盈惬意,很是得手,顾曜把剑插回剑鞘之中,转身收拾盒子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还压着张纸条。 “这剑本是天下闻名之器,如今却不得显于世,我传你御物之法,你从今日起,日日夜夜以炁温养,以神感知,若是你与它有缘,一月之内当能通感,届时可为它另取新名。” “若是不能,等我回来,还我!” 字条最末端的几个字,龙飞凤舞,有些潦草。 顾曜将纸条撕碎:“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 看到老道写着要把剑还他,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不然总是要惦记着老道是不是扔下他跑路了。 “说起来,故友是指天心道还是什么人?” 想起宗源说的,那什么圣人盗好像也和天心道有联系。 “你们不说,我可以自己问啊,清水县里,我的人缘关系可是要多好有多好。” 顾曜摇摇头,打算下山。 “等等,我上山是要干嘛的?” “啊,差点误事,两位缉事,快醒醒啊,靖夜司出事了!” 第二十九章 侯府 送走了两位缉事,顾曜还是喊不醒希言。 看起来老道对妖怪们下手可比对人要重的多了。 顾曜摇摇头,背起银剑,又收拾了几百张黄符,将门锁好,下山去了。 天心道和圣人盗既然和反贼、剿灭一类的词联系在一起,在大周眼里必然不是可以宣扬的东西,而且大概率是修行界的事,凡人除非被波及到,不然定不会知晓。 再加上这是百年之前的事,这时代能活到七十的都是长寿翁,平常喜欢八卦的大爷大妈应该没这么大年纪,只能去找典籍资料。 靖夜司内自然是有这方面记录的,但资料在大周乃是绝密,他是看不到的。 就连百姓的生辰,县衙都只有模糊记录,详细记载都被锁在靖夜司内,层层封锁,更别说这种涉及到反贼的历史。 只有去找那些祖上写风俗小说、还和修行界有联系的人。 顾曜恰好知道这么一位。 他一路直奔清水县最大的青楼—楼凤阁,轻车熟路的找到这里的老鸨—朱芬芳。 “朱姐姐,侯龙霄侯公子来了吗?” 朱芬芳穿着亮蓝色锦袍,手里拿着把五彩斑斓的羽毛扇,哀声叹气:“侯二公子已经许久没来了。” “嗯?怎么回事?他不是姐姐你的忠实顾客吗?”顾曜吃了一惊。 他说的那位侯龙霄乃是青楼常客,与他颇为熟悉。 当然,熟悉不是因为顾曜是青楼的客人,而是因为他常常受这位朱芬芳邀请,来青楼给姑娘们驱邪。 说是驱邪,也就是制些符水,给姑娘们饮下,保证她们强身健体。 虽说朱芬芳也希望顾曜能帮助姑娘们斩赤龙,好让她们一月可以工作三十天,但顾曜还是坚定拒绝了。 清水县就你一家青楼,你家姑娘休不休息,客人都要来这边,斩不斩有什么意义?只是徒伤女子的身体罢了。 朱芬芳面色沮丧:“侯公子—我是说二公子的兄长,侯龙腾侯公子,他本来是侯府的继承人,努力读书,研习经典,因而二公子才能每日在我这挥金如土。” “可是啊,月余前大公子进广陵府,寻花问柳寻了个花柳,人都废了。” “二公子就被侯老爷抓回去读书,看能不能废物利用了。” 说到这,朱芬芳痛心疾首,一巴掌拍在顾曜肩膀上:“你说这大公子也是,寻花问柳也得去正规地方,怎么去广陵府还乱钻小巷子呢!” “这下大公子人没了,二公子失去了快乐,我也失去了银两,这是三输啊。” “小顾道长,你说是不是我这里的风水格局又出问题了?你帮我看看,姐姐我让春春姑娘陪你喝酒~” 顾曜面色抽动了一下,不动声色移开了肩膀:“这里风水没什么问题,应该是侯府哪里不对,既然二公子不在,那我告辞了,朱姐姐再见。” 这个老鸨想白嫖我,让我办事还不想掏钱,我可不喜欢共享单车,也不喜欢和那些人做同道中人。 顾曜摆脱老鸨,向着侯府奔去。 侯家是做书籍生意的,祖上在靖夜司内做过事,大概率和案牍库有关系,后来发家靠的就是把案牍库里的许多事去头去尾抹名字,改成志怪之事编制成书。 还别说,挺受欢迎。 主要里面的主角不一定是书生,狐狸精喜欢的也可以是铁匠、农夫、渔民甚至乞丐等等。 虽然他们后来成为清水县第二富靠的是卖春宫图。 侯府离东明府不远,顾曜到的时候,刚好是用午膳的时候。 敲开大门,眼神一亮的侯老爷就把顾曜给请进去了。 “小顾道长,你来的巧,一起用个膳?刚巧老夫也想找你来看看。” 顾曜摸了摸肚子,答应了下来。 “伯母,你这看起来越来越年轻了。” “赵姨娘,你今天这袍子可真好看,人都艳丽了许多。” “沈姨娘,你这朱钗看着可真贵气.” ....... “王姨娘,你可真是好神色。” “侯老爷,你也是真厉害,宝刀不老啊。” 和侯老爷的十八个小妾打完招呼,菜都凉了。 这侯老爷真厉害,十八个小妾加上正妻,个个都是风韵满满,全身上下,容光焕发。 想起侯龙霄在青楼里也是日日夜夜,这玩意还能遗传的吗? “小顾道长,实不相瞒啊,我那大儿子龙腾啊,最近出了点事...”酒足饭饱,侯老爷说起了正事。 顾曜急忙打断:“侯老爷,大公子的事,我也听说了,但花柳我也没的办法。” “这不还有二公子吗,二公子天资聪颖,我初见便觉得他是人中之龙,有老爷你的风姿,虽说荒废了些许时日,但...” 话还没说完,就被侯老爷打断了:“你可别给我脸上贴金了,这小王八蛋,也就玩女人有我的风采。” 怪有自知之明的。 “之前有位道长告诉我,清水县城外麻姑山里有位狐仙,她可以治龙腾的病,又听说狐仙最为痴情,所以啊,我想...” 顾曜停住手,想着要怎么拒绝让他去色诱狐仙的请求。 家里已经有狐狸了,还去外面招惹狐狸,要把白鹅山变成狐狸山吗? 侯老爷继续说道:“让你给龙腾做些法宝符咒,不让他被狐仙吸了精气,万一惹恼了狐仙,也能保个命,当然,最重要的是,能让他一眼就看穿那是狐仙。” “这倒是不难...” 顾曜犹豫着:“麻姑山有妖我也听说过,虽说那位没传出过害人的事,可也从未听说过那位会治病啊,还有既然那位道长知道,为何不助你反而要等我来呢?” 侯老爷取出几张银票:“小顾道长,那位说他没什么法力,而且有事要忙啊,你看看,这够不够?” “不够再来点。”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啪的一下拍在座上。 顾曜看着银票陷入了沉思。 那狐仙没听说过害人,治病还好说,就怕有人藏着坏水要夺它性命。 最后他说道:“画符也不是不行,但您得应我两个事。” “你只管提。” “一是我想借您的藏书看看,主要是一百年前有关道士的事。” “这可以啊,等会你就在府上住下来,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二是您得应着我,不害了这狐仙的性命修行,最好啊,能让我见见那位告诉你这消息的道士,让我瞧瞧他是什么人。” 这道士,大概率也是个野茅山,指不定藏着什么坏心眼。 清水县里十个野茅八个坏,两个不坏的都在白鹅山。 这个道人,指不定就是那至今没找到的玄鹤道人。 第三十章 书库 侯老爷一口答应了顾曜的请求。 一只能治病救人的狐仙,他供着都乐意,没事去坏人家的修行做什么。 况且那个游方道士说了,那狐仙有一世情劫,只要在那个时间、地点找到狐仙,狐仙自然而然会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应缘之人。 到时候不仅可以治好大儿子的花柳这绝症,将来狐仙和自家儿子有了后人,能不护着吗? 变相的福佑百年、千年啊。 大周朝可是不少世家都有着这样的妖仙护佑的。 要不是大儿子生的是花柳这说不出口的病,侯老爷担心狐仙会嫌弃,他也不会再找顾曜加个保险。 “老大去拼死一搏,老二废物利用,老爷我再努力操劳,看能不能再生几个,我侯家的兴旺发达,这不就有了吗?” 侯老爷很满意,有些忧愁的扫了眼十八个小妾,微微俯身靠近顾曜:“小顾道长啊,这还有一事我问问你,这么多年,我这么多小妾,结果怎么都怀不上一个。” “老大和老二还都是我正妻生的,你看看,是我的问题,还是她们的问题。” 顾曜瞟了眼其他人,没说话。 十八个女人都不行,您老有这运气,侯家的春宫图还没垄断大周就离谱。 他委婉的说道:“侯老爷,我觉得十八位姨娘,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我也很行啊。”侯老爷沉思了许久,“你有空给我看看这宅里的风水,我和十八个小妾,生活很和谐,这么多年,还没第三个,也很奇怪。” “好。”顾曜一口答应。 又和侯老爷聊了会天,便是顺势去了书库。 “二公子在府中读书吗?” “那混球,我给送到书院让夫子盯着了,在家看着看着就翻起了库藏,干起了手艺活。” “难怪没看见呢。” “好了,就这了。” 侯老爷指挥着管家,打开一个地库,露出里面堆砌成山的书册。 从竹简到丝帛再到纸卷。 还有一股腐烂的味道奔涌而出。 看起来有好些时日没打开了。 “小顾道长,这里都是百年前,修行界的事,不过都是被我家先祖改过的。”侯老爷皱着眉,手掌在鼻前扇着风,很是嫌弃的走了下去。 他随手拿起一卷纸书,拉开一看:“都有些烂了。” 顾曜看着面前一堆有些发慌:“这里都是?” 这我得看到哪一年? 天心道复苏,圣人盗造反了我都未必看的完啊。 侯老爷吹了吹书堆上的灰尘:“别怕啊,这里很多都是重复的,是当年的库存。” “我太爷爷当年兴致勃勃,抄...编了这么些书,然后直接卖房子让人抄写出来,结果都被人家拿去上茅厕了。” “真是狗都不看。” “还好太祖母有经商的天赋,买一卷书送一副仕女画,这才勉强赚了点,后面就都是直接在书里插狐女的插画了,再后面就干脆卖春宫了。” “这才有了我偌大的侯家。” 侯老爷有些感慨:“所以说,这年头做生意,要想好卖给谁啊,那群识字的,有钱的谁没事看你写的这玩意,都直接玩真人了,穷酸书生哪买的起纸啊,更别说丝帛了,竹简又写不了多少,他们更舍不得。” “还是春宫好,不管咋样都喜欢看,就算不喜欢,也要认真学习技术,从那些官,到下面的从业人员,真是一本万利。” 顾曜点头:“确实。” 要找准目标用户,像他在城里卖符纸、桃木护身符,是找准了那些要出门的书生、行脚商和担心小辈的老人。 最贵的开光桃木剑,就是奔着最近倒大霉的家伙。 青楼那边老顾客,就是靠着物美价廉、会说话、长的好,便宜走量了。 “好了,小顾道长,你在这看这么,要什么喊一声,我让仆人候着,不然我再叫些人,帮你一起找?” 顾曜急忙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慢慢看。” 本能的,他不太想让人知道,自己在查天心道和圣人盗。 侯老爷离去后,顾曜开始疯狂翻阅。 “反贼...反贼...” “倭国太子与尼姑庵主持相爱,太子欲征讨高句丽,缺少盘缠,主持掏空积蓄,结果太子带小尼姑私奔?” “这什么古代杀猪盘。” “渔夫出海,入夜叉国,被母夜叉强迫,生两子,后携子归,事发,沿海孤鳏穷苦皆渡海寻求母夜叉...” “这玩意能卖出去就离谱。” “张生与同乡夜宿兰若寺,遇仙子,登仙境,同享极乐,醒时发现与同乡共一被褥,同乡衣裤不在,鲜血淋淋,不能行走。” “....侯家的先祖真是人才。” “居然还有后续,张生与同乡双宿双飞?” “...我在期待什么?” 顾曜翻看一本又一本。 这上面写的故事,大抵都很离谱。 难怪卖不出去。 许久之后,终于找到一本破烂书卷,墨点、纸张都被虫吃掉了许多。 “秃狐乃青丘国师,出身涂山,因而青丘狐不忿,有一青丘白狐,善御雷,约战秃狐,大胜,然狐主心中不喜,后白狐惨遭放逐。” “时有贼狐,窃涂山法传于世,世间皆言系白狐所作。” “青丘.......涂山狐与青丘一战,白狐终现,先败涂山,再斩青丘狐主,弃青丘而去......” 中间差了好多啊。 顾曜皱起了眉。 这一页,中间一片都是被虫子蛀空了。 “白狐出身青丘羽洞,青丘新任狐主削势,限狐修之法。” 乱七八糟的,没头没尾。 顾曜看完之后,一团迷糊。 想着这里有许多重复,顾曜便翻着想看看有没有保存好一点的,结果居然只有这一本。 “这一卷上的事,大概便是天心道,还有圣人盗改编来的吧。” “这秃狐指得是和尚?” “白狐是天心道,贼狐是圣人盗,窃涂山法说的是圣人盗偷窃和尚法门,大概意思是和尚当了国师,天心道不满,打赢了却反而被大周皇帝限制了。” “然后有人窃法,中间差了许多,结果是天心道打赢了涂山,嗯应该是佛门,杀了皇帝,离开了大周。” 将这卷书合起,顾曜拿着走出。 “杀皇帝应该是假的,我听说每一任大周皇帝都是寿终正寝,反而是靖夜司司首没一个善终,也是,这是改编的故事,结果应该不对,可能是改成爽文了。” “不过从这卷来看,侯家老祖写这些写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写那些奇谈,起码结尾我是想不到的...” 第三十一章 意外的线索 走出书库的时候,天都黑了。 库房门口还站着两个仆人,手持灯笼,一直在候着,看到顾曜总算出来了,急忙迎上来:“小顾道长,您可算出来了,饿了没?这边是厨房,我带您去吃晚膳。” 顾曜摸摸肚子:“劳烦了。” 另一人则是走进书库,将书库内的灯烛熄灭:“小顾道长,你这看书也太认真了,之前我进去点灯,问问你要不要歇歇喝些茶水,尝尝糕点,居然没有听进去,小的这看您专心致志,就没有打扰您看书的性子。” 顾曜点点头:“是这些书卷写的太好了,我太过沉迷。” 这两人才松口气,带着顾曜向厨房走去。 看起来侯老爷对于这些下人并不温和啊。 刚刚这仆人说的话,其实是告诉顾曜他们是请他享用茶水点心,并没有失职怠慢。 进了厨房,刚巧撞到一个魁梧书生在里面大吃大喝。 正是侯府二公子侯龙霄。 “二公子,你这是从书院回来了?”顾曜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打招呼道。 侯龙霄费力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急忙嘘了一声:“我的好顾兄,你说话声音小点,让我爹听到,我腿都要被打断。” “啊?侯老爷这么凶狠?我看他挺和善的啊。” 侯龙霄瞅了眼屋外:“你是没在晚上见过他,为兄劝你啊,得会赶紧直接走,有什么事,明天白日再来说。” 带他来的两个仆人急忙点头:“小顾道长,我们也想说这个,您等会用完膳,我带您从后门出去,您否管有什么大事小事,都明儿再来。” 顾曜停下筷子:“为什么?能与我细细说嘛?” 侯龙霄舔舔嘴唇:“就是太阳下山之后,我爹会变得很暴躁,只想着为侯家开枝散叶,每晚都要和姨娘们运动。” “不管什么人,什么事,打扰到他,都会格外生气。” “偏偏他耳朵又特别灵敏,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听到,之前我喝花酒,钱没带够,回家拿钱结果小丁开门的声音被他听见。” “他裤子都没穿就跑了出来,拿着棍子把我和小丁打的在床上躺了十天。” 顾曜听的入神,突然问道:“侯老爷的胃口怎么样?” “胃口我真不知道,我很久没在家上桌吃饭了。”侯龙霄摇头。 倒是一旁的仆人说道:“老爷胃口挺好的,最近月余越来越好了。” 顾曜继续问道:“那侯老爷最近可有请什么神像之类回来供奉?” 他想起了五通神。 这症状倒是与侯老爷有些相像。 只是五通神能附在人身上吗? 仆人点头道:“大公子出事后,老爷去了金佛寺求子,请了位佛像回来,供在西厢房。” 又和金佛寺有关系? 这么看,侯府内或许真的会有五通神、宗源、圣人盗的线索。 顾曜来了精神:“我能去看看嘛?” 仆人面露难色,侯龙霄笑道:“那恐怕不行,西厢房是我那十八位姨娘的住处,里面都是女子,就连男家丁都不准进。” 顾曜面露正色,浑身正气凛然:“我是个道士,你们应该当我没有性别。” “无鸡之人估计我爹不在意,你舍得你那六寸大枪?”侯龙霄怪笑着说道。 “那算了,不过二公子,你应该也听说靖夜司那边的事了,我给你透个消息,你爹的症状,和其中一种鬼神相似。” 侯龙霄一听,手里的碗筷也是放下了,面色严肃:“当真?我爹会有生命危险吗?” “这我不知道,那种鬼怪我也是听前辈高人所说。” “哦。”侯龙霄再次萎靡了下去,“这样吧,明日白天你再过来,我找个机会带你进西厢房,让你瞧瞧。” “二公子,不可啊。”两个仆人吓的脸都白了,“你要是去了,又要被重罚。” “没事,西厢房的丫鬟都那么漂亮,我想去很久了。” 侯龙霄混不在意。 两人又低声说了会浑话,主要是侯龙霄在怀念楼凤阁的姑娘,最终顾曜又打包了些糕点,从后门离去。 今夜的清水县城,格外安静。 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各家店铺也是早早关上了门。 白日的靖夜司虽然消息被封锁了,但单单是起火,已经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走过东明府的门口,顾曜注意到,他家连灯笼都没有悬挂。 一条街上,也就他们家最为黑暗寂静。 “没有挂灯笼,是出门了吗?” “不对啊,出门也有仆人在府上吧。” 顾曜看了几眼,摇了摇头:“明日问问吧,不过东明达最近好像一直在躲着我,是一尘被老道给吓坏了?” 出城上山,满山的光秃秃的树枝,在月光的照耀下,影子像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阴鬼,重重包围。 “老道不在,我还是有些慌,虽然修行之后,我自身对于鬼怪的吸引力被掩盖了,只要不受伤吐血就基本不会被发现,但...没人兜底,心里没底啊。” 修行本质上是在斩去凡身,蜕化仙体,从五脏开始,逐步扩散。 “嗷嗷嗷~” 刚看到道观,一团炽红色的火球便是狂奔而来,一头扎进顾曜怀里。 “好了,希言,我在呢。” 顾曜揽住小狐狸,rua了rua,狐狸乖巧的在怀里扭了两下,大尾巴圈住顾曜的手臂。 “嗷嗷嗷~” “她说她被观主打晕,醒来后发现人都不见了,只有其他被打晕的弟弟妹妹,以为你们跑路了,不要她们了。” 顾曜扫了眼四周,在门口看见了一只背着大包的刺猬。 “你是那只讨封的刺猬?你来又是?” 顾曜抱着狐狸走了过去。 刺猬向顾曜行礼,然后把包裹推了过来,打开,露出里面各种的草药、矿石。 “道长,我本来是在黑鸡山修行,但现在黑鸡山被摧毁,已经成了不毛之地。” 顾曜下意识看了眼黑漆漆的山影,想起那晚的雷霆,是真的一毛不长。 刺猬继续说道:“小妖因此也想拜入道观内,在观内修行。” 似乎是怕顾曜拒绝:“道长放心,小妖修行七十年,从不曾害人,反而救助过不少人,另外,小妖还会做饭、洗衣、劈柴、生火、制药、看病,只需要道长给小妖一个家,小妖一定努力。” “嗷嗷嗷。”狐狸弱弱叫了几句。 “她说我好像是个废狐狸。” “哦,对了,我还可以做翻译。”刺猬恭敬道。 “嗷嗷嗷。” “她说她很喜欢你。” “嗷嗷嗷!”希言一个滚冲到刺猬面前,气急败坏。 (σ`д′)σ! 超凶。 “对不起,道长,小妖刚刚在开玩笑。”刺猬立刻道歉。 顾曜看着它,好像也没有理由拒绝。 已经有一群小妖怪了,再多一只,好像也没啥。 更何况这只还是个保姆。 于是他同意了。 刺猬欣然入住。 翌日,顾曜刚准备下山,便有靖夜司来人。 “茅山道观顾曜,靖夜司有请。” 来人是个从未见过的坤道。 第三十二章 靖渊 来人站在道观外,是个身穿洁白道袍、手持拂尘的坤道,身材高挑,眉目如画,眼睛清澈有神。 可惜说话不带感情,冷冰冰的。 顾曜背起剑,示意希言看家,走向那坤道:“你若是靖夜司官员,为何不穿九曜服?清水县靖夜司内所有官员我都见过,似乎并没有阁下?” 坤道原本眉头有些蹙起,此刻看清了顾曜长相,眉尖舒展了些,语气也略微柔和了一点:“贫道乃是在纯元道修行的鱼秋忆,为靖夜司特聘的七品靖渊,因此可不穿七曜服,这是贫道腰牌。” 她手掌翻转间取出一块漆黑令牌,递给顾曜。 正面刻有“靖渊”二字,背面则是麒麟纹与靖夜司三字,令牌正反两面的底部,都雕刻有七颗星辰。 虽说不曾听说过“靖渊”这个职位,但这令牌确实是靖夜司的令牌,做不得假。 顾曜将令牌递回:“拜见靖渊大人。” 鱼秋忆收回令牌:“贫道受广陵府靖夜司派遣,随张大人来此,现传你入司。” “是。” 顾曜不敢耽搁,急忙将道观大门关好,跟在鱼秋忆之后下山。 “靖渊大人,我在清水县孤陋寡闻,不曾听说靖渊这职位,能请您指点一二吗?” “不用称呼我为靖渊,我名鱼秋忆,可直呼我名,至于靖渊之位,乃是靖夜司内较为特殊的职位。” 鱼秋忆看着冰冷,但挺好说话,将靖渊与顾曜仔细说了下。 原来这个职位,乃是府一级才有,从七品到五品,都是叫这个名,属于有编制的外包,不出大事不会轻易调动。 并且,靖渊的品级,只和俸禄有关,并没有五品可以调动七品这一说,他们只对靖夜司长官负责。 比如鱼秋忆虽为七品靖渊,但实际上,只有广陵府靖夜司的四品总镇才能调动。 这一次,乃是丹徒县凶神阎罗抽走了广陵府八成以上的官员,因而才会抽动他们到清水县探查宗明一事。 “多谢鱼道友了。” 听着鱼秋忆讲明白了,顾曜急忙道谢。 此时刚好来到山脚,还有三个男子,一辆马车,一辆囚车在这等着。 顾曜看着囚车,人一楞,难不成这囚车...是抓我的? 可我还没定罪啊。 还是他们中有什么特殊癖好? 山脚等着的三人,顾曜都没见过,两人身穿九曜服,一人与鱼秋忆一般身穿道袍。 “鱼妹妹,这小子就是那野茅山?”身穿道袍的男子嘴里咬着根野草,从囚车上跳下来,“咦,你怎么没给他锁起来?算了,我来。” 他从囚车里掏出一副枷锁,走向顾曜。 顾曜眼神一冷,准备拔剑。 还没审就要拷,这群靖渊难怪是外包的,一点都不将大周律法放在心上。 他这一拷上,往囚车里一塞,在马路上招摇一番,自己在清水县的名声可就没了。 就算后面平反,小城里的百姓心里也会有疙瘩,市井流言一传,谁知道会传出什么? 另外两名官员急忙阻止,但却被这男子撞开:“一个小县城,平白无故出了这么多事,还都和这小子有关,哪有那么巧合,先铐起来再说。” 顾曜手握住剑柄。 那男子一看,来劲了:“呦,还敢动手,来,让道爷看看,你学的是什么阴损术法,还敢起名茅山道观,败坏我们名声。” 顾曜听到这么说,心中了然,原来是上清派的,难怪,看起来上清派也不全是老实人,就是这个...属实蠢了点。 眼见男子要靠近一丈之内,鱼秋忆站到顾曜面前,手中拂尘一展一卷,尘丝卷住男子手中枷锁:“林道友,我说了,不要叫我鱼妹妹,我们不熟,请称呼我为鱼道长。” “还有,顾曜眉眼周正,通天鼻梁,满脸正气,这般长相的人,不可能是什么坏人,请你自重。” 顾曜看着鱼秋忆将枷锁扯下,手中的剑也是松开了。 她说的理由,虽然有些离谱,但其实... 挺正常的。 这个时代,看脸是常事。 长的好的人,就是吃香。 只要别犯蠢做出什么大蠢事大恶事,小坏小蠢都会有人主动给你打掩护。 鱼秋忆这般说词,即便那男子也是没法反驳,只能吐掉嘴里的野草:“鱼妹妹,这家伙可能和天心道有关系,肯定不是什么...” “有没有关系,张大人自有法子分辨。” 鱼秋忆瞪了眼那男子,转身对顾曜道:“顾曜,你与我同坐前面马车,两位缉事劳烦驾车,这位林道友,你自驾囚车吧。” 不等其他三人说话,就拉开马车的帘子,示意顾曜进去。 顾曜只好抱拳向两位缉事行了个礼,钻进其中。 “鱼道友,那位张大人是什么人啊?”马车“哒哒哒”的动了起来,顾曜好奇问道。 “张大人是广陵府的七品知事,原清水县知事方法青辞官,因而张大人顶替。” “什么,方大人辞官了?为什么啊?”顾曜大吃一惊。 鱼秋忆盯着顾曜的脸:“不知,但和宗源一事脱不了干系,不过即便他不辞官,清水县的知事之位也坐不下去。” 她突然画风一转:“顾曜,你真的和天心道有关系吗?” “可能有吧,但现在应该没有。”顾曜想了想,说道,心里补充了一句,将来一定有。 老道和天心道一定是有关系的,将来他收我当徒弟,我不就有关系了吗?还有天心道的雷法,那么帅,我肯定也要学啊。 鱼秋忆没有说话,又盯了一会顾曜的脸,闭上了眼。 马车走的很慢,似乎是为了照顾后面的囚车,顾曜坐着很是无聊,看着对面的鱼秋忆闭上了眼,便索性练起了五行火掌。 伸手摊开,掌心朝上,火炁在掌中汇聚,化作一团火球,然后慢慢让它展开,化作一张大饼。 “三十六瓣火莲...” 这一步还不难,轻松便做到了,顾曜沉心,缓缓操控着手里的火焰,化出一瓣一瓣。 第一瓣,轻轻松松。 第二瓣,不过如此。 第三瓣,没难度啊。 ....... “看起来,三十六瓣火莲轻而易举啊,难不成我今晚就可以学雷法了?”顾曜美滋滋。 第九瓣,毫无压力。 第十瓣...见鬼,怎么一下难了这么多? 顾曜脸都憋红了,才勉强化出第十瓣。 更难受的是,第十瓣化出的瞬间,整个莲花都有些不稳定了,火炁有些缭乱,他又不得不又花了些时间,才维持住。 眼看莲花稳定住了,顾曜试着雕刻第十一瓣。 莲花上的凸起才刚刚冒出,心脏就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下,火炁瞬间紊乱,莲花炸裂开来。 无数小小的橙红色火点飞舞,布满了整个车厢内,脸庞、手等裸露在外的皮肤甚至还能隐隐感觉到灼热感。 “糟了,该不会着火吧。” 顾曜心中大呼糟糕,想使水法,但身体内的炁还没缓没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火点飘扬。 “净水!” 一股寒意突然从对面散出,将火点熄灭。 鱼秋忆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还是那般盯着顾曜的脸。 “三十六瓣火莲,你和天心道真没关系?” 不等顾曜回答,她又摇摇头:“有没有关系,问道石一测便知。” 马车哒哒哒停下:“两位,到了,可以下车了。” 第三十三章 公堂之上 顾曜在四人的保护下,走进了靖夜司内。 靖夜司内的气氛,与以往完全不同。 过去的靖夜司,其实气氛是挺活泼的,方法青性格温和,不拘重礼节,只要不触发律法,他也很乐意与大家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甚至顾曜每次来,都会大呼小叫“茅山道观顾曜”,方法青也只会很无奈的翻个白眼。 而赵修贤这种传说之人,只要他本人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与笑意,方法青也不会强令众人压抑情绪。 只会自己保持着庄重之姿,尽量不笑出声。 但现在的靖夜司,格外压抑。 八名顾曜熟悉的原缉事,整整齐齐站在公堂两侧,正前方的高桌旁,四张小桌子分列两侧,三名八品执事分坐其中,空置的那张,应是那位被宗源打伤的执事的位置。 此外,公堂之内,还多出了二十位陌生的九品缉事与六位靖渊,分布在两侧。 高桌后,黑瘦的国字脸男子正襟危坐,手里转动着几颗核桃,盯着来人。 方法青和县丞都站在大堂正中。 但这么多人,公堂之内却是没有一丝杂音,只有核桃转动摩擦的咔咔嚓嚓之声。 一行人走进,鱼秋忆行礼道:“启禀张大人,顾曜带到。” “辛苦两位靖渊了,你们都歇歇吧。”这位张大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突然趴在桌上身子往前狠狠一探,双目泛光盯着顾曜:“你就是顾曜?十六,中元节生辰,练炁化神?” 顾曜行礼道:“是。” “天才啊,真是天才,也真是太巧了,你师徒野茅山,却认认真真守着红白双煞十年,更巧的是,赵家的鬼婴,再到五通神,都和你有关系。” 张大人饶有兴趣:“你觉得合理吗?” 顾曜抬头,直视道:“大人,我觉得很合理,还有一个同样合理的存在,不知大人可有令人带枷锁前去调查?” “嗯?说说?” “金佛寺。”顾曜不紧不慢道,“银铃的夫君入了金佛寺,镇压水井的石板上有佛陀刻像,宗源更是金佛寺的和尚,金佛寺和这些的纠缠,可比我要深的多。” 方法青听到顾曜这般顶回去,急忙出声道:“张道友,顾曜师徒这十年来,一直受靖夜司检查,红白双煞的封印我等也查过,确实没有问题。” “另外,赵家的鬼婴这事,如果顾曜不曾上报,我等并不会发现,若真和他有关,上报岂不是自寻死路?” 鱼秋忆也是再次站出:“张大人,顾曜眉眼周正,通天鼻梁,满脸正气,这般长相的人,必然是我大周肱骨,不可能是什么坏人。” 同样的理由,一个字没变。 张大人身子往后一靠:“你们别紧张,本官也觉得他和那些事关系不大,只是,方法青,若是封印真的没有问题,那红白双煞怎么会被这群人发现呢?” “还有啊,十六岁就练炁化神的意义,诸位都懂,这种天才,在我天师府里,都是少之又少,一个野茅山,哪来的资源?” “还有啊...” 他声音突然拖长:“天~心~道。” “来人啊,取问道石和照骨镜。”沉默片刻后他突然大喝一声。 一个执事起身,进来后侧的小门,取出了两个黑石盒子。 这执事走到顾曜身前,打开第一个盒子:“这是问道石,施展一道法术,打向它即可。” 顾曜看向盒子内透明好似无色琉璃的纯洁石头,刚抬起手,上面又传下一句话:“听闻你的火法很是了得,就用火法。” 顾曜应了一声,拍出一道火焰打了上去。 火焰碰到石头的瞬间,便是化作一道漩涡被石头吸收,封印在石头内,随即,缓缓铺平,成了个符箓状的东西。 还不等顾曜看清,石盒就被合上了,一名缉事走来,接过这个石盒,走向偏门之后。 执事又打开另一个黑盒子,取出里面人脸大小的镜子,解释道:“双目紧盯这镜子上方的两颗宝石即可。” 他反握镜子,将镜面对准顾曜:“来,盯好,不要眨眼。” 顾曜照他所说,盯着两颗如同人眼的灰色宝石,大约数息之后他感觉神识有些模糊,同时,那执事也是立刻盖下镜子,放进盒子内,转身走进了侧门。 张大人不说话,只是保持不动盯紧顾曜,就像是看见小白兔的大灰狼,让顾曜很不适应。 “大人,现在是要做什么?”他出声问道。 “等。” ......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那两人各自捧着张纸回来,递给了张大人。 “嗯,上清派的火掌,三清剑术,天师府的金光咒、定魂咒,阁皂山的洗脏法、锻体术,纯阳道的聚阳升脏法,白云观的太上清魂术,居然有我天师府秘传的龙虎食炁功,不明来历的八部金刚功,秽迹金刚咒,神打之术...还有数不清的旁门小术...” “对了,我听说你符咒画的也很好,你是野茅山,没有授箓,修不得符功,不然我倒想知道你的符咒又是学的哪一家?” “传承古老,不知来源的阴司道术,这又是什么?” 张大人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法术,粗略估计有过百之数,突然有些头皮发麻。 “你没写错?他才十六岁,不是一百六十岁!” “整日修习这些法术,他哪来的时间练炁采炁,更别说资料里还说他经常在城内做法事,卖取符纸法器?” 张大人瞪大了眼,扭头看向那缉事。 缉事起身:“四位文书大人都亲自审核了,根据问道石显示,顾曜的五脏之炁有这些术法的痕迹,此外,文书大人还说了,顾曜的大家之术修炼的极其正宗。” 张大人有些怀疑人生,摸着下巴的胡须,呆了很久。 顾曜能感觉到,司内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就连身旁的方法青看他都有些不对劲。 顾曜急忙出声道:“张大人,我修习的符咒也是上清正宗,另外,那些小术,都是同门教学,我只是了解了些原理,并未深入学习,事实上,我家观主也不准我研究太深这些小术。” “你不是野茅山嘛?哪来的同门?” 顾曜有些害羞道:“天下野茅是一家,他们有不少人来我们道观做客,和我们友好交流之后,都会很热情的留下自己的看家法术,像那些秽迹金刚咒什么的,其实也是同道师叔们教我的。” 张大人又看了会手里的纸,一拍桌子:“不就是抢吗!可这特么...秽迹金刚咒好像是佛门秘传。” 他拿起另外一张:“五脏之炁,浑圆一体,年龄刚满十六。” “此外,天生阴体,疑似有仙人洗骨,根骨极佳,建议招收。” 下面还有一行潦草小字:“张三,这种天才,学的还是我天师府的法子,你不想办法拐到天师府来,今天我就辞官回山告诉你爹,让他下山打死你个混蛋!” 张大人后背一凉,往后一瞟,只见侧门里四双亮晶晶的眼睛藏在阴影里,盯着顾曜。 就像快饿死的狗见到了肉包子一样。 第三十四章 张大人 张大人真名张先源,今年已是不惑之年,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外门,自小到大,除了修炼之外,还要学习如何为官,如何与人交际,如何处理各种杂事。 从十五岁开始,便在各地的靖夜司内,跟着“实习”。 在“绩效”考核完成,“答辩”通过之后,再参与专门的考试分派到各地。 天资不够的大派弟子进入靖夜司大抵都是这样的步骤。 而张大人属于脑袋比较死板的那种。 虽然二十多便完成了全部考核,但在为官做人之道,却属实有点木讷,因此在一些县城做执事时,本应只是担任当地知事前的一个小铺垫,但他却总是被各县的七品知事婉言劝诫好好修炼,又退了回去。 最终是被调到了广陵府,担任了个没什么实际职责的知事,蹉跎了十年。 这一次也是广陵府人才都外出执行任务,他抓住机会数次请命,看在他十年来蹉跎的份上,总镇大人点头,决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于是他又在一同来清水的四位文书里,插入了两个自己人,这才来到清水县靖夜司,接替方法青。 根据他来时做的功课,又与两位自己人讨论许久,参照如今的靖夜司司首升迁之路,他认为方法青在清水县从事近十年,声名俱备,此次辞官,还替县丞说话,又收买了一波人心。 这指不定是要架空他。 要先立威。 先烧个三把火,砍下三板斧。 资料里的茅山道观,看起来就很不正常,起这个名,方法青居然能忍,一定有勾结。 还和天心道有关系,这沾上就是大罪,这就是上好的靶子。 就从这野茅山下手,拿捏住清水县,顺势斩了方法青的人心。 我有卧龙凤雏相助,区区清水县,必然稳稳,再加上丹徒县凶神,我张大人再努努力,指不定还能在这事上再出出力,到时再飞升广陵府四品总镇... 升职加薪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就从捏住这野茅山顾曜开始。 可是...... 我的凤雏叛变了。 张先源觉得头皮有些痒,想抓,可这动作,不够优雅,只好忍着,嗯嗯啊啊哼了一会,一拍桌子:“诸位先坐吧,这纸上的东西,我要再去确认下。” 也不等其他人说什么,抓着两张纸,风风火火的跑进了侧门中,一边走一边抓。 “你们四个跟我来。” 文书这个职位,属于高级知识分子,对于修为没什么要求,主要是通识修行界各种知识、传闻,负责整理记录各类案件及出现的法术神通。 这四人都是从广陵府调来,其中两位是他的军师,有卧龙凤雏之才。 卧龙是他在广陵府认识的好友,见多识广,可惜不会说话,与他一般不受人待见。 凤雏是他表哥。 “你们四个在侧门那做什么?一点礼仪都没有。” 后堂,五个人刚坐下,张先源就训斥道。 “我们看天才啊。”一人理直气壮,“这顾曜这么天才,将来要么成仙富佑一方,要么成魔祸害一世,我现在不多看看,以后去哪看?” “就是,就是。”另一人道,“张大人,我们文书不属于你管啊,我们是合作关系,我们是高级人才,请你不要训斥我们。” 卧龙急忙打圆场:“两位别生气,张大人是有些古板,说话比较直,从不藏着掖着,没有训斥二位的意思。” 凤雏便是在纸上留言让他拉拢顾曜的人,心里暗叹一声,这张三真是没情商,问道:“表弟,你进来是要做什么?” “你们这纸上写的,真没问题?是不是看错了?” 两位文书冷笑一声:“张大人是在怀疑我们的专业性?” “两位莫要生气,张大人怎么可能怀疑呢?”凤雏急忙道,“表弟,绝对无误,这顾曜必然是百年一出的天才,我建议立刻上书广陵府,向东都申请天衍石,演明一切。” 说话间他悄悄挤挤眼睛。 张大人歪了下头:“表兄,你眼...哦哦,我知道了。” 卧龙也是说道:“是啊,不过既然这顾曜这般天才,大人你等会态度要温柔些,举荐天才可是有奖赏的,万一结仇了,不是给您自己上眼药吗?” “有道理。” 张大人连连点头:“纸笔在哪,本官现在就写信。” 凤雏一听就急了,更加迫切的挤眉弄眼,以至于面部表情十分狰狞且抽象。 “张文书,你的脸?” “没事...抽筋了...劳烦为我叫下大夫...” 两位文书,一人去唤司内的大夫,一人拿着张大人的信去上交。 凤雏一下跃起,从袖子里抽出一根戒尺,“邦邦邦”的打在张先源的头上。 “张三,你可真是个蠢驴蠢驴蠢驴,这么着急写信上报靖夜司做什么!” “表哥,别打头。”张先源护住头,不敢还手,这表哥没有修为,自己一不小心就能送他归西。 “我不是按你说的吗?举荐他,这样我就有知遇之恩,而且你不是还挤眼,催促我快点,以免被方法青或者其他人抢先吗?” 卧龙抢下戒尺,看着凤雏喘着粗气,急忙贴心的拍着后背,帮他顺气。 “谢谢啊,你这蠢驴,我是让你先告知天师府,先把他拉拢进自家门,靖夜司再好,也是大周的,天师府可是自己人,这种仙种,你不先往自家挖,还往外送!” “大周能给的,天师会不给?” “你这蠢驴,蠢驴!” 张先源抱住头:“一时没想太多,我现在回去,和他亲切商谈,我堂堂七品知事,和他一个野茅山平辈相交,这么尊重,他一定会和我交好的。” ...... 公堂上,方法青、顾曜、县丞三人排排坐在中间。 “县丞大人,你尝尝我这山上的果子,甜的很,我晒干了当点心吃的。” “方大人,你也来点。” 方法青抓过一把干果,沉思片刻后问道:“顾曜,我有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 “嗯?您说,只要能回答,我一定回答。” “你会的法术这么多,为什么每次当着我的面,只用上清派的术法?” 顾曜身子一僵。 这能说我看上清派都是老实人,您老又这么和气,所以我蹬鼻子上脸了调戏您吗? 一旁的靖渊男子虎视眈眈。 顾曜想了想:“实在是因为上清派的道术直通大道本身,适用性也广,在天下道法中排行前列,阵法、符咒这些更是简单实用,声名远扬,乡亲们只认上清派的名字啊。所以我才...” 靖渊的目光收回去了。 方法青有些怀疑的看了看顾曜,但没说什么,只是提醒道:“有术无道止于术,手段多是好事,但学习太多法术,并无益处,还是要多钻研道术。” “多谢方大人提醒。” “别叫我大人了,我已经辞官了。” “好嘞,小方...方叔。” 在方法青温润的眼神中,顾曜改口。 就在此刻,鱼秋忆又来到顾曜背后,清冷道:“顾曜道友,我已经将你的消息通过宗门传到靖夜司总部,不出意外,明日总部就会派人带天衍石来,日后还请道友多多照顾。” 啪的一声。 张先源从侧门走出,呆呆愣愣的看着鱼秋忆,手里捧着的瓷器摔在地上,里面的珠子洒了一地。 第三十五章 想不出章节名,我废了 张先源觉得很受伤。 他传信是要通过文书传给广陵府,经过广陵府审核后再继续上传,最终才能到达靖夜司总部。 而鱼秋忆,是通过宗门直达,纯元道还在长安内有办事处,消息肯定比他快。 这下,靖夜司的奖赏也没了。 他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珠子,又令人扫起了瓷器的碎片,心不在焉的坐回了官位。 这珠子,我还送不送? 大堂上,鱼秋忆正给顾曜普及知识,顺势抓了点顾曜手里的野果。 “靖夜司上报天才,是有奖励的,虽然我不太理解方道友为何一直没有上报,顾曜道友你这等天才,奖励是极其丰厚的。” 方法青插嘴道:“主要顾曜一直没有暴露他的修为法术,我觉得他或许不想美与人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他只是个野茅山。” 其实是顾曜的在他面前基本只用上清术法,修为也是这几日才突破,而他,这几日忙的停不下来。 鱼秋忆颔首道:“原来如此,我这般上报,也是突兀了些,顾曜道友,我会给你补偿的。” “不用不用。” “要的要的。” 两人客气一番,鱼秋忆继续说道:“将自己的天资上报给靖夜司,其实是好事,大周对于天才的重视,超过曾经任何王朝。” “以顾曜道友你的天资,天衍石测出,必然是上三品,以这结果,你可以拜入任何一家宗门,甚至是拜入司首门下,将来,不管是执掌靖夜司还是成为皇朝供奉都不难。” 顾曜打断道:“鱼道友,天衍石是什么?” 鱼秋忆用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方法青,似乎在惊讶,这种天才,你都可以这么无视的吗?什么都不教他? 换成很慈爱的眼神看向顾曜:“天衍石,乃是上代司首的杰作,又经过数次改进,如今专门用来人的资质根骨心性,综合给出品级测试。” “因为制作复杂,材料昂贵,使用也挺复杂,整个靖夜司也只有不足十块,因而只给天才和优秀官员使用。” “天衍石所给出的品级,分为九品,一品为最高,当然,一般有六品,就属于常人眼中的天才,三品,则是绝世天骄,二品,如今只有当代司首和一位郡主。” “至于一品,许久未出了。” 顾曜好奇问道:“那鱼道友,你是几品?” “三品。” “厉害厉害,鱼道友不愧是绝世天骄,难怪如此出尘绝世,估计我最多也就六品。”顾曜说道。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经过玄黄之气洗体,根骨肯定不差,但自己的悟性什么的,也就一般吧。 全靠努力。 鱼秋忆笑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张大人闷声打断。 张大人有些烦躁。 现在我该怎么做? 这珍贵的流珠还要送吗? 我如果屈尊的和他交好,他会不会受宠若惊?其他官员会怎么看待本官? 短短瞬间,张大人想了许多,直到他耳中隐约听到“蠢驴蠢驴”的骂声,这才下定决心走向顾曜。 顾曜也很迷茫。 这个张大人...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快? 靖渊带着镣铐和囚车去带自己,他是不可能不知道的,来了之后,他也是一副正气冲天,要揭穿自己是个邪魔妖道的清官模样。 结果现在一下变的极其和蔼,甚至还风骚的请我喝糖水...不对,拿流珠。 顾曜摸不准他心思,婉言谢绝。 这张大人的脸色,又欣慰,又悲伤。 就像在表演变脸绝活。 之后也是草草了事。 什么都不问了,只是端着诡异的微笑亲切交流后就散堂了。 方法青和县丞只是在这里看了会戏,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声。 “方叔,这张大人...是不是脑子有坑啊?” 走出靖夜司,顾曜认真问道。 “应该不会吧...不过也摸不准,不好说啊。”方法青也是捉摸不透。 他接触过的同僚,个个都是心思坚定,虽然心性各不相同,但都没张先源这种。 看了眼天色,顾曜想着侯府的事,扫了眼身旁的方法青,眼睛一转:“方叔,你知道侯府的事吗?” 方法青眉头一皱:“侯府,卖春宫的那个?他家怎么了?” 顾曜简单说了下,邀请道:“方叔,没人比上清派更了解五通神,来帮我吧。” 方法青拒绝道:“可我确实不了解。” 你了不了解不重要,主要你比我厉害啊...有你在,心里有底,而且你还是知事,去调查都是女眷的西厢房更有说服力... 顾曜正打算再劝劝方法青的时候,鱼秋忆再次出现:“虽然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但五通神的话,我和林道友可以帮忙。” 她的身后,跟着那位靖渊,在鱼秋忆的注目下,不紧不慢的走过来:“虽然我不是很想帮忙,但看在鱼妹妹的面上,我可以出手,没人比我更了解五通神。” 方法青介绍了下:“这位是林奉学,是我上清派天骄,对于魂魄一道颇有见解,此番来清水,也是因为五通神出没才被调来。” 林奉学哼了一声,凑向鱼秋忆:“鱼妹妹,我才不是冲着什么五通神来的,我是为你来的啊...” “林道友,请自重。” 四人一同前往侯府。 一进门,就看到侯老爷在打二公子,然后就晕过去了。 二公子被打晕过去了。 这下手的力度,二公子真是亲生的?顾曜心头闪过这念想。 侯老爷喘着粗气,将手里的棍棒交给一旁的仆人,差人将二公子抬走,迎向四人:“唉,方大人,稀客,你今儿怎么有空上门了?快,里边请。” 方法青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解释道:“侯老爷,其实我已经...” 顾曜抢过话题:“侯老爷,这我是想起您说的没有其他子嗣这事,我想啊,您身体这么好,日日笙歌夜夜新郎,大公子二公子也是人中之龙,应该没有问题。” “可能是家中风水出了事,恰好遇见了方大人和两位道友,他们都是专家,就厚颜请他们来给您府上掌掌眼。” “方大人听说是您这,二话不说就来了。” “这两位就更了不得了,这位仙子,乃是纯元道的仙子,大周天骄,风靡万千少男...” “这位,更是上清派的优秀弟子,声名远扬...” 顾曜吧啦吧啦,说了一堆。 侯老爷听的是心花怒放:“小顾道长,你可真是个好人啊,这银票你收着...” 顾曜接过,寻思着等会出去分给他们,看了眼三人古怪的眼神,小声道:“二公子被打晕了,想偷偷进西厢房不太可能,只能让侯老爷请进去了。” 又与侯老爷寒暄了一会废话后,鱼秋忆提出想在府内各处看看。 侯老爷很爽朗:“可以啊,几位自便,除了西厢房。” “为何西厢房不行?” “主要吧...”吧啦吧啦侯老爷说了一堆。 “那让鱼仙子去不就好了?”顾曜问道。 侯老爷犹豫一二,瞅了眼气质超凡脱俗的鱼秋忆:“倒不是不行,只是怕仙姑...承受不住啊。” 承受不住? 嗯? 鱼秋忆秀发一甩,走入西厢房。 片刻后。 “无耻之徒!” 第三十六章 良心商家 鱼秋忆说话,一般是不带感情的。 冰冷是她的常态。 看清顾曜的脸后,对顾曜虽然柔和了些,但也没什么太大的感情波动。 可这时候从厢房内传出的四个字,罕见的充满了羞愤之感。 林奉学不假思索,高喊一声鱼妹妹,直接越过侯老爷,冲了进去,顾曜两人还没动作,就被侯老爷抓住胳膊:“别急,等下再进去。” 等什么? 然后就看见林奉学被打飞了出来,在地上翻了两圈,捂着脸站了起来。 “嘶~” 顾曜三人这才走过去,只见林奉学两眼乌黑,鼻子也被打歪了,脸颊还有些红肿。 “林道友,你这是?” “窝射摸度木游看到。”林奉学捂着嘴巴,说话从混沌朦胧逐渐变的清晰。 “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顾曜着急问道,“为什么鱼道友会惊呼一声?” “不知道啊,我才刚打开门,一块布就盖住了我的头,然后就有高手直接将我打飞了出来。” 林奉学说着,又捂住了自己的脸:“出手极快,我毫无还手之力,对了,鱼妹妹,她还在里面,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他又要往院子里去,被顾曜拉住:“没事,鱼道友出来了。” 鱼秋忆此刻面色微微有些红润,少了些仙气,多了些烟火气,嘴也是微微撅起,一摆一摆的向着顾曜走来。 像是受了气的小女孩。 “里面...荒诞,下流,无耻...” 顾曜、方法青和林奉学对视,头顶冒出一串串问号,想要问的细致些,只见鱼秋忆已经大踏步走出院子,看样子是要直接走人了。 林奉学着急追了上去,顾曜抓住侯老爷的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把鱼仙子气成这样?” 侯老爷咳嗽一声:“两位也知道,侯府的摇钱树是什么,但这行也越来越不好做,要创新,要合情合理,要那群官老爷、臭书生能做到。” “所以,我就试了试...” “按照小顾道长你的说法,我这叫良心商家,从不虚假宣传。” 顾曜瞪大了眼,春宫图他是看过的,不说其他,但是赵修贤给他送的人狐大战,里面的花样把戏就超出了想象。 难不成... 画这玩意的那人,也真的玩过... 倒是记不得是不是侯府出品了。 找机会打听一下,现在问,总感觉不太对劲,我怕小方和侯老爷乱想。 尤其小方知道我家有狐狸。 侯老爷看着顾曜他们两人不说话了,讪讪笑道:“两位,要去其他院里看看嘛?这里若是两位着实想看,等到下午再来也行。” 顾曜点头:“那就劳烦侯老爷了,刚好,我这还有些东西想问问侯老爷。” 他取出那卷破书,看了下方法青,这事能让小方知道吗? 小方是个实诚人,应该不会泄密吧。 说不定他还会给我普及点隐秘。 方法青被顾曜的眼神看的有些慌:“顾曜,你盯着我做什么?” “没事。” 顾曜笑着指书问道:“侯老爷,这书还有备份吗?这里面的内容都被虫蛀了。” “我看看。” 侯老爷接过,翻了几页:“唉,这本我记得,是最早写的那本,卖的也是最差的,都拿去给人上茅厕了,那些书生还嫌弃哗啦屁股。” “就这一本,还是祖爷说第一次要留个纪念,应该是没副本的。” 侯老爷的业务能力还是挺强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你要是真的很想早的话,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哪几家买过,可能有收藏。” 顾曜喜出望外:“真的吗?多谢侯老爷。” “行,你等等,我去翻翻账本,来人啊,侍候这两位。”侯老爷摇摇晃晃进了西厢房。 方法青突然道:“难怪侯老爷平常将西厢房看的那么紧,原来账本也藏在这。” “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侯老爷纳的税可一点都不少。” “呵,有些春宫图上的女子,样貌可见不得人,可偏偏总有新图面市,又找不到商家,你猜猜,这些图是哪家在卖?”方法青说了一句,便是向着大厅走去。 小方这是在说,侯家私底下在卖禁书啊。 可能还没纳税。 顾曜跟在身后,坐在方法青身边,和他聊起了那书上的内容。 “方叔啊,这书挺有意思的,你看这一卷,青丘白狐和涂山秃狐...” 吧啦吧啦说了半天,顾曜满怀期待的看着方法青,等着他发表高见。 可方法青很有职业操守,沉默很久后道:“听的出来,侯家后面改行卖春宫图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这故事没头没尾,什么都没说明白,这秃狐能当上青丘国师,居然这么轻易下台了。” “文笔一般,情节无味,毫无可取之处。” 方法青点评完毕,喝了口茶水:“顾曜,你要多读书,居然会觉得这类故事有意思,真是离谱了。” 顾曜面皮抽动了下,收回书卷,不再说话。 过了会,先回来的是鱼秋忆和林奉学。 “顾曜,我之前失态了。”鱼秋忆恢复了冷冰冰的仙子姿态,坐在了他的对面。 林奉学赶忙坐到她身旁的位上,舔道:“鱼妹妹,你失态也是那般迷人。” 鱼秋忆圆目怒瞪:“林道友,我和你只是同僚,请不要用妹妹这种称呼,这只会让我觉得你是个登徒子。” 她又看向顾曜:“这个侯老爷,绝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那西厢房内,十几个女子赤裸裸的被红绳绑着,有的吊着,有的在床上昏睡不醒,到处都是衣物,她们身上都是青紫色痕迹,还有被烫伤的样子。” 顾曜脑海中飞快闪烁。 侯老爷挺会玩啊。 方法青迷茫了片刻,陷入了沉思。 林奉学则是瞪大了眼:“这些把戏,居然可以在真人身上玩?我还以为只是那些臭书生画出来骗人的!” 鱼秋忆看向了林奉学:“什么意思?把戏?真人身上?书生画出来?” 林奉学脑门上冒出一串细密的汗珠:“鱼妹妹,你听我说,我只是看看那些春宫图,我去勾栏从没用过...呸,我从没去过勾栏。” 鱼秋忆听明白了,突然展颜笑道:“林道友可以放心,我本就没打算选你当道侣,你去不去勾栏与我无关,不过你这个理由,倒是可以让你家长辈不好意思再来了。” 林奉学面如死灰。 顾曜见状安慰道:“没事的,林道友,顺便说一下,侯府就是卖这些图的,刚刚侯老爷说了,画上的把戏,他都亲身试过,你下次可以放心用。” 侯老爷此刻笑哈哈赶来:“总算是找到了,小顾道长,在这呢。” “我这还找到了些祖爷爷藏着的房中术,据说是纯元道的秘法,里面有些姿势我都没想到,小顾道长你知道纯元道吗?我依稀记得好像听过。” 第三十七章 纯元道 纯元道? 顾曜下意识的盯住了鱼秋忆,怎么纯元道的双修术会在侯府? 难不成侯家画春宫的,还曾经去纯元道取经? 鱼秋忆恢复淡然神色:“纯元道为坤道修炼之处,在双修之术上确实很有独特见解。” 侯老爷点头笑着找了个空座位坐下:“对对对,纯元道的那些经文里,描写的姿势这么多年,我家也就用了一半,真是宝藏啊,真想知道纯元道的仙子是什么模样?” “是不是如花魁般...” 他端起一杯茶水,刚靠近嘴边,话还没说完,杯里的水就主动钻入了他的嘴里,在口腔之内疯狂滚动,嘴巴不断凸起,将他呛的咳嗽不行,吐了一地的水。 好像要把肾水都给吐出来。 鱼秋忆冷冰冰道:“贫道在纯元道修炼,不知是否如侯老爷所想?” “仙子...咳...仙子赎罪,我失礼了。” 顾曜看着侯老爷的样子,有些好奇。 道门繁多,除却天师府这个堪称道门祖廷的门派,其余各家道门对于道术都有自己的独到理解。 比如阁皂山的道医术,上清派的符箓,神霄道的雷法等等。 纯元道精研双修之术也不奇怪。 双修乃是阴阳调和的大道,当然,最喜欢这种的一般都是皇帝啊,大臣啊。 不过既然纯元道是双修术大家,为何鱼秋忆看到侯老爷的战斗残局会这般羞涩不悦? 她不应该是斜眼瞥视,不屑一笑,说声就这吗? 似乎是猜到了顾曜在想什么,鱼秋忆主动解释道:“虽然纯元道精研双修之术,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学习,实际上,我们在入门之时,都会用天衍石测试天资。” “再根据天资结果,确实什么时候可以研习房中术,什么时候可以与道侣双修。” “双修之术虽然可以精进修为,但最大的益处,是在阴阳调和的第一次,修为越高,第一次得到的益处越大,大部分宗门前辈都是在瓶颈之时才会开始双修。” “贫道如今尚未到达师尊的要求,因此,对于房中术只是略懂,不曾精研。” 说到这,她面上又浮出一抹粉红色,咬牙切齿:“而且,房中术可用不到蜡烛,绳子,皮鞭,角先生...” 方法青此刻笑着说道:“顾曜你不知道,纯元道的道友,可都是大家极力追求的道友呢,一旦结成道友,不仅于修为有益,还能结识诸多高人。” 顾曜明白的点点头,又看了眼一脸沮丧的林奉学。 难怪他这般殷切的追求鱼秋忆。 想想也知道,既然纯元道擅长双修之术,皇帝能放过? 哪有帝王不想长生? 有了这么一位道友,不是变相的和皇帝、和朝廷搭上了关系? 修道讲求财侣法地,其他不说,财、地这一块,不安排的明明白白? 侯老爷缩在一旁,默默不说话,听着几人说着这些隐秘,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喊着用膳。 又让人把二公子从昏迷中抽醒,安置在桌上。 “几位,来了尝尝我这厨子的手艺。” “侯老爷,不请夫人和姨娘?” 偌大的桌子上,只有侯老爷父子两人和他们四人,十分空旷,顾曜疑惑问道。 “招待仙人们,就不让她们丢脸了,我已经差人让她们去其他厢房了,几位用完膳可以去西厢房看看。”侯老爷讪笑着看了眼鱼秋忆。 他是怕这位仙子看到那群娘们,又想起了当时情景,让他喝水都能噎着。 稍稍吃饱,便迫不及待的去了西厢房。 顾曜也有些好奇。 只是进了屋子,他就呆住了。 这就是大商人的快乐生活吗? 简直是酒池肉林啊。 金碧辉煌、琳琅满目、无所不有、应有尽有... 简直是把有钱写在了脸上。 除了一张硕大的木床和几张桌子,所有的家具,都是金银镶嵌玉石翡翠所制,吊在屋顶垂下的长长的丝绸缎带、床上的红色蜀锦大被、苏绣美人卷珠帘的屏风... 顾曜靠近桌子,随手拿起一个酒杯,杯口处还有个通红的唇印... 方法青靠过来,拿起酒壶一闻:“嗯,庐州府的九酝春酒,大概两斤就够买你家道观了。” “这个酒杯我怀疑四五个也就够了。” “四五个?你家道观那么值钱?” 方法青愣了下,仔细看了杯子:“看不出来,你家道观虽然破烂,但其实还下了功夫,这可是独山玉,皇室、贵族专用,寻常人家一般都是收藏着的,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真拿这玩意喝酒。” 顾曜默默放下酒杯:“lsp果然是第一生产力。” 好酸。 鱼秋忆漫不经心的在屋内走着,又去其他地方逛了一圈才回来:“这里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顾曜回过神,被金银晃瞎了眼,都差点忘了正事:“鱼道友,又看见什么佛像吗?” “佛像?没有啊。” 可是二公子说了,侯老爷是在西厢房供着佛像啊,还是从金佛寺请来的。 按说侯老爷这种商人,都是信有不信无,既然请了,肯定会供着,不可能随随便便又送走的。 他低声向两人说了下请这事,突然感觉少了个人,抬头一扫:“咦,对了,林道友呢?” 另外两人也是四下张望了下,对啊,林奉学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是走了?” “不可能,林奉学再怎么样,也不会不打招呼就走。”方法青道。 “那找找看吧。” 三人分开后,顾曜看着两人离去,才运转通幽之术。 闭目,睁眼。 这偌大的黄金屋内,密密麻麻布满了红线。 “果然有古怪。” 顾曜伸手试着触摸,不出意外的直接穿过去了。 左手起火,默默靠近。 红线在火焰下扭曲,一阵抖动后,缓缓断裂,化作两缕红烟,向地下钻去。 “这地下有密室?” 顾曜蹲下身子,轻轻敲了敲。 蹬蹬。 “果然我听不明白,还是请小方看看吧。” 这个时候,鱼秋忆和方法青也回来了。 两人一无所获,林奉学不翼而飞。 “我问了门口的仆人,林奉学没有出去,就在院子里消失了。” “这院子果然有古怪。” 顾曜也把他的发现说出来了。 “这倒是简单,直接问问就知道了。” 找到了正在安慰姨娘的侯老爷,幸好衣服还没脱干净,说明了疑问。 侯老爷满脸迷茫:“我倒是去金佛寺了,可是我没请佛像回来啊,身边放着小顾道长这样的道门精英,我再请尊佛像做什么?” “密室?我在床底建密室干嘛?藏男人吗?还是让人听我和夫人们玩乐?我可没这爱好。” “我家密室在湖底,只藏账本...呸,只藏书。” 侯老爷赶忙改口。 第三十八章 人脸 侯老爷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 他是真不记得自己有请佛像回去。 那是二公子和那日的仆人在骗我? 可也没必要啊。 顾曜又看了眼侯老爷,看着他衣衫半解胸毛外露,眼睛也不住往房里看,心知他是着急办事,只是碍着方法青这位靖夜司知事的面。 当下便告辞,侯老爷一边告辞,一边喊人伺候好他们,门已经关好了。 沉默片刻,顾曜问道:“方叔,鱼道友,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就是侯老爷真的天赋异禀,虽然已经四十多近五十的高龄了,仍然日日夜夜金枪不倒,一日不舞弄枪法便浑身难受?” 方法青也是陷入了沉思。 他的年纪,比侯老爷小了许多,但就算是个修为不弱的修行者,也自问没这精力。 鱼秋忆倒是说道:“顾曜道友,你莫忘了,这人祖上也是修行的,家里还藏着我纯元道的房中术,他自己可能偷偷摸摸研习了点。” “房中术普通人也能学?效果还能这么好?” “不知道。”鱼秋忆干脆了当,“但他这样子,我觉的问题还是有点大,尤其林奉学还是失踪了。” “那先去找二公子和那日的下人吧,哦,不对,请佛这种事不算小事,府中仆人应该大都知晓。” 于是他抓住在院子门口的家丁:“侯老爷请佛的事你知晓?” “自然是晓的。” 顾曜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侯老爷的房间,随后又问道:“你与我细细说说那日的事。” 家丁有些为难:“几位仙人,不是小的不说,而是这事,我们知道的不多。” “知道多少说多少,不为难你。” “那好,请那佛像回来的时候,已经许久之前的晚上了,那一天老爷从广陵府回来,带着个巨大的神龛,我们看不清那佛像什么样,只记得金光灿灿。” “虽然是晚上,但那光芒,却是真的柔和又舒适,小的现在还记着。” “老爷还从广陵府带了人,也不准我们搭手,就让这群人送进了西厢房。” “当时那西厢房,还只是客房,一直空着,第二天,老爷就把姨娘们都请进去了。” “之后就是老爷白天晚上好像两个人,脾气完全不同。” 家丁话说完了。 顾曜想了想:“那群人后来又去了何处?” 家丁迷茫了片刻:“我不知道,我好像只看见他们进了西厢房,没出来...唉,我记不清,那群人好像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你好好想想,那群人,穿的是什么,带了什么东西,大概多少人?”顾曜急忙问道。 家丁抱着头,双眸中的眼神逐渐涣散:“他们好像是穿的黑衣,佩戴刀剑,就是寻常的镖师打扮...不对,有人穿的道袍,麻衣,带着古怪的竹竿...也不对,我怎么记不起来呢,是来了两拨人?” 眼看家丁神色扭曲,顾曜急忙拍醒他,又抽出一张黄符塞到手里:“找个锦囊、布袋什么的,贴心放,三日后烧掉闻烟。” 家丁千恩万谢的收好黄符,被顾曜打发去了一边。 “方叔,看起来确实有问题,我们上报靖夜司吧。” 方法青有些吃惊:“上报靖夜司?” 顾曜理所当然道:“对啊,这事已经不是什么小事了,指不定背后有什么鬼怪,说不准又冒出个宗源和尚,我们干嘛要拿自己的命去干呢?” 鱼秋忆点头称是。 方法青跟着顾曜走出侯府:“所以你过去报到我这里的案子,全是你觉得背后有能要你命的玩意?” 随即又顿了顿:“好像又忘了什么,这么走,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顾曜想了想:“我也觉得忘了什么,是不是这侯府有什么阵法,只要你想到那佛像,就会干扰记忆?” 鱼秋忆笑道:“倒是有修改记忆的法术,但那等法术都是禁术,会的人少之又少,怎么可能在这里?至于阵法,闻所未闻,你们二人太过...” “林奉学!”三人同时喊出声。 鱼秋忆前往靖夜司喊人,她是靖渊,说话有分量,即便张先源不在,也能调来绝大多数人。 顾曜和方法青两人再次回到西厢房。 “他已经消失有一会了,还是赶紧找找,免得出了意外。” 两个人散开来,将整个西厢房翻了个遍,那张可以让二十个人翻云覆雨的大床也是被移开来。 “真是见鬼,不管什么密室,总要有个缝吧,这个屋子,就像个箱子,除了门,连个窗户都没有,看起来还是深怕人看到里面。” 顾曜和方法青再次回到桌子旁。 “你说他是怎么消失了呢?” “让我想想,如果我是林奉学,来一个人家巡察有没有古怪,会去哪看?” 顾曜喃喃自语。 我会拿着罗盘,踩着天罡北斗地煞位,一一插旗,立令,一百零八位走完。 不对,老头说,这是地师的手段。 上清派会怎么做? 他下意识的看向方法青:“方叔,如果是你要检查一处风水,你会怎么做?” “我会派人站住八卦位。” 顾曜:... “那如果是个寻常的上清弟子呢?” “那应该是走八卦位吧。”方法青想了想,补充道:“或者直接占据高处,按照术士手段,以符咒调动一地风水之气。” 顾曜看着这屋里,陡然抬头看向上面:“方叔,你说,林奉学会不会也是想站上面看看这屋里的格局,结果意外触动了什么阵法?” 这屋子的上面,他原本没在意,此刻抬头看,穿过那些纠缠垂下丝绸缎带,是数根交错的横梁。 顾曜再次运转通幽之术,密密麻麻的红线布满了眼前,他在屋内走动,努力穿过红线,看向上面。 “红线近乎是完全包裹了这些木梁,杂乱射向四面八方,又在碰触到墙壁之后再射向他处,只是避开了地面的几块区域。” 身旁的方法青,已经踩着墙壁跃上了横梁,躬腰查看。 顾曜也是跟上。 “上面都没有。”方法青摇头。 顾曜也有些失望。 但站在横梁之上,他再次看向这屋子,总觉得形状有点不对劲。 “方叔,你觉不觉得这屋子,形状有些圆润,墙角不够直啊。” “嗯?好像是有些。” “我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顾曜又认真看了会,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咽了口唾沫,没等方法青回答,便挪动了起来。 顾曜小心在房梁上行走,运转通幽之术,透过红线,记忆着红线未曾触及的地面。 最后回到方法青身旁,从小腿出抽出把匕首,在梁木上刻画。 “方叔,你看,这是不是张人脸?” 红线密集接在地面上,空中密密麻麻,挡住了他的视线,顾曜看了许久,才最终确认。 整座屋子的外延,被人悄悄改动,是个颧骨凸出的国字脸。 空旷的三处地面,是双眼与嘴。 红线最为密集、整块地面都变成了红色的那片,是鼻子。 整个屋子,就是张人脸。 而那张大床所在的位置,刚好在人中。 侯老爷日日夜夜在床上操劳,或许是透过这阵法的口鼻,在供养着什么... 第三十九章 外八行 看着自己刻出来的东西,顾曜皱紧了眉头。 方法青也是对着看,虽然他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这什么眼口鼻是怎么看出来的。 但他还是跃下,在地上对应的挤出位置插上符纸作为标记 “方叔,我虽然看到这里有什么古怪,但我还是不知道林奉学是怎么消失了,你知道吗?” 方法青沉思三秒后道:“我什么都看不到,但按照你的刻画,这里有个诡异阵法藏着密室,还藏着佛像,那一定在这儿。” 说着他抬脚,走到额头处,两眼中间偏上的位置。 “这是泥丸宫代表的位置,如果有什么诡异之处,必然在这里。”他沉声道。 顾曜走过来:“可是还是不知道怎么进去,林奉学钻研的是什么啊,他怎么做到的?这里没有一丝痕迹。” 方法青蹲下身子,取出许多小小的黑色旗帜,插在地上:“林奉学主要钻研的是奇门术数,这一道在道门中也属于冷门。” “不过大周很看重奇门一道,因此在他奇门入门之后,便是成了靖渊,甚至被招入了西都,拜在了奇门大师下钻研。” “若不是为了追求鱼秋忆,他绝不会来此。” 说话间的功夫,方法青在地上用旗帜摆了个九宫八卦:“但也正因如此,如果他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张先源张大人,就是新来的知事,怕是都要遭重了。” 方法青拉着顾曜缓缓退开,扎稳马步,双手结印念念有词,旗帜也是开始开始不断抖动。 顾曜以通幽之术看的清楚,这一片的红线已经开始了剧烈的晃动,仿佛要断裂一般。 但终究也只是仿佛。 在一阵剧烈的抖动之中,红线还是稳住了,反而是插在地上的小旗帜,一根根从地上弹起,砸在了地上。 方法青站稳身子:“这里果然很不一般,我对奇门之数只是略有了解,因此用九宫八卦之术试了下,结果刚刚起阵,就能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压抑,好像有人用手按着我的头与肩一般。” “眼下我们是无能为力了,只能看看张大人有没有法子破开这奇门了。” 顾曜点头:“方叔,既然奇门之术这么小众,那侯老爷找到的人,应该来头也不一般吧?又是野茅山嘛?” “那倒不一定。”方法青摇头,“其实奇门之术在道门中少,但却有些人在一直钻研,这些人没什么修为,但却将一生都投入到了其中。” 顾曜吃了一惊。 奇门之道与法术不同,入门便是复杂繁琐,属于极其吃天赋、吃努力的那种,想要有所成就,是真的需要有先行者领路,同时自己以无尽时间、精力在其中攀爬,代代为基,人人为梯,一步一步往前摸索。 偏偏上限还不如正经修炼高,世间成仙者,目前无人是以奇门之道成就仙身。 而且还容易秃头、折寿。 难不成还有凡人在钻研这个? 方法青解释道:“你可听说过外八行?” 顾曜眨了眨眼:“自然是听说过,五行三家嘛。” 外八行也就是金点、乞丐、响马、贼偷、倒斗、走山、领火、采水。 这一行里大抵都有些祖上传的不凡手段,但没有正经修炼之术,因此不入野茅山,不为修行者,只是有些许不凡的普通人。 顾曜有些不理解,外八门他也遇到过,但大抵是走山的和贼偷,没什么了不得,只会使些障眼法或骗或偷,取人钱财。 采水的也听说出现过,但撞了楼凤阁,被朱芬芳这很有眼力见的老鸨一眼看穿,灰溜溜的跑了。 总的来看,只是群玩套路、耍骗术的下三滥,还有人能钻研奇门? 方法青一边收拾小旗帜,一边解释道:“外八行里,响马是匪,贼偷、倒斗、乞丐不用多说,走山的是骗子,采水的是娼妓,这六家没什么奇异,主要是金点和领火。” “先说这领火,是巫蛊之术,前朝大汉,巫蛊之乱,就是因为这些货色,我们道门如今会与大周合作,建立这靖夜司,也是为了防止再有这样的妖人入了朝。” “而我说的有人钻研奇门,皓首一生,就是这金点之人。” 顾曜有些好奇:“金点不是看相算命的吗?听说祖上也是和道门有联系?张天师座下听过法?” “呸,这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呢。”方法青啐了一声,“世上绝大多数的金点都是骗子,但也有极少数,不想一辈子顶着骗子的名,这才有了奇门术士,他们大抵是父子相传,辈辈钻研。” “虽然法力卑微,但一旦被他们盯上了,算计上了,就算是我们,也很难拖得了身。” “如今大周重视奇门,也是妖魔乱世之中,曾有奇门金点,巧立八卦阵,困住了几头绝世凶神,以凡人之躯借天地之力生生磨灭,又传兵阵之术,让凡人也有了破魔之力。” 顾曜听的两眼发亮,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这一世因为王莽的错,没有了三国,难不成方法青说的是诸葛亮? “方叔,可有姓名?” “不知,那位奇门金点,传出的奇门术法太过浩博,又传道于天下,寿命大减,据传只活了五十出头,还被天公抹了姓名,传承都零散了。” “要不是有大儒念其功绩,将其计入经典,恐怕早就被人忘记了。” “啊。”顾曜有些失望。 方法青盯着地面:“那仆人说了,那夜回来的人,他记不清,但有句话我很在意,古怪的竹竿,倒斗这一行,工具可就是这样,打造密室、不为人知改动屋子,都是他们的拿手把戏,因此我才会想到外八行。” “可外八行为什么要搅合进来?他们大抵不都是凡人吗?”顾曜有些头疼。 “谁不想成仙呢?”方法青又在地上敲敲打打,“外八行也想开宗立派名垂千古啊,尤其是奇门金点和领火巫师,都是真手段的,谁想一直藏在暗里呢?” 两人敲敲打打间,鱼秋忆带着张大人一行,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张大人嘴唇紧紧抿着:“林靖渊找到了吗?” 看着两人摇头,他心里一沉,立刻吩咐人两两一组,逐一排查,又着人去挨个询问家丁。 方法青拉着张大人来到角落一旁:“张大人可懂奇门术数?” 张大人一愣:“学这玩意折寿,我自然不懂。” 看着方法青脸色,他小心翼翼问道:“但我确实请了位懂术数的文书,是这里被施展了奇门阵法?” 方法青简单说明了一下,张大人立刻打起了精神。 “有线索就好,我现在就去请卧龙!” 第四十章 圣人盗的画像 “顾曜道友好,我叫诸葛钧,之前在广陵府担任文书,如今调来清水县,我们两以后多亲近亲近。” 张大人的卧龙被请来了,只是这位卧龙一来,就盯上了顾曜。 抓着他的手就不放开了。 虽说这时代也有携手并游的传统,但顾曜可真不习惯和个大男人这么亲密。 直到张大人面色有些不悦的分开了两人,他才松开了口气。 随即就听到张大人和诸葛钧的窃窃私语:“明明...先来...你...什么...” 顾曜浑身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用自己的袍子反复擦手:“这两人...居然是这关系...” 他看向张大人两人的眼神都不对了,那诸葛均还微微一笑以示友好,而张大人看向他的眼神,则显得很复杂。 这一瞬间顾曜脑海闪过很多剧情,什么夫目前犯...随即他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靠近了方法青:“方叔,我怎么感觉张大人和这位卧龙,关系不一般呢?” 方法青咳嗽一声,声音很轻微:“他们两人,过去在广陵府都没什么朋友,所以关系格外好一点吧,别乱想。” 这边话说完了,外边侯老爷也被抓着询问那日的细节,只是再怎么问,也是一问三不知,最后在顾曜的建议下,给侯老爷和他的夫人们都挂上了黄符,绑上了红绳。 “侯老爷,您见谅,这红绳黄符是防备有妖鬼借您身体作乱,等查完就好。” 侯老爷很无奈,脸上写满了愁苦烦恼不开心:“我懂,我也很配合,但你们不能也这样翻我家吧,每一块地都被你们翻了一遍。” “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翻院里的湖泊呢。” 侯老爷立刻变脸,笑眯眯:“唉,那就好,劳烦小顾道长了,我这身家性命就拜托你了。” 顾曜又安慰了侯老爷几句,便返回了那屋内,看着卧龙展示他的手段。 诸葛钧...这不是诸葛亮的后人吗?找个空打听打听? 顾曜看着诸葛钧手持八卦盘,神情严肃,站在屋内一动不动,在算着些什么,心里还是好奇。 只是注意到张大人的脸色,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算了,再好奇又能怎么样,以前数学我都学不好,在好奇奇门术数也没什么意思。” 他运转通幽之术,看向这屋内,却意外发现,诸葛钧整个人,也在散发着不同的色彩。 他站在万千红线之中,整个人周身流淌着似水的蓝光,手中的八卦盘不断震动轰鸣,每一次震动,诸葛钧一身的流光都会变换流动的方向与速度。 顾曜细细看去,隐隐约约看见诸葛钧肉身的上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小魂魄,心中略为震惊:“这是阴神出窍?难道说,诸葛钧居然是炼神返虚的绝世高人?” 练炁化神境界就是在以自身的炁孕养神识,直至神识化为可以出窍巡游、寄托于物的阴神。 阴神孕养出窍,便是炼神反虚。 “可是诸葛钧看着也不像高手啊,其他不说,修行者在外表上的无法掩盖的特征就是双眼,修为越高,双目越是明亮清澈,可他的双眼我刚刚看见了,遍布血丝,眼白也不清澈,明亮更无从谈起。” “难道奇门修士这般不同寻常吗?” 顾曜又看向张大人,他的双目就很符合修行者的特征,格外明亮锐利。 “想想也对,张大人若是寻找道侣,也不可能寻找普通人,这么一想,诸葛钧是个奇门一道的大修行者也很合理。” 顾曜点了点头。 身旁的方法青很是疑惑,顾曜为什么看着这两人就点起了头? 难道他又看到了什么我看不到的东西。 这一边,诸葛钧已经睁开了眼,面上挂上了一抹疲惫:“这屋内确实有个奇门大阵,我看了许久,总算是不辱使命,算出了破阵点。” 张大人狂喜:“该如何破阵?” “点烛于西南方,在正北,就是门槛那个地方,用黄土堆个土堆,在那个地方杀只公鸡,提着鸡头一路滴血走到正南。” “再在西北方向,放置一块木头,材质无所谓,树皮也行,供上三根香。” “最后在东北角泼上一碗黑狗血就行了。” 顾曜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奇门大阵吗?破阵居然都这么复杂。 几个缉事忙了起来,黑狗血之种,大家都随身携带,蜡烛、香烛这种侯老爷家里就有,也就活公鸡麻烦点,去厨房逮了一只。 照做之后,顾曜先前标注为人中的地方,突然地面一塌,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 “洞口出来了,来人啊,速速查看。” 张大人脱去九曜服,换上一身便装,手持利剑,看到下面火把不曾熄灭,一跃而下。 “其他人别来了,请几位靖渊和诸葛兄一同。”张大人在下面看了一会,向上喊道。 方法青和顾曜在最后也跟着进去了。 下面的密室,出乎意料的大。 居然是个炼丹房的装饰。 正中间,还是个大丹炉,只是已经落了一层灰,看上去没有用过,四周墙壁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画,画上有道人,有和尚,还有些衣着奇怪的人。 一众人在这房内找到了许多烛台,一一点亮,这才看清屋内的全貌。 “这是天师的画像。”张大人熄灭手里的火折子,靠近一张画像道。 “这是上清祖师的画。”方法青也看到了自家祖师的画像。 “居然还有我纯元道祖师。”鱼秋忆吃了一惊,站在一个坤道的画像前道。 “这是我火神宗的。” “没有我家祖师。” 最后两位靖渊纷纷说道。 “为什么会有这些画像?”顾曜只认识张天师的画像,其他都不认识。 顾曜看了一圈,心头一动,数了下画卷数量。 十七幅画卷。 十七位圣人盗。 “这些是所谓圣人盗的宗门画像?有宗门的画祖师,没宗门的画自己吗?” 他又走了一圈,发现有几张画像上人物的衣着款式很明显是今朝的,而张天师之类的衣着,则更偏古老。 其他靖渊也发现了这点。 “是圣人盗。”最终,还是张大人说了出来,“这些画卷,是圣人盗的画像。” 他在一众人的目光中,沉着脸走向张天师的画像,将画摘下翻转了过来:“你们看画卷的背面,便是当年加入圣人盗的...叛徒。” 顾曜在看到画背面的人时,瞳孔猛然收缩。 这人是老道! 不,是年轻的老道。 顾曜与老道朝夕相处十年,实在是太熟悉了,这眼鼻,实在是太像了。 老道是当年的圣人盗? 不, 不可能, 圣人盗在一百年前就被剿灭了,只剩个贼首在外聚集人,还点拨了宗源。 老道与自己日夜在一起,怎么会是老道。 其他人也纷纷翻转画卷,露出背面的人。 那几幅像是大周人士的画卷背后,则是十七人的“合照。” 顾曜沉心看去,在其中一幅停下了目光。 八十一颗洁白流珠。 不是挂在老道手上,而是在另一人手中。 “真是老道?” 八十一颗流珠不少,通体洁白的流珠也有。 可老道曾经炫耀过:“我这流珠,天下仅此一份,乃是青城山上一株千年阴木为材,当年张天师驾驭双剑覆灭鬼国,天雷轰之,才有了这独一无二的流珠...” 外出访友,月余即归... 老道的纸条,又浮现在顾曜的脑海中。 第四十一章 洞穴 老道是天师府的道士,是百年前的十七个圣人盗之一,是如今的反贼 当年的圣人盗没有被剿灭,逃脱的也不仅仅只有一个。 他说要去见旧友,其实是去看那残害人命、如今又在谋划什么的天心道道士。 对,他们确实是旧友。 老道带我留在此处,是为了那红白双煞,老道说这玩意凶煞无比,即便是他也无法超度,只能封印,靠时间靠天地净化。 可那般的雷法,都无法吗? 真的无法超度吗? 老道那般实力,为何会逃了一人?连红白双煞都没能留住... 他是不是... 我呢? 鬼婴没了,但我...比鬼婴的效力要好一万倍啊... 顾曜盯着老道年轻的画像,脑海里想过许多。 直到鱼秋忆唤醒了他:“顾曜,你想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顾曜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移开了视线,“张大人现在在做什么?” 鱼秋忆看着张大人将所有画卷都卷起收入袖中,然后开始一寸一寸摸索着墙壁,解释道:“这丹房之内没有房门,也同样没有林奉学的下落,所以诸葛文书怀疑这里同样有阵法。” “只是他先前有些亏损,因而不能再入内景,好在这丹房不大,所以便让张大人用个蠢方法。” 她说着的时候,张大人突然停下了手,单手按住墙壁:“就在这。” 身后一名靖渊取出一根三寸长的木钉,狠狠的刺向张大人手掌按着的地方。 木钉毫无阻碍的刺入墙内,一阵清脆的铃铛响声从墙壁之内传出。 诸葛钧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不出我的意料,这正上方布置了一个精妙的奇门之阵,他在正下面一定没有本事布置一个完全不同、方位错乱的阵法,只能是相同的奇门格局。” “虽然我在下面分不清对应的门位,只要找到其中一个门,我就能算出所有门。” 他得意的挥挥袍子,走向一侧墙壁,正要展示他奇门的手段时,鱼秋忆突然说道:“如果下面的奇门之位与上面一样,那巽门在这。” 她指着顾曜身旁的一堵墙。 又指着一侧墙壁道:“生门在这,按照你在上面的布局,应该是走这出去才是。” 诸葛钧陡然僵住。 鱼秋忆微微侧头:“你在上面的布置,点烛的是坤位死门,放木头烧香的震位伤门,扔鸡头的是坎位休门,这个地方,应该是你泼黑狗血的生门。” “虽然我不通奇门之术,但基本的知识还是懂的,所以文书大人,你为什么还要再从杜门重新摸一遍?” 诸葛钧缓缓回过身:“鱼道友说的是,只是我担心有什么古怪,因此打算从头再摸一遍,以防意外。” 张大人及时圆场:“谨慎些也好,但现在林靖渊下落不明,还是赶紧吧,有本官坐镇,绝不会出事。” ....... 诸葛钧暴力砸墙,打开了这一堵墙,露出里面的一个泥人。 墙壁破开的瞬间,一股血腥味飘出,在场众人面色一变,诸葛钧急忙解释:“这是黑狗血的味道,上下奇门一致,因此我在上面留下的东西,在下方也可以作为标志。” 他取出一把玉石小刀,一刀将泥人斩成两半,眼前墙壁突然分分合合,聚拢离别间露出一扇木门。 “好了,诸位可以出去了。” 诸葛钧露出自信的笑容,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两条斜着向下的岔道。 顾曜看了眼:“这下面居然这么大这么深吗?这岔道看起来歪歪斜斜,黑不见底啊。” 诸葛钧急忙拍着顾曜的肩膀:“不是这样的,其实看不见尽头是因为奇门之阵抹去了视觉,大家随我来。” 他信步走入其中,走上左边的小道。 “按照我的粗略见解,这最开始的两条通道是无所谓走哪条的,不管哪一边,最终都是面临同样的抉择。” 诸葛钧闲庭散步,取出一柄羽扇,很是自信,带着众人走到尽头,又是两个岔口。 “诸位看我手段。” 他从羽扇上拔下一根羽毛,随意扔进一条甬道。 只见羽毛违背了牛老师的定律,如同石头般飞速砸下。 “这边。” 诸葛钧自信一笑,走上了另一边。 接着又是岔口,他不断拔毛,抉择方向。 “除了羽毛变黑这种变化,其他都选择另外一条路就行,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知走了多久,还是没有走到尽头,顾曜与方法青并肩而行,小声说道。 方法青微微点头:“是这样的,变黑是黑狗血的生门,另外三种变化,变重,烧焦、变红应该是鱼道友说的另外三门。” “方叔,你说他要是把手里的羽扇毛都拔光了还没走出去,会怎么样?” 方法青沉思三秒:“他会取出第二把扇子。” 顾曜:“...” 他当即转变方向:“方叔,圣人盗你知道多少吗?” “小孩子不该知道的事不要问。”方法青立刻沉默。 看着顾曜沮丧的神色,方法青微微沉默了下,还是说道:“这事是道门之耻,是靖夜司之痛,是皇室之恨,我道门不敢记载,佛门如今愈发势大也有这原因,我知道是因为我师尊是当年经历者,才知道了一些,其他也只有道门、朝廷、靖夜司高层才知晓。” “莫要多问,莫要多求,长命久安。”他这般说道。 顾曜听了他这么说,心里更是难受。 谜语人... 还不如一点都不说。 前面的诸葛钧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到头了,诸位快。” 黑漆漆的甬道尽头,突然透露出一丝红光,一行人加快脚步,快步奔去。 是一个点着无数红烛的巨大圆形洞穴。 巨大的洞穴墙壁内,被挖出了密密麻麻、有如繁星的小洞,其内放置红烛,此时红烛还在燃烧,为此处覆上一层红纱。 洞穴上方,系着密密麻麻的红线,红线上挂着无数符箓,有黄色、蓝色、紫色,红线越上,紫色符箓越多,在洞穴的最上方,顾曜隐约看见了一抹银色。 洞穴的正中,是个向上修建了七级台阶的高台,其上又布置了一尊陷入土中的石棺,只有半截露在外面,石棺盖砸在一旁,远远看去,棺内折射出青白色光芒。 洞穴的四侧墙壁上,遍布书架,上面堆满了书籍。 而地面上,被挖出一道道纵横的沟壑,似乎是什么阵法,顾曜蹲下身子,泥土之中还有黑色污垢,似乎是血液干涸后的残积。 一行人被这诡异而又繁大的阵容惊住,一时之间没敢踏足。 直到一位靖渊伸手喊道:“是林靖渊!” 一行人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在石棺的那侧,一个人头起起伏伏,不时扭动。 第四十二章 炼尸 这人头扭来扭去,一直俯着,似乎地上有千两黄金,抓住了他的视线。 张大人在洞穴口喊了数声,这人头也是不做任何反应。 “林靖渊,本官要进去了。” 张大人最终又是高喝一声,手持利剑,踏入了洞穴之内。 一层红光宛若纱衣,洒在张大人身上,众人的心也是提了起来,看着张大人小心翼翼、惦着脚尖跃过一道道沟壑,走上台阶,谨慎的不靠近石棺,一寸寸挪到石棺那头。 又见他张嘴似乎在喊什么,最终是从袖中取出一把六尺长的乌尺,狠狠一下抽在了那头上。 “啊!” 一声巨大的惨叫,声音还在洞穴之内回荡,久久不散。 林奉学直接翻滚了下去。 张大人又是对着她们张嘴喊叫,只是声音不知为何传不出来,完全被回荡的惨叫余音盖住了。 “看手势,是让我们过去的。” 来自火神宗的靖渊名叫周九烨,大踏步走入其中,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说来奇异,她们在洞口不曾踏入之中时,这回荡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但一进来,反而是停歇了。 张大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了:“这个林靖渊,看着地上的数术之道入了迷,这才这般模样。” “这洞穴内没人,应该也没什么机关,但诸位还是小心谨慎,两人一组。别都聚在一起。” “诸葛兄,你也来看看,莫要太过沉迷。” 说着是让大家散开,但所有人都是直奔那棺材而去。 这洞穴里布置了这么多东西,本质上,不就是为了这棺材里的东西吗? 张大人看一行人挤过来,急忙大喊:“别都过来,里面只是具尸首,没什么好看的,应该是有人在此处炼尸。” 听到张大人这话,大家停下脚步,排起了队,只有方法青,去翻起了书架上的书。 “好奇心都很旺盛啊。”顾曜排在最后面,嘀咕道。 他身旁的是鱼秋忆,此刻淡淡笑道:“这下面这么大阵仗,大家自然都好奇,况且炼尸也是禁术,除去少数人奉旨可以修炼,剩下的都是人尽可杀,我们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自然更是好奇。” “这玩意还可以奉旨修炼?”顾曜有些没想到。 按照他的理解,修炼禁术不都是人尽可杀还有赏银吗? “除去极其残忍的禁术,比如红白双煞这种,绝大多数禁术,都有靖夜司挑选心智坚韧之人修炼,包括操弄人心、玩弄记忆的那些法术。” “这也是靖夜司吸引天才的手段,比如顾曜你若是经过天衍石,测为上三品,后面又愿意加入靖夜司,考察半年,上面大概率也会奖赏禁术拉拢你。” “当然,一旦修炼,必然会受到更加严格的管理。” 顾曜扭头看着两人心满意足的点头从台阶上走下来,小声道:“是控制吧,我怀疑修炼了那些禁术,大概率这辈子都要在监视之下了。” “不过,鱼道友,你不也是三品天资吗?也有修炼禁术?”顾曜说着说着,有些好奇的问道。 鱼秋忆笑而不语。 这是默认了。 看起来,这些靖渊应该都有一手,鱼秋忆有禁术,还有人脉,那个林奉学精通奇门,剩下两人,应该也有独到之处。 他这边想着,面前的人都已经满足了好奇心,纷纷离开了。 顾曜踏上台阶前,悄咪咪取出两张符纸,趁着鱼秋忆不注意,贴在手腕内侧,这才走上去,先看向了石棺前面的三人。 诸葛钧已经跪在地上,脸都要贴到地面了,摩挲着棺前的地面,张大人则是在更后面捏着林奉学,他被张大人一尺爆头,惨叫一声滚落下去又撞到头,晕了过去。 张大人这是在毁灭自己的犯罪证据,努力的把林奉学头上的大包消掉。 顾渊了然之后,才看向石棺之内。 是个身穿金色蟒袍的中年男子,留着长须,面容安详,看起来死去的时候很坦然,没什么痛苦。 “这应该是是个王爷,可是我最近没听说大周有王爷去世啊?”鱼秋忆说着话。 顾曜一声不吭,只是端详了两眼,看到这尸体的指甲白净,格外修长尖锐后便一声不吭的下去了。 鱼秋忆又端详了几眼,换了个方向继续瞅。 “炼尸必然是要炼僵,我记得书里有记载,僵尸的毒是附在牙齿、指甲、血液之中,辨别一只僵尸到底什么火候,僵尸毒也是必考点。” “可上面那位,却是全然没有半点带毒的,是失败了?” “所以直接就溜了?” “还有佛像和五通神,又在哪?” 顾曜心事重重,自打看了圣人盗的画像,他心里就格外烦躁。 一步两步来到方法青身边,只见方法青眉头紧锁,手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方叔,你手放松点,别把书给捏碎了,不然去看看那炼尸的长长见识?”顾曜小声说道。 方法青突然闭目,深呼吸道:“真是好大的胆子,真是好厉害的圣人盗。” “怎么了?” “这里都是账本,圣人盗的账本。” “嗯?圣人盗还用账本?” 这年头反贼都要交税的吗? “当然,反贼也要发放薪酬,也要吃喝用度,修炼法术也少不了消耗,自然是要用钱的。”方法青把手上的书本往书架上一放。 “他们做的是印刷生意,看这账本,春宫图的油脂都被他们抹了一半,因此才会对侯老爷下手。” “而且还不止,我在这里发现几卷春宫图,然后发现这图上本该是署名的地方,居然是传递的消息。” 他又抽出一卷画卷,摊开指着道:“你看,清水双煞,幼王已出。” “这是最近才出版的,就是因为这一卷的消息,他们才会来此。” 顾曜点头:“原来如此,那侯老爷被控制就是情有可原的,作为广陵府的最大商家,甚至可能是大周顶级的春宫商人,家里还没什么修行者,简直最好的对象。” 方法青深呼吸几次,抓着账本要去找张大人。 就在此时,鱼秋忆突然拉着舔地板的诸葛钧从高台跃下。 “速速退开,这石棺下还有一层真棺。” “上面这具是假象,炼制的真尸在下面。” 她落地后,高台上的石棺突然弹出,男人的尸首高高弹飞,重重砸到了门口,四分五裂。 空中密密麻麻的红线突然抖动了起来,上面的铃铛“叮铃铃”的响个不停。 一股阴风吹过,洞穴内密密麻麻的红烛竟然全部熄灭。 洞内陷入了静谧的黑暗之中,顾曜不知觉的屏住了呼吸。 一道银光从洞穴正上方垂下, 一道红光从棺材内透射升起, 两道光芒在空中交汇,化作一个红银双色的太极。 “咚。” “咚。” “咚。” 第四十三章 谨慎 诡异的咚咚声越来越急切,顾曜浑身一下就绷了起来。 诈尸了啊。 注视着那交汇的两道光芒,他感觉到身旁的方法青呼吸变的极其微小细长。 他压低声音说道:“方叔...” 才刚张口,方法青便是一下握住他的胳膊,让他闭上了嘴。 随即又拉过他的手,在顾曜的掌心上比划。 “勿言,等。” 顾曜努力分辨出方法青写在他掌心的字,内心暗道:“这般变化充满不详,按照老道教我的经验,应该直接一刀打断,免得生出什么变故,这等难不成是等里面的尸体进化吗?” 但他眯着眼,侧耳倾听,除了叮铃铃的清脆铃铛声和那咚咚声外再无其他杂音,显然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般无二,等着它变化结束。 内心叹了口气,顾曜默默的握住了背后的银剑,小心翼翼。 就这般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上方的银光逐渐衰落,铃铛的声音也是止住了,只有咚咚声越来越响。 那银红相见不断旋转的太极小球开始慢慢降落,向着棺材落去。 就在这时,数道吼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腾雾火狐!” 数条烈焰所化的狐狸从火神宗的周九烨面前窜出,但并没有奔向那太极小球,而是在洞内疾驰,将洞穴之内照耀的明亮无比。 “柝!” 他身旁另一位靖渊一声厉吼,一道锋锐金色剑气从指间射出,直直斩向那太极小球下方的红色光芒。 而张大人最为勇猛,他直接一跃到空中,一手持金光闪闪的长剑,一手雷光闪耀,直接抓向那太极小球。 看到这三人的配合,顾曜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想直接收了这东西。 红光被金色剑气切断的瞬间,张大人毫无任何阻碍的握住太极小球,手中雷光汇聚,又是向前一跃,落到众人身前,取出个玉盒,将太极小球收入其中。 数道符咒镇封之后,他松了口气:“没事了,没了尸丹,任凭他炼出的尸体如何强大,也只是一团硬肉。” 咚咚声突然停住了。 一下又安静了下来,张大人收敛笑意,将玉盒收起:“速速集合。” 一众人迅速围了过来,听着张大人吩咐:“方道友,顾曜,劳烦你们二人保护下诸葛文书和林靖渊。” 随即带着剩下三位靖渊走向石棺:“它突然平息,必然是为了聚力破棺,诸位小心...” 张大人的话还没说完,整座高台都是直接炸碎,这个洞穴都是一震摇晃,灰土落个不停,顾曜和方法青一人抓住一人,急忙后退,躲避大点的落石。 四周的火狐狸扔在奔驰跳跃着照明,但崩毁的高台之中,一轮闪烁着耀眼光芒的太阳出现了,夺走众人的视线。 不等前面几人反应过来,这太阳就出现在几人身前,一拳打出,张大人连同三位靖渊都是被打飞出去,狠狠砸在墙壁之上。 “吽!” 光芒缓缓收回,顾曜护住背后的诸葛钧,看清了它。 是一尊通体金漆的和尚,凶神恶煞,獠牙外露,它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短裤,露出的背上,还有着黑墨绘制的一尊魔神。 “吽!” 这和尚尸体又吼了一声,再次奔出,一拳打向张大人。 倒地吐血的张大人,单手拍地勉强立起,手中长剑雷霆跃动挡在身前。 其他几位靖渊也是勉强站起,各展神通,火焰、剑气、寒霜都是砸了过去。 和尚尸身不管不避,一拳轰在剑身上,长剑发出一声悲嚎,弯曲成一个弧形,打在了张大人的胸口,将张大人打进了墙中。 而其他法术打在和尚身上,全无作用,一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看着和尚又提拳,其他三人都是着急,从三个方向本来。 鱼秋忆双手结印,一袭冰霜覆盖地面,冻住和尚双腿,又操控拂尘,尘丝挥洒缠住和尚身躯,她使出全力,短暂束缚了和尚。 周九烨取出一枚烈焰升腾状的令牌:“五火神凤!” 五只烈焰凤凰奔腾而去,将和尚包围,火焰疯狂舔舐和尚的上身。 烈火炼金身,和尚一身金光再次闪烁,一道道阴寒之气从它的口鼻中溢出,动弹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弱。 最后一位靖渊取出一把匕首,形似獠牙,其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符文,他祭起这匕首,对准和尚的胸口狠狠刺了下去。 一道清脆的声响,匕首毫无阻碍的刺穿了和尚的金身,停下了他的行动,剩下两人才松了口气,收回了神通。。 张大人在墙里吐着血,虚弱的睁开眼,鱼秋忆急忙奔过去,取出一枚丹药喂他服下。 “居然是炼的和尚金身,这个炼尸的很有手段。”方法青和顾曜在一旁看着,此刻解释道:“和尚肉身是最为阳刚炽热的,即便死后,也不沾阴寒。” “而炼尸是用阴冥寒气强化尸体,真是天马行空的手段,若不是这内丹被提前封印,这和尚尸体恐怕还能使出佛门神通,那可就真难对付了。” 张大人此刻缓过气:“是啊,多亏了我们先封印了内丹...小心!” 他突然一声怒吼。 顾曜浑身突然毛骨悚然,下意识的转身将身后诸葛钧狠狠甩出,同时抽剑。 但已经晚了,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出现,支棱着十根手指,插向顾曜胸膛。 “顾曜!”方法青勃然大怒,一掌拍了过去,打在那黑影头上,将那头颅打飞,只有身躯还在原地。 可是晚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十根手指扎到顾曜胸口... 没扎进去... 一层金光,两层金光从顾曜身上弹出,挡住了十根指甲。 金光先后破碎,指甲继续扎下,顾曜的双眼金光大放,皮肤下一道金色的火焰涌出,有如一层保护罩,再次挡下了攻击。 顾曜一下抽出银剑,金光流入剑内,银光大放,一挥,风雷流动,银线一闪而过,那具无头尸身如同豆腐般一分为二。 顾曜后退三步,拍着胸膛,看了看手腕两张已经化成灰烬的黄符:“好险好险,差点就中招了,幸好我足够谨慎,提前贴了两张护身黄符。” “也幸好你金光咒修到极致,进屋之后就没解开过?”方法青面色有些复杂,他想起跳下来的时候,隐约看见顾曜眼里金光闪过。 “你怎么那么谨慎?” 他心里有些后怕,走过来拍了拍顾曜肩膀:“干的好。” 要不是顾曜足够谨慎... 要是这东西袭击的不是顾曜是其他人... 诸葛钧这才从地上爬起身:“多谢道友救我一命。” 众人看向偷袭的东西,是那具蟒袍男子的尸体。 张大人再次回到有气无力的状态:“我们大意了,还是小心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蟒袍男子的三块尸体中流出大量恶臭黑水,阴气突然澎湃。 “呀,有个好美貌的小道姑啊,爷爷我们好喜欢...” 第四十四章 异变 周九烨不动声色,再次捏起了印决,一团火球从他手掌之中涌出,缓缓飞到原本的高台上,将洞穴照的更加明亮。 鱼秋忆抿紧红唇,收起了拂尘,取出一柄细长的剑:“何方鬼祟?” 在场诸人都是取出兵刃,护在了张大人和昏迷的林奉学身前。 “嘻嘻嘻,小美人,别急,等爷爷们把这几个丑汉...咦,这儿有个俊的,怎么感觉比这小道姑还得劲?” 这声音千变万化,时而浑厚,时而轻浮,时而沙哑,时而尖锐。 顾曜握紧银剑,又偷偷在手腕上贴上黄符,运转通幽之术看向四面。 一排透明的影子出现在他的眼中,站在诸人身前不远处,还在嚣张的走来走去,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大家。 他的面前最多,已经挤过来了四个,个个面色垂涎的盯着他,甚至还有口水留下。 “是五通神。”他佯装没看到,左手藏在袖里,高声说道。 一头牛,三匹马,他扫视了一眼,看向其他人的身前,最终视线定在鱼秋忆面前的那只。 这一只是完全的人形,头戴紫金冠,身穿紫色长袍,腰间挂剑。 鱼秋忆小心谨慎,看到顾曜盯着她,想起顾曜能看到,心里一凛:“五通神?周道友,还请让它们现形。”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手中长剑狠狠在身前一挥,犹如一轮圆月。 顾曜也是瞬间出手,五行火掌挥出,炽热火焰奔涌而出,打在面前的几只鬼怪身上。 “唔啊啊啊!” 惨叫声响起,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出了几只鬼怪的身形,方法青眼睛一亮,手中出现一尊大印,直接镇了上去。 每次印落实了,便是雷光闪烁,一只鬼怪灰飞烟灭,瞬间收拾了四只。 顾曜则是一剑斩向鱼秋忆身前的那道人形,刚刚鱼秋忆的那一剑,将那男子劈成了两截,身形模糊消散而去,但片刻后,又重新聚集在了不远处。 周九烨则是操控着几只奔跑的火狐狸聚到了他的手里,一握一放:“现!” 大片的萤火从他手中挥出,附着在了五通神的身上,所有的五通神都是现形了。 “一,二...九。” “算上刚刚弄死的那五个,一共十四个吗?” 鱼秋忆握紧长剑道。 顾曜退回她身边:“十三个,你刚刚身前那一只,没死,就是那个人形的。” 张大人咳嗽着说道:“没事,五通神没什么可怕神通,只是有着神灵的不可视与香火护身,这两个弹指可破,玄鹄靖渊,剩下的交予你了。” 玄鹄,便是第四位靖渊。 他站到几人身前,看着那九个身影,双手一合:“金羽神锋!” 一双金色的羽翼出现在他的背后,张扬开放,微微一抖,便是无数道闪耀着金光的羽毛飘落,化作一道道金芒,射向那群手足无措的五通神。 正如张大人所说,五通神没什么可怕的,在金色的弧光下灰飞烟灭。 诸人看着,也是安下了心,只有顾曜,他能直视到这群鬼物,注意到那个紫袍人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了,心下越发不安。 玄鹄靖渊一顿操作后,漫天的萤火都是被斩灭了,他收手道:“应该都解决了。” 顾曜却是再次喊道:“周靖渊,烦请再用一次那法术,那个人形的,还在!” 什么! 顾曜紧紧盯着那人形,看着他的面容:“他还站在那,没有动弹,但他的面容,原本是模糊不清的,随着其他五通神陨落,反而是清楚了,看着有些面熟。” 其他人也是紧张了起来,周九烨再次施展那萤火之术,可是这一次却失去了作用。 萤火穿过了那人形。 “顾道友,你是在开玩笑吗?”周九烨眼看他的法术失灵,低声问道。 玄鹄也是疑惑道:“是啊,我两人的法术不可能都失效吧。” 顾曜握紧了银剑:“我为什么要与诸位开玩笑?他直直盯着我们,不知为何一动不动,这面容,像是刚刚第一层的男人,又有些不像。” 看其他几人有些怀疑,周九烨、玄鹄还有些防备他,顾曜直接一道五行火掌打了过去。 火焰快要扑到男子的瞬间,一道无形的气墙出现,挡住了火焰。 “你们看,我的五行火掌被挡住了。” 张大人替顾曜说话道:“在有古怪的情况下,不要怀疑自己的战友。” “他一直盯着我们吗?”方法青突然说话道。 “是。” “那我们移动下。”方法青长话短说,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说面容像那个第一层棺材的尸体?” “嗯。”顾曜小心戒备。 他不仅防着那魂魄,还在防着几位靖渊。 其他人都看不到这魂魄,只有他能看到,再加上他的修为法术都太过离谱,这些人不相信他,怀疑他是可以理解的。 野茅出身,不值得信任,顾曜可以接受,但一定会防备。 “现在是不是还看着那个方向?” “方叔你怎么知道?” 方法青直言:“他是看的那具金身。” “我刚刚看了看那金身的五官,与那头颅极其相似,我怀疑两人可能是父子、兄弟的关系,炼尸之术我不是很理解,但能把和尚的炽热金身炼成供人驱使的阴尸,绝不会那么普通。” 看着顾曜和两个靖渊相互防备,张大人打着圆场:“既然如此,那想办法封印它就好了,可惜林奉学昏迷未醒,不然倒是简单了。” 玄鹄突然面色大变:“不好,牙封在磨损。” 他取出几个小小的匕首,快步奔去,插在那金身的各处大穴上。 顾曜突然一步跨出,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将他踢飞了出去:“小心!” 那魂魄突然直接窜了过来,钻入了金身之内,活动了起来,向着刚刚还在它身上插匕首的玄鹄踏去。 玄鹄地上吃了个狗吃屎,勃然大怒,转过身来一句“你”字刚吐出口,就看到那金身活了,凶猛无比的向他冲了过去,急忙闭上嘴,向各处闪避挪移。 手上金光一阵闪烁,射出一道道剑气,但毫无作用,只是打出一片火花。 顾曜身后鱼秋忆、周九烨再次出手,要联手再将这和尚封印。 看着他们三人再次故计重施,顾曜站在原地,注视着和尚金身背后的逐渐狰狞的鬼神像,没有动作。 “张大人伤势如何?”看到三人再次止住了和尚的行动,玄鹄取出一把金色的大钉子,顾曜走回到张大人身边问道。 “不轻,要修养几天,怎么了?”张大人现在的语气,倒是像极了方法青。 “我估计他们要吃瘪,得要大人出手制住这和尚了。”顾曜道。 张大人是真正的第三境,炼神反虚的修行者。 果不其然。 玄鹄要将那大钉子扎入和尚的脊椎大龙时,和尚背后的恶鬼突然扭曲,化作一道道黑色墨迹,流遍全身。 接着和尚身上红色火焰燃起,将熬炼金身的火焰吞没,此前插入它体内的匕首一根根弹出,困住它的拂尘和冰霜也是一同损毁。 “吽!” 和尚一声怒吼,身形暴涨一倍,一拳将玄鹄打进墙壁之中,生死不知。 又是两声怒吼,红色的业火回旋咆哮,蔓延开来。 周九烨和鱼秋忆急忙退回。 “此地...不是...地府...本王...未成...佛陀...凡人...为何...惊扰...” 这和尚此刻身高一丈,周身业火环绕,通体金光与墨色纠缠,有如传说般的修罗。 它缓缓转身,一双绿色的眼珠子盯紧张大人:“归还...本王...佛果...” 它的脑后,无数氤氲香火汇聚,化成一道光环。 第四十五章 涅槃 “归还...本王...佛果...” 狰狞无比的面容转向张大人,绿油油的眼珠慢慢凸起,好似要从眼眶内跳出来一般。 张大人一边咳嗽着,一边将手探入怀里,似乎是要掏出那玉盒。 “此地...不是...鬼国...护法...夜叉...何在?” 状若修罗恶鬼,它在看到张大人的动作后,很是满意,又是出声问道。 方法青答道:“启禀佛陀,我等进入,未曾见到护法夜叉,信徒也是消失不见。” “一群...混账...欺骗...本王...定要...他们...堕入...轮回...” 顾曜注意到鱼秋忆已经悄悄靠近了玄鹄,伸手覆在他脸上,一道道洁白光炁从她手中涌出,钻入玄鹄的口耳鼻中。 同时周九烨也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柄扇子和一个赤红色的面具。 张大人仍然在慢吞吞的拿着玉盒。 方法青继续恭敬的问道:“不知佛陀俗家身份,请佛陀解答我等疑问。” “既已...成佛...前尘...如灰...” 这时顾曜抢在方法青说话之前问道:“请问佛陀,许下何等宏愿,成就如何佛果?” 听到顾曜这问题,这修罗恶鬼第一次移动了视线:“阴冥...太子...为何...也在...此处?” 阴冥太子? 我? 顾曜心中思考万千,就听到它继续说道:“所许...宏愿...自然...立鬼国...镇地府...吞鬼国...造轮回...赦鬼...封神...” “成就...佛陀...果位...” 它说话断断续续间,玄鹄已经是苏醒了,缓缓站起,那边的三人静悄悄的站到了鬼佛背后三个方位,向着这边点了点头。 这边张大人还在扣扣搜搜,而鬼佛似乎是反应过来了,它看向张大人,伸出巨大无比的手:“如此...怠慢...” 张大人立刻从怀里掏出玉盒:“请佛陀收回。” 鬼佛巨大的手停了一下:“打开。” “是。” 张大人弯着腰,伸手打开盒子的瞬间怒吼道:“所有人闭眼!” 顾曜立刻闭上了眼,身旁的方法青拉住他向一旁翻滚。 即便闭上了眼,顾曜也是感觉到了一股可怕无比的炽烈光芒奔涌而出,还有一股爆裂的热量也是一同涌出。 “啊...蝼蚁...” 鬼佛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紧接着就是张大人的喊声:“四位靖渊动手!” “奇门天锁!” “太乙玄焰!” “归一道剑!” “纯元幽解!” 林奉学已经偷偷摸摸醒来,一直在背后准备,就等着张大人的命令,此时立刻发动了奇门之阵。 他进来这么久,真不是什么都没干,这里已经被他摸索了一遍,而且出于奇门术士的谨慎,他一般走到哪都会习惯性的插点东西。 此刻一个个奇怪的镇物飞起,勾结连锁,最终化作飞灰,转为不可视的力场,困住了这鬼佛。 周九烨带上了面具,手中小小的红扇,随着他的舞动不断变大,一道道红白色的烈焰飞出,与鬼佛遍体的业火纠缠。 玄鹄是个剑修,专心于御物之术,从开始修炼之时,便开始与剑通感,所会的法术,都寄托于剑,此刻一柄寒光凌冽的长剑从他手掌之中钻出,在他的操控下,一剑削向鬼佛的头颅。 鱼秋忆的手中,缓缓升起一轮小小的皎洁圆月,被她托捧着,缓缓送到上方,一道纯白色的光线找向鬼佛,将它的金身寸寸磨灭。 顾曜睁开眼时,便看见这四人已经完全压制了鬼佛。 这鬼佛此刻凄惨不堪,它原本的狰狞面容,因为那玉盒之内的光芒,融化了一样,五官扭曲错位,绿色的眼珠子一个在上一个在下,獠牙并合,滑稽无比。 原本脑后的光环已经熄灭,缠绵身躯赤红色的业火被红白色的火焰吞噬驱逐,一柄神剑刺穿了它的金身,扎在了它的后背轰鸣不断。 让它哀嚎不断痛苦万分的,则是鱼秋忆的那轮圆月。 它射出的光芒,似乎有着瓦解金身的能力,璀璨的金身变的黯淡,墨痕扭曲,不断流动。 鬼佛发出哀嚎的苦痛,一边扭动着一边扑向张大人:“蝼蚁...安敢...害我...” 张大人站在原处,冷笑着看着鬼佛扑向他,在利爪快要碰到他的时候,地面纠结扭转,一道土墙自然出现,挡住了它。 土墙崩碎之后,地脉扭转,近在咫尺的鬼佛又被挪移到了数十丈开外。 林奉学摸着头上峥嵘的角:“莽夫妖鬼,怎么懂我奇门大阵?” “嘶,可恶鬼怪,居然打我头颅,真是可恨。” 他嘶了一声,又是结印:“森罗并起。” 无数枝脉藤条从土中钻出,挥舞着缠住它,周九烨眼神一亮:“好。” 当下火势大起,配合着其他术法,这鬼佛嗷嗷大叫,宛若烈日下的积雪,寸寸融化,化为一滩金水。 诸葛钧这时捻着须,出现在顾曜身边,为战地记者顾曜解说道:“靖渊其实一般出动,或三人,或四人,或五人,虽然数量、人员都不一定,但一定是能互相配合的。” “你看这威武不凡的恐怖鬼佛,在四位靖渊的配合下,毫无还手之力。” 张大人一看这里,立刻插了进来:“那是因为它的尸丹被本官收了,又被本官用阳春酷日偷袭了,不然哪有这么轻松。” 顾曜立刻道:“是啊,多亏了大人运筹帷幄,将这鬼佛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一串的事下来,顾曜越是看明白了,这张大人或许有些毛病,但作为个领头的官来说,却是很不错的,至少是身先士卒,不让下属送死的。 也就比小方差了点人格魅力。 顾曜想着看了眼方法青,却发现他面容严肃。 “方叔,怎么了?” “我觉着,它好像没死,反而是涅槃了。” 他的话,引来了其余人的注目。 周九烨率先说道:“不可能,我的烈火之下,什么东西都烧干净了,怎么可能还涅槃。” 玄鹄:“我的仙剑之锐,无物不破,和尚涅槃要有舍利,舍利如何在我的仙剑之下保住?” 鱼秋忆想说话,但不知是什么原因,默默闭上了嘴。 林奉学继续摸着他峥嵘的头角:“俺也一样。” 张大人刚要说什么,突然胸口衣衫炸裂,整个人口吐鲜血,一下跪倒了下来。 “张大人!”众人大惊失色,可张大人身边,什么都没有,只见那悬浮的玉盒,缓缓飞到金水之上。 顾曜急忙运转通幽之术,又一下将玄鹄和周九烨踢飞出去:“道友小心,是那鬼佛的魂魄!” 那金水之上,缓缓升起了一个与鬼佛一般模样的魂魄,香火藏迹。 玉盒炸碎,那红银双色的尸丹悬浮而出,被魂魄吞入体内。 在众人的眼中,血肉内脏缓缓凝聚,骨架寸寸生长。 三丈高的鬼佛重新出现。 只是这次,它的身上长满了一张张狰狞的兽脸。 “涅槃归来,本王成就佛陀果位了。” 它全身上下,所有的脸同时开口说道。 所有的眼睛也是同时旋转,叮住了他们。 第四十六章 斩鬼佛 顾曜抓住张大人,退回到方法青身边:“方叔,看看张大人还有没有救?” 另一边的四位靖渊,再次开始了联手的一套。 然后只见这次的鬼佛直接单手握住插在后背的长剑,硬生生抽了出来,向着玄鹄掷出,将他钉在墙上。 身上的业火咆哮奔涌,不仅淹没了周九烨的火,还汇聚成了无数道烈焰龙卷,将整座洞穴都是犁了一遍,顺势破了奇门之阵。 脑后的光芒神光大放,顶住了鱼秋忆的月光,鬼佛和善一笑,一步踏出来到林奉学的面前,一拳打向他。 林奉学取出一面八卦镜,挡在胸前,一边扭转,一边与鬼佛盘旋,其他两人眼看神通无效,也是取出法器,再次逼近。 这也正着了鬼佛的愿。 它的金身之上,佛光此起彼伏,挡住了他们的法器进攻,业火盘旋,化作数道火蛇,不断狰狞射出咬向几人。 三位靖渊进攻之间互相配合,互相拉扯,鱼秋忆身上泛出一阵朦胧白光,留到另外两人身上,护住他们的身躯,令他们可以放心进攻。 但全然无用,偶尔能突破佛光的庇护,打到金身之上,也只能发出几声脆响,留不下任何痕迹。 反倒是这鬼佛,刚开始动作还有些僵硬,越是往后,动作越是自然,对于业火的操纵也越来越熟练。 一旁的战地护士顾曜,一边给方法青打着下手,帮他施救张大人,一边看着这三人搏斗,诸葛钧已经在他的吩咐下离开,向外面求援去了。 “方叔,好像不太妙啊,这鬼佛似乎是在借着他们三人熟悉这和尚的金身。” 方法青头都没抬:“张大人心脉受创,若不是他修为高深,怕是已经当场毙命,但即便如此,此刻也是被我吊着命,我一旦撤手,他必死无疑。” “眼下,只能靠你了,你找个机会,加入他们三人之中,顶替掉玄鹄的位置。” “我?” “对,这鬼佛选择直接杀掉那玄鹄靖渊就是因为玄鹄是唯一能刺破它金身的剑修,剩下三人,杀伐不够。” “我可能也不够啊。” “想想你学过的那么多术法,总能有破防的,快去,他们三人要顶不住了。” 方法青交代的同时,鬼佛突然仰天长啸,诸多业火都是被它吞入腹中:“佛怒...佛怒!” 它的脖颈与后背处,各自钻出数个肉团,快速增长。 大脚狠狠一踩地面,洞穴摇晃,三人站立不稳,它抓住机会,一拳将林奉学打飞,随即双十合十面露慈悲。 “道行归一,本王要度化尔等,共同奔赴鬼国。” 几个肉团也是发育完毕,它变成了一尊两头四臂的怪物。 只是有一只头挤在脖颈处,歪歪扭扭,看着更显狰狞。 “本王座下还缺几名护法金刚,尔等不错,且让本王度化。” 它一跃到林奉学面前,伸出利爪掏向他的心脏。 八卦镜顶在胸前,林奉学面色惨白,全力运转这法器,可只听砰一声,八卦镜便是破碎,看着那利爪在眼前越来越大。 “吾命休矣!” 他闭上了眼,发出最后一声吼叫:“鱼妹妹,下辈子选我当伴侣啊...” “啊!”预料中的剧痛并未到来,反而是一坨炽热与冰冷交错的液体洒到了他的脸上。 鬼佛第一次发出了哀嚎:“阴冥太子...为何...为何...” 林奉学睁开了眼,只见一柄银剑横在眼前,握剑的手很漂亮,又长又白,比鱼妹妹的还好看... “林道友,没事吧。” 这人侧着脸说道。 好帅的男人,居然比我还帅一分... 林奉学愣了楞,随即擦掉脸上的黑血:“没事。” 顾曜扭过头,看着手臂上被砍出一道伤痕的鬼佛:“劳烦道友继续困住鬼佛的行动。” 他心中也惊讶,这柄银剑比他想象还不凡,实用价值与外表呈正相关,他只是注入了些许炁,使足了气力一砍,居然就破防了。 若是他也学成了御剑之法,那岂不是能一剑削了它的头? 鱼秋忆与周九烨也是急忙再次包围住这鬼佛。 “三位道友,这鬼佛虽有金刚之身,可内里却是个凡人魂魄,既不通法术,受不了疼痛,我等联手,斩了它。” 鱼秋忆急忙说道:“我三人为道友辅助,请道友持劫剑斩此魔。” 劫剑? 银剑本名叫劫剑? 顾曜心头微动,但另外三人也是动手了。 这鬼佛哀嚎不断,正是好时机。 奇门阵起,林奉学小声道:“地势已改,奇门效果大落,我法器也被毁,道友小心。” 鱼秋忆红唇中吐出一轮银丹,化作一条蛟龙,奔涌到顾曜身上,为其披上一层银甲,随即她面色惨白,倒退而去。 周九烨一声不吭,手中火扇挥舞,大起大合,道道火刃劈向那鬼佛。 鬼佛哀嚎着“阴冥太子”,面上表情逐渐狰狞,身上数道兽面活了过来,从它的体内爬出:“缠住太子,本王要杀了这群蛊惑太子的人!” 十三只金灿灿的五通神缠了过来。 感受着银甲的加持,顾曜手持银剑,身形缥缈,挥舞着三清剑法,风雷夹杂剑势,劈在这些东西身上。 而鬼佛身形变为常人大小,顶着火刃,扑向周九烨。 看着周九烨险之又险的躲着攻击,一个不慎便是手断腿折,若不是林奉学极力影响着鬼佛,怕是早已步了玄鹄的后尘,顾曜心里着急了起来,加快了速度。 可是这群金灿灿的也很僵硬,他能破防,但却要四五剑才能杀死一只。 更令人烦躁的是,这群鬼怪只想锁住顾曜,它们不断扑向顾曜,悍不畏死,只想抱住顾曜的腿脚身体。 他不得不一边躲避,一边尽力砍断它们的脖子。 “顾曜,用雷法,劫剑需要雷电才能发挥全部威力。” 鱼秋忆急忙喊道。 可我不会雷法啊。 顾曜心理急躁,想起了自己的流珠,急忙以流珠缠在握剑的手上。 “雷图,起。” 雷来! 雷电经由流珠涌入剑中,虽然费力,威力也弱,但顾曜欣喜的发现,剑活了。 银剑有灵。 银剑愈发缥缈,甚至主动引导着顾曜挥舞它,一剑便是将四只鬼怪斩成灰烬。 “啊!”周九烨一声惨叫,他终于是失手了,腹部被打出一个血洞。 “要更快一点。” 顾曜散去心头的喜悦,连出数剑,斩灭鬼怪,便是化作一道银雷,出现在鬼佛背后,向着它的头砍去。 可万万没想到,第二个头颅突然如同发蛇一般,蜿蜒伸长,一记头槌砸在顾曜胸口,将他撞飞。 顾曜刚想吐血,却发觉一阵温和之光渗入五脏六腑。 “快点,顾曜。”鱼秋忆手持拂尘,拉住鬼佛,救下了周九烨一命,咬牙叫道。 顾曜急忙再次闪过去,一剑将第二颗头颅斩成两半,第二间刺入它的后心:“去死啊。” 全身之炁注入流珠化为雷电,融入银剑刺入这鬼佛体内。 “阴冥太子...为何背叛我等...” 鬼佛哀嚎不已:“可恶...一起上路吧...” 一股危机涌上心头。 顾曜想拔剑,却发觉银剑居然被它四只手都握住了,不得已松手,后退而去。 只见鬼佛突然炸碎,无尽的剧痛瘴气从它体内涌出,蔓延向四面八方。 有毒! 看到周九烨面色瞬间变为漆黑,顾曜心头一凛。 鱼秋忆也是面色惨白,无奈的伏在了地上。 该怎么办? “嗡...呸!” 顾曜脑海中闪过秽迹金刚咒,当下结印。 一团炽热的佛光在他背后炸现,一尊凶恶金刚在佛光中浮现,暴躁火气蔓延,将无尽瘴气燃烧,又收入顾曜体内。 “糟了,天人感应开了。” 顾曜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感应龙钮白玉印轰鸣,神光大放,便是再也无法控制的进入其中。 打坐结印,一个画面缓缓出现在他眼前。 “本王镇匪徒,除妖魔,可成佛?” 第四十七章 淮南王 这是我从未有过的船新版本... 天人合一下,顾曜的感觉很是奇妙。 此前的天人感应下,他感受到的是天道的浩瀚,是时间的磅礴,是风的呼吸,是云的低喃,是草木生灵的呓语,是万物为师,为他讲述一切的真理。 可这一次,他扮演了一个人。 身前正是那第一具棺材内的紫袍男子,他站在所有人的面前,手扶腰间长剑,叱咤风云。 顾曜微微抬头,发觉他面色有些苍白,嘴唇不够红润,双目浑浊无光。 这是命不久矣了,顾曜低下头,斜眼扫视身边心中想道。 这里好像是个花园,没什么侍卫,只有五个人,除去那个紫袍男人,他的周围,还有三人。 一人身穿黑白太极道袍,站在那紫袍男人面前,正视着回答道:“自然不可,佛陀果位乃是佛教至高,如此成绩,凭何可成?” 紫袍男子的呼吸急促了些,甚至咳嗽了起来。 顾曜又努力看清身旁两人,他和另外两人并肩站立在道袍男人身后,看起来地位是相同。 “都是一样的黑白道袍,看起来是一家道派的。”看到他和另外两人的靴子、袖摆都是一致的,顾曜猜测道。 “王爷,平静呼吸,你的病是绝症,若是这般动气,寿命还要再削减些。”道袍男子看着王爷疯狂咳嗽,也没有上前搀扶,只是这般看着。 “早晚要死,我平息静气,苟延残喘,有什么用!”王爷拔出腰间宝剑,转身疯狂砍着花园内盛开的繁花,“可恶啊,可恶!” “这些花花草草都可以如此璀璨的活着,本王...本王却要死在这个春天,本王不服,本王不服!” 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乌黑的血,身子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靠着手中利剑勉强支住了身体。 “缘,给王爷服一枚长生丹。”道袍男人道。 “是。”顾曜左边的男人清脆答道。 听声音,年纪不大,大约十几岁,应该是个道童吧。 这道童喂王爷服下枚丹药,又回到了顾曜身旁。 “道主,当真无法吗?你那日说了,广陵府...有人有功绩足够成佛...难不成,还有人比本王还有资格?” 王爷缓缓站起,面色微微红润了些,但说话却有气无力。 被称为道主的男人冷冷道:“成佛不只看功绩,也看悟性,况且凡人的功绩,凭什么成?” “贫道说话直接些,王爷你的功绩,不值一提,杀些匪徒,杀些贪官,也配称功绩?饥荒之时,你淮南王大摆宴席,酒肉成山,王府外,尸殍遍地;你大杀贪官,自以为还政清明,可杀掉的贪官虽贪,却是能做事的,扶上来的清官,个个自视高雅,却是废物一堆。” “自从王爷你来了,广陵府、应天府、徐州府、庐州府、凤阳府告御状的多了十倍不止。” “恨你入骨者多如牛毛,闻你将死者欢呼雀跃,你当真觉得你有功绩?” “可恨刁民,居然敢怨恨本王...”淮南王握紧了剑,一抹狠色逐渐爬上面容。 就在这时,顾曜的身体动了。 他走到一旁:“王爷,道主的意思是功绩成佛不可能,但其他法子却是可以。” “嗯?你也是道主的弟子?” “不是,他是贫道一个好友的弟子。”道主摇头道,“贫道的好友乃是天地第一等神人,当年巫蛊乱事,也是他仗剑斩妖人,逼先帝退位赴死,在长生之路上,他比所有人走的更远。” “嗯?请道长指点。”淮南王呼吸急促,向着顾曜行大礼。 “听闻王爷有一私生子,放在金佛寺修炼?” “确有此事,本王当年...” “贫道对王爷的雅事不敢兴趣,金佛寺有一秘法,可炼制肉身佛。” 淮南王瞪大了眼,语气激动:“道长的意思是逼迫金佛寺交出秘法,让本王成就肉身佛?” “呵呵。”那道主冷笑了一声,“王爷糊涂了?金佛寺的肉身佛是活的吗?” “那...”淮南王的视线在道主与顾曜间游荡。 “父子连心,更何况,王爷的私生子还是王爷侮辱胞妹所出,这可是亲上加亲。”顾曜的身体轻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贫道可以让你获得一具不朽金身,再让你的魂魄长生,两者结合,与佛陀无异。” “道长请教我,本王愿付出一切。” “只需王爷...” ....... 眼前的一切慢慢破碎。 顾曜的神魂回归身体。 玄之又玄的天人感应状态还在,秽迹金刚咒还在自然修炼,识海中狰狞的秽迹金刚栩栩如生,驾驭万朵业火红莲。 “我的五脏炁怎么一下汇聚这么多?” 顾曜感应了下自身,吓了一跳,他体内五脏炁圆满交汇,不断滋养阴神,原本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阴神,此时居然已经长成了半寸小人。 当下细细感应:“原来是秽迹金刚咒将瘴气全都炼化为五脏之炁了啊,这法子果然不凡,我过去只用它炼精戒欲,不让自己打手枪,是屈才了啊。” “还有一点很纯净的炁在滋润我的神魂,但很微小。” 龙钮白玉印突然再次一抖,从口中吐出一枚龙蛋蛋。 光点抖动不停,化作一柄长剑涌入顾曜的神魂之中。 “剑术。” 同样是地煞七十二术之一。 这是世上最好的元神御剑之法,剑与炁合,阴神自得,万般玄妙,皆系一道。 顾曜抓住天人合一最后的尾光,参悟这篇剑术之法。 老道此前所传的御剑之法,已经是很玄奥了,但与它相比,显得残缺不全,故作生奥。 从如何养剑,如何养气,如何剑炁合一,如何藏剑于腹,到神剑一体,赋灵于剑,剑开天门,剑术都从简至深的讲述清楚。 此外,对于如何修炼凡俗剑术,如何创造自己的剑法,也有着各种点拨开化。 即便是头猪,能感悟这剑术,也能成为世间一流的剑仙。 顾曜在感悟剑术的时候,外面几人都是着急万分。 鱼秋忆不断吐出一抹抹纯白之炁渗入顾曜七窍之中,滋润着他的心神。 周九烨忍着剧痛,拖着残躯,手点朱砂在顾曜手上刻画符文。 方法青在远处分神指挥:“他不知运了什么法门,将瘴气吸入体内,救了我们,但眼下阴神还有波动,酷似天人感应,应是在生死间徘徊,你们二人...” 吧啦吧啦... “一定要坚持到文书带人来,靖夜司内必然有人能救...” 话音未落,顾曜睁眼:“救?救谁?需要我搭手吗?” 周九烨手一抖,一下又趴在了地上。 鱼秋忆吐出的白炁断断续续,一时分神,直接岔气捂住了肋骨。 方法青:“...救玄鹄和张大人。” 顾曜神采奕奕站起身:“玄鹄道友没死吗?那方叔教教我该怎么救他。” “我修为大进,生死间走了一遭,对于许多法术有了新的感悟。” 他展开手,一团赤红色的业火状若红莲。 第四十八章 事后 玄鹄凉的透透的。 但真的还能抢救一下。 按照方法青和鱼秋忆的话来说,像玄鹄这样的剑修,一般不会修什么防守的法术,但会修保命的。 正如此刻,他的阴神藏在剑内,只要他的剑别出什么事,肉体也别坏,送到外面去再抢救一番,大概休养几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当然,修为受损、仙剑受创是难免的。 不过此刻最危急的是张大人,他的心脉都碎了,要不是修为够高加上方法青一直护着,怕是明日就可以恭迎新的知事老爷了。 在方法青的指点下,顾曜把炁慢慢注入玄鹄体内,温养他的脏腑。 不多时,诸葛钧带着剩下的缉事们都冲了进来,各自搭手将两个伤员送进去了。 “真是没想到,新来的知事大人刚刚降临,就差点殉职,带来的靖渊,也是一个差点凉凉,两个重伤,一个虚脱。”顾曜离开洞穴,重新见到阳光后,也是松了口气。 这一次本来只是想救救侯老爷,结果没想到又和圣人盗联系上了,要不是他今日早上被张大人抓到司内,恰好把小方他们三弄来,自己不是要凉凉? 张大人真是好人,希望他早点康复。 方法青感叹一声:“可惜你们的打斗把书籍毁的差不多了,只有我手里收着的两本,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线索。” 顾曜眼看时间差不多到晚膳:“方叔,我们先去看看侯大人怎么样,他被下了什么手脚还不清楚,去看一眼然后我请你用膳。” “你请我?”方法青盯了顾曜一眼,“你一向珍惜钱财,怎么现在要请我?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顾曜大怒,眉头竖起:“小方,你这说的什么胡话,我顾曜想来慷慨大方,过去不曾请你吃饭,那是因为靖夜司的菜好吃!” “走,我先请你用膳。” 顾曜带着方法青大步流星走去.... 侯府的厨房内,方法青满脸无奈:“我就知道。” “嘿嘿,这不是刚好看看侯老爷嘛。”顾曜笑了笑,看向萎靡不振的侯老爷,“侯老爷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累,想睡觉,可是...腰子疼....”侯老爷捂着腰,夹着腿。 看起来不止腰疼,不过可以理解。 “没事,得会我给你开点壮阳补肾的汤剂,在教你一套拳法,你每日练练,三个月就补回来了。”顾曜安慰道。 “唉,这次真是多亏小顾道长你了,不然我怕是要死于非命了。”侯老爷也是长叹一声。 “也是多亏侯老爷你家有钱,这么久以来每天都是大鱼大肉人参鹿茸,不然你和诸位夫人都要成人干了。” “可惜我还是没想起来那也从金佛寺回来后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侯老爷很倦怠的样子,顾曜贴心的打发侯老爷自己一个人睡觉去了,又打发走了其他的仆人。 “方叔,你听说过淮南王吗?” “顾曜,你是怎么修出红莲业火的?”方法青没有回答,反问道。 “就秽迹金刚咒修啊修啊,就出来了。”顾曜打迷糊道。 方法青哦了一声:“那我听说过。” 顾曜:??? “小方,你知道我问的是具体的。”顾曜感觉方法青变皮了。 “我来到清水县的时候,你才七岁,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你是个能上房揭瓦的。”方法青淡淡道。 “好吧,其实我把那团瘴气吸入体里的时候,一直在观想秽迹金刚,本来是该死的,可恰好进了天人合一,秽迹金刚咒突飞猛进,竟然将瘴气炼化了,最终就成了这红莲业火,可能是红莲业火本质上就是罪孽吧。” 方法青颔首:“淮南王是当今陛下的皇叔,已经逝去二十年了。” “什么?”顾曜大吃一惊。 “那紫袍尸体是淮南王?”方法青看着顾曜脸色问道。 顾曜点头:“对,我在天人合一下,隐约得到了一点记忆,他和一个道士商量着成佛,被称呼为淮南王。” 方法青面色严肃了些许:“那看起来他们谋划已经很久了,鬼国的出现并不突兀。” 顾曜犹豫了一二,将和尚的来历也低声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皇室丑闻,再加上金佛寺,无怪乎无人发觉。” 方法青两根手指不自觉的敲起了桌面:“淮南王本住在应天府,他的子嗣没能继承王位,被当今陛下寻了由头,在十九年前便囚禁走了。” “而暗地里,他与圣人盗合谋,给自己炼了这么具尸体,五通神肆虐应该也很久了,只是行事诡异一直没被人发现,不,即使是被发现了,男人也会主动隐藏,他们谋取香火的方式,大概率不是寻常的烧香上供。” “这事我需要告知上面,让他们细细查。” “此外,淮南王的尸身为何被运到清水县?本来是在哪里?” 看着方法青陷入沉思,顾曜没打断他,悄悄的离开了这里。 “下面该去找鱼秋忆,她是认识我这把剑的,还称呼它为劫剑,显然她知道很多隐秘。” “不过也不奇怪,既然纯元道是以双修为主的道派,那她们的女婿应该是各方天骄,大周如今的大人物应该都有瓜葛,知道很正常。” “圣人盗和天心道,她应该也知道不少,可以试试攀攀交情。” 路过西厢院,顾曜看到在林奉学和执事的指挥下,地面被破开了。 下面的东西被一个个挖出来,巨大的丹鼎、石棺,无数残缺的书册竹简,已经堆满了半个院子。 “林靖渊,你没去疗伤吗?”顾曜主动问好道。 可出乎他的意外,林奉学看他的眼神,竟然有些羞涩,甚至不敢直视他:“我的伤不重,另外没我,他们破不开这阵法。” “哦哦,那你知道鱼靖渊在哪吗?在靖夜司吗?我有点事想询问她。” “鱼妹妹...鱼道友在问缘客栈,她不住在靖夜司。” “那多谢林靖渊了。”顾曜告辞。 等他走后,林奉学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奇门之术果然后遗症很大,我得赶紧去找个小娘子,不然早晚走火入魔。” 随即他指挥着下面的捕快:“挖快点,那张奇门阵图应该就在棺材前面。” 问缘客栈,就在楼凤阁的对面,是清水县最豪华的客栈,也是唯三的大客栈。 叫这个名,是因为过去顾曜没打假前,这家客栈总会请江湖骗子在这里算命。 主要是会有美丽的女子来算命。 这样内心坚定的男子们也会来这,哪怕只是喝个茶,也是不菲的收入。 可惜被顾曜打假后,再也没有女孩子来这算命了,就算想算,也会找更好看的顾曜。 因此这家客栈的掌柜不是很喜欢顾曜。 废了好些的劲,才让小二带着他来到鱼秋忆的房前,只是还没敲门,鱼秋忆似乎就知道了他的到来。 “顾道友,请。” 鱼秋忆脱去了道袍,换上了浅青色的短衫,橘黄色的高腰襦裙,肩上又披了条白色披巾。 顾曜坐下后,看着鱼秋忆坐在他对面,倒了杯茶水奉到他面前,好奇问道:“鱼道友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 鱼秋忆大方颔首道:“自然。” 第四十九章 五剑 鱼秋忆捧起茶杯,轻轻吹嘘着摇晃的茶杯,升腾的水汽袅袅不散:“先前顾道友吸拢瘴气入体,我将纯元之炁注入道友体内,护住道友心神。” “可不知为何,纯元之炁入体的瞬间,便是被炼化了。” 顾曜听着她的话语,想起了此前感受的那股微弱炁息,原来是她的道术。 刚要感谢,又听见鱼秋忆说道:“虽然被炼化了,但道友也是沾染了纯元之炁的特质,因此道友来到客栈那一刻,我便是感知到了。” “想必道友也能猜出纯元道的特殊了吧?” 顾曜低下头,避过白雾之后鱼秋忆熠熠生辉的双眸,她不会是要捉婿,夺我的元阳吧。 思考片刻,他委婉说到:“大致是猜到了些,想必纯元道观在大周之内的地位十分特殊,因此知晓许多隐秘。” “顾曜,你可真会说话。”鱼秋忆的声音突然变的妩媚,多了些许女儿家的柔美,“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阴阳双修,本就是修仙大道,纯元道的地位,不止特殊,还很稳固呢。” “大周的皇帝人人都有我纯元道的皇妃,天下强者,十个人里最少三个人的道侣也是我纯元道的,因此世间诸事,无不入我纯元道。” 顾曜腹中说道,想必为了更好挑选女婿,你们的师父什么的还会主动让你们去看这些隐秘,好钓人回来吧。 “也不瞒着你,我加入靖夜司,成为靖渊,也是奉了师门之命,要收拢大周天才的信息,带回观内,给师姐师妹、师叔师伯们挑选。” “顾曜你,便是我这次遇到的真龙,虽然此刻还潜藏于渊,不显于人,但已有腾飞上天之势。” 顾曜抬起头,看向鱼秋忆,发觉她此刻面色微微红润,双眸之内水光流转,顾盼生姿。 “多谢...多谢道友看重。” 她好富有进攻性,我怎么感觉,再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她就要让我当她的道侣了。 顾曜看到她红唇又是微张,急忙抢着说道:“道友,你认识我这柄剑?” 他取下背后的银剑,放在桌上。 鱼秋忆眨了眨眼,放下了手里不断旋转,一口未饮的茶水,看向银剑:“自然是认识的。” 她伸出手,想要摸,只是手还没碰到,长剑自然而动,滑向顾曜。 顾曜一把按住,看着鱼秋忆的手悬在空中,有些尴尬:“道友见谅,这长剑的灵性苏醒了。” “毕竟是传闻中的仙剑。”鱼秋忆收回手,顺势将鬓前一缕长发搂至耳后,起身坐到顾曜身旁,低头看向这剑。 一缕幽香钻至顾曜鼻中。 这女人咋回事? 顾曜不动声色挪了些。 “道友可否愿意讲讲这剑的过往?” “顾曜,不用称呼我为道友,我们也是生死并肩的朋友了,可以直呼我的名。” “好的,道友。” 鱼秋忆剜了顾曜一眼,语气冷淡了些:“这柄剑,它的真名只有历代剑主知晓,世间称为劫剑,乃是汉末乱世之中,骠骑将军孟德公与皇叔玄德公,联手铸造的五剑之一。” 曹操和刘备? 顾曜竖起了耳朵,等着鱼秋忆讲下面。 ....... 茶水凉了。 “道友,下面呢?” 鱼秋忆玩弄着自己的一缕秀发:“下面没了。” 顾曜:“...鱼姐姐,求您赐教。” “嗤。”鱼秋忆面上浮出一抹笑意,“汉末乱世,妖魔并起,外族入侵,孟德公先退外族,又与玄德公共扶汉家,平退妖魔,为了联手道儒以及世间英豪,取泰山石,天外铁,皇族玉,扶桑木,九幽火,共铸五剑。” “这柄便是其中之一。” “剑成之日,妖魔自退,一柄赠道家,为天剑,一柄赠儒家,为人剑,一柄为玄德公所持,为德剑,一柄为孟德公所握,为劫剑,便是你手中这柄。” 顾曜听的入迷,急忙问道:“还有一柄呢?” “最后一柄,孟德公请众生为其贺,汉家天子置入江河湖海,言此剑将永镇河泽,汉家子民将不复水患,水泽之中再无凶神,那柄剑也是唯一知名的剑,名为泰皇剑。” “后面呢后面呢?这劫剑是怎么落入我手里的?”顾曜催问道。 鱼秋忆将凉掉的茶水泼掉,茶杯推到顾曜身前,顾曜麻溜的给她斟满:“鱼姐姐润润喉。” 她满意的点点头:“后面的事,世上除了亲身经历者,恐怕只有我们纯元道才知道其间曲折。” “鱼姐姐细说。” “孟德公与玄德公为汉家续命百年,可百年之后是天地大劫,彼时佛家初入我中原,也如妖魔一般,强横度化天骄。” “彼时天剑在上清派掌门之手,他持天剑一夜斩三百佛陀;人剑为儒家供奉,虽不曾现,但也一直护佑人族;德剑为当时大周太祖所握,他持德剑聚拢豪杰,从草芥起兵,最终立下大周。” “唯独劫剑,下落不知,一直到大劫平定,大周立朝,劫剑才传出声名,是在一个游侠之手,当时的五剑还颇有声名,那游侠不通神异,反而招来杀身之祸。” “一番血雨腥风后,龙虎山天师出手,镇压劫剑,藏于青城,自此之后,五剑的传说便是被掩藏了下去。” 那怎么又到了老道手里? 哦,对了,老道是龙虎山出身的圣人盗,他也知晓这隐秘,所以为了造反,他盗取了劫剑? 鱼秋忆啜饮了口茶水:“一直到百年前,圣人盗乱世,天心道取了劫剑,乱了世间,但最终还是被天师所杀,可劫剑却失踪了,直到今日,我才亲眼看见它。” 老道和天心道关系匪浅啊。 顾曜看着这银剑,默不作声。 鱼秋忆突然凑过脸:“五剑各有不凡,比如天剑,相传能令人心静神合,有如天人合一,对于诸多法术可一剑破之。” “而劫剑,被称为凶戾之剑,它的事几乎全被掩藏了,孟德公拿它做了什么也无人知晓,顾曜,你知道它有什么不凡吗?” 顾曜摇头:“不知,我今日才知晓它有灵。” 大致想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了,圣人盗的事,鱼秋忆或许也知道,但他不打算问。 如果老道真是反贼,鱼秋忆大概率还是会直接告发。 毕竟纯元道的地位,是依托于朝廷,依托于各大道门,朝廷越强,纯元道越稳,所以她们应该也是最痛恨反贼的门派。 于是他干脆利落的负剑告辞,不给鱼秋忆半点说话的时间。 他离开后,鱼秋忆的面色缓缓恢复淡薄:“他不喜欢热情主动的女子,明日师叔来也必定不讨他喜欢。” “但他好似很抗拒,是不喜欢我?” 从袖中取出一面小小铜镜,对着镜子仔细打量:“不应该啊,就算我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是大周前列的仙女,为何他始终有些排斥我?” “他不是什么修道修傻的榆木脑袋,会知道叫我鱼姐姐,也是懂女子的人,可为什么呢?师父的笔记里明明写了男子最爱人前圣洁,人后**的女子啊。” “罢了,明日再换幅姿态,劫剑的剑主,还这般俊俏,这样的真龙夫婿可不能便宜其他人。” 第五十章 取不出章节名的第二章 走出客栈,天色已经黑的如同墨汁一般。 “自打中元节之后,月亮就算露脸,也很少有之前那般清澈圆润了。” 顾曜望了眼天空,心满意足的向着自家道观走去。 与之前一样,希言翘首以待顾曜的归来,看见顾曜的身影便是立刻扑了过来。 熟练的rua了下狐狸,顾曜提着从侯老爷家带来的糕点,带着一群妖怪来到了厨房。 新来的厨娘刺猬点着蜡烛,很是辛苦的在洗着道袍。 “厨娘,你哪来这么多衣服要洗?” 顾曜瞅了眼院外挂的满满的衣服,看着它盆里的一堆,很是惊讶。 我和老道虽然不是什么爱干净的人,但也不是什么邋遢鬼啊,衣服最多一周也就换下来洗了。 刺猬停下手,喘着粗气:“虽然观主的道袍都是收好了,但洗的很不干净,我闻着酸臭,就把它们都翻出来洗干净了。” “茅山道观看着贫穷,可道长你们的衣服,却是多的可怕,我这么洗了一天,还有这么一堆。” 顾曜解开糕点的包裹布,取出糕点喂食着狐狸:“厨娘...你也太勤劳了,你该不会有洁癖吧?” “什么是洁癖?还有什么是厨娘?”刺猬疑惑问道。 “嗯,厨娘是种职业,一般用来形容辛勤的煮饭女性,夸你的,至于洁癖,就是看不得脏。你也别做了,赶紧谢谢,来尝尝这些糕点。”顾曜招呼道。 “对了,你也可以让其他小妖们一起来帮忙做家务,之前老头也教过它们。” 刺猬走过来,接过顾曜递来的酸枣糕:“这群笨蛋...” 希言吱吱吱的叫了一声,刺猬道歉道:“对不起啊,除了这只以外的笨蛋们,什么都做不好,越洗越脏。” 希言抓着一块甜枣糕陷入了沉思,除了我以外的笨蛋,那我是不是笨蛋? 顾曜把糕点分的差不多:“其实不用洗那么干净,反正穿一下也就脏了,你还是努力修行吧,对了,这段时间你们不要乱跑,若是有人来,要么躲在屋内,要么躲到山里去。” “这段时间清水县不太平,小心谨慎些,莫要被人害了。” “自然自然。”刺猬连连答应。 希言还在思考笨蛋的问题,“嗷”了一声,刺猬立刻翻译道:“希言问你,它是不是笨蛋。” “不是。”顾曜坚定不绝,rua了下希言的大耳朵,问道刺猬,“你有名字吗?我也不能总是叫你厨娘或者刺猬吧。” “我叫窃娘,请道长指点。”刺猬似乎学过人类礼仪,大家闺秀般行礼道。 “好的,窃娘,之后观里就劳烦你了,这群笨蛋...” “嗷!” “除了希言以外的笨蛋都还是幼崽,劳烦多教教它们。” 刺猬答应道:“绝不辜负道长的期望。” “你不用这么正经,我们这也不是什么正经道观...” 和妖怪们调笑一会,顾曜来到三清像前,点起了油灯,搬来张小桌子放好,笔墨摊开。 “八月八日,今天知道了许多事,心情有些许沉重,rua狐狸都无法缓解我的压抑之心。 经过一番意外,我可以确定老道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弟子,他的修为高深也很合理得到了解释—一个活了一百年的道士,不强才有问题。 作为一个后期职业,老道还是天师府出身,天下道门,十之八九都是由天师府分化而来,如果老道姓张,那他大概率会是当世最强者,或者之一。 考虑到老道还会上清派、阁皂山、火神宗、青城山等宗门的道术神通,他就是那画像上的圣人盗可能性也大大提高,所以他这么多年一直隐姓埋名也有了合理解释。 如果老道真的对我有什么谋划,我该怎么办? 我最大的秘密,是我魂魄中的龙钮白玉印,我需要尽快变强,即便老道真的在算计我,只要我够强,也能破局。 不过他还给了我劫剑,这么多年来,除去雷法之外,什么都教给我了,应该不会害我吧?毕竟我还是他从小养大的。 老道...应该不会是坏人。 此外,淮南王称呼我为阴冥太子,又是什么原因?鱼秋忆他们都没有说,一是可能在危机之中忘记了这个称呼,或者不知道是在叫我,但可能性不高。 二是他们故意没提,在当时的局面下,无人是我的对手,贸然提出害怕被我杀害,所以故作遗忘。 三是阴冥太子这个称呼是对某一类人的称呼,比如至阴之人。 唉,老道才离去两日,我便慌的不行,枉费我活了两世。 明日早些起来,认认真真做功课,努力学习,早些掌握雷法。 希望雷法能带给我惊喜吧。” 这一次的日记,他是用简体字所写,写完之后,便是折叠好,寻了个小巧的木盒,施上法术,埋到了后山的一株柳树之下。 叹了口气,顾曜回到观内,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 顾曜带着一众妖怪做完早课,教着它们通读道经时,鱼秋忆又来了。 今日的她,打扮的如同江湖女侠一般。 紧身的白色外袍,腰间悬挂了枚青色玉佩,头发高高束起,插了根简简单单的玉簪,一手持长剑,一手牵着匹白马,笑意盈盈:“顾曜,西都靖夜司总部带着天衍石来了,你潜龙腾霄扬名天下的日子到了。” “这么快?”顾曜有些惊讶。 大周有两个都城,东都洛阳、西都长安,但不论那个,都离广陵府不近,按照商队所说,一次得跑近两个月。 “靖夜司有妖兽掠空鹰,日行万里,他们昨日就到了广陵府,不过因为广陵府那又出了些意外,今日才到。” 顾曜收拾了下东西,想了想,没有拿劫剑,而是取了把桃木剑:“没有马车吗?那我跑着吧。” “可以与我共骑。” “行不得。” 鱼秋忆听得顾曜语气坚定,便也牵着白马,与顾曜闲庭散步,慢慢往靖夜司走去。 “这一次,来的人阵仗有点大,你别怯场。” “阵仗大?” “让我想想啊,来的人,除去天子门生与考核官员,还有司首的两个弟子,我的一位师叔,她可是名满天下的美人哦。”她突然说道。 没听说过,顾曜感觉到鱼秋忆在盯着自己,面无表情的继续走着。 看着顾曜丝毫没有好奇心,鱼秋忆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还有神霄派的第一天骄,他当时可是第三品的天资异象,也是我师叔的追求者。” “另外也来了许多靖渊,他们本来是要前往丹徒县的,只是听说清水县这里的事,便顺便来看个热闹,反正大致有三十多人吧。” “大抵都是六品以上天资的修行者,有数人都是四品的天资。” “也有不少人都是我的追求者呢。”鱼秋忆欢快说道,“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啊,不然我那位师叔,可是会当场给我指定道侣的。” 顾曜好奇问道:“如今天衍石测出天资最高的人是谁?” 鱼秋忆沉思片刻后道:“记载上曾经有过四位一品天资,不过如今在世的最高天资者,一位是司首大人,一位是长乐郡主,他们两人都是二品天资。” “天师呢?他不是道门执牛耳吗?难道不是一二品?” “天师从来不测天资,倒是百年前,当世天师一个师弟曾经测出是一品,可惜二十多便去世了,自那之后一品的天资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顾曜哦了几声,听到百年前,他还以为那人是老道,可又说二十多便去世了,那应该不是吧。 不多时,靖夜司到了。 一个一袭白衣一尘不染的英俊男子负手于后,站在府前,鼻孔对人:“就你叫顾曜啊?” “这位道长,你的鼻毛长出来了。”顾曜好心提醒道。 第五十一章 天资异象 硕大的鼻孔收缩了下,这人缓缓低头,面色如霜,慢慢转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顾曜:“就你叫顾曜啊?” 顾曜:“......” 这兄弟指不定脑子被门挤过,他看向身旁的鱼秋忆:“鱼姐姐,这位是哪位靖渊带来的病人?” 鱼秋忆努力压抑着笑意,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这位不是什么病人,乃是当世野茅第一天骄颜意远,四品天资,目前在东都任职的五品靖渊,今年二十有四,练炁化神圆满。” 鱼秋忆这边低声介绍的时候,颜意远也是不自觉的抖腿,等到介绍完之后,他压着嗓子,故作沉稳:“你也是野茅山出身,若能有个五品天资,我愿意收你为我的跟随,允你叫我一声大哥。” 顾曜:“...他为何要装成这幅模样?当真没有什么脑疾?” 鱼秋忆捂嘴轻笑:“大概是担心他野茅山第一天骄的声名不保,提前来收你做小弟吧。” “哦,对了,他也是我师叔的追求者哦。” 颜意远缓缓转身,鼻孔对着顾曜:“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对于霓裳仙子之心,日月可知。” 他的鼻毛修剪了,难怪呢...转身就是为了这个啊... 顾曜没有搭理他,而是对着鱼秋忆高声道:“鱼姐姐,你听说过这么一件事吗?常年用鼻子对人,鼻孔会越来越大,最后会变成牛鼻子的。” “还有这事?” “有啊,这是一位道医所说,鼻孔仰的越高,变大的速度越快。” “难怪呢,我说怎么越来越丑了。” 顾曜和鱼秋忆一唱一和,颜意远的身子缓缓僵硬,鼻孔微微下沉,又舍不得正脸,落下一定角度后又抬上去,不断浮沉,陷入自闭。 看着颜意远和自己的鼻孔陷入了死循环,鱼秋忆拉着顾曜,绕开他走入了靖夜司内。 今日的靖夜司,座无虚席,挤满了人,正如鱼秋忆此前所说,多了三十多人,有人身穿九曜服,有人穿着道袍和便服。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右边一位姿容明艳的少女,身穿淡黄色长裙,坐在一位五品官员的下方,身旁聚集了不少男子,此时正扭头与一人说话。 “这便是鱼秋忆的师叔?”堂内只有这么一位女子,顾曜只能这么猜测。 我去...这看上去年纪比鱼秋忆还小啊。 似乎是感觉到了顾曜的眼神,这女子侧身看向他,鹅蛋脸,眉弯嘴小,双眸好似弯弯的月亮,肤色晶莹,不着粉黛,五官呈现出少女的纯真,可面容神情又带上了成熟女子的妩媚。 难怪鱼秋忆说她是闻名天下的美人...果不其然,女子向他微微一笑,顾曜的心脏不自觉的加速了跳跃。 同时,他也能感觉到堂内的男子,对他瞬间多出了一股敌意,他赶忙移开视线,看向其他人。 奇怪的是最上面坐的是方法青,左边一旁躺着的是张大人,卧龙凤雏护在他身边。 还有几位看衣着应是五品的官员坐在右手旁。 “禀报大人,顾曜到。”鱼秋忆行礼,坐到了那女子的身旁。 方法青坐正身躯:“辛苦鱼靖渊,请入座。” 他看向顾曜:“张大人病重,因而我受诸位大人委托,暂任知事一职。” “柳先生,请上天衍石。” 身穿五品九曜服的中年男子起身,一手托着个木盒,走到顾曜身前,伸出另一只手,一株树木从土中钻出,缓缓结成个木台。 “我叫柳玄风,靖夜司五品镇府,只负责一项职务,掌管天衍石并利用它测评天才。”柳玄风开口道。 他将木盒放在木台上,木台再次生长,将木盒吞噬,一阵蠕动后,一张漆黑的八卦盘浮现在他的面前。 顾曜低头看去,这八卦盘透体漆黑,散发着一股寒意。 八卦盘上刻满了线条花纹,他仔细端详,似乎是山川河岳,又好像是日月星辰。 明明是个静止的石盘,但若沉心观望,又变化万千,让他有些晕眩。 柳玄风看着顾曜捂住了头,后退了一步,不禁露出一抹微笑,又立刻隐去,板着脸道:“这天衍石神异万分,可将人的天资分为九等。” “草木花石,为下三等,山川大岳,为中三等,日月星辰,为上三等。” “除此之外,异象是否成形,是否可成相,也是重要评测。” 他介绍完毕后,便是后退了三步,随手洒出一排纸人,部署在顾曜周围:“伸手覆在其上,将炁注入其内。” 他说完话,周围立刻便是响起了低低的议论:“我就知道柳大人想看新人晕头。” “这个破习惯他已经维持二十年了。” “你说他会是几品?” “如果鱼仙子没有说谎,那必然是上三品。” “上三品才几个,我估摸四五品。” “你们想清楚,他是野茅山,这么多年野茅山出了多少所谓天才?除去外面脑子不好的那个,其他都是邪路子,我估计七八品。” “周道友,你觉得呢?” 神霄道第一天骄,周傲明直直注视着鱼师叔,看也不看:“野茅山,最多中三品。” “开盘开盘,输的请客春风楼。” “输的离鱼仙子和鱼姑娘远点。” “同意!” ....... 颜意远戴上了半截面具,出现在顾曜的背后,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注视着顾曜。 深吸一口气,顾曜平心静气,伸手放在天衍石的中间,将炁缓缓注入。 一股寒流从掌心之中钻入他体内,流遍五脏六腑。 一股温润光芒缓缓散出,从顾曜体内透射而出。 “我还以为这什么异象会是天衍石发,原来是我自己发光。” 希望别是斗之气三段吧。 他默默吐槽一句。 光芒不断变强,在外人眼中,顾曜已经变成了一个金色太阳。 天衍石震动了起来,散发出一阵幽幽蓝光,其内日月奔涌,星辰灿烂。 “上三品!必然是上三品!”鱼秋忆和她的师叔互相抓住了对手的腿。 方法青也屏住了呼吸。 蓝光与顾曜身上的金光开始交融,一轮皎洁明月浮现,吞噬了一切。 寒意奔涌间,冰霜缔结,地面上结出一寸冰霜,被纸人挡下,将一切不凡都困在方圆五步之内。 柳大人手执笔墨,看着这愈发璀璨圣洁的明月,估量着周围的寒霜:“若是没有其他异象,便是二品了。” 明月缓缓升起,散发出的光芒,变的凌厉了起来,堂内之人直视明月,竟然感觉双目有刺痛之感。 “月光如剑,这是二品最上等了。” 张大人不知不觉间坐了起来。 顾曜的面色却是慢慢变白了,他能感觉到,一股凶煞之气,在他体内奔走,好像要冲破他的身体,毁灭周遭一切。 “应该就是二品了,可惜,看他这脸色,到极限了。”柳玄风叹了口气,提笔落在纸上。 “我失望什么,二品啊...百年一出,只是这月光的尖锐让我动了贪念。” 他画下了第一道横。 “嗷呜~!” 呼吸顿住了。 全场唰一声,全部站了起来,张大人都是被架了起来,个个探头看向天衍石。 咔嚓~ 天衍石出现一道裂缝。 一道黑影从石上遁出,皎洁明月上出现一只黑影,发出嗷的咆哮之声。 “希言?”顾曜感觉自己已经被抽干了,竟然出现幻觉,听见了希言的叫声,想要抽手,却发觉手被黏住了。 柳玄风神情振奋,注视着圆月被咬下一口。 “一品,天狗食月。” 咔嚓~ 天衍石继续裂开。 第五十二章 太阴 眼见得一品异象出世,狰狞的黑色犬影不断吞噬银月,大堂内勾着脖子看向天衍石的诸人纷纷重新坐稳。 “真是三生有幸,居然得见一品异象。” “是啊是啊。” “我们都输了啊。” “是啊是啊。” “那之前的赌约怎么办?算我们都输了?都离鱼仙子和鱼姑娘远些?” “滚蛋,当没发生。” ...... 柳玄风面露欣喜,提笔的手都激动的抖个不停,想要书写却是歪歪扭扭,索性直接扔了纸笔,打算先去收了天衍石。 走近一步,突然面色一变:“怎么回事?异象已现,怎么还没停止演化?天衍石为何还在裂开?” 天衍石所测出的异象,上三等他说着是日月星辰,可实际上,一品异象乃是神兽。 百年之前,天师府那位一品测出的异象乃是“烛龙睁目,一息春秋”。 同样是破碎天衍石化出烛龙,将此前的日月凝为双目。 记载里还记载了另外两位一品的异象,“金乌横空,十阳焚世”与“腾蛇乘雾,星汉斡旋。” 天衍石也都是同样裂开放出神兽虚影。 但在异象化出之后,天衍石就会停止破裂,只需要重新孕养一段时间,便会恢复如初。 可顾曜此刻,却还在不断被抽取着炁,天狗已经将月亮吞食大半,天衍石还在不断碎裂,好像一切才只是个开始。 大堂之中,已经开始了庆贺。 一位一品的诞生,意味着只要顺利成长,未来百年,大周与人族将不用担心任何鬼难妖祸。 天衍石的一切资料,都是绝密,除了柳玄风之外,只有司首才知道。 可眼前的情况,超出了他的理解。 “一品的天资,也分高下?” “不,不可能,一品只有各人体质不同导致的差异,没有什么高下之分,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柳玄风的额头冒出颗颗黄豆大的汗珠。 他看着月亮一点点消失,天狗逐渐细长扭曲如黑墨。 一丝寒意从脚尖传来。 低下头,瞳孔一缩。 不知不觉间,寒气竟然已经突破他立下的结界,白霜悄然攀上了他的鞋面。 当下不在犹豫,又取出四面令牌,祭起悬浮在四面八方,看向方法青道:“方大人,还请动用靖夜司阵法,将我与他挪移到无人空院。” 方法青也一直在兴致勃勃的看着天狗食月,心里替顾曜高兴,此刻听到柳玄风呼喊,以为是有秘语转诉,急忙取出一面八卦阵盘,将他们两人,连带天衍石和令牌都是移送到了后院。 “秋忆,他已经离开了,你可以松开师叔的腿了。”鱼秋忆的师叔,鱼有容拍了拍鱼秋忆的手道。 “师叔,他是我看中的,我先来的。”鱼秋忆抓的更紧了。 “道侣的水太深了,他年纪又小,打小又是个老道士养大,指不定有什么癖好,你把握不住的。” “老女人,你的年纪都可以当他娘了。” “小丫头片子,外面都说你是我姐姐呢。” ....... 柳玄风和顾曜出现在空旷后院之中。 月亮已经被完全吞掉了,天狗不断盘旋在原本银月所在的圆弧之内,不断膨胀,不知要变成什么东西。 天衍石还在不断裂开,柳玄风看去,已经裂成四瓣了。 更让他担忧的是,天衍石上,也结出了一层冰霜。 “怎么会有这种事?一品诞生都会有这么大阵仗吗?” 柳玄风急的向热锅上的蚂蚁,他祭起的四面令牌不断散发光芒,化作光幕,困住寒意不蔓延出来,里面的顾曜,面上已经浮出一抹痛苦了。 “不行,不能这样看着,不然这孩子会死。” “相较于一品,天衍石...不过如此。” 柳玄风咬牙,取出一枚丹药握在手心,踏入阵法之内。 冷。 踏入阵法内的瞬间,衣衫便被冻得坚硬无比,柳玄风的眉须之上瞬间挂满白霜。 他运转体内之炁,抗拒着钢针般往体内钻的寒意,握着丹药来到顾曜身前。 看着顾曜面色略微抽搐,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异样,心里放松了些。 “孩子...张嘴...” 他艰难吐字道。 口腔内一股血腥味弥漫。 颤抖着将丹药塞入顾曜口内,随即他使出全身力气,拍在了天衍石上。 咔! 天衍石碎成七块,一股波动从中射出,将柳玄风打了出去。 仰面朝天,他吐出几口血,吞下一颗丹药,看到异象终于停止了演化,舒了口气:“还好...还好...” 随即嗓子好似被掐住一般,瞪大了眼: “这怎么可能?” 最终呈现出的,是一个朴实无华的白玉环。 中间的镂空是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外围是一道普普通通的白色光圈。 顾曜的面色变的安详无比,他注视着这个东西,只觉它鲜活无比,极其亲近:“这就是我体内钻出来的东西吗?” 而柳玄风瞪大了眼,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难道圣人说错了?” 白玉圆环维持了几息之后,仿若水中的幻影一般,点起了阵阵涟漪,消失在两人眼中。 顾曜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彻底碎开的天衍石暗自咋舌:“这玩意,不会要我赔吧?” 随即想起之前的喂丹之恩,急忙跑到柳玄风面前,将他扶起,行大礼道:“多谢柳大人救命之恩,顾曜无以为报,若有吩咐,必不敢辞。” 靖夜司的官员都是好人啊。 方法青慈祥温和,张大人虽然脾气古怪,想法千变万化,但身先士卒。 这位柳大人只是初次见面,也是舍命救人。 这就是官方机构啊,爱了爱了。 柳玄风还是没回过神,好像中邪了一般,一会说着不可能,一会说着这才合理。 过了好一会,才恢复理智:“顾曜,你最后的异象,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本官还会上报司首,除我们三人,无论何人问,你都要说你的异象是天狗食月。” “你知晓了吗?还有,史书中对于一品异象,都是我们取四个字,你再取四个字,凑八字立碑,你可以想想。”他嘱咐道。 顾曜点头,好奇问道:“大人,最后的白玉环是什么啊?为什么不能说?” 柳玄风面色严肃,先是小心翼翼步下阵法,再传音道:“那是至阴之炁,是太阴之精,是两仪二圣,太阴幽萤。” “照理来说,两仪四圣的命格,凡人无法承受,我一度不敢相信。” “可这寒霜,却又不是天狗食月所能有。” “除去一切不可能,那只能是这个了,传闻第一位一品的异象是玄武负岳,鼎镇山河,既然能有人承载四圣之一的玄武,你承载两仪,也不是不可能。” “但不管如何,你都必须告诉其他所有人,你是天狗食月。” “是。”顾曜急忙答应。 “我现在要与司首通话,丹徒县我不会去了,这段时间,我就守着你。”柳玄风咳嗽一声,“你好好想下后四个字,回前面去吧。” 顾曜点头称是。 天狗食月.... tian狗.... 应有尽有? 算了算了,谐音梗扣钱的。 他看了眼这院子,寒意如剑,薄霜似雪。 “就叫天狗食月,剑霜锁雪吧。”他念道。 第五十三章 神机 顾曜本打算直接离开,但看着地上的天衍石碎块,还是停下了脚步,蹲下身子收拾起了一块块石板。 碎成七块的石板摸起来并不寒冷,反而有些温热。 上面原本刻画着的线条花纹,此时尽数隐去,看着就是漆黑的石板。 “咦,这石板是实心的,看上去也没有阵纹,只是有着几颗珠子,是怎么做到测评天赋的?” 顾曜在断面上发现了几颗珠子,并不圆润,反而表面有些粗糙,仔细打量了下断层,感觉发现了新大陆。 平平无奇的几件东西,甚至没有一丝异样的波动,可组合在一起,居然能组成天衍石这么神奇的东西。 又摸索了几下,他将石板在地上拼成了原本的八卦盘,看向地上断裂的木头。 这些木头是柳玄风从地底招出的木台破裂所化。 他拿起一块就发觉了不对。 “这木头好重好冷,坚硬,断口有些锋锐。” “这不是木头,这是金属!” 顾曜废了些力气,将木头堆在一起,来了兴趣:“天衍石...我懂了,这木头其实也是天衍石的一部分,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这么看,这不是什么法宝,而是神机啊。” “书本之外,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神机。” 神机啊,按照书籍记载,高达也是神机的一种。 修行者的法器也是神机的一种,但只是神机中较为粗浅的,倒不是威力什么的不行,而是违背了神机的初心。 以凡物驱星赶月,使凡人撼神逐仙,让得亿万生灵都有对抗鬼祸天劫的能力,才是神机被制作的本心。 “会不会还有能造高达的神机高手在世?”顾曜摸着石头,发觉它们此刻居然在缓缓黏合,惊羡不已。 上清派是玩神机的大家,但他们的神机,由于历史因素,往防守这方面走。 尤其不敢钻研人形的。 反倒是蜀中一带,会有大杀伤性神机。 “等会问问小方知不知道...不对,方大人官复原职了。” 又摸了会,顾曜起身,向着前面大堂走去。 大堂内此刻热闹不断。 主要是颜意远舌战群道。 方法青暗中观察,鱼姓师侄挑起火来便稳坐一边。 “有我与顾曜在,三十年后,野茅必能成为天下一柱,你们再怎么急眼也没用。”颜意远带着面具,伸出根手指点在一人的胸口。 戳戳戳,一直到把那人戳回座位。 “你看什么看,我英俊的容颜是你能看的?” “你什么你,像我这般超凡脱俗的美男子,除去鱼姑娘和鱼道友,在座的各位,都是...顾曜你来啦,你先出去,等我说完。” 颜意远态度比起门口时,好了十万八千倍。 “嗯哼哼,除了鱼姑娘和鱼道友,还有门外的顾曜,都是垃圾。” “孟德公怎么说来着?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周傲明你看什么看,我说的也有你,要不是我与顾曜这野茅双柱出世较晚,有你得意的份?” “从颜值到实力,我与顾曜都是一般无二的沧海遗珠,只有纯元道的仙子才能发觉。” 神霄道周傲明面容平静,看着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颜意远,淡然道:“我想说,时无英雄,不是孟德公说的。” “...哦。” “还有,野茅不可能成宗立派,野茅道士这么多,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传承,更是因为许多人都是犯人,都是恶人,不愿居于人下,你的期盼只是水中之月。” “胡言乱语,你是野茅我是野茅!没人比我更懂野茅!”颜意远急眼了。 周傲明不搭理他,起身向着顾曜行礼:“在下神霄道周傲明,目前为五品靖渊,见过道友。” “野茅,十人九可杀,顾曜道友,可否愿意脱离野茅,入我神霄派?” 好重的杀气,好偏激的人。 颜意远和顾曜神情同时一震。 这人说话时,杀意毫不收敛,直冲两人。 看上去和野茅有什么深仇大恨。 “多谢道友美意,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野茅道士,怕是配不上神霄道。”顾曜回礼。 他看了看周围,只有鱼秋忆两人身旁有空位。 随即大步走向方法青:“方大人,能挤挤吗?” 方法青看戏:“这里是官位,我只是个小方,你去鱼靖渊那坐吧。”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小方,心眼居然这么小... 顾曜痛心疾首,那能坐吗,只是鱼师叔看了我一眼,其他男人都想把我吃了。 颜意远在背后说道:“顾曜,你我都是野茅,在座的都是名门大派,与我两不能同流,不如与我一同登高望远,观星赏月,共商大事?” 鱼有容站起身,笑道:“小颜,你说什么胡话,鱼姨还对不起你了?来来,你与顾曜一同坐过来吧。” 又是对着顾曜道:“在下纯元道鱼有容,顾曜,我这不成器的师侄,想必叨扰你了,你快来,我们一起聊聊。” 这名字起的没错,顾曜目不斜视,和颜意远在一片杀机中,走到两人身旁坐下。 堂内一片寂静,原本的热闹,被嫉恨的绿光取代。 鱼秋忆佯装无意道:“顾曜,我这师叔虽然看着年轻,但年纪已经可以做你奶奶了,你不用那么拘谨,我们就像平常一般自然些。” 鱼有容面不改色:“是啊,山中无甲子,我修炼太久,这般年纪了,还不如秋忆了解男子,真是惭愧。” “哪里哪里,师叔行走天下这么久,捡回来的四五品天才都够塞满靖夜司了,怎么还不懂男子?” “为国尽忠是我们的职责啊,秋忆,不是师叔说你,怎么你行走天下,就总和那么几个男子亲近呢?” “呸,你明明是全面撒网。” “总比你重点培养好。” ...... 顾渊后背冒汗。 纯元道都这么卷的吗? 他身旁的颜意远似乎有些不开心,顾曜低声询问,只听他低声道:“过去,有容都是让我叫鱼姑娘,一直很忌讳叫她姨之类的,可今日,她竟然自称鱼姨,还叫我小颜。” 顾曜点头:“是啊,很奇怪,大周虽然风气开放,可女子还是挺...” 鱼秋忆气哼哼道:“呸,你个不要脸的,不就是听说顾曜是被个糟老头养大,这才给自己立个长辈人设吗?这套路我师父用过!” 颜意远突然杀气外泄。 四周更冷了。 顾曜急中生智,打断她们大声道:“诸位都是初来清水县吧?我与各位讲讲此地的奇人异事。” “有一个秀才,名叫赵修贤,他有个如花美眷,还有过生死之交。” “后来在他如愿遇到了数百女鬼,结果废了,要在床上躺半年,这半年里,起立不能。” “还有个富商,他有十八房似水美妾,珠圆玉润,日日操劳不休,结果被人盯上,现在也废了,腰酸腿软,精竭人衰,也要至少休息三个月。” “诸位知道这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吗?” “女人只会影响你们拔剑的速度啊。” “修炼不香吗?追求什么女人啊!”顾曜义正言辞道。 “好像有道理?”有人若有所思。 鱼有容附和道:“顾曜说的是,鱼姨最喜欢你这样的孩子了,要好好修炼,早日到达炼神反虚哦。” “还是打死这混蛋吧,趁他现在修为低。”那人握住了剑。 ...... 在一片诡异的沉寂中,柳玄风回来了。 “顾曜的消息已经报上去了,此间之事,关于顾曜的个人情报都将封锁,只准透露有新的一品‘天狗食月’出现,违者重罚。” “另外,丹徒县情况持续恶化,凶神阎罗蠢蠢欲动,上清派已经以神机封锁,掠空鹰今日休整,明日你们出发。” “本官将留在此处,修理天衍石。” 第五十四章 鲁树人说的对 柳玄风寥寥数语,便又离开了。 他来此处,只是告知下可以散场了,顺便暗示下大家和顾曜多亲近亲近。 这其实也是在帮顾曜搭理人情网,作为一品天骄,又是野茅出身,司首必然会想法子让顾曜加入靖夜司,免得他走进岔路。 堂内的诸人,大抵都是未来的大周柱石,如今亲近些,日后入了靖夜司会少去很多麻烦。 至少顾曜看起来情商没什么问题,不会是颜意远这类问题儿童。 正如他期盼的样子,在场的诸多靖渊和官员,一一向顾曜自我介绍,顾曜也互相吹捧,给足了面子。 鱼有容相较于鱼秋忆,更善于交际,在她的暖场下,很快堂内又充满了快活的笑声。 除去颜意远和周傲明两人很不对付,一直隔岸对视,火光四射,其他人都是融融洽洽。 感觉吹的差不多了,大家都很开心,顾曜估量了下时辰,起身告辞。 他今儿还要去侯老爷那看看。 “既然顾曜你有事要忙,就去吧,需要帮助也可以让我们帮忙。”鱼有容笑眯眯道,按住了想起身的鱼秋忆,“乖乖师侄,别想跑,帮师叔一起照顾下大家,这儿也就你熟悉点。” 顾曜挨个告辞,这时才发现少了几个人。 东明达不在,林奉学也不在。 他最后来到方法青面前,说了下侯府的事,想要去库房内买些药材,顺势问了下东明达和林奉学。 “东明达辞官了,他们一家风风火火搬去了广陵府,似乎是被你师父吓到了。” “至于林靖渊,他在后面修复从侯府下面挖出来的奇门图,有些走火入魔了。” 顾曜表示明白,去库房领了些壮阳补气的药材,刚刚走出库门,就和三人迎面撞上。 “顾曜道友,我们听闻你们道观有一座山被雷电摧毁,刚刚和张大人打了赌,打算将那山恢复原样,特来与你说一声,以防有什么不便。” 来人也是一位靖渊,道号九皋,身穿一件漆黑道袍。 顾曜对他的印象很深刻,一是他坐在那群人中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二是觉得他十分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三是他是这群靖渊中,唯一一位精通科仪的道士。 顾曜有些吃惊:“九皋道友,你莫不是被他们捉弄了,黑鸡山被天雷熔炼,山石泥土都是融为一体,怎么还能恢复?” 九皋看了眼身后两人:“我们本就是说着逗乐,但那张大人却说我们不要自不量力,那山怎么样怎么样,只会让我们白白耗费法力,言语之间对于科仪之术,对于我等,很是不屑。” “是啊,顾曜你不知道,他身旁的文书说话更是阴阳怪气,说什么科仪乃是天地仪式,用在荒山上实乃浪费,而且还要考虑九皋的身体,真是可气。” 另外两人也是说道。 顾曜点点头,原来是他们三人和张大人聊着红白双煞的事,听说封印的地方被毁的彻底,原本也是不错的风水之处,此刻却是孤寂荒凉。 九皋就开玩笑,说不然用科仪之术将那山恢复,权当送顾曜的礼物。 这种玩笑话,常理来说应该互相吹捧着就过去了,另外两位靖渊是这么做的,一人说精通木石之道,一人言明自己会布置风水,刚好配合。 结果张大人和他的卧龙凤雏居然一点情商都没有。 气煞了他们。 “三位,你们有没有想过,张大人其实...脑筋有点直,没什么恶意呢?” 九皋挥挥漆黑的袍子:“哼,顾曜你是正人君子,才替他说话,我们可不受这气,现在我们就去恢复那山,送你当礼物,顺便抽抽他的脸。” 三人拍拍袖子走了。 顾曜走到大堂告辞时,张大人还没发觉自己又恶了三人,美滋滋的说:“顾曜,九皋那几个人和你说了吧,你劝他们了吗?那山我也看过,毁的很彻底,普通的科仪哪能做到?” “我费了好大的口舌,想必他们一定想通了,科仪一道,易入难精,真让他们去了,白白落了面子,现在估计想清楚了,在后面感谢大人给台阶呢。”诸葛钧说道。 张凤雏接着道:“就是啊,年轻人不自量力,还好我们及时打回了他们的提议,就这还生气,难怪没什么朋友。” 顾曜想了想,取出一面小小的八卦镜放在张凤雏的面前:“...告辞。” “方大人,你要不要教教张大人怎么说话?”给方法青甩下一句话,他赶忙向着侯府奔去。 今日的侯府,与以往相比,安静了许多。 但仆人们却个个脸上挂着笑。 顾曜到来时,侯老爷和他的十八位夫人排排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就像一串晒太阳的咸鱼。 “小顾道长,你总算来了。”侯老爷有气无力,想要起身只是晃了晃,又倒了下去。 “二公子呢?侯老爷,你都虚弱成这样了,二公子还不主持下府里的事?” 顾曜把药材递给一个仆人,很是好奇。 “这狗养的小王八蛋,又跑妓院去了,欺负我今儿没什么力气,没来的及拦他。”侯老爷颤颤巍巍的被人扶着坐起来,“小顾道长,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这龟儿子暂时阉了?” 顾曜皱眉,欲言又止。 我要不要提醒侯老爷,他两句话里骂了自己三次? “倒是有个禁制。”顾曜措辞道,“这法子我只是听说,您可以请靖夜司来做。” 侯老爷连连点头,精神都好了许多:“淦他娘的,老子腰子疼成这样,这狗日的还天天泡妓院,炫耀他腰子好,看我怎么炮制他。” 搞了半天是羡慕啊... 嗯,二公子一定是侯老爷亲生的,肾都要枯竭了还羡慕... “我这边给你带了些药材,再取笔墨来,给你写些壮气补肾的药方,最近三个月,一定要憋住啊。”顾曜不想搭理侯府的家事,直接开始了售后服务。 侯老爷连连点头。 “对了,小顾道长,我之前和你说的,给老大画符的事,您想好画好没有?我这儿收集了些朱砂,还有些蓝色符纸,您看看?” 他说话间,仆人们又忙起来了,端来了大量材料。 柏木板,枣木板、桃木板。 一沓黄表纸,以及五张表面晶莹闪着碎光的蓝色符纸。 各式各样、粗细长短不同的毛笔,以及朱砂,黑墨,黑狗血,鸡冠血,石灰... 顾曜倒吸口气,走近仔细看了下蓝色符纸,伸指重按,注入一丝炁,纸张扭动了下。 “居然是真的蓝符纸。” “侯老爷,这东西你从哪买的?”他扭过头问道。 侯老爷已经重新躺了下来:“广陵府,花了我六百两黄金,整整一个月的春宫图都白卖了。” 六百两黄金... 狗大户... 顾曜心里默默骂了一句,随即又反应过来,一个月就六百两黄金... 鲁树人说的没错,lsp才是第一生产力。 周迅说的也很对,ghs才有出路。 哦,不对,清水首富是搞房地产发家的东明老爷...啧... 侯老爷又幽幽说道:“今儿早上,那个游方道人又来了,告诉我狐仙的情缘之日提前了,老大要早些去,小顾道长,你快些画符,多出来的材料,都送你了。” 顾曜已经把东西都铺开了,开始混合丹砂,调制墨玉灵液:“您给我说说那游方道士,我马上完事。” 第五十五章 画符 正儿八经的画符,其实是个很庄重的事。 顾曜曾经见过方法青画符,当时他所制的符咒是紫色符箓,流程庄重而繁琐。 他先是令人布置大而隆重的高耸法坛,紧接着沐浴净身,脱去九曜服,换穿上清派的藏青色道袍,紧接着焚香祝告,三拜九叩。 用醋和酒水漱口后才执笔点上朱砂等物,书画符文,画完之后又是结煞。 一张符箓花费了一个时辰。 而老道制符,就很粗暴,只是随意的向三清像敬上三炷香,有笔用笔,没笔直接上手指。 按照他的说法,画符本就是人与天地的沟通,只要人够强就行。 况且画符法子多变,既有纸笔绘制,也可虚空凝符,更有些符咒,需要以舌尖描叙,整那么繁琐做什么? 真以为你阵仗摆的够大,画的符就更猛? 顾曜作为老道不承认的嫡传弟子,画符也很简略,虽然他觉得老道这么说是因为贫穷。 调制好要用的符水后,让仆人取来个香炉,向天敬香,随即将柏木板铺好,随意握了根毛笔,将黄表纸工整放在柏木板上。 “侯老爷要的符咒,一是要能一眼看出狐仙真身,以免被人骗了。” “二是能护住自身精气,不被吸取。” “三是要能在狐仙手下保住自己的性命。” 要让一个凡人拥有看穿狐仙真身的能力,其实是最难的,尤其侯大公子还是个花柳病人。 “开天眼会让凡人丢失些许元气,而且未必能看穿,比较下,还是用阁皂山的通真天目咒吧,虽然只能看出模糊的炁,但应该够了。” 顾曜打定主意,符头三勾一笔成,神明敇令为符魂,天公请入符胆镇,符脚弯弯灵箓成。 “通真天目符成了。”顾曜一气呵成。 以防万一,他又画了五张备用。 “侯老爷,这六张乃是通真天目符,相较于您听说过的天眼符,这符咒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伤及凡人的元气。” 顾曜没急着继续画,先向侯老爷说清楚:“不用蓝色符纸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这符箓是要抽取使用者的炁,蓝符的话,我估摸着大公子顶不住。” 侯老爷勾着头:“小顾道长不用解释,你的信誉我还是放心的,您继续,我已经差人去请那游方道士了,他人有些呆呆的,很木讷,和小顾道长你真是没的比。” 顾曜歇歇,还是先取黄色符纸:“下面最好用的,便是金光咒了,道门八大神咒,这可不是吹的。” 金光咒也是顾曜最为熟悉的咒语了,日日夜夜没事就挂着。 画了三张黄符,他拈来一张蓝符纸。 扔开笔,嘴里含了口符水,伸出一根修长手指,微微金光闪烁汇聚在手指上,在蓝色符箓上游动。 等顾曜将手指从符纸上移开,一道道红色痕迹才缓缓浮现。 “这是大金光符中的金光北斗符,护身辟邪,转运开运。” 顾曜面色有些白,吐出嘴里的清水,用酒漱了漱口,向着侯老爷说道。 不用笔直接用手指,是因为这笔只是凡物,对金光炁的运转可能有些阻碍,万一出什么错,一张蓝符可就毁了。 侯老爷点头:“小顾道长可真是小神仙啊。” 顾曜歇息了一会,开始绘制第三种符箓。 金光咒作为保命的神符,至少可以护住一会,那只需要考虑逃跑就行了。 “嗯,就御风符吧。” 这个符名字很响亮,其实就一个作用,身轻如燕,脚底生风。 一样绘制了五张。 看了眼剩下的四张蓝符,要是全部拿走,顾曜担心自己在侯老爷眼里的形象会损毁,又痛下狠心,绘制了一张灵官符和一张百解消灾符。 “灵官咒危机关头直接砸出,百解消灾符贴身,若有危机自然可启。” 顾曜将几张符箓全部放在桃木板上,用玉石压着,一一向侯老爷说明。 侯老爷连连点头:“小顾道长真是贴心,难怪清水县有事都先找小顾道长,比起那个木愣愣,连话都说不清的游方道士要好不知多少倍,你们两人啊,一人是天上的云,一人...” “侯老爷,你找我?”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一人是游戏人间、与我们这些凡人混在一起的泥神仙。”侯老爷话锋一转。 他面色不变,将这游方道士也吹了一遍:“两位互相认识下,这是我们清水县的小神仙顾曜道长,这位是游戏人间的泥神仙阴羽道长。” 顾曜看过去,是个身穿破旧道袍有些邋遢的道人。 双目无神,他细心感受,也没什么奇异之处。 正如侯老爷所说,这人有些木呆呆的感觉,僵尸脸,眼神无光散乱,走路都有些僵硬,直勾勾站在这,像个木头人。 这人很别扭的向着顾曜行礼:“贫道阴羽,见过道友。” 又看向木板上的符箓:“道友法力超群,贫道自愧不如。” 顾曜看着他僵硬的抱拳行礼,又一顿一顿的转身,心里有些别扭:“顾曜见过道友。” “侯老爷找贫道有什么事吗?”阴羽又看向侯老爷。 侯老爷打着哈哈道:“这万事俱备,特来问问道友什么时候去找狐仙啊?” “随时可以,但狐仙警惕,请恕贫道不能跟随。” “没事的,小顾道长...” “贫道的意思是,这位道友也不能去。” 侯老爷的声音夏然而止。 顾曜看向这阴羽道人,越看越觉得他很是别扭,当下道:“道友,搭把手?” 不等这人说话,便是把手往他胳膊上撘去。 这人抬手打开,想要抽手退开,但顾曜一步逼近,没运使炁,只是打着普通的健身拳,贴身打着。 这道士反应也慢,顾曜几次差点一拳打到他的胸口,险险抽手,想捏住这人的脉搏。 可这道士也离谱的很,不护着自己的心胸要害,双臂抽的像木棒,一顿乱挥。 一阵混乱下,“咔嚓”一声。 顾曜不小心的卸下了他一条胳膊。 “道友,你没事吧?让我看看,我对医疗之术颇有心得。”顾曜抽身而退,大声道。 可这人,面不改色,另一只手干净利落的握住脱臼的胳膊,一转一接,又是“咔嚓”一声,就接上了。 “侯老爷,贫道告辞了,狐仙之事,请你慎重,莫要让人惊扰了。” 这道士干脆说道,随即快步离去,不给顾曜说话的机会。 顾曜想追上去,却发现这道人走路快的惊人,只是三四步的功夫,便是到了门口,消失在视线内。 “侯老爷,我劝你别去找那狐仙,这道士有问题,不像个活人。” 顾曜回到侯老爷面前,一边收着东西,一边说道。 侯老爷咸鱼躺:“没事的,我就一卖春宫图的,有什么好图谋的,还有啊,我又不亲自去,让老大和老二...嗯,小顾道长说的是,老二不能去,就让老大去。” “反正他已经得了绝症了,试试也不会差到哪去。” 唉...花柳病也是绝症啊...我是怕害了那狐狸的修行啊。 顾曜欲言又止,最后问道:“大公子在哪?让我给他瞧瞧,或许能给他介绍阁皂山的道医,试着治疗下。” 侯老爷全然不放在心上:“他被我留在了广陵府,免得祸害清水县,就不劳烦小顾道长操心了,来人啊,再取些银票来送小顾道长离开。” 顾曜想起此前侯老爷的话,心知他还想着求只狐仙回府,叹了口气。 “若是侯府出了什么古怪,立刻告知我,不要告诉侯老爷。” 顾曜站在门口,将刚得的银票塞回仆人手里。 侯府的事,已经收过报酬了。 又看了眼侯府的牌匾:“往来贪心多祸事,可叹人言不足畏。” 第五十六章 九皋鹤 顾曜有些烦心,向着道观走去。 大公子侯龙腾顾曜见过几次,翩翩君子,喜穿白衣,待人接物,都是极其得体的,清水县内对于大公子的评价都很好,即便是方法青,也称赞过他。 二公子侯龙霄,顾曜更熟悉些,生性风流,但脾气什么都是极好,对于那些姑娘们,也是先连接内心,再慢慢连接身体,因此才能成为楼凤阁最受欢迎的公子哥。 可以说,在家教这方面,其实侯老爷做的挺不错。 但侯老爷本人,就有些问题了,虽然他对于顾曜表面是很礼遇,但实际上,也只是把顾曜当个工具人,只要不危及他本人生命,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他一路来到山脚,遇到了有些狼狈的九皋三人。 他们头发缭乱,衣衫不整,袖摆、裤子、鞋上粘着羽毛,鞋底还沾上了些黄绿色的鹅粪。 这个惨样,顾曜熟悉的很。 “三位,你们被白鹅村的护村大鹅给教育了?”顾曜憋着笑问道。 三人露出虚假但很标准的笑容:“道友,又见面了。” “要去道观坐坐吗?” 九皋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们被那群凶狠的大鹅缠到现在,还没进村呢,更没见到那被毁掉的山,时间紧凑,就不去叨扰了。” 顾曜点点头:“三位尽力就好,不必强求,保持状态去丹徒县为上。” 九皋看着顾曜,突然问道:“顾曜道友,你既然住在山上,想必对于这群鹅应该很了解,有什么法子可以赶走它们吗?” 顾曜清了清嗓子:“其实挺简单的,只要正视领头的那只,说声让一让就行。” “就这?” “就这。” “那我们三人再去试试。”九皋转身,想要再战大鹅,突然又停下脚步,“道友,不妨同去,为我们引荐下村长,你对村长应该很熟悉吧。” 顾曜有些犹豫:“是挺熟悉的,村长对我挺照顾的,但去就不必了吧?” “你也在怕那群大鹅?”一人摘下一根鹅毛说道。 “怎么可能。” “那请道友展示下。” ....... 你这人真的像张大人他们说的一样,难怪没什么朋友。 顾曜心里腹诽一句,鼓足勇气,走向白鹅村。 还没靠近,那只巨肥的大白鹅张开双臂,带着二十多只小弟直接冲了过来。 “你别过来啊!” 顾曜吓了一跳:“你再过来,我就把你烤了。” “孽障,还咬我手!” “松开我的袖子!” “有本事单挑!” “别逼我妄造伤孽!” “大胆孽障,我这就送你轮回!” “村长救我!” ....... “村长婆婆,这三位是靖夜司官员,想要恢复黑鸡山,我先告辞回山了。” 顾曜低头介绍了几句,便直接溜走了,离开前恶狠狠的瞪了眼那大鹅:一生之敌,将来你上桌的时候,我一定要做主位。 被这破鹅这么一闹,原本因为侯府有些烦躁的心情反而散的干干净净。 想起九皋三人都是那般狼狈,自己孤身一人,也与二十多只恶霸鹅打成平手,就好像...还挺了不起? 哼着跑到天边的小调,顾曜回到了道观前,惊呆了。 “这是我家道观?” 挠挠头:“真是离谱,难不成有什么海螺姑娘直接把我家道观推平重建了?” 原本的道观,外围的白墙被时间刻画上了裂痕,内里的神像也是岁月洗去了色彩。 可现在,白墙崭新不见一丝缝隙,神像重新穿上了彩衣,供桌上香火袅袅,牌匾漆黑闪烁着厚重的光芒。 “希言?希言?” 顾曜站在门口,喊了几声狐狸。 狐狸没出来,果然不是我家。 顾曜后退两步,又仔细看了看牌匾,是茅山道观啊。 “窃娘这刺猬妖...难道不仅把家务点满了,还顺便把装修也点了?” 顾曜惦着脚走进院内,这院子里也很清爽,原本堆积的各种杂物都是被清理干净了,罕见的多出了几分宽敞的感觉。 “我有罪,我有罪,道祖原谅我,保佑小顾道长原谅我...” 走进道观内,在一个角落的蒲团上看到了面壁的窃娘,嘴里喃喃自语,当下打断它,问道:“窃娘,你在做什么?这道观是怎么回事?希言呢?” 窃娘二话不说,直接给顾曜来了个五体投地:“小顾道长,请你原谅我。” “怎么了?你起来慢慢说。” “今日我洗完了衣服,便开始清理道观。” “好事啊,这道观被你清理的焕然一新。” “我把床都挪动,把床底也清理了,希言也来帮忙了。” “有什么问题...我的床?!” 窃娘浑身颤抖,伸出一只小爪子,指着三清像道:“床下的东西...被希言看见了,在那。” 顾曜僵着身子,转身缓缓走到三清像前:“难怪希言...这...我...我真没那个想法...你要相信我,我不是那种人。” 他拿起那画卷,挥舞着道:“这东西,是个变态书生送我的,我没看,真不知道里面是睡狐狸的...” 淦... 窃娘抖的更厉害了:“没事,小顾道长,男人变态点...可以理解的,而且这画卷还是九皋鹤画的...要买也挺难的,挺有收藏价值的...” 顾曜刚想再说些什么,听到九皋鹤突然身子一震,一下来到窃娘面前,将她扶起,吓的窃娘嗷嗷喊着不要杀她灭口。 花了好大功夫,甚至给她来了下静心咒才让她放松下来:“窃娘,九皋鹤是什么?” 窃娘慢慢缩回墙角,小爪子抱住看不出来的膝盖:“九皋鹤是春宫画大家啊,专门画变态的...不是,猎奇的,比如人蛇,人狐,人鬼,人猪...我之前跟随一个书生读书,帮他收拾家务时候发现的,是他和我说的。” “小顾道长,你别觉得丢人,男人真的变态点...没什么问题。”看着顾曜僵硬的神情与身体,她安慰道。 顾曜呼吸逐渐加重,他脑海里一团乱麻,但好像又连在一起,只差最后一点便能理清:“窃娘,既然你读过儒生的书,那你告诉我,九皋是不是指鹤,阴羽是不是也指的鹤?” 窃娘怯怯说道:“对啊,九皋、阴羽、丹哥、阳鸟,还有轩鸟、仙羽、赤颊,都是鹤的别名。” 顾曜脑海中闪过一道炸雷。 难怪他一直觉着九皋面熟... 穿着黑袍的九皋,缓缓和玄鹤的通缉画重叠... 九皋就是玄鹤! 他以某种法术抹去了大家对他的认知,光明正大的活跃在靖夜司内... 第五十七章 黑鸡山上 仿若云开月现,原本很多顾曜知道但一直无法联系的东西自然连接在了一起。 “难怪,难怪,宗源那日明明说了玄鹤是名门出身,那靖夜司调查应该轻而易举,所有正派道士都要登记入册的,可之后靖夜司却好像无头苍蝇,还是抓捕野茅一般。” “九皋是名门正派的道士,但害人的玄鹤不是,他被靖夜司下意识的分成了两人,即便面容一样,大家也只会觉得眼熟。” 顾曜这般想着,突然又发觉自己开始想把九皋和玄鹤分为两人:“真是糟糕,这是什么法术?纸,纸!” 匆忙取出笔墨纸砚,潦草写下自己的发现。 “侯老爷,赵根生那狗男人和典妻银铃,都是在广陵府遇见了玄鹤或者阴羽,这么想来,阴羽应该是他的傀儡?” “靖夜司这一次,从长安到广陵,再从广陵来此,九皋也是在广陵混入队伍中,顺势来了清水。” “大堂之内,九皋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是因为其他人都是从长安而来,根本不认识他。” “他们又下意识的认为九皋也是长安同僚,想搭话又发觉陌生,可靖渊也就那么多,不可能没见过,所以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纠结,最后只能选择无视他。” “他和张大人说话是最多的,是因为张大人也是广陵府,对他是真的眼熟,但他身边另外两人又是怎么回事?” “糟了,村长婆婆!” 九皋去找婆婆了,该死,他又有什么谋划? 顾曜跑去背起劫剑,回到观前:“窃娘,带着这纸去靖夜司,告诉他们,九皋就是玄鹤!有法术在改变我们的认知!让他们来黑鸡山救我!” “让观里的小妖怪全都散开,没见到我回来不准进观!” 匆忙又叮嘱一声,他带上全部家当,向山下白鹅村冲去。 罕见的没有被大白鹅拦路,顾曜心中愈发不安。 “婆婆,婆婆!” “赵叔!” “婶婶!” ....... 村内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顾曜找遍了全村,连条狗都没看到。 “该死,黑鸡山!” 贴上两张御风符,他拔腿向着黑鸡山跑去。 “也没有?” 黑鸡山下,顾曜看见了大片凌乱的脚印,但还是没有什么人影。 “上山了?那就难找了,黑鸡山虽然只有六十丈高,但面积却不小,九皋带走白鹅村的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是要练什么邪术?” 顾曜顺着脚印,三步两步冲上山,但没走多远,凌乱的脚印便是消失了。 抬眼望去,到处都是枯焦的萎缩黑木,空气里还飘荡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糊味。 “老道那么大的雷,一座山都炼化了,这些树居然还在,真是离谱。” 心里暗骂一声,顾曜刚想往上爬,又想起了什么,抽剑在树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显眼划痕。 “给后面的人留个标。” 当下再次往上爬,可眼中所见,尽是焦木。 直到顾曜再次抽剑留痕时,在一颗树的树根处,看到了一坨新鲜的草绿色鹅粪。 “走对方向了。” 顾曜大喜,第一次这么高兴看到这玩意。 “希望这鹅肠胃不好,多拉点。” 他抬起头,四下寻找。 一丈之外,又是一坨。 顺着鹅粪弯弯绕绕,鹅粪的颜色也从草绿色逐渐变为棕白色,从成形的逐渐变稀。 “鹅哥,多拉点...” 心中祈祷着,跟着来到背阴处。 往前走了几步,心里一沉,一只白鹅头被扭断了,扔在一块石头上。 靠近一看:“还好,只是小弟,看起来那头死鹅挺聪明,知道别自己动手。” 估计下面的路标是没了,希望没走多远,毕竟我来回也就一个时辰,九皋带着白鹅村一帮老人,应该走不了多快。 顾曜心里想着,侧耳倾听,静静往上走,小心翼翼往上慢慢摸索。 黑鸡山他是第一次上来,山上具体情况,他也很陌生,直到他看到了一座塌陷的小庙。 小庙已经完全塌陷了,只有仅剩的几块墙根石和一片碎瓦证明它曾经存在。 但在废墟之后,一座简朴石碑仍是屹立不倒。 “太上敇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这是往生咒,这个庙是老道立下的阴庙,封印红白双煞的阴庙。” 顾曜看着这石碑,突然想到九皋可能带着村民去哪了。 当下拔腿向着山向阳一面跑去。 “一庙住阴,一庙抱阳;一庙藏于山,一庙隐于水;亡者沦与水,情女见水如见君;逝者葬于山,爱郎抚山似抚心。” 这是老道刻制双煞泥像时所说。 顾曜快步奔到黑鸡山面阳一处凸起的岩石上,四下打量,果然看到了一处干秃秃的一丈高绝壁。 “就是这了。” “九皋在哪?” “他带人上山,特意找这两个庙,又是为了什么?” 这绝壁本该是个小小的瀑布,只是如今断绝了,但这岩壁和底部的泥土,还是可以看出一些曾经的痕迹。 他来到这绝壁前,在绝壁底部看到了另外一座阴庙和石碑,出乎意料的,在石碑后看到两个昏迷不醒的人。 正是那两名靖渊。 “这两人被扔下了,九皋带着村民去哪了?” 顾曜抽打两人面颊,将这两人抽醒。 “上山...上山...” 可这两人好似迷了魂,醒来后只是喃喃重复这两个字。 看着两人的模样,顾曜取出两张符贴在他们身上,再次抬腿上山。 这一次,一路上都是路标。 从这处阴庙到山顶,每隔十步,便有一个村民双目无神痴痴傻傻的站在路边,指引着顾曜一路向上。 等到他来到靠近山顶处的一块凸出岩石,这才看到衣着庄重的九皋。 山岩上设置了一座九尺高的豪华法坛,九皋站在法坛顶部,微笑看着顾曜:“你来的挺快,我才刚刚让傀儡送信给你,你就到了,黑鸡山和白鹅山是有什么密道吗?” 顾曜皱眉,刚要说话,就看九皋仰天长笑:“你现在是不是满肚子问题?是好奇我为什么要带这群村民过来,又请你来?” 九皋也不给顾曜说话的机会,洋洋得意:“还是在好奇我一个靖渊,为什么要对同僚出手,为什么要害这些凡人?” 顾曜看他很想炫耀,索性不问了,看向法坛周围的人。 一共十六个村民,村长婆婆也在其中,八男八女,个个面容狰狞,瞪眼咧嘴,一点没有以往的和善模样,手持各式各样的三角法旗,按照某种规律站在各个方位上。 “是不是好奇我对他们做了什么?” “还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放弃靖渊这大好前途?” “又或者,好奇我为什么要来这山,走那两处阴庙?” 顾曜看了一圈,没发现大白鹅,正在奇怪鹅去哪了的时候,只看见九皋突然神情抽搐了下,弯腰提起一只红线捆好的大鹅砸在法台上。 “好个畜生,死到临头都敢咬我的脚。” 唔,找到了,啧啧,看着九皋抽出一把长剑,要把白鹅斩首,顾曜甚至想看完。 但考虑到这鹅引路的功劳上,他还是出声道:“九皋,或者说玄鹤,你做了这么多混蛋事,也终究被这只大白鹅教育啊。” 九皋停下手里的剑,神情震惊:“你...破了见知障?” “怎么可能?不可能!” (感谢m星辰m的打赏,感谢我见青山多妩媚r、故友旧事、小榴芒的石头、半半桶水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五十八章 又一个馋我身子的,恶心! 见知障? 听起来像是佛门的玩意。 顾曜面不改色,仿若成竹在胸,冷笑一声:“不过如此罢了,只是被人点拨了下,九皋即鹤,我就将一切都看破了。” “从赵根生一家,到侯府都是你这恶徒在挑事!” 九皋沉着脸:“你究竟是怎么破了见知障的?宗源虽与我不合,但涉及尊主大事,他不可能留有破绽。” 你问我,我也想知道啊。 顾曜故作高深,其实他心里也好奇。 方法青知道的也不少,除却阴羽道人劝侯府骗狐仙这事之外,其他的尽数皆知。 靖夜司内更是高人遍地,不说他人,就算是张大人,也是炼神反虚的高手,在广陵府必然见过玄鹤的通缉令和九皋本人,就算再怎么傻,也不至于被蒙骗这么久。 九皋是鹤的雅称,可能知道的道士们少一点,但文书必然是知道的。 我是在无意间知道了什么,破掉了见知障? 两人四目相对,各不说话。 最终还是九皋阴笑一声:“看起来,你除了一品天资之外,还藏了许多秘密,也不枉费我废了这么大力气抓你。” “抓我?你行吗?” 听到九皋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顾曜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已经开始思考逃跑路线了。 “不过我很好奇,你对村民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要把他们掳来?” 九皋看了眼天色,缓缓道:“时辰未到,我也就与你说个透彻,让你心服口服。” “我在靖夜司内,与你说了,我精通科仪之道,但并不止于此,我同样精通神机之术。” “因此,虽然柳玄风什么都没说,但我也看出来了,当时天衍石还有一重变化,可惜我没看到。” 顾曜长吐一口气:“就因为这个?就因为我是一品?” 说话的同时,他突然砸出两张黄符,符里还藏着一根桃木钉,向着法坛砸去。 他本想的是拖延时间,等靖夜司来袭,但九皋也说了时辰未到,那反而是他动手的时候。 两张符咒在空中破碎,化作一团火球与烈风,风助火势,火长风威,数道烈焰涡刃斩向法坛的各个部位。 九皋不屑嗤笑一声,抓起三清铃摇了摇,在他的面前,跳出两个七寸高的泥人。 一个一身白,一个一身红,直接飘了起来撞向焰刃。 焰刃在两个泥人面前轰然消散,随即两个泥人手拉手,在顾曜面前跳起了舞。 但那根木钉顺利跃过泥人,在顾曜的突然结印下,灰光一闪,消失在空中。 红白双煞曾经的音乐骤然响起,冲击顾曜的五脏六腑。 顾曜吃了个闷亏,一时心血澎湃,所幸这两个泥人的音乐威力远不及双煞的十分之一,他后退数步,有些惊骇的看向上面的九皋。 “你不是人?” 九皋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攒心钉?哦,你也是野茅那群阴沟里的老鼠,上不得台面。” 顾曜藏在符里的钉子,是好心的同道教给他的,名为攒心钉,专门偷袭人的五脏六腑。 “钉子明明进了你的体内,没被法术挡下,你为什么没事?” 九皋缓缓解开道袍,露出胸口:“让你输个心服口服,我精通神机之术,最善傀儡之道,因此,我早就将五脏六腑用神机替代了,攒心钉这种法术,只能杀杀凡人罢了。” 他的身躯呈现出灰白色,散发着一股衰败感,桃木钉扎在肝脏位置,九皋随手抽出,弹在顾曜面前。 什么低配版赤砂之蝎啊! 两个泥人还在他身前跳舞,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顾曜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九皋将道袍重新系好:“这两个泥人你应该也很熟悉,我对你起了兴趣,也是因为宗源说的,红白双煞离开这的时候,格外暴躁,似乎遇到了喜爱的食物。” “他告诉我当时有你,有方法青,还有一群缉事。” “所以我想着测试了下,取了道煞气,又走这取了泥土,做了这两特殊的神机。” “果不其然,它们对你很有兴趣。” 九皋瞪大了眼,突然双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盯着顾曜,声音里透露出狂热:“更让我兴奋的是,我曾在方法青上交的侯府案卷里,看到淮南王那个废物叫你阴冥太子,虽然我进不了案牍库,看不了你的生辰。” “但我能确定,你比我费心思弄出来的鬼婴还要上等!” “这可真是天赐仙缘啊,我才是天佑之人!”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为了确定我的猜测,我特意真身混入这队伍,亲自见了你,又故意激怒张先源那没脑子的货,借口来这里。” “你不好奇我对村民做了什么吗?” “我告诉你,我看了他们的记忆,抽取了他们对你的认知,借这个风水已经彻底乱了的焦山,步下了奇门大阵。” “我要...我要...先抽出你的魂魄,炼入这个神机娃娃里,再将你的身躯炼成我的模样,这样借着见知障,我能顶替掉你,成为顾曜,成为阴冥太子!”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语气越来越高昂,抓住一个巴掌大的布娃娃,疯狂挥舞,好似个疯子一般。 “哈哈哈,我才是天佑之人,你这一品天资,稀世阴子,都是我的机缘,我的仙缘!” “哈哈哈!” 顾曜看着他仰天长笑的模样,抓住时机,转身就跑。 又一个馋我身子的男人,恶心! 九皋瞬间收声:“跑不出的,看我八阴八阳迷心阵。” 站在各个方位的村民们,突然动了起来,他们挥舞着三角法旗,开始走动,同时从喉咙里吐出一个个字。 “蓬!” “芮!” “冲!” “辅!” ...... 直到九皋吐出最后一个字:“英!” 他抽出宝剑一剑劈碎面前的一个碗。 碗碎的瞬间,顾曜只觉天旋地转,上下左右颠倒,手足想做之事都是反了过来,他想要远离此处,却反而是不断奔向法坛。 地面也开始轰隆流转,一根根锋锐的漆黑岩刺从地面暴出,要将顾曜的腿脚刺穿。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十年来,顾曜第一次全力激发金光咒。 一道金光升腾出天。 暴起的岩刺根根粉碎。 顾曜浑身金光仿若升腾的火焰,炽烈灿烂。 一手抽出劫剑,一手握住流珠:“斩!” 银光一闪而逝,两个跳舞的泥人被斩为灰烬,顾曜简单熟悉了下身体,一跃而起,一剑劈向高耸的法坛。 九皋面色惊讶,但并没有什么慌乱:“时辰到了。” 被斩成灰烬的泥人化作红白两光,顾曜的眼中,天地也披上了红白霞帔。 山岩挪移,法坛飞升,顾曜一剑只是斩碎半块岩石。 “顾曜,可以上路了,把你的身体,你的一切,都交给我吧。”九皋高声道。 红白双色旋转,那攻人心肺的乐声响起。 眼前,是一列全身白衣送葬的抬棺人,一群纸人嬉笑玩闹,抛洒冥币纸圆钱。 身后,是一队通体猩红送亲的抬轿人,两排鬼卒哭嚎顿首,挥舞旗锣红伞扇。 第五十九章 净心神咒 悲喜之乐混杂冲心,四面八合笼罩而来一股莫大压力,顾曜只觉天地瞬间缩小,手足冰凉,仿若被装进了一个幽闭的棺材,身上的金光都变的暗淡许多。 眼前的光明都被夺走,只剩漆黑一片,一股股阴寒之气仿若钢针,疯狂冲击护体金光。 若非这只是红白双煞的一道煞气与泥土所做的神机泥人,顾曜怕当场毙命。 但即便如此,顾曜也是极其难受,疯狂运转全身之炁,推涌金光,要将煞气祛除。 万般法术,此时此刻在这煞气的影响下,都有些难以施展,唯有金光咒不受影响。 九皋在高台之上,看着顾曜僵在原地,金光忽强忽弱,面上浮出一抹笑意:“金光咒居然走到这个地步,只差一丝就圆满了,真是让人羡慕。” “不过终究是为我做了嫁衣。” 他一手抓起三清铃,一手拈住三张蓝符,双手交错施法,最终将蓝符叠成三角,用三清铃扣在桌上。 “双煞攒魂!将顾曜的魄给我挤出来!” 桌上的三清铃发出一声闷响。 而顾曜的眼前,突然出现一抹红色。 喜乐大涨,将悲乐掩盖,黑暗中一条小路出现,那送嫁的鬼卒,摇曳的婚轿顺路而来,快速奔向他。 从轿中射出几道红色丝绸,缠住顾曜的手脚腰,要将他拉入轿内。 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神魂离体之感涌出。 金色神焰似乎感觉到了生死之危,自然运转,让刚刚神魂被牵扯动的顾曜立刻清醒。 “双煞封身夺魂,我该用什么法?” 金光咒作为八大神咒中声名最为响亮的道术,修炼到极致,万法不侵,诸邪避退,但终究有一个缺点,便是对神魂的保护不足。 虽说也有安定神魂之能,但毕竟不是专攻这一道,能让顾曜勉强对抗,可要破掉夺魂之力很难。 顾曜一边静心凝神,紧握劫剑与流珠,抗拒轿子的拉扯,一边思索破法。 那轿子的拉力逐渐变大,但顾曜勉力,竟是抗住了。 轿子慢慢摇晃起来,那群鬼卒挥舞旗锣伞扇,音乐此起彼伏,攻击顾曜的五脏六腑,想瓦解他的防御,却反而逼的顾曜金光咒又有了进步的感觉。 “要是这么僵持一天,我觉得我能把金光咒修得圆满,直接一剑雷霆劈死那九皋。” 顾曜一边思索着对策,一边苦中作乐。 左手的流珠被煞气覆盖,一时不能驱动,劫剑轰鸣,与煞气对抗,但作为剑主的顾曜无能为力。 “护心定神的咒语...我记得我学过,是我学的第一道法术,可老道说若是学的太早会不利修行,以至于我一时想不起来。” 顾曜这边努力回忆,上边的九皋却是有些急躁了。 “该死,他这金光咒是龙虎正传的天师法,难入难精,这种程度,难不成他在娘胎里就开始修炼?” 看了眼时辰,九皋狠下心,从怀里取出一个漆黑的小小坛子,坛盖上两道猩红的紫符交错。 “不能误了时辰,只要能赢,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值。”他伸手撕掉纸符,拔掉坛盖,伸出两根手指夹出一颗漆黑的小小心脏。 “若不是宗源那混蛋舍不得再给我一点红白煞气,也不至于我如此拼命。” 九皋最后看了眼顾曜,闭上眼,将心脏塞入嘴里,一阵咀嚼后费力咽下。 随即七窍流出源源不断的黑血,他抽出宝剑,挥舞一顿:“请山神助我!” 他的身躯突然一阵扭曲膨胀,腹部高高鼓起,缓缓上爬,从腹到胸到喉咙,最终嘴被撑开,越撑越大,爬出了一颗血淋淋的肉卵,砸在了下方的地上。 肉卵及地的瞬间,与顾曜僵持的婚轿突然起了威风。 红色丝绸的力量再次变强,同时,感觉到了顾曜的抗拒,一只指甲涂红的惨白手撩起了轿子的帘布,露出里面身穿嫁衣头戴金凤冠的新娘。 她向着顾曜微微一笑,万般魅惑。 可顾曜却突然面色大变。 金光瞬间熄灭,尽数收入体内,唯独双眸射出骇人金色。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顾曜一字一句念叨。 这是道门八大神咒中的净心神咒,被誉为八神咒之首。 手脚恢复了掌控,他握紧了劫剑,似乎挣脱了棺材的束缚,红莲业火缓缓燃起,覆盖剑身。 一剑,斩灭红绸。 主动走至轿前,看着那迷人美艳的新娘,还有伸出来让他搀扶的白皙玉手,顾曜眼神复杂,手起剑落,一剑将她邪劈成两半。 “你们艳鬼,都用同一张脸的吗?” 新娘仿若纸屑般旁破碎,娇嫩面容逐渐变的扭曲狰狞,血肉模糊。 “十年了,你知道我这十年怎么过的吗?” “十年来做的噩梦,都是你这脸啊!” 业火咆哮,将红煞覆灭。 “修道先修心,心定万法应,净心神咒莫要乱念,这神通,你得到炼神反虚才能精研。” 老道的话浮现耳边。 当初学净心神咒,就是被艳鬼勾魂的缘故啊。 顾曜再次默念净心神咒,挥舞着劫剑与红莲业火,周遭那些停顿的鬼卒都被扫灭。 眼前一切如同泡沫消逝,天空、焦山、法坛和气急败坏、不可置信的九皋重新出现。 他还是站在原地,刚刚的一切,都只是红煞入体的臆象。 只有面前燃烧的业火,还在证明一切。 顾曜抬头:“啊,九皋道友,谢谢你了,不是你的红煞,我估计都要忘记净心神咒怎么念了。” 说着他耍了个剑花,行礼道:“道友大恩大德,顾曜无以为报,只能请道友赴泰山鬼国,与酆都大帝共议再立鬼国的大事了。” 脚起,剑动。 顾曜无视了地上的鬼畜肉卵,一剑劈向法坛。 九皋面色颓废,第一次手忙脚乱的催动三清铃:“白煞,白煞!” 半空中的顾曜身上浮出一抹残缺的白色,像极了白色寿衣,此前被关进棺材之中的束缚感,正是这白色寿衣的效果。 但此刻,顾曜未受任何阻碍,残存的白色寿衣缓缓涅灭,他一剑挥下,红莲业火化作剑罡,将九尺法坛斩为两半。 九皋狼狈无比,一头从法坛上栽了下来,这才躲过被一剑斩首的命运。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的奇门大阵...我的双煞神机...” “神机之术是无敌的...我...” 一道灰白色的死气浮上脸庞,九皋双目无神,盯着走来的顾曜。 顾曜眼露金芒,快步走来,直接一剑枭首:“像你这样的,死了我才能放心和你说。” 又是一团红莲业火,将他的尸身焚灭,顾曜取两张黄符贴在他的脑袋上,这才安心。 这脑袋要交给靖夜司,证明自己是个好人。 “怕你阴魂不散,让你死个清楚。” “煞气攻身灭魂,但我有金光咒护体,净心神咒虽然我不曾精研,只是入门水平,但你的煞气也只是残缺一道罢了。” “至于你这奇门大阵,呵呵。”顾曜伸手拎起脑袋,“一个奇门之阵,只让人混淆五感,也被净心神咒天克。” “要不是你着急让红煞露脸,说不定还真能...” 顾曜突然住嘴,看向城内方向:“说来也是,靖夜司到现在还没来,是出什么意外了?” 他的背后,那恶心肉卵不断抽动。 第六十章 玄鹤,你这王八蛋 “管不了了,九皋已经被我解决,先看看村长她们怎么样。” 顾曜又确认了一番手里的人头不是什么神机,又将人头砸在地上,走向已经站立不动的各个村民。 人头不远处,肉团抽动,膨胀,可诡异无比的,顾曜全然没有发觉。 村长婆婆手拿三角法旗,面容恢复了和蔼,但顾曜检查一番后,发觉她好似丢了魂魄一般,因而如今一副痴呆样子,怎么唤都是没有反应。 同样的,还有其他十五位村民。 “该死,这九皋说抽取了他们对我的认知,是什么意思?” “施术人已死,魂魄却不能归位吗?” 顾曜转身看着这片空地,奇门大阵已经自然散开了,天地倒转的感觉已经消失。 他在空地之中扫视几遍,突然运转通幽之术:“没有魂魄的迹象,难不成这么会时间,魂魄已经飘荡远了?” 又看了几遍,他信步来到肉团前:“这里也很不对劲,阴煞之气往这里汇聚,但我怎么看,都看不出异样?” 此时顾曜与肉团相距不过半尺,随着肉团的缓缓膨胀,距离还在缩小。 可即便如此,以通幽之术的神奇,顾曜也是没能发现这肉团。 “这下面是有什么东西吗?阵眼还是阵基什么的?” 顾曜盯着这地面,浑然不知肉团上,竟是浮出了一张脸,顶着外层的血膜,缓缓凸起,靠向顾曜的脸。 只能勉强看出个轮廓的脸张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凹坑,似乎要一口吞下顾曜的头。 “嘎嘎嘎!” 就在这瞬间,顾曜听到了一串鹅叫声,适时向后退了一步:“这大鹅命可真大,法坛被我斩了,它居然还没死。” 肉团咬了个空,啪的一下咬了个空,吧唧向前一趴,咕噜翻滚了几圈。 顾曜在一堆木头里,找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凄惨白鹅:“呀呀呀,这是谁啊,这不是白鹅村战神,鹅族族长,独断万古,甚至能一鹅轻松打服九皋的白鹅大帝吗?” “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您的至尊骨也被挖了?” 顾曜看着这破鹅还是挺有活力的,也不急着替它解绑,蹲下来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伸出根手指捅着它的肚子。 “咦,你还蛮有肉的嘛,当主菜...呀呀呀!松口松口!” 这破鹅恩将仇报,一口咬住了顾曜的手指。 “要不是我金光咒没解,这手指得断了。” 解开白鹅身上的绳子,它立刻摇着屁股奔向村长,一阵嘎嘎乱叫。 顾曜又看回了肉团的地方:“这煞气的中心怎么好像移动了?” 他握着劫剑,对着地面,啪啪捅了两剑。 刚巧从刺穿了肉团上再次出现的脸,留下两个小小的豁口。 肉团一阵颤抖,一道道魂魄从破口处涌出,它飞快的缩小,从原本的半人高变为了蹴鞠大小。 顾曜很是惊讶的抬起了剑:“真是奇怪,好像捅到了什么东西一样,煞气还能有感觉的?” “怎么一下跑的这么快?” “村长她们的魂魄还真在这煞气的根源处?” 借着通幽术,他可以看到无数黑灰色气流汇集而成的一个气旋,以毫无规律的章法在这里疯狂乱窜,最后疯狂撞击岩石。 “咚咚咚...” 一声声闷响从岩石处传来,岩壁上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村民的魂魄也归位了,所有人都是回复了清明,除去村长之外的人都是瞬间往地上一趟:“累死我了,我们不就是帮着带路啊,怎么这么累啊?” 即便是村长,也是扶着腰:“大鹅,你怎么也在啊?” “嘎嘎嘎。” 顾曜看着村民恢复正常,也没急着过去,目光再次转向那阴气汇聚之处。 “这气团怎么还在这?” 他提剑走过去,肉眼可见的,这气流抖了两下,好似活物。 肉团已经变成了椭圆形,躺在地上,看着顾曜走来满心绝望。 “可恶的道士,居然能发觉本君的分身,将来...啊啊啊啊!” 这肉团刚打算散去隐匿之术,跟顾曜放几句狠话,再潇洒遁山而去,就看见顾曜洒下一团红莲业火。 它瞬间变成了一个火团,发出一阵阵惨叫,疯狂上蹿下跳。 顾曜也很惊奇,红莲业火焚烧出来的形状,居然是个球形,甚至能隐隐听到惨叫声。 “这是什么东西?九皋的后手?” 红莲业火灼烧了许久,最终听到这球形突然发出一声虎哮,仿若晴空炸雷,将刚刚躺好的村民全都吓站了起来。 顾曜立刻祭起流珠,激活雷图,将雷电引入劫剑。 燃烧的火球炸开,露出一只虚幻的小小老虎,它张牙舞爪:“可恶的臭道士,今日的耻辱本君记住了,将来定要拘了你的魂魄,日日夜夜玩弄!” “记住本君的名字,本君陆白侯!” 这老虎恶狠狠的看了眼顾曜,又是不甘的一声仰天怒吼:“玄鹤,你这王八蛋,坑害本君!” 话音刚落,这小老虎化作一阵阴风,消散在了空中。 顾曜有些摸不着头脑,收起了流珠与劫剑。 “它是什么时候来的?耻辱?我对它做了什么?” “云从龙,风从虎,难不成刚刚那阴气就是它?” 想不明白,但记住了它的名字,陆白侯,后面让靖夜司查查就知道了。 顾曜摇摇头,走向村长和村民,简单说了下情况,看他们都是十分劳累,便让他们在山上坐着等等,自己提着九皋的头下山而去。 “靖夜司也太离谱了,柳玄风还说要守着我,就这速度,真有什么应付不了的,我怕是要凉的透透。” 顾曜心里嘀咕道。 刚到半山腰,就看见了柳玄风和几个靖渊,他们扶着两人缓缓上爬,看到提着人头的顾曜,很是欣喜。 “顾曜你没事了?” 顾曜:“...解决了。” 他亮了下九皋的头,抱怨道:“柳大人,你们来的也太慢了,也多亏九皋运气不够好,时间不充分,但凡他修为再高点,我就没命了。” 柳玄风有些尴尬:“我们第一次来,走错了山,到了你家的道观,打碎了个傀儡。” 他说话间身后一人拿出阴羽道人的头:“不关我们事,我们也着急,但柳大人...是个神机狂人,一看到就走不动路了。” 柳玄风回头瞪了他一眼,满脸堆笑对着顾曜:“上来的时候,又遇到了他们两拦路,不要命的那种,好不容易制服了,也不知道你们在哪,要不是听到最后的吼声,估计我们还在半山腰打转。” 顾曜一拍脑袋:“是我忘了,后面我看的鹅粪跟阴庙,没留标记,你们不知道。” 还是那人,他低声道:“我也说顾曜没留标记肯定是发现了其他路标,柳大人就是不信,玩神机的脑子就是僵。” 柳玄风尴尬一笑。 “对了,为什么只来了你们几位?”顾曜解围道。 柳玄风恢复正色:“城内几十户人家同时起火,靖夜司被迫分人过去。” 他努嘴道:“应该也与这傀儡有关系,我在它身上发现了不少火符。” “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曜简单说明了下情况:“你们几位来的正好,上去把老人家全都背回村子里去吧。” 柳玄风清了下嗓子:“无事,老夫也擅长神机之道,有多少村民?” 顾曜想了下:“来时数了,大概八十八人。” 柳玄风点头,取出个锦囊,往外面一抛,无数个黄豆般的东西落在地上。 “神机,起。” 话音落下,一个个土人从土中浮现。 “撒豆成兵?” “不,是神机之术。” 柳玄风向着顾曜一笑,扭头瞪着身后那靖渊说道:“我这只有八十七个神机,剩下的那人,你给我背着送回家,人要有什么不舒服,罚你三个月俸禄。” 靖渊:“...” 第六十一章 张大人博学多才 送村民下了山,从不记仇的柳玄风又让不会说话的靖渊大人留在村子里,好好照顾诸位老人。 并且在听到村长婆婆说,村里的鸡鸭鹅都是一同被带走不见之后,他直接拍着胸膛保证。 “我们是官,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杜靖渊啊,你在这照顾好老人后,记得去把鸡鸭鹅找回来。” “要是找不回来,明儿背个几十斤红薯去丹徒那里卖。” 挥挥袍子,柳玄风向着顾曜微微一笑:“顾曜,走,随我回靖夜司,你斩了九皋,又救了这么多人,我要亲自为你邀功。” 本来想着先回山看看,毕竟九皋派了傀儡去道观,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但柳玄风这般说,顾曜也不能拒绝。 “是,刚巧我家那刺猬还在靖夜司,正好一并接回来。”顾曜答道。 柳玄风又以神机之术造出几只泥马,扔下可怜兮兮的杜靖渊,上马回了靖夜司。 “柳大人,你这神机之术果然玄奥无比。” 看着这泥马融入土里,顾曜啧啧称奇。 这种手段,已经很接近撒豆成兵的神仙术法了。 柳玄风拈着须,谦虚道:“其实也就一般吧,神机之术,老夫也就天下前五的水平,不足称道。” “咳咳,你若是有兴趣,其实我也很乐意再收个关门弟子的。” 顾曜佯装没听见,看向靖夜司周围,十分空荡。 柳玄风看着顾曜这模样,微微叹口气:“进去说话吧,也不知其他人回来没有。” 靖夜司内,只有方法青和张大人两人。 视线在顾曜手中提着的人头上停顿片刻,方法青道:“人头就放地上吧,几位先入座,等其他靖渊、缉事回来。” “城内多处同时失火,还散布在各个角落,就连四个城角都各有一处,看来是九皋蓄意所为,就是为了拖延我们去找你。”柳玄风坐定之后缓缓说道。 来时的路上,顾曜也看到大群吃瓜群众聚集在各个街口,讨论着失火这事,心里也不奇怪。 眼看这三人,他想起见知障之事,便直接问道:“方大人,柳大人,见知障你们可知晓是什么法术?” 柳玄风看了眼正座上两人陷入沉思,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起身走到人头处:“他们两想必是不知晓的。” “见知障是佛门的神通,又叫无明惑、无始无命...柳大人你说什么?”说话的是张大人。 柳玄风:“....张先源你继续说。” “哦。” 张大人点点头,向着顾渊微微一笑:“见知障还有个称呼,叫做智障,这也是它最大的特点。” “这法术十分神奇,效果很难形容,比如说...” 他目光游移了几下,突然一拍手掌:“我打个比方,柳大人别见怪。” “我对柳大人施展了这法术,扭曲了柳大人对我的认知,让柳大人以为我什么都不知晓,对着我大放厥词,故作玄虚,但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但只要我主动一点,点明我知晓一切,这障就自解,而洋洋得意的柳大人就会觉得自己像个智障。” “金佛寺那有个蔫坏的和尚就喜欢这么玩,他的见知障修习的是炉火纯青。” “哎,这么一想,智障这名字起得真是好。” “嗯,柳大人你面色怎么这么难看?”张大人还在喋喋不休,突然发现柳玄风面如锅底。 方法青默默从兜里掏出一捧葵花籽。 张大人这拉仇恨的功力真是一绝...顾曜在心底赞叹一声,急忙道:“张大人,可你说的,与九皋身上的见知障有些不同啊。” “九皋借着见知障,将自己分为九皋和玄鹤,甚至能不做任何修饰出入靖夜司,难道这术法这么神奇?” 张大人结巴了两下:“这术法...我还是在广陵府的时候,听一个朋友说的,具体效果可能有些悬殊,或许是施法人修为高深?” 我懂了,你当年在金佛寺被那个和尚用这法术玩弄了吧... 顾曜默不作声,方法青嗑起了葵花籽。 柳大人这时冷笑一声,对着顾曜道:“九皋可不仅是见知障的事,顾曜你别听半桶水的声,要从全局看。” “半桶水只会让你变的愚蠢而不自知。”说着他瞟了眼张大人。 “你在山上与我说了,九皋将自己身躯炼成了傀儡,最后还有个自称本君的虎妖是不是?” 顾曜点头。 柳大人说道:“那你想想,我们修行,乃是五脏之炁聚集化为阴神,九皋也是这个境界,可他连五脏都炼成神机了,神机可不能产生炁,炁从何来,又怎么聚合化神?” 看着顾曜震惊之色,柳大人满意的点点头:“神机,五通神,香火,五脏,炁,你想想看。” 他取出一具破碎的傀儡,正是阴羽道人:“你仔细看看看这具傀儡,当时老夫被这玩意给迷住了,就是因为这傀儡别出心意。” 顾曜不通神机之术,但只是这么一看,也看出了傀儡的五脏六腑似乎是真的脏腑,上面还刻画着动物的图案。 “大人您的意思是,他将自己的脏腑炼成了神机,失去了产生炁的能力,但通过五通神或者是香火的力量来弥补?” 柳玄风很满意:“对,这家伙将炼尸与神机融合一体,又借助五通神之力,居然真的走出一条路。” “也不知道他师父是谁,居然能想出这么条邪路。” “可惜九皋身体被毁了,不然我能看出更多。” 顾曜咋舌:“五通神这么厉害?” 张大人抢答:“在仙不出的时代,神就是一切造化的集合,不管是什么东西,带上神字,必然有些超凡,就像凶神阎罗。” “它七月苏醒,远在我们五百里之外,可今年的天气却是格外寒冷,丹徒如今地陷三尺,随着时间推移,它的神力不断增长,天地异象还会不断出现。” 顾曜想了想,确实如此,清水县往年十月转寒,十一月才有如今这温度,可今年七月底他就用上了希言的大尾巴。 原来是凶神阎罗的原因。 张大人继续说道:“五通神虽然只是小庙邪神,可终究挂了个神字,这么一想,或许九皋弄五通神的目的,就是为了他这神机之术。” 柳玄风张开数次的嘴又数次闭上了。 过了片刻,他才幽幽说道:“张大人博学多才,如此见多识广,既知道见知障,又了解凶神,留在此处当个七品知事可惜了。” “还是明日随他们一同去丹徒吧,为对付凶神出一份力,死也能记录入册,清水县还是交由方大人。” 张先源:“...柳大人,我就想当个七品知事...” “不,你不想。” 看着张大人蔫掉了,柳玄风才看向地面,将阴羽的头与九皋摆在一起,两颗头颅一模一样。 “神最简单,最基础的一个能力,不可视。” “即便是五通神这种货色,不用特殊手段,也无法被看见,这种能力配合上见知障,才是九皋能这般猖獗、玩弄靖夜司,甚至在张先源面前拿着通缉令走来走去的原因。” 神不可视... 顾曜突然想起了那个喊着自己被侮辱的老虎陆白侯,难不成它也是个神,还是个强到自己用通幽之术都不能看到的神? 想起陆白侯当时消散时的愤怒之声,顾曜咽了口口水:“柳大人,你知道陆白侯吗?” 柳玄风愣了楞,摇摇头。 一旁默默嗑着葵花籽的方法青将剩下的都收进兜中:“陆白侯是个山神,山神庙在阁皂山附近,你是怎么知道的它?” 第六十二章 天生福星陆白侯 居然是真的山神。 顾曜心头一沉,简单说了下陆白侯的事。 方法青听完后面色古怪:“你确定是陆白侯?” 顾曜点头,有些担心:“我当时看不到它,只能发觉阴气汇聚,先拿剑刺了它,又放火烧了它,它很愤怒,会不会报复我?” 方法青又掏出了葵花籽,不紧不慢道:“没事,如果是陆白侯你就放十万个心,它...运气挺好,做不了恶事。” 嗯? 运气挺好,做不了恶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 倒是听到了方法青这话,柳玄风突然明白了:“方大人,你说的是那个?” 方法青颔首:“就是那个。” “那顾曜你真不用担心了,是那个的话,你可以放十万个心。” “嗯嗯,毕竟是那个嘛。” 柳玄风和方法青两个人变成了谜语人,一口一个那个。 “...两位,能明说吗?”顾曜面皮抽动了下。 要不是打不过,我一定让你们两圆润的… 方法青看向柳玄风,见他不打算说,这才解释道:“陆白侯是天生福星,做不了恶的。” “它小时候被阁皂山的女魔头当兔子养大,跟着吃草、修行,后来女魔头看它天资不错,就将它收为弟子。” 女魔头...把老虎当兔子养... 方法青顿了顿:“后来出了点意外,女魔头羽化,陆白侯本来是想着为师扬名,所以才离开了阁皂山,结果么,发现自己是只老虎。” “之后又是各种意外,它最后决定...嗯,按照颜意远的话,要让阁皂山感受痛苦。” “但陆白侯吧,它做不了坏事,心也坏不到哪去,比如说,它偷富商人家的牛羊,结果富商报案,被靖夜司发觉了造畜一案,变相救了七十多个孩童。” “又比如,它听说有地方没粮食,想要打猎野猪,于是它一气吞了三千野猪,把自己给撑的半死。” “但实际上吧,那个地方没粮食就是因为野猪泛滥,把土地糟蹋了,它把野猪吃干净,反而是救了那地百姓。” 柳玄风插嘴道:“野猪那事还有后续,陆白侯从小吃素,一下吃了那么多野猪,肠胃不适,在江水边吐了三天三夜,又滋养了那地水土,之后十年,年年大丰收。” 方法青露出微笑:“反正它只要想不干好事,必然会给人带来好事。” 顾曜听到这话,突然想起红煞的露脸,本来自己怎么也想不到破法,只能熬着,但突然就... 当下心也放下来了:“这陆白侯原来是个福星啊,那它后来怎么成了山神呢?” 方法青面色古怪了起来:“阁皂山的人...很讲规矩的,陆白侯是只妖,又只干好事,于是就主动给它立了祠,但要让陆白侯受香火也不容易,至少它肯定不乐意。” “于是他们按规矩办了件损事。” “给它铸了个金猫像,还广为宣传。” “陆白侯哪能受这气,一路嗷嗷嗷的就去了,结果那庙就是个捕猫笼,当场给它逮了。” “虽然它不想,但阁皂山觉得按规矩它做了好事就得这么干,再加上他们确实很懂科仪,就强行给陆白侯立了山神庙。” “陆白侯也确实积累了很多信徒,山神庙香火鼎盛,慢慢的,就成了真正的山神。” 好惨一老虎。 这么听着简直虎生就是个悲剧。 虽然对于人类来说,它简直太棒了。 不知怎么的,有点希望它来找自己了。 顾曜收敛了下笑容:“方大人,我家的窃娘呢?” “窃娘?那只刺猬吧,它有点了不得,把几位文书说懵了,去后面教课去了。” 顾曜:...? 方法青道:“你家那刺猬,四书五经,天文地理,无所不知,诸葛文书本来说着妖怪的话不能信,那刺猬就和他辩论,从幽王烽火戏诸侯到赵根生骗锦娘,证明了人类的话更不能信。” “后来揪着诸葛文书去后面的书库翻史书去了。” 顾曜:“...窃娘无礼,请几位大人见谅。” 方法青摆摆手:“无事,挺好的,人与妖能相互信任,其实是一件好事,可惜自从蟒王夺朝之后,妖国就自闭了。” 也就在这时,颜意远和裴康宁回来了。 颜意远带着个风骚的蝴蝶面具,嘴角歪斜,得意洋洋。 后面的裴康宁灰头土脸,九曜服上都是灰尘,背着个大包裹。 “方大人,张大人,柳大人,道爷我一人搞定了整个dc区。” 他仰着下巴等着夸奖。 后面的裴康宁看了眼地上的人头,有些费力的在一旁扔下包裹:“在dc区王府发现了大量神机傀儡,王府上下二十九口,尽数身死。” “下官检查了他们的尸首,可以确认都是由神机所杀,唯一例外的,便是王家家主王坤厚,他的头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浑身上下有着绳索绞过的痕迹。” 说着,他打开包裹,露出里面的神机头颅。 跟一旁的玄鹤面容一样。 方法青点头:“辛苦二位,先入座吧,等所有人回来再说。” 裴康宁立刻入座,但颜意远急了,邪魅的勾嘴都是消失了:“你不问问我是怎么解决这些神机的?” “我跟你说,这个裴...裴...” 顾曜看着颜意远着急,出声道:“颜靖渊,你和裴康宁裴缉事关系已经好到叫裴裴了?” 颜意远没理顾曜的调笑,立刻接着道:“这个裴康宁当时被整整二十七具神机围住,危在旦夕,要不是道爷我及时赶到,他命都没了。” “你们好好听啊,我当时踩着清风携着绿叶身披霞光,御空而下。” “落在他面前,我看都没看那神机,手起刀现,我就这么一挥,弧光一闪,所有的树叶都是被我斩成了两半。” “你们听我说啊!” “那些神机,也是被道爷一刀枭首!” “喂,你们认真点,道爷我超帅超强的!” “你,你、你快出来给我作证!” “柳玄风,你这糟老头子把这些神机再做出来,我再砍一次给你们看...” “喂喂喂,二十七个神机,你们认真点啊,道爷我眼都没眨一下,就这么从脖子处给它们砍了...” “你们别这个反应啊...看我看我啊!” 颜意远很生气。 就在他急的上蹿下跳时,其他靖渊三三两两的回来了。 ... “明日再留两个人,其他人前往丹徒,清水县还有古怪。”柳玄风听完报告后严肃道。 方法青点头:“多谢柳大人,眼下最大的古怪,是王坤厚的死法,诸位再好好回忆下,有没有什么遗漏。” “裴康宁,你去抽调仵作,前往王府验尸。” 第六十三章 学习资料 这边方法青已经开始抽调人手去王府了,顾曜刚打算告辞,柳玄风却是突然一拍手。 “我忘了一件事,诸位稍等。” 他急匆匆的站起身,在袖子里一顿摸索,取出个大铜镜。 伸手一抚,镜子躺倒悬在半空中,柳玄风又取出六颗晶莹剔透的宝石祭起,宝石之间勾连,结成六芒星的阵样,将镜子包裹在其中。 “顾曜,你来,触碰这石头,将你当时与九皋交手的画面回忆下。”柳玄风笑眯眯道。 “没事,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看的,你可以直接模糊掉,我们只要个大概,顺便我可以给你申请奖赏。” 顾曜有些迟疑,而颜意远双目放光,一跃而来:“我先来!” “让你们见见道爷我那一刀的风采。” 他兴冲冲握住一颗宝石,随即六颗宝石震动,镜面如同水面一般掀起波澜。 随即一个光团从镜面中浮出,闪烁出颜意远出手的画面。 就像看电影一样。 颜意远嘚瑟的在一旁抖腿,满意的看着画面中的自己从空中滑下,袖中青龙横出,一个潇洒转身,寒光凛冽间刀气如雪花般飘扬,二十七个神机头颅落地,接着画面就开始凝固。 画面定格在裴康宁惊恐的脸上。 柳玄风脸黑了:“颜意远,你用就用,能不能有头有尾,从头到尾就你这一刀,什么情况都没看出来!” 这画像大概也就十秒,从头到尾都聚集在颜意远身上。 颜意远背过身,抬头看着屋顶,一副无敌很寂寞的语气道:“风扯旌旗日月高,刀出白袍鬼神嚎,顾曜,这一刀你看好了,能学到三成,天下第二。” 在装逼上能学到你三成是能当第二了...顾曜看着柳玄风有些恼火的又取出六颗宝石,重新结阵。 “这是按照地煞术—取月制作出的神机,可惜地煞术太过深奥,世间无几人习得,老夫勉强只造出这个限制极多的神机。” “你也看到了,颜意远这混球...将画面都聚在自己身上,你可千万要让我们看到当时全况,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隐藏。” 柳玄风苦口婆心。 他允着顾曜隐藏些,是怕顾曜用了什么阴损害人的术法阴死了九皋,毕竟九皋作为靖渊,不弱。 颜意远幽幽道:“九皋,土鸡瓦狗罢了,他在我面前,一刀足矣,顾曜你拜我为师,入我的野茅宗,我教你怎么一刀...” 顾曜已经握住一颗宝石,“操作手册”和操作界面出现在脑海中。 就像是剪辑视频一样,顾曜剪辑了下记忆。 其实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当时用的术法,除却攒心钉,都是根正苗红的手段。 看到画面上自己惊恐的脸消失了,裴康宁这才敢抬起头。 颜意远说着不屑,也是转过身,认认真真看着。 奇门阵,红白双煞,将自己炼成神机... 听不到声音,但只是画面上露出来的东西,已经足够让众人正色了。 “居然是红白双煞...” 柳玄风看完之后,面色大变,他没想到居然会有双煞这么凶险的玩意,当下心中也是发寒。 要是顾曜手段弱了些,岂不是要折去这么一根仙苗了? 不过看着画面中的顾曜一剑斩破双煞,又是一剑枭首九皋,他心里很是满意。 堂堂正正,有仙人之姿。 这是我大周的栋梁之才啊,不行,这宝贝要好好护着,我得想想还有什么东西。 他又开始翻起了袍子。 颜意远的笑容逐渐凝固。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霸气的剑? 周傲明幽幽道:“颜意远,你刚才说什么?土鸡瓦狗?一刀?你那一刀与顾曜那一剑比如何?” 颜意远别过头:“我能一刀砍死九皋。” “请您展示下一刀劈开双煞。” “我能一刀砍死九皋。” “你个不要脸的,九皋一个神机师,近身了谁不能砍死他?” ...... 画像凝固在九皋死亡那一刻,后面的陆白侯被顾曜剪去了。 大堂内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在盘算着,如果是自己面对九皋,能有几成胜率。 顾曜被柳玄风一把抓住。 “顾曜,这个是定神珠,这个是袖剑,这个是大挪移符,这个是大力符箓,这个...” 顾曜有些迷茫,柳玄风从袍子里掏出一堆东西往他怀里塞... 狼狈的谢过柳玄风好意,顾曜带着窃娘,从后门跑了出来。 “小顾道长,你把靖夜司抢了吗?”窃娘背着个大包,看着背着四个大包的顾曜很迷茫。 “先回观,我本来还想着赚钱装修下道观,再在城里买几栋屋子,现在看起来,好像都省了。” 顾曜想起柳玄风,打了个冷颤。 这位大人好像着魔了一样,突然给他塞了一堆东西,还喊着明日要去给白鹅山一百零八重布天罡大阵,要在山上藏三千神机,还嚷嚷着让方法青派人日夜看守,哪怕是一只苍蝇不经允许也不能上山... 另一边的靖夜司,柳玄风恢复了正常:“诸位觉得,如果是你们,面对九皋,几成胜算?” 一阵沉默后,鱼秋忆率先道:“我不是九皋对手,双煞可以轻松杀死我。” 其他人也是纷纷承认不敌,只有周傲明和颜意远没回答。 这两人憋了许久后,颜意远先道:“顾曜和我,三七开吧。” 周傲明冷笑一声:“就是打不过喽。” 颜意远瞟了他一眼,不屑回答。 柳玄风看向周傲明:“傲明,你呢?” “我不如顾曜。”他坦然回答。 柳玄风点点头:“既然如此,我想请求诸位一事。” “靖夜司伏羲塔内有神通术法仙人传承,我愿提名顾曜前去参悟,请诸位为他做保。” 大堂内再次一静。 靖夜司的伏羲塔,是大周修士的圣地,每年只开启一次,每次只能进去七个人,每人毕生只能进去一次。 进入其中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二十五岁之下,根正苗红出身名门的天才。 野茅山... 大堂之内各人对视一眼,无人答话。 柳玄风要的,不是他们本人的,而是背后所属宗门的担保。 他们也同样想进入伏羲塔中,若是做保,这不是给自己树立强敌吗? 一片沉寂中,柳玄风心头微微泛苦。 一品之姿,所有人都愿意和他家交好。 但涉及到自身利益,又有几人愿意割舍呢? 罢了,回去豁出老脸去求司首吧。 也就在这时,鱼有容在鱼秋忆的戳戳戳中道:“纯元道愿意做保。” “野茅道愿意做保。”颜意远也哼唧道。 周傲明也道:“神霄道...愿意做保。” 柳玄风向着三人行礼:“多谢三位。” ...... 顾曜和窃娘在白鹅山的半山腰上,遇到了同样背着重重包裹的希言。 “嗷嗷嗷。”希言喘着粗气。 “她说,帮她背一下,这里都是她给你准备的学习资料。”窃娘翻译道。 入了道观,希言兴高采烈的打开包裹,露出里面的书。 “魏武遗风,尝后图,九尾龟,怜香伴,天地阴阳欢乐赋...” “九皋鹤,八尾鳖,白行简,两笑生,李渔...” 只是看着作者和书名,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玩意了。 “嗷嗷嗷。”希言站在书堆上,爪舞尾蹈。 看着顾曜脸都绿了,窃娘翻译道:“希言说你的xp不太正常,她废了好大劲才给你找来这些,你好好学学,当个正常道士...” 第六十四章 我真傻,真的 “八月十一日,莫名收到了一堆礼物。 柳玄风不知为何,突然对我充满了热情,塞给我的东西,足够开宗立派了—除了没有银子。 这就是霸道上司的快乐吗? 可惜他是个男的,长的也不好看,如果是鱼有容那样,我可能就... 希言也吃错药了,给我带来了大概七十册春宫和禁书,真不知道它是从哪弄来的,还逼着我看。 它这是老鼠舔猫屁股,找刺激呢。 下面该记载正事了—今日杀了九皋,龙钮白玉印没有反应,再考虑到此前老道杀死野茅道士的情况,可以确认杀人是不会反馈小印的。 此外,妖魔鬼怪四类中,它更青睐鬼—可惜清水县太小了,鬼也不多,或许是到了下山游历的时候了。 关于龙蛋,我也有了一个猜想,或许是需要一定的功德或是涉及到一定的因果循环? 数据太少,无从分析,还是老老实实修炼,尽快掌握雷法吧,九皋已经猜出我属于极阴之人,希望他憋着坏心眼,没来得及上报吧。” 接下来的几日,顾曜就留在山上,老老实实修炼,顺便忽悠...教导颜意远。 也不知柳玄风是什么想法,将颜意远与林奉学两人留在了清水县,其他人都去了丹徒县。 林奉学还好,只是每日窝在靖夜司研究从侯府地下挖出来的阵图,可颜意远.... 真的闹心。 “顾曜,你那一剑是怎么使的?我拿我那刀法跟你换换。” “多跟剑交流感情,剑会教你的。” “顾曜,用剑是不是比用刀更帅?” “看人,主要我帅。” “顾曜,你那金光咒教人吗?” “太乙金光咒,诚惠一千两。” “顾曜,要不要入我野茅道,虽然如今只有两人,但都是天才,你再来,就三人了,到时我们三人...就在这,杨树林结拜,成就一番大事。” “不拜,你太老了,结拜我吃亏。” “顾曜...” ...... “顾曜,你家那狐狸能让我rua一下吗?” “不能,请圆润的离开此处。”顾曜当即吼道。 心乱了,手上的二十九瓣红莲瞬间消散。 颜意远讪讪的转身离去:“不给就不给,我去抓个更好的,你等着。” 他祭起一轮圆月弯刀,踏在刀上,潇洒的飞出。 “柳大人,你能不能管管他?因为他,我修炼的速度慢了一倍。”顾曜很心累的对着一旁的柳玄风说道。 柳玄风穿着粗布麻衣,正在拼装一个人形傀儡:“小颜没什么坏心眼的。” “可他话痨啊。” “他只是难得遇到一个和他一样的,所以想和你亲近些。”柳玄风拼好傀儡,凭空画了个符箓,当下傀儡活了过来,在地上踩出两个坑。 接着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直直前走,撞穿了围栏,咚的一下重重往地上一坐,缩成一块石头。 “我留小颜在这,是想让他教你个法术,顾曜,你还是和他多多交流下。” “什么法术?” “地煞术—剑术,靖夜司内有四块地煞术石碑,虽然无人能掌握完整的地煞术,但总有天才能悟出一些。” 顾曜心头一紧:“他学会了剑术?” 世上除我以外,还有人掌握了完整的地煞术? 不是说有传承没传人吗? 柳玄风摇摇头,看向西方:“颜意远是个天才,但也没能掌握,地煞术或许本就不是给凡人准备的术法,不过他也悟到了些边脚,就像我根据取月之术造出神机一般。” “他在一众靖渊内,战力最为强悍,便是因为剑术。” “我看你和九皋的战斗,剑法粗糙,但却很有他的感觉和意境,想着或许你也能学会剑术。” 当然有他的感觉,因为我掌握了完整的剑术啊...顾曜心中说道。 不过他也没拒绝柳玄风的好意,当下还是应承了。 柳玄风满意的点点头,越看顾曜越是欢喜:“我有个孙女,年纪与你一般大小,将来等你去长安,让你认识认识。” “一百零八具神机已经造完,都藏在这山上了,顾曜,我该去丹徒了,将来再次见面,希望是在长安,希望那时你已名满天下。” 柳玄风笑呵呵,收拾起剩下的东西,拒绝了顾曜的挽留,沐浴夕阳,离开了这里。 顾曜目视着柳玄风远去后,回到了院子内,重新凝聚火莲。 “嗷嗷嗷。” “她说你好像有些难过。” “当然啊,柳大人,毕竟是真心实意不求任何回报的对我好。” “喵~?” “她说她装猫叫,你会开心点吗?” “除非你变成人,戴上猫耳猫尾巴。” “嗷!” 希言羞恼的哒哒哒钻进了屋里。 顾曜哈哈大笑,手上的红莲稳稳凝聚出第三十瓣莲瓣。 “快了,快了,三十六瓣快了,也不知老道,如今怎么样?” 第三十一瓣缓缓成形。 窃娘坐在小凳子上,一边洗衣服,一边看着顾曜修炼。 就在第三十一瓣成形的瞬间,颜意远哈哈狂笑归来。 他踩着弯刀,手中提着一条长长的大蛇,从空中跃下。 “顾曜你看我抓到的这蛇,还长个人头呢,厉不厉害?叫我一声大哥我就...” 他从空中直直砸下,刚巧落在此前神机傀儡踩出的坑上。 啪一下跪在了顾曜面前。 反而是弯刀,悠悠当当完美插在地上。 顾曜幽幽道:“颜兄,不用行此大礼,想跟我结拜,不用下跪的。” 颜意远露出的半张脸变的通红,浑身颤抖的勉强站起:“我...” “我懂。”顾曜散去火莲,走过去贴心扶正,甚至弯腰帮他拍了下裤子。 他是真懂,颜意远也是练炁化神,御刀飞行其实很吃力,以往他都是潇洒飞去,找个无人地狼狈落下。 这次,大概是他抓到了个了不得的,太激动了,再加上天色将晚,降落点选的不好... “我...” “不用说了,你都跪下来求我了,我能不答应吗?窃娘,取香来。” 顾曜高声道。 颜意远维持着仅剩的尊严,努力转过身:“我抓到了个大宝贝,罕见无比的美人蛇...” 一条长长的大蛇,大概有一丈长,碗口粗,长着个美丽女人头,还涂了胭脂。 不过蛇身上有一道巨大的刀伤,此刻昏迷不醒。 顾曜吃了一惊:“你在哪抓的?” “就在你家山脚,我落在半山腰,想去抓个松鼠跟你换狐狸,结果看到个这东西。” 颜意远把美人蛇塞给顾曜:“这个给你,让我rua两天你家狐狸。” 顾曜接过,想起前几天王府一家的惨案,王老爷似乎死的... “你确定?” “确定。” 颜意远坚定道。 顾曜的狐狸实在太好看太有灵性了,关键这狐狸站在他肩膀的时候,看起来好有逼格。 我一定要试试! 顾曜点点头:“希言,让你家弟弟妹妹出来接客。” 希言:“嗷嗷!” 颜意远看着突然冒出两只完全不同的狐狸,僵住了。 翌日。 顾曜上交美人蛇,大受赞赏,靖夜司传名,清水县的百姓都跑来围观,一边看着美人蛇,一边夸着顾曜。 人群的最后面,颜意远的两个肩膀各站一只狐狸,将他的头发弄得如同鸡窝。 他抬起没有神采的眼睛:“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顾曜家里有狐狸,不知道他家有这么多只...我急了,寻到靖夜司,果然他把美人蛇上交了...我到的时候,他手里还握着百姓送的花环呢...” “一口一个小顾道长,明明是我抓到的!” 后堂里,方法青一边夸着顾曜,一边说道:“侯二公子今日早上来报案,说侯老爷消失了,可能是去找什么狐仙了,跟你有关?” 第六十五章 痛失颜面 侯老爷失踪了? 顾曜一愣。 方法青看了一眼顾曜的表情,心里有数了。 “今儿早上,侯家二公子和林奉学一同来了,说侯老爷已经失踪两天了。” “根据二公子的说法大抵是两天前的晚上,有一群人偷偷摸摸进了府,然后侯老爷叮嘱了几句下人,当夜就从后门离开了。” 顾曜心里思索着:“那怎么今儿才来报案?” 方法青咳嗽一声:“二公子日日夜夜住在楼凤阁,压根不知道,还是昨天晚上几个姑娘闲聊他才知道。” 顾曜:“...?” “之后他赶回侯府,了解了下情况,就又回到了楼凤阁,和林奉学交流了下情况,今儿早上一同来了。” 顾曜有点迷糊:“林奉学不是一直在司内研究阵图吗?怎么也去了那地儿?” 方法青四下打量了一眼,眼看没人注意他们,拉过了顾曜的手,在他手上划着字。 嘴上说道:“林奉学白日研究阵图,晚上研究山水,这段时间一直是这样的,因此与二公子挺投缘,也是他和二公子比试枪法时,闲聊间发觉不对,这才建议二公子报案。” 他在顾曜手上划道:有人考核,此事注意。 考核?什么考核? 顾曜皱起眉:“您是说,林靖渊白天用上头,晚上用下头,和二公子是顶好的同道中人?” 他在方法青手里画了个问号。 方法青点点头:“柳大人离去之前,一直在为你铺路,他走的突然,想必是都安排好了。” 松开顾曜的手,他转过身,取出一张调令:“顾曜听令,尔为野茅,今有清水富商侯氏离奇失踪,经查干系尔类,遵大周律令,予尔五日,带回侯氏。” “接令吧。” 顾曜躬身双手接过:“是。” 方法青清了下嗓子:“这事可能还有诸多隐秘,颜意远与林奉学两位靖渊将会协助你。” “林奉学与二公子在楼凤阁,你且去吧。” “干的漂亮些。”他轻声叮嘱了一句,便是挥手让顾曜离去。 顾曜收好这调令,走到门口拉着呆呆木木的颜意远,让狐狸自己回家,带着颜意远奔向楼凤阁。 “二弟,柳大人离开之前为我做了什么事?” “别叫我二弟,我们不熟。”颜意远哼了一声,抽出自己的袖袍,“柳大人离开前,举荐你参加进入伏羲塔。” “伏羲塔?” 颜意远别过头,简单说了下伏羲塔的相关隐秘。 “原来如此,那方大人说的考核,就是这个吗?” 他转身看了下四周,没什么异常,但想来以靖夜司的手段,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一路来到楼凤阁,颜意远来了精神,摆好姿势一甩头发:“好你个顾曜,看着一身正气,居然还逛青楼!想必童子之身也早没了,修道之人如此没有定力,如何能成大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你该好好与我学学,道爷我今年二十又五,还是个纯阳童子!” 顾曜默默走了两步,离他远些。 下一刻一片嘲笑声响起。 “居然有这般厚颜之人,敢在青楼大肆宣扬自己是个小雏鸡!” “二十五岁还是个以手缚鸡的,可怜。” “这个道士难不成是来这学习第一次该用什么姿势的?” ....... 颜面初失,背对众人。 楼里的客人,大抵是昨夜留宿,此刻准备出门的,听到颜意远最后的怒吼,都是驻足围观。 老鸨朱芬芳一脸笑意的迎过来:“小顾道长,这是你介绍来的生意?可真是太客气了。” 随即一下拉住颜意远:“道长放心,我这的姑娘活好还贴心,绝对给你飞一样的快感。” “姑娘们,出来接客啦!” 顾曜向着颜意远默默行礼,问道朱芬芳:“二公子在何处?可起了?” “在三楼兰字房。” 顾曜没看一眼被十几个姑娘围住的颜意远,快步上楼。 二公子侯龙霄和林奉学都在,还有两个姑娘。 “顾曜你来了,要不要再给你喊一个?我和林兄是相见恨晚,各方面都是很契合,唉你不知道...”侯龙霄看见顾曜,绵绵不绝。 “二公子,你爹失踪了你还在这喝花酒?” “失踪了我也没办法啊,着急也没什么用,万一急出病,那侯府可就完了,所以我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开心点。” 好家伙...你可真是大孝子啊... 想起侯老爷打他的样子,这真是亲生的父子? 顾曜看向林奉学:“林靖渊,你这?” “哦,我护着二公子,防止出问题。”林奉学支支吾吾。 叹了口气,顾曜取出调令:“与我走吧,先去侯府看一眼,我大致猜到了侯老爷去哪了。” “对了,二公子,大公子是否也失踪了?” 侯龙霄摸摸头:“不清楚,大哥一直没回清水,估计是得了花柳不敢见人。” 顾曜点头,拎着林奉学下了楼,顺便将衣衫不整,面具被抢,抱头鼠窜的颜意远救出。 “要不是怕伤了她们,道爷我才不会...” “是是是,二弟你别说了,你管我叫大哥,我教你怎么让姑娘们对你尊敬尊重再敬重。” “不可能。”颜意远铁骨铮铮。 ....... “嗯,其实只要你把她们当成寻常女子,别用恶心眼神,鄙视心态看她们就行,若是有的选,那楼里的姑娘也不会在这。”顾曜道。 颜面大失,扭头看天。 林奉学诚恳道:“颜道友,顾曜说的是,那楼里的姑娘都是活不下去了,才被迫,或者被卖到这里的。” 颜意远侧头。 侯府的家丁什么都不知道,只说夜里来的人和侯老爷很熟悉,他们抬着轿子,侯老爷兴高采烈的就上轿走了。 当顾曜问这种事为什么不按照他的叮嘱告诉他时,家丁摸摸脑袋:“这没什么异常啊,老爷走的很开心,小的就没告诉您。” 三人一同向着东城门走去,林奉学跟在顾曜的身后,他分析道:“我是听姑娘们说,打更人大晚上看见一群黑衣人配着刀剑,抬着轿子,急匆匆的出城,这才怀疑。” “想起此前挖掘密室的那群人,似乎也是这样的打扮,才让二公子报案。” “那群人会带侯老爷去哪?金佛寺?” 顾曜停下脚步,站在城门的一侧:“我也怀疑是之前布置地下密室的那群人,但侯老爷去的地方,必然是麻姑山。” 他解释道: “侯老爷自己也是个视色如命之人,他言语中对于大公子没有太多疼爱之情,却花费了大代价弄来了蓝色符箓,我本来觉得没什么,可看到二公子一直被扔在楼凤阁,却是起了疑心。” “此前他将二公子绑回书院,要好好培养他,可又突然放弃了他,只有两个可能。” “一,他有十足信心大公子的病可以治好。” “二,他有了其他更好的继承人,或者他能生出更好的继承人。” “另外,侯老爷之前说要让大公子、二公子一同去找狐仙,此刻却变卦了。” “所以我怀疑,侯老爷是打算上阵父子兵,自己带着蓝色符箓,去和狐仙一会。” “至于那群黑衣人的目的,或许也是和狐仙有关。” 颜意远听的不耐烦:“我们站在这做什么?既然你知道可能在哪,还不赶紧走?” “麻姑山太远,我们要等马车。” “难不成天上会掉马车?” 顾曜瞟了他一眼:“会。” “呵呵,若是天上会掉马车,母猪还能上树呢。”颜意远昂着头。 他感觉自己一直被顾曜玩弄在鼓掌之中,有些暴躁的想找回颜面:“打个赌,若是一个时辰内,天上没掉马车,你得尊我为兄长,对我毕恭毕敬三拜九叩...” 话音未落,一辆马车突然停住,一个女子撩起窗帘欣喜道: “小顾道长,你这是要出远门?我能捎你一程吗?” “对了,我家闺房最近又闹鬼了,你有空来给我瞧瞧。” 顾曜笑着点头,看了眼颜意远:“劳烦王姑娘了。” 颜面扫地。 第六十六章 麻姑山 麻姑山在清水县东边大约四百里。 顾曜凭着自己的脸,一路刷了六辆马车,过了一夜,第二日才到山脚。 “二弟,心服口服叫声大哥,我就告诉你如何让马车主动邀你乘车。” 顾曜告别热情的女镖师后对着颜意远道。 颜意远哼一声,侧头看山,努力不然自己的声音显得很酸:“这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我再进一步,阴神显化,到时御刀天地间,要什么马车。” 顾曜啧了一声,看向秀丽的麻姑山。 此刻辰时初,朝阳初升,朝云出岫,麻姑山青青苍苍,山首乳白色云纱飘游,一条两车宽的小道蜿蜒向上。 “风水宝地啊。”林奉学感叹道。 顾曜点头表示赞同。 麻姑山在这一带挺有名气的。 既有千年前女剑师在山首舞剑三十载,一日飞升的传说,也有绵绵不断的落难百姓遇到仙女,给予吃食衣袄,指引前路的蜚语。 唯一让人不解的,便是此处无法立下道统。 仅是大周立国这两百载,便有前后十一位道人、僧侣想在此处立观建庙,但最终无一例外的被意外抹去。 从天雷击庙到妖鬼乱潮,甚至曾出现一次地震,范围仅仅困在麻姑山周围十里,却又刚巧将寺庙损毁。 这些建庙的道人、僧侣,运气好的,能全身而退,只是损失些财物,运气差的,下落不明,再无踪迹。 靖夜司查探也未发现什么异常。 林奉学倒对于这里了解的顶多,上山途中,将这些事一一讲述。 “只要不建观,就不会有事?那在山洞中居住修炼呢?”顾曜问道。 林奉学想了想:“人不能长居,似乎一两年便是极限,妖的话,不清楚,但根据流言,应该不受影响吧。” 颜意远伸手折下一片树叶,轻弹飞出,削断眼前的几根树枝道:“这倒是稀奇,莫非这麻姑山成了精怪,厌恶人类?” “或许吧。” 山路蜿蜒,绕了几个大弯,三人才到半山腰,道路逐渐变窄,两侧树林愈发茂密,有些森冷死寂,空气中还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这一路上什么都没看见,顾曜,你有什么发现没?还是就这样走到山顶?”林奉学看到顾曜一直在左看右看,好奇问道。 顾曜回过神:“这山确实不对劲,你们发现没,这一路上,一只鸟雀蚊虫都没有看见。” “会不会是因为今年冷的异常的原因?” 顾曜摇摇头:“不清楚,先上到山顶,看明白这山再说。” 颜意远看向被云雾笼罩的山头:“顾曜,你我再比一次,看我们谁先到,若是我先到,你就尊我为兄长...” “颜道友,一路上你已经叫了十七声大哥了。”林奉学好心提醒道。 颜意远刚放出圆月弯刀,打算踏刀前行,猛然一个趔趄,脖子都红了:“大丈夫生于世,岂能因一时挫折畏畏缩缩!” “我去也!” 他白衣飘飘,踏着弯刀遁空而走。 顾曜则慢慢悠悠,一点也不急。 “顾曜,你不着急吗?” “嗯,林奉学你不问我刚刚有没有发现什么吗?其实我还真看见了一点。”顾曜悠悠道。 “这上面,好像有什么阵法,再说,麻姑山不过百丈高些,山头哪来这么厚的云气?” 林奉学倒吸一口凉气:“顾曜,你心太黑了吧,这不是故意坑颜意远吗?” “啧啧,什么叫坑啊,我只是没来得及说,况且,颜意远法力非凡,能出什么事,最多累一点罢了。” 顾曜说完后,也是不再说话。 他此前动用通幽之术看向各处,在空中几处看到了升腾起的阴气,而最上面的云雾,显出了淡淡的绿气。 若麻姑山有狐仙,不在山顶的云雾中,也在附近。 信步向上,顾曜看了眼身旁的林奉学,他不知何时取出了八卦盘,开始了测量。 如今想来,柳大人将颜意远和林奉学两人留下来,恐怕不是随行之举。 颜意远专攻攻杀之道,林奉学精通奇门术数,而我手段繁多,能坦能辅能攻,我们三人,刚好配合,只差个奶妈。 希望他丹徒县一切顺利。 快到山顶处,云雾笼罩在眼前,好似白色的城墙,工整无比。 林奉学也看出了不对劲,走来走去,手指不断掐点。 “林奉学,你看这雾是不是什么奇门风水阵法形成的?”顾曜四下张望,没看到颜意远。 “好像有些不对,顾曜你等着,我找根高点的树看一下大致格局。” 林奉学这么说着,着急爬树去了。 顾曜走到雾前,运转金光咒,伸手探入雾中。 这雾气好似流水一般,时刻流动不止,伸手探入,雾气竟然泛起几道涟漪,被他的胳膊划出一道长长的空隙,流出许久才慢慢合拢。 “这么明显的不对劲,颜意远这货不会直接一头撞进去了吧。” 他退后几步,抽出了手,袖子居然湿透了。 “我知道啦!” 林奉学一跃而下,欣喜万分:“我在上面看了一会都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可是当我看向下面的山脚和上山的路时,才有了一点发现。” “这雾气,是山势所聚,最为神奇的是,这是天然之势,难怪那么多人前仆后继想在此处留下道统,即便知道会有危险,也要一试,这是洞天福地啊。”他有些激动。 随即冷静下来:“虽然我散不去这云雾,但我知道怎么进去。” 顾曜鼓掌道:“靖渊大人,请展示神通。” “莫要调笑,与我来。” 林奉学取出一根古怪的手杖,丈量着地面,带着顾曜绕了大半圈,一路插下了数个旗帜。 “好了,应该就是从这进,走六个手杖再...” “要不要等颜意远?”他说完后问道。 “我估摸他已经一头撞进去了,先进去看看,若是他不在里面,再想想该怎么找他。” “好,顾曜你跟紧我。” 林奉学在前,低着头不看前后左右,只靠手杖丈量,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前进。 这云雾好似河流,奔流不息,但林奉学带顾曜走的路却很神奇,好似布置在河流中的暗道,雾气不沾身,向前看的极远,偏偏扭头看左右,伸手不见五指。 就这般走出雾气,林奉学舒了口气,抬起头:“还好没丢人,顾曜...” 他呆住了。 顾曜也是同样呆住了。 眼前青草盈盈,成排的葡萄树屹立,大串大串的葡萄挂在枝头,丰满圆润,金色的阳光洒下,好似水滴般汇聚在葡萄的底部,摇晃欲滴。 最让两人惊讶的,是在葡萄树的前方,五栋高低不一的屋子错落分布,屋顶铺满了黑色瓦片,屋面平缓,出檐深远,檐角微翘,脊兽是由琉璃所制,在阳光下放出异样的光芒。 两人走过葡萄林,看到屋前屹立一根六角石刻经幢,上面刻满了梵语经文。 即便还没看到牌匾,顾曜也知道这里是一座佛寺了。 “林奉学,你不是说,这里不能立庙吗?” 林奉学好似被屋顶的琉璃光芒迷昏了头:“我是来到仙界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灰袍尼姑从最大的屋子内走出:“来者皆是有缘人,两位,这边请。” 第六十七章 你总算回来了 这尼姑也没等顾曜两人,只是出来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进了屋。 顾曜和林奉学两人对视一眼,顾曜抬脚欲进,被林奉学一把抓住。 “顾曜,事有古怪,不能进。我们退出去。” 顾曜摇摇头:“你看看我们背后,进来的路还在吗?” 林奉学转身,目瞪口呆,葡萄树之后,那通天的雾墙竟然已经消失殆尽,入目的是苍碧森森的绿树,青翠欲滴的树叶间,各色各样的鸟儿跃动飞舞。 “你再看看我们脚下。”顾曜拍了拍林奉学的肩膀,向着寺庙走去。 林奉学看向脚下,口中直呼不可能:“我们明明是踩着绿草进来,怎么变成了石阶?明明遍地是绿草,怎么现在开出了这么多野花?” 他快步追上顾曜:“顾曜,这里太不对劲了,我们...” “已经到了别物的掌心里,在不知道它的目的前,照着做就是了,若是要我们的命,就凭这手段,哪要费什么力?” 顾曜打断他的话,在高高的门槛前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匾额:“蝶梦寺。” “顾曜,我可跟你说,佛门入我九州也就在大周立朝这时间前后,在妖魔乱世结束之后,广陵府只有一个金佛寺,这里绝对有问题。”林奉学在一旁叨叨个不停。 不对,鱼秋忆说了,佛门进入九州是在妖魔乱世之初,妖魔乱世大抵是两百年,林奉学说的时间有了两百年的误差。 我算算时间,曹刘续了汉家一百年,之后是天地大劫妖魔乱世,又是两百年,这三百年大抵是原本世界的魏晋南北朝。 按照没有妖鬼的历史,佛门入土中原也是在魏晋南北朝之初,鱼秋忆的说法符合我原本的时间线。 再考虑到纯元道的特殊,鱼秋忆说的应该是正确的,林奉学说的差了两百年,那是靖夜司的记载出了问题? 顾曜没有说什么,只是拍拍林奉学的胳膊,缓解了下他的紧张,随即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入殿内。 正入眼的,是一尊一丈半高的暗金色佛像,它拈指慈目,坐于莲台之上。 身前的供桌上,摆上了两盘新鲜的水果,两盘升腾热气的糕点,数不清的花卉,还有一个小小的香炉。 蒲团破破烂烂,看起来已经用了许久了。 顾曜向着佛像躬身行礼后,直起身子看向周围。 邀请两人进来的尼姑站在一旁,看到顾曜礼毕后双手合十道:“两位,请随意看看,主持会在一个时辰之后请两位一见。” 一个时辰... 顾曜走向一旁,仔细打量着这寺庙,屋梁、房柱都是明艳红色,两侧墙壁上的壁画也是光彩鲜明,要么是才绘制不久,要么不久前才重新上过色。 “顾曜,这庙好像有一段年头了。” 林奉学跟在顾曜身后,看了会壁画突然道。 “你看出什么了?” “寺庙的壁画有过一段变迁,最开始佛门壁画除去几位佛陀的事迹,刻画的都是僧侣的善行义事,传经授业。” 此时来到佛像背后,顾曜突然伸手推了推后门,锁死了。 看着顾曜透过门窗缝隙向后看,林奉学突然结巴了下,缩小了声音。 “但几十年后,僧侣的善行画像就都被取消了,除去最早的佛寺还有保留,其他的全都换成了佛陀、菩萨、金刚。” “即便是金佛寺,如今的壁画也都是漫天神佛,可这里却还是僧侣善行,你看,这个是慧仁禅师南下传经,一路度化妖魔,这个虚云法师救济百姓,为数百饿死之人超度...” 林奉学对于佛门的事懂的不少,看着壁画能说出个五五大概。 顾曜连连点头,就这么走了一圈,重新回到了灰袍尼姑前:“师太,蝶梦寺这六栋屋子我等都可以参拜吗?” 灰袍尼姑盯着顾曜道:“蝶梦寺只有四个佛殿,北面院子是我等住所,其余四殿,都为佛祖、菩萨所居。” “多谢师太。” 顾曜带着林奉学走出大殿,向着旁边走去。 “林奉学,你有看见注意到,刚刚那大殿的后面,还有个小屋子吗?” 走到一半,顾曜停下脚步问道。 “啊?那后门不是关着吗?” “是关了,我透过缝隙,看到那后面是个院子,里面有个大鼎,大鼎后面,还有个通体黑色的小屋子,而且那屋子很古怪,像个棺材,我适才特意说六栋屋子,那尼姑的回答有些意思。” 顾曜扭头看向刚刚的大殿:“她只告诉我最北面的是居所不可去,可偏偏后门又被锁上了。” “还有啊,她说我等住所,那其他尼姑呢?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尼姑们礼佛念经修行的时候吗?为什么这么豪华的大殿,只有一个尼姑在这参拜?” 林奉学打了个冷颤:“不会是鬼吧。” 顾曜看着林奉学瑟瑟发抖的样子,有些无奈:“你是个道士,还是个靖渊,修为也不弱,怕什么鬼,丢人吗?” “说是这么说,佛寺闹鬼,这谁顶得住啊?我和你说,金佛寺也闹过鬼,谁都没解决掉,只能等着鬼自己消失,这里也是的话,那我们不是...”林奉学咽了口唾沫。 “没事,真有鬼,也是冲我来的。”顾曜权且安慰一句,走向另外的四个大殿。 林奉学战战兢兢。 顾曜无比怀念颜意远,这种诡异地方,有个人在身旁这样,是会传染恐惧的。 但他只能在心底默念:“这是考核,这是考核,我的背后,还有一群考核官员...” 给自己打完气,走入其他四个大殿扫视一圈。 另外四个大殿都是一般的朴实无华但奢侈,供奉着各样顾曜不认识的佛陀菩萨,墙上的壁画却都变成了漫天神佛。 “难不成这个蝶梦寺已经几百年了?才会同时出现两种壁画?” 顾曜思考着,站在外面,运转通幽之术看向五个大殿。 片刻后,他收回法术,拍了拍林奉学:“时间差不多了,去找那位师太,见见主持吧。” 蝶梦寺大殿的后门已经被打开了,那灰袍尼姑引着两人走到后门:“主持就在后面,两位请。” 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只是这般看着,催促着两人走进后院。 正如顾曜所说,这后院内有个黑色的屋子,方方正正,像个棺材。 林奉学走过后院正中间的大鼎,便停下了脚,再也挪不动步了。 “顾曜,这个真的像棺材,我们别去了,赶紧走吧。” 顾曜摇摇头:“不,必须去,不去的话,恐怕就…” “恐怕就什么…”林奉学还在试图挣扎离开。 但顾曜一把牢牢抓住林奉学,连拖带拽,将他拖到屋子前。 还没敲门,近乎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黑门便自然打开了。 一个身穿大红婚服的女子站在门口,头上红盖头掀起一半,低着头向着两人行礼,微微有些羞涩道:“你总算回来了。” 总算回来了? 顾曜心底突然一凉。 不会是对我说的吧? 第六十八章 蝶儿 嫁服女子低着头,膝盖微弯,看不清脸,只能看到白皙的下巴。 她就保持这姿势,缓步后退,让开了路,屋里的景象映入顾曜眼中。 方方正正,没有窗子,屋子的角落摆着粗壮的红烛,烛火幽幽,光线填满了屋子。 四周墙壁都是书柜,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 正中一张低矮的方桌,四周摆着坐垫,桌上摆着一对工整的囍烛,一堆红色和金色的丝线放在一个竹兜中,一张绣了一半的鸳鸯帕子放在桌边。 “为什么不进来?你后悔...”婚服女子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只是一时发了呆。” 顾曜运转金光咒,慢步走入屋内。 屋子里很闷,很热,只是走了几步,就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林奉学跟在顾曜屁股后面,不敢抬头。 婚服女子眼看两人进来,想要关门,被顾曜叫停:“屋内有些闷,门就开着吧。” “嗯。”女子轻声嗯了声,就像乖巧的小媳妇,坐到了鸳鸯帕子的这一边,轻声细语道:“坐吧。” 顾曜坐到她正对面,林奉学坐在了他身后,没敢露头。 顾曜眼看这女子架势,有些心底发毛,琢磨着该说什么时,那女子羞涩道:“时间还没到,你就来了啊...” “嗯,来的早了些。” “怎么换了个司仪?侯生金呢?不是说他来做司仪吗?” 侯生金,是侯老爷的祖宗吗? 顾曜心里飞快的理了下头绪,若是的话,那这尼姑庵也是百年之前的建筑了,应该是在某一个时刻被摧毁了,这女子应该也是死在了那时。 此前他运转通幽之术,这里的建筑都如水中月一般,不时晃荡模糊,证明这豪华的尼姑庵不是实物。 顾曜注意到婚服女子的身子微微颤抖,头已经低的快要碰到桌面了,红盖头也滑掉了,露出了一头黑发和金色的发簪,似乎是因为他没有回答而心中忐忑。 当下模糊说道:“出了些意外,就带了他来,他叫林奉学。” 女子似乎松了口气,微微抬起了头:“嗯嗯,我看到他的袍子了,他也是靖夜司的人。” 随后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顾曜找着话题道:“你这鸳鸯绣的挺好看的。” 女子欣喜的抬起头:“真的吗?上次我绣鸳鸯你说像鸭子,所以我就绣了鸭子,果然像鸳鸯了。” 顾曜此刻才看清这女子的脸。 脸如白玉一般无暇温润,弯眉细细,眼睛大而圆润,漆黑的瞳子里闪耀着烛火的光芒,此刻红唇翘起,点出一点酒窝。 单论外表,可与鱼有容一较高下,只是看着太过年幼了些。 本来还有些怕,看到这女子外貌后,心里反而定当了:“你可真聪慧。” 她再次低下头捂嘴轻笑,轻声道:“师姐们都说你不会来了,说你只是贪图蝶梦寺的钱财,不会来了,我不信,你果然来了,你真的来了...” “你总算回来了...” “还没到约定的最后时间,你就来了...来了...” 她低着头,一滴一滴的泪珠卷着烛光滴下。 顾曜心里也是有了大概的底。 大抵是百年前有个男子伙同侯老爷的祖宗,欺骗了眼前这少女,带着这寺庙的钱财离开了。 她穿着嫁衣,在这一日一日的绣着鸳鸯,直到蝶梦寺被毁去。 当下心生怜悯,柔声道:“我回来了,别哭了,要哭成花脸的小猫了。” “嗯嗯...蝶儿不哭...你回来了...蝶儿等到你了...师姐们都错了...你不是贪图钱财,你是真的需要钱去做大事...” 少女嗯嗯的点着头,抓着绣了一半的帕子擦了擦脸,露出下面几张歪歪扭扭的鸭子手巾。 “呀!” 少女又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的卷起这堆鸭子,往背后一藏,却露出最下面的一本书:《幽明录:倩女离魂》。 顾曜刚看清书名,少女又手忙脚乱抱起这书藏到怀里,有些尴尬的说道:“我...我...” 这书顾曜也知道,曾在清河县不少女子闺房里见过,是篇讲述女子追求爱情、反抗父亲的杂记小说。 当下笑道:“没事,这书我也看过,很有趣。” “真...真的吗?” 她抬起头,悄悄看了眼顾曜,看到顾曜也在看着她,又羞涩的低下了头,白皙的小耳朵红透了。 顾曜笑着点头:“蝶儿,你等我等多久了?” 她伸出小手,在桌子下盘算着:“大约你离开一月之后,师姐们就说我被你骗了,她们将我送到这里,不准我出去,只是每天让团团给我送饭,再也不来看我。” “团团不会说话,刚开始还很准时,后面送饭时间也不准了,我就靠着绣手帕算时间。” “我一开始绣一张手帕要四天,后来手快了,只要两天,我一共绣了一百零九张手帕。” 她抬起头,冲着顾曜甜甜一笑:“绣手帕一共绣了两百九十二天,团团前面十七天,再加上没进来之前的三十五天,一共三百四十四天。” “我算的对不对,坏人?” 她歪着头看着顾曜,眼里闪着星辰,酒窝里满是笑意。 顾曜心里一颤,忙着点头:“对,蝶儿真聪明。” 三百零九天... 在这么一间狭小无光的大号棺材里... 不见日月,不知流年。 即便已经死去了,还在等着那人... “那是,我可是学过算数的。”眼儿弯弯,好似月牙。 看着她得意的模样,顾曜不自觉心里有些发酸。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呦呦”的叫声,顾曜看去,只见一只已经掉毛掉的很严重的黄毛狐狸,叼着一串葡萄坐在门口,呼唤着屋里的人。 “团团你来啦!” 蝶儿欣喜的站起身:“你看,他来了,师姐们都错了,他没有骗我。” 她站起身,提着婚服的下摆小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那狐狸:“你看,我们等到了、等到了。” “呦、呦。” 狐狸有气无力的叫唤着。 “没事,我修行好厉害的,这些葡萄也够我吃了,你年纪这么小,摘葡萄也太辛苦了,师姐呢?” “哦,对了,他来了,师姐们应该知道自己错了吧,她们已经两百九十二天没来见我了,也两百九十二天没给我新书了...” “…” “唔,是我傻了,他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出去了,不用呆在这里了...” 蝶儿松开狐狸,站起身欣喜的跑向顾曜,一把握住他的手:“走,我们出去,我带你去看看那时种的葡萄树...” 蝶儿握住顾曜手的瞬间,金光自觉涌出,声音戛然而止,眼前天翻地覆。 娇美柔弱的小新娘消失了。 只有一具浑身蛛网的红衣枯骨站在他面前。 顾曜站在棺材屋的门外,蝶儿的枯骨站在屋内,他们握着手。 林奉学早已晕倒在地。 “谢谢你...年轻人...蝶儿总算愿意走了。” 背后的黄毛狐狸咳嗽着说道。 沉闷的屋内起了风。 蝶儿的尸骨随风而去,涌出屋外,顾曜的手里,只有一张绣了一半的鸳鸯帕。 “她...为什么会将我认成那个人?”顾曜沉默片刻后握紧了手帕,攥在手中。 “你的剑,当年那人,也佩戴着你这把剑。” 第六十九章 山神怜悯 劫剑。 是老道吗? 不,肯定不是,老道那么丑,蝶儿眼睛那么好看,怎么可能看上他。 那是劫剑的再上一任剑主吗? 顾曜沉默片刻:“还记得那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吗?” 老狐狸摇摇头:“我那时只有一岁不到,灵智初开,虽然心底有个样子,但一百零八年过去了,我日日夜夜想着,他的模样也在我的恨意中逐渐变样。” “他死了吗?” “不知,那年我曾向路过的商人询问,得知曾有大事发生,离此处不远的临安府星落湖震荡千里,巨浪滔天,两座小城被湖泊吞噬,或许他是死在那儿了吧,可我又总有种诡异之感,似乎时刻被人窥视。” 顾曜又问了关于那人的几个问题,但老狐狸只是摇着头,什么都不知道。 “麻姑山有狐仙的传说,是你吗?” 老狐狸蜷缩尾巴,咧着嘴,露出没几颗牙的嘴巴:“你看我这模样,会有人管我叫狐仙吗?一百零八载,我只是守在山上靠那些葡萄过日子,守着蝶儿的残魂罢了。” “那狐仙是什么您可知晓?” “或许是山神吧。” “山神?山神是什么?” 顾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陆白侯。 “山神就是神啊,是个美丽且慈悲的女神,若是真的有菩萨,应该也就是她的样子吧。” 老狐狸似乎累了,眼睛有些睁不开,精神都萎靡了许多:“后生,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可我快撑不住了,你想问什么,就快些问吧。” 它低着头,拖着尾巴,走到黑色发亮的棺材屋前坐下,努力抬头。 顾曜匆忙翻着怀里的东西:“我这有些丹药和符咒你...” “别浪费了,这么多年,我心里抱恨,修行不得进步,寿元早就尽了,全靠一口气撑着,现在气散了,该走了...” 它有气无力道。 顾曜沉默了。 “这里是怎么回事?”他坐了下来,让狐狸不用费力抬头。 “这儿是山神怜悯蝶儿,以大神通创造出的蜃景,每隔七年蜃气汇聚,阴阳变革,这虚假的蝶梦寺才会出现,真正的蝶梦寺,早就在百年前连同蝶儿一同被抹去了。” “山神是什么?” 老狐狸摇摇头:“不知道,刚开始主持来这建庙之时,也没发现有什么山神,只是主持突然暴病身死,死前将主持之位传给了蝶儿,这山神才时常显灵,照顾蝶儿。” “为什么要传位蝶儿,蝶儿不是有师姐吗?” “呵呵。”老狐狸不屑的呵了两声,“说是师姐,其实就是一群遭难无家可归的女人,主持好心收留了她们,但其实真正的徒儿,真正能修行的人只有蝶儿。” “这群女人刚开始毕恭毕敬,但在主持去世之后,许多人就憋不住想下山,想嫁人,想要这儿的钱财。” “蝶儿心善,给了离去的人一些钱财,但人类的贪心是世上最难满足的东西,那群女人想要的更多...” “那群女人发觉保存财物的地方只有蝶儿才能打开,表面上又对蝶儿好了些,也就在这时,那个男人来了...” 老狐狸停顿了片刻,抬起浑浊的眼看向顾曜背后的剑:“那人本来是冲主持来的,但主持身死,蝶儿年幼,心性单纯,恰巧一个女人送了她本男女情爱的话本...” “男人花言巧语骗了蝶儿,让蝶儿心甘情愿的将所有钱财都给了他,消失不见。” “蝶儿满心欢喜的学着刺绣,开始给自己绣嫁衣,绣鸳鸯,等着那个不会回来的人...” “一个月后,那群女人发现钱财都没了,就将蝶儿锁进了这里,将佛像砸碎,将墙壁推平,将一切值钱的东西统统带走,只留下什么都不知道的蝶儿,还在这里,对着昏黄的蜡烛,一针一针的给自己绣着嫁衣...” 顾曜沉默了许久。 他的背后,劫剑也在微微颤动。 这是什么垃圾故事? 一群金钱迷心的假尼姑,伙同一个居心叵测的狗男人,欺骗一个渴望爱情的少女吗?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殷红的手帕,两只金色的肥鸭子依偎在一起。 “蝶儿,我也骗了你,你绣的鸳鸯一点都不好看,像鸭子...你也不聪慧,太傻了...太傻了...” 手指在鸳鸯帕上划过,顾曜将它叠好,放进怀中:“你放心,若是那人没死,我一定将他的心挖出来,若是他真负了你,即便死了,我也将他的魂从泰山鬼国抓出来,在这里焚烧殆尽。” “还有那群假尼姑...一个都不会放过...” 顾曜抬起头,刚想再问些什么,却发觉狐狸已经趴在了地上,闭上了眼,安详的睡着了。 他站起身,看着身后呼呼大睡的林奉学,突生羡慕:“真羡慕你,什么都不知道。” 将睡的很熟的狐狸抱起,顾曜转身,走向前面的大殿。 原本奢侈华丽的佛殿,此刻只剩几块砖瓦,几根凸出的烂木头,还有没被推平的几处低矮墙根。 刚刚所见的蝶梦寺,终究只是麻姑山给蝶儿编织的梦罢了。 最外围的葡萄树,原本成片成林,郁郁森森,此刻尽数枯死,只剩下正对棺材屋的一棵,半死不活蔫着树叶,吊着几串又小又青的葡萄。 顾曜在这棵树下,用劫剑当锹挖出个坑,让狐狸安心的睡在了葡萄树下。 “都说狐狸喜欢吃葡萄,可你只吃这些,也太瘦太轻了,我家的狐狸,一个顶你三个重。” “若是有来生,祝你再能遇到蝶儿,有吃不完的葡萄。” 摘下一颗,塞进嘴里,很酸很涩。 “就靠这东西,挺过一百零八年,也不容易啊,蝶儿大概,只对不起你吧。” 顾曜喃喃道。 “太上敇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往生咒诵完,顾曜打算去喊醒林奉学,去看看颜意远这货跑哪儿去了。 刚转过身子,只看见那个尼姑又出现在了三丈之外。 “你是什么人?山神?” 尼姑双手合十道:“我是蝶儿的师傅,前任蝶梦寺的主持。” “什么?”顾曜不敢置信,“若你是蝶儿的师父,若你能以这样的形态出现,为什么不告诉蝶儿,让蝶儿走出那儿?” 这尼姑坦然道:“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为什么?” “道长,团团说,山神怜悯,才会将蝶梦寺这般隐匿,每隔七年放出,护住蝶儿的残魂,可你想想,蝶儿是怎么死的?”尼姑道。 顾曜如遭雷击。 蝶儿...蝶儿是连同蝶梦寺一同被抹去的。 尼姑又道:“若是山神当真怜悯,为何不放过蝶儿,它能放过团团,为什么不愿意抬手呢?” “若是它当真怜悯,为何往来道士、僧侣、武人、书生,前后三百五十年,九百九十九人被它吞噬呢?” 她的面容突然模糊了起来,身形也开始闪烁。 “道长,时间快到了,一定要...” 她消失了。 只留下一句没说完的话。 第七十章 山洞 顾曜心乱如麻。 这尼姑话没说明白,只是告知顾曜一切的背后,都是山神作祟。 可既然是山神,那难道不应该是立下山神庙,令人供奉,汲取香火吗? 它不断摧毁山上的道观寺庙是为了什么? 还有三百五十年,吞噬了九百九十九人,这又是为了什么? 增强修为? 可都成山神了,这样的行为,有必要吗? 更别说九百九十九人虽虽然多,但三百五十年分下来,一年也才三四个人。 之前麻姑山的狐仙传说又是为了什么? 这一路上山,顾曜并没有遇到什么活物,唯一能和狐仙搭上边的,就是那叫团团的老狐狸,若是山神有意伪装散布传说,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侯老爷,难不成是他猜错了?侯老爷真没来? 可是侯生金这个名字... 带着诸多疑问,顾曜找到林奉学,将他拍醒。 林奉学一下坐起,双眼迷茫:“快走啊!” 看清眼前的顾曜后,他立刻抓住顾曜的手:“顾曜,快走,这山有问题,我们要立刻离开。” 他一下跃起,抓着顾曜就往外面跑,一边跑着一边喊道:“刚刚那尼姑入我梦里,告诉我颜意远在哪,让我们赶紧走,绝不能久留。” “你慢点,一边走,一边跟我说清楚啊。”顾曜挣脱自己的手腕,努力让林奉学冷静些。 “好,好,我跟你慢慢说,之前带我们进来时的尼姑,其实是之前蝶梦寺的主持...” “这个我知道,你直接说她跟你说了什么。” “啊...哦,她说这麻姑山早就成了怪,产生了自己的神识,只是不知为何,天地精怪本应天生温和,无形无状,可这山怪,却是天生人形,自称山神,天性残忍好杀。” “她当年不知道,只是看这儿天地精奇,是修行的好地方,又在山脚遇到了个狐仙,在它的邀请下,来到这山顶立了那个蝶梦寺。” “结果这狐仙就是山神,在一年后就将她害死,还掌控了她的魂魄,每隔七年才有那么一小会能摆脱掌控,勉强说出些事。” “此前那山神看见了你背着这剑,以为你是应约之人,才邀请你进入蝶梦寺,结果真正的应约之人现在才上山,因此它极其愤怒,要拿我们的命来平息愤怒。” 林奉学带着顾曜下山的路,不是上山时的路,而是另外一条偏僻的林中小道。 “这路也是她告诉你的?” “嗯嗯。”林奉学点着头,带着顾曜往密林里跑,“颜意远就在这儿,他一不小心闯进了山腹之中,山神当时一心都盯着你,所以只是把他挂在了树上。” “嗯?挂树上?杀了他不是更省事吗?”顾曜迷惑不解。 林奉学低头躲过几根树枝:“反正就是没杀他,快,赶紧救他走,将这里的一切告知靖夜司,让司首或者天师来对付。” 他左扭右扭,在分不清方向的林中一阵窜跑,最终竟然带着顾曜来到了一处山洞前。 这山洞的洞口很奇特,一株焦木挡在洞前,只是露出一丝缝隙。 焦木之上,一片树叶都没有,却长出了九朵赤红色的花朵,在黑色的树身映衬下,格外显眼。 “到了,颜意远就在这里面。” 他喘着粗气,一手叉腰,一手扇着风:“这里还是一点风都没有,真是闷死人。” 顾曜盯着他的动作。 林奉学扇手扇了一会,又顺手理了下被树枝弄乱的头发:“走吧,赶紧进去,带颜意远离开。” 他作势要往那缝隙里钻。 “你不是林奉学,你究竟是谁?” “你在说什么啊,顾曜?”他的动作停住了。 顾曜抽出剑,举在身前:“你刚刚扇风的动作,也太优雅了些,林奉学可做不出。” “我只是太热了...” “你喜欢谁?鱼有容还是鱼秋忆?” “鱼...鱼秋忆!” “错,你都喜欢,林奉学只喜欢漂亮的,不管是谁。”顾曜将剑架在了他脖子上,红莲业火腾的升起,“你是谁?” 林奉学苦笑着举起双手:“好吧,我承认我不是,我是蝶儿的师傅,蝶梦寺的主持,刚刚话没说完的那位。” “什么?” “我没骗你,刚刚那山神把我招了回去,全力收缩准备冲击封印,但你那个朋友太能闹腾了,山神分心两用,我趁机用分神之法逃了出来。”林奉学抖抖肩,示意顾曜收剑收火。 “我没骗你,因为用了分神之法,所以我的阴魂又弱了许多,已经无法现形,恰好你这朋友昏迷,我就借了下身体。” “没骗你,没骗你,你把火收一下,别把这山给烧了,山神不是好东西,但麻姑山是无辜的。” 顾曜看着她,只觉她太活泼了,一点没有之前的样子,但还是收起了火焰,只是架着剑:“既然如此,你带我来这是干什么?” “不把你朋友救走,他就死定了,我想让你把他救走,然后赶紧离开,去让你们靖夜司的司首,或者什么天师来把这山神斩了,送我去见佛祖啊。” “你的性格为什么这么活泼,一点都不像尼姑?” “分神之术是要分割出一个自己,自然会有特点,我想到了可能需要说服你,所以才分割出一个活泼可爱的我,正常人都不会喜欢苦大仇深的吧。” “林奉学”转身看了看背后:“我真的没骗你,我被它拘了魂魄,不然我一堂堂主持能随随便便病死吗?” “你最好快点,应约之人刚刚已经到了半山腰,虽然他们不知道你误打误撞应了蝶儿的约,但肯定会立刻往这里来,等他们来了,山神挣脱封印,你们就死定了。” 顾曜看着她,收起了剑:“带路,如果我发现你有什么不对劲...” “你就一剑砍了他的头。”林奉学转身挤进缝隙里,“哎,男人的身子就是好用,当初我进来的时候,胸口卡住了,好疼的。” “对了你快进来,现在山神收缩,全力在挣脱封印,你们赶紧救了人离开,你是靖夜司的人,肯定有法子联系你们那司首的是吧,他总不至于连个山神都打不过吧...” 顾曜沉声道:“我现在相信你是个尼姑了。” “嗯?发现我善良的内心了?” “不是,唠叨。” “...这叫苦口婆心,循循善诱。” 顾曜不理会她,一边提防着,一边看向眼前的山洞。 很空旷,很大,漆黑深远,没有一丝其他光亮,一点都不阴凉,甚至有些燥热。 顾曜伸手摸了下石壁,石壁干枯,隐隐有些温热之感。 主持看着顾曜的动作,催促道:“别摸了,这里面越走越热,前面是个通道,通道尽头是个洞天,那山神就被封印在最里面。” “你们那朋友也不知怎么进来的,直接从洞天上掉了下来,明明在外面怎么都看不到的,真是厉害。” 主持喋喋不休,丝毫不受黑暗影响,在前面大步流星:“不过那家伙好像脑子不好,先是去碰封印,结果被弹飞了,看到了一株赤焰树,居然想要连根刨走,这就被吊起来打了一顿。” 拐过一个大弯,一抹光亮射进来,顾曜看去,一株树叶赤红、树身流动岩浆般光芒的树沐浴在阳光下。 树下,插着四五把刀和一地的树枝。 “这就是那赤焰树,只能生长在阳气汇聚的宝地,也不知这怎么长出来的。” “对了,封印就在这赤焰树的背面根部,你们那朋友在那。” 主持指着树梢道。 顾曜眯眼看去,只见一片火红的树叶中,一袭白衣晃荡。 侧耳静听,还能听到几声怒嚎。 “我颜意远一生无敌,骂过司首,唾过天师。” “打过公主,揍过皇子。” “除却未能收服顾曜这厮,脚踏之处,尽数俯首,目光所至,无人不服。” “万万没想到啊...居然被棵树给阴死了...” 第七十一章 六道轮回图 顾曜竖起手来,示意主持不要说话,轻身提气,好像一只大猫一样几个蹦跳来到树下,没发出一丝声音。 抬起头往上看,只看见颜意远被倒吊着,头发都是散了下来,悠悠荡荡,一根根树枝紧紧缠着他的身躯,还在不断缩紧流动。 脑子里不由自出的闪出魔法少女无惨,触手y等等多种avi的画面。 颜意远还在上面哀嚎:“刀出白袍天下寒,野茅天师世无双,我颜意远一生孤傲无敌,可恨啊,可恨啊,火树抽枝不要脸搞偷袭啊...” “叫大哥,叫声大哥我就救你。”顾曜在下面看了会,看着他的脸色都变红变紫,这才出声道。 他一直都搞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颜意远一直都在想着法子,让自己认他做大哥。 那么多靖渊里,他一直都卯着劲盯着顾曜,无视了其他人。 鱼秋忆说颜意远可能是怕顾曜抢了他野茅山第一天才的名号,可几番接触下来,顾曜觉得,颜意远的自信完全不用担心。 颜意远浑身打了个激灵,像只毛毛虫一样一样扭动,在空中晃了几圈,左荡荡右转转:“顾曜?你也被抓了?” 顾曜:“...我在你正下面。” “看起来你还挺有劲的,那你先吊着吧,我去看看封印。”顾曜看着颜意远一下就活过来了,摇摇头走向后面。 “别啊,这么吊着好难受的...” 顾曜不理会他的嚎叫,走到了赤焰树的背后。 那主持也小跑着跟过来了:“哎哎哎,你不赶紧带着他走人,在这干什么?” “那山神挣脱封印要多久?” “今夜子时啊。” “那我急着走做什么?” “应约的人啊。”主持着急万分。 “他们带着侯老爷,想进来就要好一会,况且他们不知道蝶儿已经走了,肯定会在山顶迷糊一会,时间其实没你想的那么紧。” 顾曜说着,看到了所谓的封印。 没有什么阵法的痕迹,只是平平无奇,一把朴素的木剑歪歪斜斜的插在地上。 “这就是那封印?”顾曜指着木剑道。 “对啊,这木剑本来全部都插在土里的,这么多年过去,已经被顶出来一大半了。” 顾曜走过去,在两步外仔细观察。 木剑朴实无华,剑身上布满了倒刺和缺口,破破烂烂,甚至剑柄处还有个虫蛀的小黑洞。 “什么都感觉不到,你不会在骗我吧?”顾曜怀疑道。 主持闻言,双手抱在胸前:“你不信,那你伸手拔看看。” 顾曜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走进一步,伸手要碰那剑。 可万万没想到,他才刚刚伸手,还没靠到剑柄,这剑突然变成金红之色,一股炽热的剑气奔涌而出,将他打飞了出去。 主持也惊呆了:“我靠,你这...你不会才是什么阴鬼妖魔吧?” 顾曜眼冒金星,勉强坐起了身:“我现在相信这是封印了,可它这么暴躁,颜意远怎么没事?” 主持来到顾曜身前,蹲着像看鬼一样看他:“你是不是人啊?这么多年来,来到这的人也有几百个,没人有你这阵仗啊?” “这剑只会主动攻击阴鬼妖魔,对于人还是挺温和的,怎么到你这,就这么狠了?” 顾曜没理她,皱着眉看向自己刚刚伸出的右手。 右手通红,好像被烧伤了一般,灼热剧痛。 金光咒没能挡住这剑气。 “你这是被纯阳之气伤到了。”主持看着嘿嘿笑道,“这木剑纯阳至刚,当年封印山神的,肯定是位无敌的纯阳仙人,只是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颜意远突然出声喊道:“好像有人来了,顾曜,快,快放我下来。” 顾曜一惊,急忙起身,侧耳静听,主持也是满脸紧张,喋喋不休抱怨道:“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想走都走不了,等会山神出来,你们小命都要丢了,可怜我堂堂美少女,就这般连转世修来生的机会都没了。” 她说着说着拿手指戳起了顾曜的后背。 顾曜一把抓住胳膊:“上树,藏树上去。” 说着他自己快速来到树前,将地上的刀都收起,树枝都匆忙扫到树根处,跳到了树上。 “嘘。”拍了下不停晃动的颜意远,顾曜嘘声道,顺便很贴心的将他的头发绑了个团子。 “这树枝叶茂盛,只要不乱动,应该看不出来。”他轻声对着主持说道。 外面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明显了,顾曜将颜意远固定在一根粗枝上,透过树叶间隙看向洞口。 先入眼的是个闪着火光的亮堂头颅。 顾曜认出了来人,是宗源。 他孤身一人,穿着道袍,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抱着个卷好的巨大竹简。 进来之后,他看都没看赤焰树,随手将火把插到地上,抱着那竹简就直接往木剑走去。 树上的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宗源从身下走过,来到木剑处。 他放下竹简,很是恭敬的对着那木剑行大礼,就像是叩拜祖师一样,虔诚而认真。 随即他跪在地上,将那竹简摊开在地。 竹简很大,完全铺开后是一张巨大无比的渗人画卷。 一只三眼的狰狞黑皮恶鬼,怀里抱着一个六等分的巨大车轮样圆盘,雪白的獠牙咬在车轮之上,三只绿幽幽的眼睛瞪圆,直视看画的人。 六等分的车轮之内,填满了各式各样的图画,顾曜眯着眼仔细看去,勉强看了个清楚。 车轮最里面的圆,画了三只动物,像是鸡、鼠、猪。 这圆的外面是个圆环,一半是黑,一半是白,里面画着人从幼儿到老去的一生。 在外面,便是那被分为六部分的部分。 顾曜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能看出,最上面的那部分是盘膝坐在白云之上的佛陀,最下面的那部分是狰狞哀嚎,下油锅上刀山的恶鬼。 其他四个部分,除去一部分是比较明显的畜生外,都是人的画像。 乍一看去,整张图就像是清明上河图一般,在描绘人的生活。 但若是浸神细看,就会感觉那三眼的恶鬼在不怀好意的盯着他,图里的车轮在不停轮转,似乎要将人的魂魄扯入其中。 竹简的角落,三目恶鬼的四周,还分布着稀疏的佛陀,只是实在不明显。 “有点像是佛家的六道轮回。”顾曜看了会心中暗道。 宗源双手合十对着竹简念了会咒文,取出一把匕首,有些费力的在手上割出一道血痕,啪一下血手按在竹简正中间鸡、鼠、猪的圆上。 那圆真的转动了起来,越转越快,带动了整个车轮,竹简跟着慢慢融化,渗入了土中。 宗源起身,转身大踏步离开了这里。 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顾曜一下跃出,放下颜意远,想要离开这里。 但主持却拦在了他们的身前:“不能走了。” “为什么?” 主持满脸严肃:“幸亏你在这浪费了些时间,我才看到那个和尚的小动作,他布置下的图,乃是佛门的六道轮回图,从那张图被布下开始,整座麻姑山就进入了轮回。” “要么以出离心参悟涅槃,跳出六道轮回,要么就只能在这里不断轮回,等到他达成目的。” “现在离开,只会在出山的瞬间再次回到这个时间,在山顶的人在山顶,在山腹的...” 说着,主持也迷茫了:“他为什么让这个时间轮回?针对山神的话,不应该是在子时初开始布置吗?” “难道他是好人,在针对应约的人?” 顾曜猛然惊醒:“这个时间,是蝶儿!” “宗源是在针对蝶儿,他以为现在应约之人在面见蝶儿,他布置轮回的目的,是要不断重复蝶儿的应约。” 顾曜一把抓住主持:“为什么他要针对蝶儿?” “你之前也说了,山神残忍无情,那它留住蝶儿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七十二章 走阴 主持听着顾曜的询问,有些不知该怎么说,眼神晃悠,吱吱呜呜了一会。 “不能说吗?还是你不知道?”顾曜看着林奉学的脸做出这女儿家的姿态,有些后背发凉。 “倒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说起来有些麻烦,而且我怕说出来,那把剑会不高兴。” 顾曜回身看了眼那把歪斜的木剑:“那就先不说,你有法子能破掉这什么六道轮回图吗?” 主持摇头:“这么说吧,六道轮回的阵法,就好比将整个麻姑山都收入了画中,我们都成了画中的人,要破阵,就要将画撕碎,外面的人好破,但对里面的人来说,就像让你破开仙门登仙一般。” 顾曜皱起了眉头:“所以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 主持面色难看:“恐怕是的,甚至我们可能只能等着山神复苏,等刚刚那和尚达成目标,等着他们离开,祈求佛祖保佑我们不死...哦,你是道士,你该求三清保你不死。” 顾曜看着颜意远在一旁梳理自己的头发,一咬牙:“不,还有个法子,我们去把那应约的人都解决掉。” “我们在暗,他们在明,知晓一切的山神收缩回了封印内,宗源和应约的人都不知道我们存在,我们去解决他们。” “走,现在我们回山顶。” 顾曜直接带着两人往回走。 “宗源非常强,主持,他就交给你了。” “剩下的人,就交给我和颜意远,距离子时还有五个时辰,我们的时间很足。” 顾曜简单说道。 主持苦着脸:“那和尚看起来就好厉害,还穿着道袍,指不定会什么古怪道术,我觉得我不行。” 颜意远倒是无所谓:“顾曜,你就看我表演吧,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刀法。” 顾曜没回答,只是沉默着一个劲往山顶走。 快要到山顶时,顾曜再次看向主持:“真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山神和宗源,要那般对付蝶儿吗?” 主持沉默了一会,长叹一声:“他们对付蝶儿,目的还是那把封印的木剑。” “那把木剑的主人,是个怜悯女子的人,曾经点化过诸多青楼女子,在三百五十年前,他来到了麻姑山,见到了这儿的惨状,于是用那把木剑封住了山神。” “那把木剑长久被他使用,虽然剑灵很是朦胧,但也沾染了些他的脾气,对于悲惨女子,尤其是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女子,很是心疼。” “因此,他们一遍一遍的折磨蝶儿,在一百一十二年里,十六个轮回中,不断让木剑剑灵怀疑自己,山神则趁机努力撼动木剑...” 顾曜突然打断主持的话:“一百一十二年?不是一百零八年吗?十六个轮回?什么意思?” “就是七年一轮回,一百一十二年,刚好十六个。” “那为何团团会说是一百零八年?” “因为还有四年是我被盯上的时间,笨狐狸那时候还没出生呢!” 主持有些自暴自弃:“其实都是我的错,我太优秀了,作为个尼姑也太完美了,以至于我那年发现这儿山清水秀,才刚踏入山脚就被山神发现了。” “本来蝶儿的遭遇,是它为我准备的,但我太完美了,哪有男人配的上我,背着你这剑的那人我压根看不上,始终不上套,他数次过来都被我打发了,所以它们才将目光放到蝶儿身上...” 颜意远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你...你不是林奉学!” 顾曜没好气的吼道:“闭嘴。” 心里飞快的算起了时间。 三百五十年前,山神被木剑封印。 一百一十四年前,主持来到麻姑山,被山神盯上。 一百零九年前,主持在麻姑山建立蝶梦寺。 一百零八年前,主持被害死,同年蝶儿被算计。 顾曜突然问道:“主持,你是一百年前的人,那你建立蝶梦寺,为什么会在墙壁上刻画僧侣传经宣扬佛法的画,而不是佛陀菩萨?” 主持懵了下,否认道:“没有啊,蝶梦寺里的壁画都是菩萨佛祖啊。” “那为什么之前我在你带领下,见到的蝶梦寺内,会看到那样的壁画?” “哦,那个啊,你看到的不是真正的蝶梦寺,是山神记忆中的寺庙,佛门刚刚进入九州之时,就有高僧来此处立庙了。” 主持解释道:“山神那时被另外一人封印,这高僧发现当时的封印已经破损,想要度化山神,却反而被吞噬了,所以山神后面才能玩出这么多花样。” “其实我怀疑这个六道轮回的法子,也是山神想出来的,我合理怀疑,这一百多年,它就是在等那张轮回图绘制完成。” 走到一旁的颜意远突然说话道:“顾曜,那里有人在砍树。” 顾曜也不再询问,急忙走过去一看,只见三四个灰衣壮汉抡着斧子,几下砍倒一颗粗壮的大树,又哼哧哼哧的砍去枝丫,费力的抗向山顶。 “走,跟着看看。” 三人屏息静气,吊在后面。 只见蝶梦寺那儿,坐着二十余人,正中间围着个老头和年轻人,侯老爷和侯大公子瑟瑟发抖缩在最外面的一个角落里。 没看到宗源,安心了点。 顾曜伸手按住颜意远,让他别冲动。 扛着树的几人将树轻轻放在地上,说了几句,只见一个佝偻的灰衣人站起身,走到树旁摸了摸,闻了闻,随即点点头。 又有几人站起身,取出各式各样的工具,很是麻利的开始炮制树木。 那佝偻的灰衣人又取出个长长的竹竿,在地上捅来捅去,最终停在一处,歪头说些什么。 隔着太远,顾曜不敢接近,实在听不清。 倒是主持又捏了个法印,往顾曜耳上一碰,声音就传入了耳中。 “王玉庭,你别坐这儿说大话,老夫是看在劫剑的面子上暂且和你合作,你不把劫剑拿回来,老夫可不会听你的命令。” “白守才,劫剑就在星罗湖,星罗湖碧波千里,只有老夫知道在哪,你是倒斗的人,奉劫剑为尊是规矩,老夫就是最后的剑主,也是唯一可能的剑主,你就别耍什么心眼了。” “不是你这废物,劫剑会落入星罗湖吗?本事不大,胆子不小,运气也不错,苟延残喘活了一百多年。” “呵呵,白守才,对老夫还是尊重点,要不是你还有点本事,我早就杀你了。” 那佝偻灰衣人突然往地上一趴,痛苦的咳嗽了起来。 “行了,抓紧时间,用你的走阴功夫,把蝶儿从泰山鬼国带回来。” 正中间的老头须发皆白,伸手拍了拍一旁的年轻人:“乖孙儿,蝶儿是个呆丫头,不懂什么叫恨,你加上这把与劫剑一样的剑,一定会让她神魂颠倒的。” 他取出一把银色的剑,放在年轻人手里。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爷爷,我才不怕呢,区区一个蠢丫头罢了,活着的我都玩死多少个了,怎么会怕个死的呢?说不定死的玩起来更带劲呢。” “哈哈哈,好孙儿,记住了,等会白守才带着蝶儿回来,你要让她在高兴中痛苦,在希望中绝望。” “她越是痛苦,难受,绝望,山神就会越高兴,尊主也会越满意,到时我们得到的也会越多。” 年轻人点点头:“爷爷放心,且看孙儿手段。” 那佝偻灰衣人从地上起身,往地上啐了口,不屑道:“劫剑剑主自古都是英豪,就你一个赶着给别人舔屁股,还这么算计个小女孩,真是丢尽了以往剑主的脸。” “所以他们都死了,劫剑就是把不详的剑,白守才,赶紧干活,五行三家的命,都捏在你手上呢。” 顾曜捏紧了拳头,怒气在心底暴涨。 劫剑也是震动不已。 主持突然低声道:“那个年轻人,和当年那个狗男人长的一模一样。” 第七十三章 初入鬼城 灰袍老人白守才骂骂咧咧,但也还是专心准备着走阴的物件。 他从包裹里翻出一堆物件,蹲在地上拼接排列。 顾曜看了会收回了头:“主持,蝶儿会在泰山鬼国吗?” “应该吧,人死了就应该去,这是规矩。”主持也不太确定。 “那你知道怎么去泰山鬼国吗?能不能提前过去,把蝶儿带走?”顾曜看着林奉学的身子,突然灵光一闪,“对了,主持,你直接去泰山鬼国,在鬼国里打晕老头,然后抢那老头的身子,我们里应外合...” 主持翻了个白眼:“想去泰山鬼国,要么用走阴的法子正大光明去,要么修成大自在阴神或者不灭阳神,凭实力偷渡。” “我自己都是个不完整的神魂,离开这肉身指不定立刻就被山神抓回去了,你还不如自己偷渡去。” 颜意远面色凝重,靠过来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走阴不是都要天黑了才能走吗?” 顾曜一愣。 是啊,现在距离天黑,还有好一会呢。 主持却又突然说道:“不用的,只要阴气够重,能遮蔽走阴人的阳气就行,你们过来看,那边那几个人,一直站在那的,都不是活人。” 顾曜顺着主持手指的地方看过去,运转通幽之术,只见那里六人浑身黑气缠绕不散,黑气在七窍之内自然游转。 颜意远赞同道:“我说怎么一直闻到一股臭味,原来是炼尸的,晦气,我野茅的名声全都被他们败坏了。” 顾曜注目问道:“这几具尸很强吗?” “不是它们强不强,是我们的问题,这小子脑袋不好,又只会舞刀,我实力不存一二,你估计不会雷法,够我们喝一壶了。” “你说谁脑子不好啊!” ...... 顾曜突然想起一件事,通幽之术运转到极限,是可以窥伺鬼国的,会不会也能如同走阴之法般进入泰山鬼国? 他心里琢磨了一会,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你们对走阴的术法知道多少?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听闻地煞术法中有一道名为通幽的术,不知是不是走阴之术。” 那群人此刻在白守才插着竹竿的地方挖起了坑,将炮制好的树木斜插在土中。 那树的中间被挖出了个够一人躺下的坑。 白守才脱去鞋子与外套,穿上一件白纸寿衣,有些费力的弯腰在两脚的踝部绑上一根红线,走入树洞之中躺下,睁眼看着天,嘴里念着经文。 而主持则回答顾曜的问题道:“走阴之术其实有许多种,但大抵都是一个核心,通阴之人藏住阳气,从阳间走到阴间,凭借阴物的指引,走到要找的亡魂。” “这其中最难的地方,是走阴人的选择,一方面是天生的阴人,另一方面,是要有鬼国的认可。” “其中诸多的忌讳隐秘,只有走阴人自己知晓,因为基本是父子相传或者师徒口口相授,所以真没什么人知道。” “至于你说的地煞术,我不知道,或许能吧。” 颜意远轻声清了下嗓子:“通幽之术我倒是知晓,靖夜司内有记载,张天师正是以通幽之术定位青城鬼城,一日斩尽青城四大鬼王十万小鬼,御雷飞升。” “想来以地煞术的奇妙,潜入鬼国应该没什么难度,顾曜,你知不知道,道爷我也掌握了一门地煞术,你想不想学,只要...” 顾曜不理会他,看向主持轻声道:“主持,实不相瞒,我作为一个野茅山,什么法术都会一点,走阴的法子,我也略通一二。” “但是我的走阴法十分凶险,希望您能为我护法,若是感觉到有什么凶险逼近,还请一定要唤醒我。” “喂喂喂,顾曜你听我说啊,我也会地煞术,只要...”颜意远还在低声嚎着。 眼神示意他闭嘴后,顾曜再看向白守才。 他已经从树洞里走了出来,在地上摆放七盏油灯。 他记得这人说过,他是尊劫剑为主的,那自己有没有可能收服他? 这人此前呵斥那个王玉庭的话,也是挺正气的,只是似乎家人都被那个王玉庭掌控了。 “或许可以想办法在鬼国里见他一次,从他嘴里套一套话,只是终究有点冒险。” 顾曜喃喃道。 突然间劫剑震动,向他传达了一股模糊不清的意思。 “你也能跟着我进鬼国?” “...” “那可真是好极了。” 那一边,白守才重新躺回树洞,点燃一根长香,插在自己头上三寸,一手抓着个黑色的小幡,一手握着团红布,闭目睡去。 斜着的树竟然缓缓倒下,泥土变的柔软,任由树木好似小船一样,在泥土中沉浮。 那几具炼尸也是僵硬走来,围住这树木,张嘴吐出一团团恶臭之气,将树木笼罩。 树身之上,一道道弯曲的绿色小草开始长出,短短几个瞬间,就覆盖了树身,将白守才淹没。 七盏油灯突然火苗腾起,告诉其他人,白守才已经离去了。 顾曜也立刻拉着两人缩回,叮嘱了几句,打坐立定,将劫剑横放在腿上,运转通幽之术。 “哎,走阴要准备好多东西的,你...” 主持话还没说完,只觉一股厚重沉闷的阴气浮出离去。 她捂着胸口道:“喂,你也是野茅的,你们野茅都这么勇的吗?” “对了,都是野茅,怎么他什么都会,你只会挥刀子,像个发育不完全的猴子啊?” 颜意远蹲在一旁,在地上画了个小人,握着根树枝戳戳戳:“...” 顾曜的三寸阴神小人在泥丸宫浮现,睁眼远望东方。 一条通天大道浮现眼前,无数人魂在其上茫然行走,顾曜一眼看到在灰蒙蒙的一片中,有个穿着白衣的人。 “走阴人也太明显了。” 顾曜心里啧了一声,看向通天大道的尽头。 一座巍峨的山岳屹立天地间,山头之上,金光升腾灿烂;山脚之下,一座黑色的巨城肃穆庄重。 “希望别被那只小心眼的宠物盯上。” 想起此前第一次运转通幽时撞到的家伙,顾曜暗暗祈祷了一声,被动的直直向着巨城飞去。 他飞过之处,阴气升腾弥漫,汇聚不散,凝若黑龙,阴冥大道上的所有亡魂,都是自觉跪下,恭送着他入城。 白守才也是不由自主的跪在了路旁:“运气真差,才刚进来,就遇到了阴间神明回国。” 老老实实等着阴气消散许多后,他小心翼翼站起身,一步一步,生怕弄断脚上的锁链,向着鬼国慢慢走去。 而顾曜在鬼国的吸引下一路飞驰,落在城门之前。 “泰安。” 无数亡魂面色麻木,排队通过两道侧门。 漆黑的正门紧闭,门上雕刻着一双眼睛,好似在审视来往之人。 顾曜的落点,正在眼睛之下。 一股从里到外被看透的感觉传遍全身,大门轰的一下打开了。 两列看不清面目的鬼卒从大门内走出,单膝跪地向着顾曜行礼。 两侧的亡魂也是停止了入城,双膝跪地,恭送入城。 顾曜有些懵。 想起淮南王曾管自己叫阴冥太子,难不成自己真是泰山鬼国的太子? 我爹是泰山府君还是东岳大帝? 在怀疑中,顾曜背着劫剑,走入了泰安鬼城之中。 刚刚走过城门,便有个衣着暴露的女鬼迎了过来:“剑主大人,来都不打声招呼,您看,我这个皮,您满意吗?” 第七十四章 您实在是太诱人了 这女鬼穿着清凉,身上两块布只裹住了胸臀,白皙的胳膊、肩、腰、腿都是赤条条的露在外面。 她弯着腰,态度十分热情,以至于顾曜误以为自己进了什么主题特殊的会所,正准备玩一出刺激的人鬼大战。 不过在看到女鬼背后形形色色的人魂后,顾曜又立刻清醒了过来:“你是什么鬼?” 她刚刚称呼我为剑主大人,所以刚刚那阵仗,都是因为劫剑吗? 他看向劫剑,劫剑抖动一下,好似在炫耀自己的牌面。 那女鬼躬着腰,讨好笑道:“剑主大人,我是孟德公亲点的剑仆啊,只要剑主入鬼国,我就来服侍您。” 说着,她抬起头,对着顾曜抛了个媚眼:“您可以称呼我为媚儿,当然,您不喜欢这个名字,也可以给我改一个。” “这个外表您不喜欢,也可以换一个。” 她把头发撩到耳后,将脸全都露出来,“叭叭叭”眨着眼给顾曜端详。 很标准的狐媚子脸,看着就是风情万种、一捅就能出水的感觉。 顾曜心不在焉:“行,那就这样吧。” 他越过这女鬼,看向后面的街道。 宽阔明净的大道,笔直通向一座低矮的山丘,山丘之上,又是一座黑漆漆的宫殿。 道路两侧,布满了一个模子的两层小楼,不少鬼探出头来,佯装无意,实则偷偷摸摸的看着顾曜。 女鬼媚儿看顾曜完全没心思在她身上,又取出个画卷,捧到顾曜面前:“剑主大人,这个身子你不喜欢的话,真的可以换的,您看看,不仅人形的,什么样我都可以。” “模样,性别,种族都可以!” 那画卷上,描绘着各式各样的女子,高矮胖瘦,就连种族都是各不相同,甚至顾曜一眼就瞟到了个白毛猫耳萝莉。 忍着心动,顾曜将画卷塞进媚儿怀里:“别闹,我有正事。” “您说。”她急忙将画卷好,点头哈腰。 她好像很怕我...念头闪过脑海瞬间,顾曜正色道:“我要找个刚来的不久的女子魂魄,穿着婚袍,大概这么高,很好看,有点傻,嗯,妖怪也会来鬼国吗?没化形的,是个狐狸...” 顾曜边说边比划。 媚儿点头道:“您要找人啊,那我带您去找守着城门的鬼将就是了,这所有的鬼啊,都要走它眼里过,只要来了,鬼将就一定知道。” 她走在前面带路,沿着这大道向前走。 这大路宽敞,可却是十分冷清,除去他们一人一鬼,居然无一人走在其上,只是躲在屋子里看着。 顾曜有些好奇:“媚儿,为什么这路上没有鬼?” “大人,这条路乃是神道,平常居民可以走,但一旦有大人您这样的贵客降临,它们就必须避着。” “劫剑的历代剑主你都见过?” “那倒也不是,活着的,没见过几个,死了的倒是见了不少。” “那他们大抵都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死了的都挺一般,也没几个能有大人您这风姿。” 顾曜嘴角抽了下:“别拍马屁,给我说说。” 媚儿讨好的笑了下,扭着臀道:“那就说说孟德公,他生前梦中入鬼国,与府君大人立下了契约,死后在这要了一群美女,后面带着他的旧将,巡游鬼界去了。” “他也是所有剑主里,最无情的人,最早被选作剑仆的鬼,就因为不肯按他的要求变身,就被他给砍了,这样砍了几十个,才轮到我,当时可真是吓死我了...” “还有些剑主,都是风流的人,许多花样在人间不敢玩,要人家去给他找些鬼来试试。” “也就多亏泰安鬼都内的鬼都是不同寻常的,什么样都有,这才满足了他的要求。” “像什么蛇马牛,猪羊狗,半人不人的,媚儿都见识过了。” 媚儿拍着自己的胸,故意在顾曜面前抖了抖:“大人,您有什么要求就跟媚儿说,媚儿一定满足您。” 只是她说着说着,口水就流出来了。 顾曜:“...?” 媚儿啪叽往地上一跪,花容失色高呼饶命:“大人饶命!媚儿不是故意的,只是您实在是太诱人,不知为何,只是站在您的身旁,闻着您的魂味,就控制不住的想要和您融为一体。” 顾曜看向两侧屋子,又回头看了看。 所有的屋子里,都藏着几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就连守城门的鬼卒,都在盯着他。 长长的街道上,最少数百个鬼在垂涎他。 原本心里还有一丝得意,当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默默将劫剑抱在怀里。 顾曜修行那么久,在人间只要不是受了伤,寻常鬼怪妖物是发现不了他的异常的。 可如今魂魄入了鬼界,那就是黑暗里的烛火,亮堂无比,引鬼注意。 要不是劫剑,他怕是早就被蜂拥而上的亡魂活扒生吃了。 “剑剑,保护好我。”他拍了拍劫剑,对着媚儿说道:“起来吧,不怪你,那守门的鬼将在哪?让他出来见我。” 他是不敢单独去见那鬼将了,众目睽睽之下,那鬼将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得顾忌劫剑的名头吧。 媚儿哧溜一下,控制好了自己的口水:“大人,就在前面。” “快。” 很快,一个两眼巨大的瘦长鬼将就来了。 “拜见...哧溜...剑主。”它的口水更夸张。 顾曜直接把劫剑抽了出来:“你有没有见过这么两个魂...” “没有,没有,大人,从未有这样的魂来过...哧溜...” 它的两只眼睛一直在左右不规则转动,一边说着,一边擦着口水。 媚儿看着出鞘的劫剑,急忙说道:“大人,既然门将说没有,那就真的没有,它是不可能记错的。” 蝶儿没来?那她去了哪里?不会魂飞魄散了吧? 顾曜心头一紧,皱眉道:“她死了有一百多年,只是最近才来了鬼国。” “大人...哧溜...不管什么样的鬼,要入鬼国,必定要走泰安,经由此处审判,决定是留在城内,还是发配鬼界荒野,鬼界内现共有千万鬼,算上转世离开的百万鬼,本将全都记得,确实没有这样的鬼啊。”这门将擦着口水道。 “行吧。” 看着那鬼将仿佛决堤一样的口水,顾曜打发它走了。 媚儿贴心道:“大人还有什么事?要不先回府?” “先不急,应该有个走阴人要来,我要见他。” “那好办,走阴人只是小喽啰,您想见,吩咐下让鬼卒直接带来就是,您先回劫剑府上休息会,媚儿给您安排下休息。” 媚儿带着顾曜,来到了一处豪华府邸。 刚进府,劫剑就像回了娘家一般,出鞘一阵飞舞,将院内的假山什么的物件,统统斩成两截。 弄的乱糟糟之后,才重新回到顾曜怀里。 “大人,请上座,我这就让人取些消遣玩意,再喊些鬼姬来服侍您,您要喜欢,媚儿也可以。”她露出含羞带臊的样子。 “我不能在这儿耽搁太多时间,人间我还有要事,快些把走阴人带来。” 媚儿一愣:“啊,大人您不知道啊,人间一刻,鬼界一旬,时间啊,在鬼界可不是什么珍稀东西。” 这样嘛... 顾曜定下心来:“既然如此,你与我说说劫剑。” 媚儿提起个酒壶,凑到顾曜身前,给顾曜斟酒:“大人,这是龙涎酒,您来尝尝,劫剑的事您应该比我清楚啊。” “我觉得把剑给我的老头在吹牛,所以我想听听你的说法。”顾曜看了眼碧绿的酒水,没敢喝。 媚儿看着顾曜紧张的样子,把酒壶放在一旁,慢慢挪到顾曜背后,给他按起了肩:“那让人家想想啊,劫剑与鬼界的因缘啊,要从孟德公的梦中杀人说起...” (感谢战帝神尊、书友20200520174242089、小榴芒的石头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七十五章 开涮 顾曜点点头:“梦中杀人我懂,梦中杀鬼我也很擅长。” 他轻轻伸手,将劫剑抽出来,竖起在眼前,用明澈的剑身照着自己和媚儿的脸:“剑剑可真好看,你觉得呢?” 媚儿默默将自己向下摸索的手收回,老老实实放在顾曜肩膀上捏着:“那一年,孟德公年老,大寿将至,但心有不甘,恨妖国未退,想要向上苍再借十年。” “人间延寿之法颇多,但受到巫蛊祸难和蟒王夺朝的影响,龙虎山连同诸多道门有令,人间掌权者不得修行长生,所以孟德公也没办法。” “恰巧在这个时候,孟德公手下一群人从一座仙人墓中得知了些许隐晦之事,或许能夺取些时间。” 顾曜打断道:“什么隐晦?” 媚儿无辜的眨眨眼:“这种隐晦,人家当然不知道啦,只是这事,惊动了鬼国。” “当时前任府君差使鬼卒前去询问,又被孟德公知道了,他七日不睡,逼着鬼卒上尸见他,又佯装熟睡,梦中舞剑,将鬼卒斩了,送它们回了鬼国。” “府君大怒,本想直接强行拘了他,但又有鬼献计,言明他有大功德在身,眼下将死未死,强拘或许会引发什么祸患。” 媚儿压低声音,俯首在顾曜耳边轻轻说道:“其实啊,府君自己也不愿招惹大功德的人,毕竟府君几百年也就换了,干嘛要给自己找麻烦呢?” “最后的结局,是府君亲临人间,与孟德公打了个赌,赌注就是孟德公的魂魄与劫剑在冥界的权限。” 顾曜伸手将媚儿推开,起身道:“府君为什么想要孟德公的魂魄?人间滞留之魂不是很多吗?” “那是因为...哧溜...冥界需要人才啊,需要有功德的魂魄,府君也需要足够的功绩。”媚儿又擦了下口水,“冥界是大帝的冥界,府君只是暂时的府君。” “大帝高高在上,俯视天地,冥界永远在他掌中,不会在乎什么,而府君也不在乎,权能给了就给了,他得了孟德公、玄德公等等诸多魂魄,很快就卸去了府君之位,一团乱麻都扔给了当今的府君。” 顾曜点点头,前任府君干的这事,不就是自己捞完走人,让后来的人擦屁股嘛。 他看了看手中的长剑:“那劫剑究竟有什么权能?” “在冥界,它拥有着仅次于府君的威势,号令鬼将,斩杀不尊之鬼,相当于人间的天子诏书,除此之外,它最大的作用,是让生人可自由出入鬼界。” “大人想必也知道,生人魂魄进入鬼界,是会沾染孽绩的,就像走阴人,他们也有着冥界的文牒,但大都命犯缺毙,早衰易亡。” “再比如道士,在冥界修行阴神、阳神事半功倍,因此他们常常阴神偷渡,但每次进入之后返还人间,都要修行许久,使身魂重新合一。” “可有了劫剑就不同了,冥界就是您的后花园,您想让爱恋的人重返人间相依相恋,想要死去的将士返回阳间作战,都是轻而易举。” 顾曜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只要您握着劫剑,您就是鬼界的君王,当然,如果您将劫剑传给其他人,一切都会消失。” 媚儿走到顾曜背后:“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了,你去催促下走阴人,我要快点见到他。” “是,媚儿这就去催。” 媚儿面上带笑,娇滴滴的行礼,倒退出去。 只是刚出了府门,就像表演变脸绝活一样隐去了笑容,绷着脸伸手招来一群躲在周围的鬼卒:“立刻上报府君,这任剑主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可爱,前任剑主应该未来得及将一切告知于他。” “收回劫剑权能的时机到了。” “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不惜一切代价,让他留连鬼界,痴迷不返!” “是!”鬼卒告退离去。 媚儿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府邸,咽了口口水,向着城门走去。 白守才此刻已经入了城,白纸寿衣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漆黑鬼手印。 他心里慌张的很,他虽然许久没有走阴了,但还是时常祭祀供奉鬼界将士,联络感情,知道鬼界是什么情况的。 可今儿,整个泰安城都显的躁动不安,他才入城没走几步,便有一群鬼怪涌过来,七嘴八舌的提着要求,希望他向阳间带话。 他一步一步,举步维艰,咬牙不回这些鬼魂的要求,祈祷着这群鬼早些失去耐心,放过他。 但事与愿违,围来的鬼怪越来越多,甚至有不少都是眼冒绿光,饿的不行的模样。 脚上的红线脚链都变的滚烫无比,催促着他赶紧离开。 不少鬼怪贴在他的身上,疯狂吸着他身上的燃烧的香火味。 白守才入了城门,左转向着小道走去,在汹涌澎拜的鬼潮中举步艰难:“糟糕了,这样的话,很快香就顶不住了。” “我需要快点,只要进了将军府,就会好很多。” 想起王玉庭那个家伙,白守才从怀里掏出个半红半白的馒头,撕碎了撒向身后。 就像钓鱼打窝一样,瞬间鬼如潮涌,漩涡般聚集向身后。 白守才抓住机会,提着脚小碎步向前跑,就这样不断的撒着馒头,向着将军府跑去。 等他到了将军府,手里的馒头只剩下手指头大小,恭恭敬敬的将剩下的馒头全都给了门将,请求门将带他入见将军。 “就这么点。” 门将很不满意,打量他一眼,嘟囔了一句也行,转身入了门内。 很快的,门将迫不及待的回来了:“走,大人要见你。” 白守才直接被门将扛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进了府内。 他迷迷糊糊间,发觉今日的将军府也很热闹。 院子正中放着个大鼎,下面是滚滚燃烧的绿色火焰,鼎内都是滚烫的油,一群小鬼站在鼎旁,向着里面扔着龙涎草、水晶兰、断肠草等等,似乎是要做顿大餐。 白守才见的将军是个膀大腰圆、黑脸绿眼的大鬼,它此刻捧着个大捅,接着自己的口水。 “将军大人,小人白家白守才,供奉您已经七十多年了,今儿求见您,是有...。” 他从怀里又取出个半红半白的大馒头,呈上给了这大鬼。 万万没想到,这大鬼接过馒头看了眼,直接扔在了一旁,任由几个小鬼争抢:“不急说事,本将今儿饿的慌,你来的正好。” 白守才一愣,心里暗道这鬼心果然难测,以往求它办个事,简直就是乌龟掉在靓桶里—壳蓝了,这么今儿还请他吃饭了? 莫不是他那人间香火遇难了,要他做些什么? 心里这下定当了些,等会让它帮忙找那个女娃娃的魂算是有把握了。 当下大摇大摆跟在大鬼背后,来到了院子里。 他看了眼颜色时红时绿的油水,又看着几个不时将自己的头、心肝脾脏肺取出来从油里过上几圈的小鬼,推辞道:“大人,这小的有急事,无福消受这佳肴珍馐...” 话还没说完,就被大鬼捏着脖子提了起来:“来来来,主菜到位了。” “今儿入城的那小子,太香了,我在这都能听到隔壁的蠢货肚子在叫,还好我这来了个走阴的生魂,勉强也能尝个味。” “小的们,开涮!” 门将掏出个大叉子,兴奋不已的敲着大鼎:“俺就说这个也行。” 第七十六章 宝地 白守才被带到顾曜面前时,顾曜差点笑出声。 “媚儿,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白守才此刻是个包子的形状,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圆团,白纸寿衣被撑的鼓鼓囊囊,胳膊腿脚都变的又短又粗。 媚儿低着头请罪道:“大人恕罪,媚儿找到他的时候,晚了些,他已经被个鬼将下了油锅。” 她将白守才的事儿说了个原委,又挥手将那鬼卒直接押了上来:“大人,可要直接斩了它?” 顾曜摇头,有些好奇问道:“如果我没让你带他来,是不是他就这般死了?” 媚儿颔首道:“是的,走阴人是与鬼将联系,取得鬼将认可才可通行泰安,实际上就是鬼将的下属。” 顾曜看向那个瑟瑟发抖同时还不断咽着口水的大鬼:“你为什么要把他下了油锅?” 大鬼刚张嘴,口水就直接流了出去,止也止不住。 “...好吧,我懂了,先拖出去吧。” 顾曜挥手让媚儿押着它一同走了出去,只留他和白守才独处。 白守才此刻小短腿弯不下来,整个人都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白守才,说说你的来历。” “鬼王大人,小人白守才,临安府生人,是代代相传的走阴人,对了,小的祖上跟随孟德公。”他忙不紧说道。 这趟走阴实在是太刺激了。 刚入冥道就遇到鬼神回城,入了城就被源源不绝的鬼围着,好不容易才跑到鬼将府上,护住了香,以为安全了。 结果自家供奉了得有几百年的鬼将突然撕毁契约,把自己下了油锅。 以为死定了又被个鬼王招来,原本威风不行的鬼将直接被按在地上,差点直接被打的魂飞魄散。 这个鬼王又想做什么? 他忐忑不安。 “走阴人?你不是倒斗的吗?”顾曜冷声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白守才立刻高声求饶,心如死灰,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挖到了这位的坟,才被捞了过来,打算亲自把他拿去涮火锅。 顾曜轻笑一声:“你家祖上追随曹孟德?说说。” “是是是,当年大汉遭遇天灾,又有妖国动乱,孟德公苦于国库亏空,遂...” “就是说,你家祖上也在那群人里了?” “是。” “听闻你们以劫剑为尊?” “是。” 顾曜一声厉吼:“那你又为何要为当代剑主的敌人卖命?” 白守才刚要求饶,一下又愣住了,想抬头又没有脖子,只能无力的滚了下还没有翻身成功。 “大人,当代剑主?这话从何说起?” 顾曜冷笑一声:“你看这是什么?” 他将劫剑直接往白守才头前一扔,刚好插在头颅前一寸,勉强让他看到剑身。 “这是劫剑?不可能...不可能,王玉庭明明将它扔入星落湖里了,若是他撒谎,劫剑剑主为何一百多年没有召唤我等...” 他连连摇头,就像王八摆头一样,有些滑稽。 “就因为有你这种人,现任的剑主才不想看见尔等,如今需要对付王玉庭,他心中愤怒,直接找上本王,将劫剑插在本王面前,让本王重罚你这混蛋。” 顾曜顺便给自己套上了个鬼王的马甲。 主要是白守才的身份不太正当,万一点明了自己身份,他在外面纳头便拜,那靖夜司的人会怎么看自己? 会不会直接笑出声,重犯直接送货上门了。 “大人,小的知错了,求您,求您让我见见剑主!” 白守才如梦初醒,急忙大声高呼。 任由他喊了一会,声音逐渐小了下去,顾曜才重新说道:“本想罚你个天雷灌顶,万鬼噬心,但当代剑主人帅心善,想再给你个机会,让你戴罪立功。” “请大人吩咐,小的必定不让剑主失望。” 顾曜点点头:“王玉庭让你来带蝶儿回去,我需要你带个恶鬼回去,配合它,还有几个靖夜司的天才弟子,一同对付王玉庭。” “靖夜司的人中,有个英俊后生,手持与劫剑相同的银剑,万事以他为主,尽力配合他,但不要显露出痕迹,你可知晓?” 白守才高呼:“小的明白,请鬼王大人放心。” 顾曜点点头,走到他身前,拔起劫剑:“媚儿,去找个千年女恶鬼来,要会演戏的那种,我要她能吸干一个修为不弱的男人全部精气。” “对了,不一定要女鬼,男的也行,要够骚的,越丑越好,记得给它穿上红色嫁衣。” 媚儿应了一声。 白守才趴在地上,看着顾曜的脚靠近,只觉阴气越来越重,迷迷糊糊间看着鞋子,只觉是如今的鞋样,心里打了个机灵:“难不成这就是剑主大人?剑主大人的阴神已经有了鬼王实力?那他在阳间是不是已经有近仙的法力?” 只是这么迷糊会的功夫,媚儿已经带着个长宽一比一的重量级恶鬼回来了:“大人,如何?” 顾曜不忍直视它的脸,低下头很满意道:“干的好,白守才,带着它回去吧,记住剑主的嘱咐。” 媚儿甜甜的笑着让鬼将白守才和那恶鬼都带走之后,才挤到顾曜面前邀功道: “剑主大人,人家的表现好不好啊?这只鬼可是人家去狱里提出来的千年恶鬼,就算是个阴神道人,一不小心也会被吸个干净的。” “媚儿办事,就是贴心。”顾曜起身,也打算返回人间,收拾王玉庭那老狗了。 “那剑主大人,您就在这儿多陪陪人家嘛~”她撒娇道。 “不。” 顾曜冷冰冰的拒绝了,刚走出门就看见那个跪在一旁的大鬼,“媚儿,这种吃走阴人的鬼,冥界是怎么处置?” 媚儿追出来:“这种一般不会处置,毕竟走阴人算是它们的私有物。” “不过嘛,大人您要是不喜欢这种吃生人魂魄的,杀了就是。” 顾曜看了眼媚儿,抽出劫剑,干净利落的将它斩为两截:“下次白守才或者其他走阴人来了鬼界,想办法告诉他们,劫剑剑主为了自己下属,痛斥鬼王、怒斩鬼将。” “喏。”媚儿行礼道,笑嘻嘻的看着那鬼将化作一团黑气消散。 顾曜却突然面色古怪。 龙钮白玉印突然一震,直接将那鬼将吸收了,并且传来了一股很满足,想再来一口的满足感。 “媚儿...鬼界有多少这样的鬼将?” 媚儿有些奇怪的答道:“泰安城里遍地都是,数不胜数,算上野外的...大概几百万吧。” 顾曜咽了口口水。 这里... 是升级的宝地啊。 这一瞬间,他生出了一股想留在这儿不走了,直接刷到满级成仙的冲动。 第七十七章 你回来啦 媚儿站在那,感觉浑身不自在,顾曜的眼神突然变的极其富有侵略性,好像要把她吃了一般。 虽然自己也有把顾曜吃了的念想,可不知为何,总感觉现在自己很危险,不自觉双手挤进了厚厚的良心中间。 “媚儿,我...我如果用劫剑,命令全城的鬼怪来受死,会怎么样?”顾曜说出了自己的大胆想法。 嗯? 媚儿眨了下眼睛,心里满是困惑:“大人,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吗?” “不,只是有些道心失守。”顾曜闭上眼,收敛自己有些失控的念头,脑内默默念着道经。 修道先修心,道心不在,大道难成。 “现任府君有个宠物,平日为非作歹,如今被关在狱中,这是它受到的第二次处罚。”媚儿突然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第一次,是府君刚刚继位,它猖狂无比,吞噬了数万鬼将,府君轻笑而过,然后它又吞了近万,结果大帝震怒,鬼国天翻地覆,它直接被大帝打入无间一百年。” 顾曜收敛了自己的心思:“就是说如果我滥杀鬼怪,大帝会直接处罚我?” “杀几个可能没问题,杀多了应该会吧。”说完她突然后悔了。 该鼓励他去杀的,若是大帝出手抹杀他,劫剑的权限应该也会回到府君的手里才是。 她懊悔的拍了下自己的良心,又瞟了眼顾曜,安慰自己:“这么香,直接被大帝抹杀也太可惜了,就当是给自己留粮了。” 顾曜点点头:“那府君的宠物为什么这次又被关起来了?” “它前段时间,突然伸手探向人间,对一个人魂出手,结果爪子被打断了,意外导致冥道动荡,不少魂魄流落人间,府君就亲自镇压了它,顺便寻找些将死的残神,要给它接上爪子。” 是对我出手,结果被老道打的吗? “为什么要寻找残神给它接上爪子?”顾曜起身,一边走向城门,一边问道。 “那位曾经是人间的凶神,入了鬼界,半神半鬼,想要修复,要么用无数鬼怪,要么用神灵,不然只能靠漫长的时间来痊愈,这般权衡,自然是寻找将要死亡的残神比较好。” “这样吗?” 顾曜慢慢来到城门前,看了眼全城的鬼怪,强行收敛自己妄动的心:“如果我想杀鬼,在鬼界一点路子都没有嘛?” “只是鬼城内不行,野外千万厉鬼,大人尽可杀。”媚儿说了又急忙劝阻:“但我等都不能出城,大人若是想去野外,还是要慎重,野外可比城内要凶险太多了,大人这般香甜可口,出了城必然...” 唉,修道先修心...修心...鬼也有鬼的活头,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屠杀无辜之鬼...修心修心,我的道心要稳固。 顾曜打断媚儿的话,作势要走时佯装突然想起的样子问道:“我在人间遇到了凶神阎罗的下属,他口口声声阴冥太子,鬼界有太子?” 媚儿的表情瞬间失控,惊骇、茫然、悲愤各种神色闪过,最终勉强回归平静,露出标准的假笑:“大人说笑呢,鬼界是大帝的鬼界,可大帝乃是天生的上古巨神,怎么会有孩子呢?阴冥太子,想必是人间书生杜撰的传说吧。” 说谎说的很明显啊。 顾曜心里有数了,但也没戳穿,只是扔下一句: “凶神阎罗乃是一群狂徒想要夺取魂魄归属所创造的恶神,府君若是要治愈那宠物,可以直接对它出手,人间会鼎力相助。” 直接踏出城门,顺着阴冥大道离去。 媚儿看着他离去后,化成一道黑雾,窜向大道尽头的黑色山峰。 ...... 我对鬼界有些依依不舍啊,顾曜惆怅的叹了口气。 媚儿那女鬼心里不知打着什么小算盘,鬼界对我越是无私的好,它想要得到的越大,正如免费的永远是最贵的一样。 那想要的,除了我这魂魄之外,也就只有劫剑了。 或者它们知道我有个爱吃鬼的龙钮白玉印。 此外阴冥太子这称呼,看表情媚儿必然是知道的,而且和鬼界关系匪浅,可惜她不愿意告诉我。 顾曜心里想着诸多事情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麻姑山。 整座麻姑山都被一层模糊的屏障包裹,山顶有一株模糊透明的巨大古树,古树之上悬挂着无数的光团,好似果实。 一涓氤氲彩气好似九天之水,在空中架起一道彩虹桥,横跨整座山峰。 整座山呈现出一种格格不入的突兀之感,若不是自己的身体在山内,一直在吸引着自己回去,顾曜总会想要无视这里。 顾曜魂归肉身之时,主持在和颜意远说着悄悄话,颜意远连连点头,突然主持一拍心口:“嘶...这感觉,是顾曜回来了。” 两人急忙靠过去,发觉顾曜身边寒气逼人,地上结出了一层银霜。 “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 顾曜睁眼皱眉:“搞定了,那个走阴的,会成为我们的内鬼。” 身体有些僵硬,神魂入体后居然有一丝不适应,本能的想要离去。 但下一刻,劫剑传来一丝气机,将不适之感驱散,在身体内周游一圈后融入了神魂之内。 就像泡了个热水澡一样。 舒适。 “他们在做什么?”一边享受,顾曜一边起身,看向王玉庭那一人。 “那走阴人的油灯突然熄灭了六盏,周身结霜,他们着急把那些草都摘了下来,后面在那年轻人的指挥下,盖了个小屋子。” 主持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那群人道:“领头的是那对爷孙,那个胖子和虚的不行的,只是普通人,不知道带来做什么。” “那个,是炼尸的人。” “那几个,应该都是盗墓的,挖土盖房有一套。” “剩下的,都是武夫,不值一提。” 顾曜深吸口气:“好,等会那个老头,主持你先拖着,我和颜意远解决其他人再来帮你,那个年轻的,交给走阴人带来的鬼魂。” 两人轻声应了声,静静等着白守才归来。 过了一会,土中的木头突然立起,黑色的小幡直接飞了出来,插在王玉庭面前。 “回来了。”白守才的虚弱声音有些激动,但没人在意他,所有人都看向了黑色小幡上升起的红光。 年轻人满脸激动,挂上了几抹深情:“蝶儿,你回来啦,我...你特娘的是谁啊!” 红光停转,出现的红衣女鬼头顶红巾挡住了脸,但身形像块方砖,低头俯视着年轻人。 年轻人满脸茫然的看向王玉庭,后退一步:“爷...你对女人的评价有些特别。” 王玉庭也是满脸茫然,看向白守才。 “老混蛋,它在鬼界被个鬼将下了油锅,发酵了。” “爷,孙儿真不行,你...”年轻人加快了逃跑的步伐。 红衣女鬼一把抓住他:“你回来啦...走,我们入洞房。” 声音粗糙。 不等年轻人反抗,它一把掐住年轻人的脖子,就像捏着小鸡崽子一样,冲入了刚建好的屋子之内。 第七十八章 大战 “不要...啊...嗯...唔...” “这是什么...” “怎么比我的...” “你...” “爷爷...啊!” 屋内传出一阵惨叫,随即变成了痛苦的哼唧声,听上去,是嘴被捂住了。 王玉庭面色平静,没有搭理他的孙儿,而是看向了白守才:“将你在鬼界的经历与我说一说,这个蝶儿,我觉得不对劲。” 白守才被两个人扶着,六具炼尸站在周围,看上去是在保护他一般。 “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就是那样,找到鬼将,请求它寻找蝶儿,只是这次出了些意外,全城的鬼魂骚动,蝶儿因为身上带着人味,被个丑鬼下了油锅。”他瞄了眼四周的炼尸,平静说道。 王玉庭站起身子,竟是比白守才高了整整一个头,他慢步走到白守才面前,俯视着他道:“我觉得你在骗我。” “劫剑只有你知道在哪,我哪里敢骗你。” 白守才抬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王玉庭点点头:“你知道就好,没有劫剑,你们这一脉,这辈子也当不了正常人。” 他转身要走,就在这一瞬间,顾曜三人动了。 主持大喝一声,口中大呼:“丑男人,受死。” 白守才听到这声音,立刻往地上一趴,好似壁虎般爬走,周围的武人也是架住侯老爷父子后退。 而主持踏空一步,一脚踩向王玉庭的后脑勺,但踏了个空,在地上踩出数道缝隙,回头只见王玉庭整个人如同僵尸般直直往地上一趴,躲在了这一脚后又直直立起:“道士?” 颜意远与顾曜也是一同出手,一人持刀,一人举剑,刀剑之气纵横弥漫,劈向那六具炼尸,发出一声声清澈脆响。 六具炼尸身上的布衣被劈烂,露出里面的铁甲,两人刚刚的一击,只是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王玉庭看着主持:“我觉得你有些熟悉,可我明明未见过你。” 主持不答,发出一声如雷般的狮子吼,双手结印,一印压来。 王玉庭挥动袍子,从袖中甩出九把匕首,飞向主持,一掌接下主持一印后,炼尸人奔来,手持一根漆黑毒杖,配合着九把匕首,拖住了她。 而王玉庭负手转身看向与六具炼尸缠斗的颜意远与顾曜。 颜意远白袍飞转,手持双刀,攻防自如,大开大合,一人压着四具炼尸打,只是每次只能留下小小的伤口,无法直接毁掉炼尸的身躯。 顾曜则是一手银剑,一手流珠,雷霆流转,并携红莲业火,每次打在炼尸身上,都是打出大量黑气。 “这剑是劫剑?不可能,劫剑被我封印在星罗湖,怎么可能在这?” 王玉庭盯住顾曜手里的剑,在顾曜一剑终于斩破一具炼尸的胸膛时,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顾曜面前,手上黑色流转覆盖如龙爪,掏向顾曜心口。 咯噔一声。 龙爪被金光咒挡住,但也留下了五个指印,顾曜吓出了一身冷汗,一记五行火掌袭脸,袖中飞出一道黄符:“疾!” 风聚,身轻,凌空踏风,翻转间劫剑刺向王玉庭胸口。 那边颜意远看到顾曜受袭,也是骤然发力,一脚踢开一具炼尸,左手弯刀投掷而出,旋转削向王玉庭脖子。 “不动无极!” 王玉庭眼中只有刺来的银剑,捏了个法,一股狂暴的炁涌出包裹全身,伸出龙爪般的手抓向劫剑。 红莲业火和弯刀都被炁挡住,他一手抓住劫剑,一手插向顾曜的胸口,同时,背后另外一具炼尸张开双臂,抱了过来。 顾曜发出一声怒吼,侧身避过王玉庭一击,祭起流珠,十二颗流珠绽放雷光,四颗飞向背后抱来的炼尸,八颗飞向颜意远那边的四具。 流珠上雷图被激发,携带的雷电虽然不能摧毁这几具炼尸,但也让炼尸痛楚不已,眼口鼻冒出阵阵黑气,短暂无法控制。 颜意远抓住机会,双手握刀:“南来昆仑第一刀!” 他一声怒吼,刀上竟是有青龙浮出,王玉庭的护体之炁竟是被斩开了! 王玉庭面现惊色,侧身单手伸向刀刃。 他伸出的那只手,在空中融化,变作个婴儿头颅般的样子,张嘴咬住了这一刀。 刀气沸腾,他半身衣衫都是被毁,露出了精壮的身躯,一点不像是个老人,与少年无误。 只是身上竟然缝着七张婴儿脸,五幅恶鬼图。 王玉庭一手持刀,一手抓剑,微笑赞叹道:“有趣,有趣,区区练炁化神,竟然能使出这么一刀。” 而颜意远面容却是扭曲了:“七煞五鬼升仙术,你这畜生!” 顾曜看着他身上七张婴儿脸睁开眼,露出开心的笑容,好似肉蛇一样从王玉庭身上伸出来,直接弃剑,身子一抖,道袍脱下:“颜意远,退。” 一掌拍出,道袍飞起,从道袍内整整齐齐飞出千张黄符,正中间两张蓝符熠熠生辉。 “玉清始清,真符告盟,敇令雷霆,疾!” 十二颗流珠也从炼尸体内飞回,在他掌间徘徊:“五雷掌!” 毁灭的寂静中,雷光涌现! 璀璨刺目的银光直冲天际,数道千丈雷霆宛如巨剑般旋转蔓延,山顶的一切都是被雷霆吞噬殆尽。 顾曜金光咒全力激发,闭目同时遵着记忆,奔到颜意远身边,将他挡在自己身后。 即便闭目,也能感觉到银光刺眼。 银光消失后,他睁开眼,小心打量四周后松了口气。 山顶已成废墟,原本郁郁森森的树木,都成了飞灰。 王玉庭消失不见了,他原本站着的地方,有一个数丈深坑,劫剑和颜意远的刀都是插在地上。 “解决了。”顾曜伸手一握,劫剑飞回,他看向主持。 只见主持变作个小金人,双手合十坐在那,看起来毫发无伤,她的面前,炼尸人的尸首两分,成了焦炭。 顾曜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颜意远一把抓住他,将他用力一拽。 地面突然炸开一道缝隙,一个漆黑长着尖牙大嘴的恶鬼窜出,咬向顾曜的手臂,所幸被颜意远拉开了。 他握住双刀,一刀将恶鬼斩成两团,面色阴沉:“那个老梆子学的法,叫七煞五鬼升仙术,七煞杀身,五鬼护命,四柱养性,你得把他当成最凶的恶鬼,或者是最弱的凶神来对付。” “要先破七煞,再除五鬼,才能杀了他,你刚刚的符法惊人,但最多只消去了部分煞气。” 颜意远对这道法术很熟悉。 地面再次破开一个大洞,王玉庭从土中钻出,手里拎着他的孙子。 “真是少年豪杰,我在你们这年纪时,还比不上你们。” 他的声音粗糙刺耳,全身皮肤赤红,身上七张婴儿脸钻出,好似触手。 身后,五具无头的鬼神若隐若现。 “难缠。”颜意远架刀要上。 顾曜也是举剑,准备再战。 就在此时,主持身上金光闪烁,慢慢走来:“我本不打算拼命,毕竟只有这么点残魂了,还想着投胎转世呢,却没想到差点害死你们。” “罢了罢了。” 她走到两人身前,伸出双臂将两人拦到身后:“贫尼,法号静音。” 林奉学的身子一软,往地上一躺。 “顾小子,你长得好看,手段也杂,想必命不会短,将来记得给我烧点纸钱。” 一个身穿破旧麻衣的黑发女尼浑身金光弥漫,有些虚幻的站在王玉庭面前:“丑男人,还记得我吗?” “是你?蝶儿也是你搞的鬼?你要做什么?” 王玉庭很惊讶,甚至有些害怕,将手里的人随手扔到身后,握拳以待。 静音低头,念叨:“师父总说我性子太过欢脱,让我控制自己。” “可现在,我...老娘!不憋了!” 她陡然抬头,双眼金光似剑,发出一声狮吼:“吼!” 一团白色火焰升起,原本的黑发女尼,瞬间变作一尊三丈三的千手菩萨:“狗贼,不超度你全家祖宗,老娘叫你娘!” 千只手臂有如暴雨梨花,将眼前一切砸成粉末! 菩萨怒目,明王顿首! 第七十九章 打架就上头 主持静音周身白焰沸腾,状若莲花,每一支手臂重重砸下时,白莲之焰也会一同刺下。 王玉庭整个人如同无骨的大蛇般后退,在手臂的间隙间艰难闪躲,身后五尊模糊的无头恶鬼现出身形,散在他身后五个方位,双爪中鬼气弥漫,化作飞斧掷出。 一时间,数十柄旋转的黑斧砸向疯狂锄地的千手菩萨。 “吼!” 静音抬起头,一声狮吼,平地惊雷,半空中炸出个雷团,将飞斧全部吼成黑灰,连带五尊恶鬼都被击退数丈。 这一声雷狮吼,躲避的王玉庭也是短暂失神,被一记重拳打入地中。 下一秒,白色火焰滔天而起,化作无数神龙,伴随着千支手臂同时砸进地面。 “如来不忍看!” “燃灯想闭眼!” “弥勒哭丧脸!” ....... “观音直叹气!” “千手菩萨生撕迦楼罗!” “怒焰明王气吞八部龙!” 静音的声音变的愈发雄浑,每一句话都如若惊雷,引动风云。 麻姑山地震般轰吟晃动,静音甚至还分出了几十只手臂,将五只无头恶鬼一同抓来暴打。 顾曜和颜意远拖着林奉学,已经退到数十丈外,看着麻姑山被一点点的打碎,地面破碎不堪,每一道缝隙间都是白色的火焰燃烧。 “颜意远,你说这一套下去,那王玉庭能有几口气?”顾曜第一次看见佛门弟子动手,忍不住心里发寒。 “这...我也不知道,七煞五鬼升仙术是野茅山最臭名昭著的法术,是一个上清道士创出,最大的效果,不是斗法杀人或是提升修为,而是苟的住,极其难杀。” 脚下地面再次炸开,一团火舌跃起,两人再次后退。 “大概二十年前,我师傅就是从一个修习这法术的人手中救下了我,我还以为世上已经没人会使这法术了。” 他的面色有些复杂。 顾曜看着静音所化的菩萨越来越虚幻,好似已经要到极限了,急忙又抽出三张黄符贴到林奉学身上,随即跳跃着逼近战场。 “你怎么还有符?”颜意远惊呼一声,也是跟了上来。 麻姑山的山顶,被顾曜此前的一千张雷符所化之雷毁去了一半,此刻,更是惨不忍睹。 静音直接打出了个几十尺的大洞,内里的石头都被熊熊白焰烧成了石汁。 似乎是感觉到了顾曜的到来,她重重一踏地面,麻姑山一震,遍布各处的白色火焰都是随着静音一同飞向空中,汇聚成一座白色的浮屠塔。 “颜意远,你有没有听说过一记从天而降的掌法?” “啊?我知道怎么帅气的从天而降,你要学吗?” 白色浮屠塔重重镇下:“金刚神尼一脚顶你个肺!” 麻姑山裂开了。 一声巨响后半座山头裂成无数巨石,四散分滚,顾曜看去,隐约在其中看见了一团金光,只是转瞬即逝。 “两脚都没踩到,真是糟糕。” 静音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主持,你没事吧?”顾曜急忙转身,欣喜道。 只是主持的身影透明模糊,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了。 她捂着胸口,蹙眉道:“我快死了,神魂俱灭,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顾曜看着她黛玉一般的病弱女姿态,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她伸手打断:“这不重要,我先说下遗言,我喜欢吃桔子,将来在我坟前多种点桔子树,对了,我很好看的,给我砌个金身,修的好看些,你们道士不是很会搞钱是吧?” “我当年有个师兄,就在不远处广陵那建了个庙,他很会骗钱的,应该还没死,你们到时候用我的名义去学一下技艺,他很抠的估计不会借钱给你们,就别想着把给我砌金身的事推给他了。” “还有...” 顾曜看着她已经开始消散了,急忙打断:“等等,你这不是个分神吗?主神不是被山神扣着吗?” “...哦,是啊....一打架就上头了。”静音沉默了下。 “那赶紧来山神这救我,刚刚那丑男人没死,我最后一脚又踩空了,隐约间看到他抓着自己那丑孙子遁走了,应该是去封印那了。” “封印那地,就走这...” 她伸手向着顾曜背后走去,却发觉那儿已经被她踩没了,急忙收手:“你们自己找路吧,王玉庭没死,被我打成重伤了,可修为在那,高出你们一个大境,赶紧找过去弄死他,别被反杀了...” 顾曜还想说些什么,只见静音已经化作零散的金光随风而去。 “我还想问下她这六道轮回图的阵法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照理来说,她这般散去,难道不会因为轮回的周转重新复苏吗?” 顾曜叹了口气,但颜意远已经走过去背起了林奉学,高声喊道:“赶紧走,去杀了那个老畜生,不然他很快就会恢复的。” “你知道路?” “我一开始就是从这上面掉下去的。” 颜意远健步如飞,向着一处奔跑。 “就是这。” 他站在一处陡峭的一线天,指着那狭小的缝隙道:“就在这,从这跳下去,刚好落赤焰树上。” 说着直接一跃而下。 顾曜跟上,这一线天陡峭至极,只有一人肩膀宽度,他运转金光咒,十指弯曲,在峭壁上留下了十道抓痕,控制着自己落下的速度。 就这般落到底部,他单手用力一推,身子一晃落到了一旁,抬头看向上面那一线蓝天:“这悬崖内里的石头,有种恶心人的气味。” 颜意远将林奉学藏在赤焰树上,跳下来急促道:“走,赶紧去找那老畜生,他的恢复速度会很快,不抓住那菩萨创造的机会,我们就难了。” 两人检查了周围,发觉什么都没有,只是木剑又向上起了一点,原本干燥的山洞内,多出了些湿润的恶臭之感。 “山神要挣脱封印了,我们需要加快速度。” 顾曜和颜意远对视一眼,加快了速度,向着进来的通道跑去。 刚走进山洞,就看见一根漆黑的树干砸了过来,两人又急忙退了出去。 宗源提着侯老爷父子,身后跟着几个狼狈不堪的人,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白守才也跟在其中。 宗源将侯老爷父子扔在地上,单手提起树木,挥舞着将顾曜和颜意远逼退回木剑处。 “二位,远来是客,不妨一起认识下这儿的主人?” 眼看两人退无可退,宗源停手,将手里的黑树狠狠往地里一插立住。 山洞之内的恶臭味更加浓郁了。 一滴滴的黑水从山洞上滴下,落在这黑木上,如同淤泥般缓缓变作人形,正是王玉庭。 “我差点被打死,宗源,你就这般看着?”他恶狠狠道。 “死了也一样能用,贫道为何要出手?” 宗源擦了下自己光头上的水,一本正经:“只是借你的身躯,又不借你的魂魄,死便死了。” “你!” 王玉庭虚弱的从黑树上下来,恶狠狠的剜了一眼他,放出五具恶鬼。 “四柱,立!” 黑木一转,一具恶鬼走入黑木之中,四具恶鬼站在特定方位上,变作四尊泥像。 宗源随手将侯老爷扔进中间,冷冷道:“司仪,请新娘新郎了。” 第八十章 那你就这般看着? 侯老爷战战兢兢,趴在地上的样子,像头黑猪。 他看了眼顾曜和颜意远,心中后悔不已。 “快点。”宗源眼中泛起冷光,屈指一弹,一道金光射入侯老爷大腿中,绽放一朵血花。 侯老爷哀嚎一声,哆嗦着坐正,尖着嗓子喊道:“吉时吉日,纳采。” 王玉庭身躯一阵颤抖,他身上的婴儿脸脱落下一张,变作扑腾翅膀的黑雁。 大公子侯龙腾面色惨白,咬紧牙关走过去抱起那黑雁,挪到侯老爷身边跪下。 侯老爷又哆嗦着尖叫道:“请傧者。” 山洞突然活了。 原本坚硬的山岩变的柔软,此起彼伏的蠕动着,除去木剑与赤焰树那两处地方,山洞内的一切都在移动。 顾曜与颜意远也被自然移动到白守才几人身边。 他们被挪动到一起之后,山壁上突然冒出一张张人脸,有男有女,但大抵都是年轻人的模样,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洞窟。 侯老爷看着这场面,吓的说不出话来,嘴张了又张,愣是没发出声音,这下又挨了宗源一记金光。 “傧...傧者行西,使者走东!”他吃痛喊道。 王玉庭向着东边走去,绕了一圈走入了四尊泥像之中。 岩壁蠕动间,挤出一个黑泥所化的女子,顺着西边的方向走了一圈,站到了王玉庭的正对面。 “行礼...还礼!” 女泥人提起侯龙腾捧着的黑雁,交给了王玉庭。 “问名!”侯老爷说话间,默默向后爬了一步。 王玉庭突然张嘴,一口咬在黑雁之上,他身上的婴儿脸也是一同活了过来,蔓延而出,撕咬着黑雁。 不多时,王玉庭全身都沾上了撕咬黑雁所沾上的黑泥,他伸出一根手指,按在正中间的黑木上,刻出两个字:“施弼。” 那黑泥女子伸出手,按在了黑木之上,整个人如同被黑木吸收一般,逐渐消逝,也在树身上留下了两个字:“麻姑。” 两个名字浮现的瞬间,山动地摇,赤焰树疯狂晃动,好似要倾倒。 不知何处吹来了风,在山洞内回旋不散,发出呜咽哭泣之声。 一行人站立不稳,顾曜乘势一把抓住白守才的手,将他拽倒在地,往他手心塞了几张符箓。 “老人家,对不住。” 塞完之后,顾曜面不改色将他拉起:“对了,施弼和麻姑是谁?与麻姑山有什么联系?” 白守才瞟了眼宗源,佯装不悦,狠狠甩开顾曜的手:“别碰老夫,还有这名字是你能叫的?这两位是千年前在此处飞升的仙人。” 顾曜点头,宗源为什么要为两个已经飞升的仙人举办婚礼? 山神是和那两人有什么因缘吗? 静音主持说,山神被封印过两次,那第一次,是被那两仙人封印的? 他思考着的时候,侯老爷已经哆嗦着喊完了纳吉和纳征。 纳吉是占卜吉日的仪式,而纳征则是下定聘礼。 王玉庭浑身抽搐着从黑木之中唤出第五只恶鬼,伸手插入黑木之中,从里面掏出了他的孙子。 他的孙儿此刻面色惨白昏迷不醒,原本的白袍破破烂烂,顾曜这个角度看过去,还能看到他的腚上鲜血淋淋。 只是不知红衣恶鬼哪里去了。 “礼,痴男怨女一对,请仙剑,鉴。” 王玉庭高吼一声,一巴掌盖住了孙子的脸,他身上的六张婴儿脸咧嘴发出燥人的哭泣之声,流动了起来,顺着王玉庭的手臂,慢慢爬向年轻人的身子。 随着婴儿脸爬动,王玉庭自己也在疯狂衰老。 原本的他,只是头颅与老人一样,而身躯精壮无比,此刻,随着婴脸离去,时间仿佛被夺走了一样,无数的斑点、皱纹疯狂涌出,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就成了个腰都直不起来的老头。 年轻人睁眼,立直,扶住老去的身躯,示意恶鬼将老去的身躯拿走,冷漠的摸了下自己的屁股,眼神残忍的看向了白守才,一声没吭。 恶鬼将老人身躯放到了木剑之前,重新退了回来。 侯老爷看着眼前的一幕,既羡慕,又惊恐,尖声道:“请妻!” 山洞震动的更加剧烈了,赤焰树摇曳不止,垂下的枝条根根立起,仿佛长枪,赤红的树叶仿若燃烧的火焰,将洞穴照的通明。 木剑插着的地方,黑气升腾,好似有人在地底用力捶打着上面,地面将碎欲碎,一股让顾曜极其恶心反胃的感觉不断变强。 宗源大步走去:“木剑,你若不愿意,那就让这对苦命鸳鸯在你眼前魂飞魄散。” 木剑之上,一抹淡淡的金红色时隐时现,镇压着土中异动。 宗源看着木剑,抬脚,照着地上的身躯狠狠踏下,同时双手合十:“六道轮回,生死轮转,迢迢不息,因果不空,往生往返,世世皆苦。” 白色火焰从他脚下燃起,两道魂魄从火中浮出,一道正是王玉庭的孙子,一道是红衣恶鬼,两道魂魄火焰中纠缠,仿若灯芯一般缠绵不分。 一个模糊的车轮样东西浮现,包裹了此处,火焰中的两道魂魄,在车轮中旋转不休,看着男魂面容痛苦扭曲,不断消逝又重新扭曲,宗源道:“仙剑,这女子虽看...” 话还没说完,木剑便生气了。 化成太阳似的,它绽放出耀眼刺目的金光,山洞之内的恶臭味瞬间消逝,空气变的炽热无比,一道可怕无比凝若实质的剑气斩出,劈在宗源身上。 宗源在剑气未加身的瞬间变成金人,可在剑气面前毫无作用,金身陡然破碎,血肉干枯凋零,五脏六腑都是灰飞烟灭,上半身被斩成了骷髅,砸在顾曜面前不远处。 剑气穿过宗源,从顾曜身边掠过,只听轰隆一声,山洞被斩出一道大洞,阳光抛射了进来。 “死了?” 顾曜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耳朵里嗡声不断。 刚刚那一瞬间,他差点感觉自己被斩成了灰烬。 身边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白守才和那几个人都瘫在了地上,颜意远撑刀扶地,面无血色。 山洞内一片死静。 王玉庭吐了两口血,从地上爬起,桀桀笑道:“宗源,没死吧。” 他信步来到宗源面前,面带笑容:“啧啧啧,天生的佛陀,怎么被砍的这么惨?这只是把放了三百多年的木剑啊。” 骷髅上涌现微弱的金光,五脏六腑缓缓复苏,宗源费力打坐在地:“刚刚那两道魂魄有问题?你知道?” “当然知道。” “那你就这般看着?” 王玉庭很开心:“死了也一样能用,贫道为何要出手?” “况且要让山神出来,有两种法子,一种,是折磨蝶儿,让木剑之灵信念崩溃,一种是让木剑爆发残力,无力继续镇压。” “宗源,你死便死了,完成任务不就行了?” 王玉庭看着宗源的狼狈样,吐了一口血沫,转身指着木剑笑道:“你看,山神不是要出来了吗?” 顾曜在后面也看向木剑处,只见木剑光芒微弱,虽然在努力镇压,可还是被一寸一寸的被顶出泥土。 山洞之内的无数张人脸,表情逐渐变的痛苦挣扎。 恶臭味重新涌出。 看着背对他们的王玉庭,还有虚弱的不能动弹的宗源,顾曜拔剑:“王玉庭,受死!” 银光闪过,王玉庭的笑声戛然而止,从肩部被斜劈为两段,血肉内脏流了一地。 顾曜没有回头,大步跑向侯老爷父子。 这两人都晕倒了。 刚想将两人扛起逃离此处,王玉庭就出现在顾曜面前,一拳打了过来。 抬脚挡住,借力倒飞出去,顾曜惊讶无比。 “怎么回事?明明已经…” 颜意远此刻喊道:“顾曜,他现在就是藏在人身里的鬼,要先破掉那四根恶鬼变的泥像。” 王玉庭面带微笑,不紧不慢的将被斩开的身子贴合的更加紧密,顺便招来黑木内的无头恶鬼融入体内:“挣扎吧,等会,我要将你捏碎了喂给山神。” 顾曜深吸一口气,瞟了眼木剑,估摸大约已经出来了四分之三,最多片刻,就会被完全顶出。 他抽出劫剑,闭目,金光扬起,一字一顿道: “为了蝶儿, 为了劫剑, 为了静音, 我要让你, 魂飞魄散, 永不超生!” (感谢十二.,戮的三次点币打赏,感谢能正常点的点币打赏,感谢mr.lo、千源龍、山之高兮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八十一章 初试 王玉庭面露嘲讽:“凭你?为了两个蠢女人,还有一把噬主的烂剑?” 说话的瞬间,他不讲武德,腹部突然射出一个婴儿头,露出满嘴的三角利齿,咬向顾曜。 顾曜也一样,瞬间抖出漫天的黄符,五行火掌拍出,赤阳爆裂,滚滚灼流蔓延,将王玉庭笼罩其内。 王玉庭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一剑劈开那婴头,抓住这功夫,顾曜洒出九枚五帝钱,腰带中抽出一根红线,弹指射向铜钱。 铜钱在空中互相击打,飞向各个方向,这红线刚巧穿过九枚铜钱的钱眼,顾曜竖指缠住红线一端,轻轻一抖,那根头便是有灵般的回旋飞回手上,将王玉庭围在红线之中 “敇,大九曜,荧荧之火离离乱惑!” 红线泛起一抹柔弱红光,九枚铜钱在红线上剧烈晃动,最终狠狠的往地面一砸。 王玉庭此刻皮肉焦灼,回过神来,双手变作巨蛇般的样子撕咬向顾曜。 顾曜不管不顾,放下手中红线,看着近在眼前的蛇头,面不改色捏印道:“荧惑守心。” 火幕升起,蛇头焦灼化成枯石砸在地上。 嵌在土中的五帝钱变为赤红色,射出九道红光,汇聚在王玉庭头顶,变为若隐若现的荧惑之星,一团团火焰不断在他身上跃起。 王玉庭有些惊愕,拍打抖落身上的火焰:“火神宗的手段,天师府的道士凭什么可以会火神宗的法?” 眼看阵成,顾曜不理会他,直接转身冲向那四根泥像。 不出他的意外,王玉庭此刻极其衰落,先是换了身体,又被剑气擦过不停吐血,一身修为,十不存一。 只要破掉这四柱泥像,配合着阵法,可以用红莲业火煮死他! 顾曜提剑,狠狠劈向泥像。 可泥像突然活了过来,躲过了这一剑,同时张嘴,吐出一团污浊瘴气。 颜意远此刻提刀过来,帮顾曜逼退另外三尊泥像:“顾曜,用阵法,你会布阵,直接布木刹之阵,他这四尊恶鬼都能化作泥像,显然没有尊五行之意,而是统统取的土相。” 顾曜运转秽迹金刚咒,将瘴气吞噬,看着四只大号泥猴子一样的恶鬼:“我不会木刹之阵。” “你还有不会的?”颜意远有些惊讶,一刀斩去,将一尊恶鬼头颅斩下,可转瞬之间,便是恢复如初。 “我只会水火土三阵。” 顾曜驱动流珠,雷光翻转,将两只恶鬼炸烂,瞟了眼王玉庭,他在阵法里拍打着身上火焰,脸上挂着一抹狞笑,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还有什么法子可以破这几尊鬼?” “雷法,雷法破世间一切邪祟。” 顾曜一阵无奈:“我的流珠可操控雷霆,但没什么用啊。” 他的脚下,土地翻滚,两只被炸碎的恶鬼探出头,伸爪抓向他的脚,劫剑轻挥,将它们再次扫碎。 这几只鬼怪,除去打不死的烦人外,没有什么强大的地方。 “怎么可能?” 颜意远看着顾曜将十二颗流珠祭起,化出天雷战车撞出,雷霆滚滚将四只恶鬼吞噬,但下一刻便是重新出现在两人四周,惊呼出声。 “这样做,只是在浪费我的炁,而且,阵法困不了他多久。”顾曜有些无奈,一记火莲业火将眼前的家伙烧退。 王玉庭桀桀笑着,突然一拳打在火幕上,火幕一阵翻滚,顶上的荧惑星辰也是黯淡了一分:“小子,乖乖等着,我马上就出来,把你拧成几块,为了蝶儿?你配吗?” 顾曜心头冒起三分火:“颜意远,还有没有什么法子?或者直接干死王玉庭的可能?” “封印它们或许也行,你会吗?”他咬牙道。 “你拖住,别让它们碰到我。” 顾曜一剑将一只鬼钉在地上,一脚踩碎它的头颅,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黄符。 颜意远双刀挥舞成风,在他周围一阵翻转,又是一刀插进土里,砍退了一只土中潜行的恶鬼后,看见顾曜又掏出这么多黄符,想起山顶那雷符,不自觉哆嗦了下。 “你出门都这么...谨慎的吗?” “别吵我,给我护法,对了挤点血给我。” “啊?” 颜意远刚砍退鬼怪,就被顾曜捉住了左手,划破手指,挤出了一大团鲜血被他用炁托住。 “你干嘛?” “鬼来了,快上。” 顾曜一指点在血团上,手指挥舞,在空中画下一道大符:“起,两月相承!” 密密麻麻的黄符升起,聚合成五根大柱。 “天有五星,地有五行,天分星宿,地列山川。” “炁行於地。” 五根符箓大柱仿若砂砾般溃散,缓缓包围此处,空中的血符重新凝聚,汇聚成一轮血月。 四只恶鬼似乎意识到了不妙,发出了刺耳的呻吟,双爪拍地,引动大地震动,试图打断阵法成形。 眼看无法打断,它们又立刻抽身要逃,却是撞了个头歪脖断。 “退。” 顾曜面色也是白了许多,眼看将要成功,中指指腹在剑锋上一抹,化出一道小小伤口,挤出了几滴血液,挥向其中。 那几滴血在空中停住,化为一轮黑月,与血月一上一下,仿若镜像。 顾曜血液挤出的那一瞬间,四只恶鬼就是狂暴了,好像发情的猴子一样,突然大打出手,一边打着,一边奔向黑色月亮。 只是越靠近,它们的动作就越僵硬,最终,在两轮月亮之下,变成了四尊石像。 他们身后,王玉庭也闷哼一声,周身长出无数藤蔓树枝,纠缠成大锤般的拳头,疯狂砸击火幕。 就连岩壁上的密密麻麻的痛苦人脸都更加凸出了些,好像要从岩壁上走出一样。 “怎么回事?这什么阵法,还能让鬼怪主动往上扑的?”颜意远不能理解。 看着符箓所化的砂砾般物质逐渐覆盖到四尊石像上,顾曜松了口气。 转身对着变成个树人的王玉庭捏印施法:“狗贼,受死!” 红莲业火翻转,将他吞没。 王玉庭在火焰中抖动挣扎,凄厉惨叫,只是叫着叫着,他居然笑出来了:“哈哈哈,不过如此罢了,看你们这么费力的表演,也够了。” 他突然膨胀,在两人吃惊的眼神中自爆了。 可怕的爆炸破掉了火幕,剧烈的气流将两人击飞。 刚刚封印好的四尊恶鬼从封印中走出,融合成了一只全新的鬼怪。 它伸出舌头,舔了舔空中的黑色血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你就是这么骗走了蝶儿?” “不过也是,那蠢丫头被静音那个死尼姑保护的太好了,一点心眼都没有,不稀奇。” 顾曜费力的站起身:“你一直在示弱...好狡猾...” “活了一百年,总是要小心些,刚刚在试试你的老底罢了,之前看你这金光咒,吓的我还以为你是这代的少天师,身上藏着雌雄剑呢。” 王玉庭一口将黑月吞入腹中,长舒一口气,眼神贪婪的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我有个感觉,吃了你,或许我停滞不前的修为能有突破。” “只是几滴血化成的月亮,都让我感觉恢复了一点法力,真是太棒了。” “你的底牌我已经看穿了,符箓用去了这么多,你还能再掏出一千张重伤我吗?” “现在让我把你一块一块撕碎,一点一点吃干净,放心,我会让你和蝶儿,一直在这儿双宿双飞相守相望一千年的。” 它狞笑着向顾曜走来。 身后,木剑又往外冒出一寸。 一股黑泥从土中涌出。 第八十二章 山神 王玉庭是目前顾曜见过最为果断狡猾的对手,在确定顾曜的手段之后,他话还没说完,身上便是冒出了数个肉蛇,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咬来。 顾曜一脚踢开颜意远,袖中又抖出一张符箓,点碎化作一股疾风,托着身体在肉蛇的包围中闪烁。 王玉庭看也不看颜意远,双手变作漆黑的利爪,好像跳蚤一般,一跳一跳跟在顾曜身后,疯狂的抓击。 小心躲过几次进攻之后,顾曜心里定当了下来,腰部微弯险险避过一爪后,还手一剑劈在王玉庭脸上:“你是不会施展法术了?” 回击他的是两道肉蛇。 一记五行火掌挥出,顾曜借势后退:“你这个样子,好像是个生命力顽强的蛆虫,除去恶心人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神异手段,甚至连鬼怪都不如。” 王玉庭沉默着将刚刚被劈开的头拼上黏合,身子一阵哆嗦,消瘦了许多,分出了两只无头恶鬼,向着顾曜一前一后扑来。 顾曜斜眼瞟了下那边偷偷摸摸靠近的颜意远,没再后退,又取出三张符纸,挺身迎上。 剑光流转,符咒飘荡,化作袭袭烈风,助涨剑势。 这两只无头恶鬼甚至比王玉庭还难缠,虽然笨拙许多,但力大无穷,身体坚硬,一时缠住了顾曜。 而颜意远双刀交叉斩下,将王玉庭剁成了四块,可并没什么用。 “颜意远,过来,我还有一千张黄符,给他来个大的。” 顾曜看着王玉庭又是瞬间恢复,双脚用力一踏,借力飞到一处空地上,顺势看了下不远处的侯家父子和木剑。 木剑那处,已经蔓延出了相当多的黑泥,并且这些黑泥好似有神智一般,执着的向着顾曜靠近。 颜意远也是靠近了过来:“你带了多少..” 话还没说完,地面凸出一排黑刺,两人急忙躲开。 只见王玉庭再次收回了那两具恶鬼,变回了最初的样子,一拍胸口,放出了六只婴煞。 他好像很着急,一挥手,六只婴煞旋转着扑了过来,自己也是一阵变形,变作了一只蜘蛛样的怪物,跳上了洞顶。 顾曜挥出一道道业火剑气,将这些婴煞逼退:“颜意远,七煞五鬼升仙术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家伙变的这么弱?” “我前面都说了,这法术本就是为了苟延残喘创造出的法术,为了活命,付出了近乎一切代价,你看这家伙多难杀。” 颜意远从腰间摸出一把飞刀,对着王玉庭扔了过去,直直扎在它的额头上。 “但它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顾曜一记火掌烧掉王玉庭吐出的恶心东西,看着已经近乎全部出来的木剑,有些着急:“帮我护法。” 他脱下最后一件道袍,只穿着白色里衣,作势要施法。 看到袍子内密密麻麻的黄符,王玉庭发出一声凄厉嚎叫,他们两人周围旋转的婴煞放生哭嚎,同时自爆。 可怕的瘴气瞬间膨胀爆发,山洞内一阵摇摆晃动。 颜意远闪避不及,直接被打成重伤,口吐血沫。 顾曜以金光咒抗下,但也是五脏受创,金光消隐,口鼻间涌出一股血腥味,模糊间一道黑影闪过,打飞了手中的劫剑。。 上面的王玉庭抓住机会,直接扑了下来,顾曜一脚踢飞颜意远,将他提到侯老爷父子那,自己身子翻滚扭动,躲过四下乱戳的蛛腿,但最终还是被制住。 只是奇怪的很,王玉庭似乎很怕伤到他,只是以蛛腿控住了他的手脚,又慢慢吐出一团团的黑泥,从双腿开始慢慢慢慢盖起。 阴煞之气慢慢侵入腿中,顾渊只觉双腿失去了知觉,同时这凉意迅速蔓延,压制炁的流转回复。 他扭头看着插在不远处地上的劫剑,又看向缓缓爬来的黑泥,一丝灵光突然闪过。 “王玉庭,你不是不能使法术,是怕伤到我是吗?” 他一边张开手,使劲召唤着劫剑,一边说道。 兢兢业业埋头盖着顾渊的王玉庭不理会他,而是缓缓从蜘蛛身躯中褪出一具人身。 人身落地后,皱眉看了眼地上的黑泥,他伸手弹出一道劲气,将摇摇晃晃的劫剑打飞到黑泥之中。 黑泥立刻避开了劫剑,让出了一片空地,同时爬向顾曜的速度,也是慢了许多。 顾曜看着他这举动,突然笑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王玉庭,你可真是个睚眦必报还小气的狗王八啊。” “一边想着要拉拢山神,一边生怕山神分掉一部分我,所以你不敢使用法术,只想着尽快控制我,免得我又受伤吐血,刺激山神复苏?要在山神挣脱封印前,将我处理掉?” 王玉庭扭了扭脖子,看着黑泥已经盖住了半个身子,走到顾曜的脑袋前,一脚踩在顾曜的手上,使劲的碾压:“是又如何?” 手被踩的很痛,但顾曜却在哈哈大笑,笑够了突然收敛笑容大喊一声:“拿符砸我!” 王玉庭一惊,立刻起身看向还在地上吐着血沫的颜意远,狠狠打出一道拳气,将他打飞到墙壁上,没发现什么符咒后扭头看向顾曜,勃然大怒:“你还敢耍我?” 话刚说完,只见顾曜一口血沫吐到他脸上,另一边一直缩着的白守才举着一张黄符,踉踉跄跄一路跑来,小心翼翼的像是投掷绣球找郎君的女儿家,轻飘飘的把黄符砸在了顾曜的脸旁。 “白守才,你居然真敢背叛我!”王玉庭擦下脸上的血沫,想抹又舍不得抹,只能无比愤怒的大吼。 顾渊咬破舌尖,一口炽热的舌尖血吐到了黄符之上,百解消灾符引动,驱散了身体内的厚重凉意,虽然不能恢复如初,但也算恢复了行动。 他抬起手,在王玉庭的眼下狠狠一拳打在自己的胸口,一口精纯的心头精血吐出,落入了黑泥之内。 “王玉庭,你这小心眼的废物,坑掉了宗源,现在,山神出来了,哈哈哈!” 顾曜趴在地上,得意猖狂的大笑。 木剑噌一声,发出一声悲吟,从土中飞出,最终砸在赤焰树前。 山活了,整座山都好似心脏跳动般抖动。 岩壁上密集的人脸都面容扭曲的化作淤泥,顺着山壁流下,汇聚到地面中。 此前木剑剑气打出的大洞也被黑泥覆盖,整座山洞被黑暗笼罩,只有赤焰树发出金红色光芒。 黑泥喷泉般从地底喷出,仿若潮水般,迅速爬向顾曜,在顾曜身前不远处停住,聚拢,升起,显现出人形。 所有人都是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那漆黑一团变作个模糊不清的女子,看着她伸出一只滴着黑泥的手,缓缓抓向顾曜。 王玉庭被黑泥包围,面色愤怒,却不敢乱动。 “亲迎!” 就在此时,昏迷不醒的侯老爷被顾曜画出的蓝色百解消灾符唤醒,迷迷糊糊间喊道。 黑泥手停在顾曜的面前,动弹不得。 第八十三章 原委 黑泥覆盖看不清脸的女子面部浮出了个狰狞的弧度,似乎极其愤怒,但还是收回了手,缓缓走回黑木插着的地方。 王玉庭也是如此,怨毒的看了眼顾曜,抬脚向着黑木走去。 顾曜一脚踢开蜘蛛躯壳,挣扎着跑向颜意远,他已经昏迷不醒了,所幸生命暂时无碍。 侯老爷迷迷糊糊,只觉藏在胸口的符箓温暖着胸口,似乎在催促他赶紧继续婚礼。 他可怜巴巴的看了眼顾曜,靠过来张嘴要说什么,被顾曜盯了一眼,嘴巴一哆嗦,缩了回去。 “继续念下去,他们之前跟你说了什么,照做。” 顾曜闷声道,抓起颜意远和侯龙腾,将两人扛到白守才那:“等会有机会逃,带着他们两一起。” 将道袍和劫剑取回,顾曜远离他们,小心翼翼的看着。 黑泥女子与王玉庭站在黑木之下,赤焰树的火光披在两人身上,他们面面相对,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山洞之内充斥着令人反胃的恶臭之味,大半地上都已经盖满了黑泥,此刻虽然停止了蔓延,但黑泥中不时鼓起几个气泡,炸开后露出气泡下狰狞咆哮的人脸。 “我没见过魔,但这山神给我的感觉不像是神,反而像极了魔,书中记载,魔是人心堕落所化,是天生的敌人。” “他们举办婚礼的对象,是施弼和麻姑,麻姑山的名字,想必也和这个麻姑有关,那是麻姑堕落了,成了魔,被施弼封印在此,结果世间不知如何,传为了山神?” 侯老爷迟迟没有喊话,那两怪物站在那,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注意到黑泥似乎有开始了缓慢移动,顾曜忍不住催促。 侯老爷结结巴巴:“下面的事,我不知道了啊。” “亲迎就是最后一道仪式了,下面的该是拜堂、洞房什么的,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啊。”他哭丧着脸。 “咳咳,是行庙见礼!” 在一旁缓缓恢复身躯的宗源虚弱喊道。 侯老爷立刻尖声道:“行庙见礼。” 黑泥沸腾了,涌出无数个巨大气泡,就像是卵一般,膨胀变大,在长到一人大小时,黑色的尖锐指爪撕破了外面的膜,从中走了出来。 只是瞬间,山洞之内便多出了数不胜数的黑泥之人,皆是没有面孔的样子,他们包围过来,将黑泥女子与王玉庭包围在最中间,一层层往外排,顾曜和众人都是被裹挟在内。 空气恶臭,顾曜屏住了呼吸,看着周围这群泥人突然一同跪下,他也急忙伏下身子。 宗源又提醒道:“三跪,九叩首,六升拜,入洞房,然后就可以准备逃命了。” 他说话时断断续续,似乎很费力。 侯老爷透过一排黑泥人看向顾曜,好像在他的意思。 顾曜琢磨着宗源的意思,点了点头。 当下侯老爷立刻提着嗓子:“皆跪~叩首~” 他刚喊了第一下叩首,顾曜突然动手了,一把甩出数十张符咒,催动红莲业火,砸向前面一团的泥人之中。 同时手中劫剑挥舞,飞快的斩开身旁的泥人,冲到侯老爷身边,提着他的衣领向着白守才靠过去:“起来,走。” 红莲业火点燃了那数十张符箓,引发巨大爆炸,大片的泥人被炸的稀巴烂,淤泥四处横飞。 婚礼被打断,所有泥人躁动不安,没有五官的脸上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好似一张大嘴,互相撕咬融合了起来。 顾曜提着侯老爷,一路砍到白守才身前:“走。” 一记火掌重重轰在他们背后黑泥墙上,打出一个小小的洞。 一抹阳光透了进来,但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黑泥再次覆盖了下来。 顾曜刚打算再次轰击,就感觉到身后一团炽热火气逼近,险险让开,看到宗源浑身金光泛滥,一头撞了上去。 他的后背出现了个火焰纹状的图案,一头撞开了被黑泥盖住的大洞,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直接坠了下去。 诸人急忙向下跳,他自己要跳时,却被一个偷偷摸摸靠过来的黑泥人拉住,回手要斩,却发现那个黑泥人居然嗷嗷的喊出了声音:“别砍别砍,是我是我!” 它用手在自己脸上画了个五官,双手托在自己的脸下:“是我啊。” “静音主持?!” 看了看周围四处撕咬不断融合的黑泥们,再看看自己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有点狼群里混了只哈士奇的感觉。 “对对对,是我。” 顾曜看了看身后越来越少的泥人,又看了眼怨毒的盯着自己的王玉庭和一动不动的黑泥女人,急忙道:“你的遗愿我记得,我先走了,再不跑,我就要死在这了。” 当下又要跳,结果静音死死抓住顾曜的外袍;“不能走,走了就全完了。” “为什么啊!” 静音的力气大的惊人,顾曜竟然挣脱不开。 “婚礼必须进行下去!” 静音抓着顾曜认真说道:“你刚刚不该打断婚礼的。” “蛤?” 静音推着顾曜往里走:“快快块,现在代表宾客的泥人还没死完,你赶紧充当司仪,将婚礼进行到底,只需要完成三跪九叩六升拜就行,洞房可以省略。” 顾曜死死反抗:“你把话说明白,我现在不是很相信你,这两坨都恨不得要把我吃了。” “婚礼不是为了山神,是为了麻姑!” 眼看顾曜这般反抗,静音无奈道:“我长话短说,当年施弼和麻姑两人天资卓绝,约定一同飞升,麻姑先行,可在飞升时出现了意外,麻姑堕落成魔。” “堕落的麻姑极其恐怖,只有最后一丝人念,便是她的道侣施弼,因此施弼假借婚礼之名,寻找机会,将麻姑封印在了这山上。” “那为什么要重新举办婚礼?” “这群人的目标,是麻姑的仙人魂魄,不是山神!”看着黑泥人越来越少,静音也着急了,语速越来越快。 “当初婚礼没有进行到底,是麻姑的执念,所以需要再来一次,彻底刺激醒她,再通过六道轮回拘走。” “我看到那和尚布置六道轮回图就有这个猜测,只是不能确定。” “后面看到他们举办这个婚礼,我才真的确定。” 顾曜急忙问道;“那不更应该打断婚礼吗?” 静音已经快要急死了:“哎呦,麻姑的魂魄现在没有苏醒,那这些恶念是谁啊?” “是被污染的山神啊!这么久以来,这儿真的蕴养出了山神,可是山神也被恶念污染了。” “山神这么多年来假装狐仙,骗来这么多人吞噬掉,就是防止麻姑神魂苏醒,夺走身体,所以不断吞噬无情之人来抵抗麻姑。” “麻姑是有弱点的,可山神没有啊!” “而且,最大的破局点,是施弼!” “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施弼的魂魄没散去,就在黑木之内,婚礼不仅能唤醒麻姑,还能唤醒施弼,只有仙人才能对抗仙人。” 感觉顾曜的反抗不是太激烈了,静音推着他往黑木那儿去:“你懂了没?如果现在走了,麻姑一直沉睡,山神就自由了,甚至可能会吞噬掉麻姑,变的更强。” “反过来,顺着他们的心意,可以唤醒施弼,让施弼出手,才能解决掉这坨恶心的东西!” 第八十四章 与你定约的是山神,关我什么事 “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你不是一百多年前才死的吗?” “麻姑他们可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为什么只有你知道施弼的魂没散去?” 听完主持的话,顾曜的疑问更多了,当下直接反手挣脱开来:“你有问题!” 静音苦笑连连:“我有些事不能告诉你,但你放心,我绝对不是站在那和尚那边的。” 说着指着已经融成十余个巨大一团的泥人说道:“但真的没什么时间了,相信我,解决完这一切,我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案。” 顾曜看过去,发觉王玉庭和黑泥女人都在注视着他,眼神怨毒,恨不得一口将他吞入腹中。 “相信我,顾曜,看在蝶儿的份上。” 静音抓住顾曜的胳膊道:“没时间了,将婚礼进行到底,唤醒施弼和麻姑,结束这一千年的悲剧。” 看着黑泥墙壁缓缓恢复,顾曜摇了摇头:“看起来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拿我身上剩余两千张的符咒起誓,如果你骗了我,我一定把这里炸的灰都不剩,到时候会有个很可怕的老头,把你雕成墓碑放在我的坟前。” 深吸口气,顾曜将劫剑收起,走向王玉庭。 不理会他那骇人的神情,顾曜沉声道:“叩首。” 王玉庭面露不甘之色,但那些撕咬的泥人已经瞬间分开,各自跪在了地上,看着对面的黑泥女子也是缓缓跪下,他恶狠狠的注视着顾曜,跪着向黑木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升,平身,复位。” 第一轮跪、叩首、升拜结束,顾曜注意到,那黑泥女子身上,好像多出了些色彩,不再是那般漆黑。 看不出五官的脸,也变的清晰了许多。 他回身看了看身后的黑木,黑木之上原本生有九朵赤红之花,宗源举着黑木追打他们时都不曾掉落,此刻却是缓缓飘下来三朵,在空中化为灰烬。 一股隐晦的生机从黑木上散出。 顾曜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藏在最后面的静音,继续喊道:“再跪。” “叩首。” ... “复位。” 第二轮结束后,顾曜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开始了第三轮的跪拜叩首。 “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整个婚礼到此已是基本结束,顾曜看着身后的黑木抖落下最后三朵赤红之花,一道道纯白色纹路在木身上划过。 顾曜默默后退,看着王玉庭起身,化出五具恶鬼分身后,主身默默后撤。 黑泥女子此刻好似个泥偶,身上画满了劣质的油彩,只是这般慢慢抬头,看着黑木。 一道道缝隙在她身上蔓延,如同要碎掉一般。 黑木也开始了颤抖,一道古怪的音乐音律从树身中传出。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歌声悲切,余音在洞内回旋,久久不散。 洞中泥人,此刻尽数溃散成黑水,向着黑木涌来。 静音向他挥动了下手,摆了个叉腰狂笑的姿势,也是溃散了。 有部分黑水想要涌向顾曜,被顾曜以劫剑隔绝。 他不断以劫剑逼退袭来的黑水,一边后退,注意到静音也已经融入到了黑水中,被黑泥女子与黑木吸收。 “那五具无头恶鬼,也在吸收黑水。” 顾曜看向王玉庭,他被五具恶鬼包围在正中,此刻正满怀恶意的看向顾曜,看到顾曜看了过来,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比了个手势。 洞中的黑水转瞬之间,便是被黑木、黑泥女子与王玉庭三人吸收完。 那婉转不散的悲切歌声也是骤然停下,山洞之内,复归死寂。 一股让人心悸的气机逐步加强,顾曜握紧了劫剑,严阵以待。 他现在可以确定,静音那个混蛋尼姑肯定又藏了什么没有说。 就在空气压抑到呼吸都是困难了许多时,一声脆响从黑木中传出,一只白皙的手从中刺出:“施弼!” “为什么!” 一颗头颅从黑木中撞了出来,披头散发,声音如杜鹃啼血,悲切万分。 顾曜屏住了呼吸。 黑木之中的是麻姑,那黑泥之中的是施弼? 黑泥女子上的缝隙飞快的扩大,一片片残渣落下,好似个木偶一般开始扭动手脚。 麻姑从黑木中冲出,踉踉跄跄,好似个没有法力的凡人,一头撞到了破碎的泥偶上。 “施弼,为什么?” 那泥偶缓缓抬手,将麻姑抱住,身上的泥土残渣陡然喷出,脱落干净,露出真身了。 顾曜可以看见他的脸,浓眉大眼,朴实无华,只是不知为何,双目之中有黑血渗出。 “麻姑,你不该回来的。” 两人这般静静拥抱在一起,好似个恩爱情侣。 “我好想你...一千零九年...我等了你一千零九年...” “麻姑,你不该回来的...” “为什么要骗我?这一切都是我的因果...你该成仙的,该走的是你...” “麻姑。” “嗯?” “我爱你。” 甜言蜜语的瞬间,顾曜瞳孔骤然一缩,麻姑的背部猛然凸起,一声刺耳的声音后,凸起处钻出一只手。 “施弼...” “转世去吧,一切交给我。” 他的手在麻姑背部一转,干净利落的抽了回来,麻姑瞬间融化,被他吸收入体。 他擦了擦脸上的黑泪,睁开紧闭的双目,双眸一片漆黑,不见眼白。 王玉庭缓缓走来:“恭喜山神大人重获自由,按照一百年前的契约,您将魔躯与仙人魂魄交给我们,我们助你摆脱封印,收获香火信徒,成为真正的神,现在请您...” 施弼打量了他一眼:“不行。” 王玉庭一愣:“你要背信契约?” 施弼转身要走:“与你定约的是山神,与我施弼有什么关系?” 王玉庭显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气急败坏:“你...你若是离开,尊主绝不会放过你!” 施弼抬指一点,将王玉庭击飞扎在墙上:“那就让他来。” 他抬手一拳,将山峰掀开,看了眼顾曜:“吞了你几滴心头血,接你一份情,将来,施某必会报答。” 看着他要离去,顾曜斗胆喊住:“施弼前辈,既然如此,我能否求您一件事?” 施弼站在那,默默看着他。 “请您放掉这么久以来,被山神吞噬掉的魂魄。” “可。” 脚下黑泥蔓延,无数个气泡翻滚炸裂,一道道透明的光点从其内飞出,散向四面八方。 顾曜运转通幽之术看去,只见无数个魂魄飞出。 “这不算你的人情,我还可以为你做一件事。” 施弼认真道,转身又要走。 “前辈前辈,静音主持和蝶儿呢?”顾曜小心翼翼问道。 鬼界没有蝶儿,难道蝶儿不是被山神拘束了? “若你说的是个尼姑,那她就在此处,至于那个叫蝶儿的女子...” (感谢寂寞胖子的打赏,感谢寂寞胖子、小李飞机yy书友160527005358706、虚幻与往事、书友20170515124713096、种鸽真帅、无殇岁月、秋槐、回风流、mr.lo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八十五章 人堕落需要多久 “至于那个叫蝶儿的女子,她一直在,只是睡着了。” 施弼说完,再也不给顾曜说话的机会,脚尖轻点地面,双臂如同仙鹤振翅般舒展,向着东方飞去。 “唉,施弼仙人,说话要说明白啊,说话说不明白,就跟喜欢瞎断章的狗作者一样,会被淦的。” 顾曜哀叹几声,看着施弼已经在视线内消失,反手抽剑,砍向被钉在山壁之上的王玉庭。 近乎是同一时间,王玉庭操控五具无头恶鬼刺向顾曜。 一剑劈空,王玉庭如同黑泥般从墙壁上滑落,顾曜也避开了恶鬼的攻击。 “徒劳一场空,但加上你的话,或许尊主失败了,可我能赢。”他桀桀怪笑,从土里探出头,伸手按在两具恶鬼之上,融合在一起。 顾曜一声不吭,拍出一排符箓,刚要激活,就看见剩余的两具恶鬼突然炸开,黑泥漫天。 些许黑泥碰到了空中的符咒之上,符箓的灵力瞬间被抹掉了。 就如同文魁鬼那夜一般,符箓成了废纸。 顾曜吃了一惊,急忙劈出数道火焰剑气,将泼向他这边的黑泥逼退。 地上又多出了一堆恶心的东西。 王玉庭大步流星,一边走,一边膨胀,变作个浑身不断人脸浮出隐没的怪物。 “一百年前,我也是个天才,却修行了七煞五鬼升仙术这法门,自己断绝了仙路,你猜我是为了什么?” 他抬手,一拳打出,顾曜横剑挡住,却看见他的拳头上又跳出无数小小的黑虫,扑向他的身躯。 驱动金光咒,黑虫碰到身上,变的干枯溃散。 可居然有一丝刺痛感从皮肤上传来,黑虫触碰之处,炁的流转也被影响了。 当下急忙抽身再退,拉开衣袖,发觉刚刚黑虫碰到的地方,居然留下了一个小小不散的黑印。 王玉庭看着顾曜后退的模样,咧嘴一笑,张嘴吐出七个形如幼童但四肢着地双眼猩红的小怪物,从四面八方围了过去。 “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今天,为了这魔躯!” “当年星罗湖一战,仙人排山倒海,手摘星辰,可他们都输了,就因为一尊大魔。” 十二颗流珠化作疾疾雷霆,顾曜雷霆助剑,雷光恢弘间,三只怪物灰飞烟灭。 但剩下的四只小怪物,已经扑了上来。 顾曜引动身上的符箓,雷霆火焰在他身上冒起,以金光咒吃下这伤害,堪堪逼退,急忙再次拉开距离。 王玉庭自己也是扑了上来,双手变为螳螂爪子般的巨大黑刀,疯狂挥舞。 顾曜在刀间闪转挪移,不时轰出几记火掌,将他微微打退几分。 “嘿嘿,你说嘲讽吗,几尊仙人,打的星落湖扩大了一倍,结果差点被一尊大魔摘了桃子,更嘲讽的是,那大魔居然还没死,仙人居然无力磨灭它。” 四只小鬼从后背扑来,前有王玉庭,顾曜无奈,只能将十二颗流珠祭起,化作洁白流星,将它们打飞。 可流珠也被污染了。 虽然没有符箓那么严重,顾曜还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但却无法收回。 抓住这机会,王玉庭一脚踏到顾曜胸口,将他踹飞出去。 “那一战,围观的有几十人,那几十人看完此战,道心尽皆崩溃,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走到顾曜身前,看着顾曜因为胸口那一记黑脚印,五脏之炁循环不顺而面色苍白,满意的将劫剑踢飞,说道:“是因为,那大魔,原本只是个凡人啊。” “那一代的司首,多么高高在上,运筹帷幄,指挥靖夜司,将我们追杀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可最后呢,居然差点被那一尊魔废掉。” “回到靖夜司后,不过十年也就陨落了。” “魔是人所化,却是人之天敌,我们修炼了那么久,甚至不如它堕入极恶的一瞬。” “但也就在那时,我得到了七煞五鬼升仙术,我抓住了这个机会。” 四只小怪物爬了过来,缓缓融化,化作淤泥,一点点盖住顾曜。 王玉庭看着,有些惆怅道:“这法术,被野茅称为最恶之术,不仅是因为修炼极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能以人之心,掌控魔之力。” “当年我来到此处,其实没想辜负蝶儿,我想着,打完星落湖,大事可定,到时候我就回来娶蝶儿过门。” 顾曜的胸口,突然有股异样的气息波动。 “但是,我舍不得这个长生的机会,尤其劫剑还是个诅咒之剑,我更不能放弃。” “你这个行走的金丹,活着长这么大也很不容易,想必能理解我吧?” 他看着顾曜,突然共情道。 顾曜被黑泥覆盖吞噬,全身都是处在抽搐恶心之中,说不出话,只能以看臭虫的眼神看着他。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当年我也是个很有名气的少年侠客呢,从个无赖地痞,到成为临安府赫赫有名的大侠,我也付出了不少努力。” “原本我觉得我不怕死,可那一战后,我怕了,只是一夜之间,就好似有个人在我耳边一直说着,活着有多美好。” “那一日后,誉满天下的临安少侠王玉君死了,只有食人恶鬼王玉庭还活着。” 他弯下腰,双眸之中闪过一丝红光:“七煞五鬼升仙术,是我的机会,我放弃了一切,舍弃了修为,舍弃了声名,舍弃了理想,等了一百年,就为了这个机会,得到魔躯,长生不死。” “虽然施弼违约了,但我也得到了一部分魔躯,再吞噬掉你,我觉得,或许效果不会比完整的魔躯差。” 他抬头看了眼劫剑:“劫剑啊,它吞掉了多少豪杰呢,你今日的死劫,说不定也是因为它呢。” 黑泥已经快要覆盖到脸了。 但顾曜的胸口处,那股异样的波动却越来越强烈,好似完全没被这黑泥所影响,而是要破开出世。 感觉到黑泥已经盖过了脖子,顾曜对着王玉庭吐了口唾沫,使出全力啐了口唾沫。 王玉庭浑不在意的擦去了唾沫:“我们是同类,只是你没有看到我所面对的,不然,你也会做出与我同样的抉择。” “放心,看在劫剑的面上,我会给你和蝶儿建个衣冠冢,圆蝶儿的梦,让你死的安详点。” 他转头看着破破烂烂的麻姑山,还有唯一完好的赤焰树,居然有些惆怅:“人堕落需要多久?” “或许只需要一夜。” “哈哈哈...” 黑泥淹过顾曜的下巴,执着的爬过嘴,鼻,将要盖过眼睛的瞬间。 顾曜的胸口部位炸开了。 一袭红光刺出,一张红色的绣帕飞舞。 两只丑陋的鸭子从绣帕中飞出盘旋。 森森鬼气蔓延,那盖住顾曜的黑泥缓缓褪去。 “不准你...再伤害爱我的人!” 蝶儿黑发飘扬,嫁裙扬起血色红光。 第八十六章 终结 “蝶儿?!” 蝶儿的鬼气阴冷,包裹住了顾曜全身,让此前蔓延的黑泥寸寸后退,缓缓退出。 王玉庭惊讶的同时,直接抬手放出狂蛇般的雷霆,打向蝶儿。 蝶儿婚裙飞舞,肆意生长,化作绵绵的盾牌,挡住雷霆。 抓住这个机会,蝶儿转身落地,抓住缓缓恢复行动能力的顾曜,向着后方飞去。 “放下他,我让你转生。” 王玉庭发出一声怒嚎,周身射出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线,连接向各个方向,将此处连成一个囚笼。 “蝶儿,将顾曜交给我。” 眼看蝶儿停下行动,王玉庭气势汹汹又佯装深情道:“蝶儿,你也听到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你,只是迫于生死危机,不得不辜负了你。” “但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我们还可以...” 听到这般无耻话语,蝶儿回身竖掌成刀,白嫩手掌劈下,一道阴戾气息斩出,将王玉庭逼退数步。 随即放下顾曜,取出根银针连着红线,向王玉庭射去。 王玉庭侧身躲过,冲了过去。 一鬼一魔缠斗,只见红光黑光翻转,不多时,红光逐渐衰落。 抓住这机会,顾曜努力恢复身体的掌控,看着蝶儿逐渐被压制,王玉庭狞笑着要用黑泥覆盖吞噬污染她,心中焦急。 “我的法术对于魔的杀伤没什么大用,即便是以流珠驱动的雷霆,也是效果极小。” “该死,我要怎么帮蝶儿?” 生前是个修行者,又做了一百年的鬼,即便没有刻意修行,蝶儿的修为也不弱,只是王玉庭实在凶煞,一身汹涌魔气对于蝶儿也有着极其恐怖的压制。 眼看蝶儿被打的节节后退,一身鲜红嫁衣光芒逐渐暗淡,一道道黑色爬上了她的嫁衣,顾曜愈发着急。 取出数道符咒,打算施法,可王玉庭也发觉了,直接化身滚滚黑泥,将蝶儿包裹在其中。 当下顾曜束手束脚,只能暗骂几声。 蝶儿似乎也发觉了困境,娇哼一声,突然周身燃起森森青色鬼火。 黑泥瞬间后退,鼓起一团:“你自燃鬼体,是打算魂飞魄散吗?” 蝶儿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苟延残喘,只为烂命一条,又有什么意义?” 转身看向顾曜,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谢谢你,顾曜。” 当下鬼火大盛,向着顾曜撞了过来。 黑泥主动退避,似乎极其害怕这火焰波及。 蝶儿挂着笑,撞上了他,鬼火却是避开,向着他身后蔓延,将挡住去路的黑泥焚成瘴气。 “他怕极阴与极阳之气。” 蝶儿抱住顾曜,轻声说道:“快走吧,别被追上了。” 看着蝶儿一点点化作飞灰,她身后的黑泥欲上又有所顾忌,顾曜反手划破手掌,鲜血洒出。 血液滴在鬼火之上,好似泼油入火,鬼火大涨。 “喝。” 他将手掌放到蝶儿嘴边道:“我,大补。” 蝶儿愣住了,低头看看顾曜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顾曜的脸,喉咙微动。 鲜血的味道传出,黑泥也疯狂了,化作浪潮般围住四面八方,不惜代价的向顾曜未来,此前顾忌万分的鬼火也是不能拦住他。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翻滚的黑泥中露出无数中人脸,异口同声的呐喊着。 顾曜看着蝶儿还在发愣,直接将手掌塞进她的朱唇之中:“快喝,多喝点,说不定你能直接立地成仙打死它。” 蝶儿下意识的吸了口,眼中发出了光芒,原本衰落的鬼气再次暴涨,连带鬼火都是凶猛了起来。 鬼火与黑泥暂时僵持在此处,甚至还隐隐占据了上风,将王玉庭不断逼退。 “魔,惧怕极阴极阳之气,蝶儿自燃的鬼火属于极阴,可也只是让他忌惮而已,完全不足以杀死他。” “而且虽然我的血能暂时强化弥补蝶儿自燃的亏损,可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除非让蝶儿直接把我吸干生吃了。” 注意到黑泥中的人脸逐渐变的狰狞,王玉庭重新出现,面露疯狂,如同抢食的饿狗一般,顾曜心中着急。 蝶儿吮吸一会后,突然抱住顾曜,向着后面撞去,可只是在她动作的瞬间,王玉庭瞬间化作个黑泥巨人,重重一锤,将他们打落。 “蝶儿,我让你走,分你三成顾曜。”王玉庭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 蝶儿不理会它,小口小口的吸着顾曜的血,将燃烧的鬼火维持成一个小小的火圈,护住顾曜不被黑泥攻击。 既怕吸少了维持不住鬼体的燃烧,又怕吸多了让顾曜直接血竭而亡。 顾曜抬剑将一道试探的黑泥之浪劈的粉碎,落入燃烧的鬼火中化作黑气。 “不行,这样我要顶不住了。” 随着他的面色逐渐变白,王玉庭也愈发急躁了:“四成,分你四成。” “一半,一半!” “可恶,去死吧。” 他暴怒无比,黑泥翻滚着化作一道巨大的龙卷,将他们包围在其中,黑泥好似雨点,向着中心的两人洒去。 就在此时,蝶儿松嘴:“够了,我的鬼体已经凝实了,再吸也没什么用了。” 她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眼顾曜,突然红光大放,无数道银针化出,射向四面八方。 “王玉庭,和我一同去死吧。” 她厉喝一声,银针携着红线,密密麻麻刺穿了黑泥,将所有的黑色都是淹没在了红线之中。 “不要!” 看着这架势,顾曜猜到了蝶儿要做什么,急忙出声制止。 可蝶儿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浅浅一笑,嘴角的小酒窝里盛满了开心。 阴火澎湃,转眼间青火成山。 无数道哀嚎、咆哮、痛骂声回荡。 顾曜愣愣的抬头看着,蝶儿在一点点隐没... 突然一道树枝从外面刺了进来,缠在顾曜的腰间,将他从中间拉了出来。 一道炽热阳气从树枝上升腾而出,挡住了滴下的些许黑泥。 是赤焰树。 林奉学站在那,握着树枝的那头:“你发什么呆啊,真要看蝶儿灰飞烟灭?” 他怎么在这... 哦,对了,颜意远那货把他绑在树上了,后面居然没带他走,真是差点害死了他,顾曜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见他说道: “真是气死老娘了,要是老娘醒晚一点,我苦命的徒儿不是真没了?” 顾曜眼神一亮:“静音!” “先别说话,去,用往生咒超度蝶儿,将她从自燃的状态中放出来。” “快啊。” 看着顾曜愣神,她急忙催促道。 “你们真是笨蛋,这家伙还有之前麻姑都那么嚣张,却偏偏不碰赤焰树,难道就想不到他们怕这个?” “大道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为,魔这般凶煞暴戾之物,出现之地必然有天克之物,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知道?”静音恨铁不成钢。 顾曜来不及抱怨什么,急忙先以往生咒超度蝶儿,终止她的自燃。 随着往生咒念动,鬼火消逝,但蝶儿也不知所踪。 唯有些许污泥,缓缓聚合,化成王玉庭。 此刻,它身体残缺不全,看着顾曜,发出了不明意义的叫喊声。 只是畏惧于赤焰树,在数步之外,对着他嘶吼不已。 “静音,该如何送他上路?” 顾曜深吸口气问道。 “那个,我不能碰,交给你了。”静音指着树一旁斜插着的木剑道。 是那柄封印用的木剑,之前山神出世之时,木剑被顶飞,刚巧插在此处。 王玉庭看着那木剑,突然面色大变,转身要逃,静音冷笑一声,单手一拍赤焰树,枝条飞舞蔓延,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一边,顾曜右手握住木剑,炽热阳气激烈反抗,忍着手掌剧痛,举剑对着王玉庭道:“我活着长这么大,确实也很不容易。” “但我,也绝不可能理解你。” “若是为了活着,而舍去曾经坚持的一切,那我宁可,神魂俱碎!” 全身炁流入木剑之中,恐怖的极阳之气散出,顾曜狠狠一剑劈下。 金红色的剑气射出,一切污浊在剑气下有如冰雪般消融。 王玉庭发出一声厉嚎,转身要逃,可丑恶身躯在这股赤阳之气下寸寸陨灭。 “不…” “通幽!” 顾曜闭目睁目,只见一道小小的丑陋魂魄正要化出三魂七魄。 扔掉木剑,他另一手拔出劫剑:“王玉庭,魂飞魄散吧!” 红莲业火斩出! 猩焰翻腾,他的三魂七魄扭曲挣扎,痛苦万分,最终尽数陨灭。 脑海中龙钮白玉印突然震动,一颗金光漫天的龙蛋吐出。 亲眼看到王玉庭死的彻彻底底,再也没有转世之后,顾曜没有着急感悟龙蛋,而是捂着右手,看向静音:“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感谢虚幻与往事的点币打赏,感谢墟歟、沉迷看书的二次元、墨竹鱼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八十七章 天罡法-花开顷刻 静音走过来,将顾曜扶起:“出家人不打妄语,我真的是个尼姑。” “我不信,你明明满嘴胡话。”顾曜瞟了她一眼道。 她摸了摸头,嘿嘿笑道:“好吧,其实我瞒了你一些事,但有些事告诉你也只是徒增烦恼了,天塌下来,要让高个子来顶,你现在可太矮了。” 说话的功夫,身旁的赤焰树迅速衰落,光芒黯淡,生机不断逝去。 “蝶儿去哪了?”看着她不愿说的样子,顾曜深吸口气问道。 “蝶儿被你超度了,当然是去鬼国啦,我不能跟你说太久,也得早点去鬼国,把蝶儿找回来,她喝了你那么多血,就算自燃了,现在也是极其有前途的好鬼。” 静音一拍手掌:“我得赶紧找到她,让她别转世,修炼个几十年,就是一尊顶强的鬼王,到时候我还得抱她的大腿。” 说着,她突然转身蹲下,在枯败的赤焰树下一阵刨,灰土四溢,刨出了个小小的金人,塞进了顾曜的手里:“我们好歹也是并肩作战的好友是不是?来,帮我建个庙。”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有个师兄在广陵府建立了金佛寺吗?我可没骗你啊,是真的,你...” “哎哎哎,别扔别扔,这可是真金!” 眼看顾曜作势要扔,静音急忙抓住他的手:“行行行,我把你想知道的能告诉你都告诉你,还不行吗?” “你发誓,好尼姑不骗帅道士。” 她叹了口气:“其实啊,我是山神。” “也不对,严格来说,我是山怪。” 看着顾曜瞪大了眼,她摆摆手:“别乱想,不是那个被污染的,我和你说过的,分神之法。” “我和它的关系,像是双胞胎。” “当年麻姑堕落之后,施弼和我联手镇压,但堕落的恶念对于神体有着很可怕的污染,所以不得不用分神之法分割出现在的我,转世投胎。” “按照我和施弼的约定,他会继续在此处镇压,等到我以人身成仙,回来联手净化麻姑。” 然后她就叹了口气:“结果混蛋的事发生了,我费尽辛苦转世数次,但每一次都是因为我是分割出的神魂,天生不全,被道门拒绝。” “最后好不容易遇到了佛门,这一门更注重肉体,由外而内,修来世,才给了我机会。” “之后的事你大概知道了。” 静音拍掌摊开,小熊摊手状:“就是这样。” “那蝶儿呢?”顾曜问道。 “蝶儿...更复杂些,她和麻姑有些关系,但具体的联系我不确定。” “一切估计只有施弼知道,反正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出大事了,怎么都喊不醒施弼,封印也换成了更可怕的木剑。” 看着赤焰树彻底凋零,静音的声音也更缥缈了些:“我该走了,不然蝶儿转世就糟糕了。” “唉,我的山神躯还被施弼镇压带走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顾曜,我那小金人你最好随身携带,可以掩盖你自身的异常。” 顾曜心头一动:“异常?你能感觉到?” “嗯...当我藏在这家伙体内时感觉不明显,但离开时,就很明显了,你的身体,太过阴煞,令我畏惧又垂涎。” 顾曜听着静音的话,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金人,雕刻的是静音的尼姑样子。 此前淮南王也能一眼看出我的问题,但其他人都看不出,玄鹤也是根据红白双煞和案卷记录,判断出了我的不对劲。 是佛门的原因吗? 可宗源为什么不能发现? 死和尚或者尼姑才行? 阴冥太子究竟是什么? 鬼界也知道,可他们看不出来。 静音留下最后的遗言:“记得帮我建庙,要大大的金身...” 林奉学陡然往地上一倒,顾曜急忙扶住他,将他靠在变为枯木的赤焰树上。 静音离去了。 “阴冥太子...鬼界知道,但不愿意说,老道和靖夜司可能知道吗?” 顾曜念叨了几句,盘腿坐下,感悟龙蛋蛋。 这一次的龙蛋蛋,相较于以往,气势极其凌冽,也更加活跃,顾曜才刚刚升起参悟的念头,它便迫不及待的裂开,匆匆跃出一朵白色的花。 白花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一下撞了过来。 朦胧间,顾曜好似看到了一幅画。 一颗种子从空中落下,在落下的过程中便是探头抽芽,还没落入土中,便是变为了一株小树。 小树直直插入土中,快速生长,迅速变为一株参天巨木,枝撑如伞。 旋即一朵朵黄蕊白花盛开,仿若白雪压枝,巨木白头。 一株株金黄色的果实在白色中窜出,挂在枝头。 顾曜刚看清那是梨子,一切就开始了倒放。 饱满的梨子缩小,纯白的梨花收缩,蔓延的树枝折回,挺拔的树躯凝聚。 那颗小小的果实再次出现,从画中跳出,跃入顾曜的眉心之中。 “天罡法—花开顷刻。” 没有修炼之法,只有那颗种子悬浮在神魂之中,细细感受,能感觉到种子上刻着繁杂花纹。 这是一门操控生机、掌控天地之炁的...神通。 是真正的仙人手段,残酷似魔。 顾曜仔细感悟片刻后,眉头不禁皱紧。 这法术名为花开顷刻,其实乃是操控天地生气,乃至人身五炁的手段。 即便是修行者的炁,只要修炼的够强,也可以强行剥夺。 甚至可以操控他人的生机,将一身生机剥夺,化为一颗果梨,摘下吞食,为自己延续生命。 “真是与魔头手段无异。” “不过,似乎对魔很有效果。” 魔这种,除去对于修士的法术天克之外,魔气四溢,身形千变万化,可若是能以这手段将一身魔气聚合成一颗果梨,或能一剑灭之。 “这般想着也没什么,等有机会试试吧。” “只是不知为何,这次没有天人合一呢?” 顾曜睁开眼,刚打算起身带着林奉学下山,睁眼就看见一群人围着他。 为首的是个黑袍男人,面容僵硬,浑身透露着一股古怪的感觉。 宗源和颜意远、白守才几个人都被关在最后面。 眼看顾曜苏醒,黑袍人道:“我师弟九皋就是被你杀死的?” 他的声音干涩刺耳,宛若刀子划过玻璃的噪声,令顾曜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王玉庭居然也死了,真是让人意外。” 他转身看了下周遭,想着身后那群人一字一顿道:“尔等看,事实证明,修炼什么术法都会腐朽,只有将自己化作不会溃烂的神机,才是永恒之道。” 身后那群人面色狂热:“人身孱弱,神机永恒。” 顾曜:…? 第八十八章 不作就不会死 顾曜看着那黑袍人转身对着那群人传火,摸了张符咒试探性砸了过去。 却没想到,这人后脑勺居然裂开了,从里钻出个木守宫,伸舌将符纸吞进了腹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咕”声。 脖子转了三百六十度,这黑袍人转过头来:“玄鹤学艺不精,只肯将五脏替换为神机,这才会被你杀死。” “可我不一样,作为师傅最得意的弟子,我...已经不当人了。” 他的四肢也跟着扭转过来,竖起一根手指,如同魔方般转动片刻后,连续点出数团炽热火球。 “我没有弱点,最完美的神机,便是如我这般。” 看着顾曜接连闪避,他浑不在意,甚至又拼出了个头,继续对着那群人传火:“人类是有弱点的,王玉庭妄想通过一门法术,使自己永恒不朽,这是不可能的。” “但我们可以。” 收回手指,他刚张开手,就看到顾曜冲来了,为了展示神机之躯的伟大不朽,他直接迎了上去,用胸口硬接下顾曜的红莲业火。 黑袍被焚毁,露出一具很是标准的身躯,只是肌肤之上,布满了细小的缝隙,在阳光下闪耀着黑色。 他张嘴吐出一团火焰,低头看了下自己有些融化的胸口,鼻中喷出两口黑烟,肩膀处射出两柄飞剑,将顾曜打退后,再次传火:“神机永恒,我们没有弱点,如此强大的火焰,只能让我感觉些许的不适。” “神机永恒,神机永恒!” 他们都很开心。 顾曜不禁陷入了沉思:“...这群人好像有大病,他们都是来干嘛的?” 那人转过身,伸手挑衅道:“来,你的攻击,就像按摩般让我舒适。” 顾曜沉心,决意用刚刚得到的天罡法—花开顷刻试试这人。 深呼吸,炁轮周转,一瓣瓣虚幻的白色梨花飘出。 盯着那人,顾曜一指点出。 三三两两的白色花瓣笼罩而去,飞过他的身躯,可以感觉到,他的生机在被抽取,一个虚幻的模糊东西在他头顶汇聚。 这人也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对面的顾曜双腿一软,往地上一趴。 顾曜捂着自己的腰,双腿颤抖,面色惨白:“这...只是一瞬间就把我抽干了,这道神通我根本用不出来啊。” 这人看着顾曜突然倒下,还在思考时,就听到身后传来狂热叫声:“人身孱弱,神机永恒!” “永恒!” “我知道了,一定是我的神机之躯自然而然的反噬了他的法术!”他看着顾曜那惨白的脸,一下就明白了。 “神机是天地间最为神奇的东西,平平无奇的金石木铁拼接,却能产生出无法言语的神异,定是我这具身躯,无意间又吻合了某种奇迹。” 当下他也振臂高呼:“神机永恒!” 欢呼数声后,他示意众人安静:“虽然制服了他,但总归是没有展示我神机之躯的不朽。” 他四下看了一遍,昏迷的林奉学,倒地不起的颜意远,面无血色的宗源,还有个糟老头.. 最终视线停在顾曜的外袍上。 几张符箓露了出来。 他扒下顾曜的外袍,马马虎虎看了眼,将袍子塞进体内:“我刚刚将一堆符箓塞进体内,等下在体内引爆,但也一样,不可能...” “别节外生枝,速速带我等回去,那可是两...”宗源张口打断。 “要你多言,我自有打算,任务怎么能与传播大道相提并论!他们,可都是神机大道的传承人啊!” 这人看向那群人:“神机,是奇迹,我,是没有任何缺点的。” 自信满满的引爆了符箓。 炸了。 人没了。 雷火交加,风云聚集,空气汇聚成了一个灼热的气旋。 无数个零件从空中砸下,好似雨点一般。 一颗还算完整的空壳脑袋砸在地上。 顾曜捂住耳朵,看着那群人一副信仰崩塌的样子,哭天喊地,哀嚎连天。 “人不作就不会死,这么简单的道理...哦,对了,他自己说了,他不当人了,那没事了。” 林奉学也被这股爆炸惊醒,就像熟睡的人做了噩梦一样,整个人触电般弹射坐起:“怎么回事?” “顾曜,你不是和那女鬼成亲了吗?你...你不会献身了吧?” 他看着顾曜惨白的模样,熟练的摸了下顾曜的腿,感受到这不自觉的抖动后,一副过来人样子:“这是纵欲过度导致肾虚了啊,毕竟是几百年前的女鬼,你...” 宗源眼看林奉学苏醒,当下直接转身逃走,完全没搭理那群人。 “这又是怎么回事?你洞房...还喜欢请人围观的?这嗜好和侯二公子一样啊。” 顾曜:“...长话短说,先把那群人抓起来,然后带我们回城。” 白守才几人爬起来,背着顾曜和颜意远,向着山下走去,顺便告知顾曜,从山洞内叠了下去后,又发生了什么。 原来除去刚刚那个不当人的,还有个实力不弱的炼尸人在山下接应。 看着他们都是从山下跳出,炼尸人便先行将侯老爷父子带走了,剩下的诸多人,全都交给了不当人的神机人。 “为什么要带走侯老爷父子?他们两人只是普通人啊?”顾曜趴在白守才背上问道。 “小主,我只知道侯家的祖宗很特殊。” “哦,这样啊。” 是侯生金,那个蝶儿口中当年和王玉庭一同来到此处的司仪,还是谁?卖春宫图发家的那个老祖宗? 顾曜思考间,白守才又小心翼翼问道:“小主,我这身份,被靖夜司抓到,是死路一条,您看?” “我会找理由让林奉学放你走的,若是我要找你,需要去哪?” “临安府,我全家老下性命都捏在王玉庭手上,眼下他死了,我得赶紧救人,对了,什么时候请剑主大人帮我等斩去一身孽罪?” 白守才说着,瞟了顾曜背后的劫剑一眼。 虽然不知道为何鬼界那位为什么说顾曜不是劫剑剑主,但既然不愿意承认,自己顺着说就是了。 “一年之内吧。” “好嘞,您老要是用到我等,差人来临安府...” 山脚下,数辆马车停在路边。 “这是他们带来的,眼下正好归小主用了。”白守才说道,将顾曜小心翼翼的放到马车上,躬身告退。 “林奉学,劳烦你驾车了,我和颜意远是不行了。” “嗯,好的,可是顾曜,你是被女鬼采补了才变得这么虚,那颜意远难不成是看女鬼采补你,才被打成这样的吗?” 林奉学不是很明白状况。 怎么莫名其妙的睡了一觉后,麻姑山就没了一大半? “我...算了,赶紧回清水县靖夜司吧。” 顾曜捂着腰无奈说道。 马车颠荡荡,一路没停,连夜回到清水县。 看着夜幕下那熟悉的县城,顾曜感觉到了一股安心感:“太好了,总算回来了。”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加速超过,马车的两侧,两柄绣有“侯”字的旗帜迎风招摇。 (祝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感谢蛊真人的打赏,感谢我还活着1234、云月*天堂的彼方*伊甸园、大锤100一晚、昃心、微微王子、省钱花钱看书、温柔腼腆小真武、胖牛仔、无痕d泪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八十九章 司首 靖夜司内,顾曜和颜意远两人排排躺。 已经痊愈的张大人坐在高位上,面色凝重。 “你是说,顾曜被个百年女鬼采补了?” 林奉学连连点头。 顾曜急忙反驳:“不是,我没有...” 张大人以为是顾曜害羞,急忙出声打断:“好了,这事不要细说,直接说为什么颜意远受了这般重伤,这群人又是怎么回事?” 顾曜脸都急绿了。 这必须要细说啊,不然明日一传,就直接成真的了。 到时自己就要和亡灵骑士赵修贤并驾齐驱了。 张大人看着顾曜十分着急的模样,很是体贴:“来人,先送顾曜和颜意远两人去休息,招最好的医师,用最好的补药,一定要让顾曜和原来一模一样。” “不要啊...” 看着顾曜被送走,张大人十分开心:“我这般体贴顾曜,想必我和他的感情也会愈发牢固,将来他念着今日我护他声名,必然会多多照顾提拔我,真是太棒了。” ...... “我真没被采补,我是为了对付大敌,用了还不能掌握的术法,才会亏损,你们相信我...” 躺在客栈的床上,顾曜面色诚恳。 “是是是,大人说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夫们给他把了脉,留下了药方,便是连连点头称是,麻溜的离开了,向着隔壁屋的颜意远奔去。 顾曜躺在床上,无语凝噎:“为什么龙蛋里会出来一道我用不了的天罡法...” “我想回家...” “我想rua狐狸...” 屋内寂静,只有一盏油灯不时发出油线焦灼的声音。 夜深了,顾曜也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一颗星辰从空中坠落,落入屋中,围着顾渊旋转数圈后,隐入顾曜体内。 烛火跃动,开始了不规则的晃荡。 顾曜在梦中皱起了眉。 麻姑山的一切,都在梦中开始了回放。 从黑袍人作死把自己炸飞,到初入黑屋遇到蝶儿,好像有人在刻意拨弄他的记忆,速度也越来越快,不断向着更深层找去。 白鹅山,茅山道观,窃娘,希言,老道... 直到六岁前的空白。 剧烈的头痛刺醒了他,他一下睁眼,伸手招来劫剑,胡乱一斩,一道剑气将油灯斩成两截:“什么人?” 昏黄色的光芒陨灭,黑暗笼罩屋内。 一股暖流在温润着他的身体,亏空之感在暖流的滋润下消逝了。 浑身充满了力量,顾曜运转通幽之术,手持劫剑,在黑暗中小心谨慎。 “有人在窥伺我的记忆,可又治疗了我的身体,是友是敌?” 他在黑暗中全神戒备,直到看到了一个黑暗模糊的人形站在不远处。 这人形之中,有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好似星辰宇宙,像极了曾经见过一次的招摇星鬼。 顾曜心头一紧:“是圣人盗找上门来了?” “这群人难道弄二十四鬼还是批发弄的不成?招摇星鬼也不是什么魑魅魍魉啊。” 他起剑欲劈,却看见那人形突然抬起一只手,一颗小小的光点从手中浮出,散发出光亮,照亮着屋子。 “别紧张,我只是来看看你罢了。” 借着微弱之光,顾曜看清了,这一坨不是招摇星鬼,但确实很像。 最大的区别便是眼前这一坨的双眼与常人相同,而招摇星鬼双目漆黑。 “你是什么人?” “我啊,是当代的司首。”这一坨拉开凳子,坐在桌边,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饶有兴趣的看着顾曜。 “什么?” “莫要紧张,出了个一品天姿,搅合进了仙人因果之中,握住了劫剑,还和那个老王八扯上关系,我亲自来看一下很合理吧。” 司首的语气很轻松,像极了和蔼的长辈在和看重的后生聊天。 “把劫剑放下吧,这只是一颗星辰化身罢了,我本尊还在长安之内,养你长大的那老王八还在城门口蹲我呢。” 听到司首这么说,顾曜更紧张了:“养我长大的老道士,只是个喜欢种树和让人晒太阳的和蔼老人,怎么会去长安城蹲你呢?你找错人了,赶紧走。” 司首摆摆手,笑道:“唉,别紧张,老王八算我的恩人,当初要不是他杀了我师父,我现在还当不上司首呢,这次他过来,也只是打了我一顿,没杀我,我还不至于拿你撒气,那多丢人啊。” 顾曜:....? “你也是天命师?不师慈徒孝就不能成就大道?” “等等,你打不过老头?” 这么捞怎么当的司首? 手里的劫剑不自觉的放了下来。 虽然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司首大致也猜到了顾曜的想法:“司首总是要死的,与其死在凡人手里,还不如死在他手里好,至于打不打的过,长安城内,他不是我的对手,出去嘛,说不准。” 说到这,他有些惆怅:“这老王八估计是不会送我上路,我也很惆怅,到哪找个合适的人送我体面的走呢?” 顾曜:“...你究竟来干嘛?” 司首拍了下手,站起身走了过来,顾曜紧张的再次抬起了劫剑。 “别紧张,我只是好奇,你听说过阴冥太子吗?” 顾曜后背一僵:“没听说过。” “哦,那算了,我只是好奇,老王八杀性那么重,突然隐性埋性,抛弃了过往一切,藏了二十年,怎么现在突然为了你来堵我的门。” 他仔细打量了下顾曜:“我翻了你的记忆,还请不要生气,毕竟是为了安全,不然被外人知道,堂堂司首居然和个大魔头沆瀣一气就不好了,我也不喜欢杀人灭口。” “如果真的很生气,那就好好修炼,将来到长安杀我。” 他转身走向屋门,突然顿住脚,回身道:“对了,麻姑山里,你放出了施弼,这算个大功劳,但不能宣扬,你可以向我要求个奖赏。” “什么都可以哦。” 司首突然转过身,手掌间浮出无数星辰:“哪怕你想要整整一个纯元观也可以,历代司首秘传的星辰布道之术也行,不会比你的天罡法,地煞术弱的。” 他笑眯眯的,两只眼睛弯的像是狐狸。 顾曜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什么都知道...” 屏住呼吸,顾曜道:“那我要知道麻姑山的一切,还有阴冥太子,老道,星罗湖的所有。” “你好贪心啊,一点都不像那老王八...” 司首收回掌中的星辰:“你要这么多,为何不直接向我要靖夜司呢?这四样可都是绝密。” 顾曜眼神一亮:“可以要靖夜司?那我要。” 司首一愣:“不给。” 第九十章 天生的屠夫 顾曜很生气:“那你说个屁啊。” “你现在又不怕我了?”司首眨了眨眼,虽然黑乎乎的看不见面部表情,但显然笑的很开心,“这倒是有那老王八的影子了。” 笑够了之后,他正色道:“麻姑山,星罗湖,老王八,阴冥太子,四件事都涉及到了仙,你最多只能知道一样。” “又或者,你拜我为师,明日就来长安,靖夜司也未必不可以给你,怎么样?” “要来吗?只要你当着老王八的面,叫我一声师父就行。” 顾曜吹了口气:“算了,我没打算气死老道,他年纪那么大,心眼可不大,我就要麻姑山的案卷记录。” 司首故作惊讶:“为什么要麻姑山的?难道不应该要阴冥太子的吗?这个事,应该和你联系更密切一点吧?” ...这人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顾曜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这人太古怪了,问你我不放心啊。 况且阴冥太子的事,暂时又不用急,再过不久,老道就要回来了,自己那时直接问就是了。 有关自己小命的事,老道从没含糊过。 再说眼下蝶儿她们都在鬼界,照静音的话来说,蝶儿是有鬼王之姿的。 自己怎么也和她有过因果,结过善缘,她体内还留着自己的血嘞。 日后找机会去鬼界一趟,让蝶儿帮忙打探下也是个路子。 看着顾曜这闷声不答的模样,司首笑笑:“好吧,好吧,麻姑山的因果,从施弼和麻姑开始,他们两的事,在这儿。” 他摊开手,一轮幽月从掌心中浮出,飘向顾曜。 “用你的阴神感悟,可以看到。” “至于静音和沐蝶的事,我会让广陵府靖夜司将案卷送来。” 沐蝶,是蝶儿的名字吗? 司首挥挥手,转身又要走,突然又停下了:“对了,虽然不知你是从那学的天罡法,但阴神不全,别乱用,轻则抽干一身气血,重则魂飞魄散。” “多参悟参悟剑术,早日和劫剑心神合一,会有大惊喜的。” 摆了摆手,他穿过屋子,消失在此处。 屋内那散发光芒的小小光点闪了两下,熄灭了。 看着眼前那幽幽皎月,顾曜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面对一个全知之人,压力实在太大了。 “他真的只是来看看我?没在我身上下什么黑手?” “老道...在长安城堵着他,为了我?” 一股炁探出,拖住那幽月,顾曜缓缓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喝了口热茶,放松了下精神,给自己披上外袍,他将幽月拖到眼前,三寸阴神从泥丸宫间冒出,探向那幽月。 一股牵引感传出,那幽月主动撞了过来,一阵天旋地转感,好像一头扎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古井,同时还在三百六十度螺旋飞舞一样。 等顾曜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正站在九天的白云之上,俯瞰着大地。 下方是青山碧水,一袭白练西来,千丈晴虹,十里翠屏连天。 “这儿是麻姑山吗?虽然看着一点都不像,但倒是一如既往的山灵水秀。” 顾曜站在上空,仔细的搜索着大地,寻找着麻姑和施弼的踪影。 一艘小舟顺着白练从西方而来,好似一片顺水漂流的枯叶,小舟上,是个身穿褐色麻衣,手拿竹棍的女子。 “是麻姑吗?”顾曜瞪大了眼。 这一叶小舟顺水而来,被女子停在一处浅浅的石滩上。 她背着弓,拿着厚重的石斧,一路蹦蹦跳跳的向着山上走去。 顾曜看着她在那一下一下挥着石斧,砍倒树木,当空中有鸟类飞过时,则拈弓搭箭,一箭穿云,很难将她与缥缈的仙人联系在一起。 太阳下山时,女子背着大大高高的柴木,拎着四五只鸟,回到了小舟上,撑着竹棍,向着东方离去。 就这样,太阳一遍遍升起,一次次落下。 顾曜眼睁睁的看着女子砍了一年的柴火,砍秃了半个山头。 “司首不会闲到耍我吧?麻姑可是仙人,总不至于连修炼都不修炼,每日砍柴为生啊。”顾曜盘腿坐在云上,手撑着下巴。 “不过若她真是麻姑,那也说的通,毕竟连着一年,无论风吹雨打,她都雷打不动的来,凡人应该也做不到。” “对了,施弼呢?” 就这样又过去了许久,终于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太阳升起之时,女子还没到,便有两队人出现了。 他们身穿只能挡住胸口和大腿的简陋盔甲,拿着长短不一的农具,在山前大战。 说是大战,其实更像是农夫械斗,只会拿着手里的东西一顿乱砸,一阵打完后,死的人没几个,地上一堆人哀嚎不止。 此时女子才缓缓出现,她背着弓,提着斧头,褐色麻衣滴着血,就这么走来,一下一下的,将地上的人都了结掉。 接着又在地上挑了个不错的农具,花了一天的功夫,挖出了个大坑,将尸体都推进坑中,埋好。 女人埋完之后,若无其事的在红色的草地上,射下一只白鸟,吃的干干净净,顾曜看着,头皮发麻。 “这女人...是怎么做到的?她没有人性的吗?” 这一日过去了。 之后,这里成了战场。 越来越多的人来此处大打出手,从青壮年,到老人和孩童,再到女人。 一切都在变着,唯独只有那女子。 她还是与以往一样,无事时砍柴射鸟,有事砍人挖坑。 身上的麻衣也从未换过,只是颜色黑的让顾曜心惊。 “这是天生的屠夫啊。” 看着女人提着石斧,毫不犹豫的将又一批人送走之后,顾曜终于看到了施弼。 他骑着一匹并不高大的黄马,穿着红袍,手持长剑,带着数百精锐甲士,从北方而来。 “施将军,就是她。” 施弼下马,提着剑走向那女子。 顾曜不曾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女子手持石斧,轻松的将施弼砍的连滚带爬。 长剑被打飞,一身洁净明亮的红袍被砍成褴褛的破布,十分狼狈的退回到了甲士中间。 女子好似不懂得的什么叫怕,直接冲了进来。 一场精彩绝伦的屠杀。 石斧的柄断了,女子随意的在地上捡起一把弯刀,使的更加顺手。 只见她身形缥缈,在甲士中好似跳舞一般优雅灵动,手中长刀掠过之处,绽放红花朵朵。 一地整整齐齐的尸骸。 她甚至给所有人都留了全尸。 最终,刀顶在施弼的头顶。 “我现在...信她是麻姑了,这是武道仙人吧。”顾曜不自觉的站起,喃喃自语。 (感谢我还活着123、合说、烟火不眠、书友20190313070814470、风雨无箜、当我明白后、小榴芒的石头、宇王红斌、文化不够名字难取、书友20201006102430152、盘天老祖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晚点还有一更,十点前发。) 第九十一章 过往 此刻的下方,施弼与麻姑不知说了什么,两人突然就对眼了。 麻姑把手里的刀扔掉,转身就走,而施弼也什么都不管了,破烂的红袍走起来碍事,他直接脱下扔掉,小碎步跟了上去。 能看见施弼在张嘴,可是听不见声音。 “按照我过去看过的几亿字言情虐文来说,应该是施弼决意感化麻姑,要度化她,然后成为道侣,最后在爱情的大河上沉船了吧。” 顾曜在上面有些腻歪的看着下面两人。 麻姑在前面走,施弼找回自己的剑,抱在怀里跟在后面追,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连成了一条长长的黑线。 后面的几日,朴实无华。 麻姑就当没有施弼这个人一样,每日砍柴射鸟。 施弼原本的华服破破烂烂,拿着剑,费尽力气的砍着树,可怜巴巴的看着麻姑吃鸟,等着麻姑吃饱后匀他一口。 时间慢慢的溜走。 施弼的剑上布满了缺口,但他每天砍倒的树,却越来越多。 麻姑分他的肉,也越来越多。 虽然每日还是只有施弼吊在麻姑周围,嘴巴动个不停,但麻姑的嘴角,也慢慢开始勾起,不时露出的一抹笑意。 “我是在这看他两谈恋爱吗?”顾曜在上面发呆。 终于有一日,麻姑看着施弼的衣服烂的不行,给他织了件麻袋似的衣衫。 施弼高兴的像是发情成功的猴子。 这一日,他砍树时挥出一抹剑气,呼啸间斩断四棵大树。 时间平淡的好像流水。 麻姑和施弼两人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一样,每日做着同样的事,施弼说着说不完的话,麻姑的笑脸,也越来越灿烂。 这十里绵绵的青山,也秃了一半。 直到... 剑断了。 那柄因为砍树而密布缺口的宝剑断了,施弼初见麻姑时放走的黄马,也带着更多的骑兵来了。 “施将军,执政有令,您该回去了,国战要开了。” 麻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施弼看看麻姑,又看看骑兵,张嘴又闭上。 不知说了些什么,施弼走了。 麻姑重新变成了一个人。 她刚开始,还是会那样,日出而来,日落而归。 后来,来的越来越晚,走的越来越早。 再有一日,麻姑不曾出现。 太阳不断升起落下,麻姑不曾出现,顾曜只能看着满山的树木重新长出,生根发芽,估算着时间。 “我越来越觉得,我被司首那个坑货坑了。”顾曜闲的发慌,可却只能在此等着,连离开都做不到。 就这般,等到满山的树郁郁葱葱之时,一男一女回来了。 他们穿着华美的衣服,骑着高头骏马,麻姑在前,笑脸盈盈,施弼在后,张嘴狂笑。 两人回到这儿,在山峰之上,盖了两间木屋,开垦了几块土地。 又有士兵带着鸡鸭牛羊而来。 “领军大人,国主赏赐。” 施弼只收了鸡鸭,又在木屋周围修建了围栏,将鸡鸭养在这里。 此后,两人日出舞剑,日落赏月,倒是与神仙眷侣一般的快活潇洒。 日月轮转,不知几度春秋。 又有骑兵来了。 只是这次,漫山遍野,刀戈相对。 “施领军,请受死吧。” ...... “四国联军进犯我国,只求领军与将军赴死,如今三日破十一城,国主别无他法。” ...... “执政已经赴死,请两位上路,国主会以国礼厚葬你们二人。” 领头的骑兵取出个锦盒,里面是个老人的头颅:“执政自刎于屋宅。” 施弼跪地仰天,似哭似笑。 麻姑长剑出鞘,一剑削山,一剑断河。 长剑归鞘时,白练变作血缎。 漫山遍野,无一具全尸。 麻姑第一次主动搂住了施弼,单人负两剑,只身离去。 施弼挖出了一个个坑,埋下了一具具尸骸。 “这是麻姑堕落化魔的原因吗?杀戮太多,因果太重。” 顾曜看着下面的施弼,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施弼不去,那个执政应该是他的父亲吧,杀父之仇,在他的心中还不如君臣之道吗?” 麻姑一直没有回来。 施弼将这漫山遍野的尸首埋好后,提着一柄粗糙的石斧,走出了这里。 这一去,又是数不清的日月。 两人再次回来时,一身血红,每人手里都是提着数个头颅,在一众百姓的远远跟随下回到了这里。 “仙人,仙人!” “复国,复国!” 百姓在后面跟着喊着。 麻姑一剑斩出一道天堑,将他们劝退在山外。 将人头在山脚下白练旁垒起,施弼和麻姑对着太阳,叩拜。 两人回到了山上,等来了个黑胡子老道,他的胡子好似在油墨中浸泡过一般,黑的发亮。 “你们夫妻二人孤身闯入五国皇宫,斩尽王室头颅,杀伤无数,天大的孽绩,如今她,已经快要走到头了,再往前一步,十死无生。” ...... “莫要磕头,莫要磕头,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练炁士,能做到的不多,打起来也不是这女娃娃对手,她是天生的仙苗。” ...... “是吗?砍树比砍人难?你只是砍树砍着砍着,就这般无敌了?” ...... “你认识她时,她不会说话?只会砍树、砍人和射箭?天生的赤子之心啊,一举一动,都是修炼,你想要追上她很难。” ...... “她没有名字,没有家人,你给她取名叫麻姑吗?因为一直穿着麻衣?” ...... “莫要再动杀心了,施弼,我说的是你,你是天生喋血,所以才会被那时的她吸引,她再怎么杀,也不会因为杀人入魔,可你不是。” ...... “你们夫妻二人杀的够多了,此处山清水秀,倒是个修炼福地,就在此处闭关吧,每日找些养心的事做做,修道先修心。” ...... 就在一切要好转的时候,无数的士兵再次围住了此处。 “屠魔!屠魔!” 这一日,麻姑舞剑,白日登仙。 也是这一日,大魔出世。 黑胡子老道坦然赴死,以生命将麻姑困在了山峰之上。 “以我微薄之力,只能为你们再争百年,当年受尔等一饭之恩,今日偿尽。” 顾曜眼睁睁的看着黑胡子老道化作一株参天的大树,枝繁叶茂,摇摇摆摆间,一股清气直冲云霄。 第九十二章 道心 “出乎意料又不出意外。” 顾曜坐在云端,看着下方的两人:“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山神呢?静音说了,那时候山已经产生了灵性,成了怪,为什么至今还没出现?” “不过麻姑山也很不容易啊,前前后后埋了这么多人。” “是啊是啊,麻姑山的山神能保持了一份善心,确实很难得。”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冒了出来 “谁?”顾曜心中大骇,起身看向背后,只见一个玻璃球状的东西悬在那儿。 “你是司首?” “嗯嗯,是我。”圆球晃荡了下,飘到顾曜身旁。 “你什么时候来的?还是一直在这?” “我回去以后,发觉司内实在无聊,就又跑过来找你玩玩,毕竟麻姑的事,前后得有百年,中间还有很多年你看不到,估计你也看得也很烦。”圆球的声音很欢脱,“所以我来看个乐子。” 顾曜:...? “你是不是又在偷窥我的记忆?” “不可能,我什么身份,天下最近仙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么没品的事?”司首急忙否认,“我都是大大方方看,从来不偷窥。” “是吗?”顾曜狐疑的看了它一眼,这个司首很不靠谱的感觉。 “现在到哪了?哦,麻姑因为施弼堕落成魔了啊,那下面的日子就很无聊了,要不然跳过去吧?” “麻姑是因为施弼成魔?不是因为杀人太多吗?”顾曜吃了一惊,急忙问道。 圆球转动:“怎么可能?你会因为杀人而不安,杀太多而产生心魔,那是因为你知道你杀的是你的同类,是同样会说会笑,有家人有朋友的人,你知道,杀人是不正之事,是最烂的选择。” “但麻姑是被天地抚养长大,人在她眼里和树木鸡鱼没什么差别,你会因为砍树劈柴杀鸡杀鱼愧疚不安吗?” “她没能成仙只是因为斩不去凡心,仙和人,已经不是同类了。” 司首有些惆怅:“那个时候,成仙没有现在这么难,麻姑一举一动,都在自然遵循着天地的呼吸,她已经可以斩破一身业绩,斩去凡身,登仙而去了。” “可惜可惜,遇到了施弼,在最后一步一时犹豫,便是堕落了。” 顾曜好奇问道:“升仙不成就会堕落成魔吗?” “应该说,留在人间的仙,和魔没什么两样吧,或许麻姑登仙成功了,说不准这个时候的状态,就是仙留在人间的姿态呢。” 司首轻飘飘的说出了让人难以接受的可能。 不过随即他又笑道:“太久了,千年之前的事,到底如何,不得而知,反正如今不会如此了,毕竟有天师府、靖夜司,还有圣人盗呢。” “圣人盗不是犯人吗?”顾曜眼睛一亮,佯装不在意问道。 “想套我话?圣人盗哦~他们的目标很棒棒哦,我很喜欢哦~” 这人一下阴阳怪气了起来,但就是不继续说。 顾曜压制自己一拳打飞这破球的心思,不随他的意追问,而是问道:“为什么我听不见麻姑和施弼的声音?” “仙人唉,能记下他们的存在就已经很难了,还要声音。” 下面的施弼和麻姑,两人恢复了平常的生活,每日都在山峰之上,平平淡淡。 “施弼也是个苦命人,都是天下的错,他和麻姑两人的战力,胜过千军万马,当时那个小国的国王本想娶麻姑的,被施弼拒绝之后,心有芥蒂,再加上其他国家联袂而来,才有了那一幕。” 司首看着顾曜不上钩,主动说道:“天师府的存在,是为了麻姑的事不再发生,靖夜司的职责,则是不让施弼的惨事重演。”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靖夜司一下伟岸了起来?要不要拜我为师?” “我回去的时候,老王八在城门口拿雷射了我一下,这气我忍不了唉。” 顾曜瞟了他一眼:“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对,就是这个理,你看,我就说你很像我。” “那你去打他啊!烦我干甚!” “不行不行,老王八要留着恶心天师府,而且我也想看看,他有了你这个牵挂之后,登仙会如何?” 顾曜心里一沉。 老道很强他是知道的,难不成他已经走到了麻姑那时的境界? “当然,最重要的是,老王八不肯进城,出城的话,万一没打不过不是很丢人?还是直接找你来恶心他简单点。” 顾曜:...这货这么会恶心人,真不是穿越来的吗? 下方风云变化,顾曜看着施弼的身影越来越淡,麻姑的身影越发厚重,黑胡子道人化作的大树逐渐枯败。 终于有一日,施弼离开了这山。 “要大结局了啊。”司首似乎想要剧透,被顾曜一巴掌拍飞。 “别急啊,我给你解说解说,不然你看不懂的。”司首没皮没脸,笑着飞了回来。 “施弼去拿回那柄剑了,就是开始砍树断的那把,他找到了铸剑大师重铸了它。” “他要在那柄剑的见证下,和麻姑成亲,送麻姑登仙。” “这么多年来,他也产生了心魔,并且知道了麻姑的堕落是因为他,所以他编了个谎言,骗了麻姑。” 下面的施弼,背着剑,带着辆马车回来了,马车内,都是婚礼所用之物。 “那柄剑的名字,叫山中美人。” 山中有美人,不假修饰,自然天真绝色。 施弼和麻姑开开心心的装饰着木屋和大树,将剑摆在树前,两人穿上婚服,在天地见证下成亲。 顾曜也终于看见了山神。 只是朦胧一团,勉强成个人形,站在树旁,开心的拍着手。 随即一切突然破碎,顾曜眼看着就要洞房...不是,施弼要封印麻姑,然后将自己置换进去,送麻姑走了的时候,结果自己却突然飞起,着急无比。 “司首,你...” “别看了别看了,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你是在报复我刚刚抽你那一下吧!”顾曜大喊。 “哎,你知道啊。”司首有些惊讶,随即开心道:“对啊,你抽我一下,我把下面给切了,这下我就道心通畅了。” 淦,这人心眼这么小,是怎么修炼的? 一阵眩晕感后,顾曜重新坐回了桌子前。 那个玻璃球也还在。 “狗...司首大人,你这太不厚道了!”顾曜吞下两个字,强烈抗议。 你这狗东西的心眼有针眼大吗? 司首嘿嘿一笑:“是为了你好,后面的事,是施弼分割三魂,以人魂吸纳了麻姑的魔念,封印在了山内,地魂交给山神保管,天魂封印在了山中美人上。” “他那日破封而出,便是着急去找山中美人,取回天魂,控制自己。” “不让你看,是因为魔气滔天,你太弱了,我怕你道心崩溃。” “虽然说,你那道心也挺朴实无华的,让老王八活的久一点不被逮捕我还能理解,能说说你为嘛那么想买个几十套宅子吗?” 顾曜:“...这是执念,你不懂,麻姑呢?麻姑怎么了?” “成仙嘛,根据我的研究,人是从人魂主导,变为天魂主导,麻姑应该是天魂回归了天道,地魂和人魂在离去时发现了不对,及时回来钻进了那树之中。” “后来那树变作了那株黑木,等待了千年。” “施弼找回山中美人之后,就是要去找那黑胡子道人的转世,偿还因果了。” 顾曜点点头,起身看向窗外。 在那度过了百年,外面不过是一个时辰,天还是黑蒙蒙的,漫天的星辰,一闪一闪。 “再告诉你个事,侯府晚上来补了几万两的税款,现在着急搬家呢,这清水县的首富又换人了。” 司首突然说了句毫无关联的话,玻璃球炸碎。 留下顾曜满头雾水。 第九十三章 这就是野茅 司首离去后,顾曜便在床上打坐到天亮。 天色泛出晨光,太阳还未升起,只是喷薄出一丝红霞时,顾曜便离开了客栈。 先去靖夜司打个招呼,然后回家rua狐狸。 毕竟他被送来的时候那么虚弱,如果一声不吭就消失,恐怕又要惹出什么事。 此刻的靖夜司内,只有一人坐在大堂内。 是九品缉事裴康宁。 看来今夜是他值夜。 他手中提着笔,正在写着什么,听到顾曜的脚步声抬头看去,面露惊讶之色:“顾曜?不是说你被几个千年女鬼采补了,动弹不得吗?怎么这么快就恢复了?” 几个千年女鬼? 这才一晚不到就传的这么离谱,顾曜面皮抽了下:“裴大哥,你看我这样子,面色红润有光泽,精气神周转圆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离谱的事?” “那些都是流言,林奉学上了麻姑山就晕了,都是他的妄想,你得为我证明澄清。” 裴康宁仔细打量了下他,点了点头:“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回山了。”顾曜刚要走,突然又想起了司首离去时说的那话,问了一句:“侯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你怎么知道?” 裴康宁有些惊讶:“就在你们离开不久,侯家的二公子就带着两马车的银子冲进了隔壁县衙,喊着说自家父亲暗中卖春宫图不曾依法纳税,特来请罪。” “后面呢?” “后面?后面隔壁调来了一群账房,点了一夜,也就才离去,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是县衙的事。”裴康宁耸耸肩。 “好的,多谢裴大哥了。” 顾曜告辞,走到门口时被他喊住。 “说起来,倒是有听人说,今夜侯老爷的弟弟从临安府回来了,将二公子从楼凤阁抓了回来,才有这一出。” “侯老爷有弟弟?为何从未听说过?” 裴康宁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顾曜再次向他道谢,离开了这里,向着白鹅山走去。 “司首告诉我这事,是提醒我那个侯老爷的弟弟吗?说来也是,侯老爷被那群人带走,究竟是去了哪?又为什么要带走他?” 想着想着,他停下脚步,转身向着侯府走去。 此刻天还没亮透,但侯府却是格外喧嚣。 顾曜到时,只见侯府大门敞开,不时有仆人背着包袱,三三两两的离去。 看到个比较熟悉的仆人,顾曜一把抓住,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仆人眼泪花花:“小顾道长,老爷真的不回来了吗?二老爷说老爷去了临安府,再也不回来了,将我们连夜赶走。” “连夜,这么急?” “是啊,我们才刚睡下,就被轰了起来,被呵斥收拾东西走人,开始他连月钱都没打算给,还是二公子回来了才给我们补上。” 顾曜看着他,看着他身后那群人,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胳膊:“在城里找个活做着吧,若是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忙,城里的商人我还是认识些的。” 这人擦了下眼泪:“多谢小顾道长,只是小的八岁就进了侯府,服侍了三代人,如今四十多了这样被赶走,实在心里...闹的慌。” 他向顾曜行了个礼,用力拉了下自己的包袱,低头向着前方走去。 顾曜深吸口气,走入侯府。 府内哭声阵阵,数个老人围着二公子侯龙霄,表示希望能继续跟在他身边。 侯龙霄苦着脸:“几位伯伯婶婶,你们也是看着我长大的,若是可以,我自然也不想这样让你们离开,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啊。” “可是这次,是我家惹到了人,不得不离开,跟着我反而不安全,这些银子你们收好,赶紧走吧。” 他掏出银票,往这群人袖子里塞去,让他们离开。 抬头看见顾曜,他打招呼道:“顾曜,你怎么来了?” “只是听说侯府出了些事,来看看,你父亲有消息吗?” 侯龙霄顺手往顾曜怀里塞银票:“这些年,我家也是多亏你了,这些你也收着。” “别,我每次给你家做法事,卖符咒桃木都收过钱了。”顾曜一下推回,“你们这是要去哪?我听说你有个二叔?” 侯龙霄将银票收回,苦笑道:“我父亲不是去了麻姑山吗?然后麻姑山地震了,我二叔说我爹和大哥都出了意外,受了重伤,现在在临安府,让我变卖家产,赶紧过去。” “至于我二叔,其实我小时候只见过他一回,但他倒是挺有名气的,九皋鹤你应该听说过吧?应该不会有男人不知道他吧?” 顾曜立刻想起了那个日狐狸的春宫画,点了点头。 侯龙霄面上露出同道中人的眼神:“他就是我二叔的画师名,昨天晚上他才到,说我爹惹到招惹不起的人,以后就低调些,在临安府混日子了。” “虽然交了大笔罚金,但我们家还是有些财产的,以后也不至于饿死,而且我二叔说,我的画功还可以,以后可以跟着一起画画,指不定也能扬名立万。” “我已经想好了,我的画师名就叫双头龙。” 他拍了拍顾曜的胳膊,露出了邪魅的笑容:“以后我会给你寄我的大作的,也不往我们相交一场。” 顾曜:...... “那就祝你妙手常青了。” “嘿嘿嘿。” 就在此时,三个人从后院里出来了。 “龙霄,你这画功当真不错,比龙涛那蠢货要好上千万倍。” 当前一人,身高六尺,留着山羊胡,穿着一身黑,腰板挺直。 侯龙腾立刻介绍道:“这便是我那二叔侯摄途,后面那两位,一个是我堂弟侯龙涛,一位是临安府的道士,保护他们两人安危。” “二叔,这位是顾曜,我们家在清水...” 侯摄途打断道:“我听说过,是个野茅山吧,龙腾啊,要多和正道打交道,野茅只会耍耍杂技...” 顾曜抢先道:“九皋鹤大师,我也有收藏您的大作,能否请您单独聊聊,关于侯生金的事,我知道些,临安府的王玉庭,我也知道些。” 侯摄途瞳孔一缩。 ...... 偏屋内,顾曜一脚踹晕那道士,将侯摄途的头按在桌上:“来,给道爷说说侯生金,你们侯家和圣人盗的关系。” “你...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一个野茅...” 侯摄途拼命挣扎,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眼前两寸处一截银锋插了下来。 几根黑色的头发飘飘扬扬。 顾曜按住他的头:“你对野茅是有什么误解吧?居然敢威胁?” 劫剑上燃起红莲业火,侯摄途感觉自己的眼睫毛都被烤焦了:“你...” “王玉庭,我杀的!” “天师府不能杀的人,我敢杀。” “上清派不敢玩的魂,我敢玩。” 顾曜按着他头颅的手微微用力:“靖夜司不准做的事我敢做,靖夜司不准练的术我敢练,一句话,正道能办的我也能办,正道不敢办的我也要办。” “有天无日,恣意妄为,这就是野茅!” 他吹了口气:“清楚了吗?” “来,给我说一遍,侯生金和你侯家的光辉历史,不然...” 手掌微微用力,桌面裂成豹纹。 “骨灰今儿就给你扬了。” (感谢书友20180216230745972、书you250、天启降临和省钱花钱看书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九十四章 取不出名字,就叫第三更了 这个侯摄途是个有点修为的,大概是能感觉到有炁的存在,但基本操控不了的水平。 此刻被顾曜按住头,差点尿裤子。 真尼玛见鬼了,以往的野茅没这么凶的,难不成这个是万中无一的法外狂徒? 他心里按按叫苦,双臂撑着桌面:“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顾曜冷冷道:“说。” “侯生金是我侯家的老祖宗,当年在临安府靖夜司担任文书,后来认识了王玉庭,辞去了文书一职,不知去向。”他嘚嘚嘚的快速说完了知道的事。 “就这?” “好汉,我确实只知道这么点事,对了对了,他后来让他儿子侯多财也离开靖夜司,亲手废掉了侯家人的修行天赋,严令侯家人不得修行,让我们都成了废人,还严令我们不得去临安府。” 感觉到顾曜又用力了,桌面好似要碎了一般,他急忙又吐出一堆话。 “侯多财就是那个卖书卖春宫的老祖宗?” “是是是,他离开靖夜司后,来了广陵府,迫于生计,干起了这勾当。” 顾曜沉默片刻,手上微微松了点:“侯生金和侯多财都死了吗?他们两人都是修行者,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吧?” 侯摄途喘了一口粗气:“侯生金失踪了,生死不得而知,侯多财是被他废掉了,五十不到就病死了。” 看着这家伙急促的喘着气,想起他刚刚说的,顾曜冷笑一声:“你对你家老祖宗还是一点都不尊重啊,不让修行,你偏修行,不让去临安府,你偏要去。” 他讪讪笑了下:“谁能不想修行呢?” “侯府人的修行天赋都被废掉了?” “是的,我们大约五岁起,就开始夜夜浸泡一种药水,断绝修行路。” “那你是怎么回事?你的身上,有炁的流动。” “我不死心...跑去临安府,结果才混了几日,就被王玉庭抓了,但他没怎么动我,反而对我很好,还帮我修行。” 顾曜眯起了眼:“你对麻姑山的事知道多少?” “这我真不知道,王玉庭只是一直在打听侯家的事,然后让我发挥我的特长,将我捧成了九皋鹤,其他什么都没做。” “那你来这,又是为什么?谁让你来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昨日,突然有人将大哥和龙腾带来,还让我将侯家都迁过去,说继续留在那,会有危险,我就急急忙忙来了。” 看着顾曜不说话,只是手上的力不断加大,他急忙喊道:“真的如此,大人物我只见过王玉庭,其他人都没见过。” “你们在临安府的驻地在哪?” “西子连坞,西子连坞。” 顾曜松开手,侯摄途一下跪到了地上,连滚带爬的溜到墙角。 “我能说的都说了,道长,你就放过我吧。” 当恶人好爽啊,看着侯摄途瑟瑟发抖的模样,顾曜心头涌上一股恶趣味,捏出一张符箓,一弹。 符箓在空中发出一抹红光,化作一道大大的字,撞入了侯摄途的体内。 看着他打了个冷颤,顾曜嘴角勾起:“我刚刚给你下了道提神醒脑的好符,保证你精神焕发,走吧。” “道长,不要啊。”他扑过来,抓住顾曜的大腿,鼻涕眼泪一起流。 “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放心,这真的只是醒神符,对了,今日的事不要说出去。” 顾曜拍了拍他,走了出去。 做坏蛋欺负人真的好愉悦。 我给他下了一道醒神符该不会把他吓死吧? 走到院子内,侯龙腾正和侯龙涛兴致勃勃的交流着枪法和技巧。 “顾曜,我二叔呢?” 看到顾曜走了出来,侯龙腾问道。 “在里面反思自己呢。” “啊?” 顾曜看了眼那偷偷摸摸看着这的侯龙涛,拉过二公子道:“我看他那般驱逐侯府的老人,还不打算给月钱,给他下了道醒神符,没坏处,只有好处,吓他一断时间,若是他因此被吓倒了,你就告诉他真相。” “哦,好,我知道了,二叔行事是有些没有人情味,得些教训也好。” “你们侯家牵扯到的事,有些复杂,我也不确定,但去了临安府,莫要跟着修行者厮混,这是张护身的金光符,你收好。” “这...” “我走了。” 顾曜告辞,离开了此处。 向着白鹅山走去的路上,他有些惆怅。 东明达走了,侯龙腾也走了,整个清水县,熟悉点还不馋他身子的人,居然就只剩裴康宁和方法青... 对了,小方呢? 昨夜是张大人坐堂,看样子是伤势好了,小方那时候是因为张大人受伤了暂时顶班,现在应该已经脱去了官袍。 他去哪了? 顾曜停下脚步:“好像方叔在清水没有住处,他一向都是住在靖夜司内的,我要找他,除了靖夜司还能去哪找?” 他苦笑一声:“算了,先回山上看看,确认家里无事再回来找找小方。” “说起来,小方好像这么来到清水县也十年了吧,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没有道侣,有没有孩子。” 就这般琢磨着方法青,顾曜一时不慎,撞到个人。 “谁啊?怎么站马路中间不动?” 顾曜看向自己撞到的人,他此刻跌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个短棍发呆。 “你是...西门大官人?” 他看了几眼,认出来了这人。 眼下的清水县首富,西门青,也是他的客户。 说来也是唏嘘,清水县的首富,在一个月内,从东明家换到侯家,如今已经易位到了西门家了。 东明家是东明达的娘亲一尘冲撞了次老道,把自己给吓坏了,转头就搬到了广陵府。 侯家即将搬到临安府。 西门家什么都没做,就成了首富。 “西门大官人?你在发什么楞呢?”顾曜看着西门青发呆,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将他惊醒。 “小顾道长啊,我这一时失了神,莫要见怪。” 他回过神来,握着短棍急忙站了起来:“说来,道长为什么总叫我西门大官人?” “嘿嘿,好听,大官人,你手里这棍子是怎么回事?” 顾曜笑了下,指着他手里的棍子问道。 西门青抬头望着旁边的屋子道:“我刚刚走在这,突然被这个支窗户的短棍打了头,看了看,是个很妩媚的女子...” 这不会真被我喊成真了吧...顾曜心里一虚:“后面呢?那女子...” 西门青摸摸脑袋:“但是当我抬起头,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这棍子是往下面掉,不是往上面飞呢?” 说着他把木棍往天上一扔,看着木棍旋转几周,再次砸了下来....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拉着它往下落,而不是往天上飞呢?”西门青再次发起了呆。 “西门大官人,你找棵苹果树,改名西门牛顿,大周能不能领先世界一千五百年,就看你能发挥到什么地步了。”顾曜瞠目结舌道。 第九十五章 床底的匣子 西门青不明白顾曜的意思,手握短棍,再次陷入了对于真理的追求。 顾曜将他挪到了路边,默默告辞。 “说起来,西门家是做服饰绸缎生意的,但我记得,除了那些上等丝绸做的华服,私底下卖的最好最受欢迎最赚钱的,还是那些肚兜、开裆裤之类的。” “嗯,对,他们家还有陪嫁八件套卖,也挺贵的。” 走着走着,顾曜回头望了西门青一眼,屋里走出了个妩媚女子,正躬身向着他道歉,想要回那根短棍。 “清水县没人姓武,西门大官人为人也挺正直好施,应该不会出现什么人间惨案。” 收回视线,加快脚步,向着道观跑去。 山上很冷清,温度也有些低。 道观的大门大开,一只穿着道袍戴着顶小帽子的刺猬正趴在蒲团上,对着三清像念诵经文。 “窃娘?” “你把裁缝技能也点满了?” 顾曜看了下周围,发觉这屋内其他几只小妖怪,也都人模人样的穿上了道袍,只是此刻都横七竖八,在各个地方呼呼大睡。 窃娘起身,有些惊喜道:“道长,你回来啦。” 随即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着道观里的小妖怪也不少,担心被路过的道人和尚误会,又或者吓到路过的百姓,就给它们都缝制了袍子。” “这样,别人一看,也知道这是道士养的,不会害人性命。” 顾曜点点头:“倒是辛苦你了。” “这没什么,我也挺喜欢人类的这些手艺的,感觉多做些,自己也能早日修炼成人。” “希言呢?” 顾曜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希言,有些迷惑。 “她在您的床上睡觉呢,这天气冷了,她也越发不爱动了,每日都要睡七八个时辰,就住在您的被褥里不挪窝了。” 顾曜嘴角抽了下:“我知道了,你继续修炼吧。” 告别了窃娘,顾曜走向自己的屋子。 屋内有些昏暗,窗户关的死死,一丝缝都不露,以至于空气都有些闷重。 一只红毛狐狸肚皮朝上,四个爪子弯弯,脖子扭着,在乱糟糟的被褥上扭成了一个炸毛的圆。 顾曜轻步走近一看,这破狐狸尖尖嘴巴微张,红红的舌头吐出一半,两只眼甚至翻出了一线白眼。 睡的很死。 轻轻捏了捏毛茸茸的大尾巴,希言又扭了下,继续睡着。 顾曜不客气了,顺着毛撸一遍尾巴,再逆着毛撸一遍,软软绵绵,手感棒极了。 希言甚至发出了呼噜呼噜的舒服叫声。 “它睡的这也太死了吧。” 看着希言在床上翻了个身,两只前爪绷直向空中抓了下,在梦里伸了个懒腰,顾曜按捺不住,一把将它抄起,在怀里一阵捏。 “嗷嗷嗷嗷嗷!” 突然遭到这般袭击,希言吓的够呛,在顾曜怀里一阵蠕动,四个爪子一阵乱刀。 “是我是我是我,停手停手!” “嗷~嗷~” “我回来啦。” “嗷嗷。” “这才几天,你怎么又胖了一圈?” “嗷!” 希言给了顾曜一尾巴,灵巧的一跃,钻出了屋子。 “舒服了。”顾曜坐在床边,满足的笑。 “她说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窃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幽幽翻译了一句,把顾曜吓了一跳。 “窃娘,下次到了敲下门,对了,有什么事吗?” “我给观里打扫卫生的时候,在那边的屋子床底下,发现个箱子,里面...” 那边的屋子,那不是老道的卧室吗? 顾曜一下跃起,兴冲冲道:“你找到老头的私房钱了?窃娘你真厉害,寻宝你也点满了?” 他兴致勃勃的冲到那边屋子:“那箱子在哪?” “被我放在床底了,道长,我觉得还是等观主...” 窃娘的话还没说完,顾曜已经抽出了那个箱子。 说是箱子有些勉强,是个扁扁长长的黑木匣子。 “让我看看,老头藏了些什么宝贝,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老头藏了多少东西。” 他擦擦手,打开了那匣子。 里面没有顾曜想的什么宝物法器,什么天心雷之类的神通法术,居然是件道袍。 “一件崭新的道袍?” 取出那道袍,下面又是两本经书。 《道藏》与《太上传度仪》。 最下面的,是幅叠起来的画卷与封好的信。 顾曜看着手里的一堆东西,有些懵了。 “让我想想,这两本书,是授箓用的,加上这道袍,啊,哈哈哈,老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这天才徒弟。” “说着不收我,暗地里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 顾曜啧啧了几声,笑容满面的将经书与道袍放到了床上,看向那信与画卷。 “这信封上没有写给谁的,漆印也是完好,暂时还是先别开了。” “反正有这道袍在,估摸是打算收我为徒的时候,再给我看的吧?” “老道该不会很恶心的写上一堆煽情话吧。” “到时候,我得先装着不知道,看信的时候表现的感动点,然后等老头也感动的不行,再告诉他我早就知道了,想必脸色一定会很精彩。” 将信放到一旁,顾曜怪笑一声,打开了最后那幅画卷。 一愣。 画卷上,是个没有脸的女子。 “这什么意思?这女子,是老道爱慕的人?又或者,是与我有关的人?原主的娘亲?” “为什么没有脸?” 顾曜看着这画卷呆了会:“窃娘,画人不画脸是什么意思?” 窃娘站在门口,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头顶挂着一个危字,当下瑟瑟发抖:“这,要么是怕画不好,不忍心坏了形,要么是就是给人更多的想象。” “是吗?”顾曜嘀咕了几句,将画叠好,放了回去。 将所有东西原样放回,又按照窃娘的话,在床下挖了个洞,匣子埋了进去,顾曜尚且算满足的走了出去。 “窃娘,你为什么发抖啊?还抖的这么厉害?” 窃娘语气中带着哭腔:“我...我也不知道,就突然觉得,要命不久矣了。” “嗯?这...多喝点热水吧。” 顾曜不太能理解,但看着她的模样,将她托起,带到了厨房。 遥远的长安城外,一个有些佝偻的老道人倚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旁。 他周围的四棵树上都吊满了人。 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道士和尚,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两太监和一个宫女。 他拨弄着手里的流珠,抬头看向东方:“这小混蛋怎么突然刨我的床底了?” “算了算,随他吧。” 他又看了眼天色,拿起流珠,狠狠抽在树干上:“给我哭,不把你们的司首哭出来,就把你们的小魂哭出来。” “呜呜呜呜...” 第九十六章 两封信 “窃娘,观里还有吃的吗?” 顾曜坐在一个小矮凳子上,看着窃娘握着把短刀,唰唰唰的切菜,又拿着个大铜勺,不时搅拌着锅里的食物。 “吃的也还有不少,前日我让希言它们带着些山货,去下面的白鹅村换了些菜果鱼肉回来。” “那破鹅没拦着它们?” “啊?阿白吗?它为什么要拦着?” “对哦。”顾曜一拍大腿,“窃娘你听的懂它的话,下次帮我问下,那死鹅逮着我欺负什么意思?是不是欺负我看在村长金风婆婆面上,不好意思把它弄成烤鹅?” 窃娘抄菜进盘:“这个啊,阿白有说,它说它感觉你不像人,如果让你进村,村子就可能出事,所以才不让你进去。” “谁不像人啊!” “道长,阿白那么说,必然是有原因的,鹅是极其有灵性甚至能辟邪的羽畜,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您出门可一定要小心。” 顾曜撇撇嘴,拿起了筷子:“那你问清楚,它感觉我不像人像什么?是不是像鬼啊?” “它也说了,鬼可没您这么让它害怕的。” “...希言,吃饭!” 用完午膳,顾曜抱着狐狸在院子里晒了会太阳,刚打算下山,就看见方法青来了。 他穿着道袍,背着剑缓步走来。 这个样子还是顾曜第一次见到,相较于过去穿着九曜服的他,显的不太正经,像极了那些卖虎骨酒壮阳药的骗子术士。 “方叔,你这满脸正气的,穿这道袍也太别扭了。”顾曜扔下希言,让它去拿张凳子来。 方法青看了眼屋内洗锅刷碗的窃娘,又看着十分艰难、两只短腿站着、抱着凳子挪过来的希言,叹了口气:“本来我还担心你被妖怪迷了心,现在看来,是妖怪为你昏了头,主动给你当管家来了。” 顾曜摸着头,哈哈笑着不说话。 “这是广陵府送来的两封信,本来该靖夜司送给你,我恰巧来告辞,就顺便带来了。”他坐在凳子上,从袖子内取出两封信。 “两封?” “一封是广陵府发来的文件,绝密内容,你自己才能打开,一封是东明达寄来的。”方法青看着窃娘又抱过来一碗葡萄,放在顾曜的手边,不自觉又叹了口气。 顾曜将葡萄递给了方法青,接过了信。 第一封上画个鬼脸,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看这样子,是司首的手笔,不知为何,顾曜心里涌起了一股自己又要被耍了的感觉。 “该怎么打开?” 方法青剥着葡萄,希言没有一点狐狸的尊严,像只狗一样坐在一旁,黑闪闪的眼睛紧盯。 被方法青投食了之后,眼睛弯成月牙,尾巴也是左右摇着,舞舞生风。 “不知道,以往的绝密信件,都是手指按在漆印上,可这一封上没有漆印。” 方法青心不在焉的扒着葡萄,一颗一颗扔向希言。 顾曜低下头,琢磨着这信该怎么开。 “按照司首那人的尿性,该不会是整了个人脸识别,要我照着做鬼脸吧?” 越想觉得可能性越大,偷偷摸摸看了眼沉心喂葡萄和专心吃葡萄的,他悄咪咪低下头,照着上面的模样,十指并用掐住脸。 “桀桀。”一声贱笑传出,将方法青吓了一跳,把希言吓成了刺猬。 那信封一阵扭曲变成个嘴巴的形状:“你的鬼脸真丑,我已经记住了,现在就画给那老王八。” “让这不要脸的堵...还有其他人啊。” 这信件立刻换成了柔美的女声:“司首托我给您带个话,这是您要的资料。” 话毕,它恢复成了一张纸的模样,飘回了顾曜的手里。 “我@#¥&;居然还是封吼叫信,这人真特么贱入人心了。” 顾曜目瞪口呆,立刻对着方法青道:“刚刚那人就是靖夜司的司首,你曾经的顶头上司霸道总裁。” 看着方法青的表情崩坏,顾曜再次补充:“男声女声都是他,心眼特别小,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他的真面目,不然你们上清派一定会完蛋的。” 方法青眼里的光消逝了:“十一年前我在长安拜见司首,他不是这样的...” 心中偶像崩坏了啊,可怜的小方,顾曜摇摇头,啧啧两声。 就是可惜了,小方的口风还挺紧,估计是传不出去了,司首的真面目还能继续瞒下去。 他低下头,看向信封。 “沐蝶,大周二十五年生人,广陵府黄鸭村人,大周四十一年与佛门高僧静音立蝶梦寺,大周四十二年死,魂魄不散,日前进入泰安鬼城,立鬼将府。” “静音,大周一十九年生人,汉中府玉岩村人,神怪转世,生而知之,佛门高僧法沐弟子,大周三十一年收养沐蝶,大周四十一年于广陵府立蝶梦寺,大周四十一年死,日前进入鬼国。” 没了。 “卧槽,司首这人真不靠谱,我要看的是这个吗?蝶儿和麻姑是什么关系啊!” 顾曜有些抓狂。 就在此时,信上的字迹突然跳动,变作全新的字:“你骂我了是不是?” “沐蝶是麻姑的天魂转世,三魂间的关系你不会不懂吧? 理论上麻姑和蝶儿没有任何联系,从外表到内在,唯一相同的,便是修炼的资质。” 信纸缓缓化作灰烬。 天魂也能转世吗? 寻常所谓的转世,都是指的三魂七魄中的人魂。 人魂,是七情六欲的集合,是人的记忆与情感的结晶,所谓的觉醒宿慧,便是人魂的苏醒。 顾曜看向方法青:“方叔,人的天魂也会转世吗?” 方法青惊醒:“天魂?理论上有,天魂是天地间的一点灵光所化,决定人的寿命长短,悟性天赋,人死之后,天魂重归天路消散,转世有可能,但少之又少。” 顾曜哦了一声,看向东明达的信:“小方,东明达写信怎么寄到你那了?” “嗯?” “不是,方叔,我一不小心嘴瓢了,东明达的信怎么在你这?” 方法青哼了一声:“他怕被你师父看见,就寄给了我,说若是你师父在家,那信就别给你了。” “啊?老头和蔼可亲,乐于助人,他为什么这么怕?” 顾曜不太能理解。 “难不成他在信里说老头的坏话了?” 带着疑惑,他拆开了信。 “顾曜,你师父有问题,我娘打听到,百年前,有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死在了阁皂山...” (说明:书里关于三魂七魄转世的说法,是我根据《太平经》编的) (感谢能正常点,书友20190703195154994的打赏) (感谢<蓝色の天空、风的宿命、蛊真人的粉丝、书友20200309234351041、柠橙0107、五点八威力大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九十七章 告辞 顾曜瞳孔一缩,身子一震,一团火冒起,将信烧的干净。 “胡言乱语,什么一模一样,东明达他娘也不过才三四十,哪可能见过百年前的人。” 方法青将葡萄放到地上,让希言自己吃,看着顾曜的模样,清清嗓子道:“顾曜,我是来告辞的。” 顾曜回过神,想起他刚进来的时候就说了,急忙收敛心神:“方叔,你是要回上清派了吗?” 方法青颔首:“是。” 他站起身,遥遥看着三清像道:“我来到清水县差不多十年了,加上之前在其他地方游历任职,离山近二十年。” “二十年来,修为寸步未进,如今,也差不多该走了。” 二十年修为寸步未进? 顾曜吃了一惊,方法青今年也就四十出头的年纪,这岂不是说,他二十年前就是练炁化神圆满的境界? 这也是上等的资质,怎么会二十年没有丝毫进步? 他刚想出声询问,就听到方法青道:“我来到此处时,你大约六岁,虽是个孩童,却成熟的可怕。” “一晃十年,我也算看着你长大,除去你的修为,你的心性和脾气,我也算看的明白。” “这茅山道观的名字,初来时我看的很是恼火,后来听着你日日在我耳边叫着,反倒是习惯了。” 顾曜羞涩的笑了下:“那是方叔你脾气好,换成张大人,我可不敢这么叫。” 方法青转头看向顾曜:“二十年前,我也勉强算个天才,但因为心有魔障,道心不通,这才入了靖夜司。” “如今,却是到了不得不面对的地步。” 顾曜想起此前宗源带着红白双煞袭击靖夜司,在他面前说出圣人盗之名时,方法青那失控的语气,小心问道:“因为圣人盗又出现了?” 方法青承认道:“对,我的爷爷也是圣人盗的一员,百年前圣人盗被剿灭,他回到了上清派被圈禁,但还是念念不忘,甚至还想着联系当年同样被放过的人,重起恶事。” “最后,他成了上清派的耻辱,三十年前,就在我的眼前,被天雷击为灰烬。” 你的爷爷?三十年前,也就是你十岁,圣人盗可是百年前啊,这你爷爷和你父亲都是晚婚晚育啊。 顾曜心里吐槽了一句,听着方法青要说什么。 却没想到方法青突然话锋一转:“我爷爷藏着许多画像,和在侯家地底的画像完全一样,你师父和其中一人长的很像,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顾曜心一沉。 当时在地底,他因为老道的画像心头大乱,完全忘记了方法青是见过老道的。 勉强挤出了个笑容:“那您为什么不抓...” “打不过。”方法青很诚实,“三个原因,一是因为打不过,红白双煞都能封印的人,整个广陵府的修行者联手够不够他杀都是个问题,这是主要原因。” “二是,那人死了。” 顾曜心里突然有些后悔,没把信看完就烧掉,真是太冲动了。 “那个和你师父长的一样的人,在百年前已经死了,所以我一直怀疑,你师父和那人是亲兄弟或者父子什么的,但我在这儿暗中观察了十年,他表现的像是个普普通通的老道人,没有丝毫恶行,所以我不能抓。” “三是我想知道,我爷爷到死都念念不忘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上清派很多人说我爷爷是入魔了,但我相信他是清醒的,他想追随的人,应该是个英雄。” “你师父即便不是那人,但或许也能看到一点影子。” 顾曜低声道:“原来如此。” 方法青深呼吸道:“其实我本来是想劝你不要太过于追寻曾经的圣人盗,毕竟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一切都被封藏掩盖。” “但走进这里之后,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啊?”顾曜有些惊愕。 “这里是你和他的家吧,每一个凳子,每一个桌子,都是你们自己做的吧?” “嗯,这个是老头做的,这个是我做的,这个是他做了一半,扔给我做的...” 方法青看着顾曜指着院内的桌凳一个个说出来历,沉默了会:“既然是家人,就不要怀疑他,你是他的传人,接他的衣钵,承他的因果,天经地义。” “既然想追寻过去,那就坚定的走到底,相信他是个英雄,就不要怀疑他是个恶魔。” “我相信老头不是坏人,如果是坏人,我也不可能还活生生的坐在此处。”顾曜坚定道。 对啊,老头怎么可能死了?如果他是个鬼,怎么可能憋的住不吃了我? 一定是个和老道关系极其密切的人。 等他回来我就问他。 方法青注视着顾曜:“相信了,就要相信到底,不要与我一样,因为一些事一些人,就动摇信念。” 看着顾曜点头,他拍了拍道袍:“你比我想的还要成熟,我今日来,或许是白来了。” “哪里,方叔你今天的话我会牢记的。” “不叫小方了?” 顾曜讪讪一笑。 方法青起步走到观门前,回身看着顾曜道:“我回去之后,或许这辈子就终老山上了,清水县十年,除去你们,关于圣人盗,我还发现了一点线索。” 顾曜脱口而出:“侯家?” 方法青露出意料之内的神色:“我就知道你发现了。” “我也不说其他的,只告诉你几件事。” “加入圣人盗的那人,叫侯生金,他将自己的儿子孙子都废掉了,还给自己的血脉下了咒。” “侯家世世代代,最多只会有两个儿子,生出两个儿子后,就再也不能生出子嗣了。” 顾曜立刻想起了侯老爷,十八房小妾,也只有两个儿子。 本来他以为是侯老爷的正妻担心分家产,所以用了药物,后来以为是因为那房内被设置了奇门阵法,精气被剥夺吞噬了的原因。 原来根源在这。 这侯生金当真是狠人,对自己的血脉下这么毒的咒。 “两个儿子,一个守家业,一个要么当废人,要么被赶出广陵府,出外闯荡,生死由命,无论闯出多大名头,都不能再回来。” “世世代代不能修炼,不能进入临安府。” “这些举动,可以说明侯生金绝对是个极其理智聪慧的人,甚至他很早就对圣人盗失去了信心,担心圣人盗的残党会对他的血脉下手,所以才会用这么残酷的手段来保证血脉的存续。” “不会是担心靖夜司或者朝廷对他后人株连吗?”顾曜问道。 方法青没回答,只是摇摇头,似乎在说不可能。 “侯生金能那么早为自己的血脉准备出路,应该没那么容易死。” 他从怀里取出个小小的木葫芦,扔给了顾曜:“送你了。” “张大人或许脾气不好,思维怪异,司首或许性格别扭,难以捉摸,但...你可以永远相信靖夜司。” 方法青说完后,大踏步向山下走去。 顾曜握紧葫芦,走到观门前,希言坐在他脚旁,一人一狐看着方法青的身影逐渐消失。 许久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熟悉的人,又少了一个。” 希言嗷了一声,伸出一只爪子扯了扯顾曜的袍子。 “嗯。” “嗷。” 第九十八章 巫蛊之术 在门前站了会,顾曜回到了观内,提着斧子上了山。 挑了棵不错的树,几下抡倒拖回了院子里。 “嗷嗷嗷。”希言爬上椅子,大尾巴摇摇晃遥。 窃娘也走了过来:“道长,你这是在做什么?” 顾曜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个小金人,扔给了窃娘。 “哇...金的...道长你发财啦。”窃娘抱住看清后,好像抓着块滚烫的烙铁,手忙脚乱。 希言也立刻跳了过去,很是好奇。 “别咬别咬,这是个能一拳把我们都拍成饼的暴躁尼姑的遗物。” 看着它们张嘴露出尖牙,想试试金人的成色,顾曜急忙阻止。 “我答应这人给她立金身,但暂时还去不了广陵府城,就先给她做个神龛,烧点纸锭、纸币,每天点柱香先供着了。” 金佛寺好像有大问题,关键靖夜司也不知有没有查它们,自己这么冒冒然去,怕给那儿送菜了,还是等老头回来,让他护着自己去吧。 反正老头估计最多再过十天也就回来了。 顾曜挥着斧子,又把睡懒觉的小妖怪叫来,不一会就搭出了个好不错额小神龛。 “窃娘,你看放在哪比较好?虽说观里一般不会有贼人来,但还是要小心点。” 将金人放进神龛内,顾曜提着神龛,在观内寻找合适的地方。 “狐狸窝?”窃娘歪着头。 “...这怎么想也不行吧。” “放后院怎么样?有个屋子是空着的。” “好像可以,等会我扎点纸锭纸币烧给她,窃娘你每天提醒我来给她烧柱香吗,免得我忘了。” “好。” ...... 接下来的几日,顾曜哪儿都没去,就在山上,每日画符补充库存,努力修炼金光咒和雕刻火莲,提高自己对于炁的掌控力。 “为了雷法冲冲冲!” “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今天不修炼,明天变垃圾!” “我修炼,我高贵!” “狐狸的手感真棒。” “没有人可以拒绝rua狐狸。” “嘿嘿希言,我的希言。”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会喜欢狐狸了,怎么可能有人能拒绝像猫咪一样粘人撒娇的小狗狗呢?” ...... 老道离开的第二十三天,三十六瓣火莲终于雕成了。 顾曜看着手中美轮美奂的炫红色莲花,长舒一口气。 “总算是完成了。” 他伸手将手里的火莲捏碎,随即又捏出一团一模一样的。 伸手一摆,火焰腾起,在空中化作数十朵精致晶莹的红莲。 “难的只有第一次,就像第一次进去一样难,后面就越来越轻松了。” “嗷嗷嗷。” 希言站在一旁,直立着拍打前爪,好似在鼓掌一样。 “她说真好看,如果是晚上就更好看了。” “有机会晚上弄给你看。”顾曜哄了一声,将火莲全部散去。 “下面的,是要金光咒修出雷霆。”想到这,他皱起了眉。 作为八大神咒之一,这道术是顾曜修行最久的,某种意义上来说,金光咒是没有极限的。 从简单的辟邪到修出金光,再到金光隐没周身,万邪避退,诸法不侵,金光咒前期每一次的提升,还是有明显标志的。 但对于人来说,将金光咒修出雷霆,便是走到了尽头,意思是到了这一步后,金光咒再怎么修行,也只会让人更硬更强,不会产生什么神异的变化。 “我卡在这一步已经有段时间,只凭借苦修,要将金光咒推入下一境不知要更久,我现在需要只鬼来开天人合一,甚至一只可能不够。” “是时候去清水县找点鬼怪超度下了,若是不行,还可能要打鬼界的主意,可鬼界水太深了,媚儿的鬼心思我也摸不透,总感觉去了会有什么意外。” 顾曜背起劫剑,嘱咐了几句希言好好修炼,向着山下走去。 “小顾道长,我的闺房又闹鬼了,你来看看?” “我爹爹最近腰酸背痛,道长,你来瞧瞧?” “道长,我最近喘不过气,你看看我是不是被鬼怪锁住了喉咙?” ...... 费了好大功夫,顾曜挣脱开了女人的魔爪,气喘吁吁的扶着一座石狮子。 “真是疯狂,虽说大周国风开放,推崇自由恋爱甚至允许女子离婚,可谁在偷偷摸摸解我裤腰带?” 紧了紧腰带,顾曜转身要走,又一下撞到了人。 “西门大官人,又是你?” 定睛一看,还是西门青。 西门青还是那般魂不守舍的模样,顾曜将他拉起,晃了几遍才让他回过神来。 “小顾道长,我又撞到你了?” 顾曜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没有木棍,也没有苹果:“大官人,你这是在思考什么?怎么还是失魂落魄的?还在琢磨着木棍为什么会往地上掉?” 西门庆尴尬一笑:“不是,我那日拿着木棍回家,被我爹一骂,就没钻研那个了。” “那你这?” “我在想着那日短棍掉下来砸到我头的那个女子。” “你这是想纳妾了?”顾曜有些惊讶,“我记得你和夫人的感情很好啊,怎么突然就动心了?” 西门青叹了口气:“我也奇怪啊,我不是什么好色之人,家中丫鬟姿容秀丽的也不少,我从未动过心啊。” “可是那日被砸到了头,又被那女子请进屋里喝了杯糖水后,我就恋恋不忘,魂不守舍的。” “说来不怕你笑话,昨夜我喊娘子都喊成吴夫人了,结果被娘子一脚踹飞到了屋外,在风中吹了半夜才重新爬上床。” “等等,武?”顾曜一个激灵。 “不是武,是吴,那女子是个寡妇,她夫君本是个画家,不幸出了意外,才搬来清水不久。” 西门青又叹了口气:“我本想着只是一时着迷,几日不见就好了,没想到啊,这几日我时时刻刻都念叨着,好像身上都爬满了蚂蚁,实在忍不住了。” 顾曜看着西门青,运转通幽之术,只见一团青气在他眉心汇聚,再定睛细看,青气之下,是一条小小的红皮金足蜈蚣。 这蜈蚣在他的面皮下血肉中,蜷缩蠕动,数不清的爪子游个不停。 “巫蛊之术!” 西门青被顾曜的目光看的有些发麻,当下摆手告辞:“小顾道长,我先告辞了,这吴夫人,我是真的思之如狂。” 说完他转身小跑着要走。 顾曜急忙追上:“等等,西门大官人,我与你一同去...” 第九十九章 糖水 “小顾道长,你来干嘛?要不你还是走吧。” 走到街头,已经可以看到那寡妇的店铺了,西门青有些别扭,试图劝顾曜回头。 “我不会影响到你的,只是好奇那吴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大官人你动心。”顾曜和他并肩而行,催着他快点。 西门青有些不情不愿:“这不是你想不想影响我的问题,是你站在我,就可能影响到吴夫人。” “啊?” 顾曜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西门大官人,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你长的虽然不英俊,但很富贵啊。” “好好好,我找个丝巾蒙面。” 看着西门青好像钉在了地上一样,顾曜无奈的找了块布,盖住了下半脸。 “这样可以了吧?” 西门庆仔细打量了下顾曜,试探道:“要不,你把眼睛也蒙上?” “...你别太过分。” 费了些波折,西门庆在路边找到了个狐狸面具要给顾曜换上。 “我说小顾道长,不然你就去忙你的就行,为什么要跟着来呢?” 即便顾曜挡住了自己的脸,西门青还是唉声叹气,好不开心。 像极了那些爱慕女神、生怕女神被其他人舔走了的舔狗。 “西门大官人,我劝你别太过分,我堂堂一道士,会跟你去争寡妇吗?” 西门庆嘀咕几句,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冠衣服,挂着拘谨的笑容,顶着八颗大白牙走入了那店铺内。 这店铺名叫勿言斋,里面的装饰清雅,飘荡着墨香。 店铺有两层,一楼此刻只有位坐着发呆的侍女,看到西门青进屋,刚迎过来就被打发去找那吴夫人了。 顾曜抓住这机会打量店铺内。 铺子中央,是个长长的木桌,上面是笔墨纸砚和画了一半的雄鹰高飞图,雄鹰栩栩如生,若隐若现的山峰只画了一半。 四周白色的墙壁上悬挂着八幅画卷,分别是花鸟、山水、竹兰和美人四类,墙角种着不认识的花草,此刻开着浅紫色的花朵。 顾曜靠近看了下墙上画卷的红印和署名,都是一般无二的“无用山人”印和龙飞凤舞的“吴丹”签名。 “西门公子,你来啦~” 一道甜的让人骨子都麻了的声音飘过来,顾曜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浅青色长裙的女子捂着胸从楼梯上走下来。 此刻一股淡淡的香味也飘入了他的鼻中。 这女子满头青丝挽着倾髻,左边插着金钗,右边绑着蓝色发带,发带下又是一朵蓝色的鲜花,映衬着肌肤白皙诱人,显的格外雍容华贵、端庄大气。 “吴夫人,这又叨扰了。”西门青正气凌然,目不斜视。 吴夫人走到楼梯口,西门青立刻迎了过去,伸手扶住她的手:“上次听闻夫人讲解山水,青感悟颇多,今日迫不及待,想来求教花草之道。” 吴夫人微微一笑:“哪有什么求教,我们只是探讨交流罢了,公子,这位是?” 她伸出一根白嫩手指,向着顾曜的方向轻轻一指。 西门青眼珠子都快挂到她的身上了,看都没看顾曜一眼:“我家的一个下人,夫人不要在意。” “啊,那位器宇轩昂,背负的剑一看便知是名器,居然是您府上的下人?”这女人故作惊讶,伸手捂住红唇,“西门家果然是名门。” 西门青露出八戒的笑容:“嘿嘿嘿,那算什么名器,夫人您才是名器呢。” 顾曜皱起了眉,这女人太香了。 那股香味浓郁不散,好似在往他的鼻子里钻一样。 再看看西门青,他扶着那女人的手,整个人都好像失去了神智一样,只知道好好好,对对对。 “公子不知如何称呼?”就在此时,女人抽出手,莲步摇曳走来,笑着问道。 顾曜后退一步,低头抱拳道:“粗鄙武人,武松。” “武公子不用拘束,这边坐,西门公子,你也坐。” 吴夫人柔声让两人坐下,又让此前的侍女去端糖水来喝。 看着西门青再次缠着吴夫人,顾曜运转通幽之术看向两人。 西门青面皮下的红皮蜈蚣好像变大了,本来只是蜷缩在眉心,此刻活跃的游动了起来,在整张脸上到处爬行。 可他本人,却没有丝毫异样,只是痴呆的看着吴夫人讲解花草,不时笑出两声开心的猪叫。 而吴夫人没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被一股莫名的彩色雾气包裹,她什么都没做,甚至真的很认真仔细的在讲着花草之道。 “兰花是最为精贵的,此前我夫君在世时,最喜兰花,最为得意的事,便是曾让一株鬼兰开花...” 她吧啦吧啦,手指还不时点向墙上的花草图,还会捎带着向顾曜点头微笑。 但西门青可能只想努力的不起立,以及把口水及时收回去。 顾曜暗中观察:“这蛊术肯定和这儿有关系,可除了这香味和彩雾,我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对劲。” “蛊术我以往没有碰到过,这对我来说有些超纲了。” 吴夫人举止很得体,西门青数次想要抓住她的手,都被她轻轻躲过,不动声色的继续讲解。 “夫人,几位公子,糖水来了。” 侍女端着两杯糖水走了过来。 顾曜这才发觉,这侍女好高啊,竟然只比他低上一点,比老道都要高出大半个头。 西门青接过糖水,看都没看,也不管那升腾的热汽,一口就喝干净了,然后继续盯着吴夫人。 接过杯子,顾曜佯装吹气,以通幽术看向那侍女。 平平无奇,没有丝毫异样。 看上去是个普通人。 “那问题还在这个吴夫人身上,她是和外八行里领火的有关系,还是和精研蛊术的南方苗疆有因缘?” 顾曜心不在焉,感觉热汽散去了许多,刚要喝,突然一愣。 这糖水里飘满了密密麻麻的光点。 红得黄的黑的灰的... 最多的是绿色的光点。 “西门青刚刚才说过,他那日也喝了杯糖水。” 我就说那么风骚的让人喝糖水肯定有问题。 顾曜打了个机灵,装作嫌烫,不动声色的将茶杯放下,继续看着那边两人。 可万万没想到,这吴夫人居然撇下了西门青,主动走了过来,端起那茶杯轻轻吹啊吹,奉到顾曜的身前:“武公子想必是嫌弃这糖茶太热,小女子为您吹凉了,请您尝尝。” 她背后的西门青瞬间从八戒变成悟空,甚至眼里冒出了火光。 “要不,还是给西门大官人吧,他看着渴的很,”顾曜推脱道。 吴夫人回头看了眼西门青,轻声道:“糖水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西门公子是懂的,是不是?” “自然自然。”西门青一边点头,一边恶狠狠的盯着顾曜。 “行不得啊嫂嫂。” 顾曜推脱着,故意失手将糖水打翻在女人的胸口处。 看着青袍瞬间湿了一大片,甚至还现出了一点形状,顾曜立刻道歉,抓住恼火的西门青道:“在下失礼了,请夫人见谅,我这就带大官人回府,明日再上门赔礼道歉。” 说完,不等西门青说什么,生拉硬拽的将他拖了出去,走到街口很远的地方才停下。 “顾曜,你干嘛?你这样,我们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西门青很生气。 顾曜看了下周围没什么人,直接抽出剑架他脖子上:“别乱动。” 一剑点破他眉心,取出一张黄纸接下一滴眉心血。 “你在那儿有什么感觉?” “你把剑放下...别冲动,我们追求夫人,各...各凭手段。”西门青结结巴巴道。 “我问你在那有什么感觉?” “能有什么感觉?夫人那么美,那么温柔体贴,我快活的想上天啊。” 顾曜看着他面皮下的蜈蚣还是那么活跃,一掌拍晕了他。 摘下面具看向那儿:“幸亏带了个面具,看我再去试探试探她。” “只是劫剑该怎么办?那女人肯定记得我这剑。” 他生平第一次为劫剑如他一般出众的外表感到忧愁。 第一百章 傩面 “宝,我是不是又胖了?” “不,是你在我心里的分量变重了。” 顾曜这边烦恼时,看见一男一女打着把大红花伞走过,眼神一亮:“王公子,白小姐。” “啊,小顾道长,这是西门少爷?”两人看到靠在树上昏迷的西门青吃了一惊。 “西门大官人累了,靠树眯一会,这两位的伞能借我用一下吗?” 靠着刷脸,借来了大红花伞,刚好能把剑藏在里面。 “我清水县民风淳朴,应该没人会对睡着的西门大官人动手吧?” 打量了下西门青,顾曜还是去找了家铺子,借来了纸笔:“此人中邪,疑会传染,勿碰,顾曜留。” 贴在了他头上,这才安心的向着勿言斋赶去。 此前来的太过匆忙,这次慢慢悠悠,顺便打量了下周围,才发觉一点不对劲。 这吴夫人美貌丰润,气质极佳,懂的琴棋书画,还是个人妻寡妇,怎么这店面这么冷清呢? 清水县的书生,爱好风雅的富商可从来都不少啊。 街道上来往的人不多,但很诡异的是,似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无视了这儿。 “好像被施了麻瓜驱逐咒一样。” “现在想来,清水县不大,八卦的人又从来不少,过去哪家的狗生了六个都要传一会,吴夫人没激起一点水花就有问题。” 顾曜站在勿言斋门前,又看了会来往的人,走入了铺子里。 还是那个高挑的侍女,她扫了眼顾曜和那伞,有些惊讶的走了过来:“公子,买画吗?” “自然,可我对画不太了解,能给我介绍介绍?”顾曜点点头,仔细嗅着空气中的香味。 不知为何,明明吴夫人不在这儿,那股香味反而更加浓郁了。 “你们这铺子内用的是什么香料?为何如此芬芳不散?” “这铺子内用的,乃是我家夫人秘法酿制的花香,需用九江府一带特有的野花才能制成,所以公子才没有闻过吧。” 那侍女躬身道:“公子稍等片刻,奴婢这就请夫人下来。” 看着那侍女上了楼,顾曜身形一晃,也是窜到楼梯处,侧耳倾听上面的动静。 “又来客人了?怎么可能?” “确实来了,是个俊俏公子,只是不知为何拿着把红伞,估计是个有些修为的。” “我们一路没有泄露行踪,不可能是那群人,难不成是靖夜司的人?” “不管如何,先下去应付了他,莫要露出马脚。” “好,来帮我将衣服束好。”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顾曜勉强听个清楚,闻到香味逐渐变重,他急忙回到一处画前,佯装看画。 “公子,我家夫人来了。” “武...武松!” 顾曜刚转过身,就听到吴夫人直接喊出了他的化名。 吴夫人面上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伸手将侍女拦到身后:“你想做什么?” 心里叹了口气,顾曜从伞中抽出剑:“夫人是怎么认出我的?是因为我这衣服?” 吴夫人竖起手掌:“你身上的味道。” 味道? 顾曜微微皱眉:“你是什么人?外八行的领火,还是苗疆人?为什么对西门青下蛊?” “我就知道你发现了。”吴夫人柳眉竖起,“我不想伤人,你束手就擒,留在我身边当一个月下人,一月之后我放你离开。” 回答她的,是一道火焰。 顾曜周身燃起火焰,在空中浮动,周身亮起金光,劫剑挥动,远远打出数道火焰。 他对巫蛊之术不甚了解,但知道火焰乃是绝大多数蛊虫的克星。 那吴夫人看到这炽热火焰,张嘴喷出一片黑色小虫,结成一面黑盾,火焰喷上,发出焦灼之声,砸了一地。 看到源源不断的烈火,她叹了口气,一边将那侍女拉到身前,伸手插入侍女的背部,一边道:“既然如此,我只能尽量留你性命了。” 侍女五官如同白蜡般融化,发出一声凄厉叫声,但在火焰之下毫发无伤,密密麻麻的毒虫从她的七窍之内钻出,迅速爬满了店面。 红莲火燃起,化作一道火柱,顾曜扫视周围跃跃欲试的毒虫,取出三道符咒:“敇!” 雷电炸开,火焰四射,这屋子都是被炸的歪斜,四周毒虫被一扫而空,顾曜一剑劈向那侍女。 可没想到那吴夫人突然将侍女扔在一旁,手中出现了了个凶恶的鬼神面具,直接以肉身撞上了剑。 劫剑刺入她体内,顾曜吃了一惊,想要抽剑,却看见她一把握住剑身。 “别挣扎,我不想杀人。” 她面上毫无痛苦之色,戴上了面具。 一股阴晦的风突然荡起,面具下的人眼亮起绿光。 顾曜心觉不安,捏使秽迹金刚咒,结出一朵巨大的火莲,砸向了她。 吴夫人好似没有重量般飞起,松开了剑,迎上了火,在顾曜惊讶的眼神中,将火焰融入体内,在门口处重新落下。 “你究竟是什么人?” 通幽术下,带着面具的吴夫人背后,出现了一尊模糊不清、四肢好似被枷锁拷住的人。 顾曜横剑以对:“是神?” 吴夫人抬起手,暴风汇聚在手中,化作一个狂暴的风眼,砸了过来,被顾曜直接正面劈开,无数风刃打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就在此刻,那地上的侍女又活了,身体关节一阵反转扭动,像是蜘蛛一般爬向吴夫人,爬上她的身体,变成一件红黑色短衣。 “疫!” 红衣加身,她双眼中的光芒更亮了,抬起手来,一根手指点向顾曜。 顾曜已经拍出了一片符咒,连接彼此化作一道恢弘剑气,可在那一指下,灰飞烟灭。 在通幽术下,顾曜看到了一道灰黑色的大符向自己飞来。 四周也涌来了阴凉晦涩的气息。 一道不成熟的雷掌被他匆忙拍出,在身前炸开,可那大符没有丝毫阻碍的砸入了他的体内。 眼见大符命中,吴夫人放下手指,伸手从脸上取下面具,侍女也从她身上浮现,趴在地上。 等到吴夫人将面具放回了她的体内,才重新站起。 看着站在不动的顾曜,侍女好奇问道:“夫人,您对他用了什么咒?怎么不动了?” 吴夫人面露疲惫:“只是疫咒,不动了或许是因为傩神的疫力...” 她话音未落,顾曜一下闪到了她的身前,一把捏住了她的喉咙:“刚刚那是什么?再来一次,快!” 刚刚那一道灰符入体,进入体内之后散开,钻入了他的五脏之中,就像是烈火砰油,炁的运转加快了数倍,全身上下都涌动着暖流,甚至金光咒都感觉到了提升。 自己的身体好像吃到了什么大补的东西。 “快,再来两次!” 顾曜两眼放光,看着手里的吴夫人,眼神像极了西门青。 第一百零一章 猎杀神明 顾曜捏着吴夫人,催促道:“快快快,再来三次。” “怎么可能?傩神的疫力为什么...” 吴夫人双手抓住胳膊,无力的挣扎,相较于顾曜此刻的侵略性带给她的不安感,更让她害怕的是,傩神的力量为什么会没有作用? 难道傩神已经虚弱到这种程度了? 她不敢细想。 只是表面性的在顾曜手中扭动几下,表示自己并未屈服,还在反抗,但实际的力量也越来越小了。 眼看吴夫人一幅心如死灰、闭上双眼随他糟蹋的样子,顾曜也急了:“你快点再给我来几次那法术啊,别这么等死啊。” “做人要有不屈之心啊,你快打起斗志...” 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脚,低头一看,是那侍女。 侍女的背上,浮出一张鬼脸,与此前吴夫人带着的面具有七成相像。 顾曜另一只手提起劫剑,刚要将这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侍女钉在地上,就看到这鬼脸断断续续道:“手...下...留情...我们...认输...” “我不要你们认输,我要你再来一次...” “傩神大人,您不必为我如此卑微,不过一具肉身罢了...” 吴夫人突然用力抓住了顾曜的手,睁开眼凶巴巴道:“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吴书竹绝不屈服。” 顾曜:“...” 你们别弄的我像大反派啊,明明你们才是恶人。 他刚要说些什么,就看到地面那侍女慢慢爬了起来,从腰部裂开,又不断生长出肉体,分成了两个完整的双胞胎。 两个人都是侍女的模样,都只有半人身高。 “武松,你要什么我们都会满足你,只要你不伤害书竹。” 左边的侍女用如同孩童的声音说道。 顾曜打量了他们一眼:“我想要你们再对我用一次那什么傩神的疫力。” 左边侍女道:“...暂时不行,我的力量所剩不多,刚刚那一下已经用去了我大半个月的积累,而且书竹的身体,短时间内也不能再承受。” 顾曜有些失望:“那你们为什么要对西门青下蛊?这女人与我交手,总说着不伤我性命,听上去,不像是恶人。” 他晃了一下手里的吴书竹,这女人看着很丰满,但也不重,这身材难不成是假的? “书竹给他下的蛊叫情人蛊,对人身没什么伤害,只是会让他对书竹产生迷恋感,我们只是听说西门家是清水县的首富,想着借他家的门路逃出此处,前往洛阳。” “逃出此处?清水县?清水县有什么危险的?”顾曜问道。 左边的侍女看着吴书竹的模样:“要不武松大人,你先把书竹放下来,我们坐下说,你总这么提着,我担心书竹就这么被你吊死了。” 考虑到顾曜似乎担心他们逃跑,它补充道:“请您放心,我们不会贸然逃跑,外面有个更危险的东西在找我们,如非万不得已,我们不会离开这屋子。” 一片狼藉中,右边的侍女找来了凳子让三人坐下,随后就在收拾屋内店铺。 顾曜无视了吴书竹想吃人的眼神:“先说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吧?为什么外面无视了你们?为什么刚刚交手的爆炸,也没有引来什么围观?” 左边的侍女要说话,被吴书竹打断道:“傩神,您先回去休养吧,外面的事,还是交给我来。” 眼看顾曜似乎不在意,两个侍女重新融合成了一人,继续收拾屋子去了。 “我是江西豫章府人士,被迫无奈来到了这里,我们家族世代为傩师,刚刚你见到的,便是受我们供奉的傩神。” “至于无视,是因为神灵凡人不可视,再加上巫术的效果,才让这儿被人遗忘。” 江西豫章人,那儿离这里可不是一般的远。 顾曜好奇问道:“刚说你们要去洛阳,那怎么会走到广陵府?这不是直接走过头还多走了一大半吗?。” 吴书竹叹了口气:“半个月前,我们刚刚逃出豫章,结果天上坠下两颗星辰,变作一男一女两个童子,一巴掌把我们扇到了这儿。” 星辰? 顾曜立刻想到了司首。 是他在背后搞鬼吗? “本来我们很高兴,虽然这儿距离洛阳也不近,可毕竟远离了追杀我们的人,但...” “你们只要离开这儿,就会被那那两个童子打回来?”顾曜试探问道。 吴书竹无奈点点头:“更遭的是,追杀我们的人也追来了,所幸傩神大人经过半个月的休养,恢复了些许神力,将此处在他们眼中隐去了。” “然后你们就又开始思考怎么离开这里了?” “对,之前有一次险些离开广陵府,那次是和一个商队一起,直到分别才被打回来,我推测,那对童子不会在凡人面前现身,再加上最近这儿的首富连换两人,傩神猜测是那个西门青手眼通天,勾搭上了朝廷官员,门门道道必然非同一般... 顾曜叹了口气:“我可怜的西门大官人,就因为莫名其妙成了清水首富,就被你们盯上了。” 吴书竹双颊泛起一抹红色:“美人蛊不会伤害人身,甚至因为那西门青身体一般,还会不断反补他,我本来想着是假装成为他妾室,让他派遣商队送我们去洛阳,届时再取出美人蛊。” 顾曜心道你脸红个泡泡茶壶,指着那收拾东西的侍女问道:“那她是什么?” “它是蛊母,与我一同长大,灵智大概与人类孩童相当,没什么战斗力,只会孕育蛊虫,也能隔绝傩神的气息外泄,隐藏我们的行踪。” 说到这,她有些无奈道:“刚刚我借傩神之力,气息必然泄露出去了,那群恶徒说不定已经发现了。” 顾曜思考片刻:“傩神和蛊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是傩师,却用的是蛊术?” 傩在顾曜的印象里,是江西一带驱逐疫病的鬼神,标志就是恶鬼一般的傩神面具,以及后来在国内逐渐没落,但传入隔壁岛国后,发展成了能面,变的红红火火。 “傩和蛊都是巫的一部分,蛊术也是一种巫术,傩师的力量,全部来源于侍奉的傩神,但百年前一场大祸,傩神重创,我们隐姓埋名,为了保护傩神,开始研习蛊术与巫术。” “百年前大祸?什么大祸?圣人盗?” 吴书竹摇摇头:“傩神不肯细说,只是在那群人靠近之时告诉我逃命,说那是群一直猎杀神明的恶徒。” 猎杀神明... “好吧,那吴丹是什么人?”顾曜起身,突然问道,“是你夫君吗?他人呢?真去世了?” “不是,我还没有嫁人呢,傩师是终身不嫁的,吴丹是傩神的名字。” 吴书竹无奈道:“傩神说,中原男人爱好丰满有韵味的人妻,不喜少女,因此才让我这般打扮,这般说法。” 顾曜:“...终身不嫁那你们的后代怎么来?” 看着她的脸迅速变红,他急忙解释:“不是,我就单纯好奇,没那意思。” “没意思是什么意思?”说话的是傩神,它好像拱火一样。 顾曜狠狠盯了它一眼,它才悠悠道:“武松,做个交易吗?” (感谢王淑思00、宅破苍穹、荆楚少年、<蓝色の天空、独饮酒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一百零二章 轿子上的猫 交易? 顾曜第一时间想起了传闻中的街头传单,扫了一眼一旁的吴书竹。 性感傩师,重金求子? 嗯...就这么一眼,广告词都给她想好了。 豫章人士吴书竹,三十岁,丰满迷人,身高六尺,夫富商不幸去世,经协商,为继承傩师庞大家业,特寻异地品正健康男士,圆傩神梦想,成功怀孕奖励蛊虫一只,保送上路... 还差个非诚未扰的牌子给她举着。 顾曜这一眼,看的吴书竹浑身不自在,当下凤目狠狠剜了他一下:“你在想什么龌龊事!” “咳,这不是我乱想,主要是你的形象太符合了。”顾曜不自觉咳嗽一声,看向傩神,“先不谈合作,你们被追杀,为何不找靖夜司?” 傩神叹了口气:“这里靖夜司太弱了,我们偷偷看过了,他们太弱了,即便找过去,对面直接上门也没得法子。” “而且,靖夜司不会为我拼命,最大的可能,是护住书竹直接交出我。” 顾曜吃了一惊:“为什么?” 吴书竹也叹了口气道:“靖夜司只保护人类,傩神大人某种意义上,还是他们驱逐的对象。” 傩神解释道:“因为我和人类的联系太密切了,他们可以接受山神之类在山野立庙,受路人香火供奉的神灵,但不能接受我这种和玉竹他们联系过于密切的神。” “在豫章往南的群山村落之中,大概有着十六位傩神,如今算上我,也只有两个了,那个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这样吗?”顾曜喃喃自语。 若是将他们困在此处的童男童女是司首的手段,那目标是...我吗? “傩神,你的疫力对我无用,是怎么回事?”他盯着傩神浮在侍女背后的脸道。 傩神的表情复杂了起来,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睛变的一大一小,充满了困惑与不能理解。 “这你不该反思下你自己吗?居然问我?” “要不然你考虑下你不是人?” “我驰骋天下这么多年,但凡是个人,一道疫力扎下去,没有不倒的,就算是龙虎山和你一样修习金光咒的臭道士,也起码得晕一下手脚麻一下表示尊重吧?” “怎么到你就跟磕了春药一样,抓住书竹开始发情了?还要一下两下三下。” “哦,对了,就算是鬼,受我那一下,也得有个反应,难不成你是石头成精了?” 傩神一下委屈了起来,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顾曜表情也复杂了起来。 司首将它送过来,就是这个目的吗?验证我的不同寻常?是我的身体有问题吗?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跳的很有规律。 “你们要多久才能恢复?作为报酬,我可以请其他商人送你们去洛阳。” 吴书竹眼神一亮:“若只是我一人和散布各地的零落族人供奉,可能需要一个月,但如果能有许多人奉上香火,时间就会大大缩短。” “这样吗?”顾曜思索着,瞟了眼傩神。 “你主要是太丑了,但凡你好看点,长成吴夫人这个样,香火都能多许多。”他嘀咕道。 傩神:“...别过分,傩都长这个样,我已经算好看的了。” 傩神是善神,能驱逐疫病,护人平安,推广信仰倒也不是不行,可也得上报靖夜司,不然容易出事。 另外一方面,帮它推广信仰,会不会引来追杀它的人,给百姓造成伤害? 顾曜思考了片刻,打定了主意:“你们等会跟我走吧,我去靖夜司给你们做个备案,然后请一群老人家给你们供奉点香火。” “有问题吗?” 吴书竹还没说话,傩神便是连连点头:“没问题,武松,那我跟你说的交易你要不要考虑下,你看我这后人,胸大屁股大,一看就知道好生养还不饿人,只要...” “傩神大人!”吴书竹羞愤叫道。 “唉,书竹,早晚的...” ...... 吴书竹换上了不显身材的宽大袍子,白纱掩面,锁了店门,跟在顾曜身后,看着他和路过的许多人打交道,有些惊讶:“武松你人缘这么好?” 顾曜和张家的小姐挥手告别:“两位,其实我叫顾曜,武松是我编的名字。” 吴书竹更加惊讶了:“啊,你就是顾曜?” “你听说过我?” 这女人突然笑了起来,听语气还是在努力憋着,尽量笑的含蓄且优雅:“西门青有说过你,说了好多呢。” 顾曜很意外:“啊?那货居然会在你面前说我?他不应该恨不得我从未出现过吗?” “他说顾曜身高一丈,虎背熊腰,赤发蓝须,绿目血唇,牛鼻獠牙,手如锅盖,腿如圆柱,痛饮兽血,喜事生肉...” 顾曜沉思片刻:“吴姑娘,能麻烦你件事吗?你那美人蛊能让他传宗接代的欲望强烈些吗?” 吴书竹的语气有些怪异:“能。” “那麻烦你等会让他持续性发情,最好还能那啥的时候都叫着你的名。” “啊?” 顾曜淡淡道:“就联通移动的时候,西门夫人我记得心眼也不是很大。” 随即又安慰了一句:“没事,西门夫人我也见过一次,我会告诉他你是我善良的小姨子,却没想到西门青居然对你生出了妄念,然后我顺势请西门夫人允许你跟着他家的商队去洛阳,她也一定会很欣喜的同意。” “如此一来,两全其美。” 这女人突然羞羞答答起来:“这会不会不太好?我一般不破坏别人家的感情,还有,我才不是你小姨子嘞。” 顾曜斜眼瞟了她一眼:“别茶了,一开始美人蛊不就是你下的?” 她恢复了优雅的姿态:“哦,好的,小事一桩,美人蛊的反补身体,本来就是强化肾部、腰力和那个地方。” 顾曜:“...要不,你把这反补身体的能力,给消掉?” 到了靖夜司门前,吴书竹和傩神便不肯进去了,要站在门口的麒麟石像前等着。 等顾曜和张大人简单汇报完毕,拿到了允诺的案牍出来时,这女人又扶着石像笑的良心乱窜。 “这白袍这么宽大,你下作的良心都不能被覆盖。”顾曜腹诽一句,眼观鼻鼻观心:“好了,我们可以走了,你在笑什么?” “哈哈哈,我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 “除非是忍不住?” 这女人捂着肋骨,两眼水汪汪的,似乎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对,哎呦,哎呦...让我缓一口气。” “刚刚,有两个人,抬着个竹轿子路过这儿,那轿子上居然蹲着只吃萝卜和白菜的猫。” “我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这么逗的大白猫。” 说着说着她又笑的浑身颤抖了:“那猫左爪抱着个大萝卜,右爪子扶着颗大白菜,一口萝卜一口菜,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啊,我的肋骨,疼疼疼...” 第一百零三章 轻一些 这女人的笑点有点低。 顾曜看着她这般模样,有些无奈,看向呆呆的侍女:“傩神,她的性子实际是这样的吗?” 侍女看向他,过了一会才慢吞吞道:“傩神沉睡了,短时间内不会主动醒来。” “夫人的性子,一贯如此,她一直和傩神生活在山野之间,第一次见到如此新奇的物件,才会这般失态,请公子见谅。” “这样吗?那你们去洛阳是有什么亲友在那,可以投奔吗?” “是的,夫人的兄长在洛阳。” 吴书竹笑的全身无力,捂着肋骨,被侍女扶住:“夫人,该控制下自己了。” “好好好,这南方的猫都如此有趣,将来我一定要养一只。” 顾曜带着她,先去找了放在树旁的西门青,撕下纸条,让吴书竹激活了下那红皮金足蜈蚣后,才唤醒了他。 “顾曜...我怎么了?”西门青眼神迷茫,摸着头,“我刚刚是不是被你拿剑砍了?我怎么记得...夫人!” “顾曜你这狗贼!” 这情人蛊的效果超乎想象,即便吴书竹掩面披袍,西门青也是一眼认出了她,当下气急败坏,发出了舔狗的怒嚎:“你...对夫人的动作要...轻一些...” 顾曜:(⊙w⊙) 吴书竹:╰(*°▽°*)╯ 侍女:(~ ̄▽ ̄~) “西门大官人,你冷静,经过我和吴夫人的亲切交流,我发现了夫人其实是我的小姨子,还是很善良的那种,所以我现在带她回道观坐坐,你赶紧回府歇息吧,过几日我带小姨去府上拜见你们。”顾曜循循善诱。 “真的?” “真的。” “好,我现在就回府,你可一定要说话算...等等,你不是个孤儿吗?哪来的小姨?不对,小姨子不是妻子的妹妹吗?” “嗯,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其实就是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接着经过我和小姨的紧张探讨,深刻研究,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随随便便的糊弄了几句,西门青火急火燎的往家去了。 顾曜带着吴书竹继续往白鹅山去:“等会我带你去白鹅村,村里都是老人,相对封闭,而且都不怎么爱说闲话,我会请大家每日来山上道观参拜傩神,这样可以吧?” 吴书竹点点头:“可以,当然,如果能把傩神请进家里供奉就更好了,傩神大人可是能驱邪褪秽,保家护宅的,顾曜你帮忙...” “想都别想。”顾曜打断道。 “为什么?” “有人在追杀你们,万一被他们发现,那不是在坑害村民吗?再说了,我可以凭借我十年的信誉让大家暂时供奉,但绝不会为你们传教。” 吴书竹闷闷不乐:“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走出城门时,恰好碰到了白鹅村的一个村民,他挑着两个空荡荡的菜篮子,笑呵呵的出城。 “小顾道长,你也出城?这位是?”他主动打招呼道。 “啊,赵大叔,这位姑娘是个神侍,刚好要去村里,一起吧。” “好嘞。”赵大叔眉开眼笑,哼着小调和顾曜并肩而行。 “赵叔,今儿菜卖的这么好?这个点就卖完了?” “遇到个趣事,两个人抬着个大白猫,后面跟着一群人,把我那水雍菜全买了给那猫吃,你说稀奇不稀奇?” 顾曜说着稀奇的时候,下意识瞟了眼吴书竹,只见她面纱上浮出抹弧度,又开始憋笑了。 “还有更稀奇的呢,那猫真吃了两口,然后就把菜砸到那两人的头上,就这么直接一路扫了过去,将蔬菜都扫荡干净了,除了韭菜,每样都尝了几口。” “最后啊,还是觉得萝卜和白菜最好吃,就这么啃着离开了,其余的菜都扔给后面的仆人背着。” “哦,对了,那猫的名字叫什么陆大人,真不知道是哪家的金贵猫,居然这么有趣。” 陆大人... 吃蔬菜的白猫,不吃韭菜... 是被当兔子养大的陆白侯! 顾曜反应过来,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一阵鹅叫声传了过来。 “鹅鹅鹅...”吴书竹笑出了鹅叫声,眼睛又湿润了,变的水汪汪,金色的阳光在她眼中汇聚,熠熠生辉。 这女人除了外表外,没一点像个人妻熟女的。 顾曜看着她努力的控制自己,向着赵大叔表示抱歉。 “没事,小顾你眼光蛮好的,这还是你第一个主动往回带的,过去那个漂亮的女道像是天上的仙女,都是主动上门,也没看你主动,我们还担心你会不会终身不娶呢,原来是喜欢这样的,有眼光,有品位。” 赵大叔竖起了大拇指。 “不是,您误会了...” 一路说说笑笑回到了白鹅村,照例在村门口被大白鹅拦住。 “啧,这鹅对你比对我还凶。” 看着大鹅被赵大叔收拾到旁边,顾曜很满足。 吴书竹倒是有些后怕:“这鹅怎么这么凶?过去我也养过鹅,虽说脾气不好,但也不会这样啊。” “这一只已经快成妖了,估计是感觉到了傩神。”顾曜道,看着赵大叔已经去找金凤婆婆了,他低声问道:“你实话告诉我,追杀你们的人,是不是圣人盗?有没有一只山神老虎?” 吴书竹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事实上,从头到尾我都没看到追杀的人,除去那对童子。” “啊?” “是傩神告诉我,杀它的人来了,然后我匆忙收拾行李,带着蛊母,就一路逃了过来。”吴书竹无辜道。 “没用的女人。”顾曜叹了口气,“等回去,你把傩神叫醒,问清楚。” 如果陆白侯不是冲傩神来的,那就是冲我来的。 它那时候可说的是要抽出我的魂魄日日夜夜玩弄啊。 希望是冲傩神来的吧。 就在这时,金风婆婆拄着杖,面带喜色,领着一大群人来了。 “小顾道长,听小赵说,你这是要成了?” 说话间,扫了眼吴书竹:“这姑娘的身段,可以,就是年纪好像大了些,不过大些也好,知道疼人。” 顾曜无奈:“不是,婆婆,我跟小姨没什么关系。” 他取出靖夜司的案牍递给了金风婆婆。 “这个啊?倒也不是不行,就是这傩神究竟是什么东西啊?会不会赖上我们?”金凤婆婆眯着眼,快要把脸贴到纸上了。 吴书竹急忙靠过去道:“婆婆,不会的,傩神大人是善人,不会害人的,只会保佑...” 吧啦吧啦。 “姑娘,你把你这面纱给摘了行不?这隔着面纱说话,婆婆我听不清。” 金凤婆婆图穷匕见。 顾曜突然感觉到了催婚的恐怖压迫感。 遭了,我已经到了适龄男青年最后的保质期限了,虽然老道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可金凤婆婆她们这群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很在乎啊。 看着金凤婆婆很满意的端详了下吴书竹的面容,开始套话她的年纪、出身。 彷佛有个血红色的危字在顾曜头顶闪烁。 第一百零四章 都怪阁皂山的道士不当人 金风婆婆带着一群婆婆姑姑围住了吴书竹,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将顾曜撇在了一旁。 过了不知多久,吴书竹手、脸都红扑扑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这里的人都好热情啊,村长还喜欢抓着我的手说话,像极了我娘。” 她插着腰挺胸自豪道:“婆婆们已经同意了,她们愿意在家中供奉傩神。” 看着顾曜突然凶恶的眼神,她一下又缩了起来,弱弱道:“我已经和她们解释清楚了,傩神在家中供奉没那么多仪式,只需要在墙上挂着面具就行,平时可以用丝布盖住,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你别说话,我去和婆婆说。” 顾曜瞪了她一眼,走向笑容满面的金凤婆婆。 “婆婆,您在考虑下?我和这女人真没什么关系,那个傩神还是被歹徒追杀的,当真不必要...” 金凤打断他的话:“我们白鹅村也不是好惹的,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明儿一早,我们去你道观里参拜,然后请傩面回家,这姑娘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你说的那些,她都说过了。” “放心放心,赶紧带着这姑娘回观去吧。” 顾曜还没说几句,就被赶走了。 落寞的看着吴书竹和村民们告别,顾曜有些气塞。 “顾曜,婆婆说你们山上什么树都有,是真的吗?”吴书竹兴高采烈问道。 “假的。” “有没有樟树啊,傩神面具用樟树做的最好。” “不知道。” “你为什么气呱呱的像个青蛙?” “我在想着让你把傩神喊醒,逼它说出到底是谁在追杀它。” “哦。” ...... 道观门口,希言坐在树枝上,背着两卷书册,看到顾曜的身影出现,一跃扑了过去:“嗷嗷。” 被顾曜接住后,它刚亲昵的哼了声,就看到了兴致勃勃把脸凑过来瞅她的吴书竹,吓出了一声喵叫。 “呀,你这狐狸养的不错啊,毛色鲜艳,毛皮光滑,没有异味,圆润水光。”她惊喜道,“这可是最上等的了。” 希言翘起了尾巴,在顾曜的怀里竖直了身子,打算再炫耀下自己完美的外表... “这一身皮完整扒下来,能卖个五十两吧?” ! “喵!” 希言哭爹喊娘的往顾曜怀里钻。 “乖,希言别怕,这女人脑子不好的。”顾曜一边安慰着希言,一边恶狠狠的瞪着吴书竹,“你说什么浑话呢?” “啊,你养狐狸不是为了扒皮卖钱吗?” “你闭嘴!人家是正经狐狸,要成仙的那种。” 吴书竹很迷惑的看了眼顾曜胸前那个瑟瑟发抖的团子,成仙?胆子还这么小? “我观内有很多小妖怪,请你稍微注意下你的言行,不然我就把你的傩神面具劈碎了烧柴。” 顾曜无奈的叮嘱了一声,带着她走进了观内。 “原来南方的道观是这个样,我要给三清像磕头吗?”吴书竹好奇宝宝一样,在观内四处晃荡。 “别了,你离三清殿远点,窃娘,收拾个柴房给这女人住,不用理会她说什么。” ....... 等吴书竹去了后院,希言才敢探出头。 “没事,那女人过去生活在山里头,什么都没见过,才会这样。” 看着希言可怜巴巴的模样,顾曜揽住她,走入了厨房。 “这是什么?”他取出希言背后的两卷册子,好奇问道。 狐狸仔细打量了下周围,站起了身,抓着根筷子,摆出伏案看书提笔写字的模样。 “又是学习资料?!” 狐狸点头。 “我的天,你究竟从哪买来的春宫画?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弃了呢。”顾曜扶额道。 “算了算了,既然买来了,就看看吧。” 他摊开那画,看清后身子一僵。 “知名画师九皋鹤倾心大作,野茅之花顾瑶与邪恶师尊顾妖的虐心爱情记录,有日无天篇正在热销。” “注:所有角色均为野茅,未影射任何人,请勿对号入座。” 画上的内容,是个身穿道袍的美貌女子把个男人按在桌上。 “嗷嗷嗷。” “希言说,这画上的女子和你有些像,她才买来的。”窃娘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翻译道。 顾曜愣愣的看着这画卷,他眼里的光熄灭了。 良久之后他把画卷好,扔进了灶膛之中:“我错了,我一开始就不该去侯家,如果不去侯家就不会遇到九皋鹤,如果不遇到九皋鹤就不会受此大辱,如果上天让我再来一次,我一定当场把九皋鹤的两个头连在一起。” ...... 清水县城,一家豪华客栈的客房内,大白猫看着一桌冒着热气的菜,没精打采甚至有些倒胃口,不自觉的咬了口面前的白菜。 “烧鸡蒸鹅烤鸭,羊羔猪头驴皮,看着就没什么胃口,甚至感觉还不如这白菜好吃。” “真见鬼,为什么我还是想去吃草?” “你们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我其实是只兔子,但不当人的阁皂山臭道士,把我弄成了一只老虎?” 它扫视周围的人,猫视眈眈。 “陆大人,这个问题等会再考虑,先干正事吧。”一人小心翼翼道。 白猫又咬了口白菜:“有道理,顾曜的消息收集的怎么样了?那个封印红白双煞的人在不在?” “不是,陆大人,您不是说着帮忙抓傩神才从阁皂山跑过来吗?怎么一来,就要我们收集那个顾曜的信息啊?” 白猫重重一拍桌子:“区区一个傩神,怎么能和本大爷的面子比?那个顾曜,曾经羞...侮辱本神的分身,这才是正事!” 周围一片死寂,随即这群人无奈说着去打探顾曜消息,退了出去。 “我怎么觉得,这陆白侯是个卧底啊?” “俺也觉得,上次它说着要为我们夺回鬼婴,气势汹汹的闯进了阁皂山,结果凭着驭鬼的能力,帮助鬼婴定了魂,后来那阁皂山甚至还给修了个兔子像,要让那鬼婴认它做义父,这次说着来抓傩神,结果...” “就是就是,拖延时机。” “也不一定,它连自己是老虎还是兔子都经常怀疑,或许是脑子真的出问题了。” “唉。” “唉。” 叹息数次后,他们异口同声道:“都怪阁皂山的道士不当人。” 第一百零五章 起不出名字的日常 “哇,顾曜,这刺猬你怎么养的?怎么什么都会?不像我这蛊母,只能做些简单的活。”吴书竹捧着碗,坐在小凳子上,两眼放光的问道。 “饭都堵不住你的嘴。”顾曜没理她,看向浑身硬邦邦的希言。 她很紧张。 看的出来,对于吴书竹,她很恐惧。 哪有人会见到她这么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狐狸后,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扒皮能卖五十两银子的? 这个女人是恶鬼! 必须让顾曜赶紧赶走她,不然,指不定在哪一个漆黑宁静的夜里,她就会提着尖刀,双眼泛着绿光,没有一丝声响的来到了温暖的床边,用冰冷的魔爪伸向温暖可爱的自己... 想到这,希言又打了个冷颤,尾巴硬的像木棒,默默又靠近了点顾曜。 摸了摸她,顾曜看了眼满脸无辜的吴书竹:“晚上我要在你门外加把锁,免得你出来祸害我家狐狸,还有窃娘。” 吴书竹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想诱拐你家刺猬?” 窃娘:“...我是拜入道观的正经妖怪,这位夫人,请你对我尊重些。” 用完晚膳,吴书竹便带着顾曜来到了后院。 院内躺着棵树,这是她下午上山砍倒搬回来的。 “白鹅村大概有多少户人家?我要做多少傩面才行?” 顾曜估算了下:“大概三十个吧,毕竟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帮忙。” “好,那就先做五十个。” 吴书竹挽起袖子,露出白净的胳膊,提着黑乎乎的斧子,一记力劈华山,拦腰将这树砍成两截。 “顾曜,你先离远些,免得被误伤到。” “你不需要帮忙吗?” 顾曜瞪圆了眼,他本来想着让观内的妖怪们来帮忙的,毕竟它们木匠活干的着实不错。 吴书竹摇摇头:“不用,我自己干的快,劈的差不多我直接用蛊虫来做,大概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还有斧子吗?我两把斧子一起抡更快。” “...有,你等会。” 看着化身李逵的吴书竹两把斧子哼哧哼哧的将树干大卸八块,顾曜大受震撼。 “果然,这女人除了外表外,没有一点和人妻熟女搭边的,之前我捏着她脖子的时候,她怎么没顺手把我胳膊拧下来?” 顾曜有些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手。 劈出一堆长方体后,吴书竹拍了拍手,侍女张嘴,吐出一堆蜜蜂样的绿色蛊虫,笼罩了下去。 一阵聒噪的嗡嗡声后,蛊虫被侍女收回体内,地上已经是上好色了的完整傩面。 吴书竹拿起一块,仔细的瞧了下,很满意的带在了脸上:“怎么样,是不是很像傩神?” “在我眼里都一个样,既然你做好了,就赶紧收起来吧,明日很早村长她们就会上来,到时候你跟她们一起下去,将傩面藏好。” “放心放心,婆婆是好人,我肯定不会害她们的。” 看着她的样子,顾曜摇摇头:“等会你把傩神叫醒,我有事要问问他。” 转身去了三清像前。 向着泥像敬香后,顾曜取来桌子和笔纸符水,专心致志的绘起了符箓。 等他绘制完成后,天色已经黑透了。 身旁多出个睡的不省人事的狐狸。 “希言?你要睡觉怎么不回房睡?” 缩在墙角的窃娘闷声道:“那女人在门口,就这儿安静又安全。” “啊?” 顾曜看着希言睡眼惺忪的翻过身,有气无力的咕了一声,抬头看向门口。 一个黑影藏在门外不远处的树后。 “喂,吴书竹,你在干嘛?”顾曜摸不着头脑,走过去问道。 “不是你让我离三清殿远点吗?那我就在门口等着啊。”吴书竹气呱呱道,“你不是说让我叫醒傩神吗?我来叫你啊。” “那你为什么不喊我?” “你不是在做事吗?而且你不准我靠近那里,我只能在这儿等你忙完啊。” 顾曜:“...你等多久了?” “一个半时辰吧,我等的腿都酸了。” “下次可以直接出声叫我的,没必要这么傻等,那个屋子你也可以进,只是不要随意乱动东西就行。”顾曜沉默了会道。 “哦。”吴书竹双手抱胸:“走吧,时辰很晚了,我去叫醒傩神。” 来到后院,她从侍女体内取出傩神面具,祭起悬在空中,念动了许久的咒文。 傩面的眼眶中亮起两点光芒:“怎么了?” 顾曜道:“追杀你的人,是只山神老虎吗?” “不是,但也是个神灵,而且很强很可怕。” 那陆白侯就是冲我来的? 真是麻烦,顾曜皱起了眉。 就算说它做不了坏事,可搞麻烦总是可以的。 “你就要问这个?”傩神问道。 “那群人是圣人盗吗?”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圣人盗,只知道那是一个可怕无比的神灵,祂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即便我藏在蛊母体内,也必须不断移动。” “洛阳能护住你?” “对于我来说,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便是洛阳,那里是大周皇室所在,只要不作恶,他们不会在意我等存在。” “那长安呢?司首不是在长安吗?长安应该更安全吧。”顾曜好奇问道。 “长安,很危险,历代的司首,都很可怕,变幻莫测。”它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弱,好像困了一般。 吴书竹轻轻碰了下顾曜,示意他快些。 “你此前在江西,那应该离龙虎山天师府不远吧?那一派如何?” 傩面微微转动了下,似乎有些意外:“天师府?最近百年,他们很低调,过去,他们很嚣张。” “是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 听着傩神的声音,顾曜轻舒口气:“好的,多谢傩神大人,请您休息吧。” 话音刚落下,傩面飞快的落下,融入蛊母体内。 吴书竹看向顾曜:“你可以回去了,我要休息了。” 顾曜看了眼这个柴屋,只有些废弃木板堆在角落,勉强可以当床用,但也太过委屈了。 “要不,你去我房里睡?” “登...徒子!”她的脸红透了,双手护胸退到床边,“就算你帮了傩神,我也绝不会屈服你的。” 顾曜:“...你别想的美了,我是说,今晚我会在三清像前修炼,你可以暂时睡我的房间。” 一番闹腾后,顾曜带着希言回到了神像前。 窃娘是睡在三清殿的,顾曜也不清楚它每日要修炼多久,反正大抵比其他小妖怪修炼的时间加起来还要多。 “别闹脾气了,只是暂时的,明日我会在柴屋内放置床铺的,今夜,你就和窃娘一起在这儿睡了。” 希言很生气,那不仅是顾曜的房间,还是她的狐狸窝啊,居然就这般让给了那个女人。 顾曜将闹脾气的希言交给了窃娘,自己重新坐回到了桌子般,又取来符纸符水。 “给村长婆婆们准备的符箓够了,现在,该准备对付陆白侯的符箓了。” (感谢blue、夏末※殇tel的打赏,感谢血色魔力、缔媂、啊不测的府、上天给饭吃、书友160423135232680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一百零六章 艳鬼上门来 夜深了。 希言又睡的肚皮朝上,不时还要捎动两下后腿,仿佛在梦里踢着吴书竹。 窃娘站在门口,吞纳吸食了些许月华,进来后修炼到了后半夜,才蜷缩在个竹篮内,安详的睡去。 顾曜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的话音才落下,一阵“啪啪啪”声突然响起。 杨树又拍手了。 “又来鬼了?” 顾曜随手挥出数十张符箓,贴在屋内的门窗墙壁之上,想了想又握住剑,走向自己的居室,给那个房间也贴上符箓。 运转通幽之术,在院内扫视了一圈。 “只有些稀薄的鬼气,估计是路过的孤魂野鬼,或者是头七回魂结果迷了路的人魂吧。” 杨树拍手的声音也不响不急,证明来者不凶。 “倒也不用太在意。” 他走回了观内,坐回到桌前,放下剑刚提起毛笔,就听见一声呜咽之声。 “道长,求您帮帮我。” 一只女鬼出现在屋子门前,穿着破破烂烂的白衣,胳膊小腹、两条大腿都是光溜溜的露在外面,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着白光。 “道长,小女子...” 这女鬼长的很好看,可以说完全长在了顾曜的审美上。 现在还摆出一副柔弱女子的模样,可怜巴巴的喊着道长,这谁能顶的住? 顾曜当下起身,快步奔了过去。 “道长,小女子...啊!” 一记火掌糊脸,把它打出丑陋的真样,伸手摄来劫剑,挥霍几下,斩成一缕青烟。 啪啪声也停下了。 “居然又来了个艳鬼,真是晦气。” 顾曜黑着脸,重新走回到桌子边。 “艳鬼也不是很常见啊,通常出现都是在荒山孤庙中,白鹅山虽说是在城外,但还没偏僻到那种程度吧。” 他叹了口气,提笔继续画符。 观门之外,两坨黑影面面相觑。 一坨压低声音道:“这小道士怎么这么狠?” 另一坨回应道:“会不会是这艳鬼昏了头,变错了?” “怎么可能?” “那再试试?” “嗯。” 一坨黑影展开手里的画,画上绘制的尽是美女。 “这百艳夺芳图里一共有九十五只艳鬼,六欲真人可是宝贝的很,现在已经死了一只了,可万万不能再出错了。”这黑影手指在图上游荡,“不然多放几只?” “有道理。”另一坨肯定道,“他能顶住一只,还能顶住两只三只四只?除非他不是男人。” “好,那就四只一起上。”这坨捏印施法,划破自己的食指,在空中画下一道血符。 符成的瞬间,画上有四只美女活了过来,从画上飘了出来。 “上!把那小道士的魂给吸出来。”这坨挥手道。 看着那四只艳鬼飘过去,另一坨叹了口气:“都是那陆白侯,不干正事,不先把这个顾曜的魂抽走,就不肯去找傩神。” “唉,别说了,那老道士能封印红白双煞,谁知道他的道观里还有什么危险的玩意?要不是我借来这个宝贝,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 ...... “道友,你说这小道士,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另一人沉默了许久,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这可是四只艳鬼,他居然不带一点犹豫的全砍了。” “是啊,我本来借过来,就是想要大家一起开心下的,这...我要怎么跟六欲真人交代?” “既然已经如此了,道友,再放十只,我们先将她们捏成不同模样的美人再让她们过去,等拘到了顾曜的魂,把所有的责任推给陆白侯就是。” “只能这样了。” “起。” ....... “这个类型重复了,换一个。” “好。” “这个已经有六十岁了吧?你确定那道士会?” “万一他口味重呢?” “要这么说我也能理解,但你又捏了个男的做什么?还和这个女的那般像?” “九皋鹤新作,野茅之花你没看过?我这是照着一比一捏的,男主女主都给他送上。” “你说的有道理,说起来名字还都挺像,说不定这是九皋鹤大师的指引。”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胸大胸小腿长腿短都有了,去。” ...... 顾曜听着杨树啪啪啪的声音变的格外急切,当下起身。 “艳鬼还能...这是来了一家子吗?我是捅了艳鬼窝吗?” 看清里面格外眼熟的两张脸后,他咬牙切齿道:“嗯...我就知道后面有人捣鬼。” 打出数不尽的五雷符,招来霹雳阵阵,将眼前的地面劈出个冒烟的深坑。 “喜欢用艳鬼逗我是吧?等我找到你,让你感觉下西门庆是怎么死的。” 他走回屋中,提起劫剑,看了下被惊醒的窃娘,让她放心继续睡,从窗户钻了出去。 “道友,这可怎么办?已经死了十五只艳鬼,六欲真人要是知道,会把我做成艳鬼的。”一坨黑影哭丧着脸。 “先撤吧,今夜的行动只能以失败告终了,明天晚上,我们用神机再来试探...呜呜呜”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后颈风池穴和风府穴一凉,身体瞬间麻木,接着一只手按在他的后脑勺上,把他的脸按进了土里。 摩擦摩擦。 “艳鬼是吧?” “行动是吧?” “神机是吧?” 顾曜绕了一圈,从背后直接银针封穴按倒两人,暴打一顿,黄符封住周身穴位,又用银针插满大穴,彻底封死两人的炁后,找来绳子,将两人倒吊在了树上。 “你们两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用艳鬼勾我的魂?” 他看了眼手里那张百艳图,不善的看着这两人。 “别挣扎了,这吊人的法子,是老头亲传,你们两不过区区练炁化神,是不可能顶出银针的。” 看着两人憋红了脸想要运炁,在树上晃来晃去,顾曜冷笑一声。 “这棵树这么多年,吊过的道士没有三百,也有两百八,这要能被你们两逃掉,老头得把我插土里去。” “不说是吧?等明儿我给你们弟弟来一针,再让这群艳鬼陪你们玩玩。” 他低头看了眼图,通幽术下,这画内的女鬼顶着同一张脸搔首弄姿,像是要从画里钻出来。 “本来我还愁着去哪找鬼呢,你们就送来这么多,虽然这些艳鬼的修为弱了些,但架不住量大啊。” 之前斩了十五只艳鬼,龙钮白玉印只是微微一震,显然只能剔剔牙。 “要是金光咒能修到最后一步,你们这两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恨了。” 顾曜又扫了眼这不肯说话的两人,将画卷起,走回了屋内。 希言睡的很死,纤细的狐狸腰弯成一个圆,在梦里发出快活的几声哼唧,似乎终于打倒了邪恶的吴书竹。 第一百零七章 讲义气 翌日清晨。 顾曜带着毛发乱糟糟的希言在外面打拳时,村长婆婆们来了。 “小顾道长,这两位也是?”金凤婆婆见怪不怪,指着树上睡着的两人问道。 顾曜收拳,点点头:“对对对,这两位也是我好心的同门手足,特意来送东西的。” “哦,你们这一脉的习惯真特殊,每次来同门都要请他们在树上这样吊一晚。”金凤婆婆摇摇头,“那书竹呢?” “可能还没起吧,希言,你去看看。” 希言耷拉着尾巴,可怜兮兮的望了他一眼,没动。 顾曜哭笑不得:“没事,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不然我一定把她扒了。” 希言这才慢慢悠悠的向着居室走去。 过了许久,一阵嘈杂声后,希言麻溜的回来了。 “嗷嗷。” “她说,那女人睡的跟猪一样,叫不醒,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弄醒她。”窃娘及时从厨房出现翻译道。 此时,吴书竹睡眼惺忪的出来了。 她左脸上有个红红的小爪印,只穿着稀薄的单衣,也不知冷不冷。 “早上好,婆婆你们来的好早啊。”她一边打招呼一边摸着自己的左脸,“顾曜,你的床好舒服啊,就是为什么我左脸感觉麻麻的。” 顾曜瞪了下希言:“等会给你画张疏通筋骨的符,婆婆们来了,你们去后院开始吧。” 看着他们都走了,他仔细去看了下那两人。 这两人不是睡着了,是真的晕过去了。 想了想,他回屋翻出了两布条和棉絮,把他们的眼耳都蒙上堵起。 “防止是来找傩神的吧,唉。” “昨夜看他们的样子,对于艳鬼颇为在意,等把婆婆们都送下去,我就当着他们的面,把那些艳鬼一个个解决掉。” 后院里,吴书竹笑容满面的看着村民们给傩神上香,跟着她念动古怪的咒文,最后又给他们分发面具。 “婆婆,平常挂在墙上就行,傩神很随和,只要不故意羞辱折煞,就不会出什么事。” “嗯嗯,就是这样,觉得太过凶煞,可以用布匹之类盖住的。” 顾曜站在院子门口,百姓们拿着面具经过时,他便递上一张符箓。 “随身携带即可,护身祈福,若是符箓突然自燃或者变为灰烬,请立刻通知我。” 挨个叮嘱一遍,等到送走所有的村民,大半个时辰也过去了。 “顾曜,你还说三十个面具呢,幸亏我聪明,做了五十个,这才勉强够!”吴书竹看着人都走了,气势凶胸的拿着多出来的两个冲了过来。 “才多两个,要是我只做了三十个,就出大事了。” 顾曜眼观鼻鼻观心:“那是村长婆婆的面子大,你想好要怎么回报他们了吗?” “啊,还要回报吗?他们信奉傩神,傩神自然会...” “他们不信奉,也都会长命百岁的,白鹅村可是广陵府都有名的长寿村。” “那我该怎么回报他们?”吴书竹结结巴巴问道。 顾曜转身走向厨房:“与我何干,希言,用早膳了。” 窃娘已经抓住机会,做好了粥水。 “等会你回到后院去,不准出来。”看着吴书竹跟着坐在他的对面,顾曜说道。 “为什么?” “昨晚来了两个人,不知目的,可能是冲我来的,也可能是冲傩神来的,先让我探探底。” “哦。”这女人乖乖喝了四碗粥,溜回了后院。 来的晚了点的其他妖怪,呆呆木木的看着干干净净的锅,又看了看窃娘。 窃娘很委屈:“我也没想到那女人不仅唠叨,还能吃啊。” “嗷。” “还能睡。”顾曜猜着希言的意思道。 ...... 取掉布条和棉絮,两桶冷水泼下去,这两人打了个哆嗦醒了。 最近的天气,没有继续加剧变冷,或许是因为靖夜司针对阎罗的行动有了成效。 “希望柳大人能成功回来。”顾曜看着这两人的模样心里祝福道。 “吹了一夜风,两位想好了没?” 这两人对视一眼,努力晃着转过身子。 顾曜耸耸肩:“行吧。” 他取出那张百艳图:“这图我昨晚琢磨了一晚上,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很厉害的封印法术,后来才明白,居然是最基本的生犀制画。 燃生犀,有香,见生生世世所念之人。 生犀燃香、乌鸦眼珠、牛眼泪、凌晨时分桥洞下稻草上的露珠这些,生人任用一样都可以见鬼,而在道士手里,也可以用来困鬼。 眼前这图卷,便是以生犀为笔,再用浸泡了乌鸦眼珠的牛眼泪,汇合凌晨丑时末,桥下稻草上的露水,经过数道法术制成的灵墨绘制而成,天然可以诱使鬼怪吸附。 要放出来也很简单,血就行。 “未来犀牛成了一级保护动物,你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都要负责任的。” 说着,他取出根银针:“借点血用下。”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银针刺过一人耳垂,取出一滴鲜血,滴在了画上。 一只艳鬼飘出,然后被顾曜一剑斩了。 这两人面色抽搐了下。 “希言,来,用银针扎他们的耳朵,然后往画上滴血。” 顾曜吩咐道。 一只一只又一只。 就这般又杀了十几只后,一人终于忍不住了:“你够了,要杀我等便杀,这般损坏法宝做什么?” “就是就是,你知道艳鬼有多罕见吗?” 顾曜闭目感受了龙钮白玉印的状态,大约还要再来几十只。 “我是好道士,从不杀人,杀鬼才是我的职责。” 说着又挥剑斩掉了一只艳鬼。 “胡言乱语,明明玄鹤就是被你杀的。” “玄鹤把自己改造成神机了,他不算人。”顾曜笑眯眯道。 一人心痛的看着又一只艳鬼被消灭,心痛道:“玄鹤明明只改造了五脏,他还有个师兄才是把全身都改造了,现在他去了麻姑山,等他回来,肯定要你好看。” 顾曜眉头一皱,心中暗道:“这人知道玄鹤死了,必然也是圣人盗,却不知道那师兄也死了,那看起来,圣人盗之间的情报交流有很长的延误期,毕竟那人都死了这么久了。” “既然如此,这两人大概率和陆白侯有关系,所以只知道玄鹤死了,再试探下确定。” 当下开门见山问道:“陆白侯呢?它不是说要抽出我的魂,日日夜夜玩弄?怎么只派了你们两?我这满山的宝贝,可都等着它呢。” 这两人心头一紧:“果然,这道观内有着什么陷阱。” “可恶,我两即便是死,也不会出卖陆大人的!” “陆大人身负重任,我等绝不会陷它于危险之中。” 顾曜又斩灭只艳鬼,拍手道:“我顾曜最敬佩讲义气的人,这样吧,我放掉你们一人,另一人留在这受死,你们谁留下?” 看着两人狐疑的眼神,他斩钉截铁道:“我以司首的名义发誓,绝对言出必行,若是我说到做不到,就让他死在别人手上,怎么样?你们谁留下,谁走?” “他!” “他!” 顾曜满意的笑了:“看起来两位的求生欲都很强啊。” 两人尴尬的对视一样,闭上了嘴。 第一百零八章 碎美人 人类是需要台阶的。 本来他们两忠贞不屈,视死如归,那是因为他们被吊着等死。 在他们的预期里,顾曜作为个野茅山,必然是要把他们大卸八块挫骨扬灰的,那自然是要硬气点,指不定还能落个痛快。 但这能活了,谁想死啊。 顾曜看着这两人此刻的样子,也很满意。 “既然你们两位都想活,那就难办了,但我顾曜,一言九鼎,说放一个,就放一个,这该怎么办呢?” 他装着为难的样子,在两人面前走过几圈,然后笑眯眯道:“那就来玩个游戏吧。” “希言,堵住他的眼睛和耳朵。” 随即对着另一人道:“接下来,我问问题,你回答,等会我会把你蒙眼塞耳,同样的问题再问他,谁的答案我满意,我就让谁走。” “当然,你也可以再来一次忠贞不屈,赌赌他会不会咬牙不说。” 信任已经破坏了,我不信你敢赌。 顾曜坐在对面的凳子上,一拍大腿,希言跳了过来,被搂在怀里:“你们都是圣人盗吧。” “...对。” “陆白侯是公的还是母的?” 这人沉默了许久:“公的。” “回答的快些,时间也会影响我是否满意。” “好。”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四天前。” “这四天在做什么?” “找人。” “具体点。” “找个女人,还有尊残神,是江西一带的土著神灵,不知怎么瞬间来到此处,陆大人自告奋勇的从阁皂山来了。” 他的求生欲很强,说的很详细了。 “阁皂山?陆白侯为什么去阁皂山?他不应该与阁皂山势不两立吗?” “陆大人单方面宣布与阁皂山势不两立,但阁皂山完全不在乎,甚至很欢迎它回去,至于它去阁皂山,是因为听宗源大人说阁皂山抢走了鬼婴,所以它想夺回来。” “结果呢?” “阁皂山在帮鬼婴定魂时出现了些意外,结果它及时赶到,凭借着驭鬼的天赋,一步到位,直接帮鬼婴成功洗礼,甚至还开了天目。” “...它四日前就到了,为什么昨夜才有动作?” “它在戒吃草,所以花了三天时间,确定自己的食谱。” 顾曜沉默了,只是听他这么说,就能感觉到陆白侯真的很努力的想做回老虎了。 吃草是种恶习,可它戒不掉。 再想起之前东明达的老爹,曾经的清水首富,东明青,因为娶了一尘,结果被阁皂山弄的对道士起了心理阴影。 他本能感觉,阁皂山...可能不太正经。 “之前在江西追杀那土著神的是什么人?” “也是尊神,我们称之为碎美人。” “睡美人?还有这神?她什么来历?” “不清楚,只知道在应天府有阴庙,其余的我也不知道。” “说说圣人盗吧。” 这人又迟疑了:“这要如何说?” “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圣人盗是个历史悠久的组织,在妖魔乱世中成立,只不过在大周建立后,隐匿山野了。” 顾曜打断道:“胡言乱语,百年前圣人盗闹出的事可不小,那时大周也才立朝几十年吧。” 这人急忙道:“不是,就是因为前三十年的隐匿,才会有后来的大事。” “哦?” “大周成立靖夜司,要管辖天下修行者,道门中,天师府高高在上,阁皂山灵宝派、茅山上清派这些大派都不在意,最终主要目标便是放在了天心道、神霄道、火德宗、青城峨眉等门派上。” “野茅呢?” “杀不尽,管不完,有好有坏,龙蛇混杂,野草一般,无从下手。” “哦,之后呢?” “后面我也只是听说,据说靖夜司和天师府联手,镇压了圣人盗,其中天师府内乱,天心道覆灭,火德宗等等诸多道门都是分裂。” 看着顾曜思索的神色,他补充道:“不是像天师府和青城峨眉那般,因为天师在山上留下道场,供后来者参演道法经藏,慢慢分出了青城峨眉两派那样,而是不可调和的争斗后,死敌般的分裂。” 听上去,像是靖夜司行动太过激进,才导致了圣人盗反抗,成了所谓的反贼。 看了看这家伙,他随即又想到这人也是圣人盗的一员,身在潮水之中不得离开,自然会为吞没他的湖泊说话。 不能尽信。 “佛门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顾曜想起之前在侯府看到的那古卷,其中有秃狐的描述,应是在影射佛门。 “佛门...不知道,佛门如今在洛阳很受上层欢迎,但据说百年前曾经遭受过一次大劫,或许和那有关系吧。” 顾曜眯起眼,突然上身前倾,以极其富有压迫感的姿势俯视着他:“阴冥太子是什么?” “啊?什么太子?我们不碰皇室的。” 这人面色茫然,显然不知道。 顾曜收回身子,这也不意外,他明显是个喽啰,能知道的,必然不是什么核心隐秘。 “圣人盗的目标是什么?” “以人之力,夺神之权,为无名先贤承名,继往开来,为万世立不朽天。”这人神情一震,极其自豪道。 顾曜摸着下巴,突然嗤笑一声:“你们目标说着挺好,结果害死这么多无辜百姓?还弄出了个祸害了一县的凶神阎罗?” 这人又蔫巴下去了,有些心虚:“阎罗是意外,它不完全,缺少最核心的东西,当初它出来,道主很愤怒,丹徒县活下来的百姓,都是道主送出去的,不然,丹徒县至少得多死几十万人。” “至于无辜百姓,只能说是必要的牺牲...” “放屁。”顾曜打断他,“好了,换人。” 那个人又同样问了一遍后,得到的答案基本一样。 “既然如此,今夜我就放你们走,现在你们继续吊着吧,希言,堵耳朵蒙眼睛。” 顾曜满意的点点头,看这两人的口型,怕他们尴尬,贴心道:“把嘴也赌起来吧。” 拿着百艳图走到后院,就看到扒在墙角根偷听的吴书竹和蛊母。 “...今儿天气挺好啊。” 顾曜沉默片刻,看了看手里的图卷:“我突然发现,我好像用不到你了,把你和他们一起送到靖夜司才是上策。” 吴书竹:“...其实我还是挺有用的。” “比如?” “比如刚刚傩神告诉我,睡美人正在往这儿来。” 顾曜:“...?” 他急了:“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什么叫正在往这儿来。” “就是...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下,一条白皙圆润的大腿从空中扎下,直直插在两人面前。 “原来...是这个碎。” 顾曜头皮发麻,后退两步。 第一百零九章 初面金佛寺 顾曜全神戒备,同时张望天空。 等了许久,见没有任何动静,也没看到其他肢体飞来,看向吴书竹:“怎么回事?” 傩神从一旁飘了出来:“有些古怪,祂的气息很弱,像是受了重伤,还有一丝丝炽热阳气从体内冒出。” “追杀你的,确定是祂吗?” “就是祂没错,那股恶臭的味道,隔着两百里我都能闻到。”傩神肯定道。 顾曜拿着劫剑捅了捅这大腿,轻松的刺了进去,只是刚刚拔出,伤口又愈合了。 “死了?” “不可能,我们死了是灰飞烟灭,看祂这模样,更像是被封印了。” 听到傩神这话,顾曜给自己加持了百张符咒,小心翼翼的靠近查看。 这大腿光滑细腻,没有一点毛孔,看着像是玉石所制,大腿根部的切口,一块白色的像是骨骼样的凸起闪着微弱的金红色光芒。 顾曜眯着眼,看到那金红色光芒内,似乎有个小球。 模样隐隐有些熟悉。 他凑了过去,想看个仔细,却没想到那小球居然直接弹了出来,一下打在他的脑门上。 当下眼冒金星,就连金光咒都没能挡住这酸爽。 “这感觉,有些熟悉。” 他仰着头后退两步,被急忙冲过来的吴书竹扶住。 “这是什么东西啊?” 她看着在空中盘旋的小珠子好奇问道。 顾曜捂着脑门:“铁定是老头。” 小珠子的光芒逐渐内敛,变作一颗纯白的流珠慢慢飘了下来。 “老头是说你师傅吗?” “对,就是不知道追杀你们的这玩意,怎么撞到他了。” 顾曜说话时,那流珠飘到他身前,光芒再次涌动,一道人形凝聚了出来。 “老头...” 顾曜话说到一半,瞪大了眼:“你是谁?” 出现的不是老道,而是个黑发的英俊青年。 眼神冷漠,周身被一层光晕包裹,身后有氤氲气流涌动凝聚,他扫了眼傩神,傩神便瑟瑟发抖的缩回了蛊母体内。 “胆子挺大,我才离家一月不到,你就什么莫名其妙的女人都敢往家领了,要不要干脆下山跟这女人成亲去?” “老头,真是你啊。” 顾曜倒吸口凉气:“你年轻时候这么帅的吗?我跟她没什么联系,应该是司首把她送过来...” 年轻老道眼神一寒,一股莫大压力笼罩了顾曜,差点让他直接跪下去。 “你也知道是司首送来的,那你还敢碰,还是你觉得,司首是个只想成全你的大好人?” “轻点轻点,我知道不该,可她们也不是恶人,还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被送到这儿,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遇到了不管,让她们身死此处,于心不安。” 感觉到身上的压力轻了许多,顾曜挺直了身子:“山上有陆玄风留下的神机,而且你也快回来了,我想着收留她们几日,应该不会出事。” 年轻老道沉默了片刻:“罢了,也不能怪你,都是我的错,当初就该让你去死。” 顾曜:“...?” “司首现在全力拖着我,不让我回来,你将这女人和那残神,还有这根大腿,都送去金佛寺,让金佛寺用肉身佛镇压,然后留在那等我接你。” 顾曜小心翼翼道:“外面,有个山神盯着呢。” “陆白猫不用管,心智有缺难成事,遇到了,让你的狐狸对付就行。”年轻老道有些不耐烦,“立刻起身,对了,不准吸收那神灵的力量。” 说完话,身形再次融回到那颗流珠之内,化作一道金芒滑向西方。 老道离去之后,傩神才重新冒出来:“好可怕,你师父这么厉害为什么留在这个小山上?” 顾曜没理他:“收拾东西,立刻起行。” “啊?真要走啊?”吴书竹有些不情愿,“我和婆婆们说了...” “你再不走,下次就一颗流珠痛贯天灵了。” 顾曜着急的走出院子。 “赶紧走,离这对师徒远点,居然是个阳神化身的老怪物,太可怕了。”傩神也催促道。 “阳神化身?” “别问了别问了,反正吹口气我们就没了。” ...... 静音的小金人,希言,劫剑,符咒,少许盘缠和衣物,顾曜清点了下,确定没什么遗漏的,便告知了窃娘一声,让她若是遇到有人闯山,就直接弃观逃入山野,等着他回来。 找了个箱子,将大腿装好,顾曜一手托着这箱子,一手押着两人,一路奔向靖夜司。 “行了,张大人答应借马车了。” 等着马车到来,顾曜架着马车,带着吴书竹,火急火燎的向着广陵府赶去。 “怎么感觉你很紧张?”吴书竹从车厢内钻出个头,好奇问道。 “有些。” “你之前和你师父说,我们是因为你的原因,被司首送到这儿来?” “以后有机会再说,让我想想事。” 顾曜没什么说话的心思,一边驾车,一边想着金佛寺的事。 最早,赵家的事,银铃的夫君就是拜入了金佛寺内,封印银铃的水井上,青石板底部也刻着佛陀的像。 宗源更是金佛寺出身,叛入道门的和尚。 侯家的事里,也有金佛寺的影子。 不管怎么想,金佛寺都是大有问题的样子。 “靖夜司应该查过,静音也说是她的师兄建立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看了眼黑透的天色,顾曜停下马车,在官道旁的小树林内停下,让马休息会,自己则是弄起了火把和灯笼。 清水县离广陵府不算远,大约半天的路程,眼下已是走了一大半,只是后面可能要走的慢一些了。 趁着这功夫,吴书竹和希言也是跳出马车,舒展了下身子。 这马车可是颠簸的要死,坐着一点都不舒服。 “阴棺借路咯,阴人退避嘞...” 顾曜皱起了眉,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昏暗的林中,两盏白纸灯笼晃荡着靠近。 心中暗说声倒霉,顾曜轻声唤回吴书竹和希言,熄灭了灯笼,走回到马车边。 “怎么回事?”吴书竹低声问道。 “迁坟,嘘,别说话了,免得冲撞。”顾曜低声解释了下。 白纸灯笼逐渐靠近,领路人看到顾曜几人也是有些惊讶,但瞧见他们手里熄灭的火把,也是暗自送了口气,向着顾曜微微行礼,继续喊着口号,向着前方走去。 后面是八个精壮大汉,抬着个大黑棺材,只看他们咬牙切齿的模样和地上深深的鞋印,就知道有多费力了。 顾曜屏息静气,等着他们走远了,才重新点燃灯笼,催促着上路。 “你们汉人还要迁坟的啊?”吴书竹很惊讶,“这不是对亡者不敬吗?” 顾曜将灯笼和火把挂在车厢上,架着马车慢慢走:“别乱说话,风水轮流转,不管多好的风水墓穴,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所损害。” “所以就会有许多人不断寻找风水宝地,迁棺迁坟,只是这事也少,真要遇到,也挺稀奇的。” “我也就只遇到两次罢了。” 差不多子时,顾曜看到了金佛寺。 它就在广陵城外的一座山头上,如今虽然已是夜深,但仍然是灯火通明,照的满屋琉璃瓦金光灿灿。 顾曜将马车停在寺庙门口时,还能听到庙内传出低低的诵经念佛声。 “和尚都这么敬业的?这么晚还在钻研佛法。” 嘀咕了一声,他扣响了寺庙的大门。 原本的经文声,瞬间消失殆尽。 没人开门,顾曜再次敲响了大门。 “大师?大师?我有要事求见。” 许久之后,门开了一道小缝,露出个熟悉的脸:“施主,若是...” “宗源?!” 顾曜瞪大了眼。 这金佛寺,难不成是圣人盗的根据地? (感谢书友20211226235703239和三尺非鱼的打赏,感谢云笙墨雨、书友130605202019175、伊之助_和安阑耶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一百一十章 肉身佛 出乎顾曜的意料之外,开门的,居然是宗源。 他穿着一件枯黄色的僧袍,头顶闪烁着烛火的光芒。 “稀客。” “各位,来的是人了,别害怕了。” 他哗的一下拉开了大门,让开了路:“三位,请进。” 随着三人的身影曝光在里面的人眼前,一阵喝骂声也是重新响了出来。 “宗源,你这混蛋,放我离开。” “宗源,看在你是我从小养大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混蛋宗源,你想死你就自己留下啊,别让这么多人一起等死啊。” “施主,救救我们。” 有人愤怒着叫骂,有人哀嚎着求饶。 也有些许僧人闭目打坐,拨动佛珠念着经文。 顾曜站在门口,看着笑眯眯的宗源,还有里面的样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了看匾额。 是金佛寺没错。 那这里的和尚是什么鬼? 圣人盗入侵并占领了这儿? 看着顾曜想要拔剑的动作,宗源和蔼的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即便背对烛火,也是白的渗人。 “施主,贫道劝你慎重,若是想要进来,那便进来,想要离开,转身走就是了,贫道绝不拦你。” 顾曜默默松开了剑。 主要是宗源说话时,身上金光闪闪,一股热浪从他体内涌了出来。 虽说对于佛门的修炼不太清楚,但他还是知道,僧人的修为,最简单的评判标准就是肉身的强悍。 道门讲求的是性命双修,灵韵内敛,而佛门是由外而内,先肉身苦度,再神魂超脱的。 因此道门的羽化、尸解,往往魂体同消,而佛门圆寂,则会留下肉身佛或是舍利子。 刚刚宗源那瞬间的展露实力,大抵是告诉顾曜,你试试就逝世。 顾曜转身要走,那宗源居然真的没有拦着他,甚至还想要关门。 “施主,请留步。” 另一句声音飘飘扬扬传来。 顾曜停下脚,转身只见一个极其老迈,眼睛都被眉毛挡住的老僧不知何时出现了他的背后。 这老僧穿着的僧袍,破烂的不行,打满了补丁,唯有鞋子,看着不算破旧。 宗源看见老僧,罕见的行礼恭声道:“师叔祖。” 老僧没理宗源,向着顾曜微微躬身道:“师父想见您,请跟我来。” “您的师父?” 老僧双手合十,颤颤巍巍道:“金佛寺的第一任主持,不空法祖。” “虚行祖师,求您让我等离开,让我等离开。” “祖师,我等知错了,求您放过我等,阻止宗源这个魔头啊。” 在一阵哭嚎中,老僧侧身,示意顾曜跟着他来。 “若是担心,可以让两位女施主留在门外。”他说道。 顾曜看了眼低头的宗源,走入了金佛寺内,希言和吴书竹留在了马车上。 越过寺庙门槛的瞬间,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风便是吹拂过了全身。 “这是什么?”他跟在老僧身后,有些心悸。 那风充满了恶意,简直如同魔一般让他厌恶,那糟糕的感觉更是如同跗骨之蛆,时刻笼罩着他。 老僧没有回答,走过佛殿,穿过侧门,踏过庭院,来到最后面的一座朴素屋子。 “金佛殿。” 顾曜看着那已经掉色的破旧牌匾,勉强认出了上面的字。 老僧推开屋门:“施主,请进。” 屋内简单朴素,照明的只有两盏昏暗的油灯,摆在空荡荡的供桌上。 正对屋门的,是个奇怪的暗金色佛像。 他背部微弯,穿着僧衣袈裟,头戴莲冠,盘膝坐在一个木头架子上,一手放在腿上,一手竖在胸口,低头闭目俯视着供桌,褪色的红色丝绸悬挂在周围,在灯火下,佛像上暗淡的金光流动。 顾曜走入屋内,一股暖流包裹了他,更有一股清香味飘来,先前那股驱之不散的恶意一扫而空。 扫视一周,未曾见到所谓的不空法祖,当下好奇的看向老僧,正要发问,只见老僧躬身向着那佛像行礼:“师父,你的故人到了。” 随即看向顾曜:“这便是我的师父,立下金佛寺的人,不空法祖,这儿,便是最早的金佛寺。” 顾曜如梦初醒,再次仔细看向那佛像,急忙行礼:“小道顾曜,未曾有意冒犯,请法祖见谅。” 这不是什么佛像,乃是金佛寺最为有名的肉身佛。 老僧道:“施主不用多礼,师父生性豁达,从不在意礼节。” 顾曜深吸口气,取出了静音的小金人,恭敬放在了供桌上:“此乃静音主持遗物,小道侥幸得到。” 肉身佛突然焕发金光,好似活了过来,弯下的腰都是再次挺直了些,一滴清澈的泪水从左眼中留下,飘到了顾曜面前。 老道道:“施主,这是师父赠予您的谢礼,请收下。” 看着顾曜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手掌翻转,取出个小小的白玉瓶,将泪水装入其中,双手递交给顾曜。 顾曜双手接过:“请问大师,这泪水?” “至阳至纯,等若佛陀一击,亦可活死人,肉白骨。”老僧躬着腰,看向肉身佛,“师父圆寂前有三憾,一是未能找到静音师叔下落,一是未能寻到传志之徒,一是未能解广陵之苦。” “如今,三憾已去其二,多谢施主。” 老僧走到供桌前,将小金人拿起交还顾曜:“不知施主有何需要我等去做?我等必全力以赴。” 顾曜犹豫一二:“确有事相求,只是不知大殿内是什么情况?” “只是因果报应,每隔数年或数十年,便有这么一月,都是因果,无辜僧人已经送到西边的苦佛寺了,施主不用担心。” “那宗源?” “宗源回来,只想要见证,此刻在金佛寺内,绝不会对施主动手,施主亦不用担心。” 顾曜看老僧这般说,便将碎美人的大腿告知于他。 老僧又是长叹口气,竟是向着肉身佛跪下,叩了三个头:“师父,都是徒儿的错。” 顾曜将老僧扶起:“施主,请将它取来吧,这段时日,还请放心在金佛殿内度过。” 听到老僧这么说,顾曜当下转身,走向外面的马车。 走出金佛殿的瞬间,他仿若看见无数个狰狞漆黑的人影布满了院子,双目紧闭但凸出,好似个核桃。 只是顾曜眨眨眼想要看清些,又消失不见了,仿佛只是幻觉。 “这金佛寺,好生古怪。” “可既然有如此的肉身佛存在,应该不会出事。” 他在宗源的笑脸中,重新打开了大门,带着吴书竹、希言和蛊母,进入了寺庙之中。 大殿内,还是那般哀嚎咒骂声交杂。 直到吴书竹突然一把抓住顾曜的胳膊,整个人直接贴了上来,尖叫道:“顾曜!” 顾曜转身,只见一个原本咒骂不断的僧人,突然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身躯,开始了痛楚的挣扎。 而其他的僧人,尖叫着远离那僧人,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欢喜的神色。 顾曜将吴书竹和希言护在身后,取出符咒想要救那和尚时,宗源出现在他的身旁,按下他手中的符。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不能出手。” “你!” 只是这么一耽搁,那和尚已经已经是扭曲的不成人形。 四肢好像没有骨头一样,扭曲缠绕着蜷缩成一团的身体,双目圆睁,满是血丝,一双招子好像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神情狰狞,面部的肌肉鼓起绷紧,如同要炸开一样,嘴巴越张越大,好似有个看不见的恶鬼正掰开他的嘴,要将他的嘴角撕开。 “啊~!” 伴随着最后一声沉闷的哀嚎,从头部开始,和尚迅速变作了一滩白色粉末,在地上留下了个诡异人形。 顾曜运转通幽之术,看着无数道黑色身影突兀出现,围观着和尚死去后又凭空消失,拍了拍吴书竹的手臂,示意她放松些,看向宗源:“这是怎么回事?” 宗源的表情极其舒畅愉悦:“这就是报应,报应,哈哈哈哈。” 说着,他仰天狂笑,指着大殿内一群既害怕又欣喜的和尚道:“尔等,也必然是这个下场,哈哈哈!” 顾曜没再说话,带着吴书竹和希言,快步走向后面的金佛殿。 老僧此刻站在门口,抬头望月,手中的佛珠上,一道道金色纹路闪耀。 第一百一十一章 都是肉身佛 “大师,这箱子内,便是碎美人的一根腿。” 顾曜看着老僧手上的佛珠光芒逝去,才放下箱子道。 老僧低下头,慢慢走到箱子出,伸出手抚摸着箱子:“三位施主请进殿吧,贫僧已经在殿后收拾了床铺,简陋了些,还请见谅。” 顾曜迟疑了下问道:“大师,您打算如何处理祂?我师父说,要请法祖镇压祂。” 老僧收回手道:“自然如您师尊所言。” “是我冒昧了。” 顾曜带着希言和吴书竹走入殿内,先向着肉身佛行礼,然后才走向后面。 殿的背面,已经用布匹搭出了几个小小的隔间,地上铺好了被褥。 两人撩开垂下的布帘,坐到被褥上。 “顾曜,我们要在这呆多久?”吴书竹轻声问道,“傩神在这儿感觉非常压抑。” “等到我师父...我刚刚才想起来,西门大官人。”顾曜突然一拍大腿,“你那情人蛊...” “那个不用担心,情人蛊大约十五日左右就会死去,所以大概再过十天,他就会恢复正常。” “好吧,等回去以后,我再去道歉吧。” 希言慢慢爬到顾曜的怀里,没精打采嗷了声。 “你在这也不舒服?”顾曜低声问道。 狐狸摇摇头,伸出舌头舔了舔顾曜的下巴,爬到被褥上,蜷缩成一团,闭目睡去了。 “或许是想家了。”吴书竹安慰道。 顾曜想起之前那股恶意:“你进庙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一股让你毛骨悚然的寒风?” 她摇了摇头:“没有,只是那和尚的死法,也太残忍了些,就像是活活痛死的,其他和尚居然就在那看着,都没打算救他,好冷血啊,比道士还冷血。” “你是第一次见到和尚?还有什么叫比道士还冷血?道士招你惹你了。”顾曜不满道。 吴书竹抿嘴笑道:“确实是第一次见和尚,我们过去住的地方,就在天师府边缘的山里,那儿道士挺多的,没见过和尚。” “至于冷血,将来你去龙虎山那儿看看就知道了,那群道士杀妖杀鬼从不带手软的,也多亏我每次躲的好,不然傩神都要被送走。” 顾曜打了个哈欠:“先睡吧,我两日没睡了,有些累,等明日天亮再说。” 将吴书竹推到帘子那边,他脱掉鞋子,和衣钻进被内。 “不知为何,有些困。” 他沉沉睡去,意识陷入黑暗。 ...... “顾曜,顾曜,你快醒醒,大师,他怎么回事?” 一串急促的叫声将他吵醒,顾曜睁开眼,只见老僧正低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很浑浊,这是顾曜的第一反应。 旁边,是满脸紧张的吴书竹。 “施主,你昨夜遇到了什么?身体可有什么不对劲?”老僧扶起顾曜问道。 扶着头,顾曜有些不确定道:“好像什么都没遇到啊。” 他站起身,感受了身体,內视五脏和阴神,没有丝毫问题。 “可是你凌晨的时候浑身冒汗,面色惨白,怎么叫都叫不醒啊。”吴书竹道。 顾曜皱起了眉,仔细回忆,依稀想起了些许片段:“我好像做了个残缺的噩梦。” “噩梦?” “被无数道黑影盯着,只是实在记不清了。” 他想起了些破碎的画面,与之前从金佛殿出去时在院中看到的景色相像,但梦中,好像是白日晌午的时间。 老僧听到顾曜的话,取下自己的佛珠,放到顾曜手上:“既然如此,施主这段时日,请带上这手串以防万一。” “大师,昨夜我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金佛寺究竟有什么古怪?”顾曜握住佛珠问道。 老僧摇摇头:“施主,非是老夫不愿说,而是你知道了,那才会陷入其中,虽然昨夜是何情况,但有师父的佛体在,绝不会连累施主的。” 老僧离开了。 顾曜有些无语。 这都找上门了,您还说不会连累我。 “顾曜,要不我们走吧,这寺庙真的好古怪。”吴书竹双手放在胸前道。 她的身后,蛊母也是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先让我问问情况吧,况且,我也不知道,若是我离开了肉身佛的护佑范围内,会发生什么情况。”顾曜拒绝了,整理了下衣衫,穿好靴子,才发觉希言不见了。 “希言呢?” “她出去觅食了。” “你怎么知道?” “早上有个和尚送斋饭时说的,有只狐狸在他们的斋堂内大吃大喝。” 顾曜:“...” 蛊母被留在了这里,顾曜在离开时,向着肉身佛行礼时意外发现,这肉身的颜色,居然是枣红色而不是暗金色。 就连姿态都好像有些许变化。 看着顾曜行完礼走了出去,吴书竹急忙跟上:“昨夜吓的我一夜不敢睡,这肉身佛,我看着就害怕,也不知你怎么睡的着。” “怕什么?能修成肉身佛的必然是得道高僧,大慈大悲,护佑百姓,可比傩神更让人信仰,说起来,傩神长的那么凶恶,也没见你害怕啊。” 吴书竹翻了个白烟,双手环抱在胸前:“傩神可不会看人那么痛苦的死在面前,这肉身佛,我感觉才没你说的那么大慈大悲。” 这个动作很凸出,顾曜不自觉多瞄了两眼:“这也是我想不通的情况,照理来说,这庙内的僧人,都算的上这位不空法祖的徒子徒孙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一边走,一边打量这院子,吴书竹突然道:“顾曜,这个院子太过安静了,也没见到其他和尚,你说那些和尚,会不会也是怕那肉身佛才不敢进来?” 顾曜无奈科普道:“是有些安静,但怎么可能?肉身佛整个大周也就只有不到二十具,每一位生前都是声名显赫的绝世神僧,算是和尚们修炼的目标了。” “金佛寺能在大周都有些名望,也是因为这具肉身佛存在。” “若是这群和尚害怕这个,那还修什么佛,不如回家卖红薯。” “就好像你作为傩师,说着要重铸傩神荣光,但每次看到傩神,都是一巴掌把他扇的远远的,恨不得把他镇压在茅房,根本不可能。” 昨夜月黑风高,顾曜也没多看,现在白日悬空,跟着吴书竹四处张望,他才发觉,这院子内确实有些古怪。 除去正对院门的金佛殿,两侧还有八间屋子,只是个个房门都被粗重的大铁链锁住。 宽敞的院子内,杂草纷纷,有些茂盛的甚至能盖住膝盖,可一颗树、一朵花都没有。 只是这么看了一圈,景色单调的有些乏味,而且似乎很久无人来收拾打理这院子了。 “哎哎,我们看看这些屋子里是什么吧?”吴书竹突然好奇心发作,扯着顾曜靠近一间屋子,努力在房门间推开一道缝隙,睁大眼凑了过去。 “这样不太好吧,而且,这种屋子一般都是放置杂物...” “啊!” 吴书竹一声尖叫,打断了他的话。 她后退数步躲到顾曜身后,抓紧顾曜的衣服,抖个不停道:“你...骗人...肉身佛,里面都是肉身佛!”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是标题 都是肉身佛? 顾曜抓住身后缩头抱胸发抖的吴书竹,费了好大力气才让她松开自己的衣服:“别怕别怕,你看到什么了?” “肉身佛,里面都是!” 安抚了她几下,顾曜靠近房门,向着门缝内看去。 里面很黑,只有些许微弱光芒透过纸窗,照亮了里面。 正对门的,是个漆黑的大坛子,放在几块堆砌的木头上,悬在空中,坛身上还画了个金色的莲花印。 坛子顶部,有一盏莲花灯,只是烛火已经熄灭,只剩下半根有些发黑的红烛。 顾曜使劲向旁边看去,可也只能勉强看到,在左右周围还有其他的黑坛子。 他收回视线,问道:“我只看到几个大黑坛子,你说的肉身佛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在最右边,最右边有个坛子碎掉了一块,坛子里就是肉身佛。”她又抓住了顾曜的衣服,“我们离开这儿吧,这里好恐怖。” 顾曜拍了拍她的手,炁化作一股暖流注入她的体内:“莫怕。” 再次看过去,使劲向着右边扫,感觉到自己都要变成斜眼了,才勉强看到吴书竹说的肉身佛。 在最右边,有个黑坛子的上部碎掉了一块,恰巧露出了一颗暗金色的头颅,乍一看上去,与金佛殿内的肉身佛一模一样。 可顾曜细看了两眼,却是不寒而栗。 这尊肉身佛虽然只露出个头颅,可面部紧绷,如同在使劲咬牙一般,腮帮子高高鼓起。 睁着的眼睛直直看向前方,顾曜这般看过去,好似在与他对视。 这头颅神情既不慈祥,也不平静,反而透露出一股癫狂之感。 乍一看到,即便顾曜有心理准备,心脏也是被吓的暂停了一下。 他收回视线,后退了两步,平静了下呼吸。 吴书竹看到他这模样,伸手抚着他的后心道:“是不是很吓人?这寺庙很不对劲,指不定有什么大恐怖,我们赶紧离开这吧,去广陵府的靖夜司也行啊。” 呼吸平静之后,顾曜运转通幽之术,再次靠近门缝:“等我再看一遭。” 再次看向那肉身佛,凭借通幽的神异,肉身佛身上的金色失去了色彩,反而是变作了血红色,好似个套子一样罩住了它。 一道模糊的魂魄样存在,在那身体内挣扎扭动,好似要从中挣脱出来一般。 只是每次要冲出身体的束缚时,肉身佛的眉心,就会出现一个卍字的符印,将它镇压回去。 除此以外,最大的特殊便是这尊肉身佛没有丝毫的祥和明亮之感,反而如同普通人的尸体一般,充满了阴晦之气。 顾曜又仔细扫视了下屋内,未发现其他异样后收回视线。 那应该是一尊人造的伪佛。 若是说所有坛子里都是这东西,目的是什么? 肉身佛可骗不了人啊。 “先走吧,去找回希言,然后在打听下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曜道。 “啊?不逃?”吴书竹大失所望。 “我说了啊,这里起码有一尊货真价实的肉身佛,其他地方,可未必有金佛殿安全。” 昨夜的梦破碎残缺,或许是因为有肉身佛护佑,所以才未陷入其中。 当然也有可能是反过来的,是那肉身佛在引导自己入梦,要让自己见到什么。 顾曜一边思索着昨夜残缺的梦,一边想着刚刚的伪肉身佛。 走出院子,就看到两个僧人手持木棍站在门口。 “两位大师,你们这是不让外人进入这里?”顾曜好奇问道。 其中一人道:“施主,此处乃是我寺圣地,香客外人不可擅入。” “那昨夜为何无人看守?” “最近一月,酉时末我等都要前往西边山峰上苦佛寺修行,第二日卯时回来,因此施主昨夜未曾见到。” “请问大师,苦佛寺是什么?为何我此前从未听过?” 僧人很是耐心解释道:“苦佛寺乃是二十年前建立,专门存储经文佛藏,寺内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要求年轻僧人去苦佛寺修行,由于不对香客开放,故名声不显。” 顾曜双手合十敬礼道:“多谢大师解惑。” 僧人还礼道:“施主客气了,师叔祖有言,三位在寺内的要求,我等会尽全力满足,对了,另外一位女施主此刻正在斋房内用餐,两位若是寻找,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便是。” 另外一位施主,说的是希言吗? 我还以为说的是蛊母呢。 顾曜道谢后,带着吴书竹向着斋房走去。 今日细看,才发觉这金佛寺格外之大,僧人也格外之多。 单单这一条路上,竟然有四个院子,每个院子内,都有着不少僧人,或是在锻炼武艺,或是诵念经文,或是在清洗僧袍,做着杂事。 一路走到头,又是一排房屋。 “这一排都是斋房吧?”顾曜看了两间后道,“也不知希言在哪一间屋子。” 吴书竹抬起头,嗅了嗅鼻子,拉着顾曜的袖子道:“跟我来。” 她就这么闻着,来到一处屋子前,推开了门。 一只狐狸仰面躺在桌子正中间,圆滚滚的肚皮朝上,尾巴无助的在桌面上扫动。 “你还有这功能?”顾曜很惊讶。 吴书竹得意的哼了一声:“我们过去在山里,因为食物不是很多,所以鼻子耳朵眼睛都超棒哒。” 顾曜夸了她一句好鼻子后,走向希言:“希言,你怎么一只狐狸就来了?胆子这么大?” 希言嗷了一声,爪子一顿挥舞,不知是什么意思。 “吃了这么多?”顾曜看不懂,揉了下狐狸脑袋,一边玩着她的耳朵,一边坐下,看了看桌上的菜。 都是素菜,但量很大,各式各样,摆满了桌子,已经有不少盘子都空了。 “你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能吃了?”顾曜有些吃惊,把希言抱起,颠了颠,“像只小猪了,一锅都放不下了。” 希言不满的嗷了声,爪子一阵摆划。 “好好好,你不是小猪,只是个胖狐狸。” 将希言放回去,他和吴书竹坐下,随意吃了些垫垫肚子,就要离开。 “你不走?”他走了两步,发觉希言没动,回身问道。 希言摇摇头,示意自己要留在这。 “为什么?” 一阵不明含义的摆划。 “好吧,那你留在这,别乱跑,等晚点我回来接你,若是等不急了,就回昨夜休息的地方。” 看到她点了点头,视线扫了下屋子,在桌子下面看到颗大白菜后,顾曜眼神变化,拉着吴书竹快步离开。 “怎么了?这么急。” “陆白侯。”顾曜沉声道。 “就是那个要抓我们的还有你的?”吴书竹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桌下有颗大白菜被咬了两口,希言也不肯跟着我离开。” “就这?” “就这。” “那她不是很危险?” “我们不在,她就不会危险。”顾曜带着她来到大殿,这里人来人往,香火旺盛。 昨夜瑟瑟发抖互相咒骂的和尚,此刻都是面带笑容,贴心服务着香客。 顾曜找了一圈,在门口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宗源正笑眯眯的站在门口,一边和进来的香客问好,一边将想要出去的一个和尚提了进来,撵了回去。 看着那和尚垂头丧气的走回殿内,顾曜靠了过去。 还不等他说话,宗源就先说道:“你发现不对劲了?那我可不会让你离开了,等一切结束,再想着走吧。” 他说着话,视线突然锁住了顾曜左手上的佛珠:“师叔祖怎么将手珠给你了?” 顾曜低下头,抬起手,试探着问道:“明明是你先来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标题以后再起吧 宗源注视了会佛珠,收回了视线:“回去吧,在结束之前,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下山。” 顾曜看了下寺庙内的香客和僧人:“为什么寺内明明有大恐怖,今日却还是这般平静祥和?这些僧人昨夜那般畏惧,此刻却好像无事发生?” 宗源嗤笑一声:“赚钱嘛,不寒碜。” “况且,昨夜死了个和尚,下面几日,可就安稳许多了,他们当然开心。” 死一个能安稳几日? 顾曜思考片刻问道:“金佛寺究竟有什么问题?那和尚那般痛苦死去,广陵府靖夜司不管吗?” “看起来你不知道啊。”宗源向着一个进来的女子行完礼后道:“靖夜司不会碰佛门内部的事,说白了,只要不涉及到道士或者凡人,靖夜司没有理由插手。” “所以金佛寺这事情虽然已经几十年了,死掉的和尚也数不清了,但从未引起什么波澜。” “因为,这本来就是和尚的家事。” “那你呢?你可是要犯。”顾曜突然说道,“你当初闯入清水县府衙,杀了那么多人,难不成就因为你是个和尚,就不来这抓你了?” 宗源双手合十,一脸慈悲道:“杀人的不是现在的我,是曾经的我。” ???你这和尚好不要脸。 “是因为靖夜司不知道你的消息吧,你不允许任何和尚出去,能出去的人也不认识你,所以你回到这儿的消息,根本没有传出去。”顾曜看着宗源发亮的头颅,推测道。 “那么,为什么这群和尚不告诉香客,让他们传递消息呢?” 宗源的笑脸微微收敛了些。 顾曜自顾自的说道:“一种,是他们有这个想法,但传达消息必然会被你发现,到时只会让你下杀手,徒增伤亡,可我不信后面的虚行大师会容忍你杀害无辜百姓,这个可能性不大。” “第二种,他们自愿为你隐瞒,由衷的不希望你被发现。” 宗源的笑容完全隐去了。 “虽然你的头很亮,看着是被从小盘到大的样子,”顾曜调笑了他一句,“但我不信,你昨夜那么对他们,他们还会从心的爱护你,所以这个可能性也不大,那么,是为了金佛寺?” “若是基于所有和尚即便面临死亡,都不愿意伤害金佛寺的前提下,那我能不能认为,你将这里封闭,让这群和尚在这儿等死,而不是将惨案曝光,或者借助圣人盗的力量,杀光这群和尚。” 顾曜注视着宗源的双眼:“你既想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也有想要保护金佛寺的心思?” “而他们,即便畏惧死亡,在生死前丑态百出,但也仍然不愿意给金佛寺留上污点?” 宗源阴下了脸,伸手探向顾曜,一抹金光在手中浮现,周遭一切都好似凝固缩小,尽数要被他纳入手中。 顾曜手里的佛珠突然泛出金光,一道薄薄的金幕出现,挡下了他的手。 “恼羞成怒了?看起来我猜的很对,即便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很残忍、罪恶的事,但你们所有人,都还在默契的护着这寺庙。” “那么昨夜究竟是什么东西,杀了那和尚?” “我发现了伪造的肉身佛,又是什么情况?” 金幕消失了,宗源收回手,眼神复杂的看着那佛珠。 “师叔祖都没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说?”他伸手将顾曜往寺内推了推,“不要靠近大门,你若是有胆,那就直接掀了这寺庙,让一切都曝光在阳光下。” 他好像很在意我这佛珠,是羡慕嫉妒恨了吗? 感觉到宗源的态度有些微妙,顾曜拉着呆滞的吴书竹又回到了无人墙角边。 “怎么办?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不然翻墙试试?”吴书竹哭丧着脸,指着墙道。 “相信我,即便我们翻墙,宗源也能把我们捉回来,他很强。”顾曜真心实意劝诫道,“你若是实在害怕,那就回昨夜休息的地方。” “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走?你应该也能感觉到,那肉身佛的祥和之感吧?” 她十指交叉:“感觉到了,可那太恐怖了。” 看着顾曜的神情,她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种,是那肉身佛在潜移默化的让我信仰它。” “我对傩神坚定不二,可昨夜我数次都想要拜倒在肉身佛面前,出家成为个尼姑,这太糟糕了。” “这样啊,那我等会和虚行大师商量下,让你们先住到斋房去,如何?” “行吧。”吴书竹无奈道,接着又竖起了大拇指,“不过顾曜你好聪明啊,居然从那群和尚不传递消息就猜出这么多。” “我都是瞎猜的,反正猜错了又没事,猜对了纯赚。”顾曜竖起手,展示了这佛珠,“我刚刚才意识到一件事,这个佛珠的意义可能不一般。” “啊?”吴书竹又懵圈了。 “金佛寺对于我们来说,应该是绝对安全的地方。”顾曜收回手,没有继续解释,“去打听下这儿过去有什么传闻吧,我本以为宗源会直接告诉我的。” 两个人分开来,各自行动。 顾曜拉住个年轻和尚,旁敲侧击的想问问寺内的情况,可这年轻和尚一问三不知,只知道寺里很好很和睦,大家兄友弟恭,师慈徒孝。 又问了问宗源,才知道宗源在这儿的法号叫宗方。 这年轻和尚还对他颇为崇拜,称呼他是天生的佛子,未来的金佛寺主持,常年在外游历,广传佛法。 “广传佛法是不可能广传的,取别人头颅建塔才是他做的最多的吧。”让那和尚离去,顾曜吐槽了一句。 又在寺内晃动了会,询问了些人。 只是这些人,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故作不懂,搪塞了事。 一番辛苦,无所收获,顾曜回到了此前的墙角。 吴书竹已经得意洋洋的在此处等着了。 看她的表情,似乎大有收获。 “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了好久了。”她看到顾曜回来,立刻摆出不耐烦的姿态。 “是是是,让尊贵的傩师大人久等了,您打听到了什么?” “嘻嘻,我什么都打听到了。” 这女人双手插腰炫耀道:“我找到了几个香客,他们就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了,包括那些坛子里的肉身佛。” “啊?香客?” “我就站在那边的姻缘树下,皱着眉叹了口气,就有好多男人凑上来了,有几个年纪很大,对于这儿的事了如指掌。” “他们说,大概几十年前,每隔一段时间,这儿便会有一群高僧圆寂,其中必然会有一尊肉身佛。” “只是大概二十年前,金佛寺起火了,把一切都烧干净了,这里都是重建的,肉身佛也不再出现了。” 顾曜急忙道:“那后面呢?” “后面?后面他们为了争谁和我一起喝茶,打起来了,躺了一地,我就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偷听的和尚 “我没问那个,他们知不知道这群僧人惨死的事?”顾曜问道。 吴书竹想了想:“这个他们好像不知道,但也有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僧人消失,金佛寺的说法是出去探寻六道轮回了。” 探寻六道轮回,那不就是死了吗? 真是会说话。 顾曜看了下天色和周围,拉着她向着斋房走去:“去斋房坐下说。” “要去看看狐狸和那个陆白侯吗?” “嗯,顺便看下情况。”顾曜说着,有些牙疼道:“早知如此,该带上窃娘的,希言不会说人话,我听不懂狐狸语。” “其实,傩神也能听懂她的话。” “那先去把傩神喊出来。” 顾曜当下换个方向,走向金佛殿。 蛊母痴痴呆呆的站在角落里,双手合十放在胸口,好像在对着肉身佛祈祷。 两人将它带出来,路上吴书竹试着喊出傩神,可傩神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始终没有回应她。 “还是没有回答你?” 眼看要到希言那了,顾曜问道。 吴书竹摇摇头:“好奇怪,明明感觉到傩神没有沉睡,可它好像在发呆一样。” “过去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这是第一次。” 顾曜敲了敲门,高声喊了下希言,推开了房门。 与他上午离开时差不多的样子,希言在一堆菜盘里睡的正香。 顾曜仔细打量了屋子,桌子下的大白菜消失了,除此以外,他没发现什么异样。 陆白侯是神,只要它不想被发现,凭借顾曜此刻的通幽术,根本看不到它。 当下只能当它不在,两人带着蛊母走了进来,找了个空闲地方坐下。 顾曜摇着希言,吴书竹喊着傩神。 “嗷嗷。”希言有些倦的睁开眼睛,拍了拍小肚子,艰难的翻身。 顾曜将她抱在怀里,帮她按摩着肚子:“你这肚子,硬的跟石头一样,到底吃了多少啊?你是个成熟的大狐狸了,怎么一点度都没有?难不成这斋菜这么好吃?” “嗷嗷。”希言委屈的摇了摇尾巴,抽了抽耳朵。 傩神过了许久才被喊出来,只是它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顾曜差点没绷住。 “阿弥陀佛,书竹啊,我想拜入佛门,当个和尚,不然我们不去洛阳了,从此各奔东西吧。” 吴书竹当场就石化了。 傩神狰狞的面具脸上散发出慈祥的光芒:“我在面对那具佛陀肉身时,感到了无比的祥和,心神宁静,思想也是放开了。” “我作为一尊信徒无几的残神,苟...等等,我还有信徒啊,我若是拜入佛门,他们该怎么办?” 说着说着,傩神突然恢复了神智。 “太恐怖了,那尊肉身佛居然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我的思想,你们大周居然任由这么危险的东西发展,不怕反噬吗?” 顾曜耸耸肩:“我听人说过,佛门在最早进入中原的时候,手段很野蛮,看上的都强行度化,想要的都动手要拿,三百年过去了,他们现在很老实,你猜是为什么?” 傩神:“...是我自取其辱了。” “您看下,周围有没有其他人?”顾曜轻声道。 傩神迷惑的看了他一眼,一股无形波动扩散出去。 片刻后。 “隔壁有和尚,应该在偷听。” 顾曜眉头微微皱起:“这样吗?真是麻烦。” 他干脆起身,走出了房间,将隔壁的和尚直接请了过来。 傩神想要隐去身形,又被他叫了出来:“傩神,不用藏,光明正大,我们是客人。” 这是个中年和尚,穿着干净整洁的灰色僧袍,被顾曜这般请过来,没有丝毫紧张羞愧之色。 “大师,来,您上面坐,想听就光明正大听,顺便可以补充补充。” 顾曜笑眯眯的请他坐好,还给他倒了杯冷茶,不等他说什么,就直接道:“虚行大师的院子内,除去不空法祖的肉身佛,还藏了很多伪造的肉身佛。” 他看向吴书竹:“有人告诉你,几十年前,每隔一段时间,必然会产生一尊肉身佛,想必就是被藏在里面的吧?” 说话间,他看向那中年和尚,这和尚怡然自得,拨动着手中佛珠,没有丝毫异色。 “吴书竹,你说,明明有不空法祖这无上神僧的肉身佛存在,为什么还要伪造肉身佛呢?”顾曜突然发问。 吴书竹一愣,摸摸头:“因为觉得肉身佛好看,所以想要多弄一点装饰寺庙。” 顾曜:“....” 和尚的手乱了,心也乱了。 “你的脑回路很特殊,不愧是从山上下来的。”顾曜甘拜下风。 吴书竹羞涩一笑,大抵以为是在夸她。 “不过装饰寺庙,或许也是真的呢?”顾曜看向那和尚,看着杯里的冷茶,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上面,一团红莲火涌动,在茶面上滑过一圈。 茶热了。 “大师,用茶。” 和尚盯着茶面,突然道:“红莲业火,恶业害身譬如火,八寒地狱钵特摩,此云红莲华,严寒逼切,身变折裂,如红莲华。” 这话是形容红莲业火的,红莲业火,乃是佛门所传八寒地狱中,第七重钵特摩狱中的业火,专烧地狱罪人,会将堕入其中的罪魂烧的皮肉分裂,如同红莲。 焚身炽烈,灼魂酷寒,也是红莲业火的特性。 他注视顾曜道:“难怪师父会将这佛珠交予你,原来你也修行了佛门手段,还修至顶点,修出了我佛门的杀身业火。” 师父? 原来这和尚是虚行老僧的弟子。 难怪呢,我还奇怪,怎么会有僧人敢来偷听。 那他这偷听,是冲着这佛珠好奇而来,还是老僧示意? 顾曜有些捉摸不定。 他问道:“大师,您是虚行大师的弟子?” “正是。” “那昨夜,你可在寺内?” “入门较晚,未曾卷入,晚间将前往苦佛寺。” “那您跟我说说这寺里面的隐秘?” 和尚瞟了他一眼:“阿弥陀佛,贫僧也不知道。” “不过...” 不过什么,顾曜提起了耳朵。 “苦佛寺内收有金佛寺立寺以来一百五十年间,所有大事小事的记载,可惜施主去不了。” 那你说个鸡...弟弟。 顾曜腹内诽谤了这和尚一句。 和尚看向傩神:“居然还能看到一尊巫神,倒也稀奇。” 还? “大师,您过去见过巫神?” “曾经有个道士,带着一尊巫神来到此处。”和尚说到这又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宗源师弟也是被他带入金佛寺的。” “后面呢?那巫神被带来之后做了什么?” “掀开了一桩丑事,造就了一只怨神。” “是碎美人?” 和尚默认,闭目诵念阿弥陀佛。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日记不就是写给人看的吗 这和尚之后就修起了闭口禅,任凭顾曜如何发问,也是闭口不言。 当谜语人很爽是吗? 淦! 顾曜暗骂了一声,看着他闭上眼默默拨动佛珠,好似入定了,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转向吴书竹; “书竹啊,我给你讲个故事。” 吴书竹懵了一下:“啊?” “从前有只小兔子,它找到了一根好大好大的萝卜,在往家里搬的路上,遇到了一只穿山甲。” 吴书竹眨了眨眼,希言也费力的瞪圆了大眼睛。 “穿山甲一爪子就抢走了那根萝卜,小白兔很生气,它气冲冲的对着穿山甲喊道,你干什么呢!” “然后穿山甲对小兔子说了一句话,小兔子听完后就自杀了。” 接着顾曜给自己倒了杯茶:“好了,故事讲完了,我们继续说正事。” 吴书竹:“...?” 她瞪着大眼睛,迷迷糊糊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顾曜,穿山甲...是什么?” 顾曜:“...” 我被沉默了。 果然自古菜鸡克高手。 那和尚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顾曜。 是我自取其辱了...顾曜清了下嗓子,打算岔开话题时,那和尚出声道:“贫僧也很好奇,穿山甲是什么?” “穿山甲啊”,顾曜听到他开口了,心中一喜,“是传闻中一种鳞片能壮阳的动物。” 当然,实际上是不能壮阳的,人家只喜欢吃蚂蚁,哪可能有这种功效。 和尚眼神一凝:“壮阳?” “我寺庙中药经对于壮阳之物的记载详细充分,为何从未听说过穿山甲这物?” 顾曜微微一笑:“书竹啊,你是不是感觉累了吧,是不是要睡了啊?” “不,我没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顾曜看向那和尚:“大师,您可以离开吗?这边女施主要宽衣了,您在这不太合适吧。” 和尚盯了会顾曜,起身离去,顾曜在他背后又喊了声:“大师,麻烦送点笔墨纸砚来。” ...... “顾曜,我不想睡觉,也不想和你睡。”吴书竹紧张兮兮的双手护胸,缩在墙角。 “别想得美了。”顾曜翻了个白眼,一边磨墨一边道:“你将今日听到的话,有一说一全给我说一遍。” “哦哦。”听到他这么说,这女人才松了口气,将上午听到的事一五一十说了遍。 顾曜则是一边听着,一边写着什么东西,时不时插嘴打断。 “就是说,原本金佛寺欣欣向荣,甚至有望大周第一佛寺的称号,但一切盛象都在二十年前的一把大火后结束了?” “嗯嗯,”吴书竹一边点头,一边好奇问道,“你在写什么啊,为什么我看不懂?” “这个啊,这个叫日记。” “日记?” “就是把不能见人的东西都记载下来的东西。” “既然不能见人,为什么还要写在纸上?照理来说,不应该在神魂里弄个法术,防止泄露吗?” 盲生,你发现华点了。 顾曜很满意的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写下来的,就是给别人看的,哪有什么正经人会正儿八经的把不能见人的事都写下来呢?” “既然是给别人看的,那你干嘛还要用我都看不懂的字?” “成就感你懂不懂?我不仅要写的他们看着既陌生又熟悉,写好以后还要施法保存,再藏到不太明显但很好找的地方,这样他们找到了才会知道珍惜。” “等到他们绞尽脑汁弄明白我写了什么的时候,才有意思。” 吴书竹歪了歪头:“你们中原人真复杂,道士的心也真脏。” 顾曜将最新份的日记吹干墨迹后叠成两份,一份放进怀里,准备回家后埋到树下,一份准备就放在金佛寺。 “让你个大和尚当谜语人,我也给你整份密信给你玩玩。” 佛门是挺需要壮阳之物来加快修行的,但这东西,虽说不少,但永远不多。 瞅了瞅屋内,顾曜将这信叠好放到了房梁上。 “说起来,二十年前,好像还有一事。”顾曜揉着狐狸肚子,回忆着说道。 “之前在清水县,曾经的清水首富侯家的地底,藏了两具尸体。” “一具是淮南王的,一具是他儿子的。” “说来很有趣,淮南王那儿子也是在金佛寺出家当和尚。” “更有趣的是,淮南王也是二十年前死的。” “除此以外,我还知道了一个秘密,淮南王的那儿子,还是他和他妹妹...”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打断了顾曜的话。 那和尚又回来了,带着些许斋饭:“两位施主,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大师,不知您的法号?” “宗庆。” “宗源居然和你一辈的?”顾曜有些惊讶。 宗庆收拾掉桌上的东西,将斋饭收拾好道:“宗源师弟虽然入门晚,但介绍他拜入我寺的人身份非同一般。” “顺带,宗方便是你所说的淮南王的儿子。” 宗庆放好东西,伸手一捻,房梁上的信纸便是落了下来:“宗方师弟在淮南王的示意下拜入了我寺庙之中,因此也成了贫僧的师弟。” 他向着顾曜行了个礼:“多谢施主馈赠。” 看着他离开,顾曜示意吃饭。 “他在谢什么?” “他不是一直在旁边偷听吗?肯定以为我将穿山甲什么的写在了纸上呗。” “那你写了吗?” “我真写了。” 隔壁的宗庆打开信纸,抬头纹瞬间挤满了脑门。 ...... 下午,顾曜没有离开这个斋房,开心愉悦的在这儿杀着艳鬼,开启了龙钮白玉印的天人合一。 等到晚上时,艳鬼只有三十余只了。 “你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为什么杀鬼能杀的这么开心?”吴书竹看着笑容愈发变态的顾曜,又缩进了墙角。 顾曜没搭理她,瞳孔中染上两点金光,摊开了手。 一团跳跃的雷光在手心之中浮现。 “茅山五雷掌,成了!” 兴冲冲的打开房门,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 原本来来往往的僧人,都已经不见了,此时此刻,这里被寂静笼罩。 “过了多久了?”他扭头问道。 “大约三个时辰,那个宗庆大概半个时辰前来告辞,但你当时在修炼,就没叫你。” “走,去大殿瞧瞧。”顾曜思索片刻后道。 抱着希言,顾曜来到了大殿。 与昨夜一样,这儿挤满了和尚,宗源坐在门前的一个蒲团上。 与昨夜不同的是,今儿的和尚相处的十分融洽,说说笑笑。 直到.... “啊!”一个和尚发出了一声惊呼,屁股尿流的远离桌子。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桌子,惊嚎道:“为什么?为什么又来了?明明昨夜已经死人了!” 顾曜看去,只见红色的桌面上,慢慢浮出一个白色的人形。 这白色人形的形状,与昨夜死去那和尚剩下的白灰相似,都是那般痛苦扭曲。 宗源面上浮出了一抹笑容,看着这群和尚哭丧起来,靠近顾曜道:“多谢你了。” “虽然他们都不肯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但多亏了你来,它们变的很活跃了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帛书 顾曜心里一沉。 糟糕,我大意了。 之前明明已经有猜测,死和尚能发觉我的不同,真是太迟钝了。 宗源的嘴角挂笑:“过去每次大概死十个左右就结束了,这次有你在,应该能多死三倍吧。” “毕竟自从昨夜你进来之后,它们就活跃的不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好像更青睐你,而不是这群罪人。” 说到这儿,宗源颇为好奇的扣住了顾曜的手腕:“九皋他们个个都是藏着,不肯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啊!”他吃痛的叫了一声,后退了一步,颇为惊讶的看着自己被烧焦的手,“你居然能伤到我?” 他看向顾曜抬起的手:“这是雷法?” 他好像是第一次见到道士的雷法,一边摸着自己的手伤,一边看着顾曜的手。 “真是神奇,居然这般轻松就破掉了我的金身,还在阻止我的恢复。” 顾曜的手指间,细小的雷霆宛若游蛇:“大师,时代变了,现在的我,可不是过去的我了。” 雷这玩意,再细也能用,否管是男是女,和尚还是道士,被扎到了不存在太细没有感觉的可能。 当然,雷法虽然不是禁术,但因为威力太过强盛,对于人的伤害也过强,乱用它扎人,也容易被靖夜司追着往嘴里塞牢饭。 他运转通幽术,眼前的宗源浑身翻滚着炽热的气息,空气都有些扭曲,似乎要和他打一场,但又有些顾忌的样子。 直到那群和尚又是发出几声嚎叫,宗源才将视线移开。 顾曜也是松了口气,看向大厅,随即后背冒出一身冷汗。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表面平静的将希言交给吴书竹:“情况有些不对,你先回后面金佛殿等我吧。” 吴书竹有些迷惑,但并不是很想离开。 金佛殿的肉身佛,还有寂静无人的斋房,对她来说都有些恐怖,也就跟着顾曜,她才能安心点。 顾曜从腰间取出方法青留给他的小葫芦,放到她的掌心内:“这个东西可以保护你,快回去吧。” “去吧。” 他认真的又催促了一遍,吴书竹似乎意料到了情况的不一般,抱着希言握紧葫芦小碎步离开了。 顾曜深吸口气,转身直面。 一大群细长黑影围住了他。 距离之近,他能数清最前面的鬼影脸上,那凸出来好似核桃一般的眼球上的皱纹,甚至还隐隐闻到一股焦味。 “这群黑影,难不成是二十年前在这里被烧死的人?” 透过黑影的间隙,他隐约能看见桌面上还在不断冒出白色的扭曲粉末。 不对,不止桌子上,四周的柱子旁也在冒出。 只是这么会,已经多出了六滩白色粉末。 “若是黑影是被烧死的人,那这些白色粉末是什么?是骨灰?” 顾曜五脏之炁快速流转,运往五指之间,一团凝缩的雷球浮在掌心。 “它们想做什么?”他不动声色的看着这群黑色鬼影,眼角余光注意到宗源又有了新动作。 宗源似乎也能看到这群黑色鬼影。 它们是在大殿的各处,从地底、墙壁之中浮出,然后慢慢围过来。 这个过程中,宗源已经是悄悄的退出了数丈,重新站在了锁死的门口,轻轻一跃,从门梁之上,取下了个玉盒。 他抚摸着玉盒,嘴唇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只是在要打开玉盒的瞬间,突然一切异变都是停止了。 殿内的白灰,瞬间融回了地面,那群黑影向着顾曜做了个古怪的动作,像是稽首礼,又像是佛门的顶礼,只是才做了一半,便是遁入了地中。 顾曜散去手中的雷霆:“它们好像是在求我?” “是求我为它们主持公道?还是在求我让它们超脱轮回?” “难不成说,这寺庙发现了可以伪造肉身佛的法子,所以害死了诸多僧人伪造肉身佛,后来有人想要告发,结果却被放火烧死了?” “可也不对啊,有不空这尊肉身佛在,金佛寺没有必要做这种事啊。” 他这般臆想着的时候,宗源面色失落,抚摸了下玉盒,重新将盒子放回到了门梁之上。 看着殿内诸多僧人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他气汹汹的冲到顾曜面前:“怎么回事?” 顾曜:“...?” 这种事你问我? “你这么想让他们死,直接动手杀掉他们不就行了?干嘛这么费劲,你杀的人也不少啊。” 宗源额头上青筋暴起:“我不杀和尚。” 当下怒哼了一声:“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他们会对你行大礼?” 你才是东西! 顾曜蚌埠住了,心里骂了一句后道:“原来你是这样的双标怪,一边不杀和尚,一边杀道士杀凡人杀的那么顺手,是和尚救了你全家,还是道士和普通人撅了你家祖坟?” 大殿恢复平静,那群和尚收敛表情,悲壮的回到桌子前,重新开始了诵经。 宗源拳头握紧又放,最后一甩袍子,回到门前盘腿做下。 在殿内又晃了一会,没再出现什么异样后,顾曜摸着佛珠回到了金佛殿。 虚行老僧仍然站在门前,双手合手仰望夜空,看到顾曜回来,微微点了点头。 “大师,我想去苦佛寺,可以吗?”顾曜抬头,只见一颗流星划过星空,待到流星逝去不见之后,他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老僧摇头道:“苦佛寺不对外开放。” 顾曜面上浮出一抹失望之色时,老僧又转口道:“不过,施主想知道什么,未必要去苦佛寺。” “他们不会伤害施主,昨夜拉扯施主入梦,或许是想让施主亲眼见到他们遇到了什么。” 顾曜楞了下:“大师的意思是,让我主动入梦?” “善。”老僧颔首。 “入梦...大师,我还是觉得,去苦佛寺好一点。”顾曜诚恳道,翻掌露出一团红莲火,又捏使秽迹金刚咒,在身后化出一尊狰狞的金刚像。 “您看,虽然我不是佛门弟子,但佛门神通,修行的还是很不错的,也可以算半个佛门弟子吧。” 老僧费力的睁开眼,从袍子内取出一卷帛书:“施主,这是宗源的来历,有人托我将它交给你,说你看完后,会改变心意。” “啊?” “寺内没有恶人,所有人都是出于善心,只是,源于好意的大恶,往往更让人难以接受。” 老僧似自言自语般道:“不管是师父,还是我,都难以面对。” 没有恶人? 顾曜立刻想起了宗源这个凶残的大光头,你说他不是恶人,死在他手上的人能接受吗? 犹豫一二,顾曜没有将宗源做过的好事告诉老僧,走入了殿内。 “施主,若是想要入梦,不能在此处,需前往斋房。”老僧的声音飘忽不定,从背后传来。 顾曜没有回答,只是回身作了个揖 大殿内,肉身佛的供桌上,放着一根大腿。 墙角,蛊母满脸虔诚的双手合十,全身散发着一股我想出家的味道。 顾曜眼角抽了下,走到后面的被褥处。 吴书竹可怜巴巴的抱腿缩在墙角,弱小可怜又无助,但很大。 看到他来了,立刻委屈吧唧道:“你家狐狸又跑了,傩神又去参拜佛陀了,就留下我一个人。” 顾曜摸了摸她的头,安慰了下,坐在了她的身旁,打开了那帛书。 帛书上的墨迹刚干。 “这字迹意外的很熟悉...”顾曜看着这上面的字,回忆了一二。, “上次司首给的档案!” “这帛书是司首给的!” 顾曜猛的将帛书一合:“是司首在暗地搞鬼?”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司首的目的 司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深不可测,近乎无所不知的贱人。 还有思想极其活跃,疑似穿越者。 这个贱,倒不是什么贬义,而是顾曜觉得,司首的性格很恶劣,只有这个字能比较完美的形容。 作为大周站在最顶点的男人,不出意外,应该还是最巅峰的强者之一,即便不是第一,也应该是在前五。 可这样的人,在与顾曜的两次接触中,毫无高手尊严。 每次的举动,就像是故意在惹人不痛快一样。 这一次,他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顾曜看着手里的帛书,犹豫要不要看。 司首表现出的全知姿态,着实让他恐惧。 从他送傩神到清水县,再到老道让自己来到金佛寺,此刻他又送来这一份帛书,难不成老道的这个打算,也是他的希望? 甚至他本来就想让我带着傩神来到这儿? 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嘛。 想着老道说他是被司首缠住了,因此才让自己来到金佛寺,借助肉身佛镇压碎美人,顾曜感觉很有可能。 一旁等着吃瓜的吴书竹看着顾曜这姿态,有些按捺不住:“你不想看吗?那...先给我看看?” 顾曜深吸口气,重新打开了帛书。 现在打不过他,他想怎么样我且先受着,将来等我够强时,一定把他倒吊在树上抽。 “大周一百二十七年,有匪徒入金佛寺作乱...” 顾曜一目十行,大致扫了一下帛书的开头。 这上面记载的内容倒是很简单。 大概在三十多年前,蝗灾扰乱,饥荒发生,有匪徒闯入金佛寺内,不知发生了什么之后,这群匪徒空手落荒而逃,一路向西,逃入了深山之中。 这没什么稀奇的,唯一离谱的是居然有人敢抢和尚的庙,还是一群凡人。 反而是后面的事比较奇怪,金佛寺的和尚居然出寺追杀,要斩尽杀绝这群匪徒。 其中,有一个僧人比较特殊,一人是不空法祖的弟子,虚行老僧的师兄,虚玄和尚。 这和尚追杀那群匪徒消失了两年,两年之后,年仅十岁的宗源,在一个道人的护送下回到了金佛寺。 “哈哈哈,除了我以外,这天下知道宗源来历的,只有亲身经历的那道人了,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司首丝毫没有隐藏身份的想法。 吴书竹凑过来看到这,笑出了声:“顾曜,这是谁啊?这个符号好有意思。” “一个最好你永远别遇到的人。” 顾曜回了一句,继续看着那帛书。 匪徒逃出金佛寺进入群山之后,分散而逃,虚玄追着几人,一路来到了个山寨。 因为他不熟悉山中情况,被拉开了一段距离,找到时,那山寨中的山贼正在全力搬家逃跑。 他无法确认那几个山贼有没有说出金佛寺的秘密,犹豫不决。 若是换作狠心人,直接全杀了便结束了。 可虚玄不是恶人,这山寨内,人数不多,但青壮年男子只有那几个山贼,剩下的,都是女人和小孩。 并且他们大都皮包骨头,衣衫褴褛。 虚玄和尚当即明白了这群人的身份,应该都是难民,又遇到了天灾,这才沦为了山贼。 也只有被逼到了绝境,才会生出抢劫金佛寺的念头。 最后还是那几个山贼主动走到他身前,自刎在地,只求他放过山寨内的其他人。 虚玄此刻本该是回去的,可又一时怜悯,知道一旦他离去,这剩下的女人和孩子,大抵都会饿死或被其他人杀死,更惨的是沦为口粮。 于是他就在这山寨内住下了,也不管那群孩子中有些极其痛恨他,一边四处打猎动物,寻找山货,帮他们填饱肚子,一边教导他们读书识字,引导他们向善。 宗源便是这群孩子其中的一个。 这段时间内,金佛寺也有和尚找到此处,明白了虚玄的心意,还会不时来送些食物。 看到这,顾曜也算是明白了为何宗源说自己不杀和尚了。 他那条命,也是和尚救的。 那为何又弃佛从道,要看着那群僧人去死呢? “一年之后,地龙翻身,虚玄和一群寨民被吞入山腹之中,被困近两月。” 司首下面的描述,就像是他当时也被困在了山腹中一样。 虚玄和尚本来可以直接破开山腹,但山石堆砌,空间狭小幽暗,他弱全力施展,一同被困在山腹内的孩子他没有把握能护住性命,因此,他选择在这山腹内,等着人来救他。 幸运的是,一同落下来的,还有不少的吃食。 虚玄和尚在山洞内打坐,凭借高深修为,不吃不喝,只是每日为孩子们讲述佛法,让他们保持希望,同时不断击打岩壁,传递声音。 但随着山洞内的食物渐渐耗尽,孩子们开始互相饮食尿水,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了。 ...... 虚玄和尚极其悲哀的看着活着的孩子越来越少,同时,他自己也虚弱无比,敲击岩壁也越来越吃力了。 “老秃驴,当初若不是你逼死我们的父亲,又故作慈悲,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脖子上的狼牙项链,还是你给我做的,怎么样,有没有想过你会死在这个上面?” “兄弟们,我们一起上,杀了这个老和尚,靠他的血肉,还能再活几日。” ...... 事实上,并没有人来杀虚玄,他们还是在自相残杀。 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个。 彼时的宗源,像是只走投无路的孤狼,他手里握着一根血迹斑斑的狼牙,缩在尽头的角落,身旁都是骸骨。 “孩子,你在哪?”虚玄的声音也很虚弱。 感觉到虚玄的靠近,宗源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胳膊,努力吮吸粘稠的血液。 “孩子,回答我,有救了,有人来了。” 眼前依稀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在这儿,在这儿...” “孩子,可以走了...” 感觉抓住自己的手臂很有力,宗源毫不犹豫的握住狼牙刺了出去。 ...... 移开山岩的是个道人,他打开下面时,只看见了一个血迹斑斑的小孩,还有个虚弱老僧。 老僧嘴角带笑,将孩子送出去后,肉身散出一股奇特清香,小孩三跪拜师后,肉身消散。 “金佛寺本来可以有两尊肉身佛的,可惜,造化弄人。” “更可惜的是,因为虚玄和尚的真佛之行,宗源对金佛寺产生了一股狂热的拥护,这使得他最终又离开了金佛寺。” 帛书到此结束。 吴书竹两眼泛光:“原来这才是真佛,外面那尊肉身佛,也是信上的僧人那么伟大吗?” “难怪你会如此确信的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顾曜将帛书卷起,正在疑惑司首送来这帛书的目的是什么时,帛书突然又飞起来,一阵折叠后,变成了一张嘴。 吼叫信又来了。 “善渊这混球,下手是真狠,我的武曲星都差点被他打碎了。” 善渊是老道的道号,司首居然不喊他老王八了。 “顾曜小子,金佛寺里的和尚,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是不空,虚玄这般的圣人,但也算不上恶人,至少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此刻他们陷入了一个糟糕的轮回。” “要不要帮他们?” “你可以做到的。” 信纸循循善诱道。 顾曜刚想让吴书竹先离开,这信纸打断道:“别,若是你想要给结束这一切,那你需要她。”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补全你自己。” “当然,代价我们都不清楚,或许是我们不能承受的,也有可能是我猜错了,但善渊此刻在和我拼命,我觉得我猜对了。” “善渊很自私,但你不是,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不是吗?” “你不用着急做决定,先去见见那群求见你的魂魄吧,他们被困在此处几十年,就是为了等你。” “毕竟,你是尊贵的阴...” 老道的咆哮之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司首的话,金佛寺的天空中雷霆暴动,紫色的狂雷吞没了天空中的星辰,盖去了明月。 “别听他胡话,两日内,我会到金佛寺,老老实实呆在不空身边,你是我的弟子,他必须保住你!” “这是他欠我的!” 上架感言 明日上架。 先把重点说一下吧。 上架后的更新,大概每天是6000字打底,8000字不多,10000字正常,主要考虑到快过年了,如果不想断更,我需要留存稿,毕竟肯定有那么几天不方便。 然后,求订阅,订阅是一本书的生命,如果觉得能看的话,还是希望大家能支持下。 下面是重点环节,主要是我的反思。 理论来说,是该卖惨求订阅的。 实际上,我... 好惨啊。 呜呜呜。 免费写了二十八万字才上架,还把能犯的错都犯了一遍。 好消息是我在免费期把毒点都犯完了,包括但不局限于:1,金手指不够爽,这个我要解释下,因为目前的金手指,实际上是老道,龙钮白玉印真正的效果,要等老道离开后才算正式上架。 金佛寺的剧情,本来是该在老道、顾曜之后的。 2,主线模糊,这个,是我写的有问题,不明显,后面努力把。 3,女主问题。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让剧情来决定吧。 实际上,每一个角色,我是先写好了她们的故事,然后才将她们插入剧情里。 因此,实际上,除了希言外,出场且有不少剧情的,鱼秋忆,吴书竹她们的故事都没展开。 4、明明会那么多法术,为什么打架只用几个。 这个前面我有列过一段,没说效果,实际上,名义上老道并没有收顾曜为徒,因此教的法,压根没几个是打架的,都是打磨基础,帮助修炼的。 就算金光咒,那也是保命用的。 绝大部分能打架的,都是亲亲同道们被吊在树上时,友好给出的,这部分的术法,倒也不是不能写,主要是太过阴损加不太人道,不适合人前使用,对于强敌,压根也没什么效果。 如果真有人喜欢看各种五花八门的小法术,我也可以现编,路上撞鬼直接来个后宫之术也不是不可以。 5,成绩差担心我太监。 这个,要看相对论的,实际上,作为免费期的书,不考虑我的字数多,其实成绩还可以。 十万字前,是真的赤果果的,每天推荐票在三张到四张,其中,有位id晓的光芒的书友,大概在两万字左右就开始给我稳定投票。 如果他能看到这,希望他能告诉我他不是我的编辑。 差点忘了,感谢我的编辑琉星,如果不是他,这本书大概就没了。 回归正题,十万字之后,有一天,收藏突然增加了八百,之后开始了狂飙。 从上不了推荐,到人气、新书、分强、小编力荐,除去六频和三江,能吃的也算吃满了,因此,成绩其实不算太差,毕竟,我自己也犯了不少错误,不然,凭借我的字数,怎么也得挤一本下来。 再次感谢这段时间大家的追读,月票,打赏。 明日上架,希望大家支持。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更 雷霆翻滚不息,那帛书变的吼叫信已然炸碎,空气中飘着一股糊味。 顾曜的面色很微妙。 司首好像也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人。 至少,他对我的估计出了问题,真把我当成了什么大善人了。 现在想来,或许是一开始他就在给我压力,让我误以为他是全知全能,进而引导我按照他说的做。 作为靖夜司的司首,他大可以养一堆智囊组,根据情报分析出各种可能,然后再来诈我。 这么想,司首这个人,老pua了。 可恶,这个仇我记下了,将来等我能打过他,一定把他倒吊在树上抽。 “顾曜,你是什么?阴什么?阴阳人?”吃瓜愉悦的吴书竹在一旁问道。 “我是阴天子啊你信不信。”顾曜白了她一眼,“滚去睡觉。” “哦。” “对了,阴天子是什么?死皇帝吗?”吴书竹钻进被褥里没一会,又爬出来问道。 ...... 俺讨厌道德绑架。 司首这种一边说着别人怎么怎么样可怜,同时给他戴高帽子,夸着他是个大善人的行为,着实让顾曜不舒服。 他起身走到窗户边,透过纱面,看向天空之中狂舞的紫蛇,心情突然愉悦了不少。 如果说,本来还有些想要试试入梦的作死心思,那现在当真是一点都没了。 老道说,不空欠他,所以必须要保住我,这话里是在说,不空是与他认识的,而且可能我还有个师兄,死因和不空有关系。 所以老道会让我来。 司首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但可能是因为我过去的履历太好看了,再加上我在清水县确实表现出了对于傩神疫力的渴望,所以他误判了我的本心,将我当成了个圣人。 问题是,金佛寺的事与我本就无关啊。 就算他们都是大好人,可一切不也是他们惹出来的吗? 鲁树人都说过,自己的事自己擦干净,司首你凭什么要我一个无辜的小道士去做些不明后果的事呢? 至于我自己是什么东西,要不要补全,以后该如何,那是我自己的事,也不需要你司首来为我做决定。 他此刻心神坦然,原本因为诸多事情堆积在心头而有些烦躁,此刻一扫而空,竟是主动进入了天人合一之境。 一点灵台光,照见五行造化,万古心常在,恰似皓月正当中。 阴神盘坐泥丸宫,引动人身阴阳二气,自七窍溢出,状成龙虎,吞纳天地之炁,反蕴脏腑,五行齐聚,人身自成一片天地,又反蕴阴神。 大约四息之后,顾曜退出了这个状态。 “原来天人合一和天人合一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他有些惊讶的张开了手,握拳又松开。 龙钮白玉印开启的天人合一,他能决定自己参悟什么,修行什么,甚至自己能决定开启和结束。 而自然而来的天人合一,就像是阵风,决定不了它的来去,只能在它拂过的瞬间,感受一点天地的律动。 到底能收获多少,全看天意。 “许久未曾修行的龙虎食炁功自然运转了,功力倒是增长了,阴神好像也更加坚韧了,细细感受下,我的脏腑又被强化了,吐纳的功力见涨。” “身体更加轻巧了。” 挥动了手臂,顾曜一点一点测量自己的变化。 “或许还有其他变化,倒也不急着发觉。” 他走出此处,向着院子走去。 虚行老僧还站在殿门前,感觉到顾曜走近,向他行了个礼:“恭贺施主。” “为何恭贺?” 老僧让开身子,指着外面道:“施主一看便知。” 顾曜走到他身边,入眼的是一片姹紫嫣红。 “阿弥陀佛,一瞬花开千百,这院内许久未曾开花了,师父若能见到,想必也会开怀大笑。” 天空中的雷霆逐渐平息,回归安宁。 顾曜道:“大师,我不愿意入梦,让您失望了。” 老僧微笑道:“为何失望?金佛寺本就与您无关啊。” “那您之前的话?” “虽然如此,但贫僧未能斩尽七情六欲,总会有些念想。” “您认识司首?” “见过,他也是师父的故人。” “也?”顾曜好奇问道。 老僧笑道:“施主,您是善渊道长的徒儿,这事,贫僧早就知道了,不然即便您带来了静音师叔的遗物,贫僧也不会允许你带着女眷住在师父身后。” “善渊道长每隔数年便会来一次,其间与师父对话,曾经数次夸赞过您。” 呀,老头,你背后夸我可就过分了,当面夸啊,别怕我骄傲。 顾曜美滋滋。 两人站在殿前,只是这般看着院内的花,直到一只黑影从院门口钻了进来。 希言回来了。 她的毛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像是刚打过一架。 她来到顾曜的脚旁,可怜兮兮的嗷了两声,又竖起尾巴,晃来晃去。 这一晃,顾曜发觉了不对劲,怎么这尾巴透光了。 “希言,你的尾巴是不是秃了?” 狐狸身子一抖,斗大的眼泪哗哗的往地上砸。 “真秃了啊。” 顾曜将她抱起来,捉住尾巴握了握。 原本蓬松的大尾巴,稀疏了许多,也就多亏是蓬松型的,不然就跟老鼠尾巴似的。 “是谁下此毒手!可恶,上次我只是rua的你掉了几根毛,你就差点抓的我破相。” 顾曜有些心疼的说道:“这是哪个混蛋做的?” “嗷~!” 老僧翻译道:“陆白侯。” “大师,你能听懂狐狸话?” “佛门神通,他心通。”老僧双手合十道,看着顾曜有些戒备的神色,又解释道,“施主放心,这神通极难,贫僧至今也只是入门,只能勉强听到这位施主的心声。” 顾曜揉了揉希言:“你不是去找陆白侯的吗?怎么打起来了?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嗷嗷。” “陆白侯问她,到底是猫、狗还是兔子,她说自己是狐狸,陆白侯直呼不可能,哪有道士会说实话的,一定是她被施了痴呆咒。” 顾曜:“...” 他低下头:“所以它和你打起来了?” 希言委屈的点点头。 “那家伙逼迫我汪汪叫或者喵喵叫。” “刚开始我不愿意,它就使劲扒拉我的毛,想看出我到底是什么品种,居然能这般完美的装成狐狸,最后我迫于无奈,只好汪了两声。” “它才满意的放了我,并且说,一定会为我报仇的,最多两日,就能让你付出代价。” 老僧一本正经的翻译道。 顾曜眼角抽搐了,看着希言十分委屈、可怜、心痛的搂着自己曾经蓬松厚实美丽的大尾巴,安慰道:“没事,生发的药方我也知道些,回去以后就给你试试,最多一个月,就让你重新长出来。” 老僧笑道:“施主,寺内就有药房,若有需求,可直接取用。” “多谢大师。” 顾曜抱着希言钻进殿内。 老僧看着顾曜消失在殿内,摇摇头,踱步回到肉身佛面前,盘腿坐下:“师父,您的故人们已经有了传人,您的传志之徒又在何处?” 僻静的某个斋房内,一男一女两个童子正面色严肃的下着五子棋。 女童道:“那人拒绝了。” 男童下黑子,顺手偷了颗白子:“这不也在师父的预料之中嘛?反正有陆白侯在,它总能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 “有道理,但这不是你偷我棋子的理由。” “师父说了,光明正大的拿,不叫偷。” 女童想了想,一拳将男童打翻在地:“师父也说了,拳头大的人,说话才算数,现在我宣布,这是少子棋,我赢了。” 第一笔二十章 我的痛苦在你之上! 翌日。 顾曜带着希言前往药房抓药,在药房里碰到个熊猫眼的男童。 他骂骂咧咧的坐在门槛上,把一团绿油油的糊糊敷到脸上。 “大师,桑叶、附子、侧伯叶、零陵香、首乌、姜酒可有?若有的话,足量四钱,姜酒两壶。” 僧人面上浮出一抹阳光的笑容:“诚惠,五两。” 不等顾曜说话,他转身快速的抓出各式药草,飞快的滴满两葫芦酒,放到顾曜身前。 希言可怜的要来下细细的尾巴,顾曜叹了口气,掏钱。 “大师,我有份壮阳的药草下落,你要不要?只要五十五两。” 转身要走时,他突然问道。 “壮阳?”和尚有些心动了。 “对哦,以司首的名义发誓,如果我骗你,就让司首被雷劈死。” “咳咳咳。”门槛上的男童突然呛了起来。 顾曜从和尚手里接过钱,感叹自己要少了:“海里有种小东西,叫海马,又叫落龙子,长的弯弯闹闹...” 这次他真没骗和尚,海马真的能补肾壮阳。 带着希言离开时,门槛上的男童费力的划开绿糊糊,看向顾曜,咽了下口水。 等着他们走远了,男童走向那和尚:“大师,我有份壮阳的药草下落,你要不要?只要五十两。” “以司首的名义发誓,如果我骗你,就让司首被雷劈死。” 和尚:“...?” ...... 顾曜把希言的尾巴包成了木乃伊后,把她扔给了吴书竹,大摇大摆的去找宗源。 “师侄,叫声师叔。” 宗源歪歪头。 顾曜轻笑道:“我昨夜想明白一件事,我师父和不空法祖平辈相交,你是不空的徒孙,理论上,我是你长辈。” 宗源沉思片刻后道:“你把他们都喊来,结束这一切,我叫你师父都行。” 就在此时,一个美貌妇人身穿一件好似丧服的白衣走了进来。 顾曜身体一哆嗦,这女人周身散发着一股刺人的寒意,走过之处,空气中还飘着一股鱼腥味。 寺庙中的香客不多,但此刻却突然一同的感觉到了不适,一个接着一个向外跑去。 等着所有香客都是出去了,女人双手一拍,大门轰隆一声合了起来。 女人摊开双手,抬头看着佛像,一身白袍好似突然被水浸透一般,突然透明了许多,露出了下面绣着童男童女的彩衣。 无尽的水,也从衣袍间流下,慢慢覆盖了地面。 庙中诸多僧人惊呼着后退,宗源眯起了眼,走了过去。 他整个人变得炽热无比,迈步向着那女人走去,步履踏下之处,水流退避。 “你是什么人?来金佛寺想做什么?” 女人转身看向走来的宗源:“我的腿在哪里?” “腿?”宗源有些迷惑。 顾曜立刻反应了过来:“这女人是碎美人,上门找腿来了。” 当下他急忙喊道:“女施主,你的腿在后面金佛殿,请不要伤及无辜。” 女人扭头看了眼顾曜,又看了眼宗源,冷笑一声:“金佛寺还是这般道貌岸然。” 水流止住了,她似乎对于金佛寺很熟悉,起步向着后面走去。 但宗源拦在了她的身前:“抱歉,金佛寺最近不对恶客开放,施主请先回。” 顾曜看着这两人,找了个角落站好,心中默念道:“打起来,打起来。” 说来好奇怪,宗源和碎美人居然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虽然此前他已经知道了圣人盗的组织结构很松散,但这也有些离谱了,两尊高级战力,居然能互不认识,是真不怕搞事的时候撞到,结果自己把自己干掉了啊。 碎美人看着宗源,抬起手:“小和尚,恶客?我可是你们金佛寺的债主啊。” 指间一点蓝光汇聚,作势要点向宗源。 宗源冷笑一声:“能做债主的,都埋在这里呢。” 一掌拍出,与那根手指打在一处。 没有什么巨大的声响,只是蓦然间,宗源暴退数丈,而女人的手臂炸的粉碎,一滩水砸落地面。 女人浑然不在意,再次长出了手臂,有些惊讶:“你的修为倒是不弱,看起来,金佛寺培养你也挺认真的。” “不过这样一来,毁掉你,或许会更让我愉悦。” 她的皮肤突然变成了铁青色,一个个似乎是针线绞出来的图案浮出:“广陵苦,苦在何处?” “苦,都在我身上啊。”她的声音,变的怨毒且痛苦。 哗啦啦的,大股水流从她身上四溢,僧人们大呼小叫的逃向后院。 顾曜翻身跳到房梁之上,看着两人争斗。 宗源单手竖掌,闭目睁目间,一抹金光从眉心间闪烁,瞬间密布全身,化作一尊金身罗汉。 紧接着数道黑色纹路从额头开始蔓延。 最终的模样,像极了当初淮南王的罗汉样子。 “真是有趣,圣人盗内斗,也不知是哪个人才做的组织架构,难不成是企鹅家的,要搞业绩竞争?” 碎美人率先动手,水流出浮出无数张人脸,慢慢涌起,如同美人蛇般站起,从四面八方包围过去。 宗源不动如山,一圈火环从地面升起,他一步踏出,一印捏出,突然天地翻转,四周的水蛇居然是都被他吸引到水中,一同打向碎美人。 可碎美人居然笑眯眯的张开双臂,直接抱住了他。 任由宗源一印打穿了她的胸膛。 抱住宗源的碎美人,逐渐变作一件人皮衣衫,将宗源包裹在内,只有人头还是那般,无数水流汇聚在脖子下,化出一具身体。 “感受吧,七十年的痛苦,七十年的哀嚎,十六刀,一百零八针。” 一道道相同的符印,在宗源的身上浮出,金身未能阻碍分毫。 可宗源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笑了出来。 “这种痛苦算什么?” 他双臂一震:“我的痛苦,在你之上。” 五指弯曲,阳气汇聚,化作一根牙齿般的六寸匕首,刺穿了人皮衣衫,射向碎美人的头。 “四十七天,十人,我听着他们的哀嚎,一口一口咬着他们的骨肉,一口口吮吸他们的血,甚至亲手杀死了世上最后一个真心待我之人,这种痛苦我都能忍住,在佛陀面前,区区疫病,区区肉身的折磨,能耐我何?” “这种痛苦,只会让我更加清醒,更加,恨不得,杀掉所有玷污这里的人!” 宗源狂笑着,一团白色火焰从他身上冒出,瞬间扯碎了人皮衣衫。 “此乃白莲涅槃之火,佛指莲花印!” 白色火焰汇聚在他指间,一指点出,一道古朴的卍字火印席卷火焰,涌向碎美人的头颅。 碎美人面色狰狞,脸上突然浮出一副巫傩恶鬼面具:“符鬼惊惶。” 空中浮出九具鬼面,颜色形状模样各不相同,但都无一例外,被疫病煞气笼罩。 鬼面浮空,无数奇形怪状的小鬼在煞气中涌动,迎上了那火印,在一片嘶鸣声中,化为虚无。 九具鬼面快速长出身躯,手拿各不相同的古怪兵器,站在各不相同的位置上,包围了宗源。 顾曜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蠢蠢欲动。 这九具鬼面站的位置,站在上面看,恰符九曜星辰之位。 它们溢出的疫病之力,自然而然的凝聚,化成了一张大符。 让他,怦然心动。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三更 “这也在你的计算中吗,司首?” 顾曜默默看着,控制自己的欲望。 下面圣人盗两员虎将的争斗,已经劝退了所有的僧人,只有金像和顾曜见证。 碎美人似乎状态不佳,在放出了九具巫傩面具后,便是化作一团水流,砸入了地里,向着后面遁去。 宗源哪能同意,当下一脚重踏地面,白莲涅槃之火蔓延,瞬间爬满了整个屋子,将碎美人再次逼了出来。 这火焰着实神异,不伤任何物件,顾曜伸手感应,竟是没有丝毫温度,好似不存在一般。 但下面的九具巫傩面具并不好受,它们似乎在被净化,身形不断变淡,当下挥舞着兵刃,打向宗源。 空中那道大符,也是一同砸下,立刻融化在了宗源的体内。 白火瞬间蔫了。 宗源也变的虚弱了许多,原本虎虎生风,此刻变成了小猫打拳,金身都是黯淡失色,好似随时会破碎一般。 “巫神的疫力,看起来很强啊,宗源居然没顶住。” 战地记者顾曜摸着下巴,看着碎美人重新出现,水流翻滚化作一道水牢,将宗源包裹在内。 数条长着人脸的鱼从她体内跃出,跳入水牢内,张开嘴,露出长满了三角利齿的嘴,一口一口咬在宗源身上。 宗源的面上,居然浮出了痛苦的神色。 金身明明没有破碎,这人脸鱼咬在他身上也未见受伤,可他却开始了挣扎,在水牢内痛苦翻滚。 顾曜注意到了,屋子内白色的火焰越微弱了,这意味着,宗源可能要到极限了。 九具巫傩面具也是化作黑气,钻入水牢内,融入他的体内,金身消散,宗源的面色惨白,一阵哆嗦。 “宗源,你第一次见面时那么凶,怎么这么轻松就被解决了。” 顾曜叹了口气,他是希望宗源能赢的,毕竟,碎美人还是要抓傩神的。 碎美人缓缓现出人身,看着水牢内的宗源,猖狂的笑了一声,伸手抓住了他的右胳膊,一道道符文浮出,竟然是这般将胳膊摘下了。 “倒也勉强能用。” 顾曜看着她变成一具无手独脚的尸体,操控着水流要将那条手臂安到自己的身上,心中一凛,当下拔剑出手。 剑光闪过,顾曜一剑将她劈成两截,一脚将宗源的胳膊踢飞。 同时,左手雷光闪烁,按在了她的脑袋上。 碎美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冒着烟旋转飞出:“雷法!你是什么人,怎么会雷法?” 困住宗源的水牢一下溃散,九幅巫傩面具从他体内飞出,护佑在碎美人身边。 宗源颤颤巍巍的爬起,瞟了眼顾曜,缓缓站起:“多谢。” 顾曜没理他。 雷法对于碎美人的伤害很大,至少,比宗源那几下效果要好很多。 碎美人已经完全无视了宗源,死死盯着顾曜:“你也会雷法,很好,很好,就拿你来做我的身躯。” 她的头颅悬在那儿,九具傩面散发煞气,旋转飞来,无数狰狞丑恶的小小恶鬼从煞气中冒出,跃向顾曜。 宗源抖动着抬手,却被顾曜一脚踢了出去:“小心。” 当下自己左手雷掌,右手劫剑运转红莲火,一边躲着巫傩面具,一边冲向那碎美人。 倒不是担心自己被傩面打倒,是怕不小心吸收了,又着了司首的道。 碎美人看着顾曜冲来,水流暴起,数道恐怖水鞭冲动,顾曜不闪不避,金光咒神光冲天,撞到她面前,十二颗流珠升起聚集在掌间。 “掌心雷!” 雷光一闪而逝。 碎美人化作一团瘴气,被打散了许多,剩余部分被傩面包围,重新现出头颅。 “这流珠,这雷法,你是那人的弟子!” 她尖叫着喊道:“那人也是这般,用八十一颗流珠,化作无上阳雷,毁去了我其他的身体!” 顾曜眉毛微微竖起。 刚刚那一式掌心雷居然暴露了。 掌心雷看似是烂大街的雷法,其实乃是雷法登堂入室的标记。 雷霆暴戾,即便是以法驾驭,也会自然四溢。 而掌心雷是能完全掌控雷霆的标志,如同将雷化作利剑,手握其上,如执剑柄,除去面对的敌人外,再无一人能感觉到这雷霆的暴戾。 他自然是还没到这个境地,因此老道在“茅山五雷掌”里,留下了个驭使掌心雷的偏门法子。 这十二流珠象征十二雷门,老道在制作之时,便考虑到了这点,顾曜可以借着这十二流珠,束缚雷霆,如同给烈马加上鞍具,进而使出掌心雷。 碎美人面容狰狞万分,咬牙切齿,九具傩面合一,化作漆黑人身,做出要拼命的姿态。 顾曜深吸口气,双手握剑,雷光笼罩剑身。 “现在我最大的优势是,碎美人不知道傩面的疫病之力对我无效,只要...” 他还在分析之时,碎美人突然飞起,变成一只黑色的人头大鸟,一头在门上撞了个大洞,转身就跑。 顾曜:“...你大腿不要了?” 他面色复杂的散去雷霆,将劫剑插回后背,看向宗源。 宗源趁着这功夫,已经拿回了自己的手臂,只是不知是碎美人的神力还是什么缘故,任凭他如何施法,都无法给自己接上。 大殿内也是破破烂烂,就连佛祖的金像上,都是多出了许多显眼的痕迹。 “师侄,要不然你考虑下再找只大雕?” 他蹲下身子,看着宗源费力的咳嗽,真心建议道。 宗源扫了他一眼,哆嗦着站起身,走到门前,一屁股坐在那,盘腿打坐疗伤。 顾曜看着他这样子,决定杀人诛心。 “师侄啊,我有个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也不管他什么表情,直接道:“刚刚那位,是个神,叫碎美人,她和你,是同一个组织的。” “如果你一开始自爆身份的话,就不用...” 宗源握着胳膊,恼火的打断了他:“当我回到此处时,我只是宗方!只是个回来复仇的和尚,不是宗源,不是圣人盗!” “我回到这儿,是为了宗方,为了金佛寺!是要让宗方亲眼见到,这群亵渎佛祖的人的下场!”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这段时间出来吗?因为这个时间,是宗方被他们制作成...” 他破防了,但及时醒悟,吞下了最后面的关键部分。 但已经够了。 顾曜起身:“所以说,一切的关键点,是淮南王的儿子,最后被拿去制作成金身的那位?” 宗源大怒,闭目闭口。 然后就被顾曜拎着衣袖提在了一旁:“师侄让让,别挡路,师叔我啊,想去苦佛寺看看。” “虽然虚行师兄说着不对外人开放,但我觉得,我不是外人啊。” ...... 碎美人化作的黑色大鸟没有飞出多远,便是落在了一座山头上。 陆白侯变成了只大兔子,正有滋有味的啃着草,眼见她来了,急忙扔了草,换成一块烤的冒油的鸡腿。 “你怎么这么狼狈的就回来了?不是你说,金佛寺就是你家的吗?这怎么回个家,还被打的冒烟了呢?” 他又围着碎美人转了一圈:“腿也没拿回来,要不用这个先顶着?” 他将鸡腿递了过去。 碎美人一把拍掉鸡腿,恶狠狠:“都是你,特么没事不先抓那尊傩神,害的我着急过来,结果先失大腿,又险些自寻死路。” “没有最后一只傩神,就没法拼成完整的巫,到时误了大事,都是你的错。” 陆白侯委屈巴巴:“这,都在里面啊,不是你自己说能拿的吗?还有,怎么就自寻死路了?” “里面是那个老杀星的弟子,死脑筋拦路,我都没找他麻烦,他还要当英雄。” “当初只是挡了那人的路,就剩下一只大腿没被毁掉,还被送到了这儿,我要是动他的弟子...要大腿还是要命,你当我分不清吗?”碎美人气愤道。 “不对,我所有的身躯都被打碎了,也是因为你要找人麻烦才误了时机,混蛋,都是你的错!” “说,你是不是阁皂山派来的卧底!”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四更,求订阅 顾曜踢开宗源,大摇大摆的想要往西边山峰上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身将气鼓鼓的宗源又提回了门中间。 “师侄,别这么看我,毕竟,你做的恶事,也足够我杀你了,只是这次看在金佛寺的面上,权且饶你一命,下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帮你关下门,不用谢谢师叔我了。” 顾曜大摇大摆的把门又关好,看向西边。 按照此前虚行老僧的弟子,宗庆和尚所说,苦佛寺就在西边的山峰上。 顾曜站到悬崖边,向着西方看去。 云雾缭绕间,西边的矮山上,有一座小小的朴素院子,灰不溜秋,毫不显眼。 单说外表,就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家宅,丝毫不能与豪华奢侈的金佛寺相比。 顾曜大致估量了下距离,举出劫剑:“御剑—飞行!” 他将剑掷出的瞬间,自己也是跃出,甩出两张黄符,助力自己乘风而去,踩在剑上,向着西方滑翔。 说是御剑飞行实在是有些勉强,但简单的御剑滑翔还是能做到的。 就像是过去的颜意远那般,一直维持高度,飞不了多久就会感觉吃力,但在有风的助力下,只是减缓下降的速度,还是可以飞很远的。 顾曜踩着剑到了大致差不多的地方,从剑上跃下,按照左脚踩右脚就能飞起的原理,通过同样的操作,微微降低了自己降落的速度,重重落在了地上。 “腿有些麻。” 从土中拔出脚,顾曜看向不远处的屋宅。 此刻近了才发现,这说是佛寺,其实和佛寺也没什么联系,既没有经幢,也没有寺庙特色的石兽、香炉、戒台等等。 若不是牌匾上写着苦佛寺,顾曜简直担心自己找错了地方。 仔细嗅了下空气,也没有香火气息,顾曜走到门前,敲响了门。 过了片刻,一个灰衣僧人打开了门,小心翼翼的看着顾曜:“施主,此处不接香客,若是想要礼佛,请前往金佛寺。” 这和尚说完话就要关门,被顾曜一手撑住:“大师,我就是来苦佛寺的,你看我这手串,是虚行大师赠送,我不是外人,是自己人啊。” 顾曜将门打开,踏入了门内,看清了里面的景色后,整个人一呆。 “这...这儿怎么是祠堂?” 入眼的,是一座郁郁青青的松树,树枝上,挂满了红线系着的木牌。 松树之后,是一座类似大户人家列放祖宗牌位的屋子,里面也同样摆满了灵位牌。 这和尚修为不高,虽然肉体力量不弱,但无法撼动顾曜,当下无奈高声叫道:“师兄,有人闯寺了。” 伴随着这一声喊叫,两边的屋子内,又冲出来许多灰衣僧人,个个手持棍棒,其中有个比较显眼的,拿着菜刀。 “施主,此处不对外开放,请你自重。” 一群光头大汉围了过来。 顾曜苦笑着亮出那佛珠:“诸位,我只想借阅些典籍。” “不管是什么人,什么目的,都不行,请施主自重。” 僧人们涌来,要逼迫顾曜出去。 “你给他们看看那肉身佛的至阳之泪,说不定他们就不轰你出去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顾曜背后响起。 顾曜回头一看,是个刚到大腿高的女娃娃,看着白白嫩嫩,扎着两蹙童子髻,眉心还点着一朵梅花。 她穿的衣服有些熟悉,顾曜一边伸手从怀里取出装有泪水的玉瓶,一边思索。 “诸位,此乃不空法祖赠我的至阳之泪,我对金佛寺没有恶意。” 他高举着玉瓶说道。 那女娃娃又笑道:“大和尚们别看我,我站在门外呢,可没进去,他可是能破掉金佛寺苦局的人,你们还是别拦着他好一点。” 顾曜看着和尚们慢慢后退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为什么这衣服眼熟了。 早上在药方买药的时候,那个敷眼睛的男童,也是一样的衣服。 当下他转过身,仔细看着这女童:“你是司首的弟子?” 女娃娃笑嘻嘻:“叫师姐,人家芳龄二十三,小弟弟。” “???” 女娃娃双手插腰:“没骗你哦,师父说,正常生长,我未来会比师弟矮两寸,这样一来,不均衡了,他会很烦恼。” “所以我和师弟在他死之前,都不会长高哦。” 院内所有人嘴角都抽搐了,什么阴间理由。 顾曜看着她,小心翼翼道:“你来是有什么目的,我绝不会照着司首的计划做。” 她噘嘴歪头:“你不做就不做呗,凶神阎罗是因为你们而出现,必然也会因为你们而消失,吓唬我做什么?” “我来这,只是告诉你,我师弟因为你的原因,从药方那骗来三百五十两银子。” “我和师弟之间的均衡被打破了,如果你不能给我三百五十两,那我只能赖着你了。” 顾曜看着和尚们敌意已经消失,将玉瓶收回:“三百五十两你就把你卖给我了?” 女娃娃笑嘻嘻:“反了,是你把你卖给了我。” 她抬手,化出一颗星辰,咻的一声钻入了顾曜的体内:“这是我的星辰,瑶光星,在你给我三百五十两银子之前,你就是我的兵器了。” 说完,她又做了个淑女告辞的动作,唰的一下消失了。 顾曜闭目內视,在自己的泥丸宫之内,发觉了一颗暗淡的星辰,神魂靠近,还挺暖和舒适的。 更重要的是,这玩意似乎还能凝实神魂。 “这怎么感觉像是来给我送修炼加速器的?” 细细感受了下,顾曜暂且先不管这星辰,看向僧人们:“诸位,我想借阅此处的典籍,可以吗?” 僧人们对视一眼,让出了一条路。 手拿菜刀的僧人道:“师祖坐化时,双目各自留有一滴泪水,你既然能获赠一滴,我等愿意信你一次,还望你不要辜负我等。” 顾曜向着他们行礼道:“诸位还请放心。” “这个院子里面是建寺以来所有的书籍、经文,施主请。” 一个僧人指着右侧的院子道。 “多谢大师。” 他跟着那僧人,走入了院内。 院内有屋子三栋,里面的书架整齐有序,摆满了书。 顾曜在僧人的眼皮下,伸手摸了下书架顶层,一尘不染。 “施主,这里,每日都会打扫,若是想要看什么,还请抓紧时间,等到太阳下山,其他师兄过来,他们不会同意。”僧人看着顾曜不紧不慢的样子提醒道。 “大师,我听宗庆大师说,他们白日会前往金佛寺礼佛,为何你们不去?是轮流的吗?” 僧人板着脸道:“并不是,我等不愿去金佛寺,仅此而已。” “为何?”顾曜说着,抽出一卷书籍,是一卷不空法祖对于佛经的注解。 “不愿而已。”僧人不答。 顾曜看他这样子,也不问了,加快速度,寻找关于二十年前的事和有关宗方的记载。 找了一通,虽然没有找到,却意外了发现关于广陵苦的记载,还有一张奇怪的丹方。 “大周八十三年,蝗灾、饥荒、疫病同年起,广陵民不聊生,大周开仓济民,侥幸度过。” “大周八十四年,地龙翻身,广陵一地死伤近八万,时为冬季,百姓留连失所,冻死者不计其数。” “大周八十五年,气温骤降,寒冬降临,持续四月。” “大周八十六年,天降陨石,击毁数座山峰,数月后,鼠疫爆发。” “每逢大患,必有邪修聚众,迷惑人心,时,大周光和帝请天师贺罗天大醮,聚拢国运,稳定民心,未成。” “邪修杀之又杀,滔滔不绝,聚拢于此,因罗天大醮未成,民间流言四起,皆言大周将亡,又有暴雨连绵,坊间流传,五百年未起之水祸将复。” “百姓饥寒交迫,躁动不安,广陵如人间炼狱,遍地饿殍无人掩埋,两百万人口四年间死伤过半,逃走又近半,余者百不存一,史称广陵苦。” 顾曜皱眉看完,在这书页中,夹了个丹方,纸张已经发黄。 “以朱砂、硝石、汞为主材,配合玉泉、白石...需禁食十五日,滴水不可占...幽闭于缸中,深藏于地底,一月后刨出,若成,则...此法大孽不道,有违人和,度灾即毁,不可留世。”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五更 “这四年,当真是亡国之兆。” 顾曜看完这丹方,又看了眼这记载。 “这丹方,应该是制作肉身佛的法子,看起来,也是因为广陵苦。” 他又想起了碎美人,她此前在与宗源斗法时,曾说广陵苦就在她的身上,这又是什么原因? 但看记载,所谓广陵苦乃是天灾啊。 还有不空,虚行说,不空有三憾,其中之一是未解广陵苦,难不成说,他是在这四年中圆寂的? “越看越迷糊。” 顾曜放下手里的东西:“大师,这方子,是否应该毁去?” 僧人沉默道:“施主,你觉得呢?这丹方夺去了大约百余僧人的性命,但它,却是为了给更多人活下去的希望而出现。” 顾曜想着自己曾经见过的黑屋中的肉身佛,他们似乎死不瞑目,躯壳之内,还有着某些东西在挣扎。 “不需要这丹方,他们也不会被人忘记,若他们是英雄,便始终与广陵同在。” 他轻声说道,但却将丹方放了回去,继续在寺庙内寻找宗方、淮南王的记录。 意外的,他又找到了碎美人的记录 关于她的记录不多,只有寥寥数语。 “妖女癫狂,惨遭邪祭,与诸多女子共投古渡河,妖人言供奉水神以平水患,后未见水患,百姓载歌载舞,自以水神退去,却不知孟德公泰皇剑镇压天下水脉,可悲。” “噫,或广陵需要的,是希望。” ...... “靖夜司有混血夜叉,善水,入水取回女子骸骨,交予金佛寺超度,妖女死前遭刑,体无完肤,怨恨成狂,寻找时已成怨鬼,封印于灵牌之中,佛前供奉净化。” “大周一百二十年,有道人携一巫傩神带走灵牌,可惜,再有十年,怨气全消,可无暇转世。” 顾曜将这一卷也放回,大致明白了碎美人的过去。 “所以说,碎美人之前说她是金佛寺的债主,是这个原因,她被邪修祭河,意外安抚了民心,让金佛寺猜到了百姓们需要的其实是希望,是大灾结束,生活可以复归安宁的希望。” “之后金佛寺通过制造肉身佛的法子,告诉广陵府,大灾已然结束,寺中僧人因此而功德圆满,化作肉身佛,安定人心,驱逐了邪道,因此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所以才有了债主的自称,因为在她看来,金佛寺的一切,都是由她而来,甚至在她看来,这儿该是碎美人寺?” 顾曜这般猜测。 不过其中还有许多隐秘,比如碎美人如何成神,道人携带巫傩神又是为了什么。 随即他又摇摇头,先找宗方。 这次找了许久,看的他眼都花了,总算是找到了。 “淮南王与无名道人同来,以肉身佛之秘逼迫我等,迫于无奈,收徒宗方。” “宗方相貌丑陋,性格木讷,不善言语,然心性纯良,初见不喜,后收为入室。” “宗方修炼刻苦,不知疲倦,七年方入门,五年铸金身,三年即大成,样貌凶悍,形如经中记载护法夜叉,乃万中无一的佛门天才,吾等甚喜,其或为师父所言传志之徒。” “淮南王又至,面色惨白,寿元将至,直言要挟我等将宗方制为肉身佛。” “本欲死战,屠王杀道,以上三代八十七人性命护卫金佛寺,奈何奈何,寺内意见不合,大打出手,烈火焚寺,似要分裂。” “宗方我徒,无面见之。” “金佛寺立寺一百二十七年,无愧天地,无愧佛陀,无愧广陵府百万生灵,唯憾宗方。” “不愿苟同之人,只剩二十一人,再立苦佛寺,苦修佛法。” “自宗方后,我等修为日渐衰落,或成心魔,感觉大限将至,虚渊留笔。” 顾曜看完之后,将案卷放回,眉头皱紧。 “施主,既然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那可以离开了。”僧人催促道。 顾曜看了眼天色,已然黑透了,当下告辞。 “万恶之王淮南王,可是,淮南王也是与圣人盗合伙密谋,那宗源说着是为了宗方,又为何要加入圣人盗?” “难不成是要打入敌方内部,从内部瓦解他们?” 顾曜带着这样的疑惑,下山再爬向金佛寺。 这边山峰太矮,飞过去太吃力了,还是动腿安全。 ...... 宗源打开门,面色基本恢复了,只是还是少一只胳膊,看到顾曜,他恶狠狠的哼了一声。 “师侄,真不考虑去抓只大雕?”顾曜调笑道。 宗源不理他,等他进来后,重重的关上了门。 看着大殿内正在诵读佛经的僧人,顾曜没有着急离开,而是靠近宗源,低声问道:“我只问你一事,逼死宗方的,必然有圣人盗一份,你为何还要加入?” 宗源直视他道:“你对圣人盗一无所知,那就不要再问了。” “你...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家老头可能是圣人盗当初的头子你知不知道,到底谁一无所知啊。 顾曜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当下气势汹汹的向着金佛殿走去。 虚行这次,没有站在门口,而是站在花海之中,提着个小水壶,正在给这些花朵浇水。 “大师,我去了苦佛寺。” 虚行头都没抬:“我知道。” “那您不阻止我?” “就像他们无颜面对师父一样,我也没有脸见他们,因此除非必要,我不会走出这里。” 顾曜突然好奇问道:“大师,当初宗方的事,您是?” 老僧手里的水停了下:“我被镇压在天师府。” “啊?” “师父的弟子中,我是修为最高的,因此那时,志气昂扬,自认为要弘扬佛法,因此四处斗法论佛。” 老僧淡淡道:“师父圆寂之后,眼见诸事安定,大约三十年前,我离寺云游,最后在天师府挑战天师。” 你好勇啊。 感叹了一声,顾曜问道:“结果呢?” “我挑战了天师四次,第一次,他用了九十九招,第二次,他用了九招,第三次,他用了一招。” “最后一次,我刚站到天师府的门前,就被拍入了一座山府之中,用了十年才走出来。” “用了三十年我终于走出洞府时才明白,第一次,天师是在鼓励我这个后辈,第二次,是给佛门面子,第三次,是让我离开。” “第四次,是烦了。” 老僧转过身,背对着顾曜:“可惜,当我回来之后,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死去的人不肯安息,活着的人不得安宁。” 顾曜向着老僧行礼道:“大师,抱歉。” 老僧突然指着两侧的屋子道:“你已经知道了里面是什么了吧?” “知道了。” “他们告诉我,你能看到肉身佛里面的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顾曜想起通幽术下看到的挣扎之物,问道:“是魂魄?” 虚行摇头道:“不,是贪嗔痴三毒,在你们道门的说法中,叫三尸虫。” “真正的肉身佛,如我的师尊,三毒都会一同化作,可他们不是,因此三尸虫俱在。” 顾曜小心翼翼问道:“大师,您与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虚行抬头望月:“它们本来是很平静的,但自从你来了之后,就愈发暴躁。”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百五十两银子 顾曜愣愣看着虚行。 虚行没再继续说话,变成了谜语人,低头笨拙无比的浇花。 感觉顾曜站在那儿不动,他说道:“施主,赶紧进去吧,有个人儿,在里面等你呢。” 等我? 除了吴书竹还能有谁? 顾曜深深看了老僧一眼,走入殿内。 蛊母虔诚的盘膝坐在肉身佛面前,碎美人的大腿上,出现了一道道金色的梵文,在烛火的映照下,梵文闪烁着神异的彩光。 走到后面,听到了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像是老母鸡下蛋的叫声。 顾曜靠近,撩起了帘子,只见吴书竹和那个女娃娃正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两个人手里还各自捧着把葵花子。 希言也是端坐在一旁,两眼放光的看着女娃娃。 “呀,你回来了?”女娃娃笑眯眯的向着他打了个招呼,“我的三百五十两银子呢?” 吴书竹在一旁搭腔道:“对啊,顾曜,你怎么能为了三百五十两银子就卖身呢?” 顾曜:“...卖身?” “嗯嗯嗯,是啊,凝玉说你欠了她三百五十两银子,如果还不了,就要跟着她去长安卖身了。” 顾曜一屁股坐在希言身旁,看着那女娃娃:“你叫凝玉?” 她点点头:“是啊,我师弟叫碧玉。” 那我觉得你应该叫碧莲...顾曜心里腹诽一句:“我怎么就欠你三百五十两了呢?你师弟用我的法子骗了银子,你不应该打他一顿,把钱还回去吗?干嘛要缠着我?” 凝玉眉头竖起:“我师弟也怕我这么做,所以他当场就把银子用了,买了金佛寺的秘法。” “金佛寺的秘法?这还卖的?” 凝玉有些生气说道:“外面那尊大和尚生前什么都卖,这里的和尚也都和他一个尿性,除非是隐秘大事,或者是核心传承,其他什么都卖。” “三百五十两银子买不了什么珍贵的秘法,但可以买大和尚镇压蛮巫的秘法。” 顾曜眼睛一亮:“你是说,不空法祖镇压了一尊蛮巫?” “对啊,你在隔壁没看到吗?他就是为了镇压蛮巫才自化肉身佛,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圆寂呢?他才是个两百岁的年轻和尚啊。” 凝玉将手里的葵花子都交给吴书竹,捻起一颗,一边喂希言,一边说道。 一口老槽堵在喉咙,顾曜追问道:“蛮巫是什么?” 凝玉深深看了他一眼,伸出一只小手:“给钱。” “啊?” “一条情报,十两银子。” “...” 顾曜掏钱后,凝玉乐呵呵说道:“蛮巫原本是北边的胡人信仰的神灵,本来已经快要消亡了,被你师父为首的一帮子人从那带了回来,经过一番摆弄后,成了巫神。” “星落湖那边,它又被打碎碎,但侥幸沾了点魔的残渣,逃走了。” “之后一番波折,来到了广陵府,迷糊了一群人类,得到了信仰。” “之后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广陵苦四年,它兴风作浪,最后大和尚发觉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便以自身圆寂为代价,让它彻底消失了。” 凝玉说着说着,突然一拍手:“不对,广陵苦只有三年,第一年的疫病是它引发的,蝗灾和饥荒,其实大周应对还算得当。” “怎么样,你这钱是不是给的很有价值?” 顾曜点点头:“这么说,一切的根源,都是我师父?” 凝玉伸手:“给钱。” “一起结行不行?我的问题可能很多。” 凝玉眼珠子转了两圈:“也不是不行。” “根源不好说,因为非要说,也可以说是天师的错,也可以说司首的错,当然,大和尚和蛮巫,是自己的因果,就像是你和阎罗一样,怨不得别人。” “什么意思?”顾曜想起之前她也说过这样的话,自己和阎罗有什么关系。 “这个答案很贵哦。”她笑眯眯道:“因为蛮巫的出现,是因为大和尚当初给了法子,所以后面大和尚亲自超度掉它,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我和阎罗呢?” “那是另外的价钱。”凝玉又伸出了手,“先给钱,一百两谢谢。” 顾曜看着她的手,陷入了沉思。 “怎么,你想赖账?”看着顾曜这样子,凝玉的语气很阴沉,“你敢白嫖我的话,我就把你卖进长乐坊,那儿的客人,不仅喜欢仙女,也喜欢小仙男。” 白嫖我也喜欢,但你这样,我不仅想白嫖你,还想让你给我掏钱... “凝玉啊,你说,现在的不均衡,是三百五十两银子,还是你师弟学会了一门新的佛法?” 凝玉把手伸到他脸下面:“是我师弟学到了一门价值三百五十两银子的佛法。” “咳咳,”顾曜推开她的手,“那如果我给你一门价值五百两银子的佛法会怎么样?” 凝玉嘀咕道:“那他就需要再去赚一百五十两,金佛寺的佛法里,好像没有这么便宜的。” 将再次伸过来的手推开,顾曜露出和善的微笑:“成不成?” “可以是可以,但你有我靖夜司没有的佛门法术吗?” “你看啊,这个叫秽迹金刚咒,乃是佛教的密法,你看看怎么样...” ...... “一千五百两,谢谢。”顾曜图穷匕见。 凝玉愣住了。 “不然,你把我和阎罗的事说一遍,抵掉一千两?” “我知道的不多,你确定?” “确定。” “你和阎罗,是一体的,就像阴与阳,只要你不死,阎罗就不会彻底消亡,即便会毁去了,也会迅速重生。” 顾曜瞳孔地震:“所以现在柳大人他们,都是在做无用功?” “倒也不是,本来就没让柳玄风摧毁它嘛,它没有神智,通过科仪,是可以让它暂时安稳的留在那,但这是割肉喂虎的法子,后果嘛~”凝玉拖长了音,不说了。 “我呢?你对我知道多少?” “那倒也没有太多,比如你和阎罗,都与这儿的大和尚有关系,但你看阎罗的名字也该猜到了,毕竟阎罗本就是佛教的阴间神灵,就这么一点消息,还是我偷偷翻师父的日记才知道的。” 顾曜没有说话,心里翻江倒海。 我和阎罗是一体的阴阳,所以之前,圣人盗的尊主说,阎罗不完整,是因为差了我这一部分。 那我,真的还是人吗? 凝玉看着他这样子,突然开口道:“别乱想,你是个人,只是你这个人有点特殊,好了,还差三百九十两,你还要问什么?” 顾曜看了她两眼,伸出了手:“三百五十两银子,还有四十两给你抹掉了,不用谢。” 凝玉:“...”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真相只有一个 凝玉留下一张“卖身契”走了。 当然,这是正经的卖身契,毕竟她的外表,也就是个十岁左右的女童模样。 从此刻开始,她放在顾曜体内的那颗瑶光星,使用权就归属于顾曜了。 “那颗瑶光星辰确实有温润神魂的效果,此外,瑶光星在北斗七星中居于末尾,又名破军,主兵,对于鬼妖的杀伐之术也有加持。” “但同样的,这颗瑶光星也会相当于给我装了个定位,不管我去了哪,她都能找到我。”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我能去哪呢?” 顾曜美滋滋的盘腿修炼,吞纳温养阴神,看着自己的小小阴神在瑶光的招摇下茁壮生长,喜不自禁。 “还差一天,只要明天过了,老头就来了,到时一切,不管司首在盘算什么,都不需要在意了。” 金佛殿内宁静祥和。 金佛寺内鬼哭狼嚎。 宗源冷漠无比,单臂看着又一个僧人痛苦死去,化作一滩白灰。 “你们看啊,谁都无法原谅,就连他们自己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修为不增反减,自己都觉的当年自己做错了,真是可笑。” 两道黑影趁着这机会,偷偷又潜伏了进来。 正是陆白侯和碎美人。 “陆白侯,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碎美人变作的黑色大鸟跟在白猫身后,低声问道。 白猫头都不回,向着金佛殿奔去:“你别问,反正你的目标是自己的大腿,那个道士交给我,不需要你动手。” “不过,你确定那个老和尚不会对你出手?” 碎美人得意的哼了一声:“绝不会,不空老和尚和他的嫡传弟子们,都不会对我出手,毕竟他们欠我的。” “那就行,到时候,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拖住老和尚,然后我会引出这寺庙内的鬼怪缠住那道士,你再顺势拿走大腿和那个傩面。” 大白猫摇着尾巴,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那小子有问题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根据我从九皋身上听到的只言片语,加上这两日我在这儿看到的听到的,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它停下脚步,站在金佛殿的门口,抬头看着破旧的牌匾:“真相只有一个,那小子是和尚转世,而且,就是那个什么宗方,所以这儿的鬼很高兴见到他!” “因此,他们迫不及待的要杀死所有导致他死去的和尚。” “这才是所有鬼怪如此活跃的原因。” “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为什么那个老和尚平时都不见僧人,不出门,却偏偏亲自接他进来,允许他住在这儿,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自家人。” 碎美人停下脚步:“你说的好像有道理,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陆白侯像人一样立起身子,两只爪子抱在身前:“当然,我还有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哦?” 他嘴角浮出一抹智慧的笑容:“那个小道士,顾曜,他养了只狐狸,本来我以为那是只狗,猫,或者兔子,被他玩弄一番后洗脑成了狐狸。” “后来我发现,那真的是只狐狸,而且他居然真的把她当狐狸养了。” 碎美人头顶闪过一片问好:“这什么意思?” 陆白侯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由衷的鄙视了她的智商:“你可真是愚蠢,不过也难过了,毕竟,你才活了几十年。” “道士,可都是坏心眼的坏蛋,他们从不干人事。” “可这个顾曜,居然对一只狐狸没做出任何古怪的事,既没有把她洗脑成狗,猫,兔子,也没试着给她装上马的尾巴,兔子的耳朵,乌龟的壳...” “我找了个借口,跟她打了一架,发现那居然是一只完完整整没有丝毫问题的狐狸。”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陆白侯爪子竖起,指天咆哮道:“那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个道士,他是个和尚!” 碎美人:“...要不我们还是走吧,我带你去阁皂山治治脑子。” 一番吵闹后,金佛院的院门打开了。 “两位,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陆白侯慢吞吞坐下,喵了一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要走,被化出人形的碎美人一把拎起:“你是虚行?” “不空的弟子里,好像就你一个没死了。” 虚行道了声阿弥陀佛,让开了路。 “真是有趣,我可是听说,金佛寺已经数十年没有开过花了,原来是谎言啊。”她好像对金佛寺的情况很了解。 “并非谎言,这花,乃是昨日才开,本该瞬间凋零,被贫僧留住。” 虚行带着两神来到肉身佛前:“施主,能再见到你,想必师父也是十分高兴。” 碎美人将陆白侯扔到地上,看了眼自己的大腿,又抬头看了眼肉身佛:“喂,把我的大腿还给我。” 虚行摇摇头:“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我现在可是神,哪来的苦海?” 她又扭头看了看墙角满脸虔诚的蛊母:“不然,你把它给我,我也当无事发生。” “那也不行,现在它是我佛的信徒。” 碎美人冷笑数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这群和尚,说话比你们的头都滑。” 虚行双手合十:“施主,你与我是同代人,如今我寿元将近,不妨与我同去,将这世界,交予后来者。” 两人说话的功夫,陆白侯悄悄摸摸,贴着地面,滑了出去。 随即化身成虎,仰天长啸:“喵...不对,吼!” 这一声虎啸下,一阵阵阴风吹拂不止,原本平息下来的金佛寺,再次活跃了起来。 “吼!” 陆白侯数声吼叫,褪去的黑影卷土重来,并且随着它的叫声,涌来了金佛殿。 顾曜也被这声音惊动,只是刚出来,就看到了碎美人正和虚行对峙,当下急忙把探出头的吴书竹塞了回去,自己冲到门口。 入眼的,是无数道黑影,它们站在院子内,注视着顾曜,一道道白色雾气包裹着它们的身躯。 陆白侯站在屋顶:“顾曜,我来报仇了!” 随着它的这一句话,两侧的屋子内,突然传出了数道清脆的响声。 屋内的虚行突然面色变幻,惊呼一声不好,当下要奔向顾曜,却被碎美人拦住。 “虚行,要么将我的身体和傩神交给我,要么,就看着他去死!” 顾曜站在门口,看着那些黑影站在那,对着自己行顶礼,一股异样感突然升起。 两侧的屋子突然炸开,一具具血红色的肉身佛僵硬的走出。 它们活了。 月光下,这些肉身佛的身体上流动着红光,半睁着眼,一步一步很是僵硬,但目的明确的走向顾曜。 “唔...” 第一百二十六章 金佛寺终章(5800字大章) 肉身佛慢慢走了过来。 极其让顾曜在意的是,地面上的花,居然更加鲜艳了,草也更加旺盛了,只是这么几步,居然又长高了几寸。 黑影们似乎极其畏惧肉身佛,主动退避,慢慢让出了两条路,任由它们走到顾曜身前。 在距离顾曜两丈处,它们停下了脚步,抬头,抽动着干枯的鼻子,似乎想要闻到什么。 顾曜抽出剑,看着它们。 这一共有八具肉身佛,它们的面貌,在顾曜看来,都是一般无二,因为脱水的原因,血肉干枯绷紧,很难看出什么差别。 双目都是微睁,一双招子死板,没有任何生机。 “通幽!” 顾曜看着肉身佛没有了动作,扫过了它们额头上不时流过九彩光芒的卍字图案,看向屋顶的陆白侯。 它此刻,是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丝黑纹的巨大白虎,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一道道如同白丝般的气流在它身边流动。 “只听说虎能操控伥鬼,即便陆白侯成了山神,能压制驾驭所有鬼怪,肉身佛也该属于炼尸一类吧。” 顾曜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恰巧此时陆白侯也是低头看向他。 它的眼睛是金色的,里面充满了疑惑。 “我居然能操控这些肉身佛?我这么厉害的吗?” 它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院内的气氛很是古怪。 虚行被碎美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拖住,一时之间进退维谷。 顾曜被八具肉身佛盯着,心里发毛,但想着有不空的肉身佛在,应当是没什么事,因此还是站在门口,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它们。 同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自己的身体微微发热。 已经被肉身佛逼退到边缘的黑影,还在不断的向着他行着顶礼。 上面的陆白侯也是在犹豫,它总感觉,这群肉身佛与它有些相似,但又不同,并不像是被它叫出来、受它控制的。 “我只想把他的魂抽出来玩弄一番,让他叫我陆白侯大爷,也没想让他被撕的粉身碎骨啊。” 局面这样僵住了许久之后,黑影们停住了动作,站起了身,仰天长啸。 这是凄厉无比的鬼吼之声,让人心神震荡。 顾曜急忙念动净心神咒,稳定心神,看着那群黑影,不再顾忌肉身佛们,主动涌了过来。 漆黑的脸上,除去核桃般的眼睛外,终于出现了第二样器官—猩红色的大嘴。 它们张开嘴,伸出手,走了过来。 顾曜心里一沉。 “这种情况,是我没想到的。” 他本以为,这群黑影对他行大礼,是有什么请求,比如帮他们伸冤,助他们轮回,可如今这架势,分明是要吃了他。 眼看它们已经越过了肉身佛,来到了他周身一丈之内,顾曜不再犹豫,劫剑翻转,雷光闪烁,劈向了它们。 他这一动手,就像是往滚烫的油锅里泼水一样,这群黑色鬼影居然愤怒了,它们发出的声音,变的短促而尖锐,张开的手臂变的如同长刀一般,砍向顾曜。 雷霆阵阵,顾曜在黑影之中闪烁,小心的避开那群肉身佛,以雷法配合劫剑,将鬼影荡灭。 这群鬼影虽然数量众多,但却似乎没有鬼怪的力量,与凡人相比,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顾曜在其中闪烁,劫剑每一次翻转,都能斩没数只鬼怪。 雷法惶惶,阳刚暴烈,在院内留下一道道银线,只是短短数刻,顾曜便是将它们全部斩灭。 “敇!” 眼看这些黑色鬼影都是被消灭,但地面上却是多出了一道道的黑色痕迹,顾曜将劫剑插在地上,双手结印,一道道雷光在手上流动。 “五雷斩鬼印!” 他举起右手,五根手指上,雷光聚集,化出五道图案,分别象征五行,五脏之炁加速运转,同时一呼一吸之间,一道道白练被他吞入腹中。 人体自成小天地,五脏又为人体五行运转之所,五指此刻与五脏相连,与外界交互,借助雷霆之力,将顾曜与外界融为一体,引动周遭的五行之力。 他重重一掌拍在地面上,空气中浮出一道道雷光,一同压入地面。 刹那见,地上的花朵,在之前的交手中都是丝毫未有损伤,此刻在源源不绝覆盖而来的雷电下,凭空蒸发般的消失了。 空气中源源不断的化出雷霆,镇压、炁灭地面上的污秽,黑色痕迹也是不断消失。 待到院中干干净净后,顾曜收手,又提起了剑,看向一直站在那的肉身佛。 它们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一直注视着顾曜,不知是为了什么。 眼见它们还是这般,顾曜抬头看向陆白侯,它此刻站在上面,歪头盯着下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白侯,你还有什么手段,没有的话,就走吧,此前我无心...” 顾曜话没说完,突然浑身一凉,金光咒不受控制的冲天而起。 “怎么回事?” 之前,他一直感觉身体有些发热,可此刻,居然感受到了一丝极寒。 通幽之术疯狂运转,雷霆闪烁,他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 一道道僧人的魂魄出现了。 他们从土中钻出,双目紧闭,面色痛苦,身体弯曲。 “......” 一阵听不懂的梵语从四面八方响起。 它们围着顾曜,席地打坐,念诵着经文。 陆白侯看着下面,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想要驱散它们,可是毫无作用,当下它直接冲着顾曜喊道:“小道士,出问题了,这群东西,不是鬼啊。” 不是鬼? 不等顾曜说什么,那群肉身佛动了起来,它们额头的卍字瞬间消逝,面容变的狰狞,扑了过来。 顾曜刚要躲避,却发觉它们的目标,居然是那群僧人魂魄。 它们碰触到僧人魂魄的瞬间,身体内的红色便会化作无数道红线,捆住魂魄,随即拖到嘴边,大口吞食。 顾曜呆呆看着它们,不知是否该阻止它们时,虚行突然冲出。 他左手捏着一个头颅,右手提着个铜锤,冲入了肉身佛的中间,出手毫不留情,将这群肉身佛锤入墙中。 只是肉身佛也很奇特,即便被铜锤砸中,也是没有丝毫损伤。 “施主,请回殿中。” 虚行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同时,一股恶臭味从他身上传出。 “大师你?” “施主,快回,贫僧大限早至,只是一直拖着,如今,到了时候了。” 说话间,一具肉身佛站起,虚行又是一锤将它砸入墙中。 顾曜当下也不再犹豫,快步回到了屋内。 一股暖流包裹住了他,原本那丝寒意被驱散了。 可万万没想到,他踏入屋内的瞬间,所有的肉身佛和魂魄都是狂暴了。 肉身佛干枯的身体,瞬间膨胀了数寸,牙齿暴长,探出嘴唇,红光逐渐暗淡,取而代之的,是青黑色。 那群魂魄则是重新变回了黑色的瘦长鬼影,一同扑向了虚行。 虚行左手握着碎美人的头颅,右手提着铜锤,大开大合,将涌来的一切都是砸倒。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身上的臭味越来越浓郁,即便是在屋内的顾曜都能闻到。 身上的衣衫,也是不断腐烂,仿佛是被时间侵蚀一般,不断变作黑灰色,卷曲油腻,腐烂落下。 “这是什么?天人五衰?” 顾曜握剑站在门口,看着院内的一切。 天人五衰也是佛门中的说法,乃是佛教所说六道轮回中,最为幸福的天人将要死亡时面临的五种异象,共有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五种异象。 “顾曜,肉身佛在哭。”身后传来吴书竹的声音。 她此前一直躲在被褥里,这会才偷偷出来瞄两眼,一来,就看到了不空的肉身佛在流泪。 顾曜也是急忙转身,看向这尊肉身佛。 它的背更弯了,头颅滴下,一滴滴泪水从双目中流下。 “不空大师,您为何落泪?”顾曜看着它,低声问道。 “是因为虚行大师将要圆寂,还是因为自己的弟子们在外自相残杀?” 肉身佛没有回答,只是泪水一滴滴落下,。 顾曜转身,走到门边。 虚行此刻已然落入了下风。 那群伪造的肉身佛,此刻已经变作了青黑色的恶鬼,它们从自己的身体内,抽出骨头,将之变作武器,每次击打在虚行身上,都会让虚行衰落一分。 陆白侯站在屋顶上,发出数声嘶吼,不知从何处喊来一群弱小鬼怪,只是刚刚靠近,便是被瘦长鬼影吞噬。 更让顾曜在意的是,即便它们都在围攻虚行,双眼,却是一直在看着他。 “它们想要的是我?为什么?” 顾曜握剑,看了眼陆白侯,打定主意后,走出了屋子。 迈出门槛的瞬间,它们的动作停止了,眼神贪婪的看向顾曜。 “理论上说,陆白侯做不了恶事,所以这群鬼影被它喊来,结果总不会太差,毕竟,我也不算什么恶人。” 虽然是这么安慰自己,但顾曜看着又开始一步一跪,慢慢走过来的鬼怪们,心底发毛。 “它们为什么要跪我?” 他看了眼站在院中,虚弱无比气息衰落的虚行,出声道:“大师,请退远点。” 从怀中取出玉瓶,看着已经走到两丈处的它们:“来试试这肉身佛的至阳之泪吧。” 运炁托住这泪水,身体又开始了发热。 一丝丝雷光在掌间跃动,融入了这泪水之中,顾曜能感觉到,这一滴泪水的力量,足以毁掉眼前的一切。 只是不知为何自己的身体,似乎与这泪水产生了某种交互。 “五雷~” 顾曜拍出五雷掌,却看到虚行不知何处来了力量,突然一跃而起,踩着那些下跪的鬼怪们冲到顾曜身前:“不可!” “大师你快让开!” “这一掌拍下,他们必然魂飞魄散!” 虚行执拗的挡在顾曜身前,让他着急万分。 眼看虚行背后的鬼怪们已经靠近,再次贪婪的张开嘴,要咬了过来,顾曜急忙用力一把抓住虚行,将他拉到身后,欲一掌拍出间,一道璀璨佛光从他体内射出。 这光芒,辉煌,光明,圣洁。 那狰狞的鬼怪们瞬间退避,双手挡在眼前,身躯发出一阵白烟。 虚行的身体,也是在佛光下恢复了许多,那股浓郁的恶臭味,也是变淡了许多。 “怎么回事?” 顾曜惊骇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一股莫名的暖流从心脏中流出,经过五脏六腑,再融入泪水之中。 他看了眼那泪水,此刻已然变成金黄色,正不断缩小,随着那暖流融入他的身体内。 血液在不断变热,心脏在加快跳动,一股特殊的炽热力量从骨子里渗出,只是三息不到,他居然修出了和尚的金身。 红莲业火自然而然的涌出,在他的周身围成一个火圈,圣洁的光芒从体内渗出,原本狰狞的鬼怪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我这是...怎么了?” 顾曜端详着自己的手掌,只觉十分陌生。 他感觉不到了自己的阴神,自己的五脏六腑,自己修炼过的法术。 金光咒无法使出,龙虎食炁功无法运转,五雷掌不能动用,就连佛门的秽迹金刚咒都无法用出。 他将手放到自己的心脏处,只觉身体炽热,但却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 当下,茫然无比的看向虚行。 老僧在他的佛光照耀下,不断变的年轻,天人五衰似乎已经度过了,又或许,还未来临。 “大师,我这是怎么了?” 他低声问道。 可没想到的是,虚行居然跪倒了:“施主,你成佛了。” “我成佛了?” 不,我没有。 顾曜的双目之内,涌出一抹白光。 虚行的头顶,三道清气升起,化作三颗果梨。 天罡法,花开顷刻。 “某种东西影响了我对身体的掌控,天罡法在它之上,至少不弱于它,因此我还能施展。” “是不空的泪水,唤醒了那个东西。” 瞬间,他明白了一切。 同时,一阵阵信息在脑中浮现。 六岁之前的记忆,原身的记忆,还有更早之前,不属于顾曜的记忆,都出现了。 这些记忆庞大复杂杂乱,顾曜的阴神无法承受,瑶光星护佑,但只是坚持片刻便是消散,化作了无数光点。 感觉到神魂痛楚,将要破碎时,龙钮白运印震动,瑶光星的无数光点被它吸收,又生出几道紫气,滋润阴神,同时屏蔽去了与他无甚关系的记忆。 “顾曜,顾曜,醒醒,你是怎么做到被只艳鬼勾魂的?真是丢脸!” ... “跟我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笨蛋,这个都能记错!” ... “养个孩子这么难?不然还是扔了吧?...算了,都养几年了,现在扔了,过去不是白养了?来,过来,赏你个大脑瓜子...” ... “记住了,这个大萝卜,每天啃一口...难吃?这玩意把你卖了都买不起,还嫌难吃?” ... “救不回?你救不回我就送你去见你师父...老道要他回来,谁敢让他走?就算是这天,也带不走他!让东岳大帝来,我也给他抽回去!” ... “你要我徒儿?不给,想抢?上树去吧,说了你不行,让我师兄来。” ... “因果啊因果啊,真是造化,哈哈哈,既然天意让你来到我身边,又让我能给你一条命,那好,看看我能把你养成什么样?” ... “夫人,你又来了,这次又是伤的哪儿?你腹中有胎儿,总是这般,这孩子,难啊。” ... “师父,不愧是你,人间无敌啊...没有,我扔了...不杀我?输了三次,还有什么脸回山?将来等我赢了,我要龙虎山所有人在师弟坟前认错。” ... “错?什么叫错?只是我们不够强罢了,若是我够强,师弟够强,丹云够强,仙门就可以开,轮回就可以立!” ... “输了,输了,要这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如喂狗罢了...什么?司首,你也想要?看着,啪,碎了,这一半,噗,丢了,哈哈哈!狗配拿,你不配!” ... “不空,你确定这玩意能用?加上劫剑?..劫剑里还有这玩意?果然,喜欢别人家老婆的就是阴,居然阴了太古神灵一手...丹云,把你那剑拿来瞅瞅,以后送我呗?我不能用,给我徒儿用啊...” 顾曜站在那,双目放空,无数话语从耳边滑过。 只是短短一瞬,他却好像听到了千百句。 随即他仰天大笑:“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不是棋子,不是棋子!” “哈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数声。 “我是个人,不是什么东西,什么阴冥太子,不过如此罢了。” “原来,只有司首你想把我当棋子,原来我们早就见过了,原来如此,从那时起,你就在盘算我了,哈哈哈,可惜可惜,老头居然真的放下了一切。” “任你位高权重,任你狡猾如狐,可你打不过老头,只能忍着,哈哈哈。” 他畅快无比的大笑。 直到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暖流逐渐消逝,这才回过神,看向又重新开始抬头看向他的鬼怪们。 “不空的泪水,虽然启动了这个救了我一命的东西,但也只能维持片刻。” 他回身向着不空行了一礼:“大师,原来,我们的因果也就在那时立下了。” “可能您自己都没想到,当年做出的东西,给了我十余年的生命,如今老道送我来,本想让你再护我一次,却是没想到啊。” “我带来了静音的小金人,您再送了我一滴佛陀泪。” “如今,我能帮您平定身后事。” 他大笑着转身,看向虚行:“大师,借本佛经。” ...... “南无阿弥多婆夜...” 顾曜翻阅着这本经文,低声念诵,他的声音低沉,但却飘荡在金佛寺内的每一个角落,就连隔壁的苦佛寺,也能听到他的声音。 一朵朵花,从墙角开始盛放,铺满了院内。 清幽的香味蔓延,笼罩了这座山峰。 顾曜面对着鬼怪们,随着他的经文念动,黑色的鬼影逐渐变回正常的魂魄,面上的纠结痛苦之色缓缓消退,变的安静祥和,它们盘膝而坐,一朵朵莲花破土而出,将它们托起。 八具肉身佛此刻面容仍是狰狞,但双目却逐渐清明,三条颜色各不相同、酷似蜈蚣的长虫从耳朵与鼻子中爬出,化作瘴气消散。 它们双掌合十,站在原地,向着顾曜低头行礼。 院门打开了,宗源和僧人们出现在门口,闭目聆听顾曜的经文之声。 陆白侯变成了只兔子,从屋顶上跳落,眼神痴呆的看着顾曜,不知在想些什么。 碎美人从虚行手中钻出,落在地上,也是默默听着。 此处祥和,万物俱安。 “娑婆诃。” 顾曜念完最后三字,身上佛光散尽。 他抬起头来,眼前诸多一切,都还沉浸其中。 过了片刻,最先清醒的是八具肉身佛,他们向着顾曜行大礼:“多谢佛祖。” 化作八缕赤气,遁入土中。 接着是那些僧人魂魄,他们在莲花上立起,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行礼,接着被莲花包裹,飘扬冲天而走。 院内众人也是慢慢醒目,站在门前,对着顾曜闭口闭目,躬腰低头。 虚行站起身:“施主,可愿入我佛门?以施主根骨,必然可传师父之志,将来可执佛门牛耳。” 顾曜将佛经交还:“大师,入道无悔,更何况,不空法祖的传志之徒,已经找到了。” 虚行一愣,回身看向不空,肉身佛闭目微笑,第三滴泪水滑落,在空中溃散,化作一场蒙蒙细雨,笼罩了整座山峰。 “大师,你们一直都是大师的传志之徒啊。”顾曜轻声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得加钱 涟涟细雨,绵绵不绝。 院外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苦佛寺的僧人们也是来了,但他们都没有踏入院中,只是一同站在院外。 顾曜感觉到周身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 “所以死和尚能感觉到我的不同,根本原因就是我体内的东西,是佛门的造物。” 他看向自己的身边,碎美人和陆白侯,还有蛊母都是痴呆状,似乎都成了自己的信徒,只要自己一句话,就会毫不犹豫去死一般。 “佛门的力量,对于神有着极强的感染同化力?” 联想到傩神只是见到了肉身佛,便想要出家为僧,它此前明明能感觉到碎美人的逼近,并为此忧虑不安,但在来到这里之后,便是终日呆在墙角,对于生死全然不在乎了,顾曜心中揣测道。 “施主,今夜辛苦了,还请先行休息,大恩大德,金佛寺必定相报。” 虚行看着外面的僧人越来越多,对着顾曜说道。 顾曜点头,抱着希言,带着吴书竹,拎着陆白侯,牵着蛊母,在宗庆和尚的带领下,来到了斋房之内。 宗庆的态度,比起上次来,要好的太多了:“施主,有什么吩咐?” “笔墨纸砚。” 下一刻,他就从袖子内取出一堆物件。 “此乃羊豪笔,需用精挑细选的山羊腋下毛,经过浸、拔等七十余道工序才可制成。” “此乃徽墨中最为上等的松烟墨,色泽黑润,坚而有光...” “此乃青檀皮所制的宣纸,乃是近年新出,名为寿千年,价抵万金,乃是无上珍品,您看这儿三十张可够?不够,我再给您取个一百张。” “此乃以鱼脑冻为材制作的石眼砚...” 他吧啦吧啦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堆珍贵物件。 顾曜看着,咽了下口水,这特么,和尚是真的有钱,他全身家当,估计只能买根笔。 “施主,您要写什么?我来给您磨墨。”宗庆说着,就要上手。 当下被顾曜赶了出去。 过去你对我爱搭不理,还当谜语人,现在,腿毛都不给你碰! “施主,我就在门口候着,您有什么要求,直接在屋里喊着啊。” 顾曜把门锁死了。 “顾曜,你是要出家了吗?”吴书竹也是忧心忡忡,“要是你出家的话,我求你个事。” “我不出家,但你要求啥事?”顾曜一边研磨,一边问道。 “把你家道观里那只刺猬,转给我...” “闭嘴。”顾曜黑着脸打断她的话,把砚台和墨石推了过去,“给我磨墨。” 这蠢女人,居然又开始打窃娘的主意了。 “哦。” 顾曜闭目,开始回忆脑袋里的记忆,顺便再次感受下龙钮白玉印。 龙钮白玉印此刻的状态,有些奇怪,传递出了一种特殊的感觉,就像是想要吐龙蛋蛋,但又在纠结一样。 感受了一会,确定了暂时它不会吐龙蛋蛋之后,顾曜转向自己的阴神。 练炁化神这一段的修行,便是修行五脏之炁,循环人体的小五行,孕养阴神,待到阴神九寸高,凝实不散,可以出窍巡游了,便是踏入了下一境,炼神反虚。 可此刻,顾曜感觉自己的阴神好像出了问题。 为什么我的阴神穿着一件亮闪闪的星辰纱衣,脑袋后面还顶个光环? 更特殊的是,明明阴神只有三寸高,但凝实程度,似乎已经到了可以出窍的地步。 当下他驱动阴神,从泥丸宫之中走出。 空气中穿梭着人感受不到的阴风,这也是天地对于阴神的第一重考验,若是不够凝实,每一次阴风吹过,都会如同被万剑穿心一般痛苦。 阴风打在自己的阴神之上,顾曜只觉清凉,同时,自己好似要被卷起一般,随风飘摇。 但除此以外,毫无痛苦。 “果然,我的阴神坚韧凝实程度,已经迈过了炼神反虚的槛,只是此刻太小了。” “那这星辰纱衣和光环,又有什么用?” 光环还可以理解是刚刚那一番,佛门的馈赠,那这纱衣,总不会是瑶光星粉碎的残渣吧? 顾曜伸手捏了捏自己身上的星辰纱衣,只是亮闪闪的,除此以外,没感觉有什么特殊的。 反而是脑后的光环,只是心思微动,突然大放光芒,驱散了周遭的阴风。 “所以,这光环应该是阴神的神通?这纱衣,就是好看?” 摸摸头,顾曜钻回了自己的肉身内。 “顾曜,磨好了。”吴书竹将砚台放回了顾曜手边,小心翼翼道:“你有法子,能让傩神恢复正常嘛?” “我刚刚叫了好久,傩神还是只回答我,它想出家,现在它是顾曜佛祖座下的吴丹和尚。” 顾曜皱起了眉:“影响这么大?” 吴书竹委屈的点点头:“你要是没法子的话,傩术就要灭绝了,我也当不了傩师了,只能去洛阳找到兄长,当个红颜祸水了。” 顾曜:“红颜祸水这词,你自己用挺不要脸的。” 当下起身,拎起陆白侯。 它现在还是个兔子的形状,嘴里还叼着根草。 “陆白侯?陆白猫?路白兔?” 没有反应。 “啊,没办法,等明日去问问虚行大师吧,陆白侯都痴呆了,估计傩神受到的影响更大。” 喊了一会,甚至提着它的尾巴,确定了真的是公的,它也无动于衷,当下无奈道。 “我把它提过来,还想着问问它是怎么唤醒肉身佛,搞出这么大阵仗的,这下也只能等明天了,你先睡吧,明日再说。” “哦。” 当下把陆白侯扔给希言,自己坐到桌子边,回想起了今日的事。 “首先是老头和不空,他们当年想做什么,开仙门和立轮回,好像是这个,我体内的东西,应该就是不空配合劫剑弄出来的。” “这中间,还有个人,叫丹云,他应该是那一代的劫剑剑主,大概率是王玉庭之前的那位。” “然后是老道输了,然后那个东西被老道弄碎了,一半放进了我的体内,一半扔掉了?后来化作阎罗?” 顾曜在这儿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老头未必会说实话,其中有不少涉及到天师府的事,我也不清楚。 “这中间许多事不太了解,但涉及到我的事,应该是他说的,夫人又受伤了,这夫人,应该是我娘。” 之前老道说过,我与赵家的鬼婴,赵旭很像,那可以推出的是,我娘生我的时候,大概率也死了。 甚至有一个糟糕的可能,“我”当时也死了,只是老道用我体内的东西,让我重新活了过来。 这样也能解释一件事,同样是阴生子,同样是中元出生,即便我时间卡的比赵旭准,也不应该那么遭阴鬼喜爱。 大概率,是因为我小时候,盖不住体内的东西,所以周遭鬼怪都能闻着味找来,后来随着我的修行,逐渐盖住了,变成只有死和尚才能感知到。 “再下面,是我的一些事,司首一直知道我,只是没有动,是因为阎罗,所以重新盯上了我?” “其中诸多隐秘,只能等老头告诉我了,还好,他明天就回来了,凭我们两的关系,他总不会当个谜语人吧。” 仔细看了一遍,确定自己理清了大概之后,他将这一张纸烧掉了。 “下面,是金佛寺的事。” “如今一想,我与金佛寺的因缘很深啊。” “金佛寺是不空创立,他圆寂在大周八十三年到八十六年间。” “在之前的某个时间,大概率是在金佛寺建立之后,他才认识到以老头为首的圣人盗,并且目的达成一致。” “这中间,他们去了北方胡人的地盘,俘获了一只胡人的神灵,养成了被称为了蛮巫的神,这神,也是广陵苦的开端。” “不空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带着蛮巫坐化,虽然我不知道肉身佛是需要天地认证,还是功德圆满才能化出,但从不空的肉身佛如今尚有如此神力,他应该可以称得上—真正的和尚。” 写到这儿,他停下笔。 静音说不空很擅长赚钱,这点尚未见证,我需要证明一下。 在这儿又画了个问号。 “这四年,天灾人祸,同时妖人聚集,广陵应该就如同个炸药桶一般。” “这其中,还有个问题。” “若是作乱骚动民心的,是修行者,是野茅,那靖夜司在做什么?” “若是野心家,是趁乱搞事的凡人,那大周朝廷在做什么?” “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以后来者的角度去看,除非这四年整个大周都在动荡,让他们无暇顾忌此处,不然,朝廷里应该有内鬼。” “这其中,碎美人被疯癫之人献祭死去,被混血夜叉捞起,侯家的故事中有记载出海寻求母夜叉的故事,如今看来也是真的,那所谓的狐狸影射之事,应该也是真的。” 顾曜停下笔,在此处又补充了一小段:据此我大胆推测,大周朝廷中有部分人或许与靖夜司,又或是天师府有嫌隙,试图借助佛门斗法,广陵成了他们的棋盘,人命只是他们的棋子。 “金佛寺最后的法子,是人工制造肉身佛,告诉天下,佛陀在世,一切苦难都将结束。” “这个法子从后来看,是有效的,但只出现了八尊肉身佛,看样子,死去之时痛苦不堪,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僧人牺牲。” “到此处为止,金佛寺并未出现大问题,唯一不可见人的,便是伪造肉身佛之事,一旦曝光,只需要稍加引导,从金佛寺到整个佛门都会陷入丑闻之中。” “后面便是淮南王和圣人盗的那个道人,逼死了宗方,逼的金佛寺分裂,自此开始闹鬼,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鬼影索命。” “机缘巧合下,我带着静音的小金人来到此处,得到了一滴泪水,并借着泪水,激活了那个东西,得到了无限的伟力,超度了一切。” “但此刻我回首细想,这一切,会不会还在司首的计划中?” “我去麻姑山,是他的安排,他的目的,可不可能本来就是让我去那取金人来换泪水?” “老道让我来此处,是因为他被司首缠住了,只能选择不空这个欠他一个徒儿的故人。” “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两条路,一条,是吸收傩神的力量,进行所谓的补全.” “第二条,则是如今这样。” “如果当真是如此,司首此人,当真是恐怖至极。” 此子决不能留! 顾曜放下笔。 司首的筹谋太过恐怖,但好在,明日老道就要到了,到时自己就不用担心了。 还有凝玉说过,我与阎罗的关系,是一体的阴阳,只要我不死,那阎罗就不会死。 那么,会不会还有这么一种可能,阎罗死了,我也会死? 说来凝玉... 咚咚咚。 “臭和尚你给我滚开!” 略带些哭腔的声音响起。 “顾曜,你有本事偷星辰,你有本事开门啊!” 凝玉在门口哭嚎着,敲门如擂鼓。 顾曜一个激灵。 当初三百五十两只是借用了瑶光星一年,这下星辰被粉碎了,债主上门了。 砰! 门被一个小小的拳头打穿,然后连续数拳打穿,将门打成一个烂木板。 凝玉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碧玉,你给我拖住这个臭和尚,不然,我就把你的星辰也捏的粉碎。” “是!” 凝玉死死盯着顾曜,一步一个脚印,仿佛索命的恶鬼:“顾曜,瑶光星呢?” 她的杀机如此之凌冽,以至于痴呆的傩神和陆白侯都清明了。 吴书竹和希言抱在一起,紧紧卷着被褥,挤在墙角。 傩神和陆白侯两神直接闭眼往地上一躺,然后咕噜咕噜滚到墙边。 顾曜挤出个英俊的笑容:“凝玉啊,瑶光星当然是在天上啊...” “吼!” ...... 事实证明,陆白侯可能真的不是老虎,起码凝玉吼的比它像多了。 “仙子,有话好说。”顾曜坐在桌子边,瑟瑟发抖。 金光咒被打穿了,还好在金光咒到达极限破碎的瞬间,凝玉恢复了理智,没有一记黑虎掏心,把顾曜开肠破肚。 凝玉磨牙道:“你知道吗?为了修炼出一颗星辰,我在九丈高的塔顶,不管寒风酷暑,刮风下雨,都只能穿着单薄纱衣,日复一日,引导星辰之光入体。” “你还想让我有话好说?” “老娘不当场撕了你,这是老娘淑女!” 顾曜连连点头:“仙女说的是,之前三百五十两租借一年,这我再给您三千五百两,附上一些道法神通作为赔偿,您看如何?” “嗯?你就用这点钱侮辱我?”凝玉圆目怒瞪。 “那?”顾曜犹豫道。 “得加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努努力,明儿把金佛寺买了 凝玉看着小,嘴却是大的很,张口就道:“三十五万两!” 顾曜:“...不然你等等我师父来给你讲讲道理?” 瞬间凝玉就缩了下:“这,也是可以商量的,不然三十万两?” “三千两。” “刚刚还三千五百两呢,怎么现在还少了?”凝玉急了,一下跳到桌子上,指着顾曜的鼻子嚷嚷。 “我只是想起,司首说过他的武曲星被我师父打碎了,星辰布道之术作为他的招牌神通,一颗星辰被毁去,应该不至于要再花十年重修吧?” 顾曜一边说话,一边将凝玉的手指移开:“司首老奸巨猾,我怀疑你小奸微滑,顺势敲诈。” “哪有哪有哪有!”凝玉疯狂跺脚,踩的桌面砰砰响,“我的瑶光星是被你吸收了,你现在的身上还飘着我的味呢,虽说用不了十年,但要重新修炼出来,也要好久!” “那具体要多久?” “可能一两月,也可能...”她支支吾吾,不肯直说,“反正你毁掉了我十年的心血。” “那可是我过去十年,辛辛苦苦在身体里养大的,看着它一点点,从这么大,慢慢养成这么大,你得赔我。” 她先是竖起根小拇指,又是张开手画了个大圆,比划着自己的辛苦努力。 顾曜看着她这模样,心里有了点数,当下往后退了退:“你直说,究竟想要什么?” “你的血。” “不给,送客,差你的以后再补给你。”顾曜脸一黑,当下请她走。 血能随便给道士吗?野茅里用血害人的法术数不胜数。 而且她还是司首这家伙的弟子,给了指不定哪天被窝里就钻出个阎罗来了。 凝玉当下就急了:“别别,我当着你面用。” “嗯?用?什么意思?” “就天衍石不是测出来,你背负太阴幽萤吗?” “所以呢?”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石头:“这是一块癸阴水石,乃是用来修炼太阴星的材料,只是太阴星辰极难凝炼,但有你这个至阴之人的血的话,就会变的很轻松。” 顾曜从她手里抓起那石头,洁白没有一丝异色,握在手中轻如鸿毛,微微用力,又觉十分松软,好似橡皮泥一般,能轻松揉捏形状。 “太阴星,不就是月亮吗?”他问道。 凝玉点点头:“对,太阴星便是月亮,夜幕降临之时,便可以采集月华凝练,但太阴星相较于瑶光星外,有一点比较特殊。” “便是要有太阴真水作为核心,这才是难点。” “本来我也没想凝练太阴星,可是翻看师父的日记,发现了你身负太阴幽萤,只要用你的血,配合这石头,便可以轻松衍化太阴真水。” 当下她在桌子上蹲下身子,双手交叉放在脸前,两眼水汪汪的道:“顾曜,你毁了我一颗瑶光星,赔我一颗太阴星,再加三千五百两,很合适吧?” 顾曜:“...” “其实我有个问题,作为司首的弟子,你应该不差钱吧?” 凝玉疯狂摇头:“不不,差钱差的很,修道要财侣法地,师父不死,就我这个样子,相当我道侣的,可以直接去蹲星狱了,法与地是不用担心,可财,是少不得的。” “我这次出来,也是为了挣钱啊,师父老抠门了。” 顾曜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张宣纸,又找来笔墨:“我的血可是宝贝,你得给我钱。” “来,画押吧,顺便发个誓,一滴血,你得为我打一年工。” 凝玉:“???” 双手护胸:“我劝你慎重,靖夜司的星狱里,最喜欢欣赏你这样的花了。” 顾曜:“...放心,不要你做其他的,只要你替我传递司首的情报就行。” “这好像也不是不行,你是要刺杀他吗?我可以帮你递刀。” 她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坏处,一口就答应了。 ...... 看着凝玉将自己的一滴血滴在了那石头上,随即摆出八卦盘,衍化出数颗星辰,将石头连同血液一同熔炼成一滴银色的水,再纳入眉心之中,顾曜也是放松了一点。 “陆白侯,你给我过来!” 他走到墙边,将陆白侯提了起来:“山神大人,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只是只兔子,可可爱爱。”它装起了傻,被顾曜提着长耳朵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顾曜冷笑一声,将它提到希言身边:“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拎起来,割完动脉割静脉,一动不动真可爱。” “扒了皮,剁成块,放在锅里炒个菜...” 他冷笑着把陆白侯放到希言身边:“希言,等会给你做道麻辣兔头,保证够香,也算为你的尾巴报仇了。” “嗷嗷!”希言从吴书竹怀里钻出来,一巴掌拍在兔头上,超凶! “好吧好吧,我认了,我是威风堂堂的绝世猛虎陆白侯。” 它一阵扭动,从顾曜手里挣脱,悲壮道:“可恨,我堂堂河东猛虎,居然一时着了和尚的道,一身神力无法动用,如今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原来你这么老实,也不跑路,是神力不能用啊。 顾曜听到它这么说,看着它此刻吧啦吧啦,也不惯着它,直接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 “威风堂堂是吧。” “河东猛虎是吧。” “被犬欺是吧。” 一下一下又一下,打的它团团转。 “停停停,你这个混蛋道士,想做什么就来吧吗,爷在阁皂山,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怕你不成。” 陆白侯转了好几圈,啪叽一下往地上一坐,嘴还是挺硬的。 顾曜也不惯着它,直接提着剑就来了:“阁皂山没给你结扎是吧,来,我给你去除下烦恼根,正好虎鞭酒也是至阳之物,你这个几百岁的老虎鞭,卖给金佛寺怎么也得几千两。” “对了,你是神唉,应该能再生吧,那我们今晚努努力,明儿一早就把金佛寺给买了。” 陆白侯:(ΩДΩ)! “你比阁皂山的还不当人!” 它怪叫一声,给出了最高评价,护住要害,滚到角落:“你不要过来啊。” 劫剑插在它身旁,看着它哆嗦了一下,顾曜和善的问道:“金佛寺里的那些黑色鬼影,还有肉身佛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你能唤动它们?” 那些黑色鬼影,和鬼还是有些区别的。 “它们是佛门特产,肉身佛我也不知道。” “佛门特产?” “就是佛门不就是有种六道轮回的说法吗,那六道内各有鬼神,那些黑色鬼影,便是其中之一,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能喊。” 顾曜点点头,心中暗道,原来如此,所以它们能在佛寺内出入,杀和尚的手法也不像是寻常鬼怪,最后被我超度了,也不是去往鬼国,是这个原因啊。 那八具肉身佛,大约也是如此。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陆白侯一愣:“打算?” 我打算重整旗鼓回来收拾你,这能说嘛? “我打算回山修炼,不成就无上神灵,绝不出关。” “你倒是很上道啊。”顾曜看着很配合的陆白侯,也有些头疼。 这家伙,说坏吧,倒也没多坏,但麻烦也是真的麻烦。 要怎么处理?处理重了,阁皂山那边会不会对自己有意见? 不处理吧,心里又不舒服。 犹豫了一二,看向希言:“希言,它扯你尾巴,现在交给你了,你想怎么收拾它,就怎么收拾它。” 看着狐狸兴高采烈的叼着毛笔就来了,顾曜再次看向凝玉。 她盘膝坐在桌子上,眉心处一点白光闪耀,沉浸在修炼中。 屋外,宗庆和尚和男童碧玉打的很激烈,顾曜也没打算插手,看了下周围,对着吴书竹说了声睡觉,自己也找了个干净地方,打坐修炼。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 一阵吵闹声将顾曜惊醒,他睁目一看,凝玉正盯着他看。 “你修炼成功了?” 凝玉羞涩一笑:“你看。” 你羞涩什么? 顾曜心底一凉,看向她手掌中浮出的月亮。 “为什么,我感觉有些亲切?” 他伸出手,轻轻一招,那月亮居然飞来了。 “因为是用你的血炼的啊,而且你还吃了我的瑶光,某种意义上,我们血脉相连,你也算它的半个主人。” 凝玉伸手召回月亮,握住了拳头:“好了,我再花两天,重新凝聚出瑶光星,到时候打碧玉,一只手就能将他锤翻。” “两天?” “嘿嘿,这要账,不一般都是往严重说嘛?总不能一上来,就直接跪下,大爷,求您给我一滴血吧。” 顾曜:“...” 扫了眼屋子,陆白侯已经逃走了,吴书竹和希言呼呼大睡。 门口,碧玉和宗庆两人一人站在左边,一人站在右边,恰似两个门神。 “施主,你有时间,可以去见下师父。”宗庆看着顾曜起身道。 “哦,好,恰好我也有事。” 当急不理凝玉了,向着金佛殿走去。 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僧人,他们个个都是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斧锤锯钉,背着木板或是石料,神色匆匆。 但无一例外的对于顾曜极其恭敬。 甚至有些狂热的一口一个称呼他为佛子。 金佛殿倒是仍然如同往常一般的安静,院内的花朵鲜艳纷香,阳光洒下,一派生机勃勃。 虚行坐在门口,像是个寻常老人一般,眯眼晒着太阳。 顾曜走到他的身前,他才感知道顾曜的到来。 “施主,你来啦。” “大师,你...” 顾曜心头一颤,伸手扶起虚行。 虚行此刻,如同风中微弱的烛火,好似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大限将至,施主,请随我来。” 他颤颤巍巍的带着顾曜,走到殿内,向肉身佛行了个礼节后,取出个木盒:“施主,这是师父毕生心血,言交至有缘人。” “我等觉得,施主便是有缘人。” “这...万一是不空法祖的佛法传承呢?”顾曜没有接。 虚行笑了笑:“师父的佛法传承,早已教给我们了。” “施主昨夜大恩大德,我等无以为报,贫僧心知,施主前方乃是一条荆棘大道,金佛寺只能尽力为施主砍去一些。” “宗源与碎美人已经离去,他们都接了施主的恩情,将来也会回报施主。” 他将木盒放到顾曜手中,向着顾曜行了个礼:“施主,出去看看吧,昨夜,天象大变。” “阿弥陀佛。” 虚行坐在了肉身佛前。 顾曜拿着木盒,走了出去,看了眼碧蓝的天空。 “天象大变?” 他没有急着打开木盒,一路来到大殿,只见数不尽的香客,排队进寺,香火的味道极其浓郁。 “大师,怎么回事?今日香火为何如此旺盛?”他拉住个僧人问道。 那僧人立刻行礼恭敬道:“启禀佛子,昨夜您讲法诵经之时,天气骤然转寒,飘下鹅毛大雪,广陵城内结冰数寸,唯独金佛寺繁华盛放,盛意如春。” “因此城中百姓误以为又有天灾将要发生,唯独金佛寺有佛陀护佑,因此特意来礼佛。” 顾曜点点头,走出寺庙,看向广陵城。 百里雪城,银装素裹。 自己的脚下,青草幽幽,花香袅袅。 恍如两个世界。 “这..是阎罗的原因?” 此前,天气异常转冷,是因为凶神阎罗的出现,之后,因为柳玄风一行的赶去,异常都逐渐消失了。 “难不成我昨夜的那个状态,同样引动了阎罗,所以才会引发寒冬降临?” 他深吸口气,为柳玄风一行祈祷:“希望柳大人没事。” 凝玉悄悄出现在他的背后,幽幽道:“没事的,我已经收到消息了,阎罗昨夜虽然突然暴动,但被柳玄风及时制止了。” “眼前的景色,只是暴动的余波罢了。” 顾曜看向她:“只是余波便这般可怕?” 凝玉轻声笑道:“那可是凶神,不是傩神或者陆白侯这种小神,一尊完整的凶神,实力超乎你的想象。” “可不是说它不完整吗?” “你知道?”凝玉有些惊讶,“它的力量很完整,所谓的不完整,只是它没有其他凶神的理智。” 随即她笑道:“不过这也是好事,至少让它停下安稳些,简单了许多,不然就要想办法与它谈判,付出些代价,展示下拳头,才能让它老实。” 顾曜闻言有些惊讶:“大周有许多凶神吗?” “不少,大部分都在水里,被镇压几百年了,还有一些凶神被困在无人的深山老林,基本不会影响到我们。” “所以这尊阎罗的出现,是真的意外,还好它没脑子,通过科仪联通天地,可以轻松困住它。” 意外,我觉得不见得,你那个老硬币师父可能早有准备。 顾曜看着她,腹诽道。 就在此刻,僧人们走了过来,将几块石料放到了两人身旁。 顾曜抬头看着那石料,已经雕刻出了大概,看模样,像是八具伪肉身佛变作的凶恶鬼神。 当下好奇问道:“诸位大师,这是什么?” “回禀佛子,此乃佛门护法夜叉。” 僧人恭敬道:“师叔祖有言,佛子点化诸多护法夜叉与阿修罗,此乃大功德,此事已传遍天下,佛子如今,声名远扬。” 僧人说完后就离开了。 凝玉这时也憋着笑道:“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事的。” “嗯?” “嘻嘻,刚刚我接到师父的消息,你一个道士成了金佛寺推崇的天生佛子,而且道心坚韧,一心向道,拒不入佛,加上你之前测试的天衍石结果,现在啊。” “你已经是大周最炙手可热的第一天骄了,佛、道都已经派人来广陵府寻你了。” “不出意外,皇室应该也派出公主来招揽你了。” 她说着说着,拍着顾曜的大腿道:“顾曜啊,你飞(麻)黄(烦)腾(大)达了。” 顾曜转念一想,明白了。 将我捧到佛子的地位上,如果我当个道士就是在打佛门的脸,转行当和尚又是在打道门的脸,两边总要得罪一边啊。 当下黑着脸问道:“这消息,是金佛寺传出去的?它们恩将仇报?不对,金佛寺没这个能力,才一夜...” 凝玉笑而不语,只是抬头指了指天空。 顾曜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懂了。 这是司首这个小心眼的报复。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回山 顾曜心事重重的回到了斋房内。 司首这个老硬币又想要耍什么把戏? “不想了,反正今天老道就要到了,到时候都交给他解决就是了。” 当下将木盒子放到桌上,洗了洗手,很是恭敬的向着金佛殿的方向敬了个礼,这才打开了盒子。 没有出现盖子一开,金光漫天星云倒转的异象,甚至没有一丝波动,顾曜低头看下,里面只有一本书。 《生财有道》。 拿起一翻,第一页上写的便是“开局一张嘴,结局一座庙,一代神僧不空的发家经历。” 在第一页的左下角,还有一排小的几乎看不清的字:限时特卖十两一本。 第二页:你看,你买了,我已经赚到十两银子了,这就是秘诀! 第三页:你将这书九两银子转卖,你就只亏了一两。 第四页:如果你从我这儿买一千本,我可以每本只收你八两,到时你还是卖九两一本,你反而赚了一千两。 第五页:如果你敢自己偷偷弄,看看贫僧这拳头。 第六页:但如果你愿意发展其他人从贫僧这大量买书,贫僧可以每本只卖你七两,同时贫僧从你介绍来的人赚来的书钱,一九分。 第七页:.... 这什么玩意? 顾曜:“...” “累了,毁灭吧。” 当下就把这书往盒子里一砸:“你的法号该叫传笑吧!” 淦! 这一日,顾曜哪儿都没去了,把那破书一把火烧干净后,关上了门,就在屋内修行,安心等着老道的到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半夜。 吴书竹打了个哈欠:“顾曜,你师父是不是出意外了?” 感觉到顾曜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急忙补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会不会走路上一不小心摔断了腿,或者说犯了癫痫什么的,暂时来不了了。” “我觉得你该担心下,傩神会不会离开以后就给自己建个佛寺,自称傩菩萨。” 顾曜指着手里拿着串佛珠的蛊母道。 这佛珠是宗庆送给顾曜的,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真以为顾曜会出家,反手就被扔给了蛊母。 至于此前虚行交给顾曜的佛珠,已经交回去了。 按照宗庆的说法,虚行大约还有一月的期限,刚刚好,可以看到金佛寺修完阿修罗、夜叉的雕像,可以看到金佛殿重新翻新。 除去虚行最大的愿望,佛门压倒道门未能实现外,其他基本都是圆满了。 ... 又过了许久,顾曜已经坐不住了,在斋房内走来走去。 “什么时辰了?” “快亥时末了。” “老头过去一向准时,这次,大概是压着点到。”他心里宽慰了自己一句。 .... “什么时辰了?” “子时初。” 还有半个时辰就子时正,今儿就过去了,老道该不会真要卡点来吧? 顾曜在屋子里打转转。 砰砰砰。 “谁?”顾曜喜出望外,三步两步打开门,一看,没人。 “人呢?谁在敲门?” “...低头。” 凝玉和碧玉两人牙痒痒道。 “你们来做什么?”顾曜大失所望。 “这个给你。”凝玉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八卦盘,“师父说,这是给你提前感受下即将到来的气氛的神机。” “嗯?” “这叫临渊鉴。” 顾曜接过,看了两眼,刚想塞回去,就听到凝玉道:“这个东西,每个靖渊都有,修出阴神之后,可以借助它与其他人斗法切磋。” “虚拟竞技?” 顾曜停下了手,又看了两眼,还是打算塞回去。 “师父最近又给它加了新功能,可以用它在千里之外互相联系,有这个功能的临渊鉴,目前只有四块。” “那我就更不要了。” 司首那个人,心眼那么坏,指不定以后天天半夜骚扰人。 “要,为什么不要?” 一道雷光闪烁,老道从空中飞了下来。 道袍飘飘,面色阴沉,倒不是之前阳神那英俊潇洒的青年道士形态,而是顾曜熟悉的糟老头子模样。 他大步流星走到顾曜身边,一把抢了过来,摸索了一下,塞进顾曜手里:“本来我还担心,如果你没有同辈,没有对手,会不会故步自封、坐井观天,他倒是就送来了。” 凝玉和碧玉两人急忙后退两步,对着老道行礼,不敢抬头道:“见过善渊道长。” 老道袍子一甩:“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怕我,走吧。” “是。”两人大喜过望,转身就跑。 不料老道突然喊住了他们,袍子一甩:“等等!” 碧玉感觉自己被捏住了命运的后勃颈,一下飞起,被老道提在了手中。 “你是哪儿人?” 老道提着他,仔细打量了几圈,开口问道。 “庐州人。”碧玉吓的面色惨白,心如擂鼓。 老头歪歪头,瞟了眼顾曜,又将视线转回他:“你俗家名字叫什么?” “周,周生生。”碧玉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到老道的眼中充满了杀气。 他不敢直视老道的眼睛,四下张望,却看见凝玉已经撒脚丫子跑的没影了。 过了几十年那么久的几秒,老道将他扔了出去:“滚吧。” 随即看向顾曜:“进境挺快啊。” 老头好像吃错了药,感觉一肚子火气...顾曜乖巧的笑道:“正常正常,毕竟是你徒弟嘛。” “我徒弟...哼,天生佛子,你倒是能搞花样。” 老道不理他了,看了看吴书竹和傩神,没说什么,只是一挥袍子:“走,回山。” 当下其余两人一狐都是松了口大气,急忙收拾东西,向着外面走去。 他们之前坐的马车,被个僧人养在山脚下,每日送些草料,倒也没人偷,看起来还长了点肉。 老道坐在前面,呵斥顾曜几人都是钻入车厢内,向着清水县奔去。 出了山脚的瞬间,气温骤降,马车内的几人,一齐打了个机灵。 顾曜熟练的把希言揣到怀里,捏了两张符驱散寒意,从车厢内探出头:“老头,我...” 话才刚出口,头就被老道塞了回去:“你什么你,回去再说,想说什么都憋着。” “你师父好暴躁。”吴书竹低声道。 “你胆子也很大。”顾曜瞟了她一眼。 随即他反应了过来:“说起来,我反应出了一件事,你压根没必要跟我一起回去啊,要去洛阳的话,今儿白天直接去就行了啊。” “罢了罢了,送你去西门府,顺便把西门青的事解决一下。” ...... 顺畅的回到了白鹅山,老道将吴书竹和蛊母放在了村长家,带着顾曜回到了观内。 观门紧闭,顾曜喊了数声,也没看到窃娘出来,正在担心的着急开门之时,老道在他身后说道:“你又找了只妖怪回来?还是个修为不弱的。” “嗯嗯,是个刺猬,心灵手巧,什么都会。” “它冬眠了。” “什么?” 老道一掌推开观门,一股冷风吹了进来,驱散了观内的寒意。 点亮几根蜡烛:“它在这冬眠呢。” 墙角处多出了个大竹篮,被密密麻麻的布封死,最上面还有张纸:“冬眠勿扰。” 老道将门关好,看着顾曜将希言放下,沉默了一会:“跟我来。” 他带着顾曜来到了后院,看向远方,看了许久后:“你有什么想问的?” 这么直接嘛,顾曜楞了一下道:“要不,先把拜师仪式拜一下?你还没正式收我入门呢。” 老道沉默不语。 “嗯?怎么了,你该不会还要考验我吧?老头,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人吗?一品天资的绝世天才,佛门的无上佛子,不出意外,皇室派遣来勾引我的公主正在路上,你居然还在犹豫?” 老道抬手指着厨房道:“先进去说几件事,说完之后,你再决定是否要拜我为师。” “这要说什么?”顾曜有些摸不着头脑。 “和你的身世有关。” “啊?我和我娘不都是被你救了,难不成我娘的伤还是你弄的?” 老道沉默的向着厨房走去,顾曜跟在他后面。 “坐吧。” 老道将一盏油灯放在桌子正中:“听你的话,你已经知道不少了。” “我体内的东西,被不空的泪水激活后,听到了一些话。”顾曜摸着胸口,开门见山道。 老道点点头:“你好奇你父亲吗?” “这...” 我能说不好奇吗? 不等顾曜回答,老道直接道:“我杀的。” 老道注视着顾曜:“不止你爹,你的祖母,你亲姑姑,你父亲这一边,除去祖父和几个表舅舅,还有你的亲舅舅,都被我杀干净了。” 顾曜傻眼了:“这...他们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吗?” “算不上,只是我一时没控制住,顺手就杀了。”老道轻飘飘道,“现在你还想拜我为师吗?” “若是不愿意,可以直接离去,我绝不会拦你,或是把你当材料炼了。” “你将来修为有成了,来杀我也可。” 油灯的火焰突然躁动不安,火苗疯狂闪动,一股寒意从老道身上散出,要将顾曜冻僵。 他坐在那儿,身形矮小,影子照在墙壁上,好像一座山岳。 顾曜看着老道的眼睛,黝黑深邃,没有一丝感情。 “你的回答呢?告诉我。”老道双手交叉,放在脸前,淡淡道。 第一百三十章 选择 老道静静盯着顾曜。 顾曜的呼吸逐渐放慢,闭上了双目。 冷静。 老道是个恶人吗? 不,不是。 他是天师府出身,大派弟子,这十年来,他就是个阴霾的老头,在山上种种树吊吊人,没做过什么恶事。 记忆里,他明明已经在各种人面前承认我是弟子了,为何每次在我提出要正式点的时候,就会各种推诿? 这次,更是扔出是我的杀父仇人这种理由。 除非,他其实也很想收我当徒弟,但他也知道,我拜他为师后,他的因果太过恐怖,担心我承受不住,因此才数次测试我的心意,变着法劝退我。 可是,就算你不收,我也已经是你的徒儿了啊。 他的房间内,明明已经是连我的道袍,拜师仪式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顾曜睁开眼:“你是在劝退我?” “劝退?”老道品了下这两个字。 “我,想要拜你为师。”顾曜的身上,同样涌出金光。 “相较于你一句没控制住,顺手便杀了,我选择相信我自己,相信这十余年来我所见所感。” “我相信你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道士,更宁可相信我的生身父亲是个烂人恶徒。” 老道面色古怪的轻笑了下:“你倒是...” 顾曜接道:“大孝子?” “哈哈哈哈。” 两人同时仰天大笑。 笑声穿云裂帛,响彻山林。 笑了会,顾曜擦擦眼:“对了,老头,如果我刚才不拜了转身就走,你会怎么样?我觉得你心眼也不大,应该不会真放我走吧?” “我连你的骨灰放在哪个粪坑里都想好了。” 顾曜干笑数声:“哈哈哈哈,这笑话真好笑。” “....” “真想好了?” 老道又笑起来了。 许久之后,老道笑够了,看向顾曜:“你应该已经知道关于我的一些事了。” 他同时伸出双手,摊开在桌上。 左手之中,雷光环绕,化作一只活灵活现的雷龙。 右手掌心,旋转飞出数不尽的星辰日月。 “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左手,是天心道的传承,你若是拜我为师,我会将天心道的法术交予你,但天心道已是灭亡,你若是接受,未来除去我的因果,还会额外背上一份责任。” “右手,是一个让你甩脱一切,回归人间的机会。” “这一次,是真的,如果你握住我的右手...” 话还没说完,顾曜毫无犹豫伸手抓住他左手的雷龙,同时看向右边:“这是什么东西?我能不能...全都要?” 老道似乎很满意,微微一笑:“右手里的,是我从司首那抢来的星辰,五星二十八宿,还有许多我不知道不认识的星辰。” “你体内的东西,是佛道两门,联手制造出的最宏大的神机,虽然只是一半,但却能让你以活人的身份活下去。” “这么多年来,你努力修炼,如今以这些星辰替代它,或许能让你做个长寿翁。” “至于你说的都要,我觉得司首可能不会同意。” 他握住拳头,那些星辰尽数隐没,消失不见。 “司首的神通,星辰布道,乃是根据天罡法—斡旋造化、移星换斗与回天返日三大神通推演的道术,某种意义上,这已经是世上最接近天罡法的法术。” “这五星二十八宿,更是他百年来修炼的结晶,若是你要它,便要以那块神机为交换,从此沦为个凡人,待你死后,这些星辰会重新回到司首手中。” “我这段时间,是长安堵他,就是为了这个东西,后来总算是打成了协议。” 顾曜手中抓着的雷龙,此刻已经潜入了他的体内,分化为五道雷霆,融入他的五脏之中。 他撤回手:“老头,为什么是天心道,不是天师府?” “因为我被逐出天师府了。”老道的面色没有变化,但顾曜却是听出了几分悲凉。 “天师府的法,除去五雷正法外,我都会交予你,但雷法,我只能教你天心经正法。” 顾曜点点头:“原来如此,老头你放心,将来我一定让天师府的人,三拜九叩求你回山,对了,你为什么会天心道的法?” 老道站起身,摇摇头:“莫问太多,有些事你不知道,总会轻松些,先随我来。” “当你徒弟,受你牵连是应该的,你不告诉我,难道未来他们找上门,就会放过我?”顾曜跟在他身后,走进老道卧室内。 “会的,不放过你的人,我会将他们都送走,剩下的人,自然都是通情达理,信奉不知者无罪的。” 老道很是平静的将床底的箱子重新拿出来。 “你已经看到了,没必要再埋着,难不成你会以为我发现不了?” 顾曜讪讪一笑。 我以前知道你很厉害,也没想到你这么猛啊,都能去堵靖夜司的泉水了。 《道藏》、《太上传度仪》与道袍被老道拿出,放在一旁,那封不曾拆开没有署名的信递到了顾曜的眼前:“看看吧,你娘生前写的,只说将来你若是要成家立业,或是出家时打开。” 顾曜看了眼老道,拆开后递了过去:“没字。” “别给我,我只负责给你。”老道摆摆手,将那副画也递给了顾曜,“这画也是我画的,当时她只有最后一口气,因此求我画了这幅画,但最后又请求我不要画上脸。” “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自己猜着吧。” 顾曜将画和信拿在手里,想了想窃娘那时的话:“大概,是想着我最好永远别知道她的事,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吧。” “又或者,是让我将她想的美一点,完美一点。” “老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顾曜歪头看向老道。 老道沉默了一会道:“她啊,很坚强,很蠢,但,很珍惜你。” “行了,走吧,去三清像前拜师,从此以后,你就是天心道的道士,不再是野茅了。” “天心道不也没了吗?还是反贼,这身份还抵不上野茅。” “就你话多。” ...... “历代祖师在上,贫道善渊,天心道第十一代传人,如今收徒顾曜,请见证。” 没有什么盛大仪式,也没有什么异象,甚至连焚香沐浴这些都是省去了,顾曜只是在三清像前捧着两本经书,跪拜了神像与老道,换上了全新的道袍,便是结束的。 这道袍白色为主,黑色点缀其中,袍子底部绣着青山翠竹,背部还有只仙鹤。 “老头,这就结束了?” 顾曜站起身,有些失望:“不是说授箓会有什么天赐的三山符箓吗?” 老道清了下嗓子:“天心道毕竟是被灭亡了的道统,你若是不满,我现在送你去天师府,如果他们不打死你,你想要的都能有。” “还有,叫师父。” 老道说着,突然给了他一个大脑瓜崩。 “走吧,我带你去见见你娘。” “嗯,我娘?” 老道提着顾曜,抽出劫剑扔在半空,一脚踩住,整个人便是直接窜了出去。 “啊~~啊~~快~~~住~~手~~~啊~~好~~难~~受~~的~~感~~觉~~” ...... “呕~!” 老道站在一旁的路边,若无其事的打量着劫剑,顾曜靠在一旁的树旁,呕的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老头,你...呕,凭什么能用我的劫剑?” “这剑,虽然认主了,但还没完全认主。”老道将劫剑随手扔给了他,“更何况,我比你厉害这么多,我就是用了,它也没办法啊。” “就是牛头人是吧,只要你拳头够大,就可以当面牛人是吧。” 顾曜面色惨白,一边抱怨,一边打量周围。 似乎是个山上的墓地。 放眼望去,是一片墓碑,并不整齐,乱七八糟,而且十分稀疏。 老道看了眼天色,此刻将亮未亮,招手道:“随我来。” 当下走在前面,边走边说:“等会祭拜完你娘,要不要再去看看你那生身父亲?” “你还是先给我说说他的事,我好决定下要不要把他的坟给刨了。” 老道嗤的一笑:“你这么孝顺的习惯,是跟谁学的。” “这么好的习惯,肯定不是某个只会把人吊在树上的糟老头。” “我觉得也是,将来不会有哪个东西把我从坟里刨出来吧?” “我觉得以您的身份,应该没机会入土了。” 两人斗着嘴,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土里,来到了一处面向朝阳的坟前。 土堆上长满了野草,足有半人高,因为天气突然转寒,此刻都是布满了白霜,弯下了身子,好似要被压断了一般。 一块被砸碎了左上角的石碑,孤零零的立在此处,四周没有其他坟墓。 “就是这儿了。” 老道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取出一堆贡品,还有三根长香。 顾曜蹲下身子,擦掉碑上的黄土,露出上面的字。 “顾曜生母之墓。” 连名字都没有。 “老头,这...” 老道淡淡道:“为了让她安宁些,没敢留名,这个位置,也只有你娘家少数几人才知道。” “不过即便如此,这个碑角还是被小心眼的人砸断了。” 他也蹲下身子,伸手抚了抚缺失一角的地方:“你的名字,虽是我起的,但她也是知道的,只能这样留名了。” “这是为什么?都死了还不放过她?”顾曜愣愣问道。 “你先叩拜吧,等会与你边走边说,也该让你去见下外公外婆,见完之后,了结一切,自此就是世外之人了。” “是。” 顾曜恭恭敬敬的扣首上香,擦干净了碑面,又以火掌烧化土石,勉强为石碑补上边角。 “走吧,去庐州府,我将你的身世也与你说清,免得日后成了你心魔。” 老道抓住顾曜,三跃两蹦,便是跳下山,向着庐州府奔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外公一家 庐州城此刻才刚刚睡醒,只有稀少的樵夫猎户出城。 顾曜和老道两人慢悠悠的走入城内,好奇的观望此处。 “庐州城比邻巢湖,南淝河水穿城而过,风景秀丽,气候也好,因而,我大约在此处呆了三十年。” 老道颇有些怀念的说道:“当年我失去了一切,好似个孤魂野鬼般在天下游荡,临安府我无法面对,平江府虽美,但我习惯不了那儿的吴侬软语。” “应天府太过厚重,兜兜转转,最终在此处当了个江湖术士,就靠卖些虎骨酒之类的东西,浑浑噩噩过日子。” “你看,这家是个百年老店了,卖的酒水,是我目前尝过最烈最淳的。” 他停住脚,指着路边一家酒肆道。 这酒肆也才刚刚开门,一个中年男子正费力的搬开门板,从屋内拖出家当,一股浓郁的酒香已经飘了出来。 顾曜瞅了眼老道眼巴巴的样子,微微一笑,走了过去,买了一坛子酒扔给了老道。 “老头,你还喝酒啊?我过去怎么没见你喝过?” “出来游历的,有几个能不喝酒的?” 老道笑呵呵的,只是将酒塞进了袍子里:“当年带着你四下游荡,有点钱都去买药材了,哪来的钱买酒?” “后来有了家,村子里的金凤又说,我喝酒对你这小娃娃不好,会把你养成个小酒鬼,只好戒了。” 您老说的这家,是和我,还是和村长婆婆? 顾曜瞟了眼老道,没敢说出口,当下跟着他,继续一路向前去。 “这家医馆的郎中,是个妙人,医术当真是高明,但极少出手,每次出手,必要三两白银。” 老道突然又停住脚:“当初我送你娘上门看伤,掏不出银子,结果在门口,这郎中就不小心刚好丢了三两银子在我脚底。” “这才没坏规矩,给你娘治好了。” “后来我偷偷在他的牌匾里留了张符箓,驱鬼斩邪,如今还在呢。” 顾曜点点头:“这家大夫估摸也没想到,日常做善事,一不小心捡到了个宝贝,老头你画的符,应该可以庇护他们家几百年吧。” “谁知道呢。” 老道望了眼牌匾,下巴向前方点点:“前面就是你祖父家了,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样。” 他的语气冷下来了。 顾曜好奇的向前走了几步,只见两座栩栩如生的高大石狮放在门口,五层台阶上,是一座金红色的大门。 “周府。” 顾曜看了眼牌匾,想起来了此前老道对于那碧玉的样子。 “我那生父,姓周,和司首的弟子碧玉...?” 老道慢步走来,抬头看了眼牌匾道:“对,之前你要是选择另一个,我就把你磨成灰,塞进这儿的粪坑里。” “至于那碧玉,我是瞧着他的眉眼,与你小时候有几分像,本以为是你母亲那边的,结果没想到是你生父这儿的。” 他伸手抚了下那石狮:“你生父的事,等见到了你外公他们一起说吧,总要给他们些参与感。” “当年我明明将两坨石狮子砸了进去,居然又立了两个更好的,看起来这周家也是大气运,那碧玉当年不在此处,后来又被司首看中,倒也是飞黄腾达了。” 他收回手,那石狮化为一滩粉末。 顾曜咽了口口水,老道的心眼...好像比他想的还小。 “走,你随的你母亲姓,是个小户人家,比不得此处。” 老道大步流星,向着前方走去,只是走过另一座石狮子的时候,顺手给它翻了个身,把头插进地里。 “权且给他们提个醒,当年做过的事,要好好记着。” 顾曜快步跟上。 老道似乎是因为看见周府的原因,心情糟糕了许多,一路左拐右拐,来到了个小院子:“当年我就是在此处,第一次遇见你母亲和生父。” 说着,顺手给了顾曜一下。 然后在顾曜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中解释道:“你是懂我的,我最注重道心通畅,刚刚才发现,你居然长的和他有点像,不打一下我难受的很。” 顾曜:“...” “你母亲家是个商人,做什么生意我也忘了,只记得是在这附近。”老道在这一片走来走去,绕了好几圈,最终才找到个偏僻的小院子。 敲门一开,是个中年妇人,衣服上打满了补丁,满脸堆笑道:“可是需要染衣洗衣?” 老道摇摇头:“只是故人,特来一见。” “故人?”妇女一愣,随即自嘲道:“道长说笑了,我们家哪儿还有故人啊?” 老道笑道:“你且去告诉你父母,丢了十六年的宝贝,如今我给他们送回来了。” “十六年?!”妇人面色大变,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门一下关紧了。 老道面色也沉了下去:“当年顾家还是挺有钱的,我走的时候,明明把所有责任都揽走了,没有人知道涉及到这儿。” 顾曜安慰道:“莫要乱想,或许只是单纯的生意亏损。” 说话的功夫,门又开了。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高高瘦瘦满头银发的老叟,衣服也是同样打满了补丁,手上还沾着红黄色的燃料。 他的身后,站着八个人,老少都有,最小的不过膝盖高,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懂,只是瞪着眼看向外面。 只是他们的神色都各不相同。 老一点的面色激动,中年的面色怨恨,小一点的更是把生气写在了脸上。 “善渊道长?”最前的老叟一眼就认出了老道,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十六年了,你一点都没变。” “他呢,他呢,是他吗?” “是他,就是他,这眼,这鼻,这耳朵,这脸型,就连眉毛都和迎秋一样。” 念秋,是我母亲的名字吗? 顾曜一下被所有人盯住,当下露出傻乎乎的微笑。 老叟看到顾曜,当下松开老道,一下冲了过来,抓住顾曜仔细打量,后面又涌来了个老妪与中年男人,也是看着顾曜神色激动的几欲落泪。 “长的真好,真好。” 老人握住了顾曜的手,拍着他的肩膀,不住的说着真好。 顾曜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这般笑着,不再言语。 等到情绪冷静些,才带着两人进入院子。 一进去,老道的眉头就扭成一团了。 这院子又小又脏,只有三个屋子,却住着九个人,比起道观要差了几十倍。 一行人站在院子里,连坐下都是困难。 “老爷子,顾家这几年是遇到了什么?我记得当年不是很阔绰吗?” 一番寒暄后,老道问道。 不等老人回答,最开始开门的那妇女怒气冲冲:“还不是托了顾念秋的大福,这些年...” “好了!”老人立刻打断,“道长,只是生意不顺,接连亏损罢了。” “哪有这种不顺,那周家因为...” 老道阴沉着脸:“周家还敢找你们麻烦?” 眼见话已经说开了,老叟叹了口气:“周家有个孩子,大概十二年前被拜入了靖夜司,地位崇高,本来周家是阴沟里的老鼠,这一下就飞上了枝头。” “之后,就是各种怪事,我们家染好的衣服总会莫名其妙变色,人家送来的衣服,好好的拿过来就变臭变烂。” “再后面,一场大火烧掉了一切,我们赔完钱,只能这样勉强过日子了。” 那中年妇女补充道:“本来我们家在庐州做了那么久,想着做其他生意,大家也愿意帮帮我们,可是周家人又说,我们得罪了城隍爷,谁帮我们,城隍爷就要处罚谁,这才...唉。” 其他人也是七嘴八舌说起了这些年的苦事。 说着说着,一片唉声叹气后,老道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直到一个与顾曜年纪相仿的女子突然情绪失控,指着顾曜喊道:“我们都已经因为你和你娘这么惨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知不知道你回来如果让周家发现,他们还会想着更狠的法子欺负我?” “我们一家现在出门买菜都只能捡烂的买,如果你被看见,我们连烂菜都没得吃了。” “你潇潇洒洒长这么大,为什么要回来?” 那中年男子面色一变:“涟儿,你说什么呢!这些事,关你兄长什么干系!” “明明就是他们的事,明明就是!顾念秋挂着看不上她的富家公子,痛痛快快去死了,他也是开开心心,穿的袍子干干净净,身上还有股酒味,就是爹一直想喝,每天只能躲在墙根吸几口口气的那个酒!” 这女子站起身,有些歇斯底里:“那酒五两银子一壶,我们家一年不吃不喝才能攒到,我这么多年,都没穿过新衣服。” “明明是他们惹的错,为什么要我们来赎罪?为什么他还能这样来到我家,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凭什么?” “凭什么!” 院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老叟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见这女子骂完,头一扭钻入到了屋内,其他人也是各自叹气,回屋的回屋,干活的干活,各自散开。 那中年男子来到顾曜身边:“念秋她娃,你别在意,涟儿她只是一时气话,你...” 顾曜收起了面上的笑容,握住了他的手:“我懂,是我和母亲对不起你们。” “这事,我会解决的,也让我看看,我这生父一家,有多了不起。” “你别冲动!”这话让中年男子吓坏了,一把捉住顾曜。 老叟眼看人走了许多,搬来了几个矮矮的小脏凳子,袖子擦了擦凳面:“坐下说吧,本该请你们用膳的,我们家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坐会就走吧。” “以后莫要回来了,周家势大,对你们做什么不好说。” 说着看向沉默了许久的老道:“善渊道长,你是有大神通的人,伢儿白白净净,精神也好,想必你也费了大心思,以后就还交托你了,莫要再来此处了,我们能在死前见一眼这孩子,已经能瞑目了。” 他叹了口气。 老道没有回答。 过了片刻,老道抬起头:“这是贫道的错,贫道自会解决。” 他指着顾曜:“我没有告诉他他的身世,现在在这儿,倒也说个明白,让他知道,自己还是有亲人的,以后我不在了,他也不是一根无所归处的野草。” “十四年前,你的娘亲顾念秋,认识了你爹周景。” “周家是个官宦世家,顾家却是个商人,门不当户不对,你懂吧?” 商人在大周的地位不高,最为明显的,便是商人不得参加科举。 老道抬头望天:“他们怎么认识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周景长的俊俏,家世也好,当年十六了还未婚娶,是他娘亲想要他迎娶一位公主。” “周景是个花花公子,之前花言巧语骗了不少姑娘芳心,最后又凭借自家权势轻松脱手,直到遇到你娘。” “你娘本来也知道和他没结果,所以躲的远远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还死心塌地。” “你娘是个铁头娃。” 老道看向顾曜:“和你一样头铁,明知面对的是深渊,有更好的路可以选,可是却偏要走下去。” 他意有所指。 顾曜当下答道:“她一时看错了人,但最后托付的却是个好人。” 老叟插嘴道:“其实周景一开始也是真心想娶念秋,来过我家,只是他的娘亲坚决不允,而他一向孝顺。” 顾曜撇了撇嘴,什么孝顺,就是妈宝呗。 老道移开视线:“十六年前,周景高中,在他娘亲的运作下,被皇室看中。” “皇室自然是要派人来查查身家清白人品的,你娘这时候就很碍事了。” “但你娘绝不后退,好巧的是,当时还怀上了你。” “抛妻弃子这名头,谁都不敢沾上,你生父毫无主见,你那外祖母倒是个狠心的,当下决定,要么给你娘找个野男人,要么让她没有一丝水花的消失。” 顾曜的外公此刻叹了口气:“其实周景当时也来了我家,希望我能劝劝念秋,暂且躲一躲,将来当他的外室,除了不能给名分,不能见光,其他所有的,他都愿意给。” 好经典的渣男语录,顾曜心里骂了一声自己的亲爹。 “但我当然一口拒绝,我的女儿,我也心疼,可我也没想到周家如此疯狂。” 老道冷笑一声:“四个月,十三次刺杀,从凡人刺客,到野茅邪道,什么手段都敢使,老道我都开眼了。” “要不是念秋运气好遇到了道长,怕早就死在了某个角落了。”老人叹了口气。 老道接着道:“十六年前的中元节那一天,我隐约间听到你娘喊救命,循着声音,才发现居然是离体的魂魄在叫我。” “顺着魂魄,在河里找到了你娘的尸首。” “本该是必死无疑的,但很巧的是,我在她手里看到了那个东西。” 看着顾曜有些茫然,老道提醒道:“你体内的东西,当初在此处住了一段时间,我想忘记过去,因此,就把那一半扔进了水里,您娘当时还嘲笑我钓鱼不会打窝,结果,居然被她抓住了。” “那个东西,吊住了你娘的一口气,也给了你一条命。” 老道的声音变的很轻:“我把她带回到了破庙,她求我救你一命,之后的事,你大概能猜到了。” 我与赵家的鬼婴,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难怪银铃会那般信任我,相信我一定会救那孩子。 原来,我们真是一模一样啊。 只是,我好像比他更惨,毕竟,要杀我们母子的,还是我亲爹亲祖母呢。 顾曜的拳头,不自觉的捏紧了。 周家这几人的坟,我撅定了! 司首来都不好使!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张生竟是我祖宗 顾曜的外公,顾堰,似乎也是第一次知道这其中隐秘:“原来还有这秘密,念秋虽然不幸落水而亡,但遇到了您,救下了伢儿,也是机缘造化了。” 他很理智的当没听到老道说的那个东西,没有寻根究底。 顾曜听着老人叫他伢儿,想起老人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当下自我介绍道:“外公,我叫顾曜,九天星辰的曜。” 随即看向老道:“老...师父,我娘是不幸落水而亡?” 老道沉默了片刻:“当年你娘怀上了你,知道的人不少,因此我没敢将她的尸身带回此处,以防有人发现她的肚子没了,只是治愈了刀伤后,让两位见了最后一面,便入土了。” “为了让两位安心,也未将当时情况明说。” 顾堰苦笑道:“虽说道长当时未说,但之后您闯入周府,杀了数人,我们也猜到了念秋的死或许不是意外。” “不是那么简单,我找到她时,她肩膀被某个东西打穿,血流不止,身上有无数细小伤口,如同针刺,我猜测是被某种鬼物追杀,最后迫不得已跳入河中求生。” 老道面色沉着:“之后我虽然杀的周府人头滚滚,但并未发现什么鬼物,之后为了防止波及顾家,又顺手揍了顿靖夜司,表明身份后才离开。” “刚刚听你们说城隍,这或许是我杀漏的那只鬼物。” 顾曜看向老道:“城隍不是大周册封的正神吗?怎么会是鬼物?又为什么要为周家出手杀我娘?” 老道冷笑一声:“这就很有意思了,当年我在此处时,这儿的城隍庙可是空的,虽然香火不断,但无人能受。” “看起来我当年走眼了,这周家很厉害,背后有高人啊。” 城隍神和山神之类不同,大周都是登记在册,每一地若是有城隍庙,都会举行盛大的仪式请城隍入城。 这些城隍爷,大抵是本地人,多是去世的英雄或名臣,被当地念念不忘,香火供奉,之后再被朝廷册封,方能入主城隍庙。 但大周的城隍并不多,仅在江南一带才有一些,广陵府也没有。 又在此处坐了会,看着这儿逐渐忙了起来,老道起身告辞。 “现在去哪?周家吗?” “杀人要挑晚上去,这样时间够久,白天去,可能你前脚进门,后脚官府就到了。”老道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晚上杀人跑路也方便,甚至你可以绕一圈回去看看有没有杀漏的,白天要做些光明正大的事。” “比如去城隍庙?” “对,这城隍如果有问题,白天就算打起来也不会怎么样。” 这些经验毫无价值,我一个行善积德的小道士,哪可能大晚上跑去杀人呢? 顾曜瞟了眼老道,打断他继续传授夜黑风高夜的话,问道: “老头,你之前说,还杀了我一个亲舅舅,又是怎么回事?” 那可是亲舅舅。 正月剃头会出事的那种。 老道停下脚:“找到你娘的时候,你舅舅就躲在暗处看着,我顺手拎了过来,直接搜了他的魂,才知道来龙去脉。” “他被周家收买了?” “差不多,你祖母允诺他会将一个女儿嫁给他,只要他那晚将你娘骗到城隍庙就行。” “那人你直接说周家的毒妇,别叫我祖母,恶心,还有,这事没告诉我外公吗?” 老道冷脸道:“这种事说出来,只会让他徒伤心,所以我告诉他,他气冲冲去了周家为你娘讨个说法,结果不幸遇难。” “虽然让他得了个好名声,但起码你外公能好受些,不然这真相,我怕他承受不住。” 老道继续走着,看方向,是往城中间去的。 这么走着,路过庐州的菜市口,看到路边贴着无数通缉令,顾曜突然好奇:“老头,你犯了这么多事,为什么我没见过你的通缉令?” “之前临安府挂过,结果有不怕死的顺着消息一路追到了阁皂山。” “结果呢?” “贴通缉令的那人被控蓄意谋杀,被撤了官。” 顾曜嘴角一抽。 说到阁皂山,他想起一个自己快忘掉的事,急忙问道:“老头,之前阁皂山那边说,百年前有个和你长的一样的人死在了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师弟,出来做见不得了的事,他一向顶着我的脸,结果死的时候,也顶着我的脸,这也是没有我通缉令的原因之一。” “那你当年见不得人的时候,顶着的是谁...” 顾曜话还没说完,老道突然停下脚,伸手往前扇了扇空气:“真是好手段,庐州靖夜司都是废物吗?” “怎么了?” “你自己看。” 顾曜往前方看去,原来已经可以看到城隍庙了。 这城隍庙坐北朝南,立在河中,四周被水包围,若想入庙,只能从南面过桥进入。 红砖金瓦,看着倒也堂皇大气,只是屋顶上的石兽,是只诡异的怪鸟,看着让人心生不详。 仔细瞅了瞅,顾曜没发觉什么不对劲,除了屋顶的怪鸟外,似乎还挺正常。 斜眼看了下老道,他已经将洁白的流珠缠在了拳头上。 “老头,我没看出什么啊?” “别单看城隍庙,你要带着四周风水一起看,有人借这河水将城中晦气都聚集在此处,又用城隍庙锁住,这是在这么多的人眼皮子底下养鬼啊。” 老道转了转手腕,杀气腾腾就向着那桥走去。 顾曜站在原地,仔细看了下周围的风水格局。 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对风水奇门这些,也就十窍九通的水平。 眼见老道已经过了桥,急忙追上去。 这城隍庙虽然处在城中央,但却很是冷清,似乎也没什么人来参拜,两人进了庙,虽然能看到香火烧的很旺,就是没看见什么人。 老道在庙里晃了几圈,回到城隍泥像前,抬头注视着这泥像:“真是好胆。” “老头,到底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没发现啊?” 顾曜也靠了过来,这庙内清凉的很,但他用通幽之术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鬼怪。 “难道这鬼怪已经成神了?” “说的倒也不算错。” “啊?” 老道抬手,厚重的大门轰隆一声砸在一起,将这里封闭。 “都是同道野茅,不出来见见吗?”他声音洪亮道。 无人应答。 “顾曜,我好像没教过你怎么对付神吧?” “嗯,没教过。” 老道点点头:“其实挺简单的,神是需要依托之物的,除去陆白侯这个怪胎外,所有的神都有个核心,只要碰触到,它就会非常脆弱。” 说话的同时,他竖起一根手指,对着那泥像做了个友好手势:“懂了吗?” “明白。” 顾曜当下打出一团火焰,砸向那泥像。 “叽叽叽叽...” 就在火焰涌出的瞬间,房梁之上,飞下了无数黑色的小鸟,悍不畏死的飞了过去,扑向那火焰。 只是一瞬间,那火焰就被小鸟用肉身扑灭,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的灰土。 剩下无数的小鸟包围两人,疯狂旋转,好似个黑色的龙卷风,将两人围在正中间,噪人的叽叽声包围,顾曜刚要出手轰散这群小鸟,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 “周郎,是你!”(粗声) 这声音好像个信号,这群小鸟一同散开,散落到各处。 顾曜这才发现城隍泥像前多出了个人身鸟头的怪物,此刻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 “是它喊的?周郎?”顾曜抬手,盯着这东西。 “周郎,我在这儿。” 这声音让顾曜不适应,他四下看了一番,最终在泥像房梁正上面上,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袍倒吊着的男人。 眼见顾曜看到了他,这男人面露欣喜,落了下来,只是很诡异的是,他是四肢着地,屁股朝上。 “周郎,是你吗?你来看我了?” 看清这男人的脸后,顾曜头皮发麻急忙道:“你找错人了,我不姓周。” 这人的脸,似乎是拼图拼出来的一样,两只眼睛一只是丹凤眼,一只是杏眼,可是大小不同,高度也不同。 鼻子很高很挺,但鼻梁骨已经捅到脑门了。 樱桃小口很美,但却歪歪斜斜。 两条眉毛更是上下翻转,看着着实怪异。 “不姓周,怎么可能?你长的好像他,也像他的儿子,他的孙儿,他的重孙儿...” 说着说着,他突然抬起一只手,拍了下自己的头:“啊,对,周郎早已经去世了,你更像他的重孙儿周景,是我记糊涂了。” “你叫周什么?来找姑祖奶奶有什么事?”他放下手,和颜悦色,面部一阵扭曲,似乎是想和蔼的笑,只是五官各笑各的,让人毛骨悚然。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是谁欺负你了?还是惹你不高兴了?” “是不是那顾家又出来了?没事,姑祖奶奶这就收拾他们。” 说着,他在地上转了个圈:“今夜再去收拾下那顾家,给我的宝贝曾祖孙出出气。” 原来还真是周家和城隍庙勾结上了,只是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顾曜看着那男人重新转过来,伸出一只手要抓他的手,实在忍不住了,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手中雷光涌动,准备动手。 城隍像前的怪物也展开双翅,蠢蠢欲动,殿内气流湍急涌动,但下一刻又被那人叫停。 “我的曾祖孙儿,你为什么打我啊?是姑祖奶奶哪里惹你生气了?” “你说,你说,你要什么,和姑祖奶奶说,姑祖奶奶一定搬动。” 这人后背砸在地上,挣扎扭动着翻了个身,也没生气,反而是可怜兮兮的又爬了过来。 他好像条狗啊。 看着他匍匐在地上,可怜兮兮的讨好模样,顾曜突觉这人很可怜。 散去雷电,看了眼老道,眼神询问该如何处理。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看了眼老道,声音冷冰冰道:“你又是什么人?是我的乖乖曾祖孙的仆人?长的也太丑了些。” “罢了,你就称呼我白夫人吧。” 随即又看向顾曜,讨好道:“姑祖奶奶哪里惹你生气了,你说你说,说出来我改。” 顾曜叹了口气:“给我说说你的事吧,和周家的事都说一说。” “好好好。”这人急忙点头,那群小鸟飞起,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个椅子,放到顾曜身后,“快坐快坐,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不用了,直接说吧。” 顾曜皱眉,这人似乎被周家给洗脑了,完全成了周家的狗。 他趴在地上,陷入了回忆:“当年我与周郎结伴去长安科考,一路游山玩水,互生爱慕...” 顾曜:“...果不其然。” “在荒山外的兰若寺,我们遇到了鬼怪,被迷惑了心智,本以为会是一场灾难,却没想到让我们...” 只是听着听着,顾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张生与同乡夜宿兰若寺,遇仙子,登仙境,同享极乐,醒时发现与同乡共一被褥,同乡衣裤不在,献血淋淋,不能行走...” 当下倒吸一口凉气,侯家老祖的记载,张生居然是我祖宗。 第一百三十三章 腾笼换鸟 侯家的故事书里,结局是两人双宿双栖。 但现实中,恰恰相反。 不过这才是现实。 虽说豪门大族、富贵人家什么把戏都玩,但双宿双栖这种,基本不可能的。 这男人陷入了甜蜜的回忆:“虽然周郎抛弃了我,在长安金榜题名,最后来到庐州府做官,还娶了其他女人,但他没忘记我。” 他在和那周什么分开后,被个野茅收为徒弟,本来已经心如死灰了,一心修炼了,可万万没想到,几十年后的一日,居然收到了周什么的信。 大意是死前想见他一眼,结果见面就被pua了。 出拳的还是周什么的娘子,见面就嚎,什么思念他思念的不可自拔,最终成了不治之症,一套没有章法的拳打下去,他已经神智不分,只想留在周家,为周家的香火绵延贡献一份力量。 “我的祖上都是人才。” 随即反应过来。 “呸,这些人才不是我祖宗,等会就把他们坟都给平了。” 顾曜心里暗骂了一声。 看起来周家的坏,是祖传的。 还好我没遗传到。 当下心中暗自庆幸。 这男人趴在地上,将这些年的事零零碎碎的说,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顾曜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 这周家对他当真是连狗都不如,起码让狗看门还要给点骨头泡饭,对这人,那真是心情好了喊两声祖奶奶,心情不好直接动手打骂也是常事。 他说的是声情并茂,顾曜听着都想安慰他两句。 直到老道冷冷说了句:“十六年前的中元节,你在哪儿?” “十六年前中元节...我在哪儿?我好像就在这儿,不对,我不在,我在周家,也不是,我在周郎的坟前...” 他好像思维突然混乱了。 老道将顾曜提到一旁:“给你上的第一堂课,同道的话,永远别信,他们嘴里说的,没几句真的。” “要想知道什么,得把他们的魂揪出来。” 老道伸出左手,气流聚集而来,化作一道道小小的纂形字体,烙在手指上:“这是一门禁术,名为上清明魂术,它的作用,就是抽人魂魄翻查记忆。” 听名字就知道是上清派的法术。 老道举着左手靠近那人,他似乎知道了情况不对,一下就弹起来了,向着房梁飞去,只是才刚刚离地,便是骤然往地面一砸,动弹不得。 人身鸟面的怪物当即扇着翅膀,气流回旋化作无数道风刃,从各个角度切了过来。 老道眼都没眨,一边走向那人,一边说道:“看好了,五行火掌!” 说是这么说,他保持姿势不变,无数火焰从他体内涌出,蔓延而去,风刃被火焰包裹,反而向着那人身鸟面的怪物杀去,同时其他火焰则事变作无数火鸟,扑向那群黑色怪鸟。 “学会了吗?” 老道蹲下身子,左手按在了那人的头上。 “学废了学废了,等我从五火掌推到五行火掌,先把自己给烧了。” 顾曜愣了愣的看着那怪物被火追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最后被烧成一抹灰气。 老道缓缓站起手,左手里掐着一道蓝色影子:“你难道没看到,这记五行火掌是以金光咒的法子发动的?” 他转身看了眼顾曜,眼神像是在说:“不会吧不会吧,这么明显的东西,你居然看不明白?” “当然看明白了,这么简单,谁看不明白啊。” “哦,是吗?这其实挺难的,本来我还想给你讲讲金光咒的高阶用法,多种变化,既然你懂了,那你自己琢磨吧。” 说话时,老道右手点在那蓝影中间,将它打成一股汇聚不散的烟雾。 “果然,没一句实话,不过,倒是挺有意思的,你家祖上,好像也不是那么烂人啊。” 顾曜来了兴趣:“哦,快说说。” 老道招招手:“过来,亲眼看,顺便学学这上清招魂术,有这术法在,你以后也不至于被人当傻子骗。” “把我当傻子骗的,不就有你和司首吗?不然你们互相打一场,然后让我捡个漏,看看你们肮脏的内心?” “屁话真多,快来。” 遵着老道的话,顾曜摊开手,凝心汇聚炁,以掌为符纸,操控天地间的炁为墨,在手上化出一道道细小的符箓。 “你能雕刻出三十六道火莲,证明你对于炁的掌控力已经合格了,这个法术,应该没什么难度。” “我也觉得。” 说话的功夫,顾曜一掌拍在那蓝色的烟雾上。 就像是电视通电了一样,无数密密麻麻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 “用你的阴神去看,去找。” 下面的感觉,就仿佛在视频网站看视频一样,只要心念一动,就能跳过某段画面,或是倍速播放,只是越往前,越模糊。 “找到了,这是兰若寺,这是他和那周什么,这段要看吗?感觉会很辣眼睛。” 一段看完后,顾曜收回手,指着这人道:“他和那个周,什么都没发生啊,而且,当时有三个人,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提到。” 老道点点头:“所以我才说,野茅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那一次,兰若寺里确实有鬼,但很巧的是,他们在兰若寺里遇到了个抓鬼的野茅,压根就没发生什么。 “可是他说的...” “被法术迷了头,那野茅修炼的也是鬼道法术,玩弄人魂是看家手段。” “继续看。” “是。” 顾曜继续看下去,只见周家先祖离开,赶去长安参加科举,而这人却留在了兰若寺,拜在了那野茅的门下。 之后周家先祖金榜题名,他们师徒两人也是赶来庆贺。 下面的事,完全超乎了顾曜的想象。 那野茅道士炼鬼被靖夜司发现,两人一同逃入了周府,周家先祖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救了两人,同时好言相劝,希望两人放弃邪道。 可邪道法术是会影响人心性的,这两人早已不是当初的两人,而是货真价实的邪道。 当邪道的日子里,餐风露宿,饱一顿饿一顿,修炼的资源也是短缺,还要时刻担心同道的关爱,真是够够了。 修炼不也是为了长生不死,吃香的喝辣的吗? 他们恩将仇报,假意应允,就回归俗世当个普通人,可暗地里,却是想着要腾笼换鸟,光明正大的在周家的牌匾下修炼。 这一方面,周家乃是官宦之家,有权有势还有钱,修炼资源不用担心。 另一方面,不用担心靖夜司,甚至可以洗白自己,加入靖夜司。 于是两人兵分两路。 野茅进入了周府,凭借自己的手段,当上了保家护宅的客卿,兢兢业业,一边打探周家的消息,一边努力给周家人留下了值得信赖的好印象。 而这人则是在他的示意下,散播谣言,将自己和周家先祖的关系传的甚是亲密,甚至侯家的人还来取过材。 谣言这东西,只要传起来了,就斩不断,杀不尽,甚至就连年纪大起来的周家先祖在野茅的默默注视下,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真有过这事。 顾曜也是第一次看到了侯家老祖,长相颇似侯老爷,圆滚滚的很讨眼喜。 在周家先祖寿元终了时,这人找上门,一番哭诉,野茅道士连连肯定,确定了两人的私情。 然后野茅道士就假装自己寿元将尽,示意周家人找回这人,将他当成保家仙。 这保家仙本来都是小妖之类,周家作为官宦世家还要担心影响,如今有个修为不落的道士任劳任怨,不求回报,只求爱人之后好之又好,自然同意。 后面,这野茅假死脱身后,凭借此前打探,在这人的帮助下,以落难的远方亲人来投奔,再次混入周府。 下面,就开始腾笼换鸟。 这一步,其实才是最难的。 周家怎么说也是庐州大户,若是家中人不断暴死,这必然会引起注意。 他们只好放慢步骤,慢慢图谋,这期间,野茅也不得不娶妻生子,当个正常人。 然而,这个时候,一个毒妇进入了他们的眼中。 顾曜的祖母。 这女人可是真的狠,一心往上爬,只想握住权势,下起手来,比他们还利落。 顾曜的祖父本是周家三房,多亏了她,才成了周家的家主。 更好的是,这女人只生了一个,还不准顾曜祖父纳小妾。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是弄死周景。 但这女人对于儿子是紧张的很,不管做什么,都是多人看着护着,根本不给落单下手的机会,直到遇到顾曜他娘,顾念秋。 后面的事,意外居多。 中元节那一夜,那女人对顾念秋下手,而他们则想之后对周景下手,弄成殉情的假象。 结果没轮到他们。 顾念秋跳水跑路,他们驾驭水鬼找了一夜硬是没找到,天亮回到周府,才发觉一切都结束了,目的莫名其妙达成了。 一个老道士闯了进来,大开杀戒,杀的还刚好都是仅剩的周家嫡系,只剩下一直在边缘看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野茅。 十六年前,野茅成了周家家主。 可这人却是记忆混乱,仿若走火入魔,把自己编造的谎言当成了真的,当了十多年的狗。 顾曜收回手有些无语:“老头,你丢人吗?杀人杀的那么爽快,结果居然漏了罪魁祸首,如果不是我回来,这两人还要多逍遥几百年。” 老道轻微咳嗽下:“这不能怪我,我当时搜查的是你舅舅的魂魄,你舅舅就只见到了那些人,我也不知道周家还藏着这么个祸害。” “不过这人也是有趣,好不容易大功告成,自己却是修炼的脑袋都不清楚了,居然也信了那假话,真给周家人...” 说着说着,顾曜闭上了嘴,看向老道:“老头,这人不是修炼修傻了,是被扔出来的替罪羊吧?他的法术,都是那野茅教的...” 老道点点头:“对,真正的胜利者,只有那野茅。” “修行邪术,心性必然自私自利,毫无人性,哪可能会允许其他人分享自己的成果?这人活到现在,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担心出现什么纰漏,留来担罪责的。” “只是他到底只是个野茅,不知世间法术多奇妙,更有上清明魂术这种...” 话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靖夜司办案,里面的罪人,束手就擒,从轻发落!” 大门砰的一声被轰开,密密麻麻的人影投了进来。 “周家报案,当年杀害周家上下十一口的暴徒就在此处,还不速速跪地!” 领头之人,身上九曜服星辰灿烂,光线照在其上,好似挪移缥缈,正是庐州府四品总镇。 他的身旁,一个双目细长好似毒蛇的男子手持纸扇,指着老道道:“大人,就是他,当年我亲眼看见,就是他杀了我嫂子和周景侄儿。” 第一百三十四章 此行圆满,道心通畅 总镇听到这男子的话,当下手一挥,走进来一排五品镇抚。 我是绝不会想到,第一次见到四品、五品官会是这么个场面... 顾曜看着老道无视了靖夜司,挥手将上清明魂术散去,那一片蓝色钻回了那人体内。 总镇看到这蓝色,双目眯起一声怒吼:“好个大胆贼人,居然抽人魂魄,当真是罪无可赦!” “你是周家人?” 老道仍是不理这总镇,看向白袍男人:“你爹是周光明?” 周光明便是那野茅道士在周家的化名。 白袍男子往后缩了缩,退到总镇的身后。 老道看他这模样,伸手一抓,将背后那人提起,扔到了总镇面前:“你们庐州靖夜司真是废物啊,这里是个什么地方都看不出来?你是哪家宗门出来的?这么菜?” 老道直接开喷了:“被个野茅甩的团团转,如今骗过来给他收尾,让你宗门知道,怕是要恨不得把你镇压进山里一百年,看看你脑子里能倒出来多少水?” 总镇面色铁青:“你!” 老道又无视了他,看向顾曜:“去周府看看?反正两边都是野茅,靖夜司按规矩,应该要等我们打完,先让你报个仇?” 顾曜歪歪头,看向白袍男:“之前我那涟儿堂妹,说周家人会加倍欺负他,我想知道,有没有他一份?” 老道点点头:“行,那你先问问他吧。” 两人谈话间,完全没把靖夜司当回事,那总镇当下就要下令,却看见顾曜走出。 “总镇大人,在下野茅顾曜,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我应该比你身后这位,算的上更纯正的周家人。” “下面的事,牵连百年,还涉及到我的家事,能请您暂且收手,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出来吗?” “这是什么混账话?”总镇当下一步踏出,手刚刚抬起,虚空就要凝聚出一张符箓。 老道眼睛一亮:“我就说这么糊涂又没眼力的不是天师府的,果然是上清派的。” 还不等总镇反应过来,老道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伸手掐住他的手,仔细看了下他手中的炁符:“定魂符,不错,看起来虽然眼瞎,但你画符的功力还是可以的。” “你...你!” 总镇惊骇万分,他仅仅只是手腕被捏住,可全身都是被磅礴无比的炁压制,仿若一座山岳压在了他的肩头。 其他靖夜司官员眼见如此,纷纷使出各种法术,也不管那总镇,一股脑的向着老道砸了过来。 只见金光漫天,诸多法术消弭在空中。 老道双眼金光闪烁:“诸位,你们被我挟持了,还请珍惜生命。” 顺手拍了拍总镇的头。 “金光咒...天师府...你!”总镇又羞又怒,但不敢多言,当下竖起手,示意所有人别动。 顾曜抓住这机会,飞身扑向那想要逃命的白衣男子,一脚将他踢了回来。 “总镇大人,救命啊!” 他在地上滚了几圈,爬了起来,躲到柱子后面,高呼救命。 顾曜走向他:“你不会法术?你爹没教你修行?” 这人秦王绕柱,躲着顾曜:“你在胡说什么?总镇大人,快来救我,这等匪徒,你们...” 顾曜一个闪身,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微微用力一转一按,便是把胳膊卸下了。 “乖,别动,我试试法术。” 当下直接用那刚用过的上清明魂术,搜罗了下记忆。 随后顺手把胳膊接上,一脚踢到那总镇脚下:“师父,走吧,他是那野茅的儿子,只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这十年里,欺男霸女的事也干了不少。” 老道松手:“那你就这么放了他?” “给他留了点宝贝,总镇大人,若是你有搜魂的法术,还请搜搜这怪物的魂,顺便把这人送到府衙,嗯,等会给他定罪的证据我会亲自送过去。” 顾曜指着总镇脚下的两坨说道,同时取出了之前凝玉给的八卦盘:“不知您认识这东西与否?我和我家师父,都是司首的挚爱亲朋,一向奉公守法...” 老道拍了下他:“走吧,他不会拦我的,能坐镇一府的人,不会是傻子。” 当下直接向着外面走去,那总镇果然立刻示意众人让路,任由两人离开。 “这是怕死了?” “不,是因为我天师府的身份,他选择相信我不是恶人。” “天师府这么好用?”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先让你学金光咒?” “呀,此前张大人有表示过想介绍我去天师府的,我是不是不该拒绝?” “哼,你去了第二天,就要被吊在树上拷问来历。” “请人上树还是你们天师府的传统?” “倒也不是,我那一代师兄弟四人,都这爱好,莫名成了潮流。” “天师一定很生气。” “是啊,所以他把我们师兄弟四人吊一颗树上了。” ...... 两人大摇大摆,来到了周府,被翻过来的石狮子已经归位了,此刻大门正开,似乎在邀请两人进去。 走入其中,只见空空落落,不见一人。 顺着廊道,一路走到打听,一个面目慈悲的白须老人孤身一人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捏着串佛珠。 眼见两人身影,他立刻迎了过来,哭嚎道:“我苦命的侄孙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这周家我为你护着这么多年,如今就...” 这人耍什么把戏? 顾曜看他这样子,也不含糊,起手就是五雷掌,一道雷光划过,这人身子如蛇般一扭,险险躲过,看着身后雷光炸裂,将大厅炸成乱糟糟的,心中既是垂涎,又是恐惧。 “侄孙儿,我是你叔爷周光明啊。” 他站在三步之外,哭嚎道:“我苦命的侄孙儿,上午听到石狮子被毁了,我就就知道是这个贼道人回来了,当年他害死你娘,掳走了你,还杀了你父亲祖母。” 说着还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我着急让你表叔去报官,让他带靖夜司去救你,所幸天公护佑,你快过来,离这恶人远些,让...”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顾曜和老道都变成了这表情。 这野茅倒当真是个戏精,还是演了这么多年,真当回事了。 当下也懒的和他废话,直接抽剑削颈而去。 这人面色接连变化,当下冲着老道一声厉吼:“你这贼道,坑害我与侄孙残杀,还敢用我周家血脉魂魄修炼邪术,且看我与你拼命。” 说归说,这人躲着剑,双手一拍,门嘎吱的一关,四周屋内突然铃铛一阵乱响,一道道红线从各处垂下。 然后他直接站在原地,冷笑一声:“戏演完了,送你们两上路。” 他的右手变成了个人脸形状,张嘴咬住了劫剑,用力一踏地面,轰隆一声,大厅的是个角落里升起了四根方方正正的柱子。 顾曜用力抽回剑,看着这野茅爆衣,露出身上六张各不相同的脸,背后出现五具无头鬼婴,只觉无比熟悉。 “这是...七煞五鬼升仙术?” 野茅楞了下,随即冷笑数声:“有点见识,看起来你也听说过这传闻中的无上仙法,可惜,当年只攒齐了六个,一直差一个周家血脉。” 说着舔了下嘴唇:“你来的刚好。” 顾曜没理他,看向老道:“老头,你记得王玉庭吗?他也是劫剑剑主。” 老道想了想:“我记得,是个临安府的后辈,品行不错,我们都很喜欢,最后被丹云收为了弟子,还传了劫剑给他,不过之后下落我就不知道了。” “这人...后面干了一堆烂事,也修炼了这七煞五鬼升仙术,差点弄死我,还好被我反杀了,这法术流传这么广的吗?” 顾曜没在意凶神恶煞的那人:“当时与我同行的一人,也见过这法术,作为一个邪术,怎么这么多人会?一点格调都没有?” 老道叹了口气:“这样啊,他也堕落了啊...” 师徒两人这般说话,野茅已是按捺不住,操控五具无头恶鬼冲来。 顾曜回眸,剑尖朝地:“说真的,你的修为...弱的让我惊讶...你有这盘算的几十年,但凡好好修炼,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弱,若不是杀母之仇,我甚至都懒的提剑。” 这人的修为,居然只是初入练炁化神。 盘算了这么多,结果自己当真是弱的惊人。 劫剑亮起,一道道细小雷丝在剑身上涌动,五具恶鬼扑来的瞬间,一道银线掠过,冲向后面的野茅。 眼见五道恶鬼入灰土般消散,野茅面露惊慌,再次躲避,同时,一道道肉球从他身上鼓起,砸在地上。 “侄孙儿,你看看这些是谁,难不成你要杀父弑亲?” “你的父亲与我同命,他的魂魄被我同化,我若是死,他也会魂飞魄散,还有你的祖母...” 顾曜听到这话,停下了剑,看着六道肉球扭出人脸,咧嘴笑道:“虽然你这人作恶多端,但死前也算做了件好事。” 野茅:“...?” “自从老头告诉我,我的渣男父亲抛弃了我娘,我的祖母想要我娘和我去死,我虽说不是很在意这两烂人,可也有股暴戾之气。” 他看着一道很熟悉的脸在自己眼前扭曲舒展,活灵活现,笑的很开心。。 “老头当初杀的开心了,大概想着我不用担负弑父这种天大的罪责。” “但他可能没料到,这也会让我不通畅,不开心,不舒坦。” “自从知道一切后,我一直在想着要不要把他们坟给平了以消口戾气,现在你就给我补上了这个机会。” “真是太好了。” “作为报答,我会让你痛痛快快的...去死!” 顾曜突然浑身金光弥漫冲天,银剑插在地上,双掌之间,雷电交错。 野茅当即大惊失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可是弑父,十恶不赦之罪,一旦传出去,大周再无你立身之地。” 顾曜没理他,看着周景慢慢活了过来,双眼之中恢复了神智,当下冲去:“掌心雷!” 没有借助流珠,他只是这般,用出了并不完美的掌心雷。 雷电四溢,刺痛了手臂,顾曜浑然不在乎,一步踏出,五指并拢如剑锋刺穿了他的胸膛。 注视着眼前男子的双眼,看着他痛苦哀嚎,顾曜轻声道:“永世不见。” 雷光肆虐着吞噬着他的身体,他面容扭曲,张嘴似乎要说什么,顾曜当下手臂横挥,臂膀如刀,将他的身躯扯碎,斩成两截。 一脚将头颅踩成灰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舒坦。” 看着周景在雷电中消逝,顾曜将与他五分相像的恶毒女人也是一同斩灭,看着她魂飞魄散,长出了口气。 随即将野茅与剩下四道魂魄共同毁去。 劫剑回鞘,感受着手臂的刺痛,顾曜酣畅淋漓看向老道:“此行圆满,道心通畅,只差再给外公一家一个公道了。” “等会离开时,再去拜祭下我娘吧。” 老道沉默点头。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所谓阴冥太子 顾曜收拾了下院子。 这野茅还是准备了不少东西,只是自身修为着实太弱,一身法术也稀疏不堪,压根没派的上用场。 “老头,七煞五鬼升仙术究竟是什么来头?很有名吗?” 老道站在一旁:“这法术流传的很广,但用处不大,修炼的人不多。” “它的作用只有一个,长生。” “这么厉害?能活多久?” “几百年吧,但修炼这法术,其实就是以半人半鬼的状态苟延残喘,随着时间推移,修炼者会逐渐失去一切乐趣,山珍海味如同嚼蜡,绫罗绸缎就是破布烂纱,人类的欲望逐渐消逝,会逐渐变的如同厉鬼一般,通过各种法子寻求刺激。” 顾曜把一堆红线铃铛扔到桌上,指着地上的尸骸:“那这家伙...?” 老道看都懒的看一眼:“太菜了。” “修行这法子,修炼一道就是断绝了,再也不能前进半步,这家伙估计什么都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得到了,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修炼了。” 顾曜叹了口气:“好吧,我之前在他儿子的记忆里,翻到了不少东西,基本上什么坏事都干了一遍,等会通知靖夜司来清理一遍,我们再寻些银子给外公一家,就离开吧。” “不过这家伙嘴是真的严,什么都没告诉其他人,他那儿子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喜欢钻研道书,动手实验的普通人。” 老道此时才说道:“你不该灭了周景的魂魄。” “灭便灭了呗。” “你要知道,你下手的那一刻,你在大周的前途便是断绝了。”老道犹豫着说道,“我一直在给你铺路,将来你也未必不能进入天师府,或是其他宗门。” “但你这一下,便是彻底绝了自己的前程,只能以野茅的身份继续下去了。” 顾曜浑然不在意:“那也挺好,做野茅不也逍遥自在吗?” “糊涂!” 老道训斥道:“后面的修炼,需要洞天福地,需要天地珍宝,财侣法地,虽说侣可以不要,法我可以给,但财、地你要如何?真打算靠着做法事卖符箓活下去?” 顾曜嬉皮笑脸:“算了吧老头,只要这儿的事传出去,就算没我那一下,我认贼作父的名声也是逃不掉的,前路本就缥缈,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再走出一条通天路?” “至于财地,我可是阴冥太子,大不了去鬼国咯,你不知道,我在鬼国可是要风来风,要雨来雨。” 他从一些隐秘角落,找出不少的银子:“老头,走吧,靖夜司应该就在附近,只是不知道他们能知道多少真相。” 老道一甩袖子,转身向着门外:“阴冥太子...你知道个屁的阴冥太子。” “阴冥太子究竟是啥?为什么在鬼界好像很忌讳?”顾曜快步跟上,“因为我体内那神机,我就是阴冥太子吗?那是不是取出来我就不是了?” “不是,你为什么会是阴冥太子,我也想不通,或许只是机缘巧合。” 老道不想多说,也似乎是在顾忌人多耳杂,只是催促顾曜快些跟上他离开。 外面的街道上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两人走出,向着顾家走去。 眼见两人走远,总镇带着一群人从巷子里钻出:“去周府仔细查验。” “大人,这...不抓吗?” 总镇当即瞪眼:“你抓还是我抓?你没看到那老道士是个什么怪物吗?这能叛离天师府成为野茅还活的好好的,是我们能碰的人吗?” “可周家?” “查明白,报告上去,让上面来看吧,唉,希望碧玉大人到时候别记恨我。” 总镇叹了口气。 这边顾曜也是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了碧玉的事。 按照他搜寻白袍男的记忆得知,碧玉也是旁系,自小跟着顾曜的祖父在庐州的山外修炼。 是的,顾曜的祖父。 这个男人被自家娘子管的束手束脚,索性出家了,就在庐州城外,自己建了个小道观,研习丹药之术。 后来把自己给吃死了,死了大概有二十年了。 碧玉便是他那时带出去的旁系所生,但天资聪颖,十余年前加入靖夜司,之后被司首看中,收为弟子。 周家原本是缩手缩脚,那野茅虽然当上了家主,但开始时也是十分低调,直到碧玉一飞冲天,才逐渐肆无忌惮。 “老头,你说司首知道我和周家的事吗?那他收碧玉会不会...” 老道打断道:“莫想莫问,司首的想法,你我都猜摸不透,但不管如何,你已再无可能加入靖夜司了。” “自打知道您老是个大反贼,我就绝了这心思了。” 顾曜回嘴道:“你过去也不说你这么猛,我这等天资聪颖,都是小心翼翼藏着,生怕被人发觉,让你被捉走掉树上拷问,可谁知道,你居然这么猛。” “你早说你这么猛,我们就直接干票大的得了。” 老道觉得顾曜有些得意猖狂,冷眼道:“比如呢?” “把皇帝的私库偷了怎么样?” 老道点点头:“你是不是还想顺便杀个皇帝,弑父弑君都做一遍?” 说着,直接给顾曜一记大栗子:“你是个道士,不是个反贼,清醒点啊!” ...... “老头,为什么我明明有用金光咒,还是挡不住你?该怎么疼就怎么疼,你是不是藏私了?” 顾曜揉着自己的脑袋,跟在老道身后,郁闷道。 “这是金光咒的高阶用法,等从这儿回山,我自然会教你,这之前,你就老实点。” 师徒两人再次回到顾家,敲响了门。 一阵脚步声后,那个叫涟儿的姑娘打开了门,一看是顾曜又回来了,当下直接阴着脸转身就走。 “涟儿,怎么这么无礼!” 顾堰训斥了下,看着两人苦笑道:“你们二位怎么又回来了?靖夜司可在外面...” 顾曜打断,把一堆包裹塞了过去:“周家的事,已经到此为止了。” “啊?” 老人的神情茫然,什么叫到此为止了。 “靖夜司的手段必然是能发现其中的猫腻,顾家很快就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不用再躲在这里了。” 顾曜也没想着细细解释,只是简单道:“周家和顾家的事,结束了,你们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应该会得到回报。” “这是封我写的信,将来若是靖夜司找上门,就将这信给他们看,周家的宅子什么的,我也不知道该归属于谁,若是归我,那您就去拿了吧。” 随即他后退一步,向着老人行礼:“此后一别,后会无期,祝您安好。” 行完礼节,他拉着老道离开了此处。 “没必要的。”老道轻声道。 “不,为了他们好,很有必要,我要面对的是狂风暴雨,他们只是凡人,若是与我有所纠葛,指不定会有什么人盯上他们。” 顾曜摇头坚定道:“对了,那碧玉会不会指示靖夜司欺侮他们?” 老道轻笑一声:“你也太看不起他们的肚量了,那碧玉若是知道真相后还要找你报仇,也只会光明正大的来拜山。” “那就好。” 两人顺着大道慢慢前行,来到河边:“就是此处了,那时我就是在这儿,丢掉了那半块神机,又被你娘抓住,最后机缘巧合,造就了你。” 造就,顾曜琢磨了下这个词,反应了过来,这是说的“阴冥太子”。 果不其然,老道主动说起了阴冥太子:“阴冥太子这个词,也是自汉末开始流传,与五剑的出现,近乎是同一时间。” “当然,也只是各大道门与皇室的猜想。” “世人最羡长生,为了长生,想尽一切法子,比如曹孟德智胜泰山府君,赢了一块鬼国的核心,按照我们的说法,是取了鬼界的部分大道。” “这一块核心,人类不能承受,因此融入了劫剑之中,再通过御物之法,变法驾驭它。” “理论而言,劫剑剑主应是长生不死的。” 说到这儿,老道笑了笑:“可实际上,每一代劫剑剑主,死的都很利索,没一个长寿的。” “说偏了,阴冥太子,也是同样谋求长生的结果。” “东岳大帝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祂的手中,执掌了人的生命轮回,于是,就有胆大包天之人,想要夺取这份力量。” “之后一番波折,在有了佛门的加入后,有了名为阴冥太子的计划。” “所谓的阴冥太子,按照构想,便是顺利成长后可以替代东岳大帝,执掌轮回的...阴天子。” 老道一字一顿。 “当然,所有人都失败了,远古巨神的力量,岂是人类可以染指的?唯一的发现,便是东岳大帝似乎没有神智,只会遵循天道保证鬼国正常,对于人类的举动,祂毫不在意。” 老道面上浮出一抹自嘲:“但随着一次次失败,最终还是得到了一个不可能的结论。” “要造就一只阴冥太子,得要一个天生至阴,没有一丝阳气的活人,如此才能承受那无上幽冥的轮回大道。” “能承受大道之力的,唯有阳神,凡人魂魄会瞬间被大道吞噬,可是阳神本就不灭,已经超脱了轮回。” “至于没有一丝阳气的活人,更是不可能,人天生阴阳协调,只是失衡一丝,都会产生诸多疾病。” 老道看向顾曜:“这一系列的结论,说明了阴冥太子只是个妄想。” “因此,百年前我们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既然东岳大帝不在乎,那就造一个神机,人类承受不住的力量,交由神机来。” “至于结果,当然也是失败了,那神机连进入鬼国的资格都没有。” 老道此刻抬起一只手,放在了顾曜的胸口上:“但就在这儿,符合一切条件的人,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个时候的你,明明已经死了,但被你娘和那神机稳住了魂魄,介于生死之间。” “而更有趣的是,当我将那神机放入你体内之后,它居然主动融化了。” “已经死去的你,出世之时乃是中元节的子时正,极阴无比,阴上加阴,浑然没有半缕阳气,我本以为你会是天生的鬼王,已经做好准备要超度你了。” “可万万没想到...” “那神机也是同样极阴之物,在融合之后,阴极生阳,居然产生了一道极其可怕的阳气,阴阳交融,让你转死为生。” 老道收回手,注视着顾曜:“更奇特的是,你的魂魄很不一般,,居然镇压了那鬼界的阴冥大道,强行让它成为了你的一部分。” “阴冥太子,从那一刻起,现世了。” 顾曜长出一口气。 龙钮白玉印。 自己能成为阴冥太子的核心,是龙钮白玉印。 是它镇压了阴冥大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金光咒的真正奥义 顾曜看了眼老道,试探着问道:“那老头,你有没有发现我的魂魄究竟是哪儿不对劲?” 老道额头纠结成一团:“我也查了许多次,可是平平无奇。” “只是不知怎的,感觉你格外亲切,不然,我也未必会带你走,而是随意找户人家把你送给他们了。” 顾曜转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那老头,你就没想过带着我去找回你当年的兄弟,重新再来一次你们的计划?” “你运气好,晚来了二十年,若是再早二十年,我就这么做了。” 说到此处,两人不约而同的不再言语,一同看着这河水浩浩汤汤,载着阳光飘向远处。 顾曜心中琢磨着龙钮白玉印。 这小印作为自己的外挂,功能很弱,但逼格很高。 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来历? 此前被艳鬼勾魂而消逝的原主,知不知道这小印的存在? 自己到底是不是穿越者? 想了半天,没想清楚,看向老道:“老头,我们走吧。” 老道回过神:“好,是该离开了。” 当下带着他往城外走去。 一路上,庐州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喧哗,路上的人来来往往。 老道问道:“不再去靖夜司看看结果嘛?” 顾曜摇头:“不去了,靖夜司的法术足够玄奥,此前我曾经见过他们回溯画面,周府他们应该也能回溯个七七八八,加上那野茅的尸体,还有我在顾家留的信,已经足够了。” “我若是去了,只会横生枝节,更何况,有您老,我估摸司首也在订着呢,指不定他已经把碧玉扔了过来,准备搞事呢。” 老道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这倒也很有可能,既然如此,那再去拜祭下你娘,然后回山吧,我打算再特训下你的金光咒。” “金光咒?老头,我的金光咒还有提升的余地?” 顾曜表示非常惊讶。 老道冷笑了一声:“修炼的是很不错,可你人不太行。” 顾曜:“?”→_→ “用法死板,谁告诉你金光咒就是用来挨打的?” 老道甩下一句,微微发力,如同跳蚤般快速跃起,一跃百丈:“速速跟上。” “是。” 两人拜祭完,也没有飞回去,而是这般跑了回去。 “顶着金光咒的状态,从此处跑回白鹅山。” 老道手里握着根树枝,吊在顾曜身后三步,“你压根没发觉金光咒的本质,只是单纯的在用。” 说着他顺手给了顾曜一下,刺痛,当下顾曜跑的更快了:“老头,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平常人就算破我的金光咒,也是靠着长时间的攻击,磨到我不能维持,可你这...” “怎么还穿甲了?” 老道转着手里的木棍:“所有的术,本质上都是为了近道,即便是金光咒也是如此,你不能因为它的强大而忽略它的本质。” “天师府必修金光咒,你就该知道,这神咒绝不简单。” “好好想一想,金光咒的护体金光是什么?” 顾曜一边跑着,一边思考。 但每当因为注意力分散,金光削弱,老道就会给他一下。 “保持住,男人要持久,就算你的家伙只是个摆设,你也不希望自己是个镴枪头吧?” “老头,你也是个童子**?” 然后就被一脚踢飞了。 顾曜也不气,双掌一拍地一个翻身继续跑着:“嘿嘿,我就知道。” 老道出现在他背后:“女人只会影响修炼的速度,老道我作为天师府的少天师,天资出众,追求者从来不少,纯元道都是我的追求者,只是老道我没动心罢了。” “纯元道...吹牛吧。”顾曜心里低估了一句,随即意识到了一件事,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惊讶,回身喊道:“老头你是少天师,那不是说,如果没意外,你应该是当代的天师?” “那你不是亏大了?” 老道的眉毛拧巴成倒八:“什么叫亏大了?当天师,有什么好的?” “而且你对天师府也一点都不了解啊,你天天跟那什么方法青混一起,怎么外面的事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顾曜没回答,等着老道讲。 “天师府虽然只有一位天师,但少天师并不是如此,有些时候,一位少天师也没有,有些时候,会有几位甚至几十位。” 老道慢条斯理道:“成为少天师的起步条件就是你这水平的金光咒,当然年纪也得是三十以下。” “就这?”顾曜回了一嘴。 然后又挨了一棍子。 “龙虎山你这年纪才开始修炼,很慢吗?” “啊?这么晚?” “大派和野茅是不一样的,野茅必须抓紧时间,因为资源不够,只能拿时间来补,可天师府不这等都不是,正宗的弟子,前面十年,每日打磨身体,诵读道经,等年纪到了,灵药宝地都补上,修炼极快。” “越是往后,大派弟子的优势越大。” 顾曜听着当下问道:“那我呢?” 老道瞟了他一眼:“你奇葩,小时候我是混着教你的,本来以为你这天资,只能勉强算个天才,结果居然是我师弟一个等级的。” “你师弟?” 老道懒洋洋的催促道:“速度慢了,呼吸也有点乱,调整下。” “哎,好。” “你不是被靖夜司测过,还是一品,天狗食月和太阴幽萤是吧?” “是不是很厉害,老头你测过吗?” 老道嗤笑一声:“没必要,大门大派弟子很少测试这些玩意,因为没必要,天资不重要,只要别太差就行,重要的是心性。” 顾曜沉思片刻道:“一般来说,这么说的人,通常都是自我安慰,实际说不出口,用这话给自己贴金呢。” 然后屁股又挨了一脚:“就你话多。” “我师弟,也是一瓶,烛龙睁目,一息春秋便是他。” 顾曜当即想起了:“这个嘛,有人和我说过,只是说英年早逝,我本来还以为是你呢。” 随即又想起一件事:“他不会就是死在阁皂山的那个吧。” 老道低声道:“对,就是他,他也是少天师,若不是死的早了些,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沉默了一会,老道突然想起了什么:“也不知靖夜司的人与你说过这个没有,你知道这天衍石的一品异象有什么用吗?” “帅?格调高?” 老道:“...” “阴神出窍前没什么用,等你阴神出窍了,这异象能成为你的一点阴神法术。” “啊?” “多说无益,等你阴神出窍,巡游万里之时,你自己就能知道了。” “会很厉害吗?” 老道又沉默了会:“当初我师弟的那一式,短暂的加速了他的速度,差点打伤我。” “哦,那就是没什么用了。” “...朽木不可雕也,跑快些!” 就这般被老道赶猪般,顾曜日行千里,气喘吁吁的跑回了白鹅山。 刚好跑了整整一天。 看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劳动问道;“你感觉到了金光咒的本质没有?” 顾曜挥挥手,示意自己要先歇歇。 这一路上,当真是炁流周转不息,若不是在金佛寺拒绝道德绑架进了天人合一,身体得到了些许强化,或许还真顶不住。 缓了一会,他从地上爬起来:“金光也是炁?” “这不是废话吗?” 老道的态度很严厉,像极了监考老师,和劝你切书的编辑。 顾曜心里阴影冒出来了,仔细思考了片刻:“是我身体内不受控制的炁。” 他能调动的炁,大抵是五脏六腑产生的炁。 若是说人体是个小天地,那五脏六腑就是山川河岳,日月星辰,天地之间的炁都要经过五脏六腑的炼化,才能成为自身的修为。 而驱使金光咒时,似乎身体内其余部位,包括手脚,甚至头发这等都会有炁被调动。 若是要比较,大抵是类似天地间的树木花草,虽然繁多,但却不起眼,平常也不会在意。 老道听到他这回答,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还没蠢到家。” “金光咒是世上仅有的几门能调动全身所有炁的功法之一。” 一边说,他自己也是亮起了金光,不过不同的是,他只是手指被金光覆盖。 “你看好,这一点点炁,寻常道士都是无法操控的,因为它太弱小了,也没有任何特性,就与天地之间流转的炁一般。” “但在金光咒的加持上,它成了无坚不摧的神光,这倒也没什么,可关键在于...” 老道散去了它,但突然手掌一握,一团气流汇聚在掌心:“在我散去之后,我还是可以操控它。” 顾曜盯着那气流:“老头你的意思是说,金光咒最大的不凡,其实是通过它可以完美掌控全身的每一点炁。” 老道微笑道:“并不止如此,那只是第一步。” 他散去气流,全身亮起金光:“你还记得此前东明达的母亲,一尘吗?” 顾曜点头。 当然记得,人家只是进了你房间想探探你的长短,结果直接被吓坏了,出来时状态都不好了,后面就直接搬家了。 “我当时与你说,修为高深之后,会不自主的吸收天地之炁,无法排除,因而还成了我的负担,是吧。” 顾曜点头。 老头突然好像开闸放水一样,恐怖无尽的气流从他体内倾泻而出,而外界的无尽气流也跟着被牵引过来,他们两人好似处在风暴的正中间。 顾曜惊骇的看着老道,他似乎有些明白一尘当时的感觉了。 渺小。 太渺小了,老道如同万丈巨浪一般,只是站在他身前呼吸都十分困难。 天空中的云也因此被搅成了无数道漩涡,以此处为中心向着外面扩散,绵延百里。 风暴的正中间,老道看着顾曜:“这,只是我一次吐纳的动静。” 随即他缓缓收功:“你知道是如何做到的吗?” “金光咒?” 老道颔首:“对,金光咒。” “你的金光咒也修出了雷电,那雷电乃是你释放出的炁,自然回转你体内,与放出的炁碰撞形成,因此威力不大,不能如雷法般对敌。” “修出之后,你应该也发觉了,自己的持久力加强了,这是因为你释放出的炁会回转,补充你的损耗。” “可它们是如何回转的?” 顾曜思考了下:“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对,每一个部位,每一处皮肤,甚至每一根头发,都在无意识的吸收着释放出的炁。” 老道再次点燃金光:“既然可以无意识的吸收你放出的炁,那你为什么不试着主动的,用你的身体,而不单单只是口鼻,来吞吐天地之炁呢?” “金光咒的真正奥义,就在此处,它根本不是什么防御功法,乃是一门掌控自身的无上道法。” 他伸开手,金光涌动,化作一柄三十米的大刀,只是轻轻一挥,便在远远的岩石上留下一道锋利的划痕。 “这么多年,道术我只教过你一点,五火掌乃是为了修炼雷法,净心神咒是定你心魂,其他诸多功法,具是为你夯实根基。” “我也看到你因为手段不多,而去学那些左道小术,但我为何不教你其他?因为金光咒足够。” “防御术?呵,金光咒是攻防一体的完美道术,它的本意是掌控炁,将它修到尽头,诸多法术手到擒来,即便是你那不能用的天罡法,也未必不可用,这才是真正的通天大道。” “这也是,龙虎山天师府一直无敌于世的根本原因。” 顾曜看着心潮澎湃,当下也是燃起了金光,想要尝试一番。 ...... 吴书竹打着哈欠,牵着蛊母出来散步。 在白鹅村的日子过的实在太舒服了,以至于她都不想去洛阳了。 “金凤婆婆实在太好了,呜呜,不然我和顾曜商量商量,傩神你去佛门出家,我留在这儿,当个开心的坤道吧?” 傩神很不满:“我当时是被肉身佛迷惑了神智,才不要当和尚,这儿有什么好,洛阳才好呢,什么都有。” 两人犟着嘴,一路吵吵闹闹,走到了山脚下,打算上山去诱拐刺猬,刚巧看到了顾曜师徒。 “呀,顾曜,这么早,你是在这儿假装萤火虫吗?” 吴书竹看着师徒两人一时亮起金光,闪烁几下就灭掉再重新点起,眼睛一转就想到了原因。 当下兴冲冲的跑过来指点道:“你们搞错了,萤火虫是黄色和绿色的,你们的颜色都不对,你们一个人得黄一点,一个人得绿一点...” 第一百三十七章 颜意远的宏愿 这可是个智能路障。 顾曜和老道对视一眼,收起了金光。 “这么早,你来做什么?” 吴书竹插腰道:“散步喽,顺便金凤婆婆听我说道长回来了,让我上山请道长今晚去晚膳。” 老道有些迷惑:“请我吃饭?为什么?” 吴书竹摇摇头:“不知道。” 顾曜插嘴道:“好,我们知道了,你回去吧,我们要上山了。” “别啊,带我一起。” 看着师徒两人转身上山,她急忙牵着蛊母跟了上来。 “顾曜,你们道观还收人吗?那你看我怎么样?” 顾曜:“...???” “你这是要抛弃傩神了?” 吴书竹害羞的笑道:“这主要不是傩神想出家吗?” 傩神从蛊母体内冒出个头,极其震惊:“你居然真有这想法?这么多年我们相依为命的感情,居然抵不过一只刺猬?!” “我就知道你馋我家刺猬。”顾曜一阵无奈,当下加快了脚步,向着道观跑去。 把吴书竹扔在三清像前,师徒两人钻入了厨房。 主要顾曜动手做饭,老道眼神帮忙。 “这女人你打算怎么办?”老道的眼神有些复杂,语气也有些沉重。 顾曜有些迷惑:“什么怎么办?” “当初是我不好,就应该在城里找个住处,虽然修炼可能不方便些,但也不至于会让你不喜欢那些年纪相仿的少女而是喜欢...” “停停停。” 顾曜苦笑不得:“真不是你想得那样。” “哦。”老道回归平静,提醒道:“保持童子身,修炼速度会很快,尤其在修炼雷法上。” “所以你雷法厉害,是因为你童了一百...咕噜噜...” 老道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过了会,吴书竹溜了进来:“你家刺猬冬眠了?” “你不是看到了吗?” “那你能不能直接把它卖...咕噜噜...好冷啊,你干嘛!” 吴书竹抬起头,擦着脸上的水抱怨道。 “让你清醒下,再次提醒你,她是只有自己思想的妖,不是你山里的货物。” 听到顾曜这么说,她叹了口气,双手抱胸:“唉,这儿什么都好,就是气候不好,明明两天前还是好好的,那寺庙里还是好好的,结果现在这儿这么冷。” 顾曜正眼看山:“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胖了?” 吴书竹花颜失色:“哪有!我只是这两天一直躲在金风婆婆的屋子里没有动,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胖了。” “你这两天就躲在金凤婆婆那什么都没走?传播傩神信仰呢?” “嘿嘿嘿。”她傻笑两声,然后拍了下手,“对了,有个脑子不太好的人来找过你,每天都来一次,我在屋里透过窗户看到的。” “脑子不太好?”顾曜停下了手。 吴书竹当即点头:“对啊,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一件白袍,还是踩着刀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一看就冷的慌,他还坚持不懈,肯定是脑子不好啊。” 听这描述,似乎是颜意远。 当初在麻姑山上,他受了重伤,回来就被靖夜司带走疗伤了,自己也一直没去看他,这找上门,是有什么事吗? “他是什么时候来找我的?” “记不清,每次都是婆婆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看见的。” “吃饭的时候?” “对啊,就是吃蒸鸡腿烤鸡屁股煲鸡汤,还有羊尾巴羊腿样肉汤,鸭脖子鸭掌大鸭蛋,嗯,对了还有猪肉,你们这猪肉好好吃啊,我们那的猪,又骚又臭...” “停停停,我不是问你吃了什么,等等,婆婆都给你吃这么好的?” “对啊,婆婆真是大好人,我一定会保佑她老人家长命百岁哒!” 顾曜:“...所以大概是什么时辰?” 她不太确定:“大概...可能...应该是午时吧。” 顾曜点点头:“那还有好一会,你别烦我了,我要做饭了。” “好。” 她答应了,找个凳子坐在一旁,盯着他做饭。 好似个监工。 “原来你还会做法啊?要不然,你跟我去洛阳当厨子吧?” 过了许久,她眼巴巴道。 “不去。” 随即他看向吴书竹:“你是不是要启程了,所以来告别的?” “啊...你发现了啊,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一定会知道的。” 顾曜放下手里的东西:“所以你是来前途迷茫,心里害怕,来找我寻求安全感?” “...差不多吧,我从小没出过山,偶尔几次进城,那些男人都是馋我身子,就你不一样,你帮我似乎只是因为我需要帮助。” “马上要去天下最大最繁华的城洛阳了,我有些怕,傩神一直催着我走,说这儿太恐怖了,所以我来...” 她低下头,有些不安道。 顾曜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头。 “嗯?”吴书竹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天下最大最繁华的城,是长安,洛阳,只能排第二。”顾曜很认真的解释。 吴书竹:“......” 门外老道:“...这特娘的真是我徒弟。” “傩神不是说你兄长在洛阳吗?他不是你亲人吗?” 吴书竹纠结道:“唔,说是亲人,其实已经二十年没见面了,最多每年书信往来,他在那边也娶妻生子了。” 顾曜点点头:“原来如此,你毕竟是妹妹,还是个傩师。” “就是嘛,可傩神总说你这儿太危险了,催着离开。” 她低头,闷闷不乐道。 “我这儿确实危险。”顾曜慢慢道,“不过,安全感,也未必需要人。” “啊?” “少女,要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吗?” 吴书竹歪着头,不知顾曜在耍什么把戏。 ....... “这是卖身契?” “呸,这是借条,我借你五百两银子,一千张符箓,将来你要还我洛阳三套房产。” 顾曜义正言辞道:“有了这些银子,不管洛阳还是长安,你都可以很舒服了,不用担心寄人篱下,前提是你别被人骗了。” “哪可能!”吴书竹举起拳头:“其实我机智的一匹。” “那就好,将来我去洛阳,你要还我三套院子的。” “好,一言为定,将来你要来洛阳,拉钩!” “小孩子把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吴书竹留在观内,一同用了午膳,牵着蛊母,向着白鹅村走去。 顾曜卡着时间,刚好在午时洗完了碗碟。 颜意远从天而降:“顾曜,你这无情之人!” 顾曜:“???” 门内老道:“...这特娘的真是我徒弟?” 顾曜理好碗筷,看向颜意远,吴书竹说的很对,这天气,他还是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袍,和顾曜比起来,像是两个季节的人。 虽说他们可以用炁取暖,但一般也不会这么做,保持普通人的生活习惯,也是一种修行。 “颜意远,你这话什么意思?别说的我跟你有什么一样!” 顾曜想起周家先祖的事,急忙道。 颜意远气哼哼:“我在麻姑山出生入死,受了重伤,你都不来看我的?静音那臭尼姑果然满嘴没一句实话,还说你是什么重情重义之人,要我用感情和恩情来同化你。” “同化?”顾曜皱起眉头。 颜意远昂首抬头看天,声音故作低沉:“顾曜,我代表野茅道,来邀请你加入。” “我想你也发现了,我们野茅道士在靖夜司之中,并不受欢迎,不仅人少,还处处被排挤。” “我颜意远一代天骄,加入靖夜司八年,至今仍是形单影只,除去纯元道的霓裳仙子外,遍地尽是敌人...” 纯元道的霓裳仙子,就是鱼秋忆的师叔,鱼有容,与顾曜在靖夜司见过一面。 顾曜急忙打断道:“你这不该反思下自己吗?” 颜意远露出不能接受的表情,怒道:“这为何要反思?我颜意远一代天骄,孤独屹立寒风之中...” 吧啦吧啦。 “顾曜,我野茅道,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顾曜听着脑壳疼:“不止你野茅道需要我这样的人才,天师府,上清派,阁皂山,还有佛门,皇室,都需要我这样的人才。” “哦,今天之前。” “我刚刚做了件了不得的事,为了野茅道好,你还是别来找我了,免得他们误会。” 颜意远眉头一皱:“什么?” “我把我亲爹的魂给扬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当下推着他往外面走。 颜意远死命挣扎:“没关系,我不在乎,我们野茅道不在乎!” “嗯?不在乎?你能代表这什么野茅道?” “当然。”颜意远立定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皱褶,“在下不才,乃是野茅道如今的掌门人。” 顾曜沉默了片刻:“你实话实说,野茅道是不是就你一个人?” “怎么可能?你这是在侮辱我!”颜意远勃然大怒,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牌,在顾曜眼前晃荡:“你若是加入,就有三人。” “这是另外一人,虽然他已经不幸去世,但他与我们同在!” 顾曜:“...你说那么多,现在不还是只有你一人?” “只是暂时的,只要我们努力,总有一天,我们可以站在天师府的头上,为所有野茅道士挣得一个不受歧视、公平竞争的机会!” “我们野茅道的目标,就是公平,公平,还他妈的是公平!” “顾曜,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作为野茅道士的一员,我们应该携手并进...” 颜意远拼命宣传他的宏愿。 顾曜无奈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废了大功夫,总算是让他离开了,顾曜回到观内,只见老道逗弄着一只黄毛狐狸,对颜意远给出了前所未有的高评价。 “刚刚那小家伙意志坚定,在我见过的人里可排前十,若是不死,将来会有一番成就,或许,你该试试的。” 顾曜无奈道:“算了吧,我若是进去,怕他被我牵连,被司首算计死。” 他盯着老道手里的黄毛狐狸:“不过说来,我的希言呢?这么今天到现在都没看见踪影?”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起名好难,比简介还难 以往自己离家,希言都是在观门口等着自己的。 这一次,都这么久了,她居然还是不知所踪。 上一次她离奇消失还是在上次。 那一次她是去买学习资料了,这一次,总不至于又去买了吧? 况且天气这么冷,她还突了,不留在家里养尾巴,能跑到哪里去? 顾曜草草收拾掉手里的东西,跑到观门外四处张望,顺便练习下金光咒的高阶用法,身上金光又是时不时亮起,就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 不知过了多久,一团红色背着个黑色包裹,后面还竖着个白色的棍子出现在山脚。 “希言!” 顾曜窜出,一把拎起了她:“你跑哪去了?” 希言委屈巴巴:“嗷嗷嗷嗷。” 一边嗷呜一边晃着缠着白布宛如棍子的尾巴。 顾曜闻了闻包裹,一股草药味,想了想:“长毛的药用完了,所以你下山去买药了?” 希言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知道她什么意思,顾曜抢过她背上的黑色包裹,抱着她钻入了观内。 ... “这些药草不是我给你开的那些啊?” 进了屋子,打开包裹露出里面一堆稀奇古怪的药草,甚至还有鼠尾草这种有毒的草药,顾曜当即询问道:“你是不是被什么人骗了?这些...” 希言立起身子,摆着小爪子,然后趴在地上,做出猫猫狗狗伸懒腰的动作,舒展了下身躯,张嘴“吼吼吼”,又吊着眼,走出格外欠打的步伐。 做完这一遭,看着顾曜还是不理解的样子,又半蹲着,两只耳朵竖起,龇牙咧嘴露出牙齿,显得不太聪明。 顾曜迷茫了一会:“是陆白侯?” 希言欣喜的点头,又拍了拍他身上的道袍。 “道士?...嗯,是阁皂山的道士?” “嗷嗷。”希言很高兴,尾巴左腰右摆。 顾曜想了想:“你是说,陆白侯告诉了你一种,阁皂山的生毛药方?” 狐狸点头,然后拖着那一袋药草向着厨房走去。 “希言啊,你小心点,阁皂山的道士,可能不太正常,这药方可能有问题啊。” “嗷~~呜!~” 希言长鸣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着她辛苦的找来一个石杵,将那些药草捣成汁液,然后偷偷摸摸的把门关紧,解开自己尾巴的包扎,小心翼翼的给尾巴上色。 透过窗户看着一切的顾曜叹了口气:“不知怎么的,总感觉希言又要遭一番罪。” 当下也是回了后院,努努力力认认真真开始修炼。 茅山道观回复了平静。 有人在撸福狸,有福狸在捣药,有人在修炼,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这般安静祥和的到了晚上,两人带着希言,往白鹅村走去。 “老头,你说那破鹅还会拦我的路吗?”顾曜没有抱希言,让她跟在后面走着,主要是敷;那药汁后,希言浑身一股怪味。 老道想了想:“那大鹅挺灵性的,一直都觉得你不对劲,不让你进去很正常吧。” “真是离谱,我不对劲这个秘密,道士看不出来,妖怪看不出来,鬼物看不出来,死和尚能感觉到,一直还没成妖的普普通通大白鹅能防着我十多年。” 老道轻笑道:“别这么说,说不准那大白鹅是什么绝世仙人或者泰山府君、东岳大帝的人间化身,一直在盯着你呢。” 顾曜当即打了个冷颤:“你别说了。”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那大白鹅居然不在村子门口看门。 两人一狐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金凤婆婆那。 “婆婆,大白鹅呢?” 屋子内十分暖和,吴书竹像个废人一样,裹着件大棉袄,缩在个躺椅里,手里捧着盆果干,就靠在炉火旁边吧唧吧唧吃个不停。 “难怪感觉两天胖了这么多。”顾曜心中吐槽了一句,看向手拿菜刀的金风婆婆。 “婆婆,难不成,这个就是大白鹅?” 他指着盆里一只死的很安详的鹅问道。 金风婆婆笑道:“哪可能啊,大白不知跑去那儿了,或许是附近哪儿又闹野狗或是田鼠,它去保护安宁了吧。” 老道在屋内晃了一圈,在傩神的面具前停了一下,伸手敲了敲,走了过来。 “这巫傩面具?” 顾曜解释了下原委,老道点点头:“信奉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巫傩甚是神秘,究竟是善是恶实在说不准,对于它们,要小心远离...” 随即顺着顾曜的手看向吴书竹,停顿了下,当即改口:“不过如果傩师是个废人的话,那巫傩神大抵也是一样,这个应该没什么危害,也就长的丑了些。” 过了会,便是开始了热热闹闹的晚宴。 金凤婆婆还找了一壶酒,被老道挡下:“这酒不行,看看这庐州城几十年的老酒!” 一顿酒足饭饱,顾曜去溜狐狸去了。 金凤婆婆转向正题。 “善渊道长,这顾曜的年纪,已经到了要纳税的时候,你这不考虑下给他找个妻?” 老道满口酒气:“找什么,他才多大?换作我那时,这时候他还没到下山的年纪呢。” 婆婆摇摇头:“你长的丑,他又不是。” 老道:“...顾曜,走!” “唉唉唉,耍什么脾气,你看我这干闺女,要什么有什么,这配顾曜,不是顶好?” “干闺女?”老道看了眼,点点头又摇摇头:“若是以往,他喜欢我也无所谓,但最近真没这时间。” “我的时间不多了,得抓紧,把我能给的都给了,他没时间去考虑其他,不成婚,勉勉强强,成了亲,那定然来不及。” 金凤婆婆哼了一声:“那你以后可有的后悔了,今儿说不上,留不住人,明儿我这干闺女就去洛阳了。” “走就走,纯元道一群人嘴张大大的等着我徒儿塞满呢。” 老道起身:“走了。” 挥挥袍子,走出屋外。 在村内走了一圈,来到村口处,刚好看到了溜狐狸的顾曜。 “你这是去了黑鸡山?”老道扫了下,闻了闻问道。 顾曜点点头:“是啊,走着走着,顺便就去看了看。” “对了,老头,你这么猛,怎么那次用了那么大阵仗,还让人带着红白双煞跑了?那次来人很强吗?” 顾曜想起那一夜,好奇问道:“就你的实力,不应该啊,难不成是故意放水?” 老道扭扭脖子,向着道观走去:“没放水,我有伤在身,那时还没想明白,不敢出全力。” “伤?那现在伤好了?” “差不多吧,反正就这样了。” 老道抬头看了看天:“其实都一样,红白双煞这种东西,也就难杀些,真要伤了我也不太可能,只是当时心思不定,道心不安,因此连术法都弱了许多。” 顾曜走在老道身后,跟着他的步伐,一步两步,一步两步:“你那次出去,说是寻访旧友,就是去找司首的吗?我还以为是找圣人盗的呢。” “当时有三个目的,单纯找司首也不用多久,堵着门,逼他出来也没多难,那群狗东西也是目标之一。” “狗东西,他们不是你们的后辈吗?圣人盗唉,还贴着你们的画呢。” 老道的步伐有些不稳,似乎真的醉了:“你知道个屁的圣人盗,什么是圣人盗?你可以是,我可以是,天师可以是,司首也可以是,但那群狗东西,不是!” “穿上道袍,露出这面目,你就是顾曜,脱下道袍,带上面具,你就高呼你是圣人盗。” “啊?”这话让顾曜着实吃了一惊,“你是说,圣人盗压根就不存在?” 老道嘻嘻哈哈怪笑了声:“怎么不存在,我不就是嘛?只是我们招摇罢了,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只有我们才是,可实际上,圣人盗可以是每一个人啊,想要改变这世界的每一个人啊。” 顾曜扶住老道:“所以它绵延数百年而不灭,即便百年前你们搞出那么大阵仗,被定为反贼,他们也还是会出现。” 老道啧了声:“切,最近的那些家伙,一群獐头鼠目的混蛋罢了,顶着我们的名头,只敢做些见不得人的烂事。” “老道我啊,当时是去找他们了,是想宰了他们的,可他们打洞的速度挺快,跑咯,将来,你若是遇到了这群人,替我...嗝...杀了他们。” “杀...!” 说着,老道伸手一挥。 “他们,是在败坏百年前我们的留下的一切。” “若是让他们继续下去,总有一日,圣人盗可真就成坏蛋了。” 老道真的醉了,他似乎完全没压制酒意。 “真是好酒,好酒就该这样,后劲够大,够大!一百年了,我都没敢醉过,今儿,总算是醉了...嗝...” 顾曜哄小孩一般:“好酒好酒,以后有钱了天天给你喝。” 老道没有回答,只是被顾曜扶着进了屋,放倒在床上,脱了外袍和鞋子,盖上被子。 “老头,你说当时有三个目的,一个是去找那群败坏圣人盗名声的人,一个是找司首,还有一个是什么?” 老道翻了个身,将被子裹紧:“回龙虎山看看咯,可惜被师兄拦住了,没能上去,遗憾...遗憾...” 顾曜点点头,将房门关紧。 老道的师兄,是当代天师吗? 看了看脚底一身怪味满脸写着该上床睡觉的希言,顾曜沉思片刻:“希言,你今晚睡厨房吧?” 散步散了那么久,这怪味还没散掉。 希言:(ΩДΩ)! 渣男!过去你把我尾巴rua掉毛了我都没在意,现在我只是臭了点你居然... 狐狸气呼呼的走了。 第二日,老道久违的睡过了头,离开屋子看着顾曜,沉着脸:“我昨天晚上与你说了什么?” “你说你被你师兄吊在了树上。”顾曜这般答道。 老道虎躯一震:“胡言乱语!明明是我怀念过去,和他一起挂在了树上!” 顾曜点头:“原来你还真上树了啊,我刚刚胡诌的。” 老道:“...” (╯‵□′)╯︵┻━┻上树吧你。 第一百三十九章 西门定律又来啦!又没啦! 在树上荡了许久,但已经很有经验了,顾曜并没有感觉到很难受,反而是被老道押着,逼着他用金光咒操控身体自然散发出炁切断绳子。 “能做到的话,这一步的修行,就基本算完成了,到时,我会教你更高难度的神念之术。” “神念之术?” “阴神施展的法术。”老道简单的解释了下,“我若是想要揍你,动手是对我的侮辱,正常来说,我瞪你一眼,你应该已经死的透透了。” “这一眼,便是神念之术。” 顾曜憋的脸透红,但是金光还是无法缩小到手腕的这个部分:“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老道老神自在的坐在凳子上:“神念之术说强不强,但却是倚强凌弱最好的法术,只要我比你强,除非你有护佑神魂的神机,不然基本无法反制。” “那净心咒呢?” “净心咒自然能护佑一二,但也仅仅如此罢了。” “这样的法术,多吗?” “极其罕见,如果你遇到会的,先问清楚来历。” “啊?为什么?” “防止人家背后来头太大,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顾曜表示很赞同:“有道理,毕竟道门不讲武德的护犊子也是传统了。” “不过,老头,你是不是在故意和我说话,分散我注意力,想多吊我一会?” 老道没有回答,只是起身进了屋子。 这般吊了不知多久,绳子饱受摧残,总算是断了。 “这也不是成功,纯粹是聚拢炁不小心摩断了,照我这个进度来看,得再来几百次才能摸到门路,不然开个挂吧?” 顾曜揉着手腕,深入思考。 “本质上来说,这只是对于炁的掌控,开挂也能解决吧?” 如果将人体比喻成一个蓝色的小球,运转炁比为地震,那通过这修炼,将震动的范围从原本广阔的岛屿群山,缩小精确到一栋楼、一条路甚至一棵树。 他这么思索着,吴书竹牵着蛊母又哒哒哒的跑上来了。 “顾曜,走,去西门家吧。” 顾曜回过神,当即应允。 这是昨儿说好的,今天要先去看看西门大官人,顺便去道个歉,然后看看能不能搭他家的商队顺风车。 如果不能,那只好去拜托其他人家了。 顾曜和老道说了声,顺便喊了几句希言,结果她没有应和,想起今儿早上就没看见她,这是又失踪了? “先走吧,自打窃娘冬眠,希言在想什么我也摸不准。” 顾曜摸了摸头,收拾点东西,向着山下走去。 西门大官人的府邸,在清水县城中间,离靖夜司和县衙不远,门前格外喧哗。 西门府外,种了两排树,一排是榆树,另一排也是榆树。 为了种这两排榆树,西门家多交了不少银子,主要也是因为这榆树属于“发财树”。 榆树叶形状如同铜钱,每逢落叶,远远看去,如同撒钱般,因而西门府才种了两排。 当然实际没啥用,主要是给西门家的家丁增加了点工作量。 而且因为天气转寒过早的原因,现在的榆树已经是光秃秃的,十分难看。 吴书竹突然说道:“顾曜,我听婆婆说最近菜又涨价了。” 顾曜斜眼看去:“嗯?你还关心这个?” 她忧心忡忡:“你说洛阳的菜价会不会也涨了,会不会进而导致房价上涨,会不会导致妖鬼骚乱,最终导致我在路上就把你的符咒用完,五百两银子完全不够用?要不...” 顾曜黑着脸打断:“你怎么不说菜价上涨,米粮不够,进而导致天下大乱,义军冲入洛阳,然后你直接白捡了三栋屋子?” 不过说是这么说,顾曜心头还是给自己提了个醒。 凶神阎罗与自己关系密切,老道知道,司首知道,还有个圣人盗的尊主知道,那他们会不会又重新打上自己主意? 这阎罗的名字,起的也很玄妙。 看着吴书竹跟在自己身后担忧的样子,顾曜忍不住提醒这蠢女人:“最近菜价上涨,是因为天气转冷,天气转冷,是因为这不远处,出现了一尊凶神。” “洛阳离这儿十万八千里,那凶神影响不到那儿的,你可以放心。” “是吗?” 她将信将疑,看着顾曜敲开了西门府的大门。 开门的,是西门家的管家,满脸皱纹,看着愁眉苦脸:“小顾道长,你怎么来了?” 随即精神一震:“您是发现我们这儿有邪祟作乱?” “是不是看见了大少爷被什么怨鬼缠身了?” 语气中居然充满了惊喜。 顾曜有些摸不着头脑,当下运转通幽之术,看了一圈,没问题啊。 “我这个朋友之前跟西门大...公子闹了点别扭,我是特意带她来道歉的,对了,您刚刚那话,可是府上出了什么怪事?” 管家又萎靡了下来,哭丧着脸道:“大约是五天前,大公子第四次被夫人踢下床,然后不知发了什么疯,整日在家砸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无心生意。” 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西门家成了清水县首富,结果这才不到一月,再次掉了下来,被东方家超过了,真是...唉。” 顾曜看了眼吴书竹,后者双手一拍表示无辜,口型示意情人蛊绝不上头。 “管家,既然如此,你且带我去看看西门大官人,若是他当真出了什么事,那也真是我的过错,我必然全力弥补。” 顾曜担心他是被西门夫人踹出门,结果那夜天气突然转寒,冻坏了脑子。 那可就完了,脑子坏了是绝症。 两人急匆匆的跟着管家来到了后院。 一群丫鬟仆人簇拥着珠圆玉润的西门夫人站在廊道内,看着院子里西门大官人面色严肃的扔银子。 西门夫人看到顾曜来了,当即道:“小顾道长,你来的正好,快看看西门青这狗男人是不是在装疯卖傻!” 仔细瞅了几眼西门青,没发觉什么不对劲,顾曜靠近西门青。 他全神贯注,手里拿着一堆金银,还有些铁块,眉头紧锁,小心翼翼的往地上扔。 “西门大官人?”顾曜已经走的很近了,他居然没发觉,直到顾曜出声,才被吓的一哆嗦。 “小顾道长啊,你吓死我了。” 手里的东西都是砸了一地,他顺势蹲了下来,做了几个俯卧撑,然后才把东西都捡起来。 “大官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他脸不红,气不急的样子,顾曜有些惊讶。 他这身子板怎么感觉比过去好了那么多? 西门青面色肃穆:“道长,我也不怕被你笑话,实话与你说,那日与你一同见了吴夫人,回来之后,我人就跟着魔一样。” “但之后,被夫人一夜请下床数次,我发现了几~个大秘密。” 看着顾曜很配合的哦了一声,他很满意。 “我与你说,你看这个动作,虽然很不雅。”他又趴地上来了个俯卧撑。 “但做了之后,神清气爽,什么欲望都没了,而且脑袋还清醒了许多,就跟冲了冷水澡一般。” “长时间做,我的腰腿胳膊,都超级棒!” 说着他摆了个pose,“这是我的第一个大发现,我准备称呼为西门下床式。” “还有啊,有一次我又被夫人请下床后,我突然发现,她砸向我的硫黄圈、勉铃、角先生还有那些瓷器,居然是同时落地的。” 顾曜急忙打断:“这些你们闺房密事,不用与我说这么明白。” 西门青浑然没在意,继续道:“它们重量大小不一,可是夫人同时砸来,居然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落地。” “我当即爬上屋顶,砸下了两个瓷器,果然,也是同时落地。” “联想到我此前发现了扔向天空的东西,必然会砸向地面,飞起的鸟儿也会停在地上休息,没有东西能凭空飞起也没有...” 吧啦吧啦。 他一把抓住顾曜的手:“我发现了一个绝世秘密,能掀翻世界。” “这段时日,我每日就在这试验,果然,如果没有风的影响,它们都是同时落地,哪怕重量不一。” 顾曜:“...” 他挣脱西门青的手,回到了西门夫人的身边:“夫人,好消息和坏消息都有。” “嗯?” “好消息是他没疯没病也没撞鬼,坏消息是他接触到了超出他理解的东西,如同得了不治之症,除非自己醒悟。” 西门夫人很着急:“那该怎么办?” 顾曜歪歪头:“这,夫人,我记得西门家的生意,一般都是您在处理吧?大官人只负责应酬,你们已经有个十二岁的孩子了吧。” “对。” “这就让大官人继续研究吧,指不定将来就出现了西门第一定律、西门第二定律什么的,能名垂青史的,西门家的事业,就交给西门小少爷了。” 放弃治疗吧。 夫人有些犹豫:“这...” 顾曜拍拍手:“夫人放心,这事与我也有些干系,我会想办法引导他,不让他这般疯魔的。” 初中物理我还记得多少? 算了那不重要,只是给他点指引罢了。 反正物理的尽头也是神,更何况这儿本来就不归牛顿管。 想着,一颗铁球滚到他脚边,顺手一吸,让浮在空中,控制着飘向西门青。 西门青呆呆看着,愣愣接过,看了看手里的铁球,又看了看顾曜。 茫然许久后,嚎啕大哭,一头扎入了西门夫人的怀里:“夫人...这不合理...我再也不研究这些了...呜呜呜...” “凭什么...一颗铁球可以这么飞啊...呜呜...” “这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我还是老实做生意算了...” 西门夫人拍着他的肩膀看向顾曜,歪头钦佩道:“小顾道长果然是无所不能,先前是在测试我两夫妻感情吗?” “道长放心,即便他再喊错我名字,我也不会将他踢下床了。” 顾曜:“...” 第一百四十章 信 事情虽然有些波折,但结果是好的。 西门夫人尤为开心,她搂着西门青,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安慰他破碎的心灵,一边对着顾曜说道:“竟有如此波折,不过,倒也算好事一件。” “既然小顾道长这么说了,这事就交由我们处理了,不过商队出行还要几日,得等到下月初,我家的商队才会往洛阳去,到时我会差人前往道观通知道长。” 顾曜点头道:“多谢夫人了,此次是我等不对,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必定全力以赴。” 吴书竹立刻跟着行礼。 这一说,西门夫人倒是确实犹豫了。 她用力拍了拍西门青的胳膊和背,又摸了摸他的大腿和肚子,然后推开了他,靠近吴书竹低声问了什么。 一番看不懂的操作后,顾曜两人在笑容满面的西门夫人护送下,离开了西门府。 “西门夫人偷偷摸摸跟你要了什么?”顾曜好奇问道。 吴书竹瞟了瞟左右,低声道:“夫人说,想要点情人蛊,然后我给了点蛊毒,这个蛊毒没什么毒害,最多也就让西门青化身不知疲倦的牛。” 顾曜:“...” 两人也没急着回去,就顺着路边走边看。 因为天气突然转寒的原因,路上的行人倒是少了许多,反而是酒肆茶楼之类挤满了人,看着就暖和。 一路来到楼凤阁,顾曜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林奉学。 他眼神迷离,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和里面的姑娘告辞,刚巧从门内走了出来。 “林靖渊,你这...每日操劳啊。”顾曜和他对视一眼,看着他有些尴尬,主动道。 林奉学尴尬的笑了声:“哈哈,顾曜啊,这...奇门一道博大精深,我需要灵感,所以吧,这样吧,就是吧...” 顾曜当即点头:“我懂,只是靖渊的收入这么高吗,自打你来了清水,好像每夜都在这儿,身体顶的住吗?” 林奉学有些尴尬:“这,实不相瞒,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来了,顺便补好了身子,刚巧最近几日,东方大公子在这儿请客,我才又来了,不然得等下月俸禄发下来。” 看着他那般傻笑,顾曜也不忍心耽搁他回去补肾,刚打算告辞,就看见他一拍脑袋:“哦,还有一事,鱼道友前日有寄信到此处,是给你的,本来是拜托颜意远交给你,可他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连几日不见踪影。” “道友若是有时间,还请去靖夜司内去下那信。” “多谢道友告知。” 林奉学匆忙还礼,然后把外袍理理,正色离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楼凤阁内又传出了喊声:“今日全场消费,由东方二公子买单!” 林奉学的步伐一顿,似乎想要回头,但又顾忌颜面,最终还是踏着步伐,离开了此处,颇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还兮的悲壮气势。 “色是刮骨刀啊。”顾曜看着他的身影,感叹道。 吴书竹好奇问道:“啊?” “想那时初见,他一口一个鱼妹妹,一副非她不娶,忠贞不屈的样子,对于奇门一道,也是极其热爱,甚至误入险境而不知,可如今,被拒绝之后,却是...” 他叹了口气。 吴书竹想了想:“可是,情场失意不是就要其他人来抚平吗?我过去养的狗都知道。” “还有,你怎么知道他是真的热爱那什么奇门,不是被家里长辈逼的呢?” 说着她往楼凤阁里瞄了眼,看见里面都是大胸的暴露女子,理直气壮:“奇门一道我也听说过,也看过一些,就像天书一样,哪有人会喜欢,怎么可能比的过里面的女人?” 顾曜也好奇的看了眼:“我很同意你的看法。” 两人站在门口往里望,引来了一发骚乱。 老鸨朱芬芳看到了,急忙窜了出来:“小顾道长,你也来了?要不要请两个姑娘...嗯,这姑娘...道长你真会玩,来我们这,还自带姑娘。” 顾曜想说什么,却是闻到了一股怪味,当下推开老鸨,看向屋内。 只见一个青袍男人急忙上楼,似乎在躲着他,他只看到了一抹青袍消逝在二楼,面容都没有看清。 顾曜想追上去看看,又被老鸨一把拉住:“小顾道长,你这是要做什么?虽然我很敬重您,但您不能把外面的清白姑娘往里面带,会出事的。” 扫了眼吴书竹,补充道:“夫人也不行,不管是不是你的都不行。” 只是这么一句话的功夫,那怪味就消失了。 顾曜又抽了抽鼻子:“你们刚刚有闻到什么怪味吗?” 两人摇头。 “刚刚站在楼梯上的青袍男人是什么人?” “青袍男人?”老鸨迷惑了,怪笑道:“道长你可真会说笑,进去了的男人,哪有几个还穿外袍的?” “您又不是没来过,这里面井井有条的模样,您应该知道啊。” 顾曜看着吴书竹怪异的眼神,解释了下:“我是来这扫晦驱邪检查下的,其他男人往里面送钱,我从里面拿钱。” 接着问道:“外地人呢?反正那人我感觉没见过,这清水城我没见过的人...” “东方家的人在这里?” 他反应过来了。 东方家来到清水县时间极短,大概只有五年左右,发家速度倒是快的超乎寻常,短短时间,便是坐到了清水县第四的位置,如今更是暂居第一。 只是这家人也奇怪,明明主营的药草,顾曜堂堂一道士,药草用的也不少,可东方家的人却一直都避着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顾曜愣是只见过他家的家丁和伙计。 但要说是不待见道士,那也不是,东方家每逢过节,否管大节小节,除去中元节,都会差人给他送“虎虎酒”,也不知被老道藏在哪儿。 虎虎酒就是喝了后,让男人虎虎生风的酒,也是东方家最著名的产品,不过也不全是虎鞭,鹿鞭、牛鞭、马鞭各种泡的,应有尽有。 顾曜是没喝过,但东明家、侯家都是用过,对此赞不绝口,并甘愿称为天下第一正宗。 估摸着金佛寺应该是大客户。 老鸨听到顾曜这问话,点点头:“自然是在的,听说是为了庆祝东方家成为清水县首富,东方家的两位公子,轮流包场,请所有人开怀,如今已是第四天了。” 顾曜微微眯起眼,想了想,还是没上去找。 东方家来了也不少年了,也没传出过什么事,这么逼着自己,或许是有什么隐晦。 主要也是自己没看到那人的脸,脱了袍子,都白条条的真分不出来。 深深看了眼,顾曜向老鸨告辞,带着吴书竹往靖夜司走去。 “去靖夜司是去拿信吗?” “对啊。” “那个什么鱼道友是什么人啊?” “女人。” 吴书竹:o( ̄ヘ ̄o#) “我问具体的。” 顾曜瞟了她一眼:“漂亮的女人。” 吴书竹:... 一路来到靖夜司,这一次,她倒是跟着进来了,好奇宝宝一般东望西望。 看的出来,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进到靖夜司里。 今儿的靖夜司,也很出乎顾曜的意料,居然只有九品缉事裴康宁一人在。 他看了一圈,没看到张大人,当即凑到裴康宁身前:“张大人呢?怎么他总是不在司里?” 裴康宁坐在一张矮桌后,解释道:“今儿东方家宴请了诸多大人在满月楼有餐,张大人去了还没回来。” “这样吗?”顾曜点点头,“裴大哥,你见过东方家的人,我是说东方老夫人和两位公子。” 东方家只有这三人,没有老爷,两个公子也没有娶妻生子,每年缴了不少的单身税。 裴康宁摇头:“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呗。” 顾曜笑笑,问起了信。 拿到信件之后,麻溜的离开了。 他没急着看,而是往满月楼走去。 倒是吴书竹对他手里的信件很是好奇。 “现在不应该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看信吗?”看着顾曜马不停蹄的赶路,她抱怨道。 “嘘,别吵,况且,信是我的私人物件。” 顾曜没理她。 赶到满月楼时,恰巧散场,张大人和他的两位好友肩并肩走出来。 “虽然我平易近人,但我在酒桌之上义正言辞的告诉所有人,我张之源,就算吃了一席酒,公事也要公办,该交的税,就要交,想必大家都会很敬佩我的体面无私,嗝~” “对啊,张三,就该这么做,我们不能堕落,必须公平公正,嗝~” “是啊是啊,你当时那么说,看看大家的眼神是多么敬佩,嗝~” 随后三人又一同打了声嗝,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顾曜一阵无语中,可以预见,张大人未来在清水县,应该还是不会交到什么朋友。 这不会说话的本事,也是绝。 在楼前站了会,看到了熟悉的缉事,当即凑过去询问了一番。 片刻后满意的回来了。 “怎么了?”吴书竹好奇问道。 顾曜满意道:“果然,东方家的人还是没有出现,出面的人,还是他家的管家,不知道的人,估摸以为那管家才是东方家主呢。” “这有什么?” “东方家估摸有古怪,我是怕他们家出事,所以才额外的来走这一圈。” “能出什么事啊?” “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反正顺路一起看看。” 吴书竹无语:“您这顺路,绕了清水县城整整一圈啊。” “散步咯。” 两人晃完一整圈,各自回了家。 顾曜回到了道观,和老道说起了东方家的事。 老道浑然不在乎:“若是有麻烦,他们自然会告知官府,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避着我们,本来就是不对劲,但人家一没伤天害理,二来奉公守法,你瞎凑什么热闹?” “说的也是。”顾曜想了想,表示赞同。 然后老道就把顾曜吊在了树上:“上午的修行没完成,现在继续。” 就这般倒吊着,顾曜打开了鱼秋忆的信。 信里大抵是她们一行到达丹徒县,对付凶神阎罗的经历,其中还有对他名扬天下,成为佛子的祝贺。 看出来,她是听到金佛寺的结果后才写的这信。 “凶神阎罗白日隐没,夜间现形,身形巍峨,如同泰岳,周身阴冥气息涌动,冻人魂魄,初到之时,我等不知,进入丹徒县内,发觉时已肉身僵硬,魂魄失控,险被恶鬼吞噬。” “所幸柳大人神机无双,救出我等。” “丹徒县今已成鬼国,其中盘踞恶鬼数万,更有神秘莫测之窃国鬼,与罕见凶残之红白双煞。” “仅仅一月,已有近百道人牺牲,据柳大人探查,我等所见之阎罗,乃是神力凝结阴气所化,其本体深藏鬼城之中,为无数婴鬼护佑。” “其间最为诡异之事,我等在丹徒城中发现了其他封印仪式,有道人在我等之前来到丹徒,封印了阎罗。” 这应该是是圣人盗的道主做的,此前顾曜审问那两圣人盗时知晓到,那道主对于阎罗的事,也极其愤怒。 想了想,他继续看下去。 “但封印已然破损,凶神之威日益增长,不可遏制。” “所幸司首指示,我等通过科仪勾结天地,令其沉睡。” “数日前,本已结束,可不料一日夜间,金光漫天,阎罗觉醒暴走,仿若佛家佛陀,鬼城再次蔓延,再次吞没数里。” “如今已经再次平息,司首传令,我等可退。” “此次一行,凶险虽多,所幸有惊无险。” “柳大人数次遇险,古怪滑稽,曾走路时一时不慎,脚底突结冰块,一路滑至鬼城之中,又曾神机突然自爆,气浪将其弹入凶鬼身前,如此莫测之危险,约有四次,柳大人气愤道,必有人在暗中谋害。” “不日将返回,秋忆欲拜访道友,不知可否?” 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师叔霓裳仙子鱼有容也表示恭贺,顺带,她五十大寿将近,劳烦道友代替我等在清水预订酒楼。” 顾曜看着这信,看向老道:“老头,凝玉说,凶神阎罗和我是阴阳两面,我不死,它便不会消亡,是真的吗?” 老道懒洋洋:“假的,司首骗你的,难不成阎罗不死,你也不会死?还是说你死了,阎罗立刻暴毙?” “司首这么骗他徒儿,无非是不想付出消灭阎罗的代价,想让你这个傻小子去。” 顾曜晃了晃,脚腕上金光暴起:“代价?” “别问那么多,反正阎罗的事,你不用管,也管不了,老实修炼。” “哦。” 顾曜将信纸塞回怀里,继续金光咒的修炼。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卖鬼画的彪 太阳下山,气温又降了些许,没有一片树叶的树枝干秃秃的晃荡了几下,一只鬼鬼祟祟的狐狸黑布蒙头蒙尾,在树根下匍匐前进,向着厨房摸去。 发觉院内没人,它送了口气,小短腿站直,哒哒哒的跑到门口,侧着耳朵听了会里面,确定没有什么声音后才小心翼翼的挤了进去。 “呼~” 希言踱步到自己昨夜睡的篮子前,忧心忡忡的挣掉自己身上的黑布,长叹了口气。 看了看自己的毛发,忍不住仰天长嗷┗|`o′|┛:“嗷唔~” 只是刚出声,她又及时醒悟,闭上了嘴,黑漆漆的小眼睛泪珠翻滚,耷拉着大尾巴,钻到摇篮里蜷缩成一团。 窗户外的顾曜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绿啦~ 希言绿啦! 原本火红色的小狐狸,此刻绿油油的。 “我就说阁皂山的东西绝对有问题,可怜的希言,被陆白侯玩弄在指爪之中。” “但陆白侯确实没说谎,这药草生发确实是一绝,如果以后遇到脱发的人,只要他不介意变绿,其实市场还是挺大的。” 秃头和变绿,这是个问题。 看了会,忍不住rua绿毛狐狸的心,他从正门进入,将魔爪伸向可怜的毛团子。 “嗷嗷嗷!” 希言被吓的半死,当然,也可能是羞的无颜见人。 “别跑别跑,我的希言,嘿嘿,这绿毛的手感真棒。” 顾曜把希言在怀里按住:“你就是因为自己变绿了才躲在外面?” 狐狸低头,微微叹气。 顾曜揉了揉,伸出手指插进脖颈,然后丝滑无比的顺着背一把撸到尾巴,一根毛都没脱。 “这药方的名字一定叫飘柔。” 感受这绝赞的手感,顾曜安慰道:“其实,绿狐狸还怪好看的。” 希言抬起头,歪了歪。 “没骗你,走啦,我们睡觉去。” “嗷~” ...... 接下来的数日,希言恢复了正常的状态,甚至为自己的一身绿毛骄傲。 顾曜也是恢复了正常的休息,每日寅时起床做早课,打拳,然后修炼金光咒。 直到西门家的商队起行,顾曜才带着希言,送吴书竹出发。 “顾曜,说好了,要来洛阳找我啊~到时候,记得带着刺猬啊~” 她在马车里这般叫道。 顾曜站在城门口告别后,抱着希言,也没急着回去,而是打算去靖夜司买些朱砂之类的物件。 路过城中间,却意外看见许多人聚集在街上看热闹,很多人拼着命的往里面钻,还有些小孩子,从裆下爬了进去。 这拥挤程度,要不是没听到叫好声和加油声,顾曜差点以为里面又是哪家夫人在打小三呢。 看热闹是天性,虽然顾曜不喜欢看,但希言很喜欢,当下指挥着顾曜的腿挤了进去。 一番推搡后,他成功挤到前面,这才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鬼画。 正入顾曜眼前的,是一张巨大无比的鬼画。 画卷差不多与顾曜一般高矮,挂在一根高高的竹竿上,画上是一只凶恶狰狞,栩栩如生的青皮恶鬼,尤其是一双眼睛,好似在盯着人。 画师的技艺高超,顾曜这么挤进来,乍一看以为真是只鬼怪,险些出手。 这画的一旁,站着个佝偻男人,身穿破布麻衣,头戴斗笠,背部像背着个大铁锅,弯的骇人,样貌也是丑陋不堪,脸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疤,皮肤灰黑,此刻笑眯眯的看着顾曜。 顾曜仔细端量这鬼画,忍不住称赞:“这画师必然是见过鬼的,不然怎么可能画出如此逼真的画?” 那佝偻男人这时慢慢将那鬼画卷起,顾曜以为他是要开卖了,打算要走,却没想到这人居然走到他面前,盯着希言道:“道长,我拿这画,与你换这狐狸如何?” 希言:“...” 不等顾曜说话,他接着道:“道长,我这话乃是临安府知名画师,三生虫所画,一卷价值百两银子...” 顾曜打断道:“不换,告辞。” 转身欲走,被他拉住,看着他将这画插在地上的一幅篓子里,又拿出两幅画卷,放在了竹竿上。 画卷展开,居然又是两幅鬼画。 一幅,是只体型肥硕、伸出舌头舔着粗短手指的红鬼,一只是伸掌拍出,脸贴在画上,好似要从画里钻出的黑鬼。 这两副画卷,也是一般的生动传神。 佝偻男人问道:“公子,那再加上这两幅呢?” 周围的人瞬间一静,然后高声喊道:“换,换,换!” 不少认识顾曜的人都是喊道:“小顾道长,换啊,狐狸多的是,这等传家之宝,您换下来,我出千两银子购买。” 顾曜冷着脸,打量那佝偻男人,随即运转通幽之术。 那男人在他眼中黑气缭绕,黑气之下,人身缓缓变作一只狰狞丑兽。 形体似虎,皮毛枯黄,没有一道黑纹,全身上下看不到半块干净整洁的毛皮,大疤小伤交错,嘴脸看着也像老虎,但牙齿歪斜,嘴脸口鼻透露出一股奸猾凶恶之感。 “妖!化形大妖!” 顾曜心中一凛,看了眼周围聚拢的百姓,不敢轻举妄动,当下摇头拒绝,转身要走。 “不知它为何看上希言,来清水又是为了什么?” 这次他要走,那妖也未阻止,只是看着他离开后,将两张画也收起:“诸位,这画不卖,只换有缘之物,各位若是想要,还请拿物件来换。” “一共九张,先到先得。” 随着它的喊声,围拢来的人一拥而散,各自回家找着东西来换。 顾曜走远了,躲在暗处围观,只见那妖也似笑非笑般向他藏身之处看了眼,当即转身离去。 揉了揉怀里的希言:“你是妖族失落在外的公主吗?那妖怪是来接你回家的吗?” 希言歪头,表示不是,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野生狐狸,只是运气好,在个山洞里找到了个道士的遗物,侥幸踏上了修炼之途,之后兜兜转转,成了了家养的废狐狸。 顾曜只看懂了不是。 又抓了抓希言的小脑袋,向着靖夜司走去。 化形大妖的战斗力很难说,但不管怎么样,总不至于能打过老道,这边将它报给靖夜司,回头自己和希言就住山上,有本事它就来。 打定主意,他走入司内。 “大人,我想购买些朱砂。” 张大人懒洋洋的点头同意。 顾曜看了眼他身旁的两文书,想起文书本就是行走的资料库,当下好奇描述了那妖的原形,询问这是什么妖物。 凤雏沉思三秒:“听这描述,似乎是彪。” “彪?” 凤雏清清嗓子:“古语有云,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彪最犷恶,能食虎子。” “虎和彪,乃是一母同生,通常母虎只生两子,多出的一子,便是彪。” “彪天性凶残毫无感情,但先天孱弱瘦小,母虎天然厌恶,会踢咬驱赶,将它赶到野兽出没的荒地遗弃。” 凤雏皱起了眉,仔细回忆彪的记载,看他的表情,彪是极其冷门的妖物,记载极少。 “绝大部分的彪,活不过三个月,但一旦生存下来,便极其凶残威猛,因为在炼狱般的环境下长大,常饿的吃枯叶野草、泥土石块,喝污水脏泉、烂泥尸液,因此它的各方面能力都强到极点。” “按照典籍记载,一只成年的彪,飞山越涧、爬树攀藤都是小事,最为擅长的乃是以小搏大,以弱胜强,同时天性没有感情,战斗起来绝不退缩,为了胜利不折手段。” “它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叫声如狼嚎,记仇无比,一只彪生存下去目标往往只有一个,便是杀死遗弃它的母虎与两个兄弟,在完成这个目标后,便会返还丛林,战斗至死。” 说到这儿,他看向顾曜:“彪的记载不多,这东西很少能见到活的,偶尔发觉,也是破烂的骸骨,连全尸都难见到,你问这个,是在哪里的书籍上见到了?” 张大人也是颇有兴趣的看着他。 顾曜点头又摇头:“大人,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哦?” “好消息是,又有功绩送到您的眼前了。” 张大人双目放光,摩拳擦掌:“顾曜,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快快说来。” “有只彪在街上卖画呢。” “啊?” “卖的还是鬼画,我很合情合理的怀疑,那些画里都是真鬼。” 汇报完毕,顾曜拿着丹砂离开了。 张大人两眼发愣,瘫在椅上:“他刚刚说什么?” “大人,有只彪在外面卖鬼画呢。” “有只什么在卖鬼画?” “有只彪啊。” “有只彪在干什么?” “有只彪在卖鬼画啊,大人。” 张大人艰难起身:“表哥,当初不是说清水县安宁祥和,从无大事发生,妖鬼都极少吗?” “是啊。”凤雏应和道。 “可为什么我只做了一个月,已经碰到这么多事了?侯府地底差点弄死我,后面卖画的勿言斋离奇消失又爆炸后突然出现,至今没头绪,这又来只彪?” 凤雏沉思片刻:“大人,当初方法青在这坐了十年都没事,我们才一个月就这么多事,这说明...” “说明什么?” 卧龙清清嗓子,接口道:“说明天将降大任于我们,只要我们命够硬,司首的位置,也未必坐不上。” “有理。” 张大人从椅子上弹起来:“来人,本官要亲自捉拿这卖鬼画的彪。” 第一百四十二章 灵狐 张大人点齐缉事,气势汹汹的向着外面冲去。 顾曜也是跟在后面看戏。 这彪想要希言,还是让他挺奇怪的。 难不成是看上了这飘柔无比的绿毛,想要询问毛发滋养的秘诀?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冲向那彪卖画的地方。 隔着很远,已经能看到一条长长的队伍,手里拿着的居然都是锅碗瓢盆,更有甚者居然拿的是夜壶之类的物件。 看的出来,大家都只是听说可以白嫖...呸,拿物件换才来试试。 只有些许富裕商人或是书生,手里拿的都是贵重物品,像是真心实意想要拿那鬼画的。 顾曜没继续跟着,三步两步上了个酒楼,窜到二楼远远看向那彪。 它此刻坐在地上,从来到面前的人手里接过一个个物件,仔细瞧两眼,鼻子闻闻就塞了回去。 看上去它是有目的的在寻找什么,身后的竹篓还是插满了画,应该还没人能从它手中换走一幅。 靖夜司这般冲来,引起了百姓的注意,这彪也同样感觉到了,当即起身,背起竹篓抱拳道:“诸位若是有意换取鬼画,可在门前插花,或是将东西放置在门口。” “如今已是骚扰到清水安全,在下先行告辞。” 喊话的同时,它自己已是在一片惊呼慌乱声中,钻入了一个巷子内,等到张大人冲到最前面时,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番询问后,张大人一行无功而返,只能再三叮嘱百姓不要与它做交易。 顾曜看完全程后,也是带着希言下楼,往道观走去,恰巧碰到了西门家的老管家。 “管家,您这也是来交换鬼画?” 管家的手里抱着两个物件,一个是把扇子,另一样,居然是虎虎酒。 管家笑着说道:“小顾道长啊,这夫人也是听说了这事,就让我来凑个热闹,恰好老爷子喜欢收藏字画,若是真换到了,也可以让老爷子开心开心。” “只是啊,那人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跑了。” 顾曜点点头:“您也听见靖夜司刚刚那话了,最好还是别和它打交道了。” 管家连连点头:“您说的是,我这回去,就跟夫人说清楚,您的话,夫人准听。” ...... 这边管家告别顾曜,走了个偏僻巷子,抄近路回去,却是又撞到了那彪。 彪站在巷子中间,盯着那虎虎酒:“你也是来交换鬼画的?我挺中意你这酒的...” 话还没说完,管家抱紧东西转身蹲下:“不换不换,小顾道长说了不理你。” 彪看着这老头这动作,感觉还怪可爱的,当即走了过来,摸了摸管家的头:“你不换?” 管家感觉头上的手,很大很重,当下闭上了眼:“不换不换。” “这就麻烦了,我一向奉公守法啊。”它叹了口气,收回了手,“既然你不换,那就不换吧。” “当真?” 管家睁开眼,回头瞟了眼那彪:“那我走了。” 然后就被彪单手提起:“我不给你画,那就不算换喽?” “抢劫!” 它恶狠狠的从管家怀里夺过虎虎酒,把他扔在一旁,嗅了嗅虎虎酒的味道,又打开盖子,舔了舔里面的酒,面上露出陶醉之色:“对了,对了,就是这个味。” 它转身想问那管家虎虎酒从哪儿来的,一回头才看见管家早已麻溜溜的跑的没了踪影,还顺手抽走了一卷画。 “跑的还挺快。”它伸出根手指挠挠下巴,也没在意,整个人化作融入地面,变成一条影子,向着巷子外面滑去。 另一边,顾曜回到了道观内,简单说了下遇到的事。 老道摸着下巴:“彪?这玩意居然还有能成精化形的?” “老头你见过?”顾曜抱着希言坐在凳子上,等着老道开讲。 “当年也曾经见过一只成年的彪,但没什么脑子,当时狼群在围杀一只黑熊,两败俱伤时,一只彪突然就冒出来了,同时对熊和狼动手。” 老道皱着眉道:“那彪虽然赢了,可浑身血迹斑斑,居然不歇息或是吃食,而是立刻起身,去猎杀另外一群猴子,一整天,就在不断的杀戮之中,弄的自己浑身是伤。” “最让我不解的地方在于,它捕猎纯粹只是为了杀戮,杀死的动物都扔在原地,最多咬两口,就去寻找下一个猎物了。” “这样的动物,我很难想象它居然可以修炼,更是能修成人形。” 顾曜听着也表示很惊讶:“是吗?那只彪确实也是一身是伤,但感觉也没那么癫狂。” 老道视线转向绿油油的狐狸:“不过它要你这狐狸,我倒是能猜到一二。” “哦?” “你知道灵狐吗?” “灵狐?” 顾曜摇摇头:“没听说过。” 老道抬头看天:“灵狐是妖国的狐狸,祖上大概是传闻中的天狐吧,不过数量稀少,有这么一个说法。” “灵狐有这么一种说法的,九尾天狐作为最上等的,通体雪白;后面是八尾紫狐,七尾黄狐,六尾蓝狐,如此往下排,其中三尾的,便是绿狐。” “它可能是将你这狐狸当成了灵狐,所以好奇为什么只有一条尾巴还这么弱,想带回去烤了或者煲汤都有可能。” 希言身子一僵。 顾曜安慰道:“骗你的骗你的。” “那希言是吗?” 老道摇头:“哪可能,你这狐狸血脉都不纯,还灵狐呢别贴金了,不过嘛~” 他拖长音:“这一身绿毛做不得假,你要是有胆子,可以把它送到妖国去招摇撞骗,就说血脉被人剥夺了一部分,三条尾巴掉了两条。” “灵狐在妖国属于祥瑞,说不准它能在那儿很吃香。” 顾曜看了看希言,一人一狐对视几眼。 然后他问道:“不会被发现吗?” “应该不会,毕竟这一身绿毛,还是很纯的。” 顾曜咽了咽口水:“那,你说灵狐有个人宠,会不会不太合理?我跟着一起去,是不是也能混...” 老道:“...?” “滚上树修炼。”他呵斥道。 ...... 夜幕降临,辛勤劳动了一天的彪,闻着鬼画的味道,一路来到了靖夜司。 “这怎么回事?我的画不是被那老头拿去了吗?这个人类也太谨慎了吧。” 它抱怨了一句,没敢擅闯,抱着虎虎酒在门口麒麟石像旁等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人能问问。 运气不错,刚过了一小会,就有个人偷偷摸摸钻了出来,脚步匆匆,当下拦住。 “兄台,有事...” “哦,虎虎酒,这位仁兄,你也太不要脸了,居然抱着虎虎酒到处乱跑,当真是不怕笑话。” 被拦住的人,是林奉学,今儿张大人点兵,点的都是缉事,而他刚巧不在其中,并不知道彪这事,看到有人抱着虎虎酒拦路,还有些惊喜。 他回身看了看身后的靖夜司,一把搂住彪的肩膀,往墙根一缩:“这虎虎酒是要转让吗?我先看看是什么鞭,莫急。” 说着直接掏过酒坛,打开来仔细看了看,闻了闻,舔了舔,眼睛一亮:“虎鞭,上等啊。” “兄台,虎虎酒在东方家的药铺,大概要两百两,你这个二手,指不定还兑了手,一百两,不能再多了。” 林奉学说着,已经开始掏钱了。 彪满脑袋问号,按住他的手:“等等,你说这是什么?虎鞭?” “虎虎酒啊,虎鞭啊,你不知道?就是虎的这玩意...这该不会是赃物吗?那一百两不成,五十两。”林奉学很警惕。 “呕~”彪呕了一阵,吐出一地的白色粘液,“这是哪家的?东方?” 林奉学看它这模样,感觉不太对,仔细看了看手里的酒:“这是倒了多少手的?五十两也不行,就五两...”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眼前的丑陋男人张开嘴,露出满嘴七歪八倒的黄牙,一股恶臭之味冲来,将他熏的头晕脑胀,四肢发软。 “吼~” “废话真多。” 一声低吼后,彪一把架住林奉学,看了眼靖夜司,它扛起林奉学,快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虎虎酒是什么?” ... “东方家?” ... “小顾道长是谁?” ... “他那的狐狸你知道多少?” ... 偏僻巷子内,彪问完话,就将林奉学扔在了墙角,自己快速的溜出城,找了个僻静无人的荒山,在山峰上仰天长啸。 呼嚎一阵后,它从怀中取出一面镜子,三根线香。 点燃线香,它化出原形,黑气环绕包裹,将此处包围。 “咕咕咕噜噜噜~伟大的妖国之主,我是您忠诚的仆人,彪彪,如今我在大周广陵府清水县。” “我奉您的命令,前往大周寻找失落的妖族后裔,此前广陵府异象连连,那群蠢货都说是人族大兴,只有我不同意,如今我来了。” “果不其然,我在此处发觉了失落的灵狐,只是它似乎被邪恶的道士洗练了神魂,呆呆傻傻不太聪明的模样。” “我本以为他是阁皂山道士,因此没敢轻举妄动,如今查明了,他居然只是个野茅山。” “伟大的妖国之主,咕咕咕噜噜噜,我现在就血洗那个道观,为您夺回灵狐。” 一番诚恳的祈祷后,彪收拢黑气,重新变回了人,将香吹灭,连同镜子一同藏好。 “区区一个野茅山,居然这般自傲,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百战伥鬼。” 彪扭了扭脖子,吐出一大群的黑气猛虎:“去,灭掉那个道士!” 黑气猛虎呼啸奔腾,在月色下向着白鹅山遁去。 它看着黑气远去,视线转回清水县城:“我亲爱的母亲和哥哥们,你们这三败类,居然敢卖虎鞭,现在我来了,看你们这次往哪跑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求道之崖 茅山道观内,辛勤劳累一天的顾曜甜甜蜜蜜的进入了梦乡。 绿的像是一颗青菜一样的希言蜷缩成了个团,睡在被子上,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不知梦到了什么。 一切都是这般的安宁美好,直到杨树再次鼓起了掌,烦人的聒噪声将他们从梦中惊醒。 顾曜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从枕头下摸出劫剑:“又来?” 他一下就想起了当初的魑魅魍魉二十四鬼,心理阴影都要出来了。 希言因为他的动作,一下滚了下去,砸了个肚朝天。 “老头?老头?” 顾曜麻溜的穿好衣服,高声喊着老道。 老道没有回答,这让顾曜很是不安,担心又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会不会是司首那个小心眼的带着碧玉来报仇了?不对不对,司首不是鬼,杨树不拍手的。” 他走出房门,弹指射出几点火球,点燃油灯和蜡烛,只见老道的房门上,出现了几道符箓的痕迹。 看样子是从里面贴上的。 顾曜人有点麻,看上去老道这是不想让他打扰睡眠啊,不过也是松了口气,当下走向外面。 “老头的意思是,来的敌人是我能对付的,那估计也没什么了。” 信心满满的打开道观大门,眼都瞪直了。 挤满了一堆黑不溜秋双目通红的大黑老虎,鬼气弥漫,极其垂涎的看着他。 这么看过去,就像是在等着开饭的饿虎们在和他说:“大餐,你来了啊。” 顾曜握紧劫剑,金光咒涌动,只是极其缓和平静,慢慢的融入到了劫剑之中。 “应该是彪,它在哪?” 顾曜深吸口气,抬剑,剑锋之上,三尺金光外放,堂堂正正蔓延而出,直直冲向那一群鬼虎。 这群鬼虎变作森罗鬼气,一阵阵阴冷的黑风在院子里盘旋,顾曜左手流珠雷光灿烂,右手劫剑金光沸腾,冲了进去。 “炁凝。” 金光收缩,阴而不散,顾曜一剑劈下,将眼前黑气驱散,感觉到背后鬼虎化形,常人脑袋大小的虎掌拍来,左手流珠飞出,击穿鬼虎之后散开,围在他身体周围。 “吼~” 一声声咆哮从各处传来,扰动他心神,当下念动净心咒,同时顺手拍出成片符箓:“敇令雷君!” 黄符炸开,一团团雷电仿佛烟火般从他身旁开始炸起,铺开到整个院子,鬼气在雷电下骤然变弱,一只只鬼虎不得已显出身形,浮现在各处。 “好像没什么了不得,只是数量多。” 测了测这群鬼虎的本事,顾曜心头大定,一步跨出,手中长剑金光一闪,便是将一只恶虎斩碎。 其他猛虎也是围了过来,顾曜在虎群之中眼观六路,操纵金光在全身各处流动,每当有鬼虎越过旋转的流珠,要伤到他身子,那处部位才会金光腾起,凝结成盾,挡下进攻。 “这群鬼虎和普通老虎也没什么两样,无非一扑一拍一剪,当真孱弱的很,但也能勉强当当对手,看看我近日修行如何。” 在顾曜的金光咒面前,鬼虎成了绵羊,只能任由他宰杀,不消片刻,便是消灭的干净。 “有些不尽兴,难怪司首给我送那八卦盘时老道让我收着,适量的交手乃是必须的啊。” 心头感觉有些失望时,突然阴气再次距离聚拢,一只身穿铠甲,双眼冒着蓝光,周身黑烟冲天的巨大老虎出现在他身前,如人般站起,一记虎拳拍向他的胸口。 顾曜及时挡住,但这只大老虎力量惊人,居然将他抽飞了出去。 “有意思。” 顾曜心头有些激动,当即收起流珠,拿着劫剑和它打在一起。 这虎王着实不弱,力量速度灵活都全方位超过了顾曜,也就是金光咒才能挡下指爪的进攻,但半个胸口大的大爪子打在身上,也是着实不好受。 “不行,不能硬接,我得躲着大,发挥我人小的优势,可是这破老虎还比我快比我灵活,有些头疼。” 几次三番交手,顾曜也是在它的身上留下了几个小洞,甚至和它以伤换伤,硬是往它脑袋上来了一剑,同时运转炁蔓延金光刺穿了脑袋。 可这是只鬼老虎,脑袋和装饰也没什么差别,还是一巴掌一巴掌派来。 “这连环虎掌也是够难受的。” 身形一闪,躲过一记大巴掌,一个滑铲来到老虎肚子下,劫剑哗啦一声化开了它的肚皮,伸手拍了一团红莲火,将它的鬼气打散了许多。 “滑铲确实可用。” 心里赞叹了一下滑铲,看着气势不弱丝毫的大老虎,顾曜改变了战斗方法。 金光咒近乎全消,在老虎的进攻下全力闪躲,劫剑只是攻击它的四肢,有机会也不贪其他地方,只是全力闪避,闪避不得时才以金光咒防御。 “这么打下去,倒是确实提升了一点,可是效果不大,或许我需要和人对战。” 数十次进攻之后,这老虎的力量弱了许多,已经一点都没法给顾曜压力了,他决定结束战斗。 左手上金光冒起,招架住一只虎爪,雷光沸腾,一剑刺入了下巴,身形一翻,人握着虎爪转了一圈借势跳上虎背,剑刃一转,直接将虎头斩了下来。 看着身下无头老虎活蹦乱跳,顾曜一记掌心雷打入鬼体之内。 一阵缭乱的雷光之后,鬼气消失的干干净净。 “勉强还可以。” 他给自己打了个九十分,“只是不知道彪的小老虎都这么厉害,那它本体有多强。” “我需要对手来磨砺自己,一昧的修炼,并不足以让我准确估量自己。” 确定院内没有漏网之鱼后,回到了屋子里,希言已经重新爬上了床,睡的正香,丝毫不在意顾曜在外面打生打死。 “没心没肺的狐狸。” 脱掉道袍,顾曜钻入了被窝。 清水县城内的彪闯入了东方家,可是找了一顿后,惊奇的发现,这一家三口居然不见了。 它迷晕下人,又询问了几遍才确信,这一家人很长时间不住在这儿了,究竟住哪儿,也没人知道。 气的它当下想召唤伥鬼来搜寻全城,嗷了一嗓子后才想起它的鬼将去收拾道士了,当急气滚滚的坐在房顶,等着伥鬼回来。 “只是收拾个野茅山道士,用不了多久吧。” 一个时辰后。 “该不会迷路跑远了吧,我怎么感觉不到我的虎将了?” 又一个时辰后,天都快亮了。 “难不成,居然真的会有厉害的野茅山不去腥风血雨到处搞事,留在一个小县城混日子?” 彪坐不住了,离开了东方家,奔向扔着林奉学的巷子。 “喂喂,你快给我说说那野茅山道士,仔细点,别漏了。” 林奉学又被吐了口臭气,当急翻着白眼道:“顾曜,野茅道士,年纪很小,修为极强,手段超多,一品天资,鱼道友很看好他,会天师府、阁皂山...” “阁皂山?还有呢?他和阁皂山什么关系?”彪听到这三个字,身子一震,打断问道。 林奉学:“...” 彪恨铁不成钢的把他扔回了地上:“应该是出意外了,那个小道士居然是阁皂山出身的。” 它直接无视了前面的天师府,脑袋里只有阁皂山三个字。 “若是如此,那我可以理解为什么那只灵狐只有一只尾巴,还傻子一样跟在那道士身边了。” “这道士必然做了连阁皂山都不能容忍的事才被赶到这儿来隐性排名。” 想到这儿,彪浑身一颤,连阁皂山的臭道士都不能容忍,这个道士,一定是恶魔,必须要被消灭! “一定是这样。” 彪深信不疑的想到:“我需要告知伟大的妖国之主,咕咕咕噜噜噜,让它派遣其他妖来帮助我。” 它抬头看了眼露出头的太阳:“可恶,天亮了,只能等到晚上了,我妖族公敌阁皂山出身的野茅山,必须用最稳妥的手段来对付他。” “在大人派来其他妖之前,我需要找些帮手,看看能不能先救出那只灵狐,让它恢复神智。” 它在原地走了两圈:“对了,我之前在广陵府遇到了一只虎神,它也是阁皂山的受害者,我需要它的帮助。” “下次动手之前,一定要把情报工作做好,这次我亏大了,唉,都怪这个废物人类。” 打定主意,它深深望了眼白鹅山的方向,在林奉学脸上留下一只黑乎乎的爪印,化作一道黑影离去。 这一边的顾曜,做完了早课后,完全不知道心心念念的彪已经给自己贴上了阁皂山的标签。 他取出那个八卦盘:“老头,这玩意怎么用?我想找个对手试试。” 老道皱着眉:“我怎么知道?我对神机一窍不通。” “嗯?那你怎么造出这玩意的?” 顾曜当即指着自己的手道。 “各司其职,我负责监督啊。”老道理直气壮。 看着顾曜无奈的神色,老道叹息道:“你可真是笨蛋,这玩意既然是让人隔着千里对战的,必然是需要阴神的,你直接阴神感应下,不就知道了?” “有道理,老头,看不出来虽然你还挺机智的。” 顾曜夸了一句,在老道说话前快速溜走。 将这八卦盘握在手中,阴神走出,只是碰触一下,便是传来一股拉扯之感,随即一阵天旋地转之感。 一个清冷的、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欢迎来到求道之崖,请输入称号。” 天旋地转感消逝,顾曜只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空旷无人的屋子内,眼前是个镜子,里面浮现出一行字:“请输入用户名。” 顾曜:“...” 司首不是穿越者,我出去就把这八卦盘吃了。 起网名啊,好难啊...他纠结了不知多久才说道:“帅的被人砍?” 镜子上浮出一行字:“字数超出限制,请使用三字以下称号。” “颜意远?” “该称号已被使用。” “司首?” “该称号禁用。” “善渊?” “称号使用成功,欢迎您来到求道之崖。” 镜子上的字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规则,极其复杂。 但大致只有两个功能,一是寻找对手,二是兑换奖励。 如果在这儿击败一定数量的对手,可以兑换法术、丹药等等,甚至可以去参悟地煞术石碑。 这里清楚的写了,颜意远曾经参悟地煞术—剑术小有收获,括号,本人要求注上。 “是否寻找对手?” 顾曜表示同意后,心中嘀咕道:“怎么感觉像是打排位呢?” 寻找对手的过程中,镜子还出现了捏脸系统,似乎是为了方便隐藏身份,也不知要等多久,顾曜顺便照着老道的阳神模样,给自己捏了个脸。 “有一说一,这阳神模样,有我一半帅了。” “对手已找到,正在连接—当前敌人:千手。” 迷雾笼罩住这儿,等到迷雾散尽,他已经出现在了一个擂台上。 正对面,站在一个全身黑衣包裹的人,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这人居然用自己的道号和样子?看起来是新人吗,是嚣张还是自信?” 千手心头迷惑了下,但毫不犹豫,手一甩,便是无数道薄如蝉翼的刀片向着顾曜涓埃,像是风中翻滚的树叶,又像是天上洒落的暴雨。 攻势凶险万分,这些飞刀极其锋利,只要轻轻碰到,就会割开血肉,血如泉涌。 顾曜身形微微闪避,想看看这人是御物,还是单纯的用飞刀吸引注意。 注意到这人手指一张一合,那数十片飞刀便是翩翩起舞般的拐弯飞来,他心头一凛:“御物,而且是高手。” 能同时操控这么多飞刀,对面的神识之力与对法力的掌控之力,都是极其厉害。 金光燃起,顾曜在刀片中如同起舞般躲避,同时突向那人。 而千手也是秉持着御物高手的尊严,绝不与他近身,踏着奇怪的步伐,在无限衍生的擂台上闪烁。 “金光咒,是天师府的莽汉,真是烦人,如果金光咒修的好,那不是又不能破防?”千手在心里骂了一声,注意到顾曜身上金光流动顺畅,总能及时弹开刀片,暗自叫苦。 一时之间,陷入了追击之战。 直到顾曜总算摸清了千手的步伐规律,不再犹豫,看着无数飞刀天罗地网般封锁各个角度,直接一记巨大的金光斩破掉,将飞刀打落在地。 他伸出手指,当着千手的面,夹住一柄飞刀,驱逐掉他的炁后,粗暴的甩出,金光如同流星般划千手的眼前,将他的脑袋打碎,这场战斗才结束。 “没什么意思啊。” 顾曜摸摸脑袋:“这被我追上就结束了,我需要能和我拳拳到肉的对手。” “话说,如果我用老头的脸被人打了,那老头会不会很生气?” 另一边,千手回到屋子里:“这智障连接系统是哪个白痴做的,我要投诉,把把给我连天师府的莽子,我一个御物的柔弱美男子怎么打?” 这边顾曜没有休息,直接开始了第二场匹配。 长安的司首默默掐掉顾曜的网线,拉住了碧玉:“快上,顾曜上线了。” 碧玉十分纠结:“师父,我该怎么办?顾曜杀了他,某种意义上还是帮周家报了仇,可虽然他是个坏蛋,但对我也挺好的。” 司首摸着他的头,十分慈祥:“所以就在这里打一场,我给你调最高疼痛度,这一场打完,你们就此了结吧。” “好。” 看着碧玉了结上了,司首收起慈祥的笑容,阴森森道:“让你个兔崽子在金佛寺拿我的命作担保,看我不让你和顾曜两个小混蛋一起疼死。” 请半天假 《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道士啊》请半天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为所欲为 “对手已找到,正在连接—当前敌人:天君。” 这次等了许久,以至于顾曜差点以为白天没什么人在这里面,险些退了出去。 雾气升起又散去,空旷旷的擂台上,一个身高九尺、面如冠玉但虎背熊腰格外魁梧的壮汉出现在他眼前。 “此战之后,你我恩怨了结。” 这壮汉一边说着,一边行礼。 顾曜心头升起疑惑,只见那壮汉已然出手。。 他似乎是在打太极拳般缓缓的挥动放手,化出一个圆后双手结印,一道明亮的火环浮现,随即炸碎,化作五光十色的烟火,噼里啪啦的向顾曜冲来。 顾曜一边想着这是什么人,一边向对方冲过去。 “星辰布道—心宿大火。” 大火星,为东方苍龙七宿中的心宿,又有龙星之称,明亮灼热,与荧惑星极其相像,它在五月到七月间极其显眼,因此,每当它在夜空大放光明之时,往往是在夏季,因此,每当它光芒过去猩红明亮,民间往往会有旱灾,由此又有“七月流火”之灾相。 壮汉站在那,看着顾曜冲来,身体化作一颗火球,那冲出去的烟火突然爆炸,炽热的气流四周涌动。 擂台上的温度一下升起,顾曜甚至看到空气开始了扭曲。 “星辰布道,这人是碧玉!” 金光环绕身边,双掌雷霆涌动,顾曜小心翼翼的等着碧玉现身。 “该死,这法术这么强的吗?温度好生可怕,我甚至觉得我的血液都要被蒸发了。” 脚下的擂台变的灼热,金光咒都不能隔绝这炽热高温,皮肤逐渐变红。 “要速战速决,不然,我会被烧化掉的。” 就在这瞬间,炽热的气流中浮出一道道金色的莲花,散发着让人心悸的能量。 碧玉出现在擂台最远端,伸手一拍,空气卷动,这金色的莲花炸裂开来,热浪翻滚,烈焰狂舞。 顾曜在爆炸的正中间,看着火焰在全身上下蔓延,皮肤已是变的通红无比,就连双眼都是有些睁不开了,当下也是雷光大盛。 雷霆蔓延全身,他忍着这灼烧的痛楚,金光与蓝色雷光交错,化神一个数丈的雷霆巨人,从火焰之中冲出。 “掌心雷!” 身如雷霆,瞬间出现在碧玉身前,一记狠狠刺出,碧玉变身火人,同样一记火刃刺来。 “师父说了,你的痛感被挑到了最高,在剧烈的痛楚下,炁的运行使用都会变的粗糙,我只需要...啊!”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打在了烧红的铁块上,同时一记手刀刺穿了他的胸口,不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巨大的疼痛清空了他的脑袋,只能看着浑身冒烟的顾曜收手又是一拳将他打翻在地。 “九天雷霆双脚蹬!” 后背被热浪和火焰烧的咯咯作响,顾曜也不敢浪费时间,雷霆贯穿全身,狠狠数脚踏下。 脚下的碧玉被踩碎成一道火舌,瞬间流到了火焰之中。 在火焰之中,他捂着胸口和手,一边哀嚎,一边操控火焰扑向顾曜。 “金光化盾!” 顾曜伸出手,金光在手中凝结蔓延,化出一道不规则的盾,挡在他的身前。 刹那间,焰火与金光盾重重碰撞在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宛如火树银花绽放,光芒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要降温!” 看着金光盾不断破碎又凝聚,擂台变成好似岩浆池般的东西,顾曜脑中闪过玄冰符,当下伸出一只手,直接虚空制符。 这是画符的高端操作,他以前尝试过,虽然画成了,但威力薄弱,眼下已是没有办法了。 手指在空中恢复,一道金色的符箓在空中好似树叶,在画成之后,落在地上,结出薄薄的冰霜。 “不行,不够。” 对面的碧玉好似疼疯了,一股脑的操纵火焰砸来。 “既然金光可以化成刀或盾,为什么不能当符纸?金光是炁,那我或许该用其他性质的炁来当画符。” 想到就做,顾曜当即努力将金光凝炁化为符纸,雷霆凝聚为符水,飞快在空中化出一张硕大的符箓。 符箓结成的瞬间,一股奇特的感觉产生,顾曜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抖,一股暖流从他体内钻出,他不知为何感觉到,自己好似做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对面的滔天烈火源源不绝,虽然势头在减弱,但温度还在上升。 顾曜张开干涩的嘴:“去,金光雷霆玄冰符。” 那符箓变成一团奇怪不明的蓝色圆球,缓缓的飞了过去,飞过之处,处处冰霜。 火焰在这冰霜面前,瞬间隐没。 碧玉看着飞来的东西,也不敢大意挣扎着抬起完好的手:“星辰布道—天玑。” 天玑乃是北斗七星中的一颗,有成为禄存星,代表着富贵,它具有的力量,乃是暂时的改变规则。 “此术,消免。” 一颗明亮无比的星辰从他的额头飞出,无形波动传出,但这举动,似乎激怒了那圆球,那加速撞了过去。 在碧玉惊骇的眼神中,一切火焰消逝的无影无踪,炽热的擂台,瞬间变为寒冰地狱,那圆球在他眼前炸碎。 锋锐无比的金色夹杂暴怒的雷霆,化作一道吞噬一切温度的龙卷,轰隆旋转开来。 “啊~师父,你真是狗...” 碧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只是还没喊完,就已经被龙卷扯碎。 顾曜也只看见一团不可控的东西蔓延,挡住了一切,等到它消失的时候,眼前的擂台七零八落,好似蛛网般支离破碎,空气中还不时用雷光闪过。 摸了摸自己的浑身泛红的身体,他也会到了那房间内。 “这擂台太恐怖了,司首的星辰布道之术也太恐怖了,金光咒都无法防御,若是在现实,我恐怕会比在擂台上更惨。” “不行,若是以后和司首或其他会这道法术的人交手,必须第一时间将他粉身碎骨,决不能任由他施展手段。” 这么想着,顾曜退出了这八卦盘。 拉扯眩晕感产生的同时,他隐约好似看见了一道巨大巍峨的山峰,一道道光点在山峰上闪耀,而自己是从山脚飞开。 “难怪叫求道之崖。” 睁开眼时,自己已是回到了现实,身体竟然有些被火焰烤过的样子。 “在求道之崖里,受到的伤害会影响到现实?” 他皱起了眉:“那看起来,在里面也不能肆无忌惮啊。” “你在里面做了什么?” 老道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顾曜的背后,面色极其严肃。 顾曜转过身,将里面的事与他说了一遍。 “什么?你用金光咒凝出的炁当为符纸,雷霆作为符水画出了一道恐怖的符箓?” “嗯,老头,你过去没有试过吗?既然金光咒...” 老道打断了他的话:“你想想,符箓,是什么?它本质是什么?为什么天地间只有这么些符箓,每一道新符的诞生,都是一件大事?为什么上清派号称符箓祖庭?” 顾曜当即回忆道:“符箓,是天地的语言,每一张符箓,其实都是在向天地借力,天下九成以上符箓,都是出自上清派,因此才号称符箓祖庭。” “所以你知道做了什么?” “你用两种炁,天地间本没有的炁,说出了天地的话。”老道神情庄重,盯着顾曜道,“这种事,完全不符合符箓的规则,你再画一次给我看看。” 顾曜照做,艰难无比的重新画了一遍。 在符箓画成的瞬间,脑海中龙钮白玉印一震,一道不可见的光钻入其中。 符箓成形稳住了。 “这怎么可能?” 老道直呼不可能,当即自己照着做了一遍,结果瞬间炸开。 “你...” 他又看了看顾曜和那符,示意顾曜扔出,看着符箓在空中炸碎,气流疯狂奔涌,张嘴又说不出话。 想了半天又想不出理由,只好把原因归结到顾曜是阴冥太子上。 最终一巴掌拍在顾曜头上,口出脏话:“特奶奶的,阴冥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顾曜晕头转向稳住身子:“抱歉啊,阴冥太子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老头,符箓的结成是需要天地认可是吧?” “对,这不合理。”老道还是不太能接受,当下蹲在地上,委屈的在地上画出了一堆乱七八糟。 所以说,龙钮白玉印的功能之一,其实是特权? 顾曜琢磨着脑袋里的小印。 老道又站在身:“来,给我画,画明白了,我不信。” 地上密密麻麻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箓。 看老道的样子,他这么多年修道的常识,如今正在遭受冲击。 顾曜也是好奇,当下照做了一遍,直到自己被榨干了才停止。 无一例外,都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巨大威力。 老道的三观破碎了,一下坐在岩石上:“你滚一边去,我需要好好想想,特么阴冥太子明明是鬼界的权柄,凭什么在人间为所欲为?不合理,这一点都不合理。” 顾曜点头,溜到了三清像前,向着泥像敬香。 “好的,现在我知道,这东西,代表着的是天地的权柄了,难怪它能镇压住阴冥大道,让我不被同化掉。” 过了片刻,老道神情恍惚的走了过来:“有谁见到你这么做了?” “碧玉当时被火焰隔住了,应该没看到,除非司首也能偷窥,不然...” 老道点点头:“行,你记住,这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天师府、阁皂山和上清派,如果你不想成为研究对象,所有见到这手段的人,都要死。” “求道之崖是各家通力协作,司首应该有后门,但肯定不可能见到具体情况,但以防万一,我会找时间试探他一下,不过我估计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 长安,碧玉身子一震,往地上一倒,一股股冰霜往四周蔓延。 凝玉惊呼:“师父不好了,师弟凉了。” 司首满脸惊讶:“怎么可能?求道之崖里不能带进法器、符箓,顾曜能用的手段无非那么几样,我的星辰布道之术在里面本就得天独厚,他是怎么输的?” “难不成他是用脸去接对面的拳头了? 司首看着身上布满冰霜和雷印的碧玉,生平第一次感觉有东西逃出了自己的掌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心雷 老道嘱咐完顾曜要记得灭口,又恍恍惚惚的坐到泥像前自闭了。 顾曜要走时,他突然又喊住顾曜,从怀里扔出一本小册子:“自己学,学废了再来找我。” 顾曜接住,定睛一看:“五雷天心法。” 当下神情一震:“天心雷,老头你终于要把压箱底的本事交给我了。” “对了,你真不跟我说说,你一个龙虎山的,为什么会百家道术,还有天心雷吗?你们当年圣人盗是不是在互相教学道术啊?” 他呱啦呱啦问了一堆。 老道不太想回答,只是搪塞道:“不是,宗门绝学岂可轻易传于外人?我教你的手段,虽然有不少都是各家秘法,但除去金光咒这种十分显眼的,基本也不会被人看出来。” “那你本来是打算送我去天师府的?” “差不多,别多问,滚去修炼,你金光咒的化用只是勉强入门,记得多练。” “得嘞。” “还有一件事,符箓一道,记得多花点功夫,我会想办法弄来上清派的符宗神玉给你看看,你这段时间,记得多温习温习。” “好嘞。” 你这想办法,是光明正大的偷,还是堂堂正正的抢? 顾曜理智的没问,应了一声,翻着天心雷的小册子,走出了屋子,越看越是惊诧。 “这...天心道死的不冤啊,就冲这雷法,寻常道门也容不下他,难怪老道活的好好的,可那么大一道统说没就没了。” 天心雷除去对雷电的诸多掌御变化之外,居然还能吞噬他人的雷法。 修炼这雷法,除去老老实实修炼外,吞没天雷,与其他修习雷法者交手也是一种修炼途径。 “估计有不少宗门都等着它灭绝呢,这雷法着实是恐怖。” 雷法号称诸法之首,阳刚至极,稍微有点名望的宗门,都有招牌的雷法,这其中神霄道更是一心只钻研雷法,有号称雷法无双的《十字天经》。 这经文的名声,也是流传甚广,甚至压过了天师府的五雷正法。 可若是与天心道交战,那是被克的死死的。 就算是其他门派,遇到天心道,一大底牌也是直接废去。 “也难怪老道那夜那么轻松的就被认出了天心雷,估计他直接吞了其他人的雷电。” 顾曜想起来夺红白双煞那一夜,老道的雷法被轻松认出,心中也是了然了。 又仔细看了看后面,“过去不教我也是这个原因啊,雷法过刚,会影响人身,身体不到位,修炼这法子就跟学七伤拳一样,伤不伤到人再说,反正自己是伤了。” “吞纳雷霆,更是会对五脏六腑造成冲击,一个不慎,就是把自己练废了。” “这看着,有点龙虎食炁法的感觉,要是没有阁皂山的洗脏法和锻体法,怕是我如今体质也不达标,看起来老道很早就在给我做准备了。” 一番看完,心满意足。 “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雷法,只是不知与天师府的雷法比起来如何,天师府的五雷正法号称雷法之祖,也不知能不能吞...” 想着想着,他突然灵光一闪,当即举起自己的手,雷霆闪烁:“吞噬雷霆修炼,那我吞自己的雷...行不行?” 自产自销,应该可以吧? 顾曜眼神发光,当即将手掌中雷霆化入体内,按照小册中的法子试验一二。 随即失望的睁眼:“不行,必须要吃别人的,自己的一用就会自然化成五炁,不增不长,还很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册子上说,第一次修炼,最好挑雷雨天,接引一道天雷,在五脏之中种下天雷之种。” “天雷相较于道士的雷,更为纯粹浑厚,乃是最上等,可现在已经入冬了,雷雨天少的很啊。” 看了看天色,他叹息了口气,打算继续修行金光咒。 就在此时,他感觉腰间有东西震动,摸了摸,是那八卦盘。 当下心里一虚:“该不会碧玉被我打死了,司首找上门了吧?” 不想接,可是这八卦盘震动的愈发激烈,顾曜只好捧着这东西,跑到老道身旁:“师父,司首可能要来找我麻烦了。” 老道没睁眼:“怎么可能?司首虽然一向不要脸,心眼也小,但不对小辈出手的操守还是有的。” “可我可能打死他徒弟呢?” “嗯?”老道睁眼,双眸中闪过一丝金光:“他只有两个徒弟,我们从金佛寺离开时,都好好的,你在金佛寺和那凝玉不幸搞出人命,让她羽化了?” 说着就要站起身:“那我可得去长安看看,我徒孙还有没有救。” 顾曜:“...???” “老头,你疯了?凝玉外表才几岁啊,你这思想可太有判头了。” 老道点点头:“说来也是,那怎么会死呢?” 顾曜将求道之崖里的事说了一下,老道表示不解:“这东西,被司首提议,各家联手做出来也有几十年了,最多阴神疗养两天,可没听说过会死人。” “可是,我出来的时候,也是浑身发烫啊。” 老道想了想:“那应该是开启了阁皂山的模式,阁皂山的人喜欢在里面做实验,因此有个地狱模式,这模式下,对于法术的感觉会被增加数十倍,对于肉身的影响也会大些,但死是不可能死的。” 他重新坐下:“行了行了,进去看看,有什么意外我看着。” “就等你这话呢。” 一番操作,他来到了那房间内,镜子上浮出一行字:“大仙女请求连接。” 大仙女? 是凝玉吧。 想起碧玉称号为天君,凝玉的这个称号,朴素无华的让人心疼。 同意之后,镜子中浮出一扇门,一个又高又大又长的白皙美女从中走出。 “顾曜,你怎么这么慢?我联系你这么久!” 顾曜打量了下她:“这个形态?” 凝玉当即单脚撑地原地一个转圈展示了自己的曼妙身姿,昂着头像大白鹅:“我长大后,就是这个模样。” 想起了碧玉那个魁梧体态,他懂了,这是他们梦想中长大后的样子,当即在内心中狠狠鄙视了司首。 “你找我有什么事?这玩意我才刚到手,还没弄明白。” 凝玉在房间内变出个凳子:“有什么不明白?这个神机很简单,就连我现在来找你的功能,也才加上不足一个月,也就四台风月宝鉴才有。” “风月宝鉴?” “对啊,这个神机的名字,就叫风月宝鉴,也不知师父干嘛要起这名气,一点都不搭。” 因为他是穿越者...顾曜心中暗道,又问了下:“你找我有什么事?” “之前在金佛寺不是说好了,要给你通报师父的消息,方便你弄死他吗?我这是来透露消息的。” “你这也太孝顺了...” “不用夸赞,毕竟师父也就这点心愿”,凝玉挥挥手,“之前你佛子称号流出,加上天资测试,引来佛道还有皇室的注意,大家都派人来拉拢你,你知道吧?” 顾曜点点头。 凝玉接着道:“最新消息,你在庐州府的事传出去了,现在他们三家都在犹豫,放弃甚至打算联合打压你。” “啊?” 放弃我能理解,打压是什么鬼? 还有老道呢?他和我一起的唉,这么大一个老道,怎么他们就不知道呢? “你师父的消息,被我师父瞒下去了,因为你灭了你爹的魂,现在大家都很矛盾,生怕你是什么绝世恶人,但偏偏现有资料又显示你知恩图报,一心向善。” “当然,靖夜司这边对你是赞扬的,主要是因为柳玄风的担保,他力证你是个值得培养的,那信誓旦旦的,现在大家都怀疑,他是要招你当孙女婿呢。” 顾曜心头一暖:“柳大人现在怎么样?他人在哪儿?” “他好的很,在丹徒县收尾呢。” 凝玉看了下他:“那三拨人现在都在庐州府犹豫,但最后肯定是会来见见你的,师父的日记里有写,这三家里人人各怀鬼胎,但最后他们的态度,影响到伏羲塔。” “你知道什么是伏羲塔吧?” 顾曜颔首:“知道。” “那就省事多了,反正你尽力拉拢他们吧,哦,对了,最近有两股流言,一股是骂你的,一股是夸你的,夸你的我们查清了,是大周内部的人,可骂你的,是外来势力,可能是妖国,你小心些哦。” “嗯,对了,碧玉在现实中受到了重伤,师父可能又要给你找事情探你的底了,你自己小心。” 长乐郡主,便是如今朝廷的二品天资。 凝玉说完,起身告辞,迈着她现实中绝不可能有的大长腿,走入了镜子。 回到自己的房间内,一拍脑袋:“好像忘了告诉他,皇室派去的人,有柳玄风的孙女和长乐郡主,算了,不重要。” 顾曜在房内思考片刻,退了出去。 “老头,庐州府的事,发了。” 他将凝玉说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老道浑然没放在心上:“行了行了,你自己处理,别来烦我,来的人,铁定不会是我那一辈的,不可能认识我,到时候我就是个没修为的废人,你自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的态度很暴躁,看的出来,道心受到的伤害还没能痊愈。 可怜的老头啊。 顾曜也不烦他,心里嚎了一声,起身离开了这儿。 在外面抓住绿色的希言,抱起来狠狠rua了两下:“又来一堆麻烦事,暗地里还有一只彪盯着这儿呢,不然,希言你去色诱它,让它自己爬到老道的被窝里?” 希言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在怀里翻了个身,一记狐腿踢在他的下巴上。 嗯,狐狸的眼神是真的媚。 顾曜把她揉到炸毛。 第一百四十七章 虎 生活回归了平静。 下午也是一般的安静祥和,直到颜意远来了。 他骑着一只巨大的斑斓猛虎,得意洋洋的站在道观门口:“顾曜,你且来看看我这几日的收获。” “是不是比你那红狐狸珍惜的多?这可是一只道行不弱,极其聪慧的大老虎啊。” 他头发散乱,昂着头洋洋得意。 倒是那老虎,一脸的生无可恋,疲倦的神情像是写满了“我累了”“这人好烦”“毁灭吧我受够了”“天啊这人有病吧”的字符。 顾曜揉着希言走出院子,也不由赞叹一声。 这老虎是真的大,满身腱子肉,看着就知道是辛勤劳动的老虎,当下好奇问道:“颜意远,你这是从哪捉来的老虎?” 广陵府一带虽然有山,但都不是什么高山,最高的也就只是千米左右,山内的猛兽,最多也就是些豺狼、野猪之类,这老虎倒是罕见。 颜意远得意洋洋,也不知他脖子酸不酸,只是这样抬头看天,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这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在哪抓的?” 顾曜直接打断,同时他很是好奇,这老虎会不会和那彪有什么关系。 实在很难不想到一起。 颜意远的哼了一声,低下头,俯视了一眼不知好歹胆敢对野茅天师不敬的小道士,刚张开嘴,就被希言拉住了视线。 “你...你...你居然弄到了一只灵狐!” 他居然知道灵狐,顾曜很是诧异:“你的脑子里居然有灵狐这个概念?” 颜意远瞪大了眼:“怎么可能?我在山里埋伏了四天,只是每日来你这晃一下,其他都藏在山峰里,好不容易抓到这只,可你居然...这是哪来的,我不信...” 顾曜低头和希言对视一眼:“说来话长,那是一个阳光温暖的下午,一只通体雪白的大白猫啃着大白菜...” 颜意远压根没听,失魂落魄,从老虎身上滑下:“又输了...可恶...总有一日,我会赢过你的。” 他凄凉无比的向着山下走去,连老虎都不要了。 这老虎倒也有趣,也不溜走,直接转身一屁股坐在顾曜身旁,一人一狐一虎,看着颜意远拉着长长的黑影,消失在眼前。 “他好像条狗哦。” “嗷~” “吼!” 顾曜发自身心的感叹一句:“颜意远当真是大毅力,这么久以来,他想击败我的心都没放弃过。” “但凡他这一次听完,知道你不是什么灵狐,只是一只发绿的狐狸,应该会很高兴吧。” 希言不的轻轻咬了口顾曜的手,他立刻改口:“也不对,灵狐好歹还是有几只的,一只红通通的狐狸变绿才稀奇,他怎么都赢不了,除非他逮到只会变蓝的大老虎。” “嗷。” “吼。” “你也很赞同吗?东方公子?” “吼~...” 吼声卡住了。 大老虎满脸惊讶的看着顾曜,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啊,我只是猜着的,毕竟东方家这么神秘,我实在好奇,再加上最近来了只彪。”顾曜耸耸肩,“能变个人身交流下吗?” 老虎歪歪头,随即身形一阵收缩,变成个精瘦的青年,傻乎乎的模样张嘴笑道:“小顾道长果然厉害,当初我们来到这儿,就感觉您这了不得。” “你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应该不会是东方夫人吧?” 顾曜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化形大妖打交道,当下仔细打量着他。 其实和人类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修为也是看不出,可能因为是虎妖的缘故,身上透着一股别来惹我的凶气。 嗯,胸大肌也很浮夸,想起他之前虎身那夸张的肌肉,倒是一点没变。 他憨憨笑道:“小顾道长,我是东方智,是老二。” “东方智。” 顾曜念叨了几声:“之前城里来了个彪,是来找你们的?” 东方智点点头,面露无奈道:“对,实不相瞒,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不断搬家,就是在躲着我这弟弟,这次在清水县藏了五年,已经是惊喜了。” 顾曜没说话。 彪追杀自己的母亲与兄弟,天经地义。 从母虎将它遗弃,扔到荒野之地起,就应该想到这个结果,他一个道士,除非那彪祸害百姓,不然没理由出手。 这么一想,又想起了鬼画,也不知城内百姓有没有作死的当真去换了。 他这边愣神,那边东方智继续诉说苦楚:“小顾道长,这些年,我们可真是太惨了,自从知道这弟弟活下来了,每日担惊受怕,只能靠胡吃海喝解压。” “这已经逃了快三十年了,我们一家三口都胖了近百斤了。” 顾曜听到这回过神,看了眼他健硕的肌肉,忍不住吐槽道:“你们这吃什么都长肌肉可真让人羡慕。” 东方智又是哈哈大笑:“那可不是,这是我辛苦练出来的。” 随即又哭丧着脸:“小顾道长,求您帮帮我们,帮助我们摆脱掉它吧。” 顾曜干净利落的摇头:“抱歉,无能为力,你们可以找靖夜司,或许他们看在你们按时纳税奉公守法的份上,助你们一臂之力。” 说着,走入院子里,打算将道观的大门关上。 东方智立刻双手撑住大门:“道长,看在这么多年虎虎酒的份上,帮我们一把,或者帮我们画些隐藏气息的符箓,让我们逃离此处即可。” 顾曜停下:“你还好意思说?给我一个未成年的道士送虎虎酒,你们是想吃牢饭吗?” “嘿嘿,如果牢饭管饱还能打发走彪的话,我们也不介意。” 他死皮赖脸:“道长,帮帮忙。” “此前我在楼凤阁见到个躲着我的青袍人,那是你还是谁?” “是我大哥,东方睿,我们三人分散躲着,青楼味道重,藏着安全。” “你娘呢?” “嘿嘿。”他只是笑着不说话。 顾曜当即明白了,看到的他才说,不知道的还是别知道了。 抓着这机会,他推开门:“道长,您是有手段的人,帮帮我们,不算什么吧,我们愿意拿金银,或者山宝来换。” “山宝?” “上了年代的山参啊,还有鹿茸啊,虎鞭啊,虎骨啊。” 这家伙说着轻飘飘的,完全不在乎自己是个老虎。 顾曜打量着他:“进来说吧。” “好嘞,多谢小顾道长。” 他快步跟在顾曜身后,左看看右看看,很是好奇。 “您这道观看着不大,但一应俱全啊,这在人类里有句话,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果然如此。” “哎呦,这里果然是干净飒爽,都说道家的神仙不喜金银,超凡出世,果然如此。” “那位就是您师父吗?果然仙风道骨,与凡俗不同,难怪能教出小顾道长这样绝世的天骄。” ....... 顾曜听的心累。 这家伙完全没有一点山大王的尊严,已经成了个合格的商人,满嘴都在拍仙屁。 “你是怎么被颜意远逮到的?你能化形,实力应该不弱吧?” 东方智笑眯眯的:“我这是看到他是个修为不弱的道士,想着看能不能和他做个交易,没想到他脑子不太好,所以想跟着找找他的师门,结果却是来到了道长您这,真是意外之喜。” “至于实力,我们弱的很,哪有什么实力。” 笑面虎啊,满嘴也不知几句实话... 顾曜心底有了秤:“你就不好奇我这灵狐?” “嘿嘿,道长说笑呢,我们能活这么久,就是因为我们不问不该问的,至于您这狐狸,到底是灵狐,还是刚刚说的,只是普通的红狐,那都是您的家事。” 顾曜深深看了它一眼,起身拿来了些符箓:“你要隐藏气息的符箓,这儿就有,拿去走吧。” 这是一叠藏影符,效果很单一,只是藏影匿味。 东方智看了眼,摇摇头,笑着道:“这个不行的,道长,彪的能力很强,我需要威力更大的,而且数量也要多一些,我们一家三口,至少要靠这个逃走千里,藏住一月。” “这样吗?”顾曜陷入了思考。 “道长,暂时不急,这样吧,您花两天时间,画下符箓,过两日我带着山宝来见您,要求你也该知道了。” “行。” 顾曜表示同意。 东方智当即笑眯眯的起身告辞。 送他到门口,看着他要离去,顾曜突然喊住他问道:“对了,你们制作虎虎酒的虎鞭是哪儿来的?” 东方智笑容满面的转身行礼,转身化作一只巨大的老虎,三跃两跃消失了。 “嗷。”一直默默跟在顾曜脚边的希言嗷了一声。 “我不喜欢他,你也一样吗?” 顾曜盯着东方智消失的方向轻轻道,希言默默点头。 在门口站了会,顾曜进了屋子,和老道说了声,带着一堆符箓下山去了。 “妖言惑众。”老道在他背后提醒了一句。 “知道啦。” 顾曜高声回了一句,向着白鹅村跑去。 大白鹅还是没有回来,白鹅村的大门没鹅看守,顾曜轻松的进入村子,找到金凤婆婆。 “婆婆,大白还没回来?” “回来了,每天晚上回来,只是不知道白天去哪了,怎么了?想书竹了?” “才没呢,这儿是些符箓,您看着啊,这一叠,三张贴在家里的房门上,就这儿,然后这一叠,您在村里随便贴,哪儿想贴就贴哪儿,散开些就行。” “这是?” “防止闹虎患,这一堆麻烦您散给村里的村民,让大家都贴在屋门上。” 金凤婆婆接过:“虎还能成患的?小顾啊,婆婆给你说,我们这村儿的人,可是打过不少老虎的,要是真有找死的来,那婆婆还能请你喝虎骨汤。” 顾曜笑着应承:“这可能是妖虎啊,婆婆你们可别冲动。” “行,你都叮嘱了,我们肯定听你的,你要不要在村里玩玩?” 顾曜挥手告别:“不了,山上还有事,我先走了,符箓的事,麻烦您了。” “行。” 金凤婆婆看着顾曜远去,摸摸兜,又掏出几个香囊:“这才几个月,小顾已经连着送了一堆的黄符,世道有这么不太平吗?” “不过小顾是比他师父大方多了,那破老头,也没送过什么符纸,枉费我过去送了那么多鸡汤。” 道观里的老道打了个喷嚏。 起身看着用心画符的顾曜,摇摇头又点点头:“画来画去也就这么多种,借符宗神玉得快点了。” ...... 过了两日,东方智变作人身,背着个满是泥土的包裹就来了。 “小顾道长,来,您看看我给你的带的山货。” 看着顾曜出现,他兴致勃勃的打开包裹:“您看,这些这些,都是新鲜的。” “对了,尤其是这个。” 说着说着,他拿起一个满是黑色的大坛子,压低声音道:“新鲜的虎鞭,还是壮年的老虎,这么大。” 他比划了下:“符箓画好了吗?” 顾曜道:“好了,你与我来。” 带着他走进厨房,屋子里飘着一股中药味,东方智很是好奇:“这是什么?” “哦,这个啊,我家师父感染风寒,这是给他保养身体的。” 东方智脸上又挂起了笑容:“这样啊,可真是太好了...哦,我的意思是,我这些山宝来的太好了。” 顾曜也没说什么,面色不变,指着桌上的摊开来的符箓:“这儿,都是你要的,你且看看。” 东方智走过来,弯下腰看着,赞美道:“不愧是小顾道长,这些黄符,没话说。” 就在说话的时候,他斜眼看着顾曜也是低着头,当下手指一弹,一条白色小鬼飘出,顺着地面钻出了屋子。 “道长,来看看我这些山宝吧,我与你讲讲,该怎么用。” “好。” 东方智拿起那个装有虎鞭的坛子放到凳子上:“这可是新鲜取出来的虎鞭,给您开开眼。” 他笑着打开盖子,一股辛辣夹着血腥的味道传出,看着顾曜努力弯腰往坛子里看,露出了毫无防备的光滑脖颈,笑容越发灿烂。 “道长...” 抬起手,手掌微微幻化虎形,弯弯的锐利指甲上闪耀寒光:“借你们人皮一用,上路吧。” 寒光滑下,直指顾曜不设防的脖颈,冷风吹拂,杀意如刀。 东方智憨厚的笑容格外狰狞。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出大戏 顾曜的眼神很危险,让东方智两腿之间感觉到了一丝冷意。 它毫不犹豫,抬起另一只铁锤般的大拳头,对着顾曜的头砸去,同时一声吼叫宛如炸雷:“受死!” 虎啸声伴随滚滚黑气从它口中涌出,冲着顾曜喷来。 顾曜不慌不忙,另一只手稳稳架住,金光护体挡下黑气,借着东方智强壮的双臂,双脚离地,一记兔子蹬鹰踹在它的胸口,将它踢出了厨房。 “大哥,点子扎手!” 东方智在地上滚了一圈,现出真身,呼喊大哥帮忙。 顾曜刚刚从厨房内走出来,只见身后黑风汇聚,一只肥硕的凶恶黑色虎头浮在他的背后,一口咬下。 “好臭!” 这虎头发出的黑气腥臭逼人,顾曜眉头一皱,挥手一记雷霆,刺穿了虎头。 一阵黑风散去,在一旁变作一只圆头圆脑的肥虎。 顾曜看着两只老虎,整整衣服:“你就是东方睿,它的大哥?” 肥老虎不答,张嘴吐出绵绵的黑色丝线,向着顾曜缠来。 “顾曜,小心点,这是它们的绝技,化血毒针,这些黑线是用煞气凝固化作,剧毒无比,一旦钻入人体,便会将血肉溶化。” 一只大白猫趴在屋顶,尾巴颠着一个白色小球,正是此前东方智放出的白色小鬼,懒洋洋道。 顾曜本想用金光咒接下,听到陆白侯的提醒,当即变招,在黑线之中身形闪烁,双掌之上雷光沸腾,以手作刀,将黑线切碎,向肥老虎冲过去。 “吼!” 东方智发出一声怒吼,高高跃起,一记黑虎坐乌鸦向着顾曜压下,顾曜迫不得己停下脚步,向后一闪,看着它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看着顾曜双手翻转,将黑线切碎,两只老虎一前一后,虎视眈眈。 “你们还会喊口号呢?”顾曜伸手,摄来劫剑握住。 东方智眼中凶光闪烁:“彪一直在追杀我们,我们若是不团结一致,必然会被它杀死。” 东方睿接口道:“母亲说的对,只有我们三虎团结一致,才能活下去。” 它说话的瞬间,两只老虎突然同时一拍地面,扑了过来,瞬间便是到了顾曜的眼前。 两坨巨大的黑影盖住了顾曜,巨大的虎掌拍击,一道道恐怖的风环随着它们的扑击涌动,四处散飞,在周围的墙壁、树枝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顾曜不急不忙,躲着它们的进攻。 老虎的进攻,无非也就是横扑、尾扫、爪拍、牙咬,经过鬼虎的骚扰,顾曜已经很习惯了,值得注意的也就是锐利的黑风。 在两只大老虎间仿若跳舞般晃动,不时挥着剑在它们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手中劫剑是逗猫棒,自己在逗猫的感觉。 无非这两只猫,大了点,胖了点,口气也重了点。 就这般戏弄了一阵后,东方智突然一下站起,如人一般打出了一记没有章法的拳,将顾曜打飞了出去。 “吼!” 两只老虎同时发出一声怒吼,无数黑风环绕,现出一道道魂魄。 全都是人类魂魄,看上去,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还有十余道魂魄穿着道袍,看着像是道士。 伥鬼。 顾曜心底涌出一丝怒意与疑惑。 这家老虎可没少吃人啊,可为什么清水县没有老虎食人的流言? 这些伥鬼出现后,立刻张牙舞爪的冲向顾曜,团团围住顾曜,被他三剑两剑扫碎,毕竟伥鬼除了长得能骗人外也没什么其它用,而趁着这功夫,那两只老虎已经夹着尾巴跑走了。 “陆白侯,那彪呢?有没有跟上,不会跟丢了吧?” 顾曜抬头问道。 “不可能,那小彪虽然脑子有问题,但正事从不含糊。” 陆白侯一口将白球吞掉,笨拙的从房顶砸了下来,不动声色的起身抖了抖一身土,老气横秋道:“顾曜啊,你这实力不太行啊,收拾两只老虎怎么还这么久?” 顾曜一巴掌打它脑袋上:“不是怕这么一巴掌把它们抽死吗?你以为收着力很简单吗?” “你...你...你居然对我不敬,这仇我一定会报!”陆白侯很是生气,支棱着叫道。 “那我可谢谢你了。” 顾曜翻了个白眼,转身看着院子里的痕迹,有些心疼:“重新装修又要废不少功夫。” “彪说了,它会出钱的,还有啊,刚刚那两货不是带了一堆货真价实的山宝吗?你只是演场戏血赚不亏啊。” 陆白侯哼哼唧唧,摇着尾巴又爬上了屋顶:“你师父不在,你最好对我尊敬些,不然我一定把你变成我的男宠,不对,按你的说法,叫铲屎官。” 顾曜懒的搭理它,进屋去收拾那虎鞭了。 这一出戏,是昨天夜里一虎一彪主动找上门闹出来的,估摸又是陆白侯必做好事的天地至理生效了,才刚到这儿,就碰到了阳神出窍,打算偷偷摸摸借东西的老道。 好拳相劝后,一虎一彪铁骨铮铮的与顾曜打成了不公平协议。 “您明儿演一出戏,放两只虎出去找它们娘就行。” 那彪鼻青脸肿,满脸真诚:“它们十分狡猾,为了隐藏踪迹,每次被我找到一丝端倪,都是躲在有些修为的道人皮囊下逃走。” “只有道人的皮囊才能暂时隔绝我的追踪,让它们逃离人类的城市,穿过野外逃入其他地方。” “和尚也能,但和尚抱团太厉害了,为了不引起注意,它们都是找修为不高的野茅。” “拉开距离后它们又会在那些酒水里放自己的血,被人喝完后,即便我追到了地方,也会因为到处都是它们的气血而迷茫,只能在城里找它们的气味。” 顾曜听着点点头:“所以你在城里交换鬼画,就是为了找它们的气味?” “对。”那彪疯狂点头。 “鬼画就没什么手脚?” 顾曜有些不相信,彪可是没什么感情的凶残杀手啊。 那彪抬手对天:“对天发誓,以伟大的妖国之主咕咕咕噜噜噜性命作为担保,我东方彪彪进入大周三十年,奉公守法,从不害人性命。” 妖国之主,咕咕咕噜噜噜? 这名字也好生抽象。 顾曜狐疑的打量它一眼:“那鬼画看着就...” 彪解释道:“三生虫是临安府的画师,曾经与九皋鹤相交莫逆,但九皋鹤后来成了春宫画师,虽然一下成名,但三生虫非常愤怒,认为他抛弃了画师的尊严。” “于是他苦心研磨鬼画,并且招聘我在大周为他宣传。” 说着说着,它眼力慢慢充满了泪水:“你是不知道,过去我刚从妖国潜伏,是吃不饱穿不暖,每天都靠喝水过日子,后来还是靠卖鬼画做宣传才有了钱,才能继续追杀它们三。” “伟大的妖国之主要求我们决不能引起大周注意,因此我是低调行事,从不敢非法越线,即便偷袭人,也是不敢害人性命。” 经过一番交流,顾曜决定相信它的话,与它合手抓捕三只老虎。 “那三只老虎极其谨慎,一旦感觉到我的靠近,就会立刻分散开来,四下偷袭道士扒皮。” 顾曜点点头:“那我明白了,你大哥躲在春楼,应该是盯上了林奉学,可林奉学每日两点来回,没给它下手的机会。” “老二是藏在山野里,颜意远那个傻子以为自己逮到了老虎,其实是被老虎给盯上了,要不是它想跟着颜意远再找几个道士,怕不是...也不对,它也应该打不过颜意远。” “问题就是你娘亲躲在哪儿?” 彪点点头,低声道:“俺有个计划...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于是就有了今儿这一番好戏。 “陆白侯,你能不能告诉我,那草药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在故意谋害希言?” 收拾一会,他突然想起了希言。 狐狸因为看到陆白侯这可恶的臭老虎,顾曜还不帮忙打它,气的自闭了,现在还在被窝里呢。 陆白侯打个哈哈,算是默认了。 “算了,反正也算因祸得福了。” 顾曜看着大白猫臭不要脸的样子,提着剑插在它身旁:“记得闭嘴,把希言的事忘干净,不然我让师傅切了你蛋蛋送你到阁皂山当母猫。” 他是打算通过彪获取狐狸修炼的秘法。 希言现在的修炼方式,是妖物修炼的本能,混合人类的修炼之法,进境极慢。 根据他的推测,妖族应该有专门的修炼之法。 如果彪不知道希言只是个普通狐狸,能不能套到灵狐的修炼之法? 陆白侯:“...” 它默默夹住了后腿,小碎步退出了这儿。 ...... 直到半夜,彪才背着三具虎尸回来。 “顾曜道长,顾曜道长,我回来了。” 它站在院子内,兴高采烈。 “按照协议,我只要它们的魂魄,这虎尸就给您了,你还有啥要求,说完我就要闭关蜕变了。” 顾曜披着道袍从屋内走了出来,看见三具巨大的老虎死不瞑目,堆在院子内。 彪浑身散发出一股血腥之味,丑陋的外表上涌动一层白光,每当有风吹过,便会有无数纠结的皮毛脱落。 “你这是?” 彪露出一个凶残的笑容:“我吞掉了它们的魂魄,炼成了伥鬼,又喝了它们的血,如今,将要从彪蜕变成完美无瑕的弱弱神虎。” “罗罗神虎?” 彪突然浑身一阵抖动,四肢一软趴在了地上,似乎身体内巨痒无比,已经按捺不住了:“道长,我忍不住了,眼下我先闭关,等蜕变完成后再来找你,了结这因果,告辞。” 无数纯白的云雾从它体内冒出,拖住它向着天空飞走。 顾曜看着它消失,视线转向三具虎尸。 在月光下,它们的皮毛流动着月华,显的十分高贵华丽。 陆白侯摇着尾巴冲过来:“顾曜顾曜,我也想穿虎皮大衣。” 顾曜:“...?” 你一个虎神说这话,合适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长乐郡主 花了一夜功夫,顾曜仔细检查了一遍这三具老虎。 全身上下,只有些许小小的伤口,经过确认,是他之前戳的剑伤,最为魁伟的母老虎身上更是没有一个伤口,虎皮完整。 “在彪面前,它们连反抗都做不到。” 顾曜看向雄赳赳气昂昂的陆白侯,它已经老虎大开口,要定了母老虎的皮。 “陆白侯,彪很厉害吗?” “一般般,比本大爷差远了。” “那就是很菜咯。” 陆白侯一下跳起来,爪子勾住他的袍子:“小子,你什么意思?是要和本大爷交手试试吗?” 顾曜把它用力推开:“开玩笑的,我知道你很厉害。” 陆白侯的传闻中,有曾经一口饮尽江河的说法,应该是不弱的,只是脑子不太正常罢了。 “兔哥,妖族的实力是怎么划分的?” “你喊谁兔哥呢?”陆白侯吹鼻子瞪眼,“妖族的实力划分很简单,只有三阶,因此强弱深浅很难划分,我们是可以分辨出强弱,可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只有打起来才知道。” “三阶?” “食月,吞风,化形,就这三阶,其实就是汲取天地精华的过程。” 陆白侯看了眼身旁的老虎皮,耐着脾气道:“食月是最开始的,那小狐狸就是这个境界,每夜拜月,汲取月华,等她厉害点,日常一呼一吸都可以修炼,便是吞风,再厉害点,便是化形,彪和这三只就是化形咯。” “虽然都很弱,但你不能说化形弱,妖国的国主也是化形,但肯定能一口吃掉你。” “你是化形吗?”顾曜想了想问道。 没见过陆白侯变人,但它总是在猫和老虎间变化。 陆白侯看了看自己肥硕的猫身,心情低落:“成神,打断了我的大妖之路,我只是只吞风境界的大妖罢了。” “啊?” “阁皂山的臭道士不当人...成为山神后,我的修炼方式已经变成了汲取香火,虽然我肉身还在,甚至变为了不灭的金身,但只能在猫、虎、兔间变化。” 看着它这模样,顾曜也忍不住觉得阁皂山不干人事。 “那你为什么能在猫虎兔之间转化?” “因为我...虽然我是只老虎,可我觉得我应该是只兔子,就算不是兔子,也该是只猫,所以自然可以变化了。” 好唯心,因为自己的认知而变化吗? “那是不是说,只要你认为你是人,你就可以变成人?” 陆白侯当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小子果然蠢,我是只老虎唉,虽然我可能还是只猫,或者兔子,但不可能是个人。” 然后它跳着脚:“快快,我要一件虎皮大衣,或许我穿上之后,就再也不会认为我是猫或者兔子了。” 顾曜若有所思的点头:“好好好,到时给你做一件,反正你也就这么大。” 听陆白侯的说法,它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对自己的认知发生了扭曲,因此才会出现这情况。 至于阁皂山... 这家宗门每次听到关于它的消息,总给人一种他们没有感情,肆无忌惮玩弄一切的感觉。 “等天亮了,我带你去靖夜司,让靖夜司找专业人士将它们处理。” 刚打算去找辆马车,他又停下脚步确认道:“对了,你知道妖族有没有修炼法子吗?” “有啊,各不相同。” 陆白侯爽快说道:“别打我的主意,我过去的修炼法子是兔子用的,你不怕把它练成兔子就试试。” “行吧。” 顾曜立刻放弃。 从山脚白鹅村借来牛车,给三具虎尸盖上白布,顾曜和陆白侯驱着车向靖夜司赶去。 “张大人,张大人,我来给你送功劳啊。”他站在门口,一边喊着一边往里冲。 这叫声传进去,将站在大堂中间的张大人吓的一哆嗦:“这小祖宗又找来什么要我命的玩意?” 顾曜冲进去一看,才发觉今儿这靖夜司不同寻常。 所有人员都是整整齐齐的坐在堂中间,一个不落,面色严肃。 张大人也罕见的没有站在高椅上,而是站在堂中间,与一个蓝袍女子说着什么。 他这般闯进来,所有人都是一同看向他,一时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蓝袍女子也是冷眼看来,眉头微皱:“他是?” 张大人忙不迭解释道:“启禀郡主,他就是顾曜。” “哦,你是此地长官,我只是五品靖渊,不用如此。” 这女子眉头微微舒展,仔细扫了三四遍:“原来就是他。” 张大人此刻向顾曜介绍道:“顾曜,这位,便是长乐郡主,同样是当代天骄,你与她可以交流交流。” 长乐郡主,二品天资。 顾曜立刻想起了,粗略扫视她一眼。 面容普普通通,只是肌肤白皙,双眉略粗,有些男儿的英武气,身材也是极其高挑,只比顾曜略矮,高过绝大多数男子了。 “见过郡主。”他行礼道。 长乐郡主挥挥手:“道友不必行此大礼,我来到此处,乃是以修道者的身份,而不是郡主的身份。” 就这儿的架势,谁把你的话当成了明儿就要因为左脚右脚谁先进门被分配去洗茅厕。 顾曜心里嘀咕了一声,但还是抬起头:“张大人,我这儿有一事要说。” 当即将东方家的事粗略说了一遍,省去了陆白侯,只说在道观抓了两路,又在野外看见彪猎杀了母虎,自己渔翁得利。 张大人听着也是放下了心头的石头:“这次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大手一挥,让人将三具虎尸抬了进来,陆白侯也是大摇大摆的就进来了。 长乐郡主盯了眼它,又瞟了眼顾曜,没说什么。 “果然是有些修为的虎妖,在清水隐藏了居然没被发现。”张大人端详一会道。 长乐郡主伸手摸了摸这老虎:“这虎妖聪慧,甚至知道隐藏身份做到了富商,需要露脸的事都由管家代劳,隐藏多久都不奇怪,若不是有着彪这等恶兽,不知还要害死多少人。” 顾曜也是有些奇怪道:“这我也好奇,它们能放出不少数量的伥鬼,理应害死了不少人才是,可从未听说过消息。” “还有,它们生产虎虎酒的原料,都极其新鲜,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 张大人闻言也是愁容满面:“也是。” “此事易,先查查周遭城市有没有类似情况,若是没有,那就查查它家的商队,来往密切的客人,必然还有猫腻。”长乐郡主打断道。 “是是是。”张大人连连称是。 长乐郡主又看向顾曜:“你是要将这三具虎尸处理掉?” “正是,这天气愈发寒冷,我也想用虎皮给这瘦弱的小猫做件虎皮衣过冬。” 顾曜顺脚踢了下陆白侯。 “那就由我来吧,也请顾道友指点下我的刀法。” 长乐郡主接下这活:“张大人,劳烦为我准备个大点的无人院子。” “好,这边请。” 张大人一边请她往里面去,一边神色犹豫,思来想去靠近顾曜道:“顾曜啊,我天师府的少天师也在路上,你别急着答应她,她能给我的,我们天师府能给的更多。” 顾曜:“...?” “我们天师府的姑娘什么样都有,反正你别急。” 张大人低声念叨着,浑然没有注意到长乐郡主已经微微回头数次。 来到院子后,在长乐郡主杀人的眼神中,张大人又叮嘱了两句,才带着其他人离开。 “郡主大人,您别听张大人胡言...” “张先源脑子不好的事,我是知道的。” 长乐撸起袖子,从裙子下掏出两把短刀:“我曾听闻,你与颜意远讨教了剑术?” 这剑术,显然指的是地煞术。 “请指教一二。” 两把弯刀在她手中回旋,一脚将一具虎尸踢向空中,翻滚了两圈,这期间她已是在上面划过了数刀,留下几道深深的伤口,粘稠的血液从中溢出。 接下来,就是一场盛大的分尸表演。 长乐就像是个精准的屠夫,手中两把短刀就是最好的屠刀,双手如蝴蝶翻飞,手中白刀如灵蛇翻滚,半个时辰后,原本健硕的老虎,已经成了一堆肉块,一张虎皮被她完整扒了下来。 工整的肉块有棱有角摆放在地上,一副整齐的骸骨摆在地上,五脏六腑完整的掏了出来,没有一丝损伤,草地已是被血液浸透,散发出一股红色的妖异感。 “如何?” 这女人脸上干干净净,仍是白皙,只是双手猩红一片,此刻很是不讲究的在裙子上擦着。 顾曜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思索片刻后道:“看的出来,郡主刀法精湛,顾曜佩服。” 这回答显然不是让她很满意。 她扫两眼陆白侯,突然道:“那彪呢?是在哪里蜕变吗?”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神虎罗罗呢,不知道友可否愿意满足我这心愿?” 看着顾曜似乎想要圆谎,长乐淡淡道:“这三只老虎都是被摄魂而死,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伤口,显然是被彪吸走了魂魄。” “还是说,道友学会了什么勾魂的邪术?” “我记得,道友确实会不少野茅山的邪术呢。” 她注视着顾曜。 看着顾曜张嘴,她再次打断,极其富有压迫感的走向他,直视他的双眼道:“道友,司首在来的路上告诉我两件事。” “那彪是妖国的大将。” “最近朝内,有大量人员在散发你的流言,多是贬斥你弑父散魂,不当人子,希望朝廷与靖夜司重罚你,绝不可重用,更不可培养,而这些人员都收了妖国的银子。” “你猜,妖国想做什么?” 她的双眼之中,两点银光泛起,慢慢覆盖双眸,形如满月,牵引顾曜阴魂。 第一百四十九章 麻烦 长乐突然的动手,让顾曜措手不及。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那两轮月亮已经涌入了他的泥丸宫,出现在了阴神之上。 只觉一双没有丝毫感情的银眸突然出现,直视他的阴神,一股牵引力在扯动。似乎要拉着它离体而去。 当下那阴神背后的光环神光大放,星辰纱衣也是绽放开来,无数微小的光点散出,一同卷起刺向那银眸。 已经和顾曜面对面站立的长乐闷哼一声,捂着双眼倒退数步,站立不稳,半跪在地上:“佛门法术?星辰法术?” 顾曜回过神,心中大骇,这长乐郡主居然胆大到在靖夜司内对他出手,不假思索一记火掌拍出,一团火焰砸出,将她吞没。 “糟了。” 看着她居然没有丝毫挣扎的被火焰吞噬,顾曜心头懊悔,一时气愤出手,若是杀了郡主,怕是真要流浪天涯,急忙又要扑灭火焰。 正当他抬起手,却看到火焰中的人形突然如同砂砾般散去,原本燃烧的火焰骤然内敛,缩成了件衣服的形状,随即化成土块,砸在地上。 后方的空气泛起一轮轮涟漪,一道人形捂着双眼,像是从水中出来一般,浑身湿漉漉的出现。 “道友,我没有恶意。” 长乐的声音变的嘶哑无比。 顾曜眯着眼,盯住她,没做任何回答,手中的雷电嘶嘶作响。 “道友,我当真...” “郡主请自重。” “道友,那长乐告辞。” 听到顾曜语气中的寒意,长乐起身,捂着双目离开了这里。 看到她消失在门外,顾曜松了口气,看了眼一旁的陆白侯:“她那是什么法术,你知道吗?” 陆白侯歪歪头:“不知道,看起来,类似勾魂之术,或者是催眠?” “她为何要对我出手?” “这你应该反思下,为什么没人对我出手呢?” “因为正常人不会对一只肥猫动手。”顾曜翻了个白眼,看了看剩下的两只老虎,“还要麻烦张大人再找人来解决这两只,麻烦。” 说着,他起身也走了出去,只有陆白侯还守在这儿,守着它心心念念的虎皮。 张大人此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刚刚看着长乐湿漉漉捂着眼走出去,以为两人谈崩了,打起来了,此刻惴惴不安。 看到顾曜完好无损的走出来,他松了口气,长乐吃了亏,总比顾曜吃亏好,而且这么一出后,皇室应该抢不了人了。 当即有些美滋滋的说道:“顾曜啊,你没受伤吧?” “没事。”顾曜摇摇头,随即说了下里面的事,张大人满口答应,找了几人去料理剩余两具虎尸。 抓住这功夫,张大人也向他疯狂吹嘘天师府和即将到来的少天师。 “顾曜啊,你也知道,我们天师府作为最古老的道门,一直以来地位崇高,诸多法术都是自龙虎山传出,而且我们极其重视天才,以顾曜你的天资,只要愿意改姓。” 说到这,张大人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反正你对你生父也是极其不满,改姓也是件好事,改完姓,未必不能争取天师之位,若是愿意迎娶张家女子,那可能性大大升高啊。” 天师过去只能是张家后人,不过随着龙虎山的壮大,规则逐渐松了些,若是天资洋溢,入赘是最好的,最次也得改姓。 顾曜皱起了眉,打断了张大人的滔滔不绝:“大人,我有些事,暂时先告辞了。” “哦哦,好的,你事情忙完了可以再来找我,我们一起聊聊少天师,我们的少天师乃是如今...” 顾曜无心听下去,当即告辞。 拖着嗷呜不走的陆白侯,坐上牛车,向着白鹅山回去。 “长乐说司首告知她,妖国的妖在宣扬要贬斥我,这倒是好理解,要么是想在大周被排斥我的情况下拉拢我,要么想干脆废掉我,免得大周多出个强者。” “那司首告知,应该是希望长乐拉拢我,可这般又说不通了,长乐为什么要对我出手?”、 顾曜心事重重的回到了道观。 “没事,靖夜司那边清理完会送来的,你别担心。” 瞟了眼陆白侯,担心它做出抢劫靖夜司的举动,顾曜打好预防针,回到了房内,从被窝掏出气滚滚的希言。 “我的福狸,别生气啦,虽然陆白侯没什么好心思,但指不定能给你找来狐族的修炼功法,到时候你能长出九条尾巴,变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揉了一会,希言还是表示很生气,并且很希望将它染成黄色。 “不然,你拿它擦屁屁?” “...” 希言不满的嗷了一声,又钻进了被窝里。 行吧。 顾曜无奈的耸耸肩,找来个安静地方,默默修炼。 ... “陆白侯,彪需要多久才能蜕变完成?” “我怎么知道?能蜕变完成的彪少之又少,你想啊,首先彪要能活着长大,其次它的三个亲人都不能死,然后还要被它杀死,这条件太苛刻了,一年半载,几十旬什么的,应该你都可以理解吧。” 顾曜:“...算了,不然我还是想想其他法子,你认识其他妖国的妖吗?” “你要背叛人类?好啊,好啊,我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当上了叛徒。” 过了一日,顾曜闲着无聊到与陆白侯斗嘴了。 老道没回来,老虎没处理完,彪也下落不明。 就连狐狸都不给rua了,人生简直无聊到了极点,修炼之余也只能逗逗陆白侯了。 但它也不是很乐意搭理顾曜,躺在一块裸露的大岩石上,肚皮朝上晒着太阳。 看上去若不是为了虎皮大衣,怕是早就走虎了。 就在此时,一只纸鹤顺着风飞来了。 它扑腾着翅膀,直直冲到顾曜眼前,然后张嘴道:“野茅道士顾曜,本宫长乐郡主,现携数位道友邀请道友前来靖夜司一见。” 声音清脆,透露出一股压抑不住的傲慢之感。 顾曜愣住了,看向陆白侯:“这个声音,和昨天的一点都不同啊。” 陆白侯点头:“我很赞成,是不一样。” “昨天那个是假的?还是今天这个是假的?”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问我有什么用?”陆白侯表示不解,“顺便把虎皮拿回来。” 顾曜思索片刻,带上符箓武器,向着靖夜司奔去。 ...... “张道友,你居然下山了,可真是稀奇。” 此刻堂内欢笑声不断,互相吹捧的声音不停。 “贫道本也不愿意来,可师尊却是要求贫道必须前来,甚至嘱托贫道好好测试一番。” 这群人之中,最为显眼,坐于正中的,不是衣着华丽,额头贴有凤凰金饰的另一位长乐郡主,而是个丰神如玉、朴素超然的年轻道士。 此人正是当代龙虎山的少天师,张清尘。 这个长乐郡主笑着说道:“想必张道友还不知道吧,这个野茅,最为精通的法术,乃是天师府的金光咒,而且登堂入室,极其厉害,另外,对于各家的功法,也是颇为擅长。” 她笑着扫视堂内一圈,举起手中茶杯:“诸位,还请尝尝本宫从洛阳带来的花茶。” “多谢郡主。” 一片呼声中,顾曜来了。 张大人不在,一大群道士坤道同时看向了他,原本喧哗的笑声瞬间寂静,给他一种格格不入感。 “你便是顾曜?看起来案卷上说的不错,果然是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 顾曜看向说话的少女,见她的衣着华贵,在一群人中居于次位,猜测问道:“你是长乐郡主?” 他这般说话的语气,让她细细的眉毛微微皱起:“正是本宫。” 同时心中暗道:“果然是个野茅,一点礼数都不懂,白瞎了这皮囊。” 顾曜扫视一圈同样在打量他的道士们,干脆利落问道:“张大人呢?” 居于正中高位的张清尘出声道:“张先源被我屏退,贫道天师府张清尘,特来此处会见道友。” “诸位道友,在下有急事,想先见见张大人,先行告辞。” 这群人的目光让顾曜甚为不喜,当即告辞,向着侧门走去。 在他走出门的瞬间,大堂再次热闹了起来。 “果然是野茅,与那颜意远一个德行,不知礼节。” “你这话说的可未必对,颜意远可不会打散生父的魂魄,这人,还不如他呢。” “说的是说的是。” “他打散生父魂魄情有可原,本宫觉得可以谅解,毕竟那生父着实猪狗不如。” ... 声音细小,但顾曜却是听个明白。 “这群人言语之中自带一种高高在上,若是大宗门弟子都是如此,难怪颜意远不与他们为伍。” “这个长乐郡主虽然说话傲气,但却没其他道士那般,从骨子里看不起野茅,至于那张清尘,倒是真道士的感觉。” 顾曜皱起了眉,询问了几个路过的缉事后,找到了张大人。 他此刻正在一间屋子内批阅文件,看到顾曜来,惊奇万分:“顾曜,你怎么来了?不是在陪着少天师吗?” “张大人,昨天来的长乐郡主你还记得吗,为什么会有两个长乐郡主?”顾曜开门见山。 万万没想到,张大人居然满脸惊讶:“你糊涂了,昨日来的长乐郡主不就坐在外面,不过换了个衣服你就不认识了?” 你在逗我...顾曜咽下这话,看着张大人的神色,觉得他不似在说谎。 张大人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可两个人,长的也完全不一样,说话的口吻也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又有见知障作祟? “行了行了,赶紧前面去”,张大人催促道,“这群人里,只有两个人比较重要,一位是少天师,一位是长乐郡主,其他人都是跟着一起来的,不是各大宗门的核心弟子。” “他们如今还在庐州府,还要过个几日,只有少天师是从龙虎山直来,其他人都是顺便跟上,想巴结少天师和郡主。” “不用在意其他人,就好好对待少天师两人就行。” 说着,将顾曜推了出去。 他回到前面,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站在堂中间,感觉像是在接受审问的犯人,这感觉着实让顾曜不喜。 “道友,不用拘束站着,请来此处落座。” 张清尘似乎是看到了顾曜的不适应,指着他身旁的空位招着顾曜道。 立刻就有其他人呼应:“道友,还是坐我这吧,少天师出世之人,不喜言辞,坐那你可能不太舒适。” “是极是极。” ... 看着周围人的脸色,顾曜叹口气,真烦啊。 “不知少天师和郡主找我有何事?若是无事,那顾某告辞了。” 长乐一愣:“怎么就告辞了,你先坐着,我们聊聊,交流下修炼心得,你修炼了那么多法术,年纪还这么小,又是个野茅,是怎么做到的?” 这女人没脑子的吗?问这种问题... 顾曜也懒的回答,心觉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当下就告辞,转身欲走。 “道友留步。” 张清尘从位上飞出,落在他身前,微微行礼道:“郡主长居宫中,不懂礼节,道友见谅。” 他就这般站在顾曜身旁,语气平淡道:“本欲前往道观拜访道友,张先源告知道观不招待外人,故此请求道友来此一见,还请见谅。” 他的态度很温和,顾曜也软了下来:“抱歉,我确实有其他事。” “道友,贫道只想问一个问题。” 张清尘看着他道:“道友的金光咒,是从何而来?本门金光咒从不外传,即便有弟子离山,也绝不敢贸然传出,请问道友,师承何人?” 原来他是为了查清绝学外传之事才来的... 这可麻烦了...我总不能说我和你是平辈师兄弟,你还有个没死的反贼师叔吧? 顾曜皱着眉,想着该如何回答时,有不长眼的人高声道:“少天师何必如此相问?既然是野茅,必然是偷学而去,在下有一门问切之术,且看我施展。” 他起身走出,止步在顾曜身前一丈外:“贫道,一心道观,明德,想与道友搭搭手。” 言语之中,高傲万分,神情更是极其桀骜,说话时双目都是在堂内扫视,不时点头,全然没将顾曜放在眼中。 张清尘要说什么,又有其他人高声喊道:“少天师,搭手乃是常事,您先看看如何?” 张清尘无奈叹口气,看了看顾曜,后退数步。 那明德走到顾曜身前,低声说道:“虽然不知你怎么知道骗过天衍石的方法,但野茅就是野茅,居然还敢妄想参加郡主的招婿和伏羲塔的名额,那贫道现在就将你扒的干干净净,让你认清自己的位置。” 低声说完,他又后退几步:“洛阳一心道观,明德,请赐教。” 他摆起架势,双手舒展开来,两团白气在手掌并拢。 “明德道友加油。” “加油。” ... 气氛一下就热烈了起来,两侧之人给那道士欢呼打气。 弄的我像是个反派,明明是你们来找我麻烦... 顾曜叹了口气:“一心道观又是什么东西啊?” 堂内一静。 明德惊了一下,随即面容狰狞,咬牙切齿。 “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你的态度,让我很不舒服。” “你让我不舒服,我就让你躺的很舒服。” 顾曜抬起根手指:“来,让我看看,让你这么骄傲的一心道观,能不能让我这野茅山动下身子。” 一点金光升腾,笼罩了这根手指。 张清尘身子一震。 第一百五十章 虎不与犬言 明德面容有些狰狞,牙呲欲裂:“你的金光咒就这水平?写档案的人是你亲爷爷吗?” “只是这等修为,也敢辱我师门,果真是个不知好歹的野茅。” 他张口闭口便是野茅,极其失态的冲向了顾曜。 一旁观战的张清尘已经默默移开了视线,不忍直视。 看着明德一记包裹白炁的拳头打来,顾曜一指点住,金光灿灿的手指戳在他的拳头上,像是一根钢针戳入了气球一般,白炁缓缓消融。 “拳法稀松,不堪一击。” 顾曜手指微微用力一推,明德便是身形不稳、脚步凌乱的倒退出去。 “这是什么邪法?” 感受到周遭注视的眼神变化,他的脸变的通红,抽出五张符箓又继续冲来。 踏出三步,五张符箓飞起并成一列,他一掌拍出,那白炁脱手化成一只龙头,穿过那五张符箓。逐渐凝实,变成一只活灵活现的白龙,凶恶狰狞。 “这是一心道观的白龙夺灵术,相当恐怖,即便是我,也需要全力以赴,看起来这野茅惹明德道友生气了。” “确实厉害,上次让我吃了大亏。” ... 顾曜冷眼看着那白龙飞来,等到它飞到面前时,同样平平无奇的一指点上。 只见它鲜活灵动。 只见它张口欲咬。 只见它金色内敛。 “符箓一般,不堪大用。” 顾曜评价了一句,手指微微一捅。 金光瞬间蔓延白龙全身,在明德骇人的眼神中炸为粉碎,一点金光冲出,打在他的额头上,将他的头冠打碎,披头散发后仰着跌坐在地。 堂内安静无比,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还有什么手段让我评价评价吗?若是没有,贫道就告辞了。” 顾曜抬着手指,环视了周遭诸多道人:“张口闭口野茅,满嘴的清高超凡,现在看起来,你们比我这野茅差的有亿点点大。” “若是都这水平,还是趁早就去靖夜司消名,免得丢正道宗门的脸了。” 一众人怒意上头,却不敢多言,在顾曜的眼神下,各自移开视线。 看着他们似乎没有想站出来找事的举动,顾曜看向张清尘:“告辞。” 张清尘还礼道:“多谢道友手下留情,若是可以,贫道希望可以拜访贵观。” 顾曜犹豫片刻后点头同意。 “站住!” 那明德披头散发站起:“你手段确实了得,但贫道还没输!” “嗯?” “区区一个野茅,敢如此狂妄,还辱没我等,贫道岂能放过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三清铃:“让你见识见识我等与你的不同。” “敇令,天地灵精,护法神将,起!” 三清铃清脆的响起,一道道符箓从他袍子里飞出,悬在周围,燃烧起来。 堂内突然起风了。 顾曜转过身,运转通幽之术,看向他。 他的头上三尺处,一道似玉非玉、画着符文的玉牌放着微弱光芒,在这光芒下,那些燃烧的符火逐渐化作人身,一尊尊看不清面容的人形出现。 “授箓啊,头上有人可真让人羡慕。”顾曜看了两眼那玉牌,视线转向那些人影。 说起来,之前魑魅魍魉二十四鬼来时,他曾经请出一位驭使雷鞭的神灵或鬼魂,至今还不知道是谁。 他走神回忆时,明德脸上浮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任你手段如何,毕竟只是个野茅,即便有些不俗,也仅此而已了。” 他停下施法,一手结印扣在三清铃上:“去。” “这手段可以,可惜用的人太菜了。” 顾曜抬起一根手指:“金光咒,一炁破万法。” 一指按下,指上金光化为十丈神剑,一剑将诸多人影斩去,顺势将明德手中三清铃切成两半。 铛的一声,三清铃砸在地上。 “你太弱了,若不是运气好拜入了个不知名的小道观,这辈子都没资格与我一战。” “我与你最大的不同,便是我天资比你好,修炼比你刻苦,实力比你强。” “样貌还比你帅。” 看着悬在喉前的金光,明德瞪大了眼,不敢动作,只是耳朵逐渐变的通红无比。 顾曜再次环视了周遭一圈:“你们敢在背后议论我,但也仅仅只能如此罢了,你们觉得颜意远不知礼节,那是因为对于不同层次的人,不需要。” “龙不与蛇居,虎不与犬言。” “我们注定不会是站在一个地方的人,对你们来说,此刻能与我同列一室,已是你们此生最大的荣耀。” 顾曜散去金光,转身跨出门槛:“即便我的背影,你们也不配看,更不配追逐。” 刺眼夺目之光射出,堂内的道人除去张清尘与长乐外纷纷闭目捂眼转头,等到他们感觉眼睛恢复了,顾曜已不见踪影。 堂内死寂一片,许久之后,那明德双腿一软往地上一坐,极其失态。 长乐郡主此时回过神来,拍着手笑道:“有趣有趣,张道友,这顾曜可真是有趣,刚刚他从头到尾,只用了金光咒吧?” 张清尘点点头:“确实如此,这手段,必是我龙虎山嫡传。” “与你相比如何?” “不战不知。” “本宫看过他的档案,想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没想到,居然是这般自信的妙人,真是让本宫心喜,此等人物,必定要成为大周镇国之柱。” 说着,她看向呆呆如木鸡的一众人:“尔等也看到了,顾曜虽为野茅,可实力远超尔等,收起不该有的心思,若是让他恶了大周,本宫拿尔等是问。” 此刻的长乐郡主,面如冰霜,威严满满,没有丝毫此前的和善之色。 张清尘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门口:“师父,这是我师弟吗?天底下,除了您,还有几人会使这手段?您强行让我来,是让我洗清他野茅的身份,让他重归龙虎山吗?” ... 这边顾曜离开了靖夜司,心里直叫晦气。 “虽说知道大门派看不起野茅,但也没想到能到这等地步。” “不过倒也不一定,真看不起野茅,想尽法子贬低的,应该都是小道观,因为它们只能通过贬低野茅来获得一点存在感。” “张清尘和长乐全程都是旁观,并不在乎,只是想要借他们来试试我的心思。” “不过经过今天这一出,颜意远为何张口闭口要建立野茅道了,看起来是我误解了他。” “他应当是想通过建立这么个宗门,给予野茅道士一个相对平等的地位。” 就这么想着走出城,他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啊,忘了问明白昨天那个长乐是怎么回事了,还有我的老虎处没处理完。” “唉。” 顾曜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观内。 “陆白侯,老虎我忘了问了,别来烦我。” 在道观门口,他高声喊道,省得这破猫缠着。 可这么一声,确实没有回应,当即顾曜眉头一皱:“陆白侯,陆白侯?你在哪儿?” 这蠢老虎不会偷偷跑去靖夜司了吧? 顾曜三步两步走进去,就看到一坨白团子被吊在了树上。 “呜呜,喵喵喵。” 凑近看看,正是陆白侯,此刻可怜兮兮的看着顾曜,但只是喵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老道慢悠悠的从屋里走出来,扔了个布袋子给他:“里面是上清派的符宗神玉,只能参阅三天,你能悟到多少,看你自己了。” 老道的脚旁,是洋洋得意的希言,她雄赳赳气昂昂,尾巴都快捎到天上了。 “老头,这是?” 顾曜指着陆白侯问道。 老道瞟了眼:“外面的东西欺负了自家人,你不帮着打?” “你这是给希言出气呢?” “自家人不能吃亏,除非自家有错,不然就要打回去,如此才是长久之道。” “擂台上公正的比试?”顾曜想了想问道。 “如果你在擂台上堂堂正正输了,我就打你一顿,如果你被人阴输了,我就打你对手全家一顿。”老道瞟了眼他,“如果你死了,不管怎么死的,我都会把对面超度了。” “这是为什么道门长久不息的原因,也是为什么佛门后来居上,要追上道门的原因。” 顾曜表示理解:“我懂,就是家一样的感觉嘛,道门好歹还分你一家我一家,佛门都是天下和尚是一家。对了,老头,我刚刚得罪了一帮人。” 老道狐疑的看了眼:“一帮?” “就是刚刚张清尘和一大群道士...” 老道摸着胡子:“小道观无所谓,加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反正大都是被大门派赶出来的货色。” “赶出来?” 老道解释道:“天下的宗门,有三类,一类是龙虎山这等,同级别的勉强还有上清派、阁皂山灵宝派,祖上就很阔绰,谁都惹的起。” “第二类,类似神霄道、火德宗这等,它们祖上和天师府这等有些渊源,比如在龙虎山修行过,听过天师讲法,或者干脆就是出身其中在,只是悟出的大道自成一派,因而立下宗门。”、 “这两种,才算的上堂堂正正的正宗道门,它们的弟子,一般都重德重行。” 顾曜插了一嘴:“重德重行?你...?” 老道的眼神扫过来,顾曜突然全身发麻,急忙道:“我闭嘴,师父您继续说。” “第三类,是从上面两种中被驱逐出来的人建立的,大部分是道观,被驱逐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触犯门规,或是天资稀烂又不努力,大部分都没触犯到大周律法,因此不属于野茅山,对了,靖夜司内绝大部分低层都是来自这一类。” “但实际上,在我们看来,还不如野茅,起码野茅比他们上进。” 顾曜表示赞成:“那群人,感觉恨不得把我当场拉进粪坑里,踩进泥里,估摸只有一点可怜的优越感,需要靠这些来满足自己。” 老道甩甩袍子,走回了屋内:“行了,赶紧参悟去,符宗神玉是上清派的宝物,你能悟到多少,就看你自己了,符箓一道,我就只能做到这了。” 希言冲着顾曜吐吐舌头,跟着老道跑了。 “这狐狸的心眼,也太小了。” 顾曜摸着手里的布袋子,抬头看看陆白侯:“你先挂着吧,希言的心挺软的,等她气消了,我就放你下来。” “喵~” 陆白侯摇摇尾巴,不知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五十一章 蜕变 符宗神玉的外表,是一块古朴的圆形黑色石头,上面布满了划痕。 握在手里,温凉滋润。 除此以外,就没什么特殊了。 顾曜试着阴神感悟,却发觉阴神压根无法碰触,琢磨半天,也没搞清楚这石头该怎么使用,当下又跑来找老道。 老道在三清泥像前左手一只狐狸,右手一只狐狸,顺着它们的脊梁线,从头撸到尾,一遍又一遍。 两只小狐狸舒服的尾巴毛都分叉了。 倒是希言,可怜巴巴的趴在了窃娘冬眠的摇篮之上,没精打采。 “老头,这石头...希言,你怎么了?” 老道说道:“我不太喜欢绿色,所以让它呆在一旁,你来做什么?为什么还不去参悟?难不成是打算放弃符箓之道?” “不是,这石头该怎么用?” “是我忘记说了,泡水喝。” “啊?” 老道淡淡道:“去烧一锅开水,将这石头泡在水里一起煮,煮沸之后喝点就好了,一天只能喝一次,你尽量喝多一点。” 这玩意居然是这用法... 行吧,总比让我舔一遍好。 顾曜要走时好奇问道:“竟然是泡水喝,那我这几天多煮点,以后留着喝不行吗?” 老道扫了他一眼:“没用,煮出来的水一个时辰后就没了效果,赶紧去。” “好。” 来到厨房,掏出个大铁锅,咕噜咕噜倒满整整一锅,石头扔进去这么煮了近半个时辰。 “趁热,干净卫生啊。” 煮出来的水,出乎意料的清澈,让顾曜松了口气。 当即运炁护住身体内部,扑通扑通往嘴里灌。 神异的很,这水入嘴瞬间,就好像融入了他的体内,全身血液都是沸腾了,一股热气直冲脑门。 等到这一大锅水下肚,他感觉自己晕了。 喝醉酒一般,看哪都在转。 转着转着,渐渐的,虚空中无形的风有了形状,厚重的土地上,也开始出现一道道厚重的线条,弯弯绕绕,形成一个个巨大无比的字符。 抬头看天,云朵飞速散去凝来,天空五颜六色,不断变化。 “这石头有毒吧,人喝懵了,就悟道了?那不如去南方山里采点红杆杆,指不定效果更好。” 顾曜跌跌撞撞坐在一块石头上,痴痴呆呆的抬头看天,看地,看山,看花草树木,看鸟雀狐人。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一股股美妙的不可形容的乐声在魂魄内响起,之前那些不知是什么意思的线条符号,居然逐渐变的清晰而明了。 “原来...这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是一张张符箓,这风,这水,都是天道的符笔,每时每刻都在撰写符文。” 他悟了。 龙钮白玉印突然震动了,之前在金佛寺内,将肉身佛与诸多恶鬼点化为护法夜叉与阿修罗之后,它一直处于奇特纠结之态,在吐龙蛋蛋和不吐之间反复横跳,此刻,居然直接吐出两枚。 其中一枚,直接化为一张透明的符箓,融入到了阴神之中,顾曜阴神穿着的星辰纱衣也在瞬间融化,变为了一件好似道袍但绣着漫天星辰的袍子。 “地煞术—符水。” 符箓,是天地的语言,人类所画的符箓,只是他们对于天地的感知,借由特殊的材料借取天地之力。 然而天地浩博,人类渺小,天地间符箓复杂多变,尚有诸多不可知,凭借此术,天地间的一切都将化繁为简,任由画符者取用。 “在我面前,符箓再无任何秘密了,只有我现在就能画出来的,和马上能画出来的,甚至,我徒手画的符箓,甚至能比紫符乃至银符更强。” “同样,符箓对我的效力,也大大降低。” “若是有个符道宗师和我交手,上一秒他的符咒很棒,但下一秒就是我的了,即便他比我很多,我也能按着他打。” 顾曜喃喃道。 就在这时,另外一颗极其特殊的蛋蛋,没有直接破碎,而是下沉了,居然从泥丸宫中直接钻入了他的丹田处,与五脏六腑产生了一种很是特殊的联系。 这颗蛋像是一个净化器,自然而然的加入了人体炁的循环之中,经过它的炁,变的金灿灿,显的极其高贵。 炁本是没有颜色的,它产生的诸多颜色,是因为五脏各有属性而带上,又或是因为法术的效果而改变,可此刻,统一变为了金色。 这金色并不灿烂显眼,而是低调奢华,流经身体的每一处时,还在无形滋润全身。 “我的身体,好像又开始了蜕变。” 虽然人还是痴呆看天的模样,可顾曜此刻以內视的状态观看自己,全身的肌骨血肉,都染上了一层金色,似乎在发生某些变化。 而那颗蛋蛋,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核心。 甚至顾曜还有种感觉,只要这颗蛋蛋在,即便心脏受到损伤,自己也会安然无恙。 “难不成这是金丹?” “不,不像,这蛋蛋的感觉,是还在孵化之中,缺少了一点东西。” 內视了许久,顾曜感觉自己的肉身逐渐恢复正常,看到的世界已经变回原本,这才退出內视。 恢复过来的瞬间,顾曜就看到了老道复杂的神情。 “怎么了,老头,你这表情什么意思?” 老道似乎不知该怎么说,抬起手指了半天:“你起来自己看。” “啊?” 顾曜奇怪的站起身,看了眼周围。 自己的周围,落满了头发,吓的他急忙摸了摸自己的头:“还好,头发还在。” 头发此刻散乱的落在身旁,感觉短了些,但勉强还能扎起来,不至于被认为是割了发的犯人。 “你再抓抓自己的脸。” 顾曜好奇的抓了下,一抓,便是一手的皮屑。 “这...” 老道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你...” “唉,滚去洗澡。”他最后叹了口气,“你...算了,我先给你收拾下陆白侯,让它选择下保守秘密还是闭嘴。” 他挥着手示意顾曜滚蛋,自己抽出流珠,走向吊在不远处的大白猫。 希言屁颠屁颠的跟着顾曜,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希言,你先出去,我要沐浴,你是女孩子,出去出去。” “嗷嗷嗷嗷。” 希言极其不满意。 渣男,过去抱着人家睡觉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人家是女孩子? 摸遍人家全身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人家是女孩子? 一到你自己了,瞬间就知道了。 呸。 希言气滚滚的蹲在门口。 ...... 变化很大。 金光咒近乎是蜕变了,若是同一实力,我觉得我能把老道吊起来打。 一边洗澡,顾曜一边细细感受自己。 自己之前的感受有些变化,这个龙蛋蛋不是净化器,而是“兵马大元帅”,全身的炁都归它保管,那些滋润全身,脱胎换骨的,只是它付的工资。 五脏,只是炁的生产商。 “这不知是不是好事?若是这个蛋能无限量存储炁,那以后,只要不能瞬间打死我的,都会被我活活拖死。” 洗的差不多了,顾曜突然生出个作死的想法,打开门,看着老道:“花开顷刻!” 站在那教育陆白侯的老道,在他眼中瞬间变的金灿灿的,无数道丝线勾结天地,数不尽的光点从他体内散落。 “花,凝!” 一株虚幻的树出现,一颗巨大的果实飞快凝结。 老道似乎感觉到了,刚打算震散,又停下看向顾曜:“你的天罡法?” 看着顾曜点头,老道更是震惊了:“你怎么能用的出来?” 顾曜感觉有些吃力了,散去了这神通,只见那果实瞬间化作一滴水,融入了金色的老道体内。 “我也不知道,只是试试,反正有你在,又不会逝世。” 说话的功夫,炁又恢复了。 “我的炁的恢复速度,变的极其恐怖,而且,质量也变的极高。” 他伸出根手指,散发出几缕金色的炁。 老道面色严肃,瞳孔地震。 “老头,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老道痛苦的一巴掌盖在自己脸上:“你别问我,不然你去把周景的骸骨刨出来,去阁皂山看一下他是不是你亲爹。” “我现在怀疑,你是东岳大帝的儿子,不然凭什么死而复生,凭什么喝点水就蜕变?” 老道很酸。 “会不会是这水的问题?” “狗屁。” 他很暴躁的抓过这石头:“这玩意我又不是没喝过,有个屁用。” “凎李奶奶的。” 憋了半天,他又骂了句脏话:“以后你就说老道我研究了门新术法,需要死而复生的人才能学,阴极生阳每年都要渡血肉劫难,活到十六岁就能像你一样。” 说着他又把石头扔给了顾曜:“行了,陆白侯我处理完了,你今天别来烦我了。” “你去干嘛?” 看着老道啪叽一下关紧房门,顾曜高声问道。 “编功法,要是有人要,你就给他,练死他奶奶的。” 顾曜看了看这符宗神玉,又看了看脚底正仔细闻着他的希言:“这石头,好像对我也没用了,明天再煮煮看,说不动能把蛋孵出来。” “不行,就给你喝。”他蹲下身子,拍了拍狐狸脑袋。 “嗷。”希言回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然后继续闻着他。 “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看着希言这样子,顾曜好奇问道。 “喂喂喂,顾曜,你快放我下来,你怎么变的这么讨爷喜欢,不然你跟我去阁皂山一趟,变个母兔子吧,以后跟着爷混,有爷一根草,就有你一根叶子。” 陆白侯也在树上一阵挣扎,呼嚎着。 顾曜当即走过去:“我身上是怎么了?” 随着他的靠近,陆白侯面露痴呆之色:“啊,你好棒,我好喜欢啊。” 一串晶莹的口水流了下来。 看着它那变态模样,顾曜躲过那口水,摇摇头转身要走。 “耀哥,不要啦。” 陆白侯痛彻心扉的看着顾曜远离的声音哀嚎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被我包围了 老道又自闭了。 他躲在房间内,连晚膳都没吃。 看着左腿痴迷但还是端庄优雅,只是小口嗅着的希言,右腿疯癫像个变态的陆白侯,顾曜有些无奈。 希言还好些,至少不影响他走路,陆白侯可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就像个舔狗,抱住他的腿就不放了。 要不是没伸舌头,顾曜怎么也把它给吊回去了。 “陆白侯,你赶紧说说,我是怎么回事?” 一巴掌按在猫脸上,顾曜努力抽出自己的腿。 下一秒,陆白侯尾巴和后腿又缠上来了。 “就是好香好美,感觉你是电你是光是我世界的唯一,我不能失去你,就像道门不能失去天师府。” 陆白侯变成一只大舔猫了。 “你说清楚写啊。” 顾曜金光化鞭,将它抽飞了出去,又抬手虚空凝符:“食我六杖光牢!” 六根岩柱凸起,刚好掐住它肥硕的肚子:“快说明白。” 陆白侯挣扎挪动了一会,原地仰卧起坐一番后,无奈道:“就是你突然变的芳香诱人,感觉和你呆在一起,身体都得到了净化,我甚至都忘记纠结我是个啥了。” 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它和希言的样子,想起自己过去气息外漏,被鬼怪垂涎,还有年纪稍大些,被女子团团围住动手动脚的样子,顾曜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不行,我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然睡觉都没得法子睡。” 草草收拾完晚餐,顾曜抱起希言回了房间,将陆白侯锁在了厨房。 这一夜,过的很不平静。 陆白侯就像发情的野猫一样,鬼哭狼嚎,嗷嗷嗷的嚎了一夜,吵的不行。 ... “老头,有没有法子,消除掉我这种变化?盖住也行,不然也太耀眼了。” 第二日,老道阴沉沉的出来晒太阳了。 顾曜当场,一脚将牛皮糖一样的甩飞,然后飞扑到老道身前。 老道把一本册子塞进他怀里:“这是我编的功法,将来有人发觉你的不对,就用这个应付,至于你的变化。” “这叫先天回炁,会持续一段时间,改造完了就不会这么显眼了。” “先天回炁?”顾曜品了一下这个词语,“什么意思?” 老道一屁股坐在躺椅上:“人刚刚离开母体时,体内有一道纯洁无比的先天之炁,这一道炁,乃是造化,婴儿能吸收多少,决定了他日后根骨如何。” “因此,有许多人都想着要研究出一种,能够将我们修炼出的炁,回溯成这种先天之炁的功法。” 顾曜作为一个合格的捧哏,在老道停下的瞬间问道:“那成功了吗?” “金光咒。” “啊?” “金光咒本就是修炁的神通,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金光咒修成之后,你吸引鬼怪的气息逐渐被掩盖?金光咒虽然不能完全这种状态,但已经很接近了。” “当然,除去金光咒外,还有许多人在琢磨这法子,只是效果极差,在这过程中,便有了先天回炁这说法。” “通常来说,这种状态,只会出现在成仙之时。” 顾曜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不是说,我是仙人体?” “你想屁吃呢,仙人经历过先天回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个道士,我是个道士,天师也是个道士,我们三一样吗?” 老道翻了个白眼:“虽然不知道你咋回事,但这是好事,这几天,老实些,等完成之后,再去找事情。” “行了行了,滚去喝水去。” 他突然心情又不好了。 “哦。” 顾曜掏出那块符宗神玉,刚要走时提醒道:“老头,张清尘说着要来拜访的。” “啊?没事,到时我会藏起来,你说我云游天下,或者死了都行。” “哦,对了,这石头为什么叫神玉啊,不应该叫神石吗?” 老道懒洋洋道:“本来是晶莹剔透的黑玉,煮多了,就变成了这石头模样,上清派还有几块黑玉形状的,可是他们不借,只好拿这个了。” 又是煮了一锅,哼唧哼唧喝了一肚子,什么感觉都没有。 只是肚子撑得慌。 顾曜內视身体,只见丹田处的蛋,也没有丝毫动静。 “看起来,这石头已经对我没用了。” 他对着外面喊道:“老头,这石头对我没用了。” “没用?这么巧?我不会被上清派骗了吧?”老道蹭的一下弹起,出现在顾曜身旁,伸手从锅里抹了下,沾了些残留的水珠放进嘴里。 “有用啊。” 老道狐疑的打量顾曜一眼:“看起来是你有问题,行吧,那你自己修行去吧。” “好,对了,老头,我昨日领悟到了地煞术—符水,我感觉我可以教你怎么画符唉。” 老道摆摆手:“免了,到我这地步,手段在精不在多,符箓不会让我变强,甚至若是我想用符,反而会变弱。” “对了,你昨天怎么一眼就知道我在用天罡法?” 顾曜将石头擦干净,突然想起老道昨日一眼就看出来他在用天罡法。 “司首说的,他说我了不起,我清高,不仅制作出了阴冥太子,还能教会他天罡法。” 司首... “你对司首知道多少?这人无所不知吗?” “哪可能,他虽然精通推演之法,可推演不了我这等修为的,也不能推演你这个...嗯,怪胎,他对我们的了解,是通过密密麻麻的情报,以及对于我们周围的推演得出。” 老道回到院子里:“比如说,白鹅村过去一直在他掌心之中,没有丝毫秘密,可有一日,白鹅村消失了,他每次推演,都会让自己受伤,这时候,他就推演清水县,通过清水县的人,来测量。” “司首很强,也很可怕,性格也极其糟糕,可他还是个人。” 顾曜觉得这样有些说不动,若是司首不能推演他,那怎么知道他会天罡法和地煞术? “那是通过伏羲塔知道的。” “别问了,将来你去了伏羲塔,就知道了,总是担心些离你很远的事,着眼当下。” 老道很不耐烦,示意顾曜去一旁修炼。 “可是,我没啥好练的啊,金光咒,符箓都已经差不多了,天不打雷,五雷天心法没法修,这难不成继续孕养阴神?” 老道被噎了下:“你的飞剑之术不是才刚入门嘛,去练御物法去。” ... 张清尘和长乐不约而同的在白鹅山下碰头了。 “好巧啊,张道友,你也来了。” 长乐骑着一只高头大马,穿着男子服侍,看着张清尘笑道。 张清尘还是那般,微微行礼:“郡主,你在等贫道?” “哈哈哈。”长乐干笑几声。 “我与顾渊说过,会来拜访,所以郡主是想跟着一起,免得当不速之客?” “哈哈哈,道友,请。” 长乐从马上下来,干巴巴又笑了几声,算是默认了。 张清尘微微点头,顺着山路,轻点地面,像是一阵风一样,飞跃着消失了。 长乐一呆,急忙上马,一夹马肚,催促着快跑。 顾曜此刻手里捧着劫剑,正与劫剑内浑浑噩噩的灵性沟通,突然一阵狂风吹过,他睁眼一看,老道已经消失不见了。 “嗯?老头这是?” “驴~” 门口传来一阵吵嚷声,顾曜抬头看去,长乐骑着一匹高头骏马,正站在院门外。 “顾曜道友,本宫前来叨唠,还请见谅。” 眼见张清尘还没到,长乐心中暗骂一声,从马背上滑下来,行礼道。 “郡主请。” 长乐刚把马系在门外,张清尘就飘出来了。 “顾曜师弟,贫道叨扰了。” “师弟?少天师这是说笑呢,我只是个野茅啊。” 顾曜摸不清头脑,请两人在院内坐下,又让希言去取来茶水。 “山野陋居,两位见笑了。” 张清尘接过茶水,在希言绿色的皮毛上注目片刻看向顾曜:“道友何必隐藏?虽然不知师父为何要在此处偷偷教你,而没有带你回龙虎山,但...” 顾曜匆忙打断:“少天师,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我师父真不是天师。” 张清尘歪歪头,露出疑惑之色:“怎么可能?” 他伸出一根手指,同样泛起金光,同时微微延长,形如利剑:“这等手段,龙虎山能做到的不足五人。” “除去我与师父,另外三位都是寿元将至,因此每日都在龙虎山教学,师弟你难不成是自学的?” 顾曜看着他这手段,心中吃惊。 我开挂了才勉强到了你这个程度,不愧是少天师,果然可怕。 这么说,老道当年也是这等天才了,甚至还可能在张清尘之上,难怪他评价我的天资普普通通,说勉强是个天才还是给面子了啊。 张清尘收回手指,注视着顾曜:“师弟,师父让我来,或许就是因为最近的风波,是时候回到龙虎山了,以你的天资,只有在龙虎山,才能不被埋没。” 长乐郡主当下插嘴道:“少天师,虽然你说的有些道理,但也未必不能是顾曜天资横溢自己悟出的啊,天师何等人物,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收徒呢?” 张清尘看向长乐,两人目光对视。 他的声音变冷了许多:“郡主,你们皇室有什么想法,天师府管不了,但天师府的人,不是你们能算计的。” “道友说笑了,顾曜明明和天师府没什么关系啊,他可是还会其他宗门的法术...” 两人似乎要打起来了,顾曜急忙打断:“少天师,你真的误会了,我真的不是天师弟子。” “金光咒确实是我师父教授,他也确实和天师府有些瓜葛,但如今的确只是野茅。” 长乐面露笑容:“张道友,你也听到了,可以放弃...”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清尘打断了。 “顾曜,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宗门绝学外流,还是如此的奥秘。” “确实如此。” 张清尘站起身,注视着他:“既然如此,贫道还是愿意给道友一个抉择,与我回龙虎山,由师父决定是否收你入门。” “又或是,由贫道废去你的金光咒。” 长乐急忙插嘴:“道友太过偏激了,顾曜...” 她第三次被打断。 顾曜站起身:“既然如此,请少天师赐教。” 两人身上一同泛出金光,气机凌冽,空气之中不时泛出一道道金色的闪电交错。 “隔壁有座荒山,请少天师移驾。” 看着两团金光一前一后消失,长乐被扔在院子里,气的剁了下脚:“天师府的人,都不动脑子的吗?” 随即快步离开院子,来到悬崖边,远远观战。 黑鸡山上,顾曜已经和张清尘打在一起。 两人并未使用其他术法,而是以金光咒拳脚相对。 一来一往间,一道道气浪涌动,将枯木击碎。 一脚踢在顾曜手臂上,借力弹飞的张清尘在空中翻转一周,九十度的垂直吸附在一颗枯木上:“顾曜,以你的天资,在龙虎山大有可为,何必如此?” “不去龙虎山,是为了龙虎山。” 张清尘眉头皱起:“何必说此等谎话,既然你不愿,那贫道就得罪了。” 原本浓郁的金光隐没,他的双手上雷霆泛滥,一手白色的雷光闪烁,发出躁动之声,另一手黑色的雷霆如墨水,缓缓流逝。 “龙虎山,五雷正法。” 他白雷对天,抬手一挥,陡然间,顾曜头发炸起,冥冥之中有恐怖之物穿行,身旁一丈前突然无数雷蛇窜出,连环炸开,将他吞没在内。 同时,他另一手黑雷化作一条巨大的蟒蛇,席地而起,被它碰触到的树木落叶瞬间化为灰烬。 “天罡五雷符。” 被包围的顾曜金光灿烂,双手挥舞,凭借着“符水”之术,即便被雷电包围,周遭气流混乱,他还是极其顺手的虚空绘制出数道天罡五雷符。 只见淡金色的符箓结成瞬间,一道道淡紫色雷霆窜出,与虚空中奔涌出的白色雷霆相撞,一同泯灭。 看到要扑来的黑色水雷蟒,顾曜右手金光化作十丈巨刀,直接将它斩成一滩黑水,汁液四射。 看着金光似乎被消融了,顾曜抬头看向并未继续出手的张清尘:“天雷与水雷?” “正是。” 所谓五雷正法,乃是将天地间雷霆划分五雷,一并驾驭,这五类便是“天、地、水、龙、社”。 张清尘刚才所用的,正是其中的天雷与水雷。 “顾曜,刚刚只是开始,社令雷虽然贫道尚不精通,但只是其余四雷,已非同辈可敌,若再出手,贫道不会手下留情,威力绝非你那几张天罡五雷符可比。” 他提醒道。 顾曜深吸口气,抬起双手:“少天师,我此刻的雷法,确实不如你,但。” 空气扭曲间,无数道符箓密密麻麻排出,瞬间充斥了树林的每一处。 头顶、脚下,每一处都被天罡五雷符充斥,可怕的波动笼罩了黑鸡山。 张清尘面色第一次变幻,金光重新涌出,一道雷霆青龙自他体内升起。 顾曜面色微白,又迅速恢复:“一张不行,那就一百张,一百张不够,那就一千张,少天师,你被我包围了啊。” “请赐教。” 他抬手邀战。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愿认你为最强 张清尘一身道袍鼓起,发带飞起,在空中盘旋,一头黑发飘扬。 “我低估你了,你的符道修为,值得我正视。” 他抬起一只手:“龙虎山天师府,张清尘,请道友赐教。”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化雷龙,从树干下扑下。 顾曜手指捏印,道道天罡五雷符炸碎,雷电四溢结成雷幕,拦在张清尘身前,同时,他自己也在飞速移动,拉开与张清尘的距离。 “不能近身,若是近身,我可能会被瞬间击倒。” 他扬起双手,十指弹动,蔓延各处的符箓被引动,涌向张清尘。 张清尘被诸多符箓围住,被符箓所化紫雷锁住,速度逐渐慢下,顾曜挥手一招,所有符箓都被引爆,化作一轮耀眼的恐怖太阳。 紫光直冲天际,黑鸡山再次被雷电烤成焦土。 但就在这太阳之中,一点黑色浮现,迅速蔓延,吞没了一切。 水雷再起,仿若巨浪,将此前的一切都是悄然覆盖,张清尘在墨流般的雷霆中跃出,未受到丝毫伤害,双臂一展,数十道黑丝刺来。 顾曜在黑丝之中闪避挪移,又是结出数十道神锋千刃符,唤出无数巨大青色风刃,将水雷切碎。 张清尘眼见风刃,双掌一合:“地雷—万物蝗。” 脚下土地突然蠕动,顾曜跃地而起:“天雷霸烈,水雷诡谲,地雷又是如何?” 双手一合一挥,一道大符结出:“符鬼惊神。” 周遭气流聚集入手,凝出一只巨大的奇形鬼怪,向着张清尘飘去,同时顾曜掌中雷电凝聚:“五雷镇鬼印。” 一团雷电在他手中汇聚,被他砸入土中。 雷电入土瞬间,一道道活灵活现的雷电生灵遁出,自下而上远远不来,扑来。 一只雷兽一口吞没顾曜打出的雷印,消融在空气中,其他雷兽气势汹汹杀来。 顾曜身形闪避间注意到张清尘右手化作雷霆龙爪,一爪撕碎符鬼后身形僵硬,已是出现了破绽,当即再画符箓:“八卦岩罡符,起。” 这符生效瞬间,大地化作金刚之土,断绝雷兽来源,同时无数道岩枪从土中射出,将追在后的雷兽刺穿。 张清尘也在岩枪攻击范围之内,但符鬼惊神的效力已然要过,他被一道岩枪打在身上被击飞的瞬间便是回过神,身形在空中翻转,雷霆青龙透体出现,将岩枪全部扫碎。 “没能破防,金光咒可真是麻烦。” 顾曜看着张清尘一掌拍在地面,瞬间密密麻麻的雷蛇在土中跃动,犹如鲤鱼跃龙门之势,破掉了八卦岩罡符后一跃冲天而来,心中暗道麻烦。 “雷穴风锥符,起。” 人在空中,避无可避,顾曜身上金光散开,化作一张巨大无比的符,扭转空气化作一个个无形的洞口,吞吸空气。 那雷蛇被洞口恐怖吸力影响,被扯碎后吞噬,又吐出铺天盖地有如雨水般的锋利风锥。 张清尘显化雷龙,化作雷盾,挡下风锥。 落在地上的顾曜还没站稳脚,眼前空气中又是探出一团雷球,将他炸飞出去。 “还好有金光咒。” 这一番交手,勉强是落了个平手,但若不是我经过蜕变后体内的炁回复极快,质量又极高,只是这般画符,怕是不输也已经被榨干了。 顾曜看着那雷龙腾空而去,行云布雨,将风穴击碎,思索着破局之法。 天空中乌黑的雷云慢慢笼罩此处,其中电闪雷鸣,雷龙在乌云中翻腾,不时露出身体。 张清尘黑发落在肩上:“顾曜,你比我想的要强,我愿承认你是我目前遇到最强的对手。” “多谢少天师认可,但你还不是我遇到最难缠的对手。” 张清尘点点头,面无表情:“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吧。” “五雷正法—奔雷擎天。” 他站在远远之外,单手指天,那翻滚的乌云内,突然滚滚雷霆好似九天银河般泄下,又仿若千军万马冲刺而来,声势浩大,势不可挡。 雷霆尚未落地,黑鸡山也是不堪重负,震动龟裂。 顾曜面色大变,丹田中的蛋蛋吐出巨量炁,从身体中溢出,被他化作无数道驱雷符撞过去。 只是瞬息间,已不知几百又或是几千张金色符箓扎入了雷潮之中。 一道金光在雷潮中劈开一道缝隙,顾曜站在缝隙中,身旁雷霆山呼海啸般掠过,不断压缩他周身空间,令他全身都是感觉到麻木刺痛,只能不断化出驱雷符维持立足之处。 张清尘没有动手,他的面色也是发白了,这一式威力浩大,他曾以此雷法,灭尽数千恶鬼,但所耗费的炁也是巨大无比。 此刻看着银色的雷海中,一抹金光仿若太岳山般屹立,心中也不知如何形容。 “雷法凌驾五行,虚空画符对于炁的花费更是巨大,我以雷法对他,已是优上加优,可此刻居然是我要被耗死了。” 空中乌云慢慢散去,只是五个呼吸的时间,对于身处其中的顾曜来说,却仿佛是百年那般悠久。 等到雷霆尽去,他也是披头散发,衣衫破损,金光消弭,显然是无以为继了。 黑鸡山上,多出了无数巨大的山峰,空气中飘着焦灼味,仿若被电熟了一般。 “少天师,这一式,可真可怕。” 听着顾曜的声音,张清尘心里好受了些:“道友才是可怕,论符道,我愿称你为最强。” “可是,此刻你还有多少炁?” 他抬起一只手,空气中无数跳跃的雷丝涌进他的体内:“道友,雷法被称为万法之尊,便是如此。” “再请道友,尝尝贫道的符箓。” 他抬起一根手指,慢慢画出一道符箓:“此乃,金光敇咒。” 张清尘画符的速度很慢,这也让顾曜松了口气。 若是他直接一道雷劈过来,自己恐怕立刻就倒了。 看着他手上符箓画出,顾曜感觉到自己又逐渐恢复,当即抬起一只手:“既然如此,也请道友,试试顾某的雷法。” “此乃掌心雷。” 一团电光在他掌中跃起。 张清尘全神贯注,用尽全身之力画出一道符箓,抬起头:“道友想必也油尽灯枯,击败道友后,我会带道友回龙虎山,等你同样学会五雷正...嗯?” 睁目结舌:“你...什么玩意?” 他对面的顾曜,不知何时,金光咒重新亮了起来,手中一团雷电如燃烧的火焰,其势冲天。 看上去,除了外表狼狈些,与过来时没什么差别。 “少天师,请品鉴。” 张清尘苦笑一声,努力站直:“敇令金光,去。” 他双指点出,那符箓有如一道金色的飞剑,刺了过去。 趁着这功夫,他顺手整了整自己的袍子,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仪容一新后,看着顾曜手掌雷霆,劈碎了金色飞剑,冲向自己。 长舒一口气,闭上了眼,等着雷霆刺穿的爽感到来:“这就是失败的快感吗?” “终于轮到我了。” ... 噗嗤~ 脸颊一热,右耳有些痛。 等了许久,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扎过自己,他闭着眼,不由怀疑道:“难不成,当初那些被我打败的人,被雷劈的哀嚎痛苦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他睁开眼,只见顾曜站在身前,右手悬在自己的脸庞。 “这...” 顾曜微微一笑:“高手过招,点到为止。” 他收回手,后退一步行礼道:“少天师真君子,顾曜岂会冒犯?刚刚乃是同道交手,胜负已分,自然结束了。” 张清尘有些惆怅:“是啊,我输了。” “师弟修为高绝,师兄输的心服口服。” 当即也后退一步行礼道:“师弟已是同辈第一,请随师兄入龙虎山,执掌少天师之位。” 原来师父让我下山,是让接受教育的啊... 真是,直接说师弟有多强就是了,何必弯弯绕绕。 顾曜急忙拒绝:“少天师说笑了,我只是个野茅,真不是你师弟。” “师弟何必说笑,不会雷法,只是凭借符道便能如此无敌,除去师父外,天下谁能教出?” 顾曜:“...” 你师叔啊。 又与张清尘唠叨了许久,总算是勉强说服他了。 因为他一身炁力耗尽,顾曜便与他慢慢走下山再回道观。 ... 这边白鹅山上,长乐和希言、陆白侯眼巴巴看着那边山头上雷霆炸碎,然后便是山崩地裂般震动,最后雷霆洗地,在一片耀眼雷光中,那座黑山裂开了,许久没有动静。 “这动静,两人不会同归于尽了吧?” 她一下僵硬住了:“糟了,天师的两个弟子同归于尽,偏偏还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该不会让人以为是我红颜祸水,引发两人争斗吧?” “又或者,是我用美人计、离间计一羊...一绝世美人杀两虎吧?” “完了完了,我要完了。” 她急的在悬崖边一阵乱晃:“不行,这冤我不能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去把他们的两人剩余的残块找出来。” 刚要飞过去,又看了看脚下的狐狸和白猫:“这两只都是有些灵性的,或许能成我的证人,得先抓住锁好。” 当即伸手抓向两只。 希言灵巧躲过,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而陆白侯被逮个正着:“?” “什么玩意都敢欺负我?” 看到长乐提着它的后劲,打算将它打晕后,陆白侯忍无可忍:“吼!” ... 顾曜和张清尘两人相谈甚欢,来到院子前,气氛已经是十分和睦了。 “多谢张道友对于雷法的指教。” 张清尘一路上,认真的讲解他对雷法的心得,让顾曜收获颇丰。 “哪里哪里,道友将来若是愿意来天师府,看到的,得到的,只会更多,当然,道友即便不愿意,想与贫道交流修炼心得,贫道也十分乐意。” 两人对视微笑一眼。 就在此刻,一阵呜呜呜的哭泣声传来。 两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院内的树上,倒吊着个人,正呜呜个不停。 长乐被陆白侯吊在树上,陆白侯还堵住了她的嘴,此刻拿着根树枝,抽着她的屁股:“真当大爷是猫了,怎么不厉害死你!” 顾曜一边冲过去制止,一边尴尬解释道:“郡主,道友,我跟这猫不熟。” 长乐满眼泪水:“呜呜呜。” 张清尘:“...你还说你不是我师弟,连你家猫都知道该怎么吊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长乐郡主的秘密 “郡主大人,您息怒,我与这破猫真没什么关系。” 顾曜给哭唧唧的长乐郡主奉上茶水,狠狠瞪了下一旁的陆白侯:“赶紧变回原形,给郡主道歉。” 陆白侯拗着脖子,顾曜不得不拿虎皮威胁道:“你不想要虎皮了?” 听到这话,它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变成一只巨大的雪白老虎:“吼,吼!” 爷超凶! 它顺势冲着长乐和顾曜吼了两声。 似乎因为它是吃素的,嘴里居然是青草的香味。 张清尘看着它,似乎猜到了它的身份,看向顾曜有些犹豫的问道:“它是陆白侯?” “对,本大爷就是陆白侯,陆白侯就是本大爷。” 陆白侯凶巴巴接口道:“你这个死丫头对本大爷出手,大爷我只是把你吊起来,已经很给顾曜面子了。” “你先闭嘴。”顾曜瞪了它一眼。 张清尘替顾曜向长乐郡主解释道:“郡主殿下,顾曜道友说的没错,它确实与这儿没什么关系,反而是与阁皂山关系匪浅。” 顺便解释了下陆白侯的传说,只是隐去了它在阁皂山的悲惨经历,点明了它神灵的身份。 “山神?” 长乐打量了下抬头看天的白虎:“难怪瞬间就制服了我。” “那是你弱,换成他们两,少说也要与大爷我过上几招才会输。” 陆白侯的心眼不大,立刻怼了回去。 张清尘笑了笑:“郡主不用在意,陆白侯虽口直心快,乃是有名的福星,在阁皂山附近,民心极盛。” “大爷才不稀罕,哼。” “行了行了,你变回去找个地方睡觉吧。” 顾曜打发它一边去,看着长乐郡主似乎已经恢复了端庄姿态,替它道了个歉。 长乐沉着脸唔了一声:“既然顾曜你为他求情,那只要答应本宫一件事即可。” “郡主请说。” “过几日,庐州府会有大量人来到此处,为你而来,封印凶神的柳大人等人也会回到此处,本宫会举办一场小型宴会,希望你能赏脸。” “这...” 不知为何,顾曜觉得若是答应了,会有危险。 “不可吗?” 长乐看着他犹豫的神色,立刻娇弱的捂着自己的后背:“这,很过分吗?本宫可是受到了...” “道友,无事,去看一看也好,郡主的宴会上,每一个人都是天骄,能结识一番,也是好事。” 张清尘打断道。 “那好吧,若是宴会上发生...” 长乐抢着说道:“若是宴会让道友不喜,道友可以直接离去,长乐绝不阻拦。” “那就多谢郡主厚爱了。” 长乐露出满意的笑容。 两人又在道观待了会,交流了下修行经验。 主要是张清尘在说,顾曜顺便补充补充他对金光咒的见解,长乐在一旁当个花瓶。 “真见鬼,这两人,为什么说的龙虎山的术法?我一点都用不上啊。” 她脸上挂着温婉的微笑,心里在抱怨。 直到太阳将要落下,两人才告辞离去。 山脚下,顾曜告辞后返身回观。 长乐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上马要走,被张清尘叫住。 “郡主,顾曜是天师府弟子,是我师弟,你别若是算计他,贫道决不罢休。”他很认真的警告道。 长乐面色如霜:“少天师说笑了,他只是个野茅,本宫甚是欢喜,何来算计。” 张清尘嗤了一声:“以你的修为,被陆白侯擒住不奇怪,可只是被树枝抽打臀部,哪会有什么疼痛,何必一直故作娇弱,以手护臀?不就是想以美色诱惑我师弟?” “更何况,堂堂郡主,会不知道陆白侯?不就是故意装着不知道,假装纯洁诱惑我师弟吗?” 长乐看了他一眼:“你们天师府的人,有实力没脑子。” 当下驾马远去。 张清尘又回身抬头看了看山:“师父到底什么意思?师弟为什么不愿意回山?” ... 顾曜回到道观时,老道已经回来了。 “老头怎么样,我猛不猛?少天师唉,输给我了唉,我还没学会天心雷呢,学会了更轻松。” 顾曜洋洋得意炫耀道。 老道也很罕见的格外慈祥:“做的好,不愧是我的弟子,了不得。” “这几日,我会找找何处有雷暴,到时候带你去学习天心雷。” 他这态度,让顾曜格外不适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头,你是不是躲在外面脑袋被石头砸了?” 老道:“...你是骨子里犯贱吧?不挨骂不舒服?” “舒服了。” “...” 随即他伸出手:“行了,把符宗神玉给我,明日我就把这石头还了,对了,经过刚刚那一架,你先天回炁的过程结束了,对于它们的吸引力已经消散了。” “什么?” 顾曜吃了一惊,看了看希言和陆白侯,果然这两一点都不痴迷他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常,本来也持续不了多久,况且你也不太正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开始了。” 老道接过石头,放进怀里:“行了,这几日你就在清水县应酬应酬,伏羲塔该争取就争取,虽然不知道你的天罡地煞法怎么来的,但那是个宝地。” “哦,老头,长乐郡主你刚刚看到了吗?” “看到了,怎么了?” “我见到了两个长乐郡主。” 顾曜把长乐的事说了一遍。 老道听着点点头:“对也不对,长乐郡主是你刚刚见到的那个,至于你之前见到的那个,也是,这是皇室的秘密。” “秘密?” 老道看了眼凳子,坐了下来,示意顾曜也坐下:“皇室有个出现天才的规律。” “每隔三十年,必然会产生一个二品或三品天资的郡主或公主,而她将来也必然会与一位强者结为道侣。” 顾曜突然想起之前在靖夜司内,与那个明德交手时,他曾经说了这么一句话,“不知你从何处知道了操控天衍石的方法”,当即问道:“老头,你是说,她们的天资是假的?皇室操控了天衍石?” 老道面上浮出一抹讥笑:“对,假的,不过假的不是天衍石,是人,那些小道观也发现了这个规律,但他们不配知道真相,只能猜测天衍石有问题。” “什么意思?” “长乐郡主有两位,一位是当代皇族最美的女子,自小学习的东西,是权谋,是御夫,是心计,就是你刚刚见到的那位,另一个负责修行,天资什么的都是她的,也就是你最初见到的那位,大概率是他们从各地搜罗来的天才女子。” 顾曜恍然大悟:“所以长乐才会被陆白侯轻松吊打,我还奇怪呢,就算再怎么样,天资在那,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吧。” 老道又摇头道:“并不全是,皇室有一门邪法,让她们共享天资,共享修为,这个长乐,修为是真有,只是不会用,至于那一个虽说也有郡主之名,但实际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她见了你一面,我估计如今正在哪儿受罚呢。” “世间竟有如此荒唐之事。” 老道讥讽道:“这法子,若是在其他地方,就是脑袋落地的邪法,可是在皇室那就是正道秘法,你懂了吗?” “我懂了,将来一定造反,在龙椅上洗洗屁股,生个废物女儿,找个天才绑定,美滋滋躺赢。” “咳咳咳。” 老道被这话呛的不行,恶狠狠的给了他一个大栗子:“你懂个屁,两个长乐郡主,都是可怜的棋子。” “啊?可是今儿来的这个,不是白嫖了修为吗?” “皇室为了让她心安理得,让她自信,为了保密,可不会告诉她真相,说只是因为她长的漂亮,方便笼络强者,所以她的一切都是假的,这会让她疯掉的。” “一个被洗脑成影子,失去了自我,一个被蒙在鼓里,只待遇到天才便会被拿去招婿,都是可怜人,身不由已。” 老道感慨了一句:“这天底下,心最脏最狠的,是皇帝,比皇帝还脏还狠的,是下一任皇帝。” 顾曜点点头:“那,老道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被招婿过?我曾经有个师娘?” 老道:“想什么呢,女人只会影响我修炼的速度。” 这话我说过...顾曜盯着老道。 “行吧,当年皇室招婿,来过龙虎山,我们都去看了热闹,然后被我师弟一眼看出来了。” “在阁皂山羽化的那位?” 老道点点头:“你不用管太多,她们都只是棋子,皇室虽然黑暗,但还是有点底线的,最多只会拉拢你。” “若是你不想努力,也可以去吃这口饭,还是很香的,历代这样的郡主或者公主招婿,最受青睐的其实都是野茅。” 顾曜表示理解:“野茅没门没派,一旦拉拢了,就是皇室自己人,而像你们这样的,大概率还是会站队天师府?” “对。” 老道站起身:“行了,与张清尘一战,你应该也有了些感悟,好好回味下,与同代第一的战斗,那是一场宝贵的经验。” “嗯嗯,再也不能与同代第一交手了,确实宝贵。” 毕竟,同代第一就是我了。 顾曜得意洋洋。 老道走了几步,看着他这样子,还是忍不住打击道:“你别太得意,张清尘的五雷正法少了一道,若是他学会了,你未必能赢。” “等他学会,我已经学会天心雷了,还会输?” 老道泼了他一盆凉水:“若是天心雷当真破尽天下一切雷法,那他们在出世的一刻,就该死了。” “五雷正法的最后一道雷,名为社令雷,又叫妖雷,用佛门的话来说,这雷,是你身上的业力所化,自你体内而出,天心雷法不能吞噬。” “天心道主就是死在我的社令雷下,你莫不要太得意忘形,要小心谨慎。” “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永远不要丢掉你的敬畏之心。” 老道一波闪电五连鞭,打掉顾曜的骄傲之心后,光速闪回屋内。 顾曜在院内思索片刻:“老头,那你教教我,怎么对付社令雷啊?天心雷有破解法,那社令雷也该有啊。” “等你学会天心雷再说。” 屋内飘出这句话,便再也没了动静。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周要完 日子瞬间变的安稳了,两日悄然而逝。 只是老道不知为何,一直在躲着顾曜。 “老头,虽然你被我打击了,也不用这样一直不敢见人吧?来吃饭了。” 顾曜站在他的门前喊道。 过了一会,老道才闷声答道:“你先吃吧,我要研究下这符宗神玉。” “你还没还给上清派?” “今晚就还,别来烦我了。” “好吧。” 顾曜无奈应和一声,带着希言回到了厨房。 吃着咸咸的菜,顾曜由衷的怀念冬眠的窃娘:“啊,窃娘过去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都用同样的调料,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我,做出的菜差它如此之远?” 希言嗷了一声,尾巴撞了撞顾曜,示意他看看陆白侯。 “咕噜咕噜唰唰吧唧吧唧...” 把面前的盆舔的干干净净,陆白侯支棱着尾巴表示不太理解:“我觉得你做的菜很棒,比阁皂山好很多,大爷我很满意,要不要来做爷的铲屎官?” “谢谢你的赞赏,既然你吃完了,麻烦你去把你的饭盆洗一下。” “等等,我要再来一盆。” 陆白侯给出了最高评价:“对了,我的虎皮大衣还没好吗?” “好了,晚上我去拿。” “为什么要晚上?” “晚上长乐郡主举办宴会,我顺便一起了。” “我能去吗?” “我觉得她的心眼容不下你。” “啧,女人的心眼真是小。” “你哪来的脸皮说出这样的话?” “嗷嗷!” ... 处理完锅碗瓢盆,顾曜穿着道袍,向山下走去。 裴康宁带着一群缉事正在隔壁黑鸡山施工,长乐郡主的信也是他顺便带来的。 “裴大哥,怎么样,黑鸡山还有的救吗?” 他和裴康宁打了招呼,看着饱受摧残的黑鸡山,还有忙忙碌碌拿着各式各样神机的缉事,好奇问道。 眼下的黑鸡山,被雷电摧残了两遍,彻底裂成了数段。 裴康宁苦笑一声:“顾曜,我知道你厉害,可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打的地龙翻身,山峰崩裂。” “这黑鸡山,原本科仪能救,现在,只能想办法弄成固定的假山,只要不山体崩断伤到附近的村子就行。” “好吧,我可怜的黑鸡山啊。” 顾曜感叹一声,告辞道:“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他与张清尘一战,最后的战果,被长乐压了下来,只说有人输了一招。 当然所有人都以为是顾曜输了一招。 但这战绩已经足够让所有人惊讶且欣喜了。 这可是少天师张清尘啊,纵横天下,压的同代无人抬头,毫无争议的第一,如今居然出现个野茅天才,且只是输了一招,若是自家招揽走,努力培养,是不是能? 原本庐州府那,是道士拖着和尚,不让他们来,现在是和尚拉着道士,不让他们先走一步,私底下,两边都已经零零散散的派出了各式各样的人偷跑了。 裴康宁这一群人,一方面在这稳定黑鸡山,另一方面也是在有人偷摸骚扰顾曜。 顾曜这边告辞,向着靖夜司慢慢走去。 柳玄风一行人都已经到了,还有真正意义上的大周高层人物,都是为他而来,不管怎么说,都是要拜见一下。 等他到时,里面已经十分热闹了。 不过热闹的主要是颜意远。 他之前不知跑到何处,此刻正在里面,与人邀战。 “顾曜能做到的,我颜意远也一样能做到,野茅天骄,从不曾只有一个。” 他昂头挺胸,手中长刀凌冽。 “颜意远,顾曜输少天师一招,你呢?”有人调笑道。 “哼,他能输,我也能输。” 颜意远理直气壮,输给张清尘又不丢人,更何况他如今还处在飞速上飞期,说不准以后就打赢了,说不准打不赢也能熬死他呢。 “哈哈哈。” 他的话引起了一番笑声。 “你总是抱着你那什么野茅道,只有你一个人,算什么道门?别自欺欺人了,老老实实放弃靖渊身份,去靖夜司当官吧,洗掉野茅的标志,将来未必...” 颜意远双目圆征,手中长刀一转,刀身轰鸣,在屋内回荡。 “只有一人,为何不能成道门?只要有我在,总有一人,你们会正眼看待野茅道。” “有谁要与我一战?” 他在堂内呵斥道:“现在与我一战,或许会是你们这辈子最大的荣光,将来你们入土时,子孙后人会以此为荣的。” 堂内众人:“...” 一个道人慢慢起身:“好吧,那我来,贫道,火德宗周近南。” 他走到颜意远对面:“道友,你只是个野茅,侥幸入了靖夜司,还学会了地煞之术,就好好修炼吧,别总整些野茅道之类的笑话,丢纯元道霓裳仙子脸。” 颜意远回复道:“野茅道,颜意远,请赐教。” 两人的交手极快,那周近南双手拉出一条火鞭,挥舞抽动,同时操纵火焰,凝出一只只火鸦,围绕着灼烧颜意远。 但并没什么用。 颜意远的刀快的惊人,利的恐怖,一刀聚气成锋,将盘旋的火鸦斩成片片火星,一刀劈开长鞭,刀尖指在他的眉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霓裳仙子吗?” 颜意远很认真的盯着周近南道:“纯元道的坤道很多,也有很多人表达了对我有意,可我一直追逐霓裳仙子,不仅是因为她带我进入靖夜司。” “而是因为我与她说,我要建立野茅道,为天下野茅开道时,她是真的相信我。” “不管她会不会成为我的道侣,但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在追求她,才会让她丢脸。” 说完话,他收起刀:“还有谁?” 周近南吐出一口气:“是我输了,但我还是要说,野茅道不可能成的,连名字都要借上清派的,哪可能成事?” 颜意远张嘴想反驳,却不知怎么说,一时哑巴了。 就在此刻。 “野茅,顾曜,见过诸位。” 顾曜走了进来,笑眯眯的向着颜意远行了个礼:“颜天师,怎么又在欺负人?不是说着要和我比试的吗?” 颜意远眼睛一亮。 顾曜向着其他人也是行了个礼:“说来巧,顾曜对于一事着实不解,野茅山,撞的是上清派的名声,可上清派不在意,反而是其他道门急的不行。” 长乐郡主此刻笑着说道:“这事我也好奇,恰好前些年有幸拜见上清派掌门,碰巧问过,恰好为顾道友解惑。” “那一位上清派掌门是如此说道,天下修道者都是一样,除去极少数堕落邪道的,都是一般的修行者,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长乐说着环视众人:“我等祖上有德,侥幸感悟天道,为后来之辈留下道路,可还有更多求道者在摸索,甚至维持生计都难。” “若是我上清派的茅山之名,能让他们在求道之路上走的更远,也是大功一件,何必在乎?只要不用我派声名为非作歹,那我等自然不在乎,反而为之欣喜。” “这个时候,本宫也想到了颜道友,就问道,若是有人以野茅之名立道,会如何?” “掌门大笑道,这更是天大的功德,我茅山的名声养活了这么多人,总算是有人为他们开出了一条新道,若是当真立道,贫道愿以手中天剑为贺。” 顾曜笑着道:“大派仙师的心胸果然宽广。” 又看向颜意远:“颜天师,顾曜这个野茅,可等着你为我开道呢。” 颜意远收起长刀,小鸡啄米般点头:“自然自然,我自会为天下野茅开出一条仙路,只要他们遵纪守法,就能令他们昂首挺胸,立于阳光之下。” 长乐也是啪啪拍手:“是啊,上清掌教的心胸着实宽广,难怪能执掌天剑两百载。” 接着自豪的挺胸道:“我大周皇室也同样如此,期待诸位,仙路辉煌。” “多谢郡主。” 顾曜向着长乐行了个礼,感谢她的捧场,不然自己就要下场了,效果未必有她说的好。 不过...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真相,还能对皇室如此自豪吗? 这么一番下来,本来大堂之内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虽然大多数人都是冲着顾曜,但对颜意远,也是柔和了许多。 只不过他好像更不习惯这样,似乎已经被冷眼相对习以为常了。 长乐走下场,在顾曜身边向他介绍这堂内的诸多道人。 大抵都是老道所说的第二类道门。 “看起来,这一类也同样看不起野茅,但比第三类要缓和许多,也更加收敛,对于其中出现的天才,还是放下身份拉拢的,不至于像那个一心道观出来的货一样。” 介绍一圈后,顾曜告辞,前往后院,去拜见三大宗门与柳玄风一行。 长乐也是一同。 “顾曜,等会到了那边,你可别像刚才那样了,赤裸裸的打脸啊,也就是他们知道你被看重了才忍着,不然说不准会车轮战哦。” “而且,伏羲塔他们也有投票权,若是执意反对,也很麻烦。” 长乐叮嘱道。 顾曜点头称是:“自然不会,我也相信上清派这些宗门,不会如他们一般。” “那倒也是,他们与我们皇室一样,堂堂正正光光明明。” 看起来皇室洗脑的不止是那个影子,这个郡主也被一起洗了... 两人来到院子,还没进屋,就在院子里看到了熟悉的人。 “周道友,你也在,恭贺封印凶神阎罗。” 顾曜一眼认出了周傲明。 他是神霄道道士,鱼秋忆的追求者,在顾曜测试天资时出场,与颜意远当时针锋相对,是个合格的龙套。 看到顾曜,他也同样浮出一抹笑容:“顾道友,恭喜名扬天下,只是一月不见,你如今已是我需要仰望的人物了,有你在,估计鱼道友与我无缘了。” “哪里哪里,周道友能封印阎罗,自然大周顶级天骄。” 两人互相吹捧一会,一同进了屋子。 屋内人不多,只有九人。 顾曜一眼看到了柳玄风,急忙行礼:“柳大人,恭喜平安,多谢您老的照顾了。” 柳玄风笑呵呵:“几位道友,这就是顾曜,别多礼了,来这坐,我给你介绍介绍。” “这边几位,你都认识了,年轻一代的天才,少天师,鱼秋忆,上清派吴子墨,阁皂山宫经纶,还有周傲明,你也坐,郡主你怎么也来了,坐坐,我给顾曜介绍介绍。” 顾曜向他们行礼,视线在吴子墨和宫经纶上游移了一会。 主要这两人,都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心不在焉,甚至还有着浓浓的黑眼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反正就是一副我的人在这,但我的心不在的感觉。 柳玄风带过这几人,拉着顾曜来到另外一边:“这位,是上清派红修竹,神机大师,封印阎罗也是多亏了他处理。” 这是位笑容和蔼的胖乎乎中年人,眼都成了一条缝,和顾曜打完招呼后,立刻进入了发呆状态。 柳玄风又拉着他来到另外一人身边。 “这位是阁皂山安和雅,大周排名前列的道医。” 打了个招呼,这位瘦瘦高高如竹竿,也是魂在九天之外的模样。 柳玄风这才拉着顾曜来到一旁:“你别在意,这两家的人,大部分情况都是这样,不是怠慢你。” “那他们这是?” “上清派和阁皂山的道士,这儿有...咳咳,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沉迷在研究之中,要么在想着魂魄。”他指了指上清派的小的。 “要么在思索神机。”指了指上清派胖道士。 “或者在想如何让树上长出人。”指了指阁皂山小的。 “又或者琢磨怎么让人长成一棵树。”下巴向阁皂山瘦道士抬了抬。 顾曜:“...总之就是不对劲呗。” “这么一想,居然只有天师府正常。”他叹了口气。 “谁说天师府正常了。” 柳玄风有些急:“天师府...哦,少天师在啊,我就这么跟你说,天师府没有一颗树,没吊过人。” 顾曜:“...” 大周是不是要完了? “总之只有靖夜司正常些。”柳玄风轻声说道。 其他不好说,你靖夜司的司首肯定比三家的掌教不正常,顾曜心里说道。 随即拉着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旁,指着唯一一个没介绍的少女:“这是我孙女柳凝,我去丹徒县前,与你提过。” 女孩看着挺好看,只是有些羞涩,不敢抬头,大概以为是相亲呢。 柳老爷子,突然想起来,你旗插那么满,居然能活着回来,果然是厉害。 “好了,介绍完了,下面是正题。” 柳玄风清清嗓子:“你是个野茅,想必从小到大,也吃过资源的苦,如今我们各家,都是满怀诚意的邀请你加入,你师父也可以一同带着。” “我们满怀诚意的邀请你加入,除了纯元道,她们是想要你当道侣。” 鱼秋忆向着顾曜微微一笑。 大周国风开放,这事,堂堂正正。 长乐嘴型提醒顾曜,别忘了答应过她不要立刻同意。 其他人仍然在死机状态。 顾曜看了看其他人,张清尘端端正正,因为自己已经拒绝过很多次了,此刻看似在认真倾听,其实已经开始修炼了。 上清派和阁皂山的四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柳玄风在和孙女说话。 “我觉得...你们好像也没什么诚心啊,就是走个过场。” 顾曜吐槽了一句道:“这还是算了吧,我只是个野茅,乡野惯了,就不去给各家添麻烦了。” “也行,”柳玄风回过头,“那我们说说其他事。” “佛门。”他的语气严肃起来了。 在自己的世界里遨游的四人一下惊醒:“和尚?和尚在哪?我就差拿和尚来试验下了。” 他们异口同声道。 空气一下就凝固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辩经 柳玄风有些绷不住面色,他扫视了这四人:“四位,我们是名门正宗,麻烦你们克制下,老夫真不想明日发现有佛门高僧失踪。” “咳咳咳。” 一串咳嗽声此起彼伏。 还是阁皂山的道医安和雅打了个哈欠:“我们没想什么违法的事,只是佛门的肉身修为确实厉害,或许能在某些方面产生奇异效果。” “是极是极,我们也这么觉得。” 另外三人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柳玄风叹了口气:“老夫提醒几位,来此处的佛门僧人大约二十人,修为皆是不弱,而且佛门极其团结,你们最好别有什么歪心思。” “当然当然。” 话题在不知不觉间歪掉了。 还是鱼秋忆出声将众人拉了回来:“诸位,眼下讨论的是他们对于顾道友的态度。” “他们对于顾道友本来心思还不统一,但自从传闻说少天师只赢了一招后,就极其坚定的想要顾道友归入佛门,现在还在朝廷里四处劝说。” “指不定,他们还会通过斗法的方式,让道门退步。” 柳玄风脸色庄重了起来:“这也有可能,佛门的口头功夫是厉害,当初他们传入中原时,曾在长安与道门辩经,道门大败,因而才有了如今的天下第一寺般若寺。” 上清派的胖道人红修竹听着也是愁容满面:“若真是辩经,那就只能把这小子给他们了,比口头功夫,我们一百个也打不过一个。” 顾曜摸摸头:“这论道,道门这么差劲吗?” 回答他的是长乐郡主。 “顾曜,你不知道,对于和尚来说,辩经是一项极其重要的技能,类似于道门的符箓这般。” 她解释了一番,从佛门的起源到如今在大周这般旺盛,都是讲解了一遍,证明了她虽然身材一般,但富有智慧。 佛门乃是从天竺传来,在最开始之时,这只是为了明理,但天竺教派众多,号称“附佛外道三千”,佛教在其中并不占上风,为了争取教徒,不得不通过与其他教派辩经来证明自己。 这过程中,辩经逐渐成了和尚的看家本事,而且性质也慢慢变了。 道门的辩经,很难取得胜负,如同庄子与惠子,表达观点后就点到为止了。 佛教不然,不死不休的抬杠式辩经是日常,师兄弟之间辩论,师徒之间辩论,甚至还定期团队辩经。 为了取得辩经的胜利,僧人是不会在乎什么礼仪脸面的,虽然天竺本来就没有。 他们习惯于教导口舌伶俐、脑袋灵活、声音响亮的年轻僧人去辩年老迟钝、口齿不清的老人家。 而在大周,这叫做胜之不武,即便赢了,也没脸见人。 长乐吧唧吧唧说了一通:“按照我看到的书籍记载,辩经在天竺极其残忍,无遮大会你知道吗?” 无遮大会? 顾曜当场想歪了,然后向着不可描述的画面舒展。 长乐没注意到:“天竺那处辩经,乃是数百数千人的眼下辩,分不出胜负是不会停止的,不同门派之间,辩经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柳玄风的孙女柳凝这个时候插嘴道:“我也听过一句话,谁能把我辩倒,愿斩首以谢。” 长乐瞪了她一眼,自打来了清水县,顾曜没事插一嘴,张清尘没事插一嘴,怎么你也来插一嘴,我堂堂郡主,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柳凝全然没注意道,兴致勃勃道:“我看过不少佛经,其中有记载,佛陀辩经往往以对方认输拜佛祖为师皆为,四祖传五祖时还叮嘱过,自古传经者命若悬丝。” 顾曜恍然大悟:“辩经在道门,是交流,在佛门,那是搏命,难怪呢。” “可若是这样,那佛门岂不是只要不断辩经,不与道门高手交手就行?那不是赢麻了吗?” 鱼秋忆笑了:“最开始是这样的,僧人初来时野蛮如妖魔,我应该与你说过,上清派掌教手持天剑,一夜斩三百僧人,给了他们一个教训,那之后佛门就不动手,改动嘴了。” “刚动嘴的时候,道门吃了大亏,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长安一场大论,道门惨败,因而长安有了一座般若寺。” “之后佛门还想占这便宜,就被打了。” 顾曜好奇问道:“打?不是说佛门不动手吗?” 鱼秋忆笑的眉眼弯弯,像极了希言:“谁敢说辩经,当天晚上必然会被打成猪头,关键还找不到是谁动的手,几次下来,佛门也就明白了。” “那还担心什么。” 顾曜也放松了。 柳玄风摇头:“对面虽然人少,但来的都很强,我们这边,不靠谱。” “咳咳” 阁皂山和上清派的四人默默坐稳:“事关道门颜面,我们靠的住。” 你们靠得住的意思,不会是打着佛门说辩经的理由,暗地里绑架和尚种树改造吧... 顾曜心底吐槽一句道:“可我不愿意入佛门,他们应该没理由挑事吧?” 柳玄风摇摇头:“曾经有许多天才,都与你一样,说着不愿意,可还是被他们度走了,所以我压根不打算给机会让他们和你私下相处,这几日就在我的眼皮下,把他们送走再说。” “等会我带你去见他们,就说你是我孙女婿,他们没理由让我走,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们耍手段了。” “我反对!” 鱼秋忆和长乐同时出声道。 柳凝急忙道:“我同意,你们的反对无效。” “我以郡主的名义宣布,你的同意无效。” “我是靖夜司的文书,郡主管不到我。” ... 这边一下吵起来了。 柳玄风拉着顾曜,带着不靠谱的四个人,还有相对靠谱的两人,往前面走去。 “带上他们,一起去会会和尚,记住,别答应他们任何请求,一口咬死你不是什么佛子,只想当个道士。” 顾曜连连点头。 柳玄风喊起前面一大批人,浩浩荡荡的走向一处偏院。 “张大人,辛苦你了,可以回去了。” 在偏院门口,柳玄风一边敲门一边高声叫喊。 他喊话的时候,顾曜注意到,身后的道人们个个都在撸袖子,松衣领,还有几个看着就很好战的,面色已经有些绯红,呼吸都逐渐变重了。 就像准备好打架一样。 佛道之间,火药味这么浓郁的吗? 我还以为会保持明面上的友好呢。 院门嘎吱移开,张大人便满头是汗的冲了出来:“柳大人,您总算来了。” 一片耀眼的光芒从院内投了出来。 顾曜不自觉的眯着眼,只见一排排发着光的灯泡往这儿聚集。 “恭迎佛子。” 二十个僧人整整齐齐对着顾曜行礼道,他们的头顶,闪耀着光芒,让人眼神缭乱。 柳玄风一把将挡在身前的张大人拖到一旁:“被瞎叫,这是我的孙女婿,未来的道门仙人,和你们没关系。” 这话就像是开战信号。 站在他身后的道人们瞬间变成涨潮时的海水,涌到前面。 “你们也太不要脸了,管我们道士叫佛子,不然直接跪下磕头喊佛祖好不好?” “人家都说了不是不是,你们还死皮烂脸凑上来?欠骂吗?” “什么是叫佛子啊?天才就是嘛?那不是全天下道士都是佛子?你们怎么不干脆说我们都是和尚呢?” ... 一个个越说越来劲,尤其是看着这群和尚闭口不言,好似自知理亏般没有回嘴,越说越来劲了。 直到他们说的口干舌燥,停下来回口气时,领头的和尚才注视着顾曜,极其和蔼道:“佛子,我等心意,想必佛子是知道的。” “佛门只求度众生疾苦,从不在意自身如何。” 本来心底还在得意的一众道人,突然感觉好像不对劲。 怎么你说着说着,把你说成受害者,我们变成施压折磨你们的大反派了? 明明上一次,是你们靠着口舌之利,骂我们修的糊涂道,用口舌功夫折磨我等。 一众道人突然有些自闭。 那和尚继续慢慢道:“刚刚有施主说,为何我等不叩拜您,称您为佛祖,其实也未必不可,只是我等知晓,您尚且年幼,若是我等行大礼,恐怕会成为您的负担。” “若是施主入我佛门,将来得证大道,成就佛陀时,我等自会叩拜。” “至于施主是不是佛子,我等愿意相信金佛寺不空神僧,也相信施主。” “当然,我佛门虽说众生平等,愿入佛门者尽皆可入,但也不是什么垃圾都会称为佛子的。” 这和尚说完后,又是带着一众和尚齐齐行礼:“请佛子入院,听我等讲述佛陀宏愿。” 道门这般,安静木讷。 良久之后,阁皂山的安和雅不知觉说了一句:“这群和尚的身体...真的好强壮好棒...” 柳玄风当即清醒了过来:“不成,顾曜一心向道,听你们说什么宏愿,如今,只是来见见你们,让你们赶紧回去。” 和尚抬起身子:“柳施主,佛子尚未及冠,怎么就知道自己走没走错路呢?他在你们道门,可是备受歧视的野茅不是吗?” “佛门只有僧人,没有上下之卑,请佛子入院,倾听佛法。” 只是一个照面,道士们便已经斗志全消。 顾曜看了看两边,心中暗道,果然佛门口舌厉害,逻辑合理,从头到尾的目标,就是让我进院聆听佛法。 不行,这院子不能去。 当即后退一步道:“多谢大师好意,但贫道真不是佛子,前些日子猎了三只虎妖,如今正要去取,告辞。” “柳大人乃是我倚重长辈,他的意思,就是贫道的意思,劳烦柳大人了。” 当下脚底抹油,向着后面溜去。 两伙人也不阻拦,看着顾曜消失。 过了片刻,那和尚露出一抹邪魅狂狷的笑容:“柳玄风,顾曜我们佛门要定了,般若寺要,法螺寺要,风帘寺也要,你们留不住的。” 柳玄风眯着眼:“不可能。” “那就按照老规矩,辩经吧。” 和尚双眼冒光,自信满满:“或者你们选出二十人,与我们打一场。” 柳玄风犹豫不定,这些老规矩,都是佛门占优势。 佛门功法之间有互通之处,若是群体之战,互相加持,占尽了便宜。 “顾曜心中无佛,你们强度他,不会...”他咬着牙,一口咬死这个理由。 和尚毫不在意,看着门口这群人:“他心中无佛,但他可以成佛,至于强度,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扭曲了他,还是让他发现了他?” 红修竹站出道:“你这是诡辩!” 和尚笑道:“是不是自有天师与司首评判,我等今日,只有这一个要求,将顾曜交给我们,让我等与他讲经论佛,说服他入我佛门。” “不然,就比试一场。” “当然,看在顾曜曾经是个道士的面上,我们可以让一步,辩经与斗法,一起来,若是你们能赢一项,我们就即刻返回。” “若是这都不同意,就休怪我等上报陛下,奏你们破坏规矩,引发佛道大战,责罚与你等。” 一群和尚同时点头,自信满满,胜拳在握。 他们都是各大佛寺挑选出来的精英,年纪相仿,修为接近,同时自小就训练辩经,和道门斗法,轻车熟路。 飞龙骑脸,优势在我。 柳玄风一时被架到了火架上,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张清尘走了出来。 “诸位,你们说的很有道理,但贫道觉得不妥。” “你是什么人?” “龙虎山,张清尘。” 和尚们缩了下:“少天师有何意思?天师府要破坏规矩?” 天师是个不讲道理,但讲理的人,他们此刻也只能拿着规矩压人。 张清尘笑笑:“众所周知,天师府遵纪守法,贫道是说,与你们的比试,只能决定一件事,那就是是否让顾曜听你们讲经,但他入不入你佛门,不完全由他决定。” “他还有个师父呢,莫非,你们还想让他再背上弃师的恶名?那恐怕,会同时毁掉他和佛门。” 和尚听到这个,松了口气:“少天师说的是,若是我们赢了,自然由我们先说服他师父,若是他师父不愿意,那自然算了,等到他师父仙逝,再入佛门不迟。” 张清尘笑的很开心:“好,那贫道就代替顾曜答应了。” 柳玄风有些急眼,被张清尘拉住。 关上院门,带着低着头像是被狗日了的猫一般的众人,柳玄风憋不住问道:“少天师,你这什么意思?他们最多把顾曜师父也一起度了便是,这...” 看着张清尘嘴角噙着笑,他突然一拍脑袋:“您是要亲自出手,今夜将他们全部打晕?” “那也好,您前脚把他们打晕,我们后脚就开始,明早就结束,对了,这里的树长的挺好,应该够你用了。” 张清尘:“...” “您误会了,一切正常照办,输就输,不用有压力。” “啊?那怎么行?” 张清尘停下脚:“他们什么都做不了,顾曜可是我的...师弟啊。” 他的声音极轻,柳玄风勉强听清后僵住了。 “师弟...” 他倒吸口凉气:“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天师府好福气,老夫服了。” 随即哈哈大笑,扔下后面一群什么都不懂的人,跑去陪孙女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找到你了 顾曜拿到虎皮时,三具虎尸已经变成了一堆整整齐齐的“艺术品”,甚至还有几份被包装好了,打上了奇奇怪怪的结。 “两件虎皮大袄,六件虎皮小褂,,嗯,这些是肚兜吗?哪个人才做的?这个是给陆白侯的猫咪形态虎皮衣,这个,是虎虎酒,我去,这么大。” “这个,我看看,虎骨铠甲,虎牙匕首,这几个已经能算法宝了。” “真是厉害,难怪用了这么久。” “感觉欠了张大人一大份人情。” 从仓库那取来这一堆东西,看着顾曜拿着有些吃力,靖夜司还贴心提供了送货上门的服务,顾曜当即交托给他们,自己溜到了前面。 距离晚上还有好一会,长乐郡主的宴会要等到晚上,这么会功夫,他只能在这附近溜达,等着道士和和尚吵出个结局。 “佛门的嘴上功夫能把道士吊起来打,希望柳大人趁早明白要动手,能动手就别动嘴啊。” 顾曜这么溜达到了前堂,又看见了个熟人。 裴康宁又坐在座位上,提笔写着什么。 “裴大哥,你没跟去看热闹吗?” 裴康宁抬起头,皱眉道:“我修为太弱,去了也只是添麻烦,还不如在这儿处理些杂事。” “对了,这是东明达从广陵府寄来的信,说了不少趣事,还在信里恭喜你呢。” 顾曜来了兴趣:“哦?趣事?说来听听。” 裴康宁眉头舒展开来,笑着问道:“如今广陵府缉事中的最强者,你猜猜是谁?” “广陵府缉事应该也有个三十人吧,最强者,嗯嗯,难不成是东明达?”顾曜想着庐州府的规模,试探道。 裴康宁摇摇头,笑容古怪:“是他爹,东明青。” “嗯?什么玩意,东明老爷疯了?” “哈哈,东明夫人回阁皂山了,担心东明老爷搞事,也是担心他的安全,就干脆将他扔进靖夜司了。” 裴康宁眉头一挑:“一方面,靖夜司安全,绝不会妖鬼作乱。” “宗源和尚?” “额,你别找事,那是方大人不在,他钻了个空”,裴康宁笑容有些挂不住了,“正常人哪会来靖夜司找死?” “另一方面,有着一大群道士看着,还在他儿子眼皮底下,东方老爷也不敢沾花惹草了。” “只是她没想到啊,东方老爷身上一堆宝贝,还勤快出任务,每次都是一堆符箓砸下去,一堆法宝扔过来,什么妖鬼都是被杀的干净。” “十几次任务下来,东明老爷已经成了最强缉事了,信里说了,他现在正打算给自己打出个广陵巨侠的名声,满足年轻时仗剑走天下的心愿。” 顾曜吐槽道:“这是仗钱走天下吧,辛苦一生积攒下万贯家财,如今遇上妖鬼,直接金钱开路,妖推车,鬼牵马了。” “啊,好羡慕啊。” 两人同时感叹一声。 随即裴康宁又看了下信:“后面两件事,可能都与你有关。” “啊?” “一件是金佛寺修建了两个石像,一个道士,一个和尚,应该都是给你建的,等这边结束,就可以确定给你留哪一个了,不过现在嘛,道士像前,已经有人给你上香了。” 顾曜:“...这样不会把我供奉成神吧?” 如果供奉的人多了,我不会和陆白侯一样,被迫成神,它在自己是虎是兔间犹豫,我在和尚道士间迷茫? 不行,要找机会制止这种行为。 “另外一件,是一卷全新的春宫图。” 顾曜心头闪过一丝危机:“野茅之花?” “哎,你知道啊?”裴康宁惊讶间有些欣喜,甚至有些激动,“难不成这是你的特殊癖好,喜爱扮成女人然后被...” “等等,你一直不接受女子的好意,莫非是?” 他倒吸口凉气,默默向后挪了挪,然后想了想,仔细端详了顾曜的脸,又往前靠了靠:“顾曜啊,其实我也可以,只要长的好看就行。” “滚啊。”顾曜没好气的说道。 “行吧。” 裴康宁也不知是喜是悲,反正叹了口气:“九皋鹤最新力作,野茅家计事,飘飘欲仙篇正在热卖,这一卷讲述了围栏解决野茅道观的经济问题,顾瑶不得不委屈求全,卖身仇人家。” “据说这一卷好评如潮,可惜数量太少,还没抢到,东明达让我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带上狐狸耳朵、插上尾巴...停停停,这是他说的,手下留情!” “啊!” ... 顾曜心情勉强算的上愉悦,离开了大堂,回到了后院。 柳玄风在院子琢磨着什么东西,顾曜喊了几声,他也没回过神,便直接略过他,入了大堂。 鱼秋忆、长乐三女此刻瘫坐在椅子上,不知吵了多久。 “鱼道友,刚刚只是柳大人说的托词,你们何必这么认真?” 鱼秋忆翻了个白眼:“顾道友,上一次,你可称呼我为鱼姐姐的。” “哈哈哈。” 顾曜打了个哈哈,没接话。 鱼秋忆也没追着:“这种事自然要认真的,毕竟,名声还是很重要的,嗯,我说的不是柳姑娘的,是你的,毕竟看她刚刚的样子,可能压根也不在乎,甚至美的很。” 柳凝气红了脸。 顾曜好奇问道:“对了,你师叔,霓裳仙子鱼有容呢?之前来信时,不是说要订酒楼,为她祝寿吗?” “她留在丹徒县了,她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要留在那儿看看,以防生变。” “可是真出现什么,她也做不了什么吧?” 鱼秋忆点点头:“是,师叔因为没有道侣,修为一直处在阴神圆满,无法阴阳交汇成就阳神,若是阎罗当真复苏,确实没什么用。” 长乐此刻插嘴道:“这就是真正的修行者,即便知道自己可能什么都做不到,还是会去做,鱼道友,你该好好反思下自己呢。” 鱼秋忆当即冷笑道:“堂堂长乐郡主,作为皇室之女,难道更不该身先士卒吗?” 长乐理直气壮:“本宫又不会打架,稳定后方就是本宫的职责。” “废物你还很自豪咯?” “这不叫废物,这叫物尽其用,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鱼道友你呢。” “贫道的位置,怕是郡主你不适合看,看了会做噩梦。” 两人又吵起来了。 柳凝悄悄走了过来,柔声细语:“她们好凶哦,不会吵到giegie你吧,她们不像我,我只会心疼giegie。” 顾曜:“...” ... 时间就这般溜走,顾曜在靖夜司内度过了一个无聊的下午,总算是等到了长乐的私人宴会。 说是私人宴会,其实人也不少。 一眼看过去,大约也有三十人,都是极其年轻的道人。 鱼秋忆,周傲明,颜意远都在其中,出乎意料的是,张清尘居然不在,阁皂山和上清派的两位也不在。 顾曜和这群人挨个打了招呼,便在长乐的招呼下,坐到了座位上。 “诸位,上一次我们在洛阳相聚,已经过去了四个月,这四个月,大周风云变幻,出现了一尊新的凶神阎罗。” 长乐清清嗓子:“这是一个恐怖的消息,上一次,突兀一尊新的凶神,还是上一次。” “哦,不对,天地大劫,妖魔乱世开启之时,这让我们都很惊慌,担忧又一次妖魔乱世到来。” “但还好,这一次是反贼所作。” “现在,大家交流下修炼心得,互换下消息,若是有什么需求,也可以在此处交换。” 顾曜听着是明白了,原来这什么长乐郡主的私人宴会,只是她为了拉拢年轻天才,经营羽翼搞出来的小团体啊。 “我需要一点千年墨,哪位道友愿意交换?” 长乐看着无人回答:“等回洛阳,本宫可以付出一些。” “求道之崖出现了个新人,叫善渊,天师府的,实力很强,轻松击败了我,看上去,天师府还藏着很多天才。” 一人开口道,其他人都是点头。 顾曜打量了那人一眼,心中暗道,这人该是那个千手。 毕竟他在求道之崖内,除去碧玉,只打过他了。 气氛慢慢热烈了起来,与顾曜想的不太一样,这些人交流的情报,也并非都是很正经的,还包括许多流言。 “在洛州府有个小村庄,那里终年被雷暴笼罩,贫道曾经好奇巡查,却发觉那儿很是古怪,有一种诡异的童谣,还说水里有鬼,可贫道查探一番,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这消息引起了顾曜的注意,当即问道:“道友,这村长是在何处?” 那人眼见顾曜感兴趣,精神一振:“就在洛州府往南,有一条河叫雾弃河,顺着这河往山里去,大约过几十里地就到了。” “不过道友可要小心,那儿的村民古怪的很,村子也古怪的很,总之就是全身让人不舒服,但若是细查,又什么都发现不了。” 顾曜道谢一声,心思已经飘过去了。 他眼下也愁着哪儿有天雷,可以让他修炼这天心雷法,结果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 长乐郡主的秘密宴会持续了一个半时辰,气氛十分和谐,大家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也偶尔交换些心得,最终愉悦的结束了。 其他人三三两两离去后,长乐送顾曜到门口,双手插腰得意道:“如何?我的秘密宴会?” “收获颇丰,多谢郡主了。” “嘻嘻,下次欢迎...” 长乐话还没说完,突然夜空中电闪雷鸣,大地震颤,两人都是有些站立不稳。 顾曜立住身形,看着周围树木摇晃,房屋倾斜,心脏突然一阵狂跳,好像有某个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东西,在引导他。 “阎罗,凶神阎罗,一定是它。” 可它不是才被封印吗? 他看着地面震动,房屋摇晃,视线飘向北方。 北方的夜空,漆黑无比,不见日月星辰。 而他的头顶,皎月璀璨,北斗明亮。 就是他抬头的瞬间,这黑色蔓延了过来。 明月与星辰仿佛被一席黑布盖住了,天地俱归黑暗,除去从靖夜司内投出的火光,竟没有一丝光亮。 地面上,悄然无息间慢慢爬满了白霜。 柔和的冷风,突然变的寒意刺骨,有如刀锋,呼呼呼刮到身上,竟有些疼痛之感。 长乐抱住自己,发出一声惊叫:“下雪了,雪,好大的雪!” 顾曜抬头,只见一片片雪花落下,越下越大。 此处,逐渐被大雪覆盖,肩上,头上,已是落满了半寸白雪。 风雪并起,雪花越来越大,在寒风中盘旋,地面上,冰霜迅速盖到了脚背。 “这是怎么回事?” 顾曜突然有些恍惚感。 他的视线,好像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碧眼怪物,它的脖子上,长着密密麻麻的婴儿头颅,双角冲天,红毛黑肤。 陡然间,那怪物一双碧绿的眼珠子也盯住了他:“找到你了!” 心脏陡然停住了跳动。 一股凉意从心脏处涌起,一丝丝冰霜在身体上蔓延,似乎是要将他冰封。 丹田处的蛋一晃,一股股金色的炁暴走,从身体各处溢出,仿若金光咒一般,只是这金色如同火焰,,消弭了冰霜与寒意之后,冲天而散。 “顾曜,顾曜,你怎么了?” 长乐的叫声将他唤醒。 顾曜回过神:“没事,我...” 又是一股幻觉出现在他眼前。 是个金色的人影,八十一颗金红色流珠飞转,他手握雷霆,一拳一拳砸在自己身上。 还有数个同样的人影在他身后,一道道巨大的符箓勾连天地,化作锁链落在自己的身上,将自己按在地面。 “顾曜,顾曜...” 长乐的喊声忽远忽近。 顾曜迷迷糊糊间,看到老道浑身金光闪烁,八十一颗流珠汇聚成一团炽热火焰,拍在自己的脸上,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自己刚刚是在阎罗的体内,看到了阎罗所见到的。 老道在与阎罗交手。 他背后的人,是上清派的高人? 阎罗为什么会暴走? 感觉到地震已经停住,自己身体内的寒意也不再涌动,顾曜匆忙告辞,向着白鹅山跑去。 他的身后,柳玄风一行人窜出,奔向清水的各个角落,维持百姓安稳。 道观门口,一只雪狐狸一头扎进了顾曜怀中。 “老头,老头,你回没回来?” 他敲了会老道的房门,眼见老道还没回来,急忙跑向厨房。 抱着希言,找到了陆白侯:“凶神阎罗是怎么回事?” 陆白侯里面穿着虎皮肚兜,外面套着虎皮大衣,背上还背着把虎牙匕首:“什么怎么回事?” “就是它明明被封印了,怎么又觉醒了?你不也是圣人盗吗?知道多少?”顾曜着急道。 陆白侯默默脑袋:“这个怎么说?那玩意在我看来,也不算神,一个都没有自己意识的东西,甚至连本能都不算有,我对它根本不在意啦。” “没意识?本能都不算有,可它刚刚对我说,找到我了。” 顾曜眉头紧锁,看着陆白侯在屋里走秀,慢慢挪到了屋前,等着老道回来。 “所以,阎罗突然有了自己的灵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将飞升 雪飘飘扬扬,无声无息间埋没了白鹅山。 顾曜在三清像前打坐了一夜,希言缩在他的腿上,共同度过了这剧变之夜。 睁开眼,从嘴里吐出一团白汽,顾曜站起身,费力的拉开门。 “这雪,当真是下了一夜未停。” 门前堆着的雪,已经没过膝盖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见到如此的雪灾。 “老头还没回来,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他昨夜应该是去上清派还符宗神玉,结果恰巧阎罗突然有了神智,于是去帮忙了?” 他张开手,运起了已经许久没用的五火掌:“赤阳三五至尔。” 一股股热气从他掌中喷出,吹飞融化积雪,将院子勉强清出一片空地。 只是并没什么用,大雪不停,只是回过身来,地上已经又堆出了薄薄一层。 “这次的雪灾,不知如何是好?” 他停下手,看向白茫茫的清水县城。 “嗷嗷。” 希言在屋里嗷了两声,似乎是在让他回屋子里,免得被积雪打湿衣衫。 “你在这儿看家,我去城里看一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顾曜回身说了一句,便是提气轻身,脚尖点在雪面上,向着山下滑去。 越是往下走,顾曜心头的担忧也是愈发沉重。 天地已经变成白茫茫一片,一眼看去,四处都是射着白光,这雪又厚深无比,对于常人来说,出门已经变成一件难事。 清水县以往又未有过如此雪灾,居民对于这种情况没有应对的经验,即便是衙门,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法子。 若是在后世,可以撒盐等等,但在这个时代,只能靠着人力推开积雪。 他立在雪面上,看了看城里,转身向着白鹅村掠去。 “先去看看金风婆婆那儿吧。” 白鹅村如同顾曜预料的一般,三分之一已经被雪压吞没,沉寂无比。 他找到金风婆婆的家,还没敲门,就看到这房门一直在抖,似乎里面的人在努力拉开大门,当下出声提醒了一句,让门内之人后退,一掌拍开大门。 砰的一声,大门如同被炸开一般,一股暖气从屋内散了出来。 “婆婆,你还好吧?” 顾曜双掌拍地,散去门前积雪道。 金凤婆婆叹了口气:“幸好你来了,不然我怕是要被饿死在这屋里。” 顾曜看了看这房门,门缝处结满了冰霜,将门冻住了,门外又是厚重的雪压着,把门锁死了,就连金风婆婆这力气颇大的农妇,都是拉不开,恐怕家家都是如此。 他皱着眉,安慰了村长几句,便是为她打出一条窄窄的路:“婆婆,我去将其他人家都就出来,你小心些,等会大家汇合在一起,互相帮忙着铲雪,若是下雪不停,夜间也要轮流出来才行。” 叮嘱完之后,顾曜飞快在村里闪动,将村民们都是救出,随即又转身向着清水城滑去。 但只是刚出村子,一道金色的流星从空中滑落了下来,将他裹挟在中,飞向山里。 “老头,你回来了,阎罗怎么样?” 顾曜被包裹在金色的气流之内,但却没看见老道,一边说话,一边打量四周。 无人回答,直到他气流散去,将他扔在院内的地上。 “你不是已经知道是阎罗了吗?怎么还乱跑不等我回来?” 老道站在院子里,语气严苛。 顾曜没敢说什么,急忙站起身,看着院内积雪居然消逝一空:“老头,那儿怎么样?你没事吧?” 老道板着脸:“有些麻烦,那东西和一个道士的阳神融合了,此刻已经完全苏醒,可以称得上鼎盛期的凶神了。” “那昨夜你们输了?等等,你的流珠呢?” 顾曜指着他的手问道,他手腕上从不离身的八十一颗纯阳流珠居然不见了。 老道沉默了片刻:“没输,上清派掌教出手,与我联手其他道人,将它暂时压在了那儿,流珠也在那,但只是暂时的。” “那后面要怎么办?天师或者司首会出手消灭它吗?” 老道摇摇头:“一只鼎盛期的凶神,要消灭它的代价巨大,若是无果之神,那他们会,可这只,不是。” 顾曜突然心头一沉,一个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无果之神?” “如你所想,这只凶神,与你我有着莫大因果,他们的要求是,由我们结果它。” “代价呢?”顾曜隐约猜到了,但有些不愿相信。 “代价...我,我的飞升。” “天师不是你师兄吗?他不会来帮您吗?你那么厉害,天师也那么厉害,你们两人出手,应该...” 看到老道摇头,顾曜的声音夏然而止。 老道笑了笑:“别吵,听我说,由我去杀凶神,是最好的,理由有许多。” “一,我在人间停留太久了,百年前,我就该走了,只是道心迷惘,因此师父将我修为打落,还留下了无法痊愈的道伤,使我一直不能飞升。” “因为你的缘故,我的道心变的清澈,从为人间立轮回,打破绝地天通,变为抚养你长大,让你健康快乐的活下去,虽然简单,但却已经足够了,足够痊愈我的道伤了。” “不要难过,生老病死人生百态,更何况我不是死,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飞升成仙。” “当知道阎罗出现,故人打着当年的名号为非作歹,修为突然开始恢复,我就知道了这一日总会到来。” 他苦笑一声:“只不过,我本以为会还有几年时间,没想到这么快。” 老道走近,拍了拍顾曜:“这么多年,我抚养你长大,意外让我找回了人的感觉,反而比过去更贴近道,谢谢你。” “等我灭了阎罗,就可以飞升成仙,日后你的神打之术,请来的就是我了。” 顾曜低着头:“你可别骗我,飞升真有那么好,为什么天师不飞,司首不飞,你过去也不飞?” 老道笑的很复杂:“飞升后会是什么样,我大概能猜到,但从成就阳神起就注定了结局。” “以后不到万事俱备,或是退无可退时,不要贸然成就阳神,不过也说不准,在你身上已经出现太多不可能了,或许你能改变这一切。” 随即他清清嗓子:“二,人间需要我师兄压着,需要司首压着,他们两人在,秩序就不会乱,你才有后面的机会,不至于被人下了毒手。” “若是他们与我联手,结果被迫飞升,对于人间来说,是一场浩劫。” “三,阎罗体内的那半块神机,我需要拿回来交给你,若是给其他人,我不放心。” “四,阎罗的这次爆发,是因为我借走了符宗神玉。” 顾曜抬起头:“什么意思?” “导致阎罗出世的道人,昨夜被押回了上清派,他本是修行符道的天才,但陷入困境后想求神玉突破,但却被拒绝了,因此才转修邪法,一番机缘巧合,成就了阎罗。” 老道轻声道:“昨夜我还符,被他发现了。” “所以才?” 老道点点头:“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上清派,认为宗门不给是有苦衷的,因此在阎罗被封印后,自愿回去受死。” “在阎罗体内的时间里,他已经成就了阳神,昨夜发现我之后,道心崩碎,一怒化魔,与阎罗融为一体。” “才有了你看到的这一出。” “你看,从阎罗的起源,到昨夜的爆发,都与我息息相关,我去,合情合理。” 说着说着,老道笑着:“还有第五点,我当初借神玉的报酬,就是帮上清派处理阎罗,现在他们还帮我压着,给我们师徒拖时间,按你的话说,这叫白嫖,血赚不是吗?” 顾曜说不出话,只是低着头不停点头。 两人陷入了沉默。 过来一会,顾曜问道:“还有多久?” “最多十日,时间不多,不能让阎罗再次影响人间,你也看到了这儿,但这些,只是余威罢了。” 老道拍了拍顾曜:“打起精神,这十日内,我要教你的东西很多,本来想着有几年慢慢来,但现在来不及了,你能学多少,就多少吧。” “收拾东西去,等会就跟我走,找雷暴修习天心雷。” 顾曜的嗓子有些干:“我已经找到哪儿又不散的雷暴了。” “那就好,最后的几日,你就跟着我,一起在山下走走,我知道你一直想在大周走走看看,只是因为我不敢去。” “此刻,就让我以师傅的身份,陪你走完最开始的一截路,道士总是要下山的,没看尽人间,怎么有着出尘之心?” 顾曜拉着脸:“老头,你这话说的,要像下一秒就要走了一般。” “哈哈哈,快收拾行李去。” 老道干巴巴的笑看着顾曜走进屋子里,默默收起了笑容,叹了口气:“时间,太短了。” “我也浪费了太久...” “师兄,我的独苗传人,你会护着的吧...” “唉...” ...... “那雷暴之地在哪?” “洛州府,雾弃河,山里。” “行,洛州府,就在那,让你见见天心雷。” “还有社令雷该怎么破。” “对对对,社令雷也该告诉你。” “还有你过去的事也该与我说个明白了,毕竟你人都要没了,哦对了,我还有个师兄,你不给我说说?” 老道:→_→ “行。” “不止啊,我突然想起来,你好像什么都没告诉我?老头,别人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是人要飞升,勉强松口啊。” 老道:┭┮﹏┭┮ “哦对了,阳神有什么毛病?为什么成就阳神就注定结局了?” 老道:“...” ....... 两人离去许久之后,一群和尚和道人来到道观。 “顾曜,顾曜,我们的比试方式换了,现在比救人,你要一起来吗?” “...” “人不在?那算了,比完再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水官石像 洛州府比邻洛阳,原本洛阳也是洛州府的一部分,可不知为何,定都长安后,大周皇室又将洛阳从洛州府划出,定为东都,分担了长安的部分职能。 因此,洛州府如今在地图上,是个狭小,面积如同月牙的州府,其下只有两座县城。 顾曜和老道到达洛州府境内后,便是四处打听雾弃河,可没想到,这河流居然无人知晓。 “你确定真有这么个地方?” 看着又一人摇头表示不知,老道表示很怀疑:“你说的也太离奇了,终年雷暴不散,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居住?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顾曜也奇怪不解:“不应该啊,人家也没必要骗我,而且他说的也不像假话。” “要不然,我们直接去山里看看?反正那村子也在山里,洛州府又不大。” 老道哭笑不得,咧着嘴道:“你是真傻啊,洛州府在地图上看着不大,可大周也就两巴掌大,真找起来...” “你堂堂阳神仙人,不能阳神出窍,瞬间巡游这儿吗?” “不行,阳神虽然近乎无所不能,但每一次阳神出游,都...” 他还没说完,就叹了口气:“反正你别想了,除非到万不得已,不然我不会阳神出窍的。” 顾曜啧了一声:“好弱的阳神。” 老道额头青筋暴起:“你是想试试能不能提前把我气的归天吗?怎么在家里你还像是个乖徒儿,在天上飞了会,就变成劣徒了。” “不是,我只是想起,你只是成仙了,凭我的资质,成仙也是轻而易举,难过什么,指不定你前脚飞升,后脚我就跟到了。” 老道不太想说什么:“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赶紧找地方吧,今儿找不到,就去其他地方碰运气。” 顾曜点点头:“那我们去靖夜司问问?可能那什么河很小,或者干涸了,所以没人知道,但靖夜司过去的地图也应该有会标出来吧。” 老道长叹一口气:“是我的错,你十岁的时候,我就该带着你下山游历,不该让你在清水县呆成傻子。” “你是什么人?地图也是核心机密,靖夜司凭什么给你?你想抢劫吗?” 顾曜两手一摊:“那怎么办?” “幸亏我决定带你走一段,不然啊,你迟早被女人骗回家生孩子。” 老道眼里都是笑意,这徒儿过去太成熟了,他在生活上教不了什么,以至于少了许多成就感与真实感,现在总算有了种我家徒弟还是个小孩子的感觉。 “找野茅啊,每个地方的野茅,都会为了修行,挖干净当地的一切秘密,甚至有些东西,靖夜司都未必知道的有他们全。” “野茅?” 老道点点头:“这边来,你要记住一件事,寻常野茅与你不同,他们不仅缺少修炼功法和法术,还缺少一切修行之物,因此他们会死死握住一切资源。” “雷暴天气,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资源,他们就算用不到,也会记着,用于以后交换。” 顾曜点点头:“可洛州府会有野茅吗?” 老道笑道:“正经道士破万,野茅道士得有十倍以上,我说的是有修为法术的,他们分布在大周各处,洛州府再怎么样,也是个府城。” “野茅道士有两种,一种是混出头的,他们与我们一样,会建立自己的道观,等人上门赚取钱财。” “另外一种,则是居住在龙蛇混杂之地,在各式各样人中寻找目标赚取钱财。” 老道顺着大道,走走看看,最终在一个破旧的城隍庙前停下脚:“就是这。” “这?这儿不就是废弃的城隍庙吗?野茅能在这儿?” 顾曜表示怀疑,不过洛州府居然又有城隍庙,倒是出乎意料。 难不成大周只有广陵府没有城隍庙? 老道摇头:“城隍庙里,居住最多的是乞丐,还有过路没钱住旅店的行商书生,什么样的人最怕出事,最容易出事?不就是这群人吗?” “什么样的人群消息最灵通?乞丐。” “野茅不在这儿,也必然和这里的乞丐有联系,一问便知。” 他跨进城隍庙内,扫视了一眼里面七八个乞丐,锁定目标,一把揪住个瘦弱的老乞丐:“我要找茅山道士,他在哪儿?” 顾曜看着老道这般自信,吃了一惊。 那老乞丐一边求饶,一边挣扎,但四周的壮实乞丐看着两人道袍,都默默转过身子,躬着腰,一点点挪移开,生怕引起两人注意。 那乞丐这才满脸绝望:“山鸡道长就在城外荒山的山洞里。” 老乞丐将地址说明白后,老道扔下他,掏出个铜板砸在地上,带着顾曜离去。 “老头,你怎么知道?”顾曜百思不得其解,里面的乞丐那么多,为什么他这么确定。 老道自信一笑:“什么样的乞丐好讨钱?” “老的,小的,病的,残的。” 老道颔首:“对,里面七个乞丐,六个年轻力壮的,是守着地盘的,那个老的没去讨钱,要么是头子,或者是他们的师父亲爹,要么是有其他事,需要留在这儿。” “但那六个年轻的抱团,和他拉的远远的,很明显不是一伙。” “你要记住,地盘就是乞丐的命,他们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地盘里出现其他乞丐。” “如果出现了,就说明那个乞丐背后,有着他们惹不起的人。” 顾曜想了想:“那你怎么确定是野茅道士,而不是什么官商呢?” “那群乞丐在我们进去的时候,缩了缩,很害怕我们,很明显是被道士打过,再说,抓错了也没什么,难不成我们怕事?” “那您去抢靖夜司啊。” 老道被呛了一句,吹胡子瞪眼:“我这给你传授经验呢,认真些听着。” 顾曜忙不迭道歉:“老头,我不是有意的,习惯性杠一下。” 老道甩甩平袍子:“道士下山,就是要多看,多想,看清楚想明白以后再动手,看天下的人,是怎么生活,想明白他们为了生活,形成了什么规则,而不是你以后的那种,哪儿有不平事,就直接一剑砍了。” “我们要看到的是一切事物背后的道理,看的多了,你对世界的看法也就变了,这时候,你才能摸到你的道,确定你的道心,坚定不移的往前走下去。” “我就是当年看到了凡人生离死别不能重逢,前辈飞升不能再见,因此才有了那宏愿,最后将自己弄到这个地步。” 顾曜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向那乞丐说的地方走着,慢慢来到一处荒山。 这荒山的山洞是空的,那山鸡道人就住在山洞中。 两人在山上晃了一圈,最终才发现个隐秘的洞口。 也就比狗洞大些,极其隐秘,洞口附近还用一堆树木杂草盖着,看着就像是不想让人发现一样。 “老头,这个野茅道士是不是脑子不好?”顾曜看着挡着洞口的东西,很难理解,“这么一座荒山,就这儿有树有草,这也太明显了。” 老道一脚将狗洞踩成个大洞,嗅了嗅鼻子,有些惊讶:“这野茅有些门路啊。” 然后钻入其中。 顾曜急忙跟上,只是钻入了山洞的瞬间,他就感觉自己闻到了一股甜甜的空气。 山洞内挺黑的,每隔几步就插着一根火把照明,将黑漆漆的山洞找的勉强也算亮堂。 就这般扫视,这荒山腹部,竟然是被掏空了,入眼的,是数不清数量的火把。 看着火把摆放的位置,是螺旋向下,那野茅道人应是住在最下面。 老道站在他身旁,笑了一声:“顾曜,你运转龙虎食炁功,吞一口这里的空气炼化。” 顾曜好奇的看了眼老道,纳入一口,眼睛惊的发起了绿光。 “老头,这儿是什么洞天福地?” 他刚刚吐纳一口,这甜甜的空气入体瞬间,便自然化成五行之炁,融入五脏六腑之中,随即被蛋蛋吸收。 这里的空气,居然是纯粹的五行之炁组成,难怪这洞口这么小,原来是怕散发出去,或者被其他道人和尚发现。 在此处修炼,可以省去将空气重新化成五行之炁的过程,直接融入五脏六腑之中,是真正的修炼宝地。 老道脸上笑容收敛,注视着他:“有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除了好处。” 顾曜皱起了眉,又吞了口气。 “没有。” 老道叹口气:“那用你的脑子想想,五行之炁有味道吗?这儿为什么会甜?” “有毒?” 老道点点头:“这个野茅够狠,这种毒乃是一种瘴气,对于普通人来说,伤害不大,可若是修行者,怕是会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化掉。” “那你还让我炼化?” “反正你不正常,你都炼化了居然没发觉,证明这毒被你吸收了,就像傩神的疫力一样。” “下去看看,说不准,我们能遇到个修为强的可怕的野茅。” 老道说着,顺着火把慢慢往下。 顾曜急忙跟上:“对了,这个我都快忘了,补全是什么意思?” “那块神机做成时,参考了传闻中的巫,但当时我们没抓到巫傩,因此差了一部分,补全就这意思。” “那补全后会怎么样?” 老道顿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我不确定,有可能你会被它的本能操控心智,主动去找阎罗,但说不准,反正我阳神出窍来阻止你,你就该知道后果不会很好。” 两人走了一圈又一圈,来到了山洞底部。 漆黑一片,连火把都没了,香甜之味浓郁的醉人。 依稀只能看见前面有一坨黑色的高大东西,看黑影轮廓,像是雕像之类。 两人侧耳倾听,只听到了细微的水流声后,老道便抬手举起一团火焰,升到空中,有如一轮小小的太阳,驱散了黑暗。 眼前的,是一座威严的彩色石像,身穿长城的金色袍治,双手抱在胸前,握着根白玉长条,屹立在云朵之上。 只是这石像看着有些面熟,但却又说不出是谁。 石像前,还有着一块石碑,两人靠近,仔细看着碑文。 “下元宝诰” “志心皈命礼,阳谷洞元,青华宫中。” ...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下元五炁,解厄水官,金灵洞阴大帝,旸谷帝君。” 顾曜这才明白这是谁的雕像,与老道一同后退三步行礼道:“祭拜下元水官大帝。” 这是道教,天地水三官大帝之中的水官大帝。 俗话有云,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三官大帝乃是道教供奉的先天神灵,据道经记载,乃是元始天尊采集始阳九气、清虚九气、晨浩九气一并吸入体内,经由九九之期,融汇贯通后吐出。 民间有三元佳节,也与这三位息息相关。 上元节,正月十五,也就是元宵节。 顾曜生辰的中元节,便是地官赦罪之日,有说鬼门大开,便是由此而来。 而下元节,乃是十月十五,通常是祭祀先祖,汇报人间疾苦,由水官大帝倾听,为人间消灾解厄的日子。 两人行完礼节,顾曜才问道:“师父,水官大帝为什么会有雕像在此?这不是大不敬吗?” 将雕像藏在不见光明的地底,无人祭祀供奉,这可不像是什么道士做出的事。 老道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这雕像雕刻的极其下功夫,看着色彩,光鲜亮丽,也是用了上等油墨,再加上此处天然五炁共生...” “道友此言差异,此地乃是天生宝地,这五炁乃是从水中孕育而出,正是水官大帝对于我等的馈赠,放置大帝雕像,乃是最大的诚意。” 顾曜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道黑影从地下钻出,慢慢走来。 火光照清了这人,他抬手挡在眉上,似乎因为久久藏在黑暗中,双眼畏惧光明。 “每一个来到此处福地的人,都会因为看到这雕像,知道一切都是大帝的馈赠,因此对大帝心怀感激。” 说话的费工夫,这人走到雕像前,恭敬行礼。 顾曜此刻才看清这人模样。 这是个双眼一片漆黑,皮肤惨白发胀的道人,头发散乱,道袍破烂,浑身都是湿漉漉的,他走过的每一处地方,都是一片水渍。 就这般看去,倒是有些像泡的发胀的“吸血鬼”。 “你是什么人?”他出声问道。 这道人手挡在头上:“贫道水官大帝门下,道号山鸡。” 顾曜眉头不自觉的抽动了。 水官大帝若是当真有门人,听到你这道号,怕是也想把你扔出去。 “你为何这般样子?一直泡在水里?” 山鸡道人又虔诚的行礼:“此处的五行之炁,都是水中散发出来的,大帝最大的馈赠,乃是从此处开始蔓延的五炁河。” 雾弃河? 顾曜和老道对视一眼,喜上眉梢。 没想到居然是这般找到了雾弃河。 第一百六十章 地图 山鸡道人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在那假模假样的邀请两人留在此处修行。 “两位也同样是茅山道士,想必也饱受修炼之苦,不妨留在此处,共同修炼...道友,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看着顾曜从腰间掏出一捆绳子递给老道,有些不解。 顾曜笑着道:“山鸡道友,我能问下,为何这里的空气如此甜腻,让人爱不绝口吗?” 说着的同时,他又暴风吸入,这里的甜味甚至变淡了几分。 那山鸡道人漆黑的双眼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道友似乎修为甚强...这位道友,你是要做什么?” 老道麻利的捆住了他的手脚,像是吊猪一般,从地中竖起一根石柱,将他吊在了上面:“说说吧,你和这雾弃河。” 山鸡道人闭着眼:“道友不必如此,若是想在此处修炼,贫道绝不会阻拦,贫道乃是大帝的门人,对于诸位绝不会做什么。” “五炁河乃是一道地下暗河,只有一段露在地面,道友问这做什么,在此处修炼,比在五炁河修炼要好的多。” 顾曜歪歪头:“你若是不会做什么,那为什么要布置这些瘴气,混合在五炁之中?” 山鸡道人语气平静,甚至有些麻木的说道:“这也是大帝的馈赠,此外,这不是瘴气,乃是直通水行大道的先天灵气。” “你可真会说话。” 顾曜嘀咕了一句,看他似乎不打算说了,便走向他冒出来的地方。 脚下由灰黄色的土地变成了白色的沙地,越往那走,甜腻之味越是厚重。 走到脚印最开始出现的地方,看到了个小小的水潭,之前他听到的水流之声,也是从此处发出。 在微弱的火光下,这水显得漆黑不见底,但浓郁的五行之炁和甜味,确实都是从这水中渗出。 老道此刻也来到了他身旁,蹲下身子,伸手捧起一汪,送到鼻间闻了闻,舔了舔。 “怎么样?有脚丫味吗?”顾曜在一旁问道。 老道皱起了眉:“很奇特,很诡异,这道人说的居然是真的。” “什么意思?” “这瘴气和五行之炁确实都是在这水中,不,该说这水就是浓郁无比的炁凝成,只是这附近又连同着地下水脉,稀释了许多。” 老道将手里的手洒下去:“外面应该也有着这么一条能散发着微弱五行炁的河流,估摸就是那什么雾弃河,不对,应该是五炁河,名字是传错了。” 顾曜眨着眼:“那为什么会这样呢?” “得看此处是不是源头了,你且让开,让我将此处掏干净。” 老道挥手示意顾曜退回到身后,然后撸起一个袖子,手臂上燃烧起一团炽热火焰:“等会将这些水烤干,你就顺便炼了,朝炼神返虚之境踏出一步。” 顾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那山鸡道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你们要做什么?不准毁去此处,贫道决不允许。” 顾曜回身看去,那山鸡道人闭着眼,面容狰狞好似恶鬼,一口大白牙在火光下白的渗人。 他的身躯好似在融化,慢慢从绳子上软和了下去,好似油蜡一般,要挣脱绳子。 但这绳子是老道绑的,哪有那么容易挣脱掉,虽然他很努力,但绳子却还是牢牢绑在他的手脚下。 看着他一番挣扎融化,已经变的像是一沱被筷子夹起的面条,顾曜都觉得他有些惨,尤其是此刻还在怒嚎着让老道住手。 顾曜回头看了下老道,他此刻一根手指竖着,一个小小的水球在他手指上旋转,那水潭之内的水面已经矮了一寸,四团水流旋转着聚集到他指间上。 那水在潭里还是漆黑的,此刻飞出来,倒是看明白了,碧绿无比,幽萤诱人。 “啊啊,你快住手!” 那挣扎的山鸡道人终于是忍不住了,皮肤在挣扎间破碎,一滩滩黑色的液体从皮肤创口中流出,爬出一段距离后凝聚成人形。 五脏俱在,黑骨铮铮。 “好诡异的术法。” 顾曜看着那山鸡道人居然是这般挣脱了绳子,吃了一惊。 山鸡道人张开双臂,奔跑着扑向老道,每一步都是在地上留下一个黑脚印。 顾曜急忙拦住,一记红莲火砸出,将他打飞了回去,但火焰只是蔓延片刻,漆黑无比的骨骼便是将火焰吸收了,一道道妖异的红色在骨头上蔓延。 他爬起来,看向顾曜:“虽说知道野茅都是心性狭小,容不得他人的,但也没想到,你们居然如此贪婪,妄图直接断绝此处福地的根源。” 漆黑的双眼之中,两点白色浮现,好似白色的瞳仁:“你们不配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他的双手十指,变作十条漆黑的长鞭,鞭身上长满了倒刺,挂向顾曜两人。 虽说知道老道不需要保护,但顾曜还是燃起金光,在洞内有如一道金色的闪电,当下了鞭影,瞬间出现在山鸡道人面前,一掌拍在胸口,打出一个大洞。 澎的,像是一拳打翻了汤锅,山鸡道人站在原地,胸口部位被打出了个大洞,脏腑都是破碎喷射出后,在身后洒下一地黑水。 顾曜感觉到十根长鞭从身后包过来了,急忙闪身后退:“好诡异的术法,难不成没有弱点了?” 山鸡道人的身躯缓缓融化,愈合了大洞:“我是水元大帝的门人,我就是水,没有弱点,不生不死。” 说话间,他的身体冒出一个个凸起,射出无数道小小的黑色水箭。 顾曜金光化盾,同时另一手做符。 一道道符箓蔓延开来。 “水元大帝即便有门人,也不会是你这般。” “另外,如果打不死你,只能说明火力不够,炎焱星火符,起。” 无数道符咒化作红白色火焰,好似火山爆发般,裹挟空气化作滚滚热流,将山鸡道人包裹在内,火焰如同蛋壳般,缩成一个红色的蛋。 凝缩到极致时,便骤然爆发,火焰连同热气冲天而去,将山腹照的炽热通明。 等到火焰逝去,山鸡道人站立的地方,还有一具透红的黑色骨头。 “死了吗?” “难不成真是什么永生的邪法?” 就在此刻,老道发出了喊声:“来看看。” 顾曜有看了两眼那黑色骨头,看着红色逐渐褪去,它还是不动,舒了口气,扔出几张符箓贴在它周围的地上,才跑向老道。 “看。” 老道示意顾渊向下看,同时扔下一团火花,悠悠扬扬向下飘去。 下面是一个大约几十尺的深坑,最下面,是无数的白骨,干干净净,洁白整齐,头发也是漆黑无比,有如丝绸,反射着火花的光芒。 坑壁的一侧,有无数道小小的缝隙,一道道水流从中渗出流下。 “这些骨头是?” 老道道:“大概是之前发现这儿的道人,在这里修炼了一会后五脏融化,被他扔进了这水潭里。” “那他还能潜伏到这水里,真是...” 顾曜指着那站在那的黑色骨头道:“那他这又是什么邪法?” 老道摇头:“天下邪法数不胜数,我怎么可能全都知道。” 他注视着那岩壁,岩壁上渗出的水同样散发着浓郁的炁:“只能确定,这里不是源头,而是一个意外形成的分支,与那五炁河一般,只不过这儿的炁更浓郁些。” 顾曜猜测道:“那五炁河,就在这处岩壁的另一端?此处是意外渗出的水潭,被这道人发现,当成了自己的老巢,还自认是水元大帝的馈赠?” “不知,一切具体,等找到雾弃河再说。” 老道抬手,打出一道金光,砸在那渗水的坑壁上,原本的缝隙,变成了一个大洞。 可是渗出的水流,还是一般无二的细小。 老道摇摇头,将手指上的水球投回到了水潭之内:“看起来,雾弃河离这儿不算远,但这里应该是在地下,它在上面地方流到地面上成河,也是个问题。” “那该怎么办?” 老道指了指那具黑骨:“本来有个简单法子,上清明魂术查一查就是,可你把他烧干净了。” “只是这邪法也太骇人了,一时没忍住。” 老道带着顾曜走回到水官大帝像前,行了个礼:“你得习惯,总有些法术,就是为恶心人而创造出来的。” “比如说你吊人的法术?” 老道不理他,低声道:“水官大帝在上,道人善渊,为护佑大帝盛名,今日毁像。” 说完,他抬手一掌拍出,这石像碎裂成灰。 这反而露出了石像下面云朵中的一张图卷。 顾曜眼尖,急忙蹲下,抹开石灰,将那图纸拿起,吹了吹上面的灰,手感很特别。 “看着感觉,像是人皮。” 老道肯定道:“就是人皮,血腥味都没散干净呢。” “啊?” “这家伙估计想着没人敢对水官大帝不敬,最多带走水官像,藏着这图不会被发现吧。” 顾曜摊开人皮纸,老道也凑过来一起看着。 图纸上,群山绵绵,中间一条细长的蜿蜒河流贯穿山脉,河流的中段一处,画着房屋,在房屋的周围,又画了个莲花图案。 顾曜看了会:“这个河,就是雾弃河,我们是在这儿?” 他指着地图边缘的人形猜测道:“指的是这个水官像吧。” 老道点点头,指着人形下面的一条线道:“这个,应该是通道吧。” 他的手指顺着人形下面的线,近乎是贴着人皮边缘滑动,最后是来到了房屋图形周围的一座山上。 “这儿有个暗道?” 顾曜抬起头,手上燃起一团火焰,在地洞之内四下寻找。 老道也是四下张望。 最终,顾曜在水潭上方发现了个小小的狗洞:“老头,是不是这个?” 老道快步走来,皱起了眉:“这家伙是不是有病,怎么总喜欢打狗洞?” “或许,他平常是身体融化成蛇一样移动,这个狗洞对他来说,还是豪华通道呢。” 老道啐了一口:“那没办法了,我们走上面。” “啊?您不试试?” “反正有地图,直接飞比走的快,你要喜欢爬狗洞,我也可以帮你一把。” “别了。” 师徒两人离开山洞,老道想了想,又直接一掌将山峰拍碎,将山腹彻底掩埋。 “走,去找雾弃河,我现在对那儿充满了兴趣。” 老道兴致勃勃。 第一百六十一章 石碑 顺着地图,顾曜和老道居然迷路了。 “老头,我就说你不会看地图。” 两人落在山林间,顾曜抱怨道:“要不然现在回去钻狗洞?” 老道背过身子,盯着那人皮地图:“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走错方向呢?” “可是,地图上这个地方,应该已经能看到雾弃河了唉。” 他们此刻身处一片矮山丘的枯树林之中,一眼看过去,都是灰突突、光秃秃的低矮树干,而在地图上,这儿应该是个山谷,雾弃河就是从这儿开始在地面上出现。 老道把地图翻过来反过去,仔细又看了几遍,还是不信邪:“不可能,这地图出错了吧。” 顾曜歪着头,走过去,从他手中拿过那地图:“这条线,应该就是雾弃河的路线,那道人自己应该是走狗洞的。” “我们是在空中顺着河流一路飞来,在这一段,这里被加粗了,应该是指雾弃河来到地面。” “如果我们没走错,我们所在的这个山丘,就是这个山谷,前面应该能看到河。” “所以,老头,不然你把这山移开看看?” 老道哼了一声,从他背上取下劫剑:“打个洞看看下面有没有那特殊的河水就知道了。” 他双手握剑,运炁狠狠往地上一插,一道剑气直入地底之中。 “接着。” 老道把剑拔起来,扔给了顾曜:“没走错,就是这儿。” “这话怎么说?” “下面就是雾弃河,是地图上出错了。” 顾曜眨着眼:“可若是这样,那个古怪的村落,还有终年不散的雷暴在哪?他说了,顺着雾弃河走,如果雾弃河只有这么一截,那就应该是这个房屋的标志了。” “终年不散的雷暴,应该很明显吧。” 老道抬头看了看天:“很古怪,我越发有兴趣了。” “来,我们就走地上,按照地图走,它让我们转就转,就是山,也撞穿过去。” 老道化身铁头娃,从顾曜手中抢过地图,头也不抬,就盯着地图,硬着脑壳往前走。 一路上,撞断枯树近百,踩碎山岩数十,就这么在山林间横冲直撞。 所幸没有什么大山拦路,走的路线,大抵还是在山峰之间的小道。 这么走了一截路,山间渐渐起了白雾。 顾曜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恍然发现,已是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三个时辰。 “老头,你等等,我们现在到哪了?天都黑了。” 老道停下脚:“奇怪啊,按理说,应该已经走过这村落了,哪儿去了?” “嗯?已经过了?” 顾曜惊住了:“那你还往前走?” 老道翻了个白眼:“我是怀疑这地图是几百年前的,所以地形变化,找不到这些河流村落。” 顾曜陡然醒悟:“那你是在找这个狗洞的另一个出口?” 老道点点头:“对,其实我刚才我也在奇怪,这什么山鸡道人,为什么要在挖个狗洞出来?” “就算他是老鼠妖,走上面也应该比打洞省事。” 顾曜接口道:“要么是他被人追杀,不敢露头,要么是他也找不到,所以不得不打地洞?” 老道点点头:“对,可惜你杀他杀的太麻溜了,不然也不用这么麻烦。” 叹了口气,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山峰:“他那狗洞的出口,应该就是在这附近,” 两人抬起头,四下看了一圈。 “应该是这座山吧?” 顾曜抬起手,指着右手一座山峰道。 “为什么?” “上左下南,左西右东,按方向,就是这个啊。” 老道:“...辨别方向,不是看太阳吗?” 说是这么说,他双目泛起一团白光,仔细扫了一眼顾曜指的山峰。 “对了,好像还真是这个,在山顶之上,有个同样树木杂草堆砌的地方,你在此处等着,我去看看就回来。” 顾曜看着老道飘了过去,自己也闲着无事,就在四处走走瞧瞧。 却不想,这一晃,居然看到南边一座山岩的角落下,有个龙头在土里半露半藏。 当下来了兴趣,急忙走过去,蹲下身子,在土里往下挖了挖。 “还真是。” 他伸手在土里挖出了个拳,露出一个满是黄土痕迹,但还算工整精致的青石龙雕。 当下运转金光咒,用力破开压在上面的岩石,然后努力的刨起了图。 这一挖也不知挖了多久,等到老道回来时,他已经往地下挖出了半尺有余的深度。 “老头,你看,这下面有个石碑,上面是个龙纹雕塑,要不是我眼尖,还看不见。” 这青石龙雕,居然是个石碑碑头,顾曜这么挖了半天,只能看出下面是块不小的石碑。 如今石碑上的字,只露出了一个:“三”。 老道点点头:“你上来,让我将这石碑从土中取出来。” 然后他双手金光包裹,握在石碑上:“起。” ... 无事发生。 石碑动都不带动的。 老道歪了歪头:“什么鬼玩意?” 当即撸起袖子,换了个方向马步扎好:“起!” 这次看出来是用了全力了,浑身都是燃起了金色的火焰,额头上青筋抱起,牙都是咬紧了。 顾曜看着老道这边使力,他脚下地面都是在颤抖,急忙叫停:“老头,别拔碑了,这石碑不寻常,你别把腰闪了。” “什么鬼?这石碑,怎么感觉跟地脉连在一起了?” 老道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 顾曜取出劫剑,跳到坑里:“本来我还怕把石碑弄坏了,现在你等等,看我把它刨出来。” 老道退开两步,看着他将劫剑当作铁锹,疯狂破土抛出。 一番辛苦后,总算是将石碑露全了。 正面是:三官大帝五炁河。 背面是:金箓道场。 石碑的底部,是一块巨大的青石板,顾曜又挖了许久,也没能将它完全刨出来。 但只是露出的部分,上面也画着图形,顾曜对照了一下,与他们手里的人皮图卷上是一致的。 “老头,我们没走错路,是这地图太久远了,这石碑都被尘土埋没,少说也得百年了,估计这五炁河已经改道了。” “你之前猜的也没错,雾弃河,就应该叫五炁河。” 顾曜有些兴奋的喊道。 老道点点头:“金箓道场是祭祀三官大帝的道场,看起来,那道人就是在找这道场,这房屋的标志,不是什么村子,而是道场所在。” 道场有三种,黄箓、金箓与玉箓,功效更不相同。 “你先上来吧,我们继续顺着地图走,这道人是走地底来,那看起来五炁河未必是改道了,而是隐在地底,或许再往前走走,就能看到了。” 话是这么说,但希望很渺茫。 雷暴若是当真有,隔着这么远,他已经能感觉到了。 这么说,纯粹看天色已晚,干脆当带顾曜探险了,亲子活动罢了。 顾曜点点头,从坑里跳出,跟着老道,继续在山里晃荡。 这山林里看起来极少有人来。 此刻天色黑透了,四处望去,一片漆黑,也没看见活物。 群山绵绵,仿佛都是死去了一般。 枯木披着夜色,化身张牙舞爪的鬼怪,山山相连,黑影错落,仿佛趴在地上蠢蠢欲动的。 而这山间慢慢升起、逐渐厚重的雾气,成了它们挡住面目、蒙住行人双眼的薄纱。 老道走着走着,突然唔了一声,语气有些激动:“雾弃河!” “啊?找到了?” 顾曜本在发呆,此刻清醒了过来。 “不是,这个石碑,雾弃河。” 原来是在路边看到了一块矮矮的路碑。 “这石碑上的字是雾弃河,说明是时间应当不是很久,这儿,应该是曾经的河道。” “对对,我们没走错,老头,来拍个手。” 师徒两人一下欢喜了起来,高兴了一会后,继续向雾气中走去。 弥漫的雾气慢慢挡住了黑夜,挡住了半轮月亮。 四周却不再是那般死寂,竟然是慢慢传出了一声声虫鸣。 只是这虫鸣之声飘忽不定,不知在何处。 顾曜跟在老道的身后,突然发觉到,那股甜腻的气味出现了,心情一震:“老头,这味道,五炁河就在附近。” 当即越过老道,就闻着味道,向前面走去。 老道看他这样子,呵呵一笑,收起了人皮图,紧紧跟在他身后。 脚下的土地逐渐松软,变成淤泥。 身旁的雾气越来越厚,衣衫都在不知觉间湿透。 顾曜闻着味道,一步步向前,穿过枯树林,走过一处狭窄的通道。 陡然间,一声惊雷传入耳中。 “老头,你听,这雷声,雷声!” 雷声之下,还有微弱的水流声。 五炁河就在前面,顾曜很是开心的喊着。 老道却不像他这般欣喜,而是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眼身后。 两人又往前走了数步,雷声越发清晰,同时,那甜腻的味道也越来越重。 又是往前数步,白雾陡然散去。 黑幕下一座荒凉僻静的小村庄出现在眼前。 一盏盏鲜艳的红灯笼挂在门前,远远看去,就像是悬浮在黑夜之中。 若不是这些灯笼,顾曜绝对会认为这是个无人的荒村。 “老道,这村子...果然很不对劲啊。” 这灯笼的诡异红光,配上这破旧古老的寂静村子,简直像是在门口写着此处有古怪。 他回身看了看,背后是个大大的山洞,里面充满了白色的雾气,但山洞的洞口仿佛有扇看不见的窗户,将它们挡在山洞之内。 转过身来,天空中雷声阵阵,雷光闪烁,只是不见雨点,诡异的小村庄没有一丝声响,不见一个人或家畜。 脚下,是悬崖,底部芳香的五炁河环绕村庄,静静流淌。 老道往前走了一步:“既然到了,就去看看,走,我们进村。” 第一百六十二章 长寿村 老道带着顾曜从悬崖上飞下,落在了五炁河边。 顾曜站稳脚之后,回头看了看,没见什么台阶石梯。 “老头,这个村子里的人,是真的就不出去吗?还是有其他路?” 老道四下张望:“等见到了就知道了,今夜我们就在村子外过夜,等天亮了再进村。” “行。” 顾曜两人顺着这村庄的外围,沿着这五炁河,绕了一圈,意外在悬崖对面的一段,看到了个狭窄的山洞。 洞口处,也立着块矮矮的路碑。 顾曜绕到前面去,读道:“炁渊村”。 “这村子的名字好生古怪。” 他嘀咕一声,看向按一人宽度的黝黑洞口:“走一遭?” 老道点头表示同意。 山洞悠长漆黑,转身都是艰难,顾曜算不上胖,可走在里面,也感觉是肩膀就擦着岩壁,若是再胖些,估计转身都转不了。 “看起来,这个洞才是他们出去回来的通道,只是这么狭窄,好生不便啊。” 在山洞内说话,回声不绝,吵人脑袋,因此说了一句后,顾曜便是闭上了嘴,加快了脚步。 饶是两人速度极快,这走出来也用了五十息的时间,若是换作普通人,怕是要走上小半个时辰,加上这漆黑的压迫感,应该没几人能走到头。 他站在山洞的另一个出口,拍了拍胳膊和肩膀:“就这山洞,我估摸就没几个人能走完,难怪这里藏的这么好,我现在都好奇告诉我此处的那人是怎么进去的?” “难不成他有见洞就钻的爱好?” 老道看着周围的枯寂之感,取出人皮地图看了看:“这里还挺大,可在这上面居然之占了这么一点地方,甚至不到一座山的面积。” “难不成这里曾有仙人施展了壶天之术?” 顾曜活动双臂:“壶天?地煞术法里的那个?” 老道点头:“你看,我们是从这座山进来,现在在这儿,只是两座山的距离,可那村庄连带空地与河,很明显不止这么点。” 说着他又抬起头:“更奇特的是,里面雷云密布,雷声响亮,可这儿,居然一点都感觉不到,那五炁河的炁也是丝毫没有散出,仿佛一个独立的世界。” “这样的事,我只能想到壶天之术。” 顾曜点点头:“里面却是很诡异,那村子给人的感觉就瘆得慌,我们刚刚沿村子走了遍,我仔细听着,安静无比,连个呼噜声都没有,难不成这里的人都无忧无虑、不事生产?” “还有啊,那炁甜腻,瘴气十分浓郁,寻常道士常住五脏都会被化掉,可里面的居民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都是大修行者?或者与我一样?” 老道将人皮纸收起:“行了,等天亮了,我们再进去瞧瞧,探个仔细,今夜就在这洞口等着。” “行。” 顾曜看了看夜色,当下找来个干净地方,盘膝打坐,恢复精神。 老道看着他入定,挥手放出三团金色火焰,落在他身体四周,自己也是靠在树上闭上了眼。 ... “就到了就到了,女娃子,你可是有福的。” 天还没亮起,一串脚步声和嬉笑声便是传来,惊醒了顾曜和老道。 两人同时睁眼,看向来人。 一个精瘦的黑汉子,穿着的衣服虽然打着补丁,但干净整洁。 他的身后,是个背着包裹脏兮兮的女人。 黑汉子看着顾曜和老道,也是一愣:“你们两人?” 顾曜看了眼老道:“我们师徒二人听闻此处,特来长长见识,您是里面炁渊村的居民?” 黑瘦汉子看了眼两人道袍,小声嘀咕了一句,看嘴型像是骂人,随即大声道:“两位道长,我们这村子,又小又破,可没什么好见识的,您啊,赶紧离去吧。” 顾曜还没来得及说话,汉子身后的姑娘后退了两步:“你不是说村子富裕吗,我看这么远的山里也不可能像你说的那么好,我要回家!” 说着转身要跑,那黑瘦汉子急忙转身,一把攥住她:“你跑什么跑?老子钱都付了,你就是我炁渊村的人。” “臭道士,赶紧滚,别来我们村子找晦气,不然必然是遭报应的。” 那姑娘拼命挣扎,拿脚踹,用牙咬,可这汉子皮糙肉厚,压根没什么感觉。 顾曜看了下老道,微微笑道:“大周,禁止贩卖人口,此处这么隐秘,洛州靖夜司知道吗?” 黑汉子目露狠色,突然狠狠一脚将姑娘踹倒在地,姑娘惨叫一声,在地上抱着腿哀嚎,看样子,腿竟是被踢折了。 他伸手向怀里摸,顾曜伸手抓着一旁的树,微微用力,在树身上抓出一把粉末:“施主,你想做什么,可要想清楚。” 黑汉子停下手,看了看两人,森森笑道:“行,你们不是想见见村子吗?那就去看看。” 他转身要去抓起那女子,顾曜拦住他:“她的腿被你踢折了,还是让我给她治治。” 这女子面色惨白,顾曜给她疗伤时,一把抓住他,求着他带她离开,顾曜不得不安慰了好一番。 “施主,请您带个路。” 黑瘦汉子摇头:“不行,这女人可是我花钱买来的,她得走我前面。” 看了看女人满脸害怕的样子,顾曜不得不和她一起走在最前面:“施主,你与我说说这炁渊村呗。” 黑汉子走在第三个,老道跟在他身后。 他阴笑道:“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你来了,肯定就舍不得走了,来我们这的道士不少,舍得走的,可不多。” 女人跟在顾曜的身后,双手抓着他的袍子,抖个不停,顾曜又轻声安慰两句。 这般走了许久,才走出这通道,重新见到阴暗诡异的炁渊村。 这里与昨夜相比,只是亮堂了一点,天空中雷声阵阵,闪电交错,村子里的红灯笼仍然是显眼无比。 但还是没见到村民。 “施主,您这村里为什么要打着红灯笼?看着好吓人啊,还有,为什么没看到其他村民?” 那姑娘看到这地方,已经吓的抓住顾曜袍子不敢松手了。 黑瘦汉子一把将她的手打落,牢牢攥住她:“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跟我进村。” 他拖着那女人,健步如飞,一边走着一边喊道:“又来客人了,出来见见。” 随着他的喊声,一个个头从屋子里叹出来,看向顾曜两人。 都是老年人。 那黑瘦汉子居然是这里最年轻的一人了。 “快出来见客人,还有,姑娘也到了。” 他将女人拖到村子最中间,放开嗓子吆喝道。 慢慢的,一个个白发老人从房屋内走出来了。 都是男人,老的不成样子,走路虽然颤颤巍巍,但是都没用拐杖。 “这居然是个长寿村。” 顾曜看呆了,不管怎么看,这地方都不像适合老人养老的地方,连太阳都没有。 “老头,他们和你,哪个大?” 他好奇问道。 老道没回答他,只是面色严肃的看着最后出来的一人。 一个穿着宽大黑衣、头带鬼脸铜面的人,手持长长的人头杖,慢慢来到了黑瘦汉子旁。 他的地位似乎颇高,所有老人都是弯着腰,让开了路,让他走到那处。 这黑瘦汉子也是弯下了腰,松开了手,慢慢退到人群中。 那女人则是吓呆了的模样,不敢动弹,任由那人扫视打量着她。 过了许久,铜面人点点头,所有人都是发出了一声欣喜的叫声,竟然围着中间两人,转起了圈,努力跳起了舞。 场面,像极了巫傩的舞蹈。 跳完之后,黑瘦汉子又轻声说了几句,铜面人看向顾曜两人,慢慢走来。 而那汉子则是抓着女人,将她拖入了最中间高大屋子内。 “两位,来此处有何贵干?可否需要住在此处?”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沙哑难听,像是个变声期的少年。 老道点点头:“那自然是极好的,我们师徒二人听说此处乃是修炼宝地,特来修炼。” 发出了两声刺耳的笑声,铜面人伸手示意跟着他走。 “我们炁渊村,是个寿星村,年纪小的,都是去打拼了,于六今年三十八,但已经是最年轻的了,其他人都是七十多,八十多,所以我才让他去买个女人,好照顾我们这些老头。” “平常村子里的吃喝用度,也都要于六去买,他一走,村子里就没人照应,现在有个女人,挺好的。” 他这是将一切都说明了,乍听上去,还合情合理,似乎没有问题。 问题是,这里的空气有毒啊,这些老头是怎么活这么长的? 还有,为什么没老太太? 女人的寿命,一般都是比男人长的,一个长寿村,一个老太太都没有,这更离奇。 顾曜和老道对视一眼,没说什么。 这铜面人将顾曜两人带到一处没挂红灯笼的房子前:“二位,就住在这儿吧,有什么要求,可以来找我,或者找于六。” “我就住在最高最大的屋子那。” 顾曜点点头:“不知您该如何称呼?” 铜面人道:“村里人都称呼我为巫公。” “既然如此,我们两人就劳烦巫公了。” 他和铜面人说话时,老道已经找了块布,把屋里的桌子椅子勤快的擦了遍,此刻讨好笑道:“少爷,来坐...徒儿,来坐。” 顾曜恶狠狠的瞪了他:“师~父~这些杂活我来做,你歇着。” 又重声道:“歇着!” 随即老道装着受惊模样,如坐针毡般战战兢兢。 巫公又仔细看了下两人:“二位差什么,可以来与我说,我先行告退了。” 走了几步,又停下,回身指着屋内墙角的灯笼道:“哦,对了,记得在门上挂上红灯笼,这样于六会来送水送食物。” “多谢巫公提醒。” 等着巫公走远了,顾曜刚把门关上,老道就啪的一下把抹布扔了过来:“去,烧水擦床去,我要看看这巫师耍什么鬼。” “好嘞,您可别被发现了。” “哼,这要是被发现了,我就当场把这五炁河喝干净。” 老道哼了一声,从袖子中取出四张纸符:“好好学着,纯元道的驭夫纸人。” 双手捏印一结,其中两道纸符在桌上翻转折叠,变成两个纸人,向着老道如同婢女般行礼,然后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纯元道,驭夫纸人?” 老道走到窗边:“就是她们用来盯梢自己夫君的法术,因为她们的夫君往往也都是极其强大,因此这纸人就一个特点,隐秘。” 他伸手指了指桌上剩下的纸符。 “如果发现了什么,这两张就会变成两顶帽子,即便回不来,也可以说明有情况。” “在诸多纸人法术中,算是最为好用的了。” “且等着吧。” 顾曜坐在桌子上,盯着两张符箓,极其有兴趣的等着变化。 第一百六十三章 水 等着有些无聊,顾曜好奇问道:“老头,为什么阳神不能随意出窍?” 老道看着窗外:“天地并不喜欢阳神,阳神出游,很可能回来的时候,肉身就没了。” “肉身没了?什么意思?” “很难与你说明,等你阴神圆满就知道了。” 顾曜看着老道的模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他吞食符宗神玉蜕变后,曾经使用过花开顷刻之法观察老道。 当时的景象,震撼而又美丽。 老道散发着金光,就像是朝阳一般,散发着美好、旺盛的生机。 无数道丝线连接他和天地,同时数不尽的光点如同萤火虫一般,从他体内散出,围绕他旋转飞舞片刻后消逝。 “老头,你,或者说阳神境界的修行者,是不是被天地锁住了?” 他琢磨了一会,勉强这么形容。 老道回过身,有些诧异:“这么说,倒也勉强有些像,不过,这不是你现在该想的事。” “是是是。” 就在这时候,桌上的两张纸符突然动了。 它们突然升起,悬浮在空中,如同拼图般破碎成无数小块,飘飘扬扬洒向地面,结成无数个小人。 老道关上窗户,走了过来道:“那两道纸人已经消失了,看起来那个巫公有些本事,那纸人感觉到可能会被发现,自我了解了。” 顾曜咋舌:“我去,这纸人也太忠诚了。” 桌上已经出现了几十个小小的纸人,站立在桌面上,开始了表演。 就像一场默剧一样。 一个胸部格外凸出的小纸人跪坐在桌面上,纸条做的手捂在脸上。 一个纸人挥着手臂,对着一大群纸人做着动作,随即手拿长杖的纸人回来,吧唧一下把那个挥着手臂的打趴在地。 动作有些滑稽。 “老头,没什么没声音?纸人说话,不难吧?” 老道淡淡道:“你想清楚这纸人术法的目的,你觉得她们会愿意听到自己夫君和其他女人调情的声音还是嗯嗯啊啊?” “行吧。” 因为没有声音,所以看不太明白。 后面就是不明意义的动作后,其他纸人都是散开了,只有那三个戏格外多的还在一起。 “老头,不然我们先去把女人救走吧?或者直接用明魂术对那巫公来一下?” 老道摇头:“上清明魂术虽然强大,但副作用也同样可怕,你且记住,决不能用此术对那些不知活了多久的东西用。” “不然,你很容易变成另一个它。” 顾曜有些不解:“这是为什么?” 老道说道:“你用这术法时,是潜入一个人的魂魄记忆中,短时间自然无影响,若是个活的格外久的,记忆漫长,修为再高些,情绪能感染到你,甚至让你以为你就是他。”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夺舍,也是这术法被定为禁术的原因。” 顾曜想了想:“可是在庐州,那家伙也活了百岁啊?” “那家伙一是已经疯掉了,二是他已经被我搜了一遍,心魂孱弱,情绪混乱,这个巫公,年纪不会比我小,而且巫术闺蜜,自从大汉后已经格外稀少,究竟有什么手段,谁都不知道。” 老道提醒道:“你记住,这法术,你尽量只在寻找情报时,对那些同辈的用,别胡乱对什么前辈、凶神、鬼怪用。” “是。” 老道点点头:“至于那女人,我们没死前,她应该会很安全,这村子的秘密,他们一定是不敢在我们面前露出来的。” 顾曜站起身:“好吧,那现在怎么办?” 老道想了想:“你去找那巫公,就说想在村子里找个地方修炼,大摇大摆些,我乘机在村子里走走。” “好,他们应该以为你就是个打杂的糟老头,不会怎么防着你。” 顾曜打开门,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着巫公的屋子走去。 “巫公,在不在?有事相求。” 这门也是关的紧紧的,顾曜喊开了门,那于六一下跳了出来:“你大呼小叫什么?” “我要找个地方修炼,来问问巫公,你喊什么?” 顾曜训斥道:“一个照顾人的下人,没上没下。” “你!” “嗯?” 于六怒目,顾曜立刻反眼瞪了回去。 “道长,若是要找地方修炼,就让于六带你吧,他年轻些,腿脚活络。” 巫公在屋内道。 顾曜也是趁机看了看他那屋子。 普普通通,墙根摆满了许多罐子,屋子最中间,是个大大的水缸,那女人此刻小心翼翼的在那擦着水缸,向顾曜投来求救的眼神。 不等他多看两眼,于六就将门关紧了:“这边来。” 他的态度很不好:“你那个师父呢?” “他当然是在收拾...在屋子里修炼呢,他修为高超,在哪都一样。” “呵呵。” 两个走在路上,有个老头从屋子里探出头:“于大...于六,我的水呢?什么时候送来?” 于六盯了老头一眼,那老头立刻改口。 “等会会送来的,您先回屋等着吧。” 老头缩回了屋内,把门锁死。 走了几步,顾曜轻笑着问道:“你好像不是什么照顾他们的人,那老人家可是想管你叫于大人呢。” 于六干巴巴说道:“不是于大人,是于大,我的大哥,过去负责照顾他们的人,老人家嘛,脑筋转不过弯。” “呵呵。” 顾曜回了他两个呵呵。 于六看起来,是真心想让顾曜早点把自己练死的样子,带着他直奔五炁河旁,找到个凹地:“就这儿,此处最适合修炼。” 顾曜惊讶的看了眼他,站到凹地那,深吸口气。 确实如他所说,这里的炁格外浓郁些。 若是在村子里,要半年才能把自己练死,这儿一个月就够了。 当下扬起眉毛:“于大~六,你可真棒。” 这阴阳怪气的话,让于六很不爽,当即扔下一句你在这修炼,转身要走,又被顾曜喊住。 “于大~六,请问下,这河里有鱼吗?你知道的,修行是件很枯燥的事,通常我还会钓鱼打发时间,如果可以,麻烦你弄个鱼竿什么的给我。” 于六忍着怒火:“这河里什么都没有,村子里的日子很枯燥,若是你很无聊,可以去找老人家聊天散心。” “好,那就这样吧。” 顾曜装模作样的大作,在这儿修炼。 那于六转身走了几步,最后就站在不远处,盯着他在此处修行。 感觉到空气不断向顾曜身旁涌去,黑色的脸上浮出一抹狞笑。 另一边,村子里,老道拎着个桶,挨家挨户的敲门。 “您好,请问有水吗?我想弄些水给我家徒儿烧点糖水。” “没有没有。” 每个老头都很暴躁。 老道打着这个理由,将所有屋子都是走了一遍。 “家家户户都有个硕大的水缸,但却是都舍不得给我一点水,有趣。” 他抬头看着眼前巫公家,嘴角浮出一抹笑容:“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事了,真希望能多玩会。” 砰砰砰,他抬起手敲响门:“巫公,借点水。” 巫公打开门:“道长,要水得去河边打。” “可是河边挺远的,那水也不知道干不干净,您这儿的水,就不能匀我一些?” 巫公道:“我这里的水,都是拿来做长命百岁的符水的,概不外...”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老道眼神一亮,往里冲:“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可千万给我些,好给我家徒儿煲汤。” 巫公一时不慎,被老道故意撞倒,又假装扶他,一手抓在他面具上,用力想摘下。 嗯? 又没拿动? 老道心头诧异。 鬼脸铜面具好像是长在脸上的一样,老道没用什么真功夫,居然没拿下来。 巫公麻溜的一个打滚站起:“道长,你别太过分,请你出去,我这的水,乃是村子绝密。” 老道看了看屋子,没看见女人,假装没听见巫公的话,在屋子里走着道:“巫公,那个女人呢?既然是照顾你们的,能不能顺便下我家徒弟?他怕冷,晚上能不能让她去暖下被褥,我在您这儿睡。” 这话说的,巫公被气的浑身发抖。 以往来这儿的道士,大都是野茅,少有几个正经道门的。 但就算是野茅,也是很讲究,他对着客气,人家也很礼貌,怎么这次来的一老一少,就像是街头恶霸、山间匪徒一样? 俗话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怎么这两个,居然是说一尺不够,干脆把你全家都给我得了呢? 太过分了! 他默默攥紧了拳头,放在屋子那头的人头杖缓缓张嘴。 就在这时,老道一拍脑袋:“哎呦,我忘了,巫公啊,你这有糖吗?我好像忘记带糖了,那煮什么糖水啊。” 假装拍着脑袋,袍子挥舞间挡住视线,一张黄符悄然落下,融入地面之中。 老道哈哈大笑,跨出门离开了。 留下巫公在房内浑身发抖:“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混账,混账!” 老道出了屋门,瞬间变了脸。 “居然真是已经灭绝的真巫,不是那些苟延残喘,学了一点歪瓜裂枣的传火,真是稀奇了。” “我这徒儿运气可真离谱,出来找个雷,挖出了个几百年的老巫师。” “水,水又有什么问题?是他们长生的关键吗?” “这里应该与水官大帝有关系,难不成这里就是曾经的金箓道场?” 老道一边笑嘻嘻的和其他探出头的老人打招呼,一边在心中盘算。 ... 顾曜换着花样恶心那于六一段时间后站起身,舒展个懒腰:“今日份的修行结束了,于大六啊,走,我们回村子吃饭去,你们这儿午膳吃的什么啊?” 于六冷着脸:“我们这只用早膳晚膳。” “啊?这对身体不好,容易长不高,死的早,听我一句话,你长这么丑,肯定是因为不吃午膳。” “啊,对了,我早膳也没吃呢,你这给我弄些?” “没有,你等着晚上吧。” 于六面皮抽动,着实不想搭理这专门恶心人的贱人。 顾曜也是心中郁闷,这人养气功夫也太好了,自己这么气他,居然不动手,还想看看他有没有修行过呢。 两人各自心中祝福着对方,回到了村里。 “师父啊,我回来了,午膳吃什么啊?” 他高声喊道。 于六加快脚步,向着远处跑,生怕顾曜又喊住他。 “吃水啊。” 老道笑呵呵回应一句。 师徒两人都注意到,周围的屋子里,门窗都突然冒出一丝缝,看向他们这儿。 进了屋子,关紧门。 “老头,这儿的水好像很宝贝。” 他将出去时有老人问水的情况说了下。 老道摸着下巴,突然伸手,示意顾曜把头靠了过来,低声说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老道提着个水壶,带着顾曜走到了那问水的老头家。 “大爷,来聊聊天啊。” “...” “大爷,我知道你上午有问水,恰好我这有些古怪的,您来瞧瞧呗?” 顾曜坚持不懈低声道。 嘎吱一声,门露出一丝缝隙,那老人在门内露出一双呆呆木木的眼:“让我看看。” 老道抱紧水壶,看了眼左右,露出一丝缝。 “看不到!” 老人骂了一句。 顾曜道:“你伸手沾点尝一下不就知道了。” 听这话,老人眼睛一转,伸出一只手,费劲往壶里塞,沾了一指头的水往嘴里放。 随即他眼睛瞪圆了,浑身颤抖。 顾曜看着他这模样,心里有些发颤:“老头,他该不会被我的血毒死吧?” 桶里是他的几滴血混合了些被老道散去瘴气的河水混出来的玩意,按照老道的话说,提神壮气应该有些效果。 还好,抖了会,他恢复了,眼睛更亮了,身子也好像直了些。 “进来。” 屋里老人打开了门:“进来说话。” 顾曜两人这才进屋。 屋内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四条凳子,一个大水缸。 扫了一眼,顾曜坐在凳子旁:“这水,你想要吗?” “要要,这水是怎么回事?和过去的怎么不一样?”老人盯着老道怀里的水壶,两眼放光。 顾曜笑着说道:“这水是于大人给我的,他只说这东西很宝贵,却不肯明说,但他又告诉我,可以来和你们谈谈,所以我就来了。” 老人听到于大人三个字,恢复了点神智,眼睛从水壶上移开:“你们是什么身份?巫公为什么会给你们水?” 顾曜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挺直了腰:“你又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质问本王?” “本王?你是如今的皇室封王,还是我等散落的后裔?”那老人直接问道。 顾曜和老道眼神一亮。 果然,就算能长生,脑子也会变呆变木,听他这话,他们过去应该是皇族,那是大周之前的王朝? 是妖魔乱世中那些几十年就消亡的小王朝皇室,还是曾经大汉散落的刘姓族人? 他们长居此处,就算年轻时是怎么个心眼通天的人物,现在也就是个呆子,看这年老且无精打采的样子,必然不是修行者,只要略微一骗,手到擒来。 当下顾曜哼了一声:“本王,大周淮南王,听闻此处特来寻道。” 那老人切了一声:“果然如此,侥幸成事的贱民后裔,不过大周勉强也算强盛,巫公允你加入我们,也不奇怪。” 第一百六十四章 泡水 顾曜起身,背对着老人,义正言辞道:“本王听闻此处,特来一看,你又是什么人?” 他就是随便一说,脑子里只记得淮南王与长乐郡主两个皇室人物,顺口拿来用一下。 可万万没想到,这老人居然面露鄙视,嘲笑道:“就你这样的身份,居然能被巫公看上?” 顾曜皱眉:“本王身份崇高,你又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如此说?” 老道帮腔道:“少爷莫要息怒,让老仆来给这个老不死的一点教训。” 说着就把那水壶放下,气势汹汹的要走过去。 这老人微微往后缩了缩:“你们住手,滚出去,让巫公知道你们敢在此处动手,莫要说长生不死,必然要把你们沉入五炁河内永不超生!” 顾曜冷笑一声:“本王何等身份?你又是什么东西?那巫公怎么会为了你得罪本王?” 老人抓住桌子,浑浊双眼瞪圆:“我乃是当年大汉后裔,天子血脉,刘白梦!” “你们这些贱民,凭什么与我相提并论,留下水桶,给我滚出去!” 说出自己的身份,他底气似乎足了许多,拍着桌子怒吼道。 顾曜和老道对视一眼,随即道:“又一个刘氏余孽,那可真是留不得,这么多年,每隔几十年,就要冒出一个姓刘的造反。” “现在你自己跳出来,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越过老道,气势汹汹:“看你也活了几十年了,自我了断吧,别脏了本王的手。” “你!” “你!” 看着顾曜居然这般无礼,这老人气的一手捂在胸口,一手指着他的鼻子,嘴唇哆嗦着,挤出几句你之后,便是身子直直往后倒。 顾曜眼见他这般,一个闪身过去抓住了他,查看一二,居然是气晕了过去。 “老头,你给他来个明魂术查查?”他看向老道。 老道点点头,示意顾曜将他摆到床上,自己则是伸出了手,放在胸口上方。 顾曜眨了下眼,老道就收回了手。 他眼巴巴问道:“结束了?” 老道摇头:“这家伙,魂魄已经和肉身完全融合了,根本查不了。” “啊?” “上清明魂术是要抽出魂魄查探记忆,可这家伙的魂魄就是肉身,根本抽不动,若是我强抽,他必然暴毙。” “这样吗?”顾曜眉头纠缠在一起,“不然去把那个巫公打晕,然后我去修炼天心雷,将这儿告诉靖夜司,既然有刘姓遗民,朝廷一定会重视的。” 在原本的历史上,汉朝之后,姓刘的一直是朝廷极力防范的对象,即便是盛唐,造反的刘姓也从来都不少。 这一世倒也是一样,大周已经平掉了数次自称汉室后裔的聚众造反,少到几十人,大到几百人上千人,反正是极其的麻烦。 老道摇摇头:“不。” “哪里不行吗?” “一,他们在此处居住很久了,在这儿有什么布置我不确定,修行天心雷要引雷入体,人身脆弱精密,出不得差错,不将此地的秘密、布置、手段都弄明白,我不放心。” 老道缓缓道:“二,他们有从外面买女子进来,也有人从外面误入,这证明此处并非完全与世隔绝,靖夜司和朝廷不可能完全不知晓。” 顾曜想起了告诉自己这事的道人也是靖渊,必然上报过,但却没了后续,当下道:“这意思是,有内鬼?” 老道点点头:“必然有个位高权重的人,将这儿的事隐藏了,或许就是洛州府的总镇,或许会是洛阳的某个人。” “还有第三点,这儿,或许与三官大帝有关,这是天大的机缘,还是送到你眼前的,天公予,为何不受?眼下这点时间,还是能耽搁起的。” 顾曜挠头:“那现在该怎么办?” 看了看这屋内,视线定在了水壶上:“老头,你说要是我们把他们的水都给...” 他做了个咔嚓的手势:“会不会逼的那个巫公动作?” 老道颔首:“可行。” 他信步走到水缸处,拿掉大缸的盖子,往里看了看,身子一僵:“真是畜生。” 听着声音有些怒气,顾曜好奇的走过去:“怎么了?” 低头往缸内一看,呼吸不自觉屏住了。 缸里已经一滴水都没有了,只有一具包着人皮的骷髅。 此刻惨白的人皮耷拉了下去,骨骼的形状十分明显,长长的黑发铺满了水缸底部。 看这人皮的模样,勉强能确认是个女人。 “原来买女人是这个用处。” 顾曜抬起头,看向床上昏睡的老人:“他居然喝的是尸体泡出来的水,村里估计其他人也是,这水就是他们长生的秘密?” 老道把盖子合上:“不管什么样的长生之法,一般都是天理不容,这个村子的人,也是死有余辜了。” “走,我们先出去,等会我找个机会,把所有人家的水都给毁掉,逼着那巫公出手,到时候你再去挺身相救那女子。” 老道提起水壶,带着顾曜走出门:“我在巫公的家里做过了手脚,你且放心施展,人在占据绝对优势时,往往会放松大意,什么话都会说出来。” “这就是让我被他们按着打呗?” 老道点头:“对,现在我们表现出来的是,你有修为,我就是个糟老头,他们不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只要你被制服了,假装想死的瞑目,那巫公大概会说的。” 顾曜点头:“我懂,反派话多嘛。” 两人回到屋子里,老道又弄出许多纸人,派它们去糟蹋各家各户的水。 过了半个时辰,纸人都回来了。 一小半湿溻溻的,一大半没什么变化。 “看起来,他们那水本来就到头了,所以才着急买女人,我们就等着吧。” 就在这时候,门外已经吵起来了。 “于大人,于大人,水呢,水呢?” “不是说今日发水吗?” “于大人,巫公怎么说啊?” ... 一串密集的喧嚣声,但很快就安静了下去。 接着顾曜他们的房门被敲响,打开门一看,于六两手各自拿着个大碗,里面盛满了饭和肉,香气逼人。 “两位,于某想起你们没用早膳,特意来送点膳食,村子偏僻,还请将就下。” 他脸上的笑容阴森森的,直接走进屋内将碗放在了桌上:“二位,请。” 顾曜看着这泛着油光的肉:“这是什么肉?怎么这么香?” 老道则是已经坐下,大口大口吃着:“好香啊少爷,好香好香,太美味了。” 好入戏啊,顾曜瞟了眼老道,盯着于六。 于六抱着胳膊:“鱼肉。” “鱼?” “美人鱼,吃一块长生,两块不老,三块得道,四块成仙。”于六眯着眼,半真半假怪笑着。 “是吗?我不信,不会是人肉吧?” 顾曜站直了身子,盯着他。 就在这时,老道一把扔掉碗,抓起另一个大碗,大口大口吞刨,米粒沾满了嘴巴、下巴和胸口,但他全然没感觉到的样子,仿佛饿死鬼一样。 于六看了看老道的模样:“你刚刚去看了刘白梦是吧?” 顾曜不答。 “刚刚一群纸人偷走了秽命水,也是你做的?” “你是淮南王?” 于六伸出根手指挖了挖耳朵:“淮南王二十五年前来过,当时已经生了不治之症,我们都见过,只是刘白梦他们脑子已经不清楚了,记不住,但巫公和我,还是记着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于六厉声问道。 老道刨完第二碗饭,脚一瞪,白眼一翻,人就往地上仰,咕咚一声,在地上好似个僵尸般睡着了。 顾曜看了看老道:“我来这儿,只是听说这里的人长生不死,想来...” 话音未落,他一脚踩在于六的腹部,想将他踢出去。 可没想到,这一脚就像是踢到了淤泥里一样,脚尖居然陷进了腹部之中。 同时,于六的双手变为黑色,手指如同蛇般蔓延,抓住了他的腿。 这手段,像极了之前山腹里的山鸡道人。 “在外面,我的身体有些问题,不敢和你动手,在这儿,就你一个小道士,能怎么样?想翻天不成?” 黑色的手指如同绳子般缠住了顾曜,将他锁死,腿也是被拉出,黑色的腹部蠕动后复原。 “巫公说你的血很有趣,让我留你一条命,不然,我现在就直接吃了你。” 他舔了舔嘴唇,收回一只手,勾住水壶,将里面的血水倒入嘴中。 “确实美味,居然让我感觉到了久违的人类快感。” 他摸着自己的胸膛,面露陶醉:“居然有你这样的人类,真是美妙。” “难不成,天公怜悯我等,这才将你送来?” 顾曜收着力,假装挣扎道:“难不成,你不是人?” “我们不是人,是永恒不灭的人仙。” 垂涎的打量着顾曜,不断吞咽口水后,他勉强移开视线:“领水了!” 他拖着顾曜走出门,一边走一边喊道:“出来领水了!” 随着他的喊声,一个个老人都是手拿大碗,冲出屋门,欣喜若狂的跟在他身后。 于六拖着顾曜,带着所有村民,冲到了巫公的屋子前。 屋门大开,一个巨大的铜鼎放在院内。 巫公拿着人头杖,看着顾曜被拖来,举起一只手示意众人安静。 “你是什么人?” 人头杖悬在顾曜的面前,巫公发问道。 杖上的人头,是个风干的婴儿头,眼睛嘴巴都是半睁着,这般闻着,居然有一股香料的味道。 顾曜扭头:“我是淮南王...” 话音未落,婴儿头张大了嘴,一条赤红色的蜈蚣从嘴里爬了出来。 巫公道:“你再胡言乱语,我就让这大日红锦蜈蚣吸干你的脑浆。” 那蜈蚣在婴儿脸上徘徊转圈,两根触角抖动不停,给顾曜一种迫不及待要扑到他脸上的感觉。 他硬着头皮道:“其实我是淮南王的...孙子。” “我真的是,你们见到的那位是我祖父,回去之后不到五年就死了,但我爹被带去了洛阳,囚禁了起来,没过几年也死了,我聪明,主动拜入道门,放弃了王位,这才获得自由。” 他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方法青说过淮南王的儿子在他死后不久,就被带走囚禁了,现在就拿出来生搬硬套了。 而淮南王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应该不会说起自己的子嗣。 “祖父的日记里有写过这儿,我资质不行,这么多年,全靠祖父的威名招摇撞骗,现在骗不动了,就想来这儿碰碰运气。” 巫公慢慢收起杖:“倒也说的通。” 顾曜谄媚笑道:“是吧,我是故人之后,您就把我放了,教教我怎么长生不老呗。” 那蜈蚣从人头杖上爬下,停在巫公的肩膀处。 巫公道:“想长生不老?倒也不是不行。” “毕竟当年他也帮过我们。” 他看向于六:“动手。” 顾曜还在想着这时候是该阴笑还是贱笑时,于六一把抓住他,将他掷入鼎内。 “咳咳咳。” 鼎里面都是水,五炁河的水,香气冲鼻,顾曜在水里转了转,立住了身子。 那女人也在鼎内,面色惨白,麻木绝望,好似个女鬼,刚好和他面对面,把他吓了一跳。 “你能熬过去,我就赐予你长生。” 巫公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生火,上圣物,把他们熬成一个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长生 熬成一个人? 顾曜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随即就看到无数毒虫从天而落,砸入了水中。 蜈蚣、蝎子、蜘蛛、毒蛇、蚯蚓、螳螂... 十二种爬虫大把大把的落入鼎中,入水片刻后,便是被这五炁河的河水化成汁液,原本清澈的水,逐渐变为幽幽的绿色。 “这水越来越像山洞里的那种了。” 顾曜悄然运起了金光咒,抓住了呆呆木木的女人手臂,将金光渡入她体内,护住她不被这水炁融掉。 同时他能感觉到,脚底有些温热。 “居然真的开煮了。” “我也没被煮过,当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煮熟,但就算是我能顶住,这女人也顶不住,老头做的手脚我也不清楚,不能在这里熬太久。” 外面唱起了古老的颂歌,听着音调,像是古时楚地一代的民谣。 这倒也不奇怪。 这巫公修行巫术,而古代巫术最为繁盛的地方,便是楚地。 顾曜听着他们歌唱,高声呜嗷了几句,佯装痛苦问道:“巫公,我撑不住了,求您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放了我吧。” 无人应答。 顾曜用手捧起一汪水,往鼎外泼:“放了我,放了我,不然我就把水都喝干净。” 唱歌的声音突然大了许多。 于六开心的声音响起:“那你喝啊,你能喝干净,我们可以给你立碑,每日拜祭你。” 顾曜当即在鼎内冲撞鼎壁,不断往外面泼水:“啊,好痛啊,我好痛啊,这样死,我死不瞑目啊,我还是个处男,我不甘心啊。” 他的动静有些大了,外面的声音小了许多。 巫公伸手拍在鼎上,稳住有些晃动的大鼎:“放你走是不可能的,你若是能熬到最后还有神智,那你可以长生不老。” “你别骗我!”顾曜在里面咆哮,“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化掉了,怎么可能熬住!” “可你的声音中气很足。” “那是因为我不甘心,死不瞑目。” 顾曜使劲拍打撞击:“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让我当个明白鬼!” 于六轻声道:“巫公,反正他连魂魄都会被化去,不如就告诉他,让他安静的受死,也别浪费了这神水。” 巫公看着不断被泼出的水说道:“我们是最为高贵的皇室后人。” 顾曜打起精神,先暂停了下动作,然后佯装受了刺激,大发雷霆:“我也是!我是高贵的大周皇族。” “不,你不配,我们的祖先,是曾经的汉室,是汉室之前古老的六国王室,我们的血脉悠久而尊贵,但你,只是个侥幸成皇的贱民之后。” “什么?不可能,都已经过去千年了,你们的血脉,不也混合了平民吗?凭什么比的上我?” 巫公冷笑一声:“我从汉武活到如今,他们甚至比我活的还久,我们的血脉,从不曾被污染。” 顾曜倒吸口凉气:“你是说,你们都已经活了七百岁甚至八百岁?” “不可能,哪有人可以活这么久!” 他否认道。 脚下也更热了。 巫公长叹一声:“是啊,若不是遇到了仙人遗迹,找到了这三官大帝的金纂道场,我们也早该腐朽了。” “道场,道场在何处?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道场就在脚下,就在炁渊村的下面,这儿,七十年前一个道人帮我们建立的村落。” 巫公陷入了短暂的回忆:“百年前我们住在炁源村,那里是五炁河的源头,是一切的开始,但百年前不知为何,我们的身体开始加速腐烂,外面的天地不能容纳我们。” “我费尽心血,总算找到了藏在地里的道场,这里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可以延缓我们的身体腐烂。” “但我们出不去,只能喝着五炁河的水苟延残喘。” “后来那道人来了,他帮助我们建立了村子,并且留下了于六,于六成了帮助我们像人一样活下去的使者,作为报酬,我给予了他,长生。” 顾曜吐了口气,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在长乐郡主的秘密宴会上,那道人说,那个村庄里很古怪,村民奇怪,习俗奇怪,还有古怪的童谣。 可这里虽然诡异无比,但他并没听到什么童谣。 这些老头子也不像会唱童谣的样子。 莫非说,那道人找到的是炁源村,而自己和老道其实还是找错了地方? 巫公还在喋喋不休:“我们的长生之法,虽然可以长久活着,但身体在不断老去腐烂,牙齿脱落,视力模糊,一切感知都在消逝。” “来到此处之后,我慢慢推演,那道人也给予了我很多帮助,最后,我推演出了这个法子。” 他敲了敲这大鼎:“人体老去,是因为脏腑失去了炁,那补充炁就好了,五炁河内,最多的就是炁了,只是这里的炁,有着化人脏腑的毒瘴。” 顾曜借口道:“所以你用女人的身体来为你们净化毒瘴?家家户户的水缸里都有女人的人皮和骨头,就是这么来的?” 巫公桀桀笑道:“可不止这么简单,为什么要用女人而不是男人?因为女子体内一直藏着一道微弱的先天之炁,随着分娩,这先天之炁会变弱。” “所以我一直要未婚配的女子,要将这一锅的神水煮入她们的体内,划去脏腑,逼出那先天之炁,要用她们体内的炁来熬出秽神水。” “至于你说的人皮和骨头,只是副产物,泡在水中,也能有些许作用,是我给予其他人的奖励。” 他摘下面具,露出自己的面孔,两眼如八字吊斜,牙齿尖锐,鼻子勾长凸出,面容有如融化的白蜡,一滴滴大大小小的泡长满了脸颊。 “我成功了,我们不仅长生,还在不断变年轻。” “长生不老,就在眼前。” 巫公举起人头杖:“古往今来,追求长生不死的人何其之多?天骄更是数不胜数,可又如何?最后走到头的,是我!哈哈哈!” 他仰天狂笑。 周围的声音全部都消失了,那些老人都是默默跪下,向他俯首。 顾曜伸手画出一道凝冰符,给鼎内碧绿的水渐渐温:“那你为什么不出去?如果真是完美无比的长生法,大周皇帝应该已经三拜九叩了吧。” 巫公一下安静了。 顾曜懂了,嘲笑道:“看起来你试过,你们还是不能走出这里,一旦出去,就会遭到报应,雷劈?” “这儿的雷声不断,其实是想劈死你的?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或许是因为这里是金纂道场,所以雷也下不来?” 巫公许久没说法,直到他注意到顾曜的声音还是那么中气十足。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是这般中气十足?” 顾曜想了想:“火力好像不够大,对了,那道人是不是圣人盗啊?” 巫公抬手摸了摸大鼎,温度确实低了,但他作为千岁老人,脑筋也不是很好使,只是抬手就把火升起:“圣人盗...” 倒是于六还是年轻些,一下跳了起来:“巫公,这下子有问题,快点直接杀了他。” 巫公有些迷茫和犹豫:“他很特殊,把他炼成秽神水,或许能让我们走出去。” 于六狠狠一掌拍在大鼎上,剧烈的震动中,顾曜在里面感觉翻江倒海,绿水疯狂拍打,有如针刺。 当下他急忙把这女人扔了出去,自己也从鼎中跳出:“于六,你是圣人盗吗?” “你果然没事!” 巫公怪叫一声,趴在肩膀上的蜈蚣飞起,向着顾曜扑去。 担心蜈蚣有什么诡异,顾曜化出一道五雷符炸了过去,将蜈蚣炸的粉碎:“于六,你是不是圣人盗?” “你若是,那我们渊源就大了。” 于六不打,催促着巫公动手。 只见巫公人头杖顿地,婴儿头抬起张大了嘴,一道道灰黑色瘴气,混杂着数不清的毒虫,铺天盖地扑来。 顾曜双手结印:“红莲业火。” 炽热的红莲火洒下,将毒虫烧的噼里啪啦炸碎。 顾曜也不管其他,从鼎上跃下,直扑那于六。 于六还想使那诡异手段,顾曜浑身金光散发,雷电在他身上闪过,将于六削成个人棍。 眼见他身躯化作黑水,要重新融合,顾曜飞速化出数十张凝冰符。 寒意瞬间降临,一团银霜铺满地面,于六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冻在了地上。 那边的巫公挥舞着人头杖冲了过来,只是他可能已经几百年没有动过手了,被顾曜一个扫腿轻松扫翻,一脚踢飞到了鼎上。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长生之法有多不靠谱了,说实话,放外面除非是真的没得选,不然也没人会选这么丑的法子。” 听到自己引以为豪的法门被顾曜如此说,巫公气的从地上弹起,张开嘴,三角利齿狠狠咬在人头杖上。 在顾曜眼前,将那婴儿头颅吃入嘴中。 “你...你...九凤神鸟绝不会原谅你!” 说话时,他的身体疯狂膨胀,黑烟从他身体各处冒出,将他笼罩在内,一阵骨头松动的响声后,衣衫破碎,一片片肉一样的羽毛从皮肤中长出。 双眼赤红无比,脖子缓缓变长,一个个闭着眼的女人头颅从脖子处分岔长出。 “九凤...倒是像鬼车。” 鬼车与九凤同为九头鸟,不过九凤是古代楚地的神鸟,而鬼车则是汉朝时出现,有人说它是九凤所化,也有人说是九凤的后裔。 眼前的怪物所有的眼睛一同睁开,都是一般的猩红无二,发出无数凄厉哀嚎的叫声,周围的老头这时候才开始逃跑。 顾曜也没管他们,此处乃是囚禁他们的牢牢,跑也没得跑,全神警惕的看向那怪物。 怪物上半身膨胀巨大,像是鬼车,可下半身还是人腿,因此看起来虽然恐怖,但又有些滑稽。 顾曜心中也不惧怕,知道有老道兜底,当下直接掌心雷并起,莽了过去。 轻松避开头颅的攻击,冲破了缭绕的黑气,在上身打出个巨洞。 可转瞬间,伤口便是恢复了。 巫公的头颅哑着嗓子:“我是神,永恒不死的神,让我吃了你,让我吃了你!” 它怪叫着,变作翅膀的双臂张开,一挥一合间无数道黑气风刃拍来。 顾曜转身避开,可那风刃居然将身后的房屋都是切开了,不少老人都是被斩为两段。 怪物发出一声兴奋的叫声,九个头颅仰天嘶鸣。 顾曜看到自己的身后,那些被斩开的老人身躯如同落叶般飘起,飞向怪物,被它吞噬,然后怪物的身体再次膨胀,人形的下半身也在一阵炸裂后变作了粗壮尖锐的鸟爪。 黑气凝实数分,变的如同触手一般。 靠近怪物的大地,在慢慢变的枯裂死寂。 又躲过几次怪物的风刃或是黑气,反手数十道天罡五雷符汇合着烈焰符炸去,将它炸的破烂不堪。 可并没有效果,这家伙的身体,似乎能无限恢复。 “不够,不够。” 恢复过来的怪物尖叫道,视线盯向下面的于六。 顾曜急了:“孽障,住手。” 这人他要留着问事呢。 当下雷光再次闪烁,一击拍碎一颗头颅,吸引了它的注意。 但一时不慎,身体也是被一记黑鞭抽到,有些灼热的微痛感。 “老头呢?看戏看上瘾了?” 顾曜在地上翻了个身,看向那怪物。 “雷没用,火没用,符咒好像也没什么法子,但还有一招可以试试。” 顾曜抬起了手,看着那怪物向地上的于六出手。 “天罡法-花开顷刻。” 一股莫名的力量笼罩下来,那怪物的动作变慢了,时间也缓缓停滞。 顾曜的双眸中,闪过一抹蓝光。 怪物巨大的身体,在他眼里,变成无数迷茫的黑气,黑气正中,是个小小佝偻的猥琐身躯。 一道道彩色之气从那小小猥琐身躯中涌出,化作一颗歪斜分岔,奇形怪状的树。 树上慢慢长满了花,不是洁白的梨花,而是丑陋的人面花,一颗灰黑色的梨慢慢结出了。 果梨长成的瞬间,时间好像恢复了。 怪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嚎,向着四周疯狂拍打,似乎想要将结出的花与梨打掉,融回体内。 顾曜身上金光灿烂,右手金光凝聚,有如长剑。 他瞧准机会,冲了出去。 一剑斩断一根弯弯绕绕的脖子,他伸出左手,抓着了那颗黑色的果实,将它摘了下来。 梨现形了。 同时,人面花也开始了掉落。 黑色的花瓣仿佛烧焦的树叶,从它身体上飘出,怪物的黑气慢慢消散,身体逐渐变的衰落。 看着怪物十八双通红的眼睛盯着他,顾曜用炁托起那梨,笑道:“再见。” 心意一动,雷光腾起,刺穿了黑色的梨。 天空中的雷电突然变的密集无比,紫雷银电聚集。 怪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在地上挣扎着爬向顾曜。 每爬出一步,身体都会大片大片的溃散,将土地污染成没有丝毫生机的灰白色沙地。 最后来到顾曜脚下时,巨大的怪物已经重新变成了丑陋的巫公。 “不要啊,我...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 他瞪着眼,看着顾曜,身体慢慢融化,在地上留下一滩绿色的水。 顾曜看着这绿水,思考道:“所以老头的手脚,到底做到哪儿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仙人传承 巫公化作的水碧绿一滩,在地上缓缓凝固。 “巫公啊,您快活过来。” “巫公,我的巫公大人...” “您不要死啊不要离开我等...” 之前逃回各个屋子里的老人们此刻哭爹喊娘的跑了回来,也不畏惧顾曜,一个接一个哀嚎着扑到这一滩绿色面前,甚至趴在地上伸出舌头拼命的舔着绿液,双手不断沾着液体往自己脸上、嘴里送。 顾曜看着他们的丑态,心知他们哭嚎的不是巫公,而是即将面临的死亡。 失去了巫公,他们再也不能长生不死了,很快,他们的生命就会永远的熄灭。 顾曜感知到龙钮白玉印也在震动,一道光芒从它体内涌出,却并不是龙蛋蛋,或是开启天人合一,而是直接涌入了丹田处的金色蛋蛋。 “这是在孵化它?” 那道光芒融入到金蛋之中,金蛋晃了两下,又散发出汩汩金光,反补顾曜的身体。 全身像是泡在热水里一样舒适。 “难不成,要孵化这蛋,需要的是杀死巫师?或者,是类似于他变成的九凤鬼车这样的神兽?还是...神灵?” 于六也抓住顾曜闭目感受身体的时间,缓缓从冰冻中恢复,偷偷摸摸,像是一团翻滚的淤泥一样,向着村口滑动。 顾曜感觉到老道出现在于六逃跑的方向上,也就没管于六,而是轻轻一跳,跃入屋内,找到了那个女人。 她昏迷在地,浑身却是很干燥。 这让顾曜很是惊讶。 在鼎内,顾曜虽然渡给了她金光之炁,护住她不被那水侵入体内,溶化脏腑,可衣服确实是湿的。 即便是现在,顾曜的衣服也是潮湿的,穿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顾曜握住她的胳膊,把了下脉,脉象平稳有力,又输入一丝炁在体内周转一圈,身体也没什么异常,甚至比常人还要健康一点,不出意外,估计以后不会生病,能健康活个百岁。 “难不成鼎里的那些水,都融入了她的体内,因为量不足,所以只强化了她的身体,没能进入到后面的步骤?” 顾曜只能这般猜测。 就在这时,外面又是一片嘈杂声,那群哭丧的老人像是被捂住了嘴,一下就安静了。 老道提着于六,走了过来。 “老头,这巫公的巫术,好像真有些门道,这女人因祸得福,如今出去,可真是长命百岁了。” 顾曜兴冲冲道:“看起来,他的长生之法,前面是正确的,但后面走错了。” 老道把于六往地上一扔,走了过来看了两眼:“不止长命百岁,修炼的资质也好了许多,现在开始修行,或许也能勉强踏上修行之道。” “是吗?看起来还是挺神奇的,若是把这法子卖给靖夜司,估摸大赚特赚。” 说着他一拍脑袋:“老头,你的后手呢?我都差点被煮了,怎么都没看见?” 老道伸手一捻,地上泛起一片金光,一张符箓缓缓升起:“你又没危险,当然没起效。” 随即又将符箓重新散去:“这个地方,居然和他们也有关系,真是出乎意料。” “你已经查过他的魂魄了?” 老道点点头:“顺便查了下,他是我的故人下属,和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啊?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什么意思?” 老道指着门外道:“外面是一群什么人?” “过去王朝皇室的余孽。” “你忘了窃国鬼吗?” “窃国鬼!” 顾曜惊呼出声:“那个窃国鬼,是用这儿的人练的?” 他立刻想起了,当初宗源袭击清水县靖夜司时,曾经放出一只窃国鬼。 老道冷笑道:“不然,他为什么要帮助这么一群肮脏恶臭的人呢?不止窃国鬼,还有冲到道观里的文魁鬼,也和这里息息相关。” “我的那个故人,费了大功夫帮助他们,目的可是很明确呢。” 顾曜站起身:“这么一想,我倒是明白为什么会有空屋子了。” “这个村子本来就是几十年前建立的,这里的人又都是老而不死,屋子应该是不多不少才是,可现在却多出了不少,应该就是被他们带走,拿去制造魑魅魍魉二十四鬼了吧?” 老道颔首:“对,这个家伙,平时从外面买女子回来当作巫术材料,一旦接到命令,就会开始挑选合适的人,开始制作,几十年来,窃国鬼两只,其他鬼怪也有几十只了。” 顾曜咋舌:“这么多。” 他看向于六,这家伙满脸惊慌,身上一道道金色的印记闪烁,封印了他的法术。 “你的那个故人就是他的主子吧,究竟是什么人啊?” 老道沉思道:“不是,我看了他的记忆,感觉我的故人和他一样,都是另一人的下属,只是地位高一些。” “他是个野茅,天资斐然,修行的是水法与土法,当初奉命来到这里,帮助建立了这个村子。” 说着叹了口气:“若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敢相信,当时他是何等的气宇轩昂,可是如今,居然甘居人下。” 顾曜将地上的女人放到了桌子上,问道:“那你看到幕后的大boss了吗?认识吗?” 老道疑惑:“大波丝是什么?” “就是躲在最后面策划一切阴谋的坏蛋。” 老道摇头:“我看到了,可是不能确定,因为在他的记忆力,那个人是一片空白,这只能证明那家伙不比我弱,样貌声音根本不存在于记忆之中。” 顾曜喃喃道:“又一个近仙之人吗?” 老道打起精神:“不管那个了,我在他的记忆中,发现了个大秘密。” 顾曜眼睛一转:“大秘密?藏在地下的金箓道场?” 老道颔首:“对,那个地方被他偷偷摸摸清理了出来,连那个巫公都不知道。” 他转过身,一挥手,示意顾曜跟着。 顾曜看了看那女人,随手画了两张符融入她体内,就跟着老道走了出去。 屋外,一堆老人互相扭打在一起,互相争抢舔舐着仅剩的绿色汁液,他们面容狰狞,龇牙咧嘴,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声音是被你掐掉了?” 老道点点头:“一群人性都没了的家伙,早就该死了,哭嚎的也太难听了。” 两人穿过他们,走向旁边的一个黑屋子。 “这屋子就是那于六的住所,往那金箓道场的密道就在水缸下面。” “他在这挖地道,那巫公不会发觉吗?” 两人推开那大缸,露出个小小的洞口,顾曜有些好奇。 老道向下面扔了一团火花:“巫术很神奇,优点很突出,比如修炼的门槛比我们低,威力也很难估测,往往会很惊人,手段也很隐秘,很难被发现并且打断。” “但同样的,缺点也很多,比如他们本人,大部分时候只是个稍微灵敏、强壮些的普通人。” 看到下面是一条微微有些弧度的陡坡,老道一跃而下。 顾曜跟着,这斜坡极陡,光滑无比,若是普通人,怕是会直接咕噜咕噜滚到底摔死。 老道只是比他早下一瞬,可已经看不到身影了。 他稳住身形,不知滑了多久,直到感觉到了坡度变缓,水汽逐渐厚重,才伸出手插入两侧石壁,控制自己的身形。 在两侧土壁上留下了长长的痕迹后,他停下了。 两盏昏暗的油灯放在远处,眼前一团团彩气缭绕,清脆的水流声不绝于耳。 他站起身,打量四周。 眼前居然是个地宫,一座座雕像摆列在各个角落,面面相对,老道此刻手上捧着一团金光,正在打量着一座雕像。 一共十八座雕像。 顾曜数了下雕像数量,慢慢走向老道。 这地宫很大,脚下是青石布置的广场,上面被挖出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渠,水流悠悠流过。 在这里,每一口呼吸都是纯粹的五行之炁,而且,那化人五脏六腑的瘴气也是消失不见了。 这儿,才是真正修行的宝地。 “老头,这是什么雕像?你怎么看的这么入神?” 小心的越过一道道水沟,顾曜来到老道身边,发觉老道抬着头注视着雕像,好似入了神。 他也抬起头看了看,这雕像是个道人的,看着有些脸熟,但想不起是谁,在哪见过。 老道又看了会才低下头:“是我的师弟。” “你师弟?” 顾曜又看了看:“就是那个一品天资,死在阁皂山的那位?他的雕像为什么会在这儿?他也是圣人盗的成员?” “可我记得,那一群人里,只有你一个天师府的啊。” 顾曜想起了侯家地底的画像,疑惑不解。 老道轻声笑了笑:“我不是和你说过,他做坏事都是用的我的脸吗?” “你是说...那个画像里的是他,不是你,那你不是圣人盗?” 顾曜大吃一惊。 老道没去看其他雕像,而是慢慢走向一处漆黑的角落:“不,我也是,但我用的也是其他人的脸。而那张脸,我们所有人都没敢留下,因此,其实是十八位圣人盗,不是十七位,这里的十八座雕像,才是正确的。” “啊?” 老道慢慢来到那角落,金光照亮了那处。 是个石门。 石门上刻画着三官大帝的画像。 看起来,里面才是金箓道场,而外面这个,只是于六彰显地盘的仪式感。 “老头,你用的是谁的脸?为什么没敢留下?” 顾曜看着老道伸手放在石门上,三官大帝的身形慢慢放光,好似活过来一般,继续问道。 三官大帝活动了起来,他们的双眼亮起两点光芒,似乎在打量两人。 老道昂首挺身,任由它们扫视:“我的师父,当时的天师。” 感觉到水汽慢慢聚拢过来,在身上有如无数只手抚摸着一样,顾曜也挺直身子:“你用你师父的脸造反?敢做还不敢当?” “我师弟当初用我的脸造反,因此我就用师傅的脸揍他,但万万没想到,我居然被他说服了,所幸将错就错了。”老道解释道,“但师父的实力太强了,若是以他的形象留下图画或是雕塑,可能被他感知到。” “如今他已经羽化了,他们才敢在这儿留下师父的雕像。” 水汽慢慢散去了。 三官大帝也慢慢恢复成刻画,紧闭的石门慢慢打开。 一股暖气从石门内流出,这幽暗的地宫,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老头,这石门是什么鬼?” 跟着老道一同走进,顾曜一边打量里面,一边问道。 “这石门上的法术,其实就是在感应炁,确定是不是本门之人。” “而三官大帝不是什么道派的前辈,而是我道教的正神,你修行的也是正经的道教功法,金光咒纯粹光明,又没修行什么邪术,自然可以打开。” 老道淡淡说道:“至于那于六或是其他野茅,估计就进不来了。” 两人慢慢走到道场正中,四周忽然亮起。 金色的光芒从边缘的水中升起,有如发光的丝绸缎带,在空中娇柔的扭曲盘旋。 头顶上,无数个光点亮起,好似日月星辰。 脚下水流突然掠过,地面上浮出山河大川的图案。 头顶与脚下的图案相互呼应间,那金色的光芒缎带也慢慢飘来,融合在一起。 恍惚间,一切都在变换。 日月星辰,山川河岳都在身旁出现,海枯石烂,斗转星移,都在眼前展现。 三尊漆黑的巍峨人形有如泰山般,出现在不远处。 一道道声音响在耳旁,似乎是在讲道。 “水之为物,行乎地中...” “善养生者,因炁以运之而已,且以水能载舟,亦能沈舟,血脉之用,亦可以生,亦可以死...” “而观水之妙宜,有曲有折...聚而为渊,蒸以为云,泽以为雨...” “火者,元炁也,水者,血也...” ....... 顾曜眼前,天圆地方,云雨溪河,流转不息,江河湖海,一体化之,最终化作一滴小小的汗水,落入地上。 随即,一个人形出现,周身之炁涌动,人身的汗血津液,也是一应而动。 这感觉,像极了天人合一。 只是效力差了许多。 过了不知多久,那三道巍峨的身形消失,诸多异象也是一同消散,地宫恢复了黑暗。 顾曜长吐一口气:“师父,刚刚那是水官大帝传法吗?” 老道不知何时站在了最远端,他似乎没被影响到。 “不是水官大帝,是个御水有道的仙人。” 顾曜向他走去,此刻才恍然发现自己一身都是汗液。 “这水法传承,在此地留了不知多久,如今倒是便宜你了。” 顾曜走过去,才发现尽头处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放着一颗珠子,珠子之上,一把木剑插在岩壁上。 老道示意他先看石碑。 “孤人观海,观泽,观江,观云,观雨,悟水行大道,人间枯燥,欲飞升,可叹无人传承,巧遇金箓道场,留传承于有缘人,孤名素清子,吾道水行三千文。” 水行三千文... 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之前所见到的江河湖海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汇聚成一抹经书。 只是稍一感应,便有一句狂妄之声:“得吾传承,天下水行,尽在掌中,水行三千文,三千字道尽天下之水。” 之后,又有一道丹方浮现。 “水玉,修行水道,需辅食水玉,水玉又名水精、冰玉散,需求...” 顾曜感应一番后,回过神来:“师父,是个名为素清子的...” 老道摆手:“这是你的传承,不用与我说,你把这珠子拿起来瞧瞧。” 顾曜照做,这珠子看着大,却轻飘飘的好似没有重量,握在手里,温润怡人,水汽自然汇聚而来,让他想起了丹方。 “这就是一块水玉。” 老道看着也满意的点头:“果然,这东西就是给传承人准备的。” 顾曜将水玉收好:“那这木剑也是?” 说着他伸手去拿。 手刚刚握住木剑,木剑便是变的通红,一股炽热的阳气冲出,将他打飞了出去。 这感觉十分熟悉。 顾曜看着手掌上的烧痕,从地上一下跃起:“这是那个木剑仙人的纯阳之剑!” 麻姑山上,封印山神的木剑仙人,他也来过此处。 看上去,他只想与素清子一战,并没有拿走传承。 老道看着顾曜被打飞,也不奇怪,笑呵呵的挥手让顾曜过来:“你看这儿的字。” 木剑一旁,有一行竖字:“人生迷茫三十年,一日观火悟道,自此无敌世间,误入此地,可恨晚生百年,不能一战。” 老道伸手握住木剑,金光与火光碰撞,最终金光压倒火光,木剑被老道抽出。 “这倒是也不错,有了这东西,把握也大了些。” 说着将剑收起:“这插木剑的人,当时的修为便是与我相差不多,但他这木剑,我做不出来,如今倒是恰好给我做武器。” 顾曜笑着道:“那看起来,这儿是我们师徒两人的福地,我得到了仙人传承,你得到了前辈兵刃。” 老道满意的点头:“确实,这儿与你有缘,我也是沾了你的光。” “那是,我的运气,可是好极了。” “哈哈。” 两人笑了几声,突然老道面色一愣。 顾曜看着老道的面色:“怎么了?” 老道抬头看了看上面:“雷,下来了。” ....... 顾曜取走水玉,老道拔出木剑的瞬间,滚滚天雷便是倾斜而下。 雷霆翻转,清洗了炁渊村的大地。 只有一道金光浮出,护住了巫公的屋子。 屋子内血迹斑斑,白骨、肉块遍地。 几个浑身是血的老人抱着头,缩着身子,无声的尖嚎着,躲在角落里发抖。 于六只剩个残缺的脑袋,瞪大了双眼,面容扭曲狰狞。 第一百六十七章 阳雷 师徒两人从地下出来时,眼前的景象,像是被几百头牛犁了几十遍一样。 遍眼看去,一片枯黑焦灼,土地翻滚如绵延的波浪。 就连空气中的炁都是淡去了许多。 老道看了眼完好无损的巫公住宅:“倒也不奇怪,本来我也在想为什么会堆积雷霆不散,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向着那屋子走去。 那地道泥土堵上了,两人是又重新挖了出来。 顾曜跟在他的身后:“这里的人用这种方法长生不死,所以有了雷罚,在此地他们能活下去,是因为下面是三官大帝的金箓道场,还有仙人的传承,所以天雷劈不下来。” “现在东西被我们拿走了,就被雷霆洗地了,应该是这样吧。” 顾曜这么猜测着,走进了屋子,然后就愣住了。 “老头...他们是把于六给活吃了吗?” 他干巴巴说道。 于六仅剩的脑袋上,还有几个牙印。 老道看着那几个瑟瑟发抖的老头,也是不想脏了眼睛,转身道:“把那姑娘背上,我们走。” “不杀了他们?” 顾曜好奇。 他说话的时候,那几个老头跪在地上疯狂顿首。 老道边走边说:“对它们来说,这么杀了太便宜它们了。” “既然它们想长生不死,那就让它们看着自己飞快的老去,为了一点寿命,在互相撕咬,吞食对方的肉,偷活几日。” 走着,他突然回身一指。 几道金光散去,巫公的屋子炸碎,地上生出几面土墙,将它们包围在其内:“还是这样,免得出现意外。” “无光,无风,无水,无声,够它们受了。” 他放下手:“走吧,可惜雷霆没了,我们还要去找天雷。” 两人跃上悬崖,从他们最初进来时的山洞离开。 顾曜道:“老头,我们可能找错地方了。” “嗯?怎么可能?” “我在那套话的时候,你没在吗?” “不在,我的袍子脏了,洗袍子去了。” 顾曜有些诧异:“你不会真的吃了那什么肉吧?那可能是人肉唉。” “就是人肉,所以我变了个纸人去吃,只是没想到,纸人恢复原形时,有些米饭肉块从纸肚子里挤了出来,打到了我身上。” “好吧,是这样的,还有个村子,叫炁源村,是他们过去居住的地方...” 顾曜简单说了下炁源村的事。 “五炁河的源头?” 老道陷入了沉思:“可五炁河是暗河,这么多年又不断变换,要去哪里找?” 两人迷茫间,顾曜肩膀上的女人醒了。 “道长,这里是地府吗?” “不,已经安全了,我带你逃出来了。” 这女人有些魂不守舍,顾曜放下她,简单安慰了下,说明了下情况。 “那里的事,你忘掉吧,他们永远不会出现了。” “真的吗?” 女人抓着顾曜的袍子,可怜巴巴道。 “真的真的,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 感觉到这女人有些想要赖上他的意思,顾曜抽回袍子,退回到老道身上。 “我家在炁源村...这里是哪?” 顾曜和老道对视一眼:“好人有好报。” ... 绕了一个大圈,女人总算是认出路来了。 “道长,我的名字叫黄小娴,您可以叫我小娴。” 女人在前面带路,自我介绍道。 顾曜应了一声:“施主,炁源村是不是有什么古怪的童谣,还有天气很不对劲啊?” 黄小娴有些惊喜:“道长,你也听说过我们村子的奇谈?” “奇谈?这很有名吗?” 顾曜感觉到她的欣喜之情,和老道对视一眼。 黄小娴羞涩一笑:“这事是我们村子隐秘,本不能与外人说的,但你们两位救了我的命,我就不瞒着您了。” “我们炁源村在数百年前出过仙人,那时候,山里妖魔鬼怪多,因此他就修建了三官大帝的石像,然后按照石像设置了奇门阵法。” 仙人... 又是仙人... 顾曜有些想吐槽,是不是大周遍地是仙人? 说着她也有些不确定:“应该是奇门阵法,这个词我有些记不清了,只是听村长爷爷提过。” “因为妖魔鬼怪最为惧怕雷霆,所以这奇门阵法能引来天雷,用天雷护佑我们,吓退妖魔。” “后来时间太久远了,这阵法慢慢失效,现在只能在秋冬季有效,也就是这时候开始,持续到明年二月。” “这样,也刚好不影响村里耕种。” 原来散不去的天雷是这样来的... “那童谣呢?” 黄小娴嘿嘿一笑:“这冬季,大家也想赚取些钱财,就编了个童谣,让孩子们唱,然后告知外面路过的人,这里有大秘密,当然大秘密是真的,就是这雷电的由来。” “然后好奇的人,就不断来我们村里打探,吃的喝的住的,他们还会买山货...” “我也会唱呢,我唱给道长您听,道士们最喜欢这童谣了。” “你不跟我玩,我自己玩,我去河里挖小孩, 挖一个,拍拍手, 玩两个,抬轿子, 挖出三四个,一起荡秋千,荡完秋千荡红线,拉手离开人世间~” 淦...这不就是百慕大三角的手法嘛... “你们村里人才真多。”顾曜憋住了这句话。 他好奇问道:“你们这么搞,不怕引来什么居心叵测之人吗?” 黄小娴理理头发:“我们村子里的人,还是很厉害的,道士什么的,可能打不过,但他们都很守法,一点都不用担心。” 顾曜点点头,突然想起巫公那群人一直住到几十年前才离开,问道:“可是,如果你们一直住在炁源村的话,那应该知道炁渊村的那群人吧?他们这么多年都没变化,你们应该可以发现吧?” 黄小娴步伐一下就沉重了下来,嘟囔道:“老人家认识,但都没见过,所以我才会跟着于六来。” “我们村子很大,他们过去是住在河流另一端的,听我爷爷说,他小的时候,那群人还在,只是不怎么来往,很封闭,然后没几年就突然搬走了。” “搬走以后倒是每隔几年就派人回来一趟,说发达了,给我们送些东西,然后就是给那边的男子说媒,给的聘礼也很多。” 顾曜点头:“祖上其实是认识的,所以你就高高兴兴来了?” “也不是高高兴兴,我这么大年纪,还没婚配,我爹也着急,恰好那个于六又来了,就把我送过去了。” 顾曜道:“你爹也是心大,之前嫁过去的女子再也没回来,就没人奇怪吗?” “每隔一段时间,就送些钱粮来,大家也就没多想,只当是过了好日子,不想再过穷日子了,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能想到,过去邻居居然是这样的怪物。” 黄小娴嘟囔着说道。 就这么一路和她聊着炁源村,歇歇停停,总算是听到了雷声。 清澈无比,响亮恢弘的雷声。 与炁渊村完全不同的天雷。 看到那闪亮的雷霆,顾曜和老道同时舒了口气。 总算是没出岔子。 “对了,五炁河在哪儿?” 黄小娴揉着腿,坐在地上,抬手指着雷云下:“雾弃河就从那山脚下出来,村长爷爷说了,这河水是水官大帝给我们的礼物,过去能让人长命百岁。” 顾曜抬头看着那不高的矮山:“过去?” 黄小娴点点头:“对啊,听说啊,百年之前,喝那河水能长命百岁,百病不侵,但是有一段时间,那河水突然变得奇臭无比,然后才慢慢好转。。” “我爷爷说了,差不多就这几年,才恢复的差不多。” 她站起身:“走,道长,今天就到我家歇息吧。” 三人继续起身。 那雷云看着近,但走到村子的时候,天又黑了。 “爹,娘,村长,我回来了~呜呜呜!” 到那炁渊村门口,黄小娴就飞奔着鬼嚎着冲进了村子。 “爹,娘,你们快出来,我差点连命都丢了,那什么炁渊村,都是群怪物!” 她在村子里大呼小叫。 很快,一家家都亮了起来,一大群人都是涌了出来,开始吃瓜。 黄小娴大约讲了两炷香,所有村民都是义愤填膺:“居然如此,我们抄家伙,去找他们要个说法。” “我的女儿!” “我的姐姐!” ... “弄死他们!” 在一阵喊声中,精壮的男人们从各处掏出大刀长枪弓箭,气势汹汹的就要黄小娴带路去炁渊村。 武德凶悍啊。 顾曜不自觉额头冒出一滴汗水:“这里是山匪的寨子吧,哪家正常村子会有这些玩意?” 老道老神自在:“很正常,在山野间定居的村子,哪可能普通?” “这倒也是。” 黄小娴又说了会,告知炁渊村已经没了,将众人安抚住,才介绍了顾曜两人。 “多谢道长帮我们报仇,将来若是有求,我等竭尽全力,就算杀皇帝,我们也可以!” “就是就是!” 顾曜:“...” 在一阵不知什么意思的感谢中,村长给他们两人领到一间干净的空屋子居住。 等到村子重新恢复安静,只有雷霆的声响后,师徒两人睁开眼。 “老头,走,偷雷去!” 顾曜两眼放光:“天心雷,今夜就成。” 老道点点头,两人偷偷摸摸离开村落,奔上五炁河涌出的小山。 看着头顶跳跃的雷霆,老道让顾曜脱下上衣,取出朱砂,在他身上画下复杂的图案:“你记好了怎么画,将来收徒弟了,也要你给他画。” 顾曜啧了一声:“才不,等我把你从仙界请下来,给你徒孙画。” 老道轻微笑了下,又抿住嘴:“说胡话呢。” 画完符箓,老道收起东西:“记住了,心神合一,不能本能的用金光咒护体,这法子,必须要肉身接雷,按照五雷天心法运行,将天雷引入五脏之中,结成雷种。” “这法子很危险,但你这么多年修炼,身体已经很完美了,应该没危险。” 老道喋喋不休,说着各种注意点。 顾曜连连点头。 最后老道退出到百丈之外,看着顾曜摆出一手指天的姿势:“雷来!” 一股炁从体内射出,冲入雷云之中。 下一刻,一道不大不小的闪电从空中刺下,啪的扎入顾曜体内。 “哦哦哦嗷嗷嗷啊啊啊...” 酸爽无比的快感。 顾曜人都没了,什么五雷天心法都是扔到脑袋后面去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雷电早已消失。 老道抿着嘴:“不出意外,看他要爽多久。” ... “哦哦哦啊啊啊。” “嗷嗷嗷。” “呜呜呜...” 等到他修炼完成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 从嘴里吐出一股黑烟,双手将爆炸的头发抚顺,顾曜穿着破烂的裤子来到老道身前:“雷种完美无瑕。” 老道打量了下:“元阳之身还在吧?” 顾曜:“...当然在。” “在就好,我再传你一道阳雷。”老道突然抬手,一道赤红色的雷丝出现在手间。 虽然只是一丝,但这雷炽热凌冽,让顾曜有些毛骨悚然。 不能接,接了必死,全身都在告诉他要远离这红色雷霆。 “老头,阳雷是什么?不是只有天地水龙敬...呸,水龙社吗?哪来的阳雷?” 老道注视着手上的雷电:“天地之间有五行之炁,五行之上,便是阴阳,这阳雷,不在五雷之中,说是雷,其实就是极阳之气。” “你问我怎么怕社令雷,法子不少,但都很难,想来想去,就是这阳雷了。” 说着,不给顾曜反应的机会,他一巴掌趴在顾曜脑袋上。 那阳雷顺势钻入了顾曜的泥丸宫内,蜷缩成一团。 老道的面色一下变的惨白:“行了,这阳雷无其他用处,专防社令雷或是其他燃你心魂的法术。” “但你要注意,这阳雷是我凝结而出,终究是有限的,等你阴神圆满,才有可能接触到它,所以...” 顾曜扶住老道:“我知道,在阳雷耗尽之前,踏入阳神之境,你怎么变的这么虚弱?要不然你拿回去吧,告诉我其他法子,我再试试。” 老道打起精神,推开了他:“无他,只是有些脱力,歇息一会就好,你脑子里的阳雷,是我最近十年采集天地之炁化出,勉强也够你用个百年。” “除非有人没事天天拿社令雷劈你,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人,直接打死他吧。” 说着,老道又长吐一口气:“好了,回去睡觉,我也需要歇息了。” 顾曜看着老道身形摇晃,急忙扶住:“老头,你看你虚的,都推不动我了,行了行了,别端着高手风范不放了,走,走...” 请一天假 不知道为什么,喘不过气,心情特别差,脑子也很乱 搜索 复制 《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道士啊》请一天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八章 炁源村的秘密(一) 老道在房内睡的很熟。 近乎是沾到床的边缘就闭上了眼。 这样的状态,顾曜也只是第二次看到,上一次老道这般疲惫,还是有人去抢红白双煞,他大发神威动了下手。 可那一次,按照老道的话来说,是他状态不好,再加上许久没动手有些生疏了,因此才会累了点。 但在打完之后,即便是去堵泉水...堵长安,和司首动手,也是精神振奋,不见丝毫疲惫之色。 听着老道沉重的呼吸声,顾曜拿着个小木凳,默默关上了房门,坐在了门口。 “这阳雷,恐怕不是老道说的那么简单,对于他来说,应该也同样极其珍贵。” 沐浴在月色之下,他缓缓闭上双眼,內视已身。 泥丸宫中,阴神略微长大了点,但不是很明显,距离常人能出窍巡游的九寸高度,还差了许多,但经过入体天雷的洗礼后,它又凝实了许多。 甚至多出了一种活灵活现的感觉。 顾曜隐约觉得,自己的阴神可能长歪了方向。 “等老头明天醒来,我需要问一下这个事,过去看过的道经上,对于阴神、阳神的记载少之又少。” 紧接着,便是同样位于泥丸宫中的那一道阳雷。 它此刻的形态,就是一轮将要消逝的夕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但又散发出不可触碰的危险之感。 顾曜仔细端详了它许久,但碍于自己的境界太低,只能感觉到,它的本质,应当是一种炁,或许是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天地之阳炁。 继续內视,便是五脏六腑。 五雷天心法的第一步,便是引导天雷入体,洗礼身躯,并在五脏之中种下雷种。 而顾曜体内,多出了个金色的蛋,也同样多出了一颗雷种,在体内的炁流周转中,能清楚感知到一丝丝雷电的波动,雷种在炁的孕养下,飞速壮大。 “五雷天心法的核心就是这雷种,依靠它来吞噬分解对手的雷法,转化为炁补养己身;另外,雷种决定了天心雷的强大,相比于五雷正法,天心雷带上了五行的特点。” 顾曜回忆起了张清尘的五雷正法。 天雷霸道,行匿虚空神出鬼没;地雷赋灵,潜行大地创造雷灵;水雷诡谲,阴柔绵绵灵动莫测;龙雷阳刚,幻化龙形护佑他身。 而社令雷,按照老道的说法,却是从对手体内而出,更加妖冶难防。 天心雷的特点,就没有那么明显,甚至在五雷天心法中,只有五式攻敌之法,名字也很简单:雷一、雷二、到雷五,分别对应五脏五行。 顾曜想着,睁开眼,竖起两根手指对天:“雷一:火行雷。” 一抹金色的雷火在他指间上冒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四周墙壁突然寸寸开裂,脚下大地更是无数泥土碎屑倒飞向空中。 他急忙散去手上雷火:“心脏属火,召出的雷电也呈现火形,但我在使用之时,丹田处的蛋蛋也在注入炁,这让的火行雷也发生了变化。” 伸手摸了摸身后的墙壁,上面的裂痕看上去像是内部爆裂引起。 “威力变的更强更可怕,最大的好处是我压根不用担心被认出来了,毕竟天心雷以对抗雷法闻名,雷电本身威力不如其他诸多雷法。” “不过,少了点杀伤力,但更加容易掌控了,这雷种就像是给雷电套上了缰绳。” 随手捏了团掌心雷,称心如意将雷电捏成三十六瓣莲花:“精准度更高,即便没有吞噬雷电的力量,天心雷也是第一等的雷法。” 收回手,看了看周围:“这儿不太适合试验那五道雷术,罢了,等老头醒了,找山野无人处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抱拳在胸口,重新內视。 “水行三千文,素清子的传承。” 这名字也很简单粗暴,全部传承一共三千个文字,每一个文字,都是如同水滴般不断流动,若是沉神细看,每个文字,都会演化出素清子见过的水,从第一个文字幻化出的水滴,到雨水,溪水,到绵绵的水涧,湍急的大江,飞泄的瀑布,浩渺的水泽,无际的海洋。 若是真能全部悟透,说悟透了水行大道的一切有些夸张,悟透七成显的太过谦虚。 “单单只是这传承的方式,就是无愧仙人的传承,只是没有水玉,每一个文字想要悟彻,都是难上加难。” 顾曜叹了口气,水玉的原料也好贵的。 “修炼果然财侣法地,说起来,炁渊村如果能解决掉那瘴气,倒是绝佳的修炼之地,既极难发现,修炼也是事半功倍,下面还有金箓道场。” “将来若是有机会,还是要想办法重建那儿,若是要建立宗门,留下我自己的传承,那儿可真是极好的。” 莫名想起了颜意远和他的野茅道。 顾曜站起身,大口吞纳炁源村的空气,感受了下此处和炁渊村的差距。 此地的空气中也同样弥漫着五行之炁,只是极淡。 这并不奇怪,炁源村终究是个毫无隔绝的村子,这些炁自然而然的会散播出去,而不像炁源村那样,隔绝于世,那些炁长久积压,才形成了那样的修炼圣地。 可惜被一帮烂人毁成那个样。 “不过,这村子的人,寿命也挺长,身体也很健康强壮。” 想起之前村子里的男人从各个地方抽出武器、气势汹汹要去报仇的样子,这地的人,放在军队中也是绝对的猛将。 “只是此地也有不少道人来过,他们身体这般优秀,加上祖上出过仙人,天资应该都不算差,为什么没人修炼呢?还是能修炼的人都离开了?” 顾曜想了想,没想明白,看着还要有一会才天亮,便闭上眼,靠着墙,蕴养起了阴神和雷种。 大约一个时辰后,这村子醒了。 鸡还没来得及叫,绝大多数的村民就是出门了。 黎明的安静,瞬间被打破了。 顾曜惊醒,有些惊愕的看着村民们背着斧头,拿着弓箭,成群结队的出村去了。 黄小娴和她的父母爷爷找了过来:“道长,你怎么坐在外面?” 顾曜站起身,行礼道:“贫道的师尊一路劳累,正在里面休息,因此贫道在外面护法。” “哦哦,道长真是尊师重道啊。” 他们一阵夸赞。 “对了,这么早,村民们这是?” “道长有所不知,这是我们村子的习惯,每日寅时正起床劳作,夏天下地,冬季就砍柴打猎,已经习惯了。” 顾曜看了眼天色:“贫道记得,昨夜村民们很晚才休息,大约是亥时,这才休息三个时辰,打猎会不会太危险了?” 黄小娴笑着答道:“三个时辰够了,我们夏季只休息一个半时辰,从小都是如此,甚至我们小的时候,经常两天才休息一两个时辰。” “什么?这...” 黄小娴的爷爷,头戴黑色头巾,高而魁梧:“确实如此,我们村子的人,身体倍好,还是出了名的长寿村,外面的人,可喜欢娶我们这的女孩子了,还有不少大官老爷...” 说到这叹了口气:“不说那些混蛋,我们看到道长坐在外面才来,想着道长已经起了,来问问早上食肉可否?” “肉粥吗?” “这...我们早上都是直接啃的肉块,道长若是想喝些粥水,那我让小娴现在去做。” 顾曜连连摆手:“不了,我只是想着等我家师父醒了,给他弄一点。” “这好办,厨房就在那处,道长可以自行取用,就让小娴在此处陪着道长,我们三人,也要去打猎了。” 老人家告辞,只留下孙女在此处。 等到他们走远了,顾曜才问道:“你们村子里有拜入道门或者靖夜司的人吗?我观此处那是福地,村民们身体强悍,大部分身体强壮的人,资质都不会太差。” 黄小娴摇摇头:“现在没有,听说百年之前,倒是有不少,不过也拖了百年前的福气,我们喝洛阳靖夜司关系不错,有不少人打过村子的主意,都被靖夜司赶走了。” “现在一个都没有?有测试过吗?” 看到黄小娴点头,顾曜伸出手道:“黄姑娘,可否让我把下脉?” 握住她的手腕,顾曜探出一道炁。 之前他曾经查探过她的底子,身体素质很棒,脏腑血气都很强盛,但并未细查经脉筋骨,此刻细细查了一遍。 这一查,却是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根骨也同样超凡脱俗,加上这旺盛的血气,只要经脉不是先天残缺,必然是个天才。 可是她全身的经脉,除去几条关键的,都被融化断绝了。 “这怎么可能?先天经脉断绝的人,必然身体虚弱,病患缠身,可不说其他,单看她的面色,都不是这样的人。” 顾曜直勾勾的盯着黄小娴的脸,让的她有些羞涩:“道长,你...” “抱歉,失礼了。” 顾曜急忙收手移目:“黄姑娘,你小的时候,身体怎么样?生过什么大病吗?” 黄小娴摇头否认:“没有,我们村子的人,基本都不生病,健健康康活到入土才是常态。” “这样吗?” 顾曜皱紧了眉头,这么说,她是被人动了手脚。 这让他想起了侯家,侯生金立下家训,断绝了侯家的修炼之道,也是断绝经脉的手段。 “你小时候泡过什么药水吗?” “啊?这当然没有。” “你们村里还有其他孩子吗,能带我去见见吗?” 黄小娴当下带着顾曜,赶去了厨房。 厨房此刻飘着浓郁的肉身,还没进门,便是听到了油脂滴在地上、肉块在火舌上炸开的声音。 推开厨房的门,一大群孩子,个个手拿硕大的肉块,满脸都是油光,一边啃着,一边围着两个烤肉的老妇人。 查验了一番后,顾曜走出,看着露出个头,将天空渲染成橙红色的朝阳,陷入了沉思。 这村子的孩子,都与黄小娴一般,气血根骨极其优秀,但经脉断绝,当得了将军士兵,终生不受疾病苦楚,却不能修炼,与术法一道无缘。 他也找了借口,查验了下那两个烤肉的妇人,气血根骨弱了许多,断绝的经脉也少了很多。 黄小娴拿着根大腿骨,走了出来:“道长,你的面色很严肃,是我们村子的人,有什么隐患吗?” 顾曜摇摇头:“你想修炼吗?” 她脸色迷茫了下,随即很振奋的说道:“是像你一样当神仙,浑身冒光吗?” “呃...差不多。” “想啊,想啊,来村子的道士那么多,他们能放火喷水,我们都想。” 只是放火和喷水,你也可以的...顾曜瞟了她一眼,听的她继续说:“可是很多人查看过我们,靖夜司也来验过,都说我们没有资质,只能当个凡人。” 看着她有些失落的面色,顾曜斟酌一二道:“若是说,你本来可以修炼呢?” “本来可以?”她歪了歪头,“就是现在不行喽?” 顾曜点了点头。 “那就算了啊,反正不能修炼,我们也过的很开心啊,而且那些道士,虽然个个都很威风的样子,但也总是愁眉苦脸,又穷又扣的,靖夜司的人,更是忙的喝口水都要抢时间。” 她狠狠咬了口手里的肉:“村长爷爷从一直跟我们说,仙人未必好,他们也羡慕凡人,我们这样的,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村长?他什么年纪了?能带我再去见见他吗?” 顾曜想起了昨夜见到的村长,看上去很年轻。 “村长爷爷啊,大概已经一百岁了吧,我也算不清。” 黄小娴迷茫的算了下时间,带着顾曜走向村内:“村长爷爷的年纪很大了,我爷爷都要管他叫伯伯,反正大家都信服他,当初炁渊村来娶亲,就他不同意,果然村长爷爷说的都是对的。” “那你怎么还嫁过去了?” “因为村长爷爷也不能确定,只说感觉不太对。” 两人说着村长的事,一路来到了个小院子。 “村长爷爷,我来了,道长有事想和你说。” 村长拿着一把糙米,在院子里喂着鸡鸭,听着话,头也没抬:“知道了,小娴啊,你回去厨房帮忙吧。” 打发走了她,村长将一把的糙米全都洒了出去,直起身叹口气:“善渊道长的高徒,进来说吧。” 顾曜瞪圆了眼,提起了手:“你...你怎么知道我师父道号善渊?你见过他?你也是圣人盗?” 村长苦笑一声:“进来说吧,有些事,还是要防着被人听去的。” 他转过身,向着屋内走去:“道长不用担心我耍什么手脚,就算我不怕死,也不能拖着这么多村民去共赴黄泉啊。” 顾曜看着他背影,普普通通,与寻常老农无异。 “道长?” 村长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顾曜:“您这谨慎的心思,可跟善渊道长一点不相像。” “当初他可是直接打上门,扛着一棵树插在了西子水坞的中心,将我们所有人都吊了上去。” “若不是昨夜亲眼所见,就您今儿这表现,我可一点不敢信。” 顾曜听着这话,后退半步,一道道符箓展开:“激将法?那我可就更谨慎了...” 看着瞬间铺开来的符咒,村长举起手:“莫要冲动,我的修为,已经都被废去了,如今只是个普通的老头。” 第一百六十九章 炁源村的秘密(二) 修为被废去? 顾曜听到他这么说,手一挥,一道天罡五雷符直接扑了过去。 眼见一道跃动的雷球冲到眼前,村长立刻双手抱头,卧倒在地,任由雷球冲入他体内。 看着他身体一阵抖动,顾曜散去符箓。 这一张威力被他削弱了很多,只是单纯试试而已。 顾曜走向倒在地上的村长,伸出手将他拉起:“抱歉抱歉,我只是谨慎些。” 村长身体抖动着站起:“可以理解,只是道长你...呃呃呃...” 又是一阵雷光闪过。 看着村长还是没有用炁防御,顾曜挥手画了张益气符:“村长啊,我只是习惯性试验了下,您别误会。” 村长两腿发软,眼睛发晕,随着益气符生效才好转许多:“道长,你真的太谨慎...啊...” 一根金针插在他的脖子处。 看着金针没有反应,顾曜才长舒口气,把针收起:“村长,现在我相信您被废掉了修为。” 村长哭笑不得:“善渊道长到底教了你什么?” 看着他转身要进屋,顾曜一把拉住:“别进屋了,就在外面说吧。” 这个村子有能召唤来雷电的奇门雕像,万一这个家伙也是个精通奇门的人怎么办? 还是在院子里安全些。 村长看了看顾曜:“道长,你...” 顾曜打断道:“村长,你究竟是什么人?和我师父是什么关系?” 说话时,他顺便把住了村长的脉。 修行者的脉是不能随便把的,炁在体内流转,若是他像查探黄小娴一样冒然去试,要么伤人要么伤己。 村长看着顾曜,有些头疼道:“我当年曾经追随过各位大人了,按你的话说,我是圣人盗的一员。” “你姓侯?你是侯生金,还是侯多财?还是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顾曜松开手问道。 村长的身体,先天根骨一般,经脉根根断绝,但可以看出,曾经修行过,修为也不算差。 听到他这问,村长苦笑道:“小道长高见,我原姓侯,原名侯多寿,侯生金是我父亲,侯生财是我亲兄。” “你这修为被废,也是侯生金做的?为什么你在此处?圣人盗有什么谋划?为什么我在侯家的记载中从未见过你的记载?” 村长看了看四周,找了个小凳子一屁股坐下:“道长,你既然与我兄长那一脉打过交道,应该大致猜出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顾曜低头想了想道:“狡猾,远见,心狠。” 村长大声笑道:“对,太对了。” “我是他的二儿子,因此,他将大哥放在绝不会出事的靖夜司,而让我,加入了危险无比的圣人盗。” 顾曜抬头看向他:“两边下注?那他为何又亲自加入圣人盗?” 村长从怀里掏出个破旧的老烟斗,掏出火石,费力的点燃,抽了口道:“因为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光扬侯家,而那时的圣人盗英豪璀璨,最让他心动,甚至激动到了加注筹码的原因,还是你的师父。” “我师父?” “对,你师父用天师的脸,打败了他的师弟,本该带他回山,却在离开后又回来了,加入了我们。” 村长吐出一个烟圈,眼神有些迷茫,又似乎很是怀念:“那时候,真是最好的日子,你师父的师弟,才是最初圣人盗的聚集者,他也是少天师,但胸怀敞亮,让人敬佩。” “他聚集了绝大多数人,上清派,阁皂山,火神宗,还有野茅们,一个个天才因他而来,共谋大事。” “但那还不够让我父亲动心,因为差了实力,而这个,被你师父顶上了。” “他可真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啊,一路上打翻了多少人,知道了他师弟的消息后,扛着一棵大树,插在了湖水之中,一个人,打翻了四十个人。” 说着,他苦笑一声:“不过,对他来说,可能应该也就五六个人吧,毕竟我们连一招都没撑住。” “他一人,堂堂正正,击败了其他所有的天才,将我们都吊在了湖中的树上,倒拖着他的师弟,踩着湖面,用他的头在水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好久没有恢复的拖痕” “那一天,他走后,下起了雨,我到今日还记得那场面,好冷,好疼,好恐怖...” “我一度以为,那就是真正的天师,天下无二的强者。” 村长不住的吸着烟,慢慢被白烟笼罩。 顾曜皱眉,招来一阵风,将烟卷走:“后来呢?” “后来,他被他的师弟带了回来,成了我们中的一员,让我父亲动了心,亲身下场。”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村长听着顾曜这问话,将送到嘴边的烟斗又放下,扬起眉毛:“小道长你这话,是善渊道长没告诉你?” 看着顾曜没有回答默认的样子,他道:“那我就更不能说了,您师父都不说的事,我主动说,那可不是耗子舔猫鼻子,找死呢嘛。” 顾曜深吸口气:“好,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这里的人,不能修炼,又是怎么回事?是你动的手?” 村长点点头:“这里本是他给侯家选中的福地,想着成事后将此地占为已有,因此我后来才会被送到这儿,至于村民的事,是我动的手,为了他们好。” “嗯?防止他们被圣人盗盯上?” 村长立刻对地上呸了一口唾沫:“他们也配圣人盗这三个字?” “恶心!” 他有些生气,胡子都翘了起来,语气激烈:“我们是什么样的英雄?他们也配?” “我们可从来不会牺牲凡人的性命!” “要不是因为这群狗贼,要不是我的修为被废了,我又怎么会废掉他们的天资,逼的他们当凡人?” 顾曜眯起眼:“所以你是怕他们的修行天赋被圣...那群狗贼发现,沦为他们的炮灰,所以用你爹的秘药,毁去了村民的天赋?” 村长的胡子恢复平静:“对,当我发现他们重新出现,但行事诡异猖獗,并且越来越靠近这里之后,不得不下此毒手。” “这么多年,我不能修行,但赖着此处福地,寿命无忧,因此一边研究奇门之术,想要恢复三官大帝像的奇门阵法,一边在研究药草,想恢复我的经脉。” “最后误打误撞,把那毁人天赋的药,给发扬光大了,借助五炁河,村民的天资被我毁去了。” 顾曜看着他:“五炁河有一段时间,恶臭无比,就是因为你下了药?” 村长颔首:“不全是的,百年前沿河一带很多人居住,我爹便用其他丹药,改变五炁河,驱走他们,最后只有零散的人没有离去,我来到这儿之后,重新建立了村子。” 顾曜闻言,想起了巫公说的,百年之前,他们的身体开始加速腐化,长生之法效果大失。 原来是这个原因。 村长继续说道:“我在八十年前发现他们的踪迹时,才开始下药,当时气味并没有那么大,反而是过了十年才变的恶臭无比。” “也是在河水变的恶臭无比后,他们才找上门,被我成功蒙过去,而且因为五炁河恶臭,他们也不愿长留,并没发现此地的特殊。” “之后我就一直在研究药草,想要保留长生健康的效果时,毁去村民的天赋。” 顾曜点点头:“那你没有发现巫公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村长摇头,重新举起烟袋:“没,他们一直住在这儿,反而是在那群狗贼找上门后才离开。” 顾曜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黄姑娘说,你反对他们嫁女儿到炁渊村去,但又不坚决,真正的原因是因为那群狗贼吧,而不是因为巫公他们的问题。” 村长吞云吐雾,喷出一个个圆圈:“对,巫公他们在我看来,只是群长居五炁河的长寿老人,不愿意与外界交流,但这不是什么问题,在山野间,封闭才是常态。” 烟雾又飘到顾曜眼前来,被他拍散:“这样,大部分事,我倒是都搞清楚了。” 村长叹气道:“一切都是这块福地的错,天下修行者,但凡知道此处的,又有几人舍得呢?” 他看着顾曜:“道长,你将来若是想占了此地,我求您...” 顾曜竖起手,打断他道:“我对这儿不感兴趣,你的事,勉强算情有可原,将来那群狗贼的事结束,你还是向村民们解释清楚吧,另外在炁渊村,那里的河水散发着溶人五脏六腑的瘴气,但这儿并没有,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村长打起精神:“瘴气?这应该是我父亲的手笔。” “嗯?” “我父亲最开始的手段,就是这个,不然,哪会这么简单的让那么多人放弃这儿呢?在这儿居住,可是能长生啊,唯有死亡才能让人离开。” “你爹可真是个混蛋。” “确实,很难不同意。” “那你有法子吗?我想解掉这瘴气。” 村长把烟斗随手放在石头上,起身示意顾曜跟着他进屋:“进屋,我给你看个宝贝。” 走了几步,感觉顾曜没动,哭笑不得转身道:“小道长,你怎么这么谨慎啊?” “被人算计太久,离开师父我会不由自主慎重些。” 村长摊手:“里面是三官大帝的石像,还有我给祂们修建的道场,您这...” 看着顾曜那样子,无奈的挥手:“行吧,你在此处等着,我将东西拿出来。” 他钻进了屋子。 过了片刻,村长拿着一个玉匣和一本书出来了。 “玉匣内,是一颗可以吸收瘴气的龙珠,这书,是五炁河的水脉。” 村长言简意赅道:“要解决这问题,很简单,先找到放置在河内的另一颗瘴气珠,那是瘴气的源头。” “然后,按照这水脉记载,找到炁渊村的水脉心脏,把这颗龙珠放进去吸收瘴气就行。” 顾曜接过:“那,另一颗瘴气珠在哪?” 村长指着远处的山头:“五炁河的源头在那,本来那瘴气珠也在,可后来大概掉落了,顺水而流,您就顺着水脉,慢慢找吧。” “按照我的估计啊,这上游没有瘴气,那必然就在从此处到炁渊村的那一截,不过那一段都在地下,您得从水里潜进去。” 村长从他手中取出水脉,给他比划了大概在哪儿。 最后才说道:“这书,也是我爹画的,有百年了,可能不太准,您随机应变。” “你爹可真是博学多才,无所不通。” 村长嘲讽道:“除了不会修炼。” “哈哈哈。” 干笑几声后,顾曜收起东西:“我好奇问一句,侯家每个人,只能生两个儿子,您有子嗣吗?” 村长摇头:“有,都死了。” “啊?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无妨,这是我的错,我没按照我爹的话废掉他们的天赋,反而害了他们。” “此话怎讲?” 村长自嘲笑道:“当初我们消失之后,道门动荡,从龙虎山到野茅,都是震荡不已,佛门大兴,再次挑战道门地位,他们两个觉得,这或许会是个机会,于是去了长安,结果不明不白死了。” 一阵沉默后,村长长叹口气:“要么是死在了佛门手里,要么是死在了道门的计算中,反正从他们想要插手佛道之争开始,作为没有靠山的野茅,就是必死无疑了。” “那您觉得,您父亲还在世吗?” 村长看了眼顾曜:“你想听实话吗?” “自然是实话。” “呵,以我爹一步百算,狡兔三百窟的习惯,善渊道长死了,司首死了,大周灭亡了,他都不会死。” 顾曜:“...” 想知道的差不多了,顾曜起身告辞。 回到房门前,看了眼老道,他还在沉沉睡着,顺手给他把了下脉。 ... 关上房门,顾曜默默又坐在房门前,翻着那水脉图。 “倒是没必要潜水,水行三千文,水里就是我家。” 从怀里掏出那颗水玉,在手里掂量下:“也不知这么大块水玉,能修行多久。” 又瞟了眼屋内:“真是,对付社令雷的法子肯定不少,非要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什么阳雷啊,明明就是你的阳神本源。” “不灭阳神,本质上不就是天地之间的阴阳二气吗?” 将水玉收起:“等你醒来再跟你说,抽出这么一道阳气,万一你打不过阎罗了怎么办?真是不让人省心。” 第一百七十章 先不想章节名了 老道睁开眼时,外面天色正好,阳光灿烂,耳旁还能听到清脆的孩童笑声。 就这么躺在床上,盯着黑色的房梁,发了好一会的神,他才想明白自己是谁,此刻在哪。 “哦,对了,真是老了,也不知还有多久...” 他悠悠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看着地上的鞋子又发起了呆。 “你踩到房子了,换人换人!” “对对对,你踩到了,快下来,该我了。” ... 屋外很吵闹,孩子的笑声将老道再次拉回神,他随意踩着鞋,走到门前推开。 一抹金色的阳光洒了过来,让他微微眯上了眼。 地上画了一串奇怪的格子,一个孩童正全神贯注的在里面跳来跳去,一排孩童围着,死死盯着他的脚。 全然没人注意到他。 “顾曜呢?”看不见自己的徒弟,老道有些搞不清眼前情况。 他站在那儿,又看了会这群孩子玩游戏,也是大概明白了规则,简单,但很有趣,倒是让他看的也有些入神了。 ... “师父,来,喝粥。” 一碗肉粥突然出现在他的鼻子下,浓郁的香味拉住了他的鼻子,肚子也适时叫了两声。 老道低下头,看了看胸口的粥,又歪头看了看端着碗的顾曜,楞了下:“你...怎么回事?” 顾曜脸上多出了两抹胡子,嘴巴每次动,胡子就一翘一翘的,有些滑稽:“师父啊,你总算醒了,让你随意抽自己的本源,这一睡,就是二十年。” “什么?二十年?”老道呆若木鸡。 顾曜面色惆怅叹了口气,又努努嘴:“是啊,师父,二十年了,他们,唔,就他们,都是你徒孙,资质都很不错,将来攻克龙虎山,推翻靖夜司,全靠他们了。” 老道惊愕间捧住肉粥:“二十年?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 他默默喝了两口,看着虽然滑稽,但仍然丰神玉朗的顾曜:“不可能,上清派与我说好了,要由我对付阎罗,怎么可能让我睡了二十年?” “再说了,我还只是抽了一道阳神本源,最多虚弱些...” 顾曜伸手拍了拍老道的肩膀:“师父,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但这是真的。” “上清派来找你,当时你在沉睡,他们便先回去想办法了,然后我立刻背着你逃入了金箓道场,他们没找到我们,就这么躲了十几年才出来。” “这二十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我甚至出卖了我的肉身和理想,吃起了香香的乱饭...” 老道将肉粥一口吞尽,把粥塞进顾曜怀里,打断了他的表演:“你个小王八蛋一定在骗我。” 竖起一根手指戳在顾曜的眉头:“出来。” 顾曜泥丸宫中的阳雷一震,被老道引动。 老道感觉到之后,阴下了脸:“小兔崽子,二十年是吧?” “出卖了肉身和理想是吧?” 顾曜心觉不好,当即露出尊师重道的笑容,一只手抹掉脸上的胡子:“师父,这其实...嗯,对,我是看你睡懵了,给你开个玩笑提提神。” “提神?” 老道撸起袖子,看了看地上的格子:“提神是吧,来,我带你提提神。” 顾曜转身要跑,被老道提住衣领,双肩上好像多出了两座大山,将他牢牢压住。 “这玩意,是你搞的?” “对,这个,叫跳房子,就很简单的跳一跳。” 老道揪着衣领,看着那格子问道:“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后背冒出一层冷汗,顾曜僵着笑脸:“师父,我木的很。” “不,你聪明,你过去在清水,就弄过不少这些花玩意。” 老道眯着眼,看了看四周:“我小时候在龙虎山上长大,没这种东西可以玩,过的很是枯燥,现在看着他们,有些羡慕。” “那您也...” 不等顾曜说完,他就被老道拖着,来到了一侧路旁的树下。 “这树够粗了,来,你给我表演个跳树吧。” “很简单的,就跳一跳。” 他抽下顾曜的腰带,将顾曜的脚绑住,又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双手燃火将石头捏成钩子形状,把他倒吊在树上:“来,从此处,就这么吊着跳到这边的后山上。” 顾曜在树上晃了晃,露出了很英俊的哭脸:“师父,这个,我真做不到啊,这不符合科学道理。” “道理我懂,什么叫科学?” 他捏起了拳头:“这个是科学吗?” 顾曜开始御风:“这个叫理。” 老道松开拳头,拍了拍他的脸:“我就说你打小就聪明,乖,跳,一边跳,一边给我老实说说到底过了多久,外面有没有什么情况?” ... “您老睡了十八个时辰了,现在已经过了一天半了。” “这么久啊。” “外面的情况我不知道,但这儿,和你脱不了干系。” “嗯?” “呼,呼,呼,我之前忘了问你,认不认识侯生金?” “侯生金,不认识。” “不认识?那侯多寿呢?” “这个,好像有些耳熟。” 顾曜停下歇歇,就像是只大蝙蝠一样:“他可是当年圣人盗的成员之一,你以理教育你师弟的时候,他也在。” 老道皱起了眉头:“圣人盗的人,我只有二十人左右较为熟悉,其他人认识我,可我真不认识他们。” “我懂了,你就是个高级打手加吉祥物,真正的核心,是你师弟,对了,你师弟道号叫什么?” 老道眉头微微锁起:“什么高级打手加吉祥物,真难听,我师弟道号澹海,别停,继续跳,跳失误了从头来。” “澹海...什么意思?” “道经读狗肚子里去了?澹兮,其若海。” “是是是,对了,我的道号呢,为什么没给我起?” “我请其他人帮你起,别着急,继续说那什么侯多寿。” 顾曜抓紧时间缓了口气:“哦,侯家...” 吧啦吧啦说了一遍,老道的步伐不自觉慢了。 “居然还有这么个人,混入了我们之中,倒真是厉害人物,这心机,也能跟司首比划比划了。” 顾曜急忙拍了下老道马屁:“还是老头你厉害,这么有心计的人,都被你弄没了。” 老道没理他:“这些都是那个村长告诉你的,他为什么要都告诉你?” “这能为啥,觉得你必然能认出他,怕死呗,或者,怕你和你那个故人一样,也成了魔头,祸害了这个村子,对了,现在圣人盗的首领是谁,你知道吗?” 老道摇头:“没见到,那家伙一直躲着我,我上次出去,找了好些地方,但每个地方都是空空荡荡,查人记忆,那家伙也是被天道隐匿,显然也是阳神之境。” 说到阳神二字,他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当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给你的阳雷,是阳神本源?” 顾曜停下动作,不屑的笑道:“我又不傻,你自己也说五雷正法掌御一切雷霆,但又没有阳雷这个属,这说明它本质不是雷电,而是炁或者更神奇的东西。” “然后你睡觉的时候,我把了下你的脉。” 老道打断了他的话:“你查验了我的身体?那你怎么还活的好好的?” 顾曜装作生气的样子,挣脱腰带翻身落地:“什么叫我活的好好的啊?” “当初东明家那个,一尘,她趁我清醒的时候查验我的修为,结果差点被撑死,你此刻最多修为比她高一些,凭什么认为你不会被我的炁撑死?我当时可是睡着了,炁自然护体。” 顾曜这才发觉不对:“对哦,我没把到你的脉,所以直接探炁进体,想着我们熟悉,修炼更是一脉,所以才敢,可全程我都没感觉到你的炁,只是...” 老道接口道:“只是发现我的本质,更像是凝实如人体的阴神?更是发现我的身体,不像你一样有五行之分,只有阴阳之别,当时更是阴大于阳?” 顾曜点点头。 老道抬头看天:“这就是阳神,肉身与阴神交融,永恒不灭。” 看着老道又开始踱步上山,顾曜急忙跟上:“我其实早该想到的,我用天罡法看你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 “以后别乱探视阳神,免得引发什么问题,至于我的炁为什么没有自主反噬你,以后你自己慢慢找吧。” “哦。” 看老道这样,顾曜转开话题:“我打算将炁渊村的瘴气净化掉,将那儿打造成世外桃源,以后我们在那开宗立派怎么样?” 老道沉默了一会:“你真打算一直做个野茅?” “不然呢?” “我可以送你回龙虎山,某些意义上,你根正苗红,回去没有任何问题。” “那你过去为什么不带我回去?” 老道没有回答,两人来到了山顶,站在山上,可以看到整个村子的全部。 五炁河贯穿村子,将村子一分为二。 左边是如今的炁源村,右边,是已经荒废的宅子,应该是过去巫公一行人居住。 顾曜打破了沉静:“老头,你为什么不回龙虎山?” 老道注视着脚下的一切,没有回答。 “你被龙虎山除名了?不应该啊,当初方法青的爷爷都能回上清派,就算你的事大一些,可你的修为也强啊,天师肯定能保住你的,所以你是不愿意...” 老道清了下嗓子:“别问了,我的事,你不要探寻太多,你刚刚不是说要去找那什么瘴气珠吗?走,去看看。” “哦,对了,先去看看那村长,我也想会会这个故人。” 他不给顾曜说话的机会,纵身从山崖上跃下,身如白鹤,向着山下飘去。 顾曜看着他的身影,摇摇头:“每次说到你的事,都这样。” 同样张开手臂,两道御风符在臂下浮出,他跟在老道的身后,向着山下俯冲滑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河底的龙 “村长,侯多寿,开门,开门!” 顾曜使劲的敲着村长的家门。 他敲了好一会了,屋里都没什么反应,好像没人在一样。 最后还是路过的一个孩子告诉他,村长今天一早就去洛阳了。 “去洛阳?去洛阳做什么?” 孩子摇摇头:“村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洛阳,每次回来,带回来的东西都不一样,我们也不知道他这次去做什么。” 顾曜打发走这孩子后,看向老道:“老头,你也听到了,现在怎么办?” 老道打量了下那院子:“走吧,去找瘴气珠。” “嗯?你居然不打算直接闯进去?”顾曜有些惊讶,“按你的脾气,不应该拔地三尺看看有没有什么诡异手段吗?” 老道翻了个白眼:“这个村子看起来挺和睦,这人除去废掉他们的修行天赋外,并未对他们做什么,勉强算个正人,我自然不会那么过分。” 顾曜惊叹:“原来你也知道什么叫...嗯嗯,我们去找瘴气珠,我给你瞧瞧我的水行三千文。” 他向着五炁河走去,炫耀道:“我可真是个天才,一块水玉,十二个时辰,我就对水行大道有了深刻见解,水行雷更是用的得心应手。” “对了,老头,有机会你压制下你的实力,我们比试下天心雷,我觉得我能把你吊在树上打。” 老道冷笑一声:“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顾曜嘿嘿一笑:“到时候看,除去御剑之法因为阴神不够强,我修炼的不够快,其他的,一日千里。” “对了,说起阴神,我的阴神好像不太对劲,过分凝实,不长高了,会不会有问题?” 老道看着五炁河就在眼前,一群小孩在河边扎鱼,懒洋洋道:“凝实是好事,你也知道,阴神出窍巡游时连鬼怪都不如,越是凝实,能巡游的时间就越久,每次收获就越大。” “行吧。” 顾曜听到老道这么说,也是放下心,顺着河,往下走了段距离,看到那群孩子已经看不到了,这才伸出一只手:“老头,让你看看我的仙人术法。” 他单手抚在水面上,感受这冰凉的河水从掌中流过。 “水,可以化作林野百态,水行三千文中,术法少之又少,大多都是他对于水的认知。” “此刻,我来赋予你们生命。” 一轮轮涟漪从他掌心开始扩散。 老道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突然郑重了起来。 河面开始震动,无数细小的水珠如同飞跃龙门的鲤鱼般,不断跳出又落下。 仿若无尽的小雨落入河中,一时之间,水面上一轮轮涟漪扩散,碰撞后形成无数漩涡,沉没入水中。 老道睁大了眼,看着这一段河面,最后视线停在了顾曜的手掌下。 一团浅蓝色的东西正在长大。 顾曜此刻也有些吃力了。 “由我来唤醒你,幻形之水,无论什么形态都能变换,这就是水的力量,此刻,你将要苏醒,以你自己的姿态,来面对这个世界吧。” 随着他的轻声话语,那浅蓝色的东西,开始了剧烈的抽搐浓缩变化。 最终,一只青蛙出现了。 它通体幽蓝,半透明的从水中钻出头来,盯着顾曜,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呱声。 顾曜如释重负的撤回手,从怀中取出玉匣,将里面的瘴气珠展示给它看。 “我需要你帮助我,找到这个东西。” “呱,呱。” 青蛙呱了两声,一个猛子扎入了水里。 老道看着那青蛙消失,立刻将顾曜提了起来:“你做了什么?你在创造一个生命?” 顾曜挣扎了下,从老道手里挣脱:“这不就是五雷正法里地雷一样的术法吗?” 老道面色抽搐,当即一踏地面,土地挪动,跳出一只黑色雷蛙:“你看看,它和你造出的那青蛙一样吗?” 顾曜仔细看了看青蛙,发觉了盲点:“它好像个木偶,没有生机与思想。” 老道挥手,雷蛙变作一滩泥土:“对,所以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了吗?你在创造生命,这是女娲巨神的神力,你凭什么可以做到?” 顾曜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而且,我没有它的控制权,这应该是水行三千文的原因吧?” 老道看着他,眉头竖起:“自从教你修行之后,每次你修行,总会出些幺蛾子。” “以后水行三千文,不准用了,免得你立地成了哪条河的河神!” 老道气呼呼的转身靠在树干,琢磨起了玩意这事被发现,该怎么扯淡。 顾曜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使用这术法,没什么异常,完全就是按照我从三千文中领悟到的法子一般去做。” “素清子应该没有传人,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能做到,但凭空创造生命,其实是创造出了个灵魂,完整的灵魂,这样的能力,绝对不是人类或者仙人可以掌握的。” “难不成我是女娲转...伏羲转世或者盘古转世?” 这边老道想明白之后,转过身,提着顾曜放到岸边:“你,再来一次,慢点来,让我看个明白。” “啊?你刚刚不是还说不准我用吗?” 老道没好气:“收你这么个徒儿,真是糟心,今儿不把你搞明白了,就把你送到阁皂山去剖开来研究。” 顾曜打了个冷颤:“别,师父,阁皂山,真的好像不太正经。” 他蹲下身子,再次开始震动水面。 老道这次,两眼冒出浓烈的金光,盯紧了他。 水面震动... 震动... 震... 顾曜两腿一软,往地上一坐:“老头,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老道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回事?这次为什么没成功?” 顾曜哼唧道:“可能是一条河只能弄一次,或者,刚刚只是巧合。” “等会那青蛙回来,抓上来瞧瞧。” “你说了算,反正我又打不过你。” “打的过我,我说了就不算了?” “算,算,当然算。” “哼。” ... 过了许久,那青蛙回来了。 它从水上探出头,爬上了岸,呱呱了两声。 “找到了?” “呱。” 青蛙点头,示意顾曜跟着它。 还不等顾曜说话,老道就伸手困住了它。 “让我来瞧瞧你的底细...” 不等老道显威,青蛙就化作了一滩水。 随即,一只更大的青蛙在河里浮了出来,从嘴里吐出一道长长细细好像尿液的水流射了过去。 老道躲过后,那青蛙发出两声响亮的呱声,示意顾曜跟着它,便直接向着下游涌去。 两人在岸上大步疾驰,老道摸着下巴道:“这家伙,有些像是这条河的河神,这更奇怪了。” “我觉得是五炁河的问题,你先别纠结了,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们找个河,慢慢试。” “行吧。” 老道应了一声。 过来一段路,五炁河隐入了地上,青蛙也是一同钻入了地底。 顾曜正在犹豫时,突然不远处的地面下,射出一道冲天的水流。 “是青蛙在给我们引路。” 果然,每隔数十丈,地下便会冲出一股喷泉,带着顾曜和老道一路向前走。 就这般,离炁源村越来越远,最后是来到了一处荒谷之中。 这儿无树无草,只有数不清的石头,看着荒凉无比。 两人刚刚停下脚,就看到身前五丈外,地面塌陷,大股水流从石头下溢出。 一番动作后,地伤多出了个小水潭,青蛙从其中露出身形,发出一声声呱呱声。 顾曜蹲下身子:“那个瘴气珠就在下面?” 点头。 “那你能不能帮我们拿上来?” 摇头。 “不能,那是因为东xz在水面密室里?” 摇头。 ... 一番简单的询问后,顾曜看向老道:“老头,看样子,我们要下水了,你不会怕水吧?” 老道歪歪头:“我水火不可近身。” 当下直接一步踏入水中,只见他脚下金光升腾,水流自然避讳,给他让出一处空间。 顾曜一边拍掌,一边跳入水里。 “你从来没教过我水系功法,要不是我得了传承,估摸只能站在上面看。” 按照水行三千文的说法,人是可以与水和谐可生的。 当然,也就只是说说罢了,真想和水合体,估计也要在进入阳神之后,他此刻其实是通过抽取水中的炁来维持自己的状态。 两人都入水之后,那青蛙转头向下。 水下漆黑不见光芒,只能感觉到冰冷的水流不断流逝。 顾曜也不自觉运起了金光咒。 “金光咒真是好使,又能照明,又能保暖。” 听到他这话,老道身形一歪,险些破功。 不过还不等他说话,便是在顾曜的金光下,瞅见了水下的奇景,不自主的咽下了口中的话。 顾曜也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停住了向下的动作,伸手弹出两朵金色的莲花,飘向前方的黑暗。 他也看到了。 他也呆住了,压住了呼吸,看向眼前的一切... 一条巨大无比的黑龙,静静漂浮在水底。 他弹出的莲花,甚至不如一片龙鳞大。 随着金色莲花掠过,巨大修长的龙身慢慢展现在他们眼前。 四只完全的龙爪撑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三角鳞片散发着凶悍危险的气息,龙角狰狞,龙头向上,龙目漆圆睁,龙嘴微张,如同在咆哮。 一颗巨大无比的石钉子,刺穿了它的龙躯,一道道贴着紫色符箓的锁链缠住了四爪与龙首,将它牢牢锁在此处。 即便是近三十丈远的距离下,顾曜也可以看到巨大的漆黑龙目中,自己闪耀金光的倒影。 青蛙也没敢继续靠近,只是停在顾曜身前,发出了两声呱声,似乎在说,那颗瘴气珠就在龙嘴之中。 黑龙飘动的龙须中,隐约露出狰狞恐怖的长牙,一颗小小的珠子恰巧落在两颗牙齿之间。 顾曜默默靠近了老道:“师父...” 第一百七十二章 神机黑龙 眼前的龙尸太过震撼,完全出乎两人的意料。 龙是鳞虫之长,在大周,连传说都是极其稀少,顾曜诵读过诸多典籍,其中的记载对于龙也是极其避讳,只说其非神非妖,隐于世间,少有现世。 大周民间与龙有关的诸多传说中,最为有名的便是“王莽”这个欲化龙却被汉祖借了气运,两百多年回来报仇、扰乱世间的大妖。 并且严格意义上,王莽也只是蟒,算不上龙。 真正和龙搭上边,近乎没有,就连什么天气大旱龙王爷降雨,恶龙食人等等流言都没有。 顾曜弹出的金色莲花缓缓消逝,龙尸逐渐与黑暗化为一体。 老道立在水中,周身燃起赤金色的光芒,将此处照的明亮。 顾曜靠在他身后:“师父...” 老道抬起手,示意顾曜不要说话,只见他向着龙尸走去。 借着他的光芒,顾曜收敛心神,估摸了下黑龙的体型。 长大约十三丈甚至更多,宽度无法估计,但一人大概能勉强保住它的爪子。 老道这般走过去,看着就像是小猫与老虎般。 顾曜不知老道想做什么,但以防万一,他默默后退了些距离,免的出现变故,自己成了老道的破绽。 随着老道的接近,黑龙周围的水流中,逐渐出现了许多蓝色的、似乎鬼火般的漂浮物,在龙身周围回旋。 不自觉压住呼吸,顾曜紧紧盯着那黑龙的眼睛,生怕它突然眨动。 只见老道先是走到一根铁链处,伸手握住绷紧的铁链,捉住一张紫色符箓,认真看了几眼后松开铁链,走向龙嘴。 避开龙须,从龙牙间取出那瘴气珠,他转身将瘴气珠弹向顾曜,自己向下走到那石钉前。 顾曜一把抓住,看也没看,继续盯着老道。 老道来到石钉前,还没动作,那水中的鬼火突然狂暴了,原本湍急的水竟然开始了回流周转,互相撞击,一股股可怕的波动在水流的碰撞间撞向两人。 顾曜伸出手,御水打散一道水中的暗流,身形被水波撞的摇曳,感受到一波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袭来,他不得不靠向一处水壁,伸手插进缝隙间,稳住位置,身体随手而动。 老道则是金光大涨,如同火焰,一道道如同利箭的水流射去,绵绵不绝的波动撞去,都是被金光挡住。 他看了看四周聚集而来的蓝色火焰,还有越来越暴躁的水流,周遭沉浮的漩涡与白色水沫,抬起来手:“雷三:水行雷。” 以他为中心,一道幽蓝色散涟开来。 寂静无声间,蓝光瞬间传遍整个河流,遁过之处,风平浪静。 蓝色的鬼火消失的无形无踪。 地下的暗河重新恢复了流势。 顾曜也收回手:“水行雷,雷动如水,无声无息间与万物相融,消磨一切如滴水穿石,意在不绝。” 老道收回手,看向眼前的石钉。 围着石钉转了数圈后,他把手放到了石钉上。 顾曜瞪大了眼。 石钉上,一道道梵文浮出金色光芒。 “是佛门,佛门的人杀了这龙?” 下一刻,金色的梵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九个古朴的大字:“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这九个字从石钉上透射而出,映照在各处的石壁上。 老道收回手,摇了摇头,走向龙首,一掌拍在了龙头上。 一阵龙吟声响起,五炁河冰寒无比,龙身九尺外,冰霜泛起,寸寸凝冰,同时河水开始倒流,顾曜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龙吟声撕碎,痛苦的闭上眼双手抱头,人被倒转的河水撞的翻滚,所幸被青蛙抱住,这才没被卷走。 等到龙吟声逐渐消逝,顾曜睁开眼,只见老道和龙尸同处在一个巨大的冰坨之中。 河水并未完全冰住,重新开始了正常流转,但流速慢了许多。 他没敢太靠近那冰坨,抓着青蛙,和它浮在较远处。 冰坨之内的老道,此刻完全展现出了阳神真人的神威,他整个人,再次变为了顾曜曾经见过的年轻道人形态,黑发飘扬,一掌按在龙头上。 铁链震颤不已,冰坨裂出一道道缝隙,一张张紫色符箓在冰块中化为碎屑。 “老头这是要复活这黑龙?” 顾曜看着他和黑龙的样子,忍不住猜测道。 石钉也在不断震动,九字真言不断闪烁晃动,不断变换这位置,一道道梵文在龙尸上的鳞片中显现,忽而光芒大发,忽而黯淡褪色。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老道突然抬起另一只手:“社令雷,来。” 他那一只手结印,高高举起。 一丝绿色出现了。 黑龙开始了震动,一道道绿光在龙尸上跃动,鳞片上的金色梵文一息之间,便是被绿光撕碎。 “妖雷冶命。” 老道抬起的手握拳,狠狠一拳砸了下去。 一道沉闷的声响后,冰坨融化,黑龙抽搐了,绿色在它身上闪烁,一时之间,如同绿龙一般。 抽搐间,它的双眼缓缓闭上了,高昂的龙头也是垂下,紧绷的僵硬身躯,居然软了下去,那缠住它四肢与龙首的铁链,炸散成无数碎屑,融入河中,将河水染黑。 老道看着黑龙全身只剩下不断闪动的九字,收敛了自己的状态,挥了挥手,水流湍急间,蓝光再次涌现,不断冲击拍打着那石钉。 “把那颗珠子拿来。” 老道冲着顾曜喊道:“那颗吸收瘴气的。” 顾曜明白了他的意思,从玉匣中取出珠子,扔了过去。 老道接住后,随便揭开一片龙鳞,用龙鳞划破龙身,将珠子塞了进去。 他拿着那龙鳞,走向顾曜:“走,上去。” 不等顾曜问,他就直接往上去了。 顾曜再看了眼蓝光中沉浮的龙尸,被划开的肉中一滴血液都没有流出,急忙跟了上去。 爬到岸上之后,老道将龙鳞扔给顾曜:“日后去上清派,请他们帮你将此物炼化成神机法宝。” 顾曜看了看这半个胸口大小的龙鳞:“老头,下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蛙很配合的呱了一声:“呱?” 老道转身看天:“你能创造出这青蛙,不是你的问题,确实是这河水的问题。” “啊?” “有人杀了那黑龙,用石钉钉住了它,想要借着此处,将它炼化成神机傀儡,因为龙珠被取走了,龙魂四散水中,而你巧合间召唤来了部分的它,创造了这青蛙。” 顾曜看了看这一脸长命百岁的青蛙,丝毫没有个龙样:“那杀龙的人,是佛门还是道门?我看到了佛门的梵文,还有道教的九字真言和符箓。” 老道摇头:“不知道,佛道双修也未必不可能,但大概率是道家的。” 他解释道:“虽然佛门也参悟修改了九字真言,还弄出了个九字真言手印,但符箓还有那石钉,这种对付龙的手段,只有道士才会这么熟练。” 顾曜有些惊讶:“熟练?道士经常屠龙吗?” 老道低头看了看水:“你应该知道泰皇剑吧?” “知道,劫剑的亲兄弟。” 泰皇剑,五剑之一,永镇河海,自此神州再无水祸。 就连水鬼都少了。 老道叹了口气:“泰皇剑镇压了水脉,可龙,也是居于水中的啊。” “你是说,龙这般稀少,其实也是被镇压了?” 老道摇头:“不,比镇压还糟糕。” 顾曜猜到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它们都被猎杀了?” “是啊,泰皇剑,连带大汉剩余的国运,加上道门全力相助,不仅镇压了水中凶神,连带龙族都是被镇压了。” “而龙族,虽然不是凶神,但一身神力中与水有关的力量,都是被压制了,因此绝大部分龙都成了强大的野兽。” “那段时间,许多人都在屠龙,龙族一身都是宝,再后来,普通人也掌握了屠龙之法,龙族原本遍布江河,彻底沦为传说,甚至就连蟒鱼这等,都不敢化龙了。”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完整的龙了。” 顾曜也不知说什么好:“那把那颗珠子塞进龙尸里是为什么?” “那珠子,本来就是那龙的。” 顾曜听到他这话,想起来了村长侯多寿怎么说的:“这珠子是能吸收瘴气的龙珠。” 居然真是龙珠啊... 他猜测道:“那会不会是侯生金或者侯多寿杀了那龙?” 老道摇头:“不可能,他们应该是后来发现了那龙尸,也不想成全杀龙之人,就夺了这龙珠,坏了那人的计划。” “你要知道,龙珠是龙的精华所在,将龙炼化成神机,少了龙珠是绝不可能成功的。” 顾曜点头:“原来如此,那你刚刚是做了什么?为什么不拔点石钉?” “我估计当初侯家父子太弱了,眼光太浅,不知道该怎么动手,就只偷走了那龙珠,而我,则是破掉了封印。” “那石钉钉在龙身上,少说也有大几十年了,伤口处本来该是它的要害逆鳞,我用水行雷日夜冲刷,将来石钉回融入黑龙体内,这样它会少去一个弱点。” 老道注视着那青蛙:“机缘造化,这黑龙算我给你留下的护身符,将来若是有需要,就来此处。” “这黑龙神机已然成功大半,我刚刚完成了最后一步,又将核心的龙珠放了回去,还在里面留下了暗手,将来你可以凭借我的阳雷,还有这个部分龙魂所化的青蛙,操纵这黑龙神机。” 顾曜看了看青蛙:“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这青蛙未必不能返祖成龙,你是这青蛙的造父,某种意义上,也是这黑龙的再生之父,你用它,天经地义。” 老道淡淡道:“那人将来若是来此处取走了黑龙神机,又刚好在你对面,你可以直接用神机弄死他,算是让这龙死尔瞑目了。” 顾曜看了看脚下的大青蛙:“既然这青蛙是龙魂所化,可为什么不是个蛇鱼之类?” “估计是因为当龙的记忆太过惨痛,所以不想当龙了。” 老道抬起一脚,把青蛙踢进水里:“把洞口堵上,时间,会让这青蛙变的更强,将来你修为足够,或者学会了壶天之术,就将黑龙神机、青蛙还有五炁河都带走吧。” “把河也带走?” “你不是想要将炁渊村打造成自己的洞天福地吗?五炁河的功效,与这黑龙尸体密不可分,带走不是理所当然?” “这样吗?不如我们再去五炁河的源头看看吧,说不定还能再捡到一具凤凰神机呢?” 老道:“...你当挑大白菜呢?” “去看看吧,反正闲着无事,对了,黑龙神机大概多强?能打的过你吗?” “做梦呢和我比?大概还是阳神之下无敌吧,至于阳神,看你水平了。” 顾曜和青蛙告别,看着它钻入水底后,将洞口填上,和老道一起顺着来时的路离去。 ....... 洛阳城内的某座华丽道观内,一男一女正在双修,大汗淋漓,层层叠叠,夹枪戴棒。 正在情绪高昂之时,男人的身躯突然僵硬住了,居然直接松开女子,兴奋不已的从床上爬下:“成了,居然成了,我还以为已经失败了。” 他光着身子,一下拉开大床,一头冲入床下的密室之中。 密室极大,以夜明珠取光,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而放置在最中间的,是一个巨大的山水沙盘。 沙盘的中央处,是一座城池,城池往左,便是绵绵的群山与数条弯曲的河流。 其中一条,五色混杂,短而隐秘,正是五炁河。 这河流的正中间,放置了一个小小的龙形雕塑,活灵活现,龙须还会晃动,唯独双目一片空白。 此刻雕塑两眼逐渐被黑色覆盖,姿态也逐渐舒展开来。 那人冲了进来,冲到沙盘前,看到这龙形雕塑,欣喜若狂:“成了,成了,我成功了,哈哈哈,什么上清派,都是废物,我才是天下最强的神机大师。” 他的身后,道侣只披着件道袍走了进来,娇嗔道:“什么成了成了,双修一半就跑了,这可是前功尽弃。” 男人一把抱住她:“鱼儿,哈哈哈,我们两人名扬天下的日子,到了,到了!什么鱼有容之类的臭道姑,统统让她们滚蛋...” “呀...轻点...还有我也是臭道姑,你给我说明白怎么回事?” “不一样,你是有眼光的坤道...哼...其实就是百年前我在...” 第一百七十三张 初入洛阳 “老头,你说五炁河究竟是怎么形成的?这样的福地,应该很罕见吧?” 顾曜跟在老道身后,看着五炁河从地底再次冒出,青蛙也在水中重新浮现。 老道不屑的哼了声:“少见多怪,这样的福地虽然少,但并不罕见,至少光我知道的,就有十几个,基本上各大道门都会有一个甚至很多个这样的福地。” “难怪你之前说,大道门的弟子,打基础就要打到我这年纪,有炁渊村那种福地,修行一年也要赶得上其他人修行十年,确实不用着急,反正前面修行也快不了多少,估计四五年也就赶上来了。” 老道瞟了眼他:“对,所以想去龙虎山吗?虽然你现在找到了炁渊村,但相较于天师府的福地,还是差了许多。” 顾曜摇头:“不急,不急,我的时间很足,作为天才,还是一个秘密很多的天才,孤身在外才是上策。” “更何况,我以后有黑龙神机护体,炁渊村藏身,真出了什么事,也不是十死无生了。” 老道叹了口气:“行吧,你决定就好。” 两人顺着河,慢慢回到了炁源村。 “侯多寿说,五炁河就是从山下出来的,我们去看看?” 老道颔首。 说是山,其实只是个高点的土坡,土坡上草肥树美。 山坡底部,有个一条细缝,五炁河从其中涌出。 仔细观望了会,可以确定,没什么特殊之处,只是个寻常的土坡。 但是看侯多寿给的册子,可以确定的是,五炁河的源头就是此处,在这土坡之前,只是几条地底暗河的支流在这儿汇聚,从此处流出之后,才是神奇的五炁河。 册子上还贴心化出了那几条支流,甚至还有笔迹写明,河水没有丝毫不对,可以确定,就是这个土坡有问题。 顾曜说完之后,看向老道:“老头,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没有?” 老道蹲下,抓起一把土在手中碾了碾,又捧起一把水,感受了下。 “有什么问题吗?” 老道站起手,抖抖手:“不知道,没看出来,况且,你为什么要寻根究底呢?这儿为什么会有条五炁河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那你这...” “我只是看看此地的水土,和龙虎山福地有什么不同。” 老道看着顾曜:“福地有两种,一种是仙人所作,比如青城,祖天师在那斩灭鬼国,以大神通将那儿化作福地。” “第二种,天地孕养,绝大多数福地都是这般形成,比如上清派七十二福地,有大有小,功效各不相同,乃是天赐。” “此处或许是天赐,或许是仙人所为,你在这儿,顺着着河流已经得了三个造化,为什么还要寻根究底?” “是在怕还有什么大造化没被你找到?” 老道很认真的看着顾曜。 顾曜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 “适可而止,不可贪心,造化自有缘分,不可多生贪念。” “是,多谢师父教诲。” 看着老道很是认真,顾曜行礼道。 老道满意的点点头:“行了,我们去村里说一下,走吧。” “走,不等侯多寿了?” 老道摇头:“我的时间,为何要浪费在这个人身上?他或许与我有过什么因缘,但也只是如此罢了,他如今在此处过的很好,与我再发生什么关系,未必是好事。” 听到他这般说,顾曜也只好顺着他。 两人去村里告别,老道就带着他,向洛阳走去。 “为什么去洛阳?” “天下最为繁华之处,总要带你看看吧,城里套路深,乞丐不是乞丐,商人不是商人,鱼龙混杂,天子脚下,总是会多出些什么。” 老道这么说着,一步千丈,眨眼间,已是来到了洛阳城外。 顾曜原本还想问些洛阳的事,看到洛阳城的瞬间,话便都被吞到肚子里去了。 这是什么样的巨城啊。 高耸的黑色城墙,高达七十二丈高,相较于他曾经见过的,原本历史上的洛阳宣仁门,整整高了一倍。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可洛阳城内,居然还有不少直冲天际的高楼。 只是站在这儿,竟然给了他一种回到现代的错觉。 老道看着顾曜的模样,笑了笑:“惊呆了吧?是不是没有想过,天下居然有如此之巨城?” “这还不算什么,一个洛阳城,也就六个广陵城那么大,可长安,却要有四个洛阳大。” 他感叹了一声:“洛阳看着这般雄伟,可在长安前,却是有些不值一提。” 随即他催着顾曜进城。 城门口,整整八扇巨大无比的城门开着,闪着寒光的钢铁利齿悬浮在上方,彷如砍头的大刀。 每个城门,都有四队金甲士兵看守,进城的人都要在他们的眼皮下走过。 只是他们只是看着,也不收进城的费用,也不检查进城人的物件。 顾曜和老道走过时,他们两侧的士兵居然后退了半步,低下了头,不知是发现了什么,等到两人走过后,才重新归位。 老道得意洋洋的回身指着城门的顶部说:“你看那。” 顾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城门洞的顶部,有着两排各九只的眼睛,眼睛中间,是个漆黑的镜子样东西。 “那个眼睛,是个名叫妄目的凶神的,它能看出人的修为。” “而那个镜子,则是一件极其恐怖的神机,照骨镜。” “照骨镜有子母之分,子镜遍布全城,它是靖夜司与皇室的眼睛,每一个进城的人,都会通过一面面子镜出现在母镜上。” “并且,它也有着攻击的能力,算是大周至宝了。” “这些士兵刚刚退下,对我行礼,便是因为妄目的眼睛闭上,子镜不显示我的样子,这说明我至少是个阴神出游的道士,值得他们以礼相待。” 顾曜点头:“原来如此,真不愧是东都,只是入个城都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老道带着顾曜继续往前走:“洛阳的规矩,比长安多,但花样,比长安少。” “这些路边的小摊贩,或是乞丐,大概率都是各式各样的密探,你且看着,我们走到哪儿,哪儿都会热闹很多。” 果然如老道所说,无论他们走到哪儿,哪里都是极其热闹,无人问津的点心摊,开在偏僻巷子里的首饰车,大宅邸门前聚堆的乞丐... 这时候看着,就知道不对劲。 “不要惊讶,这是明面上告诉我们的,你且看着。” 只见老道对着个乞丐招了招手:“过来,有事问你。” 那乞丐立刻跑了过来:“您说。” “找个女人,叫吴书竹,投奔兄长,身边带着个傩神。” “您稍等。” 这乞丐行李后立刻消失。 顾曜瞪大了狗眼:“这什么玩意?” 老道笑了下:“这才是他们的正确用法,我们神通广大,子镜未必盯的紧,还需要人来,但被盯梢,总会让人不舒服,于是就这样了,不仅我们心里舒服,还能拉拢野茅。” “我的...大周皇室也是人才。” 两人窃窃私语间,那乞丐回来了,奉上了一张纸条,老道接过后:“对了,借点银子。” “请您写张借条。” 乞丐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银袋子。 “行了,你走吧。” 顾曜看呆了。 老道嘿嘿一笑,把纸条扔给顾曜:“你有空自己去见她吧,我只是给你展示下用法,走,先找个客栈。” “老头,你这拿银子...?” “不是白拿的,照理来说,拿了银子,就是有为皇室效力的想法,就算不效力,也要为皇室办件事。” “那不按理呢?” “我马上飞升了,有本事把我从天上抓下来。” “...” 老道带着顾曜开了间房,进了客房,打开窗户:“你看这外面的高楼,每个楼里,都是一位效忠皇室的阴神道士。” 顾曜走到窗边,扫了一圈:“这么多?估摸得有近百了吧?” “多?不多。” 老道摇头:“你看着多,可这是大周近两百年来所有投靠皇室的了,有不少人已经羽化,只剩高楼还在,只是皇室没有收回,以示尊敬罢了。” “这样吗?皇室和靖夜司感觉分的挺明白啊。”顾曜琢磨着,“皇室这么拉拢道士,难不成是靖夜司命令不动?” “靖夜司和皇室,你自己有机会探索吧。” 老道打了个哈欠:“先睡会,洛阳的夜市,才是最棒的,等到夜晚,我带你去见见洛阳的鬼市。” 老道来到床边躺下:“本想着带你去阁皂山走一躺,如今就算了吧,你有机会,自己去拜见吧。” “为什么去阁皂山啊?你不会想把我切片...” “睡着了啊,行吧。” 顾曜转过身,却看见老道已经睡着了,摇头笑了笑,把窗户闭紧,坐到了桌子边。 ... 五炁河内,道人迫不急待一头扎入水中,直奔龙尸。 检查一二后心花怒放。 “我还以为失败了,真没想到,果然,天地才是最伟大的神机大师,居然将我原定的逆鳞给补上了,这河水居然产生了奇异的水雷,将它磨砺的更加完美,现在带回去抓紧时间完善一二,到时借给我那侄儿一用,让他在伏羲塔试炼中大放神光。” “到时候凭借这黑龙神机,我必然名扬天下。” 他抚摸着龙身,激动不已,当下一捏手印,却看到黑龙一动不动,愣了下拍脑袋笑道:“我可真是傻了。” “不过这儿水中雷意浓厚,或许就在此处继续淬炼更好。” 当下他从袍子里取出一堆堆宝物,有些肉疼,但极其兴奋。 “把我这们多年的宝贝全都装上,到时,即便是雷法越奈何不了它。” “听闻鱼有容那一脉发觉个野茅天骄,和柳玄风都极力推荐他去伏羲塔。” “可再怎么天骄,能比得过我这神机?到时候就用那野茅天才的名头,来成就我黑龙神机的名声!” “两全其美!” 他搓了搓手,开始修砌黑龙。 他的背后,一只无辜弱小的青蛙瞪大了眼,闭紧了嘴。 第一百七十四章 鬼市 “此处便是鬼市。” 夜幕降临,华灯盛放,洛阳城内仍是通明一片。 老道和顾曜站在一处挂着大红灯笼的酒肆前,两块幽蓝色的布垂下,挡住了视线。 这酒肆位于城东偏僻的街道上,四周被高耸的阁楼包围,此刻周遭无比僻静,也看不到什么行人路过。 “走,进去说。” 老道撩开布帘,露出里面空空荡荡的样子,走了进去。 酒肆内虽然很大,但只有两人坐在柜台后面,低着头默默擦着碗。 一个客人都没有,桌椅条凳都是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空气中甚至连一丝酒味都没有 顾曜跟着老道,直接来到柜台前。 只见老道取出那一袋鼓鼓囊囊的银子,直接砸在一人面前:“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 顾曜原本还在四下张望,陡然听到这话,一时没绷住。 这儿肯定又是司首的把戏。 那两人抬起头,看了眼老道和顾曜,开始忙活起来了。 一人从柜台下取出一坛小酒,摆开两个碗,高举酒坛,一抹带着黄色的液体从坛内倾斜倒出。 另一人将那袋银子全部倒在碗里,估摸了下数量,又取出一个空碗,一袋黑色的豆子,倒了半碗递了过来。 两碗黄水也是放到了面前。 老道伸出根手指,在一碗黄水里搅了搅,然后在眼下划了下,又在鼻下划了下,顾曜急忙跟着照做。 划完后,老道便将黄水全都泼在了地上,端着豆子,向着外面走去。 顾曜走到外面才询问刚刚是在做什么。 老道出了门,走进了左边的一座高耸阁楼,解释道:“刚刚那酒肆,卖的是鬼市的门票,黄水里,是一种药液,抹在眼鼻处,可以看到通往鬼市的路。” “将水泼到地上,黄水碰到土地,会形成一种特殊气味,依附到人身上,这样鬼市中的巡游小鬼就不会来找麻烦。” “至于这个豆子,就是鬼市的货币。” 顾曜点头:“那这阁楼里,就是鬼市?不是说这些阁楼里都是阴神修士吗?” “不,这儿只是鬼市的入口,难不成你觉得鬼市能开在洛阳城内?至于阴神修士,那是因为洛阳的鬼市说是鬼市,其实是皇族的坊市,只不过给靖夜司一个面子,没直说罢了。” “这一座是通道,周围几座里的阴神道士都是看门人,一切都是皇室的布置。” 顾曜忍不住插嘴:“可刚刚那口令,不是司首弄的吗?” 老道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口令确实是司首弄的,布置这里,司首自然知道,甚至他还出了大力气,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估计心里又藏着什么坏水。” 两人入了阁楼,也没看里面华丽的装饰,还有几位恭敬的侍女,而是直接顺着阁楼正中间的楼梯直直向上。 “没有那黄水,这楼梯看不到,摸不着。” 越是往上,四周越是幽暗,墙壁逐渐变的如同星空一般,无数光点闪烁,有如星辰,甚至还有云雾缠绕,仿佛在攀爬登天的仙路。 “若是凡人,怕不是要感慨一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了。” 顾曜跟在老道身后,估量了下走了多少阶,感慨了一声。 居然已经走了数千阶,而尽头更是遥遥在天,怕是要走上几个时辰。 老道笑了下:“其实这楼梯也是用了迷惑人五感的术法,压根也没走多久,只是感觉上无尽的漫长,这是在劝退修为弱、心志不坚的野茅道士。” “啊?” 老道悠悠道:“皇室弄这鬼市,一个目的是想看看能不能撞到什么漏网的宝贝,但更重要的目的,还是给野茅道士一个交易的场所,借机拉拢他们。” “哪有什么地方,是比鬼市还适合萍水相逢、一见如故的呢?” “你在这里走着,不小心遇到什么温润公子,美貌少女,十有八九,都是皇室给你的饵,顺便测测你的心性爱好脾气。” “总之,少碰少说少问,目的明确,不生贪念。” 顾曜点点头:“怎么感觉皇室,对于靖夜司很是提防啊?” “对啊,前代皇帝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天有二日,朕只是个傀儡,长安里的那个,才是真皇帝,你们这些奏折都送去长安,别来洛阳烦朕。” “后面呢?皇帝退位了?” 老道摇头:“不是,第二天皇帝从花魁的肚皮上醒来,想起了自己说的话,屁滚尿流的滚出长乐坊,把奏折追了回来。” 长乐坊... 啊,长乐郡主说过,好像是个有名的春楼。 顾曜:“...感情这皇帝是想吃鸡的时候,或者在被吃鸡的时候,被奏折烦到了,差点站不直,所以口出怒言?” “怒言是怒言,可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借机说出的心里话呢?靖夜司虽然只管控道士和尚等等,但你可还记得这么条规矩,清水县若是发生什么大难,靖夜司可以直接接管全县事务?” 顾曜点头:“自然记得,但这不是应该的吗,毕竟靖夜司对付妖鬼有经验啊,不至于让普通捕快什么的成了炮灰。” 老道讥笑道:“是有这么个道理,但若是长安发生什么事,那一切事,归皇帝管,还是归司首管?” “最开始,大周可没什么东都西都,只有一个帝都长安啊。” 顾曜倒吸口气:“所以,大周皇室才又弄出东都洛阳,如今更是长居洛阳,而司首又从不出长安。” “就是如此,靖夜司某些意义上,只听司首,不认皇帝,即便司首听皇帝的,但皇室可容忍不了这样的权臣。” 两人说话间,已是走到了顶,一股清冷的夜风吹过,顾曜打了个机灵,看向周围。 最上面是个空荡的屋子,没有什么家具,也没墙壁,只有几根柱子支撑屋顶,屋子正中间,有个小铃铛。 抬眼放去,洛阳尽在眼下。 “老头,鬼市在哪?”顾曜走了一圈回到原位,“难不成在天上?” 老道点点头:“就在天上。” 他走到铃铛前,握住铃铛下红绳,抖动。 叮铃铃... 一阵清楚的声音传出,只见周围房柱旋转,屋顶也是转动挪移,仿若百花筒一般,不断凭借,一缕缕金色的线条随着屋顶的移动而出现,在老道不断摇动铃铛的声音中,最终拼出个龙头。 “刚刚那截楼梯是皇室的测试,现在皇室是在展示自己的底蕴。” 一道金光从屋顶的龙头中射下,老道走进金光中,消失不见,顾曜急忙跟上。 双目被金光弥漫,看不清东西,但能感觉到,自己在飞快的越过万水千山,耳中塞满了风声,但也隐隐夹杂着水声、鸟声等诸多声音。 等到金光消失,双目复明后,顾曜发觉自己竟然是站在一处繁华的小镇中。 眼前一座座两层的红木小楼整整齐齐铺向远方,金色的宫灯精致美丽,挂满了屋檐。 熙熙攘攘的人从一座座小楼中走出,又一头扎入其它小楼中,身形匆匆。 身后是数不尽的高耸树木,漆黑不见尽头。 抬头,是密布无数星辰的夜空。 更远处,连绵的群山包围。 此处居然是在一个群山包拢之中的盆地之中。 老道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东张西望,走到他身前,将他在挪移中不整的衣衫理齐:“这儿才是真正的鬼市。”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本章先更后改 “此地离洛阳大约四百里,实际位置大概在洛州府的某个地方。” 老道带着顾曜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给他介绍关于此处鬼市的大概情况。 路上行人匆匆,十分忙碌,像他们两人一样的,少之又少。 “刚刚那阁楼顶部,其实就是个挪移阵法,看着很是随意直接,但每一次动用,都是巨大的损耗,只有你这样的新人才有机会体验一次。” “等你此次离开后,下次要来此处,就是用乘坐飞舟或是鸟兽的方式了。” 顾曜好奇的张望两侧的两层小楼,外表上都是一模一样,唯独屋檐上悬挂的金灿灿宫灯更不相同,上面的图形,似乎是表示每个小楼提供的服务。 他看向老道:“老头,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只是给我掌掌眼吗?” 老道摇摇头:“我有我的事要做,需要在这儿找个人,顺便带你来看看,日后你将来总是会需要些稀罕东西,也多少会需要这儿。” 他在一座小楼前停下脚步,示意顾曜在门口等着,自己独自走了进去。 顾曜看了眼屋檐上的宫灯,上面的图画似乎是个女子人形,也不知是卖什么。 很快,几个呼吸后,老道满身香气的回来了:“走吧,我的事做完了,你也到处看看,有什么想买的,就去买吧。” 他将那个装着黑色豆子的碗塞到顾曜手里,示意顾曜自己去其他地方看看,让他单独留在此处。 看了老道一眼,顾曜端着一碗黑豆,晃荡了一会,走进了个宫灯上纹着书形的屋子。 刚刚踏入屋内关上房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恶臭味。 “有些像是尸臭混杂着水粉味,真是让人恶心,难不成我猜错了?宫灯上的图案,不是屋内卖的东西?” 顾曜闭住呼吸,打量着眼前。 无数排列的黑色木柜,将屋内切割成数不清的小小隔间,最右边有个粉色的旋转楼梯通向二楼。 他靠近个柜子,看了眼木架上的书籍:“《空空幻》、《飞燕外传》、《海陵王》...” “难不成这里是少儿不宜的书籍鉴赏中心?单身道士兴趣阅读部?” 随手拿起一本扫了眼,又立刻放了回去。 嗯,图文拒绝,少儿不宜。 他向着其他木柜走去,同时轻声喊道:“店家?店家?” 没人响应他的叫声。 又是走过两个木柜,里面的书籍衣架变为了各式各样的春宫图。 再往前几步,倒是正经了许多,各种离奇的双修术法。 从《黄帝内经》到《欢喜佛普渡经》再到龙门派的《性命双修真解》,只是其中大部分都只有三页左右可以阅读,剩余部分都是一片空白。 “应该是卖书的,可为什么刚刚能闻到一股臭味?” 想到此处,他重新呼吸,差点被熏晕过去。 浓烈无比的恶臭扑鼻而来,与在门口时相比,仿佛有具死尸就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顾曜再次闭住呼吸,拍着自己的胸口。 “我去,难不成是店家被杀了,现在已经臭掉了?” 他皱起眉,小心翼翼的惦脚向前。 走过一个个柜子,最后来到最前面的柜台,看到柜台后的人,一下僵住了。 柜台后的人,皮肤惨白,一身白色衣服上沾染着许多泥土,似乎刚从土里爬出来。 双眼死板,尽是眼白,只有中间两点黑色一动不动盯着顾曜,她的头发黑白相间,已经掉了一大半,露出满是疤痕的头皮,零散的头发中还有大大的虱子在爬动。 最骇人的还是她的脸,惨白的皮肤下一道道青筋凸起,错杂密布,她的鼻子看起来像是被什么野兽吃掉了一样,面部正中间一个黑漆漆的洞,伤口处的肉已经黑烂透了,不时看见几条蛆虫翻动着黑色的烂肉,露出个白胖身躯。 顾曜头皮发麻,慢慢的移动身体。 而不管他怎么懂,女尸都是死死的盯着他。 “这是具炼尸,难不成,她还是这里的店家?” 这炼尸除去恶臭味之外,没有一点异样的波动,若是偷袭,防不胜防,顾曜默默运转金光咒,注视着她缓缓倒退。 “真是离谱,是我运气太差了,随意找个店铺,里面就是这东西,还是所有屋子里都是这样?” 一步两步三步,向着门口倒退了小会,眼见女尸的身影已经要被木柜挡住时,一个男人的身影响起。 “婵儿,可是来客人了?” 那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顾曜立刻转身贴着木柜,看向背后。 一个白衣男人出现在书柜之后,手拿两卷书籍,白衣上沾染无数泥土,脸上也有着不少土灰。 他的眼睛漆黑一片,不见眼白,恰好与女尸相反。 看到顾曜小心翼翼的模样,他立刻行礼道歉道:“贵客真是对不起,刚刚我在二楼与另一位客人叙事,我的妻子不小心让客人受惊了。” 妻子? 那女尸? 顾曜头皮都是炸起了。 另一人此刻也是出现,身形消瘦,留着山羊胡,看起来如同个教书的夫子般,手里拿着卷书籍。 下面是后面改,等会删除。 外表看起来,只是个十余岁的普通孩童,除了皮肤太过惨白外没什么特殊之处。 那个人形东西抱着头面无表情的叫了会疼,随即站了起来,就跟个孩子一样,又屁颠屁颠跑过来:“这个是什么法器啊?” “好厉害,居然一点法力波动都没有。” 他头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刚刚那一枪如同没打在他身上一样。 顾曜解下手上的布条,露出手里一手大小的石头:“只是石头。” “你是谁?” 他用手在自己脸上摆弄了一下,嘴被拉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顶着个夸张无比的僵硬笑容:“我叫吴宇。” 顾曜看着他盯着自己手里的石头,便将石头放在掌中亮给他看:“你为什么总在我身后说话?” 他低着头看着火枪说道:“我的爷爷说,站在别人后面说话,是表示对那人的尊重。” “老爷爷?山上?” “对啊对啊,他躺在一个超级好的棺材里,我想跟他挤挤,他总是不同意,还打我。” 这四个人面目狰狞,牙齿暴出,不似人脸,双手有如兽爪,闪耀着诡异青光。 他们的衣衫已经破烂,露出满是红毛的身躯。 双爪挥舞,血液横飞,残肢遍地,疯狂屠杀着士兵。 它们停留过的地方,尽是被开肠破肚、撕成 顶着僵硬笑容道:“大叔说,随便给我东西的都是坏人!” “坏人...都该去死!” 说话时他的身上突然开始疯狂长出黑色的毛发,身躯也开始变大。 顾曜没回过神,面前的少年已经变成了全身黑毛,身高两丈的可怕怪物,他急忙喊道:“不是给你,借你,借你的,还要还给我!” “真的吗?” 刚刚仿佛只是幻象,道化度瞬间清零,他又重新变了回来,面无表情的接过火枪。 “你说的大叔是谁?” 吴宇面无表情的翻看着火枪:“躺在那边的棺材里。” “他们都会和你一样,夜里爬出来吗?” 顾曜小心翼翼的问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买凶 蓝袍女人说话的样子很认真,眼神也变的认真无比,让顾曜不由自主想起她曾经偷窥自己阴神的事,身子微微绷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股凌厉气机从他体内散出,屋内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片刻后这女人突然身子往后一倾,颇像个豪迈男子般仰天大笑:“道友,你不会真信了吧?”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堂堂长乐郡主,刚刚的话,只是胡言乱语罢了,哪里会是什么杀人的勾当?” 堂堂长乐郡主? 顾曜看着她豪放的姿态,想起一件事。 她和真正的长乐郡主,似乎身上有着类似见知障的法术,在其他人眼中,是同一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无效,可是... 如果顺着她说下去,好像会很有趣呢。 当下他也是放松了些姿态,顺着她的话问道:“郡主大人,不知你为什么在鬼市中?这店铺又是在售卖些什么?您现在不应该在广陵帮忙吗?” 他离开的时候,广陵因为阎罗的暴动,陷入了雪灾之中,常理来说,长乐郡主必然是要留在那儿,代表皇室稳定民心的。 这女人,作为长乐的影子,不应该也藏在清水县吗? 蓝袍女人微微笑道:“道友,此间店铺,确实是做的人命勾当,我来此处,其实是来调遣他们去往广陵府应急,这铺子真正的主人出去办事了,我在这儿暂且看着铺子。” 顾曜眨眨眼:“郡主大人的意思是,这里店铺的后台,也是皇室?” “我可没这么说,这是道友你自己的猜测。” 蓝袍女人又笑了笑:“广陵府如今情况其实还好,并且上清派就在不远处,大量上清弟子都下山了,倒是没出什么大问题。” 顾曜点点头:“原来如此,那真是太好了,不过,郡主大人,初次见面时,您为何要对我出手?第二日再见,又为何要假装不认识我?” 蓝袍女子迟疑了片刻:“其实我并不是在对你出手,只是在探查你有没有修行过什么邪术。” “你的修为进步太快了,有许多人都怀疑你修炼了什么邪法,而阴神,是可以很直观的反应出来的,所以我那日才会...” 顾曜打断她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可以理解,毕竟郡主大人也是很明显的想招纳我,那第二日又假装不认识我是?” “自然是想隐藏行踪,道友,等到你回到广陵,若是那时候我还在的话,还请你不要提起在此处的见面,免得被其他人知晓。” “这是为何?” “主要是怕其他人怀疑你我之间有私情,可能会让许多人对你有敌意,就如同纯元道的两位仙子一般。” “既然如此,那顾曜谢过郡主好意了。” 蓝袍女子收敛下笑容:“不用多礼,你我私下不用以郡主称呼。” 顾曜嘴上应和着,心里又在盘算着其他,当下试探道:“郡主,我与少天师一战,还要多谢您。” 蓝袍女子愣了下,随即好奇过来:“这为何要感谢我?道友惜败少天师一招,扬名天下,与我有什么干系?” 听到他这话,顾曜圆道:“若不是您带少天师上山,我也没有这个交手的机会啊。” 听起来,她和长乐的联系,应该是只局限是修为,而长乐身边的事,应该是通过皇室的情报才知道。 而乐视我与张清尘一战真正的结果,这样的绝密之事,只要长乐没说出去,她也并不知晓。 “这法术倒真是厉害,目前来看,长乐压根什么都没付出,只是在单方面的白嫖这女人。” 顾曜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她:“这女人说话的方式和长乐也有区别,长乐一般自称本宫,而她自称我,若是有一日我被见知障蒙蔽,凭着这些微小差别也能分出。” 又向她说起了那日聚会上的事,其中大部分的事,她都能轻松说出,只有一些细节,会以记忆不清推脱掉。 两人相谈甚欢,顾曜说起了雾弃河的些许事,她也颇感兴趣。 “哦?居然还有这样一处长寿村,真是好造化。” “皇室应该也有这样的修炼福地吧?” 蓝袍女人笑道:“自然是有的,也与这鬼市一样,藏在某处,需要通过挪移阵法前去,我每年也只能去几次。” “倒是真让人羡慕。” “道友何不加入皇室?凭借你的天资,皇室定然会全力培养你。” 顾曜摆手:“当惯了闲云野鹤,还是算了算了” 说着,他又问起了这鬼市的些许事。 ... “所以说,其实这鬼市内的铺子,都与那书肆的老板一样,有些心结,因此才在此处蛰居?” “确实如此,他们修为其实都不算弱,只是个个心有执拗,而能解决他们问题的东西,大都收在靖夜司、天师府等等手中,因此只能自己钻研。” 蓝袍女子感慨一声:“大部分修为不弱的野茅也都是这样子,只能自己摸索着前进。” 顾曜表示赞成。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被人推开,两个蒙着黑色面罩的人充了进来。 顾曜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蓝袍女子伸手一扬,一层黑幕包裹两人,同时出声道:“滚出去。”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后,在门重新关上,黑幕消散。 蓝袍女子抱歉道:“道友,还请你暂且去楼上避避,现在应当是来了客人,也怪我没与你说清,来此处的人,大都是带着面纱不露真容的。” 顾曜连声说着不碍事,便踩着右边角落的木梯,先上了二楼。 二楼是个简朴的卧室,一张桌子,一条凳子,一张床,桌上还有着笔墨纸砚,除此以外,一无所有。 他也没乱碰东西,只是站在楼梯一旁,听着下面的动静。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东家,有两件事需要您出手,这是酬金。” 蓝袍女人的声音响起,只是格外沙哑:“说。” “第一件事,我们需要你去杀个野茅。” “野茅?杀人的生意,不是随便做的,你知道规矩吗?” “自然是知道的。”男人的声音小了许多,“那人名叫顾曜,住在广陵府清水县郊外的山上,具体资料都在这里面。” 顾曜皱起了眉头,怎么有人要杀他,他可从来没得罪过什么人啊。 蓝袍女子的声音响起道:“这人我听说过,按规矩来说,这人我们不能杀。” “东家莫急,你看这是什么?” “这个...” “这个东西,可以吧。” “可以,但是代价...” 拍掌声响起:“此乃神机:六神仕女,这个应该足够了吧。” 一声沉重的重物落地声响起,地板都是震动了下。 “可以,但顾曜身份特殊,我需要上报。” 男人的声音轻快了许多:“那自然,刚刚是第一件事,还有另一件事。” “说。” “伏羲塔明年将要开启,我要争夺传承名额的天才资料。” 沉默了许久之后,蓝袍女子出声道:“抱歉,这个不行。” “什么?为什么不行?” “伏羲塔的一切资料,全部归属于靖夜司,包括哪些人可以争取,都由靖夜司定夺,我们插不了手。”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那我们换一下,我们想要你们手中,大周最为天才的五十人名字。” 他补充道:“年轻一代的。” “可,但只能在此处看,不能带出。” “好。” ... “张清尘,顾曜,吴子墨,张清和,张清玄,张灵墟,宫经纶...” 低沉的声音响起,一人在低声念着名字。 念完之后,两人也不避讳,就堂而皇之的议论了起来。 “前五十人里,只有三个野茅,这个顾曜居然位居第二,而第二个野茅颜意远只是位于第二十八位,第三个野茅勉强排在五十,真是太可怕了。” “无妨,顾曜我们不用担心了,此处会解决掉他,颜意远也不用考虑,他有地煞传承,不会参与,剩下那个,嗯,我知道,是个修行神机的,很一般,不用担心,不是你对手。” “好,剩下的人中,天师府、上清派这些,一般都不会来,就算来了,也只是展示实力,真正能威胁到我们的,大概是从第八的神霄道周傲柳开始。” “洛儿你说的对,我们记下名字,回去筹谋一二。” ... 顾曜在上面听的明白,也搞明白了,居然是为了那什么伏羲塔,他都没放在心上,居然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 若不是侥幸遇到,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想着,他眉头慢慢锁起:“老头将要飞升,来刺杀自己的人,要如何对付?” 楼下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他们又要了几分资料,便是离去了。 “道友,可以下来了。” 顾曜苦着脸从楼上走下:“真是不小心撞到了了不得的事呢。” 蓝袍女子笑了笑:“如今道友知道了,倒可以提前准备了,加入皇室,或是靖夜司,我们就不会动手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刚刚下单的人,突然死掉了呢?”顾曜试探问道。 蓝袍女人的笑容消失,盯着顾曜:“不管死没死,我们都会进行第一次刺杀,如果失败了,我们会要求他提供补偿和更高的报酬,不然刺杀就会结束。” “这样啊,那刚刚那两人你知道是谁吗?” “抱歉,诚信经营,我不能告诉你下单人是谁,更不能告诉你他们拿着淮南王府的令牌,也不能告诉你,他们给的资料来自于赵国公,上面你的修为是练炁化神中期,我们派出的杀手会是练炁化神后期,在十天内动手。” 淮南王府后人不是被圈禁了,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吗?怎么还能出来做妖? 顾曜心里嘀咕,同时道谢:“多谢姑娘,大恩大德,顾曜必定报答。” “姑娘?我是长乐郡主啊,还有,你感谢我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顾曜权当没听见:“对了,如果我下单,要去杀淮南王或是赵国公门下,一个名为洛的后辈,你们会接吗?” 蓝袍女子无奈道:“杀人的生意,限制很多,除非你能掏出皇室的令牌,不然我们不可能接的。” “这样啊,那在下告辞了,姑娘,大恩必报,若是可能,将来我定为你解去这法术。” 他向着蓝袍女子作揖后,转身走向屋门,走到屋门前,他再次回过身:“对了,姑娘,不知你怎么看出那资料来自于赵国公?” 蓝袍女子呆呆的:“赵国公府的大印在上面呢,还有我不是什么姑娘,我是长乐郡主。” 这么嚣张吗? “好的,告辞。”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留下蓝袍女子僵在原地:“他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居然能看穿见知障?” 她低下头,看着桌上的顾曜资料:“恶道九皋,以见知障之法混入靖夜司,试图袭杀,顾曜识破,反杀之。” 坏了,那我刚刚张口长乐郡主,闭口长乐郡主,他不是一直在看我笑话? 默默攥紧了拳头:“不行,这事不能泄露出去,也不能鲁莽,尤其我还不是他对手,需要再确认一下,从长计议。” ...... 顾曜走出屋子,街道上没见到一个人影,当下他急忙向着老道跑去。 “老道进的那个屋子,我也问了,按她说法,那里卖的是香料,当然不是普通香料,而是有着各种神奇效果的香料。” “那家铺子的东家,执念是想要做个美梦,但他修为太高,香料无法做到安神入睡,因此他另辟蹊径,研究出了让人致幻的如梦香。” “也不知道老道是不是买了那个如梦香。” 他走到那铺子门口时,居然又碰到了书肆内买书的男人,他站在屋子门口,和老道说说笑笑,两人手里,都是拿着一个金灿灿的小手炉。 等到买书的男人离去后,顾曜才出声道:“老头,你是在买上面?如梦香?” 老道面色诧异:“你居然知道那东西?但我买的不是那个,而是安神香。” “安神香?” “五石散听过没?” 顾曜点头:“自然知道,一种掏空人身子骨的毒玩意。” “这个,就相当于于神魂版的五石散。” 顾曜一听就急了:“那你还买?你疯了?” 老道有些无语:“这东西能对阳神起效吗?能奇效就是仙丹了,我买这东西,是要拿去贿赂一个人的。” “贿赂?你还需要这种手段?” “这个东西,能方便许多,行了,你继续玩去,过两个时辰再来找我。”老道有些不耐烦的挥手示意顾曜走开。 顾曜喊住他:“不是,有人在想杀我。” 他将刚刚的事说了下。 老道听着,冷笑一声:“真是好玩意,不过也是常规手段了,每次伏羲塔要开,这种手段不会少的,你身后没人,就是最大的弱点。” “对付那什么神霄道,他们还要费些心思,对付你,就直接找人杀了,你也知道背景的重要性了吧。” “那以后再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老道转过身子:“不急,该干嘛干嘛,这鬼市上有不少宝贝,你可以去淘淘,你过去不是与我说,像你这样的人,走到哪都会别人看不见的宝贝吗?” 看着香料铺子的门又关上了,顾曜挠挠头:“按常理来说,像我这么帅的,都是主角,捡漏是常规操作。” “可这地方,我怕捡漏又捡出个吓人东西。 第一百七十七章 挂羊头卖狗肉 提心吊胆的在鬼市中晃荡了两个时辰后,顾曜重新回到了香料铺子前。 这鬼市当真是无愧鬼字这个名头,什么都有的卖。 他有看到一个宫灯上纹着方块的屋子,结果进去后才知道,居然是卖棺材的。 更重要的是,棺材里已经躺好了,真正的货物,是里面躺着的尸体。 根据他和那店家一番套话后得知,最大的客人,就是书肆的东家,那位是每个月都会买这么几具回去研究,偶尔也有些蒙面道人来此处消费。 反正蒙面人的要求都很奇特,不像书肆老板那么随意,有人要年轻貌美还没腐烂的少女,有人要精壮男子,还有些要求比较离谱,比如说要胖胖的,最好已经烂掉一部分的... 那店家说的时候,面色也不太好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不过让顾曜印象最为深刻的,也是一个宫灯上纹着女子形状的小楼。 长乐坊。 洛阳城中赫赫有名的高等妓院,在此处居然也有驻点。 不过这里并不是营业点,而是提供定制服务,在这里定制“织女”。 顾曜刚听到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织女?” 牛郎织女的传说,源自于《诗经》,在汉朝时彻底形成他听过的版本,贸然间从个龟公嘴里听到这词,让他有些发愣。 这龟公颇为英俊,相貌堂堂,身高八尺,:“是啊,我们长乐坊之所以能在洛阳扬名,最大的底气,便是织女。” “您别多想,这织女是天上的仙女,我们费尽大力气,才能找出一位,您在我们这下订单,也只是说明你的喜好,并不保证能满足。” “而且啊,您付出的代价,只是织女的第一次布施,与您一会之后,她将会在长乐坊中度过四年,再返回仙界。” “那后面的四年,价格自然不会这么高昂,你也可以等着后面的。” 顾曜看着这龟公的模样:“你那织女,莫不是什么被拐骗来的良家?仙界,你祖上是张天师不成,能联通仙界?” 龟公连连否认:“自然不是,但普通良家怎么能称得上织女呢?我们这织女,就是仙女,而且啊,能与织女双修,对于道士,可是大好事,不然,我们也不敢摆出这么高的价格。” 这倒也是,整整两万两白银,这个价格,已经足够劝退百分之九十九的道士了。 估摸真正的交易对象,还是大周的贵族们。 从那长乐坊出来后,他又去找了蓝袍女子,可那个店铺已经关门,人不知所踪。 眼看时间见到,他才又回到了香料铺子前。 没等多久,老道面色酣红,仿佛喝醉了一般,从屋里走了出来。 每向前走出一步,面色便会越发红润,脚步也似乎有些不稳。 但顾曜刚上前要去扶住他,却看到他脸色的红色又是骤然消失。 “老头,你这是?” 老道挥挥手:“行了,没事,刚刚那是醉魂香,你在此处玩够了?” 顾曜点点头:“倒是当真算的上鬼市。” 先是遇到个骇人无比的女尸,还有个恩爱无比的相公,然后遇到了买凶要杀自己的人,接着又是卖尸体的,可能是贩卖人口的... 真是不能出现在阳光下的地方。 鬼市这名字,货真价实。 老道哈哈大笑:“我知道你对这里会有很多看不过去,或许也在好奇,为什么皇室为什么会允许这地方存在,但你要知道,这样的地方,永远也除不尽,还不如让它呆在眼皮底下。” 说着挥挥手:“走,一边出去一边说。” “虽然我不希望你继续做个无依无靠的野茅,但你真要走下去,我也不拦你,这样的地方,对于野茅来说,很重要,你可以看不上眼,但你总会用到。” “该记住的都记住,不该说的都别说,想要做的,等以后修为到了,你自己来做。” 顾曜连连点头:“老头,其实只有一个事,我觉得有点着急,那什么淮南王的令牌,赵国公的情报。” 老道点点头:“回洛阳,等今儿晚上,我再带你去打听打听。” “又要等晚上?那白天我们做什么?” “当个游方道士,看看瞧瞧,若是遇到什么孤魂野鬼,顺便除了,赚取些钱财。” 老道带着顾曜,回到了昨夜来时站立的地方。 顾曜打量下了中午诶,树木环绕,林间幽深:“我们该怎么会回去?” 老道咧嘴笑道:“等着,会有马车来的。” “马车?” 这林间没有道路,树木长的又极其密集,阳光都刺不进去,哪儿来的马车? 他瞪大眼睛,看向林内,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马车。 陡然间,树木好像扭动弯曲了。 一个漆黑无比,好像个长着轮子的大号骨灰盒的从黑暗中钻了出来。 “马车到了。” 顾曜看着骨灰盒咕噜咕噜跑到面前,后退了半步:“老头,这东西,不太吉祥吧。” “什么吉祥不吉祥,这是柳玄风的杰作,一个能在黑影和泥土中不断跳跃穿梭的神机马车。” 柳大人,你也怪阴间啊。 顾曜没急着上车,而是围绕着这东西转了两圈,漆黑的外表上,刻画了无数鬼神的花纹,头顶,则是一直乌鸦振翅欲飞的图案。 老道没理他,伸手拉开盒子的一面,露出里面,钻了进去。 顾曜跟着,看了下,里面还挺宽敞舒适,两张摇椅摆着,还放着丝绸毛毯。 “快点上来,别浪费时间了。”老道看着他这样子,催促道。 “是是是。” ... 这骨灰盒虽然看着不舒服,但坐着,还挺爽的,一点颠簸感都没有,里面照明的,时刻像是眼睛的一样球,伸手放在上面,还会闪烁出盒子周围的情况。 “这眼睛,和照骨镜一样,都是凶神妄目的眼睛,当初杀了那只凶神,是大周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老道看着顾曜兴致勃勃的弄着那眼珠,感慨了一声。 顾曜也默默说回了手,躺了下去。 “居然真是眼珠子...我还说柳大人的艺术审美怪前卫呢。” 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就到了昨夜的那个酒肆内。 拍了拍道袍,老道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想去哪儿看看?” 顾曜看了看四周,这儿还是很僻静,一个路过的都没有,当下掏出了个纸条:“不然,先去看看这个?她还欠我了几十套宅子呢。” 老道摸着下巴:“几十套?她是疯了,还是想好要拿身子还债啊?洛阳的房子,可不是清水县那么便宜。” “先去看看吧,我看啊这地址,福善区,曜竹酒楼,就在南市旁边,她还真开了个酒楼,没投奔她兄长啊。” 顾曜打开那纸条念叨。 “那就去南市吧,南市里,卖的都是人参虎骨之类的东西,她开在那儿,可能还想着发展信徒呢。” 老道一挥袍子,带着顾曜向福善区走去。 他们在的这个酒肆位置,叫从正区,旁边是西市,要去这南市,等先向北走到洛水,顺着着穿城而过的洛水,向西走。 老道是这么说的。 “还能顺便看一眼皇城,皇城就在洛水北边对岸。” “其实您是不认识路,只知道南市在洛水旁吧?”顾曜怀疑道。 老道哼了一声,没回答他。 洛水旁,才是洛阳最繁华热闹的地方。 来来往往嬉闹的孩童,身着各色彩衣结伴游玩的女子,成群结队吟诗作对的书生,身着盔甲走来走去巡防的士兵... 顾曜又婉拒掉一个女子的邀请后,感慨了一句:“现在我感觉回到了清水县,这儿的女子,可比那里还要热情。” 居然有女子直接拿着绣着名字的手绢跑过来,塞进他手里问他愿不愿意还俗。 这等大方程度,可比那群只想着让他进闺房的清水闺秀要直接多了。 老道呸了一声:“能这个时候在这儿游玩的女子,没有个当大夫、少卿、长史的爹,也有个当尚书、都督、仆射的爷,你真跟去了,最多也只能当个男宠,指不定拿个几两银子就被赶出来了。” 顾曜很震惊:“什么?不算我这智慧且有趣的领会,单单以我这英俊的皮囊,怎么,也得几百两啊?” 老道不搭理他了,转了个弯,走入了一条骗道。 “再走两个区,就到南市了。” 这一片,很明星已经不属于富人区了。 刚刚洛水周围,朱楼碧瓦,亭台楼阁,除了少数的书生,来往的人穿着的都是华服盛装。 而这一片,屋宅有些破旧褪色,来来往往的人,皮肤黑了许多,身上的衣衫,也逐渐往粗布麻衣过度。 顾曜拦住一人,问了下这曜竹酒楼在何处。 “这酒楼,就往前面走两个路口,拐过弯,那一条街都是。” “什么?” 被拉住的那人笑道:“小道长若是想去看老板娘,记得到最中间、八开门的酒楼,对面是衙门,老板娘懒的很,每天只出来晒个太阳。” 顾曜松开手,看向老道:“老头,不然我们就定居洛阳吧,把那什么阎罗,扔给司首,你就在这儿颐养天年了。” 老道瞪了他一眼,按着那人说的路线走去。 拐过弯,就看见一排长龙。 “这排队在做什么?” 两人摸不住头脑,拉住队伍最后面一人问道。 这人摩擦双手:“曜竹客栈的老板,不仅好看,还擅长药酒等等,她每日都会卖些人参酒,其中必然有一瓶的塞子上放有一张符箓,若是能买到十瓶有符箓的,就能与她共进晚餐。” “现在刘公子已经买到了九瓶,这最后一瓶,我们都在抢呢,老板娘与我们是没机会了,可能买到最后一瓶,刘公子说不定愿意投掷千金呢。” 顾曜松开他,看向老道:“这蠢女人还怪有头脑,难怪这一条街都被她盘下来了。” 老道耸肩,离开队列,向着客栈走去。 越是往前,越是热闹,不少人挤成一团,夹杂则不少喊着让吴书竹出来卖酒的声音。 人群正中间,一个蓝袍的白皙公子手拿纸扇,身旁放着九瓶酒,此刻得意洋洋。 “今儿这酒,我必定拿下。” 顾曜看了看他身旁的酒水,忽然感觉那酒塞上的符箓有些熟悉。 “这...好像是我的符箓。” 又看了看那酒店名字。 “难不成,我才是老板?” “这蠢女人,打着自己的脸,卖我的身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人参 顾曜升起这个念头的瞬间,酒楼之内又是传出一阵欢呼声。 蛊母出来了。 与上次见面时相比,她显得圆润了许多,身上的衣服,也是精美无比。 看起来,她在洛阳的日子过的很舒适。 众星捧月的刘公子此刻高声笑喊道:“黛姑娘,今日的人参酒开始卖了吗?吴姑娘准备好了吗?” 他这话一出,周围人也是起哄:“快让吴掌柜出来,刘公子可是势在必得了。” 蛊母呆呆的歪歪头,也不太懂他们的意思,只是说道:“人参酒限量一百坛,先到先得,五百文一坛,每人一份。” 她说完转身走了进去,两个小二立刻招呼道:“诸位,要买酒的,里面请了唉~” 人群哗啦啦的往里进。 但那刘公子却是不急不忙。 顾曜被人群慢慢挤到他身前不远处,看着他的样子,好奇问道:“这位公子,你不去抢?” 刘公子向顾曜行了个礼:“道长,他们抢这酒,其实就是为了加价卖给我,但最多也就一两银子,我还能接受,也就不去抢了,就在此处等着。” “这样吗?” 顾曜看着这刘公子风度翩翩的样子,还了个礼,拉着老道,挤进店内,从人群中冲出,来到站在柜台那看戏的蛊母处。 “吴书竹呢?” 蛊母看了看顾曜:“公子看着有些眼熟,找我家小姐需要集齐十坛...” “我是顾曜,你居然把我忘了?傩神呢?让傩神出来。” 蛊母听到这话,打了个机灵,一句话也没说,仔细看了看他,双手提着裙子,哒哒哒的转身跑向另一旁的楼梯。 顾曜:“...老头,这蛊母究竟是什么生物?为什么能动,也能说人话,但脑子好像不太好使?” 老道已经在身旁的空桌子上坐下了,正在打量着店内,听到顾曜这问话道:“看不出来,大抵是巫术造物,结合天地精华弄出来的吧。” 顾曜看着那边热热闹闹的抢着人参酒,眼神微微一凝,便是感觉到了自己画的符箓位置。 他看了看那群人:“老头,我要不要去把那有符箓的酒买来,免得给自己惹什么麻烦?” 老道瞟了眼:“你买来了也是麻烦,说不准还会无端结仇,刚刚门外那公子哥否管是不是装出来的样子,但至少表现的是温文尔雅,落落大方,行事也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你一个道士,无端往里面参和什么?” 顾曜坐到老道身旁:“你不知道,我怀疑...” 老道盯着他:“那你更不能去买了,不然不是让那公子哥以为自己被你们合伙行骗,成了你们的猪羊?” 顾曜想了想:“有道理,还是让吴书竹自己搞定吧。” 蛊母去了还没回来,他也就坐在这儿,打量打量屋内的其他客人。 抢着买人参酒的,聚集在最右边,其他的桌子上,还坐着不少与顾曜一样看戏的人,其中有不少人,都是穿着各式各样的道袍,应该都是野茅。 看起来,这酒楼的生意很不错。 一百坛人参酒转瞬之间,就被抢购一空,抢到的人,都是抱着酒坛,小心翼翼的打开酒塞,查看符箓,祈祷自己是个幸运儿。 气氛一时居然有些紧张。 顾曜看着抢到符箓的那人,双手合十放在脑门前不断摇晃,就是不敢开的模样,忍不住发笑。 “顾曜,你刚到吗?” 一股香风袭来,一只手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顾曜扭头一看,吴书竹穿着一件嫩绿色的丝绸长袍站在他的身后,笑意盈盈。 周遭的人都在全神贯注的开奖...开酒坛,居然没人注意到她的到来。 顾曜轻声道:“刚到,这是你搞的玩意?” 吴书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是个山里的老伯,人参卖不出去,那天在店门口苦,我一时心软就将那些人参都买下来了。” “人参还能卖不出去?”顾曜很是好奇。 再怎么说,药铺都会要吧。 吴书竹叹了口气:“我本来也奇怪,只当他是要价太高,结果看到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是那群人参的外表太奇怪了。” “外表?” “寻常人参,刚挖出来的时候是奶白色的,晒干之后是黄棕色,可那个老伯的人参,居然是红色的。” “红色?是红棕色吧,难道是蒸熟了或者泡在糖水里保存的吗?” 吴书竹摇头:“不,就是纯粹的红色,又红又皱,整整一大箩筐,那老伯要的也不多,一百多支只要了二十两。” “我和傩神都是查看了那些人参,确认过了,那人参除了外表丑陋颜色不对外,其他地方,都和普通人参一模一样。” 顾曜点头:“所以你就想到了泡酒卖掉?” 吴书竹得意的昂起头:“对啊,那些人参泡出来的酒,我让蛊母试验了。” 她伸手招来蛊母:“你看,蛊母喝完那些酒,身体都发福了,而且蛊虫也变的更加强大。” “我让傩神检查了一遍,又拜托我兄长拿一坛酒送到了靖夜司去查验了一遍,得到结果后,我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她得意洋洋炫耀道:“那一批酒很快就卖光了,后来老伯又来了一次,我又给买光了,才有了这一批。” “不过嘛,这一次的人参颜色淡了许多,效果也差了些许。” 旁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喊声:“我中了,我中了,刘公子,我中了!” 吴书竹停下话语,和顾曜一同看了过去。 只见一人欣喜若狂,酒都没拿,就高举着酒塞跑了出去。 顾曜晃头道:“看起来,你要和那刘公子共进晚餐了,也真有你的,居然拿和自己共进晚餐来促销。” 吴书竹站起身,理了理裙子:“这法子是我兄长出的,而且共进晚餐的是你,你才是这酒楼的掌柜,这一条街,一大半都是你的。” “那你还真是打着你的狗头,卖着我的神仙肉?” 顾曜一下弹了起来,气势汹汹:“你这是仙人跳你知道吗?” 吴书竹歪头:“仙人跳是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对面衙门里记载了,酒楼的掌柜,是你顾曜,我卖这酒的时候,也说的很清楚,集齐十张符箓,和掌柜共进晚餐,哪里不对了?” “信息不对啊...” 顾曜话还没说完,那刘公子已经带着下人们走了过来。 他笑容很是灿烂,扫视堂内,看到了吴书竹就直直走了过来。 此刻大堂内其他人才注意到,吴书竹已经下来了。 “吴姑娘,我当时就说了,和你共进晚餐的人,必然是我。” 吴书竹急忙摆手:“刘公子,你误会了,不是我,是他。” 刘公子的笑容消失了一半,低头看了看顾曜,又看了看她:“掌柜莫不是在说笑?这位道长初来乍到,怎么会是...” “刘公子,我真没骗你,他的名字叫顾曜,你看这酒楼的名字,还有啊,衙门里...” 吴书竹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刘公子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你是说,其实这条街,都是这位道长的?那你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替他...” 顾曜急忙起身行礼:“刘公子,抱歉,这些事我也并不知晓,都是她自己在盘算,若是您介意,我可以在此处宴请您,让她向您赔礼道歉,另外您买这些酒的银子,我们也会还给你。” 吴书竹低下头,一阵点头。 刘公子叹了口气,后退半步:“居然有这种事,罢了罢了,道长你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吧,毕竟,这人参酒也着实不错,我父亲和师父都很喜欢,这个价格能买下来,也不差。” 婉拒掉两人的邀请,他带着十坛人参酒,有些落寞的离开了这儿。 屋内也是在一片寂静后,大片大片的人抱着就离开了。 顾曜重新坐下:“你看你,搞出这么个东西行骗。” 吴书竹委屈巴巴:“这法子是我兄长告诉我的,他说这不是行骗,只是正常的行商之道。” “你兄长?” “嗯嗯,他在对面衙门当差,这酒楼能开下来,也多亏了他帮忙。” 老道突然开口道:“行了,先别说了,那红色的人参还有吗?我想看看。” 吴书竹立刻转身,客客气气恭恭敬敬:“道长,还有不少,这边请,您跟我来。” 顾曜跟在两人后面,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地下石室。 “剩下的人参不多了,都在这里,我已经泡好了。” 吴书竹指着最后几坛酒道。 老道点点头:“你先上去吧,我与顾曜留在这儿。” 等她走了之后,老道打开坛子,捞出里面一个小小的红色人参。 正如她之前所说,这人参通红无比,表皮皱叠,看着就让人不舒服,而且须毛极多,滴着的酒水仿佛血水。 更让顾曜惊讶的是,老道居然掰断了一截,放进嘴里嚼了嚼后吞咽了下去。 “老头,这人参是怎么回事?” 老道吞下后,头顶冒出一股白烟:“这是人参仙的须发长出的小参,虽然骇人,但大补无比,估计那卖人参的人,曾经施恩给人参仙,如今来报恩了。” “可惜他来错了地方,这里的人没眼力,若是卖到靖夜司,或是那些贵族府上去,每一根都要黄金千两。” 顾曜咋舌,从老道手上取过红参:“这么贵吗?” 贴近鼻子嗅了嗅。 类似薄荷的清凉之位,只是闻了口,就感觉到精神振奋了些许。 “确实是大补之物。” 老道点点头,从他手上取回来,重新放入了酒坛之中:“希望这儿大肆贩卖这参酒,不会引起什么有心人的注意,不然,从这儿,到那人森仙,都要有大麻烦。” “都已经被人买光了,而且这一片的人,都是普通人,买到了估计也就自己喝掉了,应该不会传出去吧。” 老道摇摇头,示意顾曜跟他上去:“店铺里那么多野茅,总会有人动心思,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这儿,不是在等那卖参的人呢?” 走出石室,吴书竹就在上面等着。 “这参酒不要卖了,若是再遇到那卖参的人,就让他带着东西到靖夜司去,不要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尤其是道士和和尚。” 老道叮嘱了她几句,就让她开个房间,上房休息去了。 等他上去后,吴书竹看向顾曜:“你师父是什么意思?这参有什么问题吗?” 顾曜道:“问题在于这参太好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懂吗?” “你是说,那个老伯可能因为人参会被人盯上?” 顾曜走向前面:“店里一直都这么多野茅道士吗?” “不是,只是最近多了些,而且都是长住...”她反应过来了,“你是说,他们都是冲那老伯来的?” “嘘,声音小点。” 顾曜急忙嘘声道:“听你这话,大概率是的。” 吴书竹有些着急:“那我要想办法告诉那老伯,让他以后不要再送人参来了。” “老伯一个人住在山里,真被人盯上,那就完了。” 看她着急的样子,顾曜一把抓住:“你别着急,这群人指不定就在等着你带他们去找那老伯呢。” “那该怎么办?” “傩神呢?让傩神去。” “傩神最近被我兄长带去靖夜司接受调查了,最近一个月,不能离开靖夜司。” “啊?什么玩意?它好歹是个神明啊。” “神明在靖夜司那也就这样啊。” 顾曜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只能这样了,那老伯的位置,你告诉我,我和师父找个时间去。” “行,老伯家住在...” 后面改一下。 吴书竹有些着急:“那我要想办法告诉那老伯,让他以后不要再送人参来了。” “老伯一个人住在山里,真被人盯上,那就完了。” 看她着急的样子,顾曜一把抓住:“你别着急,这群人指不定就在等着你带他们去找那老伯呢。” “那该怎么办?” “傩神呢?让傩神去。” “傩神最近被我兄长带去靖夜司接受调 “那该怎么办?” “傩神呢?让傩神去。” “傩神最近被我兄长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野茅见野茅 顾曜坐在正中间的桌子上,一边给自己沏茶,一边打量着屋里的道士。 三三两两,散落在各个桌子上,有人在低声窃窃私语,有人皮笑肉不笑,也有人在暗中打量着顾曜。 但个个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盯着门外,竖着耳朵。 “都是冲着卖人参的人来的,也不知刚刚那泥老鼠是谁做的手脚?” 顾曜端起茶杯,仔细观察。 野茅的法术,特点都很明显,门槛低,修炼起来极快,但往往会有些缺点,同时因为目的太过明确,缺乏长远之道。 比如他曾经修炼过的攒心钉,这术法阴损,杀人只在一瞬之间,但缺点也很明显,要将木钉插入目标体内,会先对自身五脏造成些许伤害,另外,这法术也没什么衍化变通,出手后成了就是成了,能挡住一次的永远能挡住下一次。 拿来对付凡人还好,对付稍微功力高些的,都难以建功。 而对比正道大宗的法术,比如五火掌,威力薄弱,伤人极难,往往要配合符箓等手段才能展现些许威力,但却是火行法术的根基,是参悟火行大道最好的法术。 刚刚那泥老鼠,倒是还有些门道。 “通幽。” 双目中闪现一抹黑芒,又迅速隐去。 顾曜手中茶杯在指间转动,双目在屋内扫来扫去。 “真不愧是野茅,个个都是养鬼的,也不冲撞到凡人。” 看清之后,他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这群道士,人人周身都有着鬼物护身,男女老少,各不相同。 而且大抵养鬼的器物,都是手上的扳指或是手镯,个别标新立异的,也用的是发簪或是腰间的玉佩。 “虽说养鬼之术泛滥,但也没想到这么同质化。” 野茅养鬼是常态,主要还是鬼物太好用了,查询线索打探消息,帮忙战斗,恐吓凡人,又或是行骗敲诈,勒索恐吓,简直全能。 唯一的缺点,也就是养鬼容易导致自身阴气过重,不利于修行。 顾曜看着屋内这群人:“这么看,刚刚那泥老鼠,应该不是这群人的。” “若是他们,大概应该会用鬼怪来偷听,那泥老鼠的手段,有些形似水行三千文,应该不是他们能掌握的。” “不过也可能他们估计我的道士身份,担心派鬼被我发现了,不管怎么说,也得试验一遭,最好能把他们都打发走。” 顾曜打定主意,在这屋里寻找合适的目标。 “就他了。” 顾曜拍了下桌子,向着躲在后面的吴书竹高声喊道:“吴掌柜,拿坛血参酒。” 吴书竹应了一声,不知顾曜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从下面的石室内取出一坛送了过来。 接过之后,顾曜起身,大步流星走到一个瘦瘦高高、留着长须的老道人对面坐下。 这老道人鹤发童颜,满头银丝整整齐齐,用一根白玉簪定住,一身道袍也是极其干净,这卖相,与屋内其他野茅有些格格不入。 老道人看着顾曜坐在他对面,拿着一个碗倒酒,有些意外,但并未说什么。 倒是顾曜,做到面前才发现老道人的发簪不是什么白玉,而是一根骨头精心雕磨而成,当下眼神又是冷了冷,又扫了一眼桌子上像只猫一样蜷缩的鬼童。 这鬼童才是顾曜找上他的原因。 其他野茅的鬼,千奇百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看的出来,生前也不是什么体面人,唯独他这只鬼童,白白胖胖,穿着的衣服红黄相间,鞋子上更是镶嵌块绿宝石。 此外,这鬼童的气息也比其他鬼物更强横,若是在圣人盗那群手里,指不定能炼成魑魅魍魉二十四鬼中之一。 “可惜看不出他是什么修为。” 顾曜放下酒坛,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酒,伸手推到老道人面前:“前辈怎么称呼?在下,茅山顾曜。” 老道人看着顾曜推碗时刻意避开了趴在桌上的鬼童,又听到他自称茅山,身体微微直了些,表情也严肃了许多:“小道长不用这般客气,贫道茅山玉山。” 野茅什么时候最紧张? 不认识的同道主动靠上来的时候。 两人并未压低声音,屋内其他的野茅也都一其注意了过来。 这玉山没敢碰酒,手放到了桌子下,那鬼童舒展身躯,坐正,一双漆黑的眼睛盯住了顾曜。 感觉到一股阴气靠拢,顾曜运转龙虎食炁功,将阴气吞掉,笑着道:“玉山道长,您来洛阳几日了?晚辈今日刚到此处,不知为何这么多道友聚集在这客栈,还想请问下前辈。” 鬼童歪歪头,加大了输出,阴风呼呼吹来。 玉山看着顾曜这样子,更加谨慎了:“道友何必明知故问?都是野茅,来此处不都是博一份机缘?” 说话时,他桌子下的手微微转动扳指,鬼童神情一震,张开嘴,唔啊啊的吐出一股股黑气。 店内的小二都是凡人,看不到,只觉屋内突然凉风习习,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当下抱住了胳膊,缩回了柜台后面。 顾曜的头发有些晃动,他深吸口气,鲸吞饮海,店内的空气都感觉变的稀薄了许多。 “玉山前辈,晚辈确实不知啊,我与此处的吴掌柜是旧友,今日来了,顺便看望一二,结果却意外撞到了诸位,也是惊喜。” 一边说话,他一边吐气。 一股更加阴冥冰冷的气随着话语溢出,桌上结了成冰霜。 那呜呜啊啊努力吹风的鬼童直接打个机灵,被这森冷的风吹得惨淡了许多,一个咕噜滚下了桌子。 玉山道人瞳孔一缩,默默从袖子中取出个木匣:“道友修为高深,何必赶尽杀绝?我们茅山规矩,见者有份,你吃肉,我们捡骨头,还是道友真打算引起众怒?” 他说话时故意加大了些音量,让周围的人,听的更加清楚明白些。 躲在柜台后的小二,立刻弯着腰向后逃。 这边顾曜拿起酒坛,里面的酒水已经结了冰霜,微微一晃,冰霜消融化为酒水,直接往空手中倒。 在屋内一行人惊骇的目光中,那酒水好似倒在个看不见的碗中。 顾曜端着空气中的酒,小小缀饮一口:“玉山前辈说笑了,我只是来问问罢了,什么吃肉不吃肉,我吃素。” “倒是还有一事想问,您这小鬼,养的可真不错,不知是哪家的孩童,又是怎么死的,父母可知晓?” 手中剩下的酒水变为一条绳索,将地上的鬼童束缚住,又伸手一拍,一张符箓浮现,化作一张大网将它包裹住。 玉山道人看到顾曜出手,也不犹豫,当下手中木匣一开,嘴中念念有词。 “上天苍苍,地下惶惶,四方鬼神,与我同藏,随我同用,往返无妨!神兵火急如缕令,敇! 一阵青烟从木匣子内冒出,青烟之中,一个绿色火焰组成的鬼头狰狞。 玉山一下跃起,往后一跳,还不忘记顺手关门同时吼道:“诸位,这后生不讲规矩,实力超凡,我们不联手,此处的造化,与我等无缘!” 其他野茅刚刚想动,却看见顾曜坐在凳子上稳若泰山,那酒坛内的酒水跃出,化为数十柄水剑指着他们,同时感觉到他们体内的气血也有些躁动不安。 “诸位道友还请莫动,晚辈只除恶道人。” 他看着玉山取出一张符纸,双手捏印掐诀,随后将点燃的符纸扔给鬼头吃掉,不急不忙,看着表演。 这玉山动手时,修为已经已经被他看穿了,只是个境界比他还低的野茅,看手段,又是纯粹的鬼道。 那可真是案板上的菜了。 那鬼头发出桀桀的鬼笑,先看向玉山,口出人言:“祭品!” 玉山老道看了看顾曜,面露心疼之色,拔下头上人骨簪,狠狠戳穿了自己掌心:“天上阴,地下冥,九幽藏鬼,人骨敛魂。” 人骨发簪浮出一抹血红色,玉山拔出发簪,双手食指一夹:“祭品,阴身食。” 一道虚幻的男人魂魄从白骨簪中钻出,茫然的飘向那鬼头。 就在此时,顾曜动手了。 他手指一抬,一道水剑疾驰,射穿了那鬼头,又是两道水剑射向玉山,同时,又是一张困鬼符凝出,囚住了那男人魂魄。 鬼头大怒,水剑刺中之后只是升起了一团水汽,反而激怒了它,绿色火焰升腾,大片大片火焰从它口中吐出,盖向顾曜。 担心火焰烧坏屋内的家具,顾曜一抬脚,将桌子挪到一旁,抬手,一点雷光在指间浮现。 “雷一,火行雷。” 一道金色的火苗被雷电缠绕着出现,悠悠扬扬的飘了过去。 屋内所有的野茅,精神瞬间绷紧了。 雷法! 这小子,呸,这高人,不能惹。 接触到绿色火焰的瞬间,就像是烈火烹油一般,瞬间蔓延燃烧。 陡然间金光漫天,雷丝闪烁,狰狞的鬼头毫无反抗之力,瞬间被火焰般的雷电吞噬。 只是光芒一闪而过,那蔓延的好似要充斥全屋的雷海又瞬间收敛,原本的鬼头所在之处,只有一缕的金色的火苗,悠悠扬扬落在地上。 砰。 地上的砖碎了。 金色的火苗熄灭了。 而鬼头背后的玉山道人披头散发,想要再次招鬼,但源源不绝的水剑不断飞来,他只能不断扔出一张张白纸符箓,变成鬼气森森的乌鸦,与水剑缠斗。 看到鬼头被消灭,又看到雷法,两腿一颤,转身来不及开门,直接一头撞开了门,向外面跑去。 顾曜操控水剑将不多的白纸乌鸦斩碎,看了下屋内其他做的整整齐齐端端正正,好似认真上课、在比赛谁的腰更直的野茅,聚拢水剑化为弓矢,走了出去。 拈弓搭箭:“玉山前辈,接箭。” 一箭破空,百步穿扬。 转身走进屋内:“诸位道友,谁能帮个忙,帮玉山前辈回来?” 一人双腿有些发软,跑了出去。 顾曜又笑着问道:“诸位,能不能简单说一下,你们有没有做过什么犯法的事?和这位鬼道前辈,有没有什么关系?这位可是真切犯了大周律法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 第一百八十章 大道士 玉山像是死狗一样,被个野茅拖了回来。 这野茅还很仔细的把被撞坏了的门扶起,用符咒黏上了。 顾曜注意到,他用的也是白符。 “真是奇怪,白符是怎么回事?世上符箓,不是只有金银紫蓝黄五等吗?怎么会冒出个白符?” 此刻要注意自己绝代高人的风范,顾曜也没细瞧,拉来一张凳子,坐了下去。 他这一坐,原本的野茅,瞬间都站了起来,笔直,很有精神劲。 顾曜:“...诸位不用这么紧张,我很和善友好尊重前辈的,只要诸位没触犯过法律,我们都是相亲相爱的茅山同道。” 听到茅山同道这两字,其他人更紧张了。 眼看他们放松不了,顾曜叹了口气,看向地上的玉山。 他此刻动弹不得,只是瞪大了眼,惊恐的看着顾曜。 原本雪白整齐的发丝,此刻沾满了泥土。 顾曜看着他的手还握着那白骨发簪,伸手将簪子抢了过来。 “你的手已经恢复了啊,看起来,刚刚那召唤人魂的法术有些门路啊。” 顺势看了眼他的掌心,只有血迹,伤口已经痊愈了。 玉山倒在地上,说不出话。 刚刚与他交手,除去最后的雷法,基本也就只用了水行三千文,虽然顾曜只领悟了点皮毛,但凭借着更高质量的炁,玉山也毫无还手之力。 而玉山,在这群野茅里,应该能算的上强者,大部分野茅应该都不如他。 野茅的常态,就是这样,既缺少练炁功法,也缺少法术。 顾曜把玩着手里的白骨发簪,通幽之术运转,将它看了个遍。 簪上布满了无数血色符文,每一个符文就是一个魂魄。 “这里的魂魄,是你杀的?还是你拘走的生人魂魄?” “呜呜呜...” 顾曜听着玉山的呜呜神,伸手从他体内召唤出酒水,洒到了地上:“说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呜呜呜...”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顾曜看向那群战战兢兢的野茅:“你们有谁认识他?知道他的消息?” “我我我我!” 数个人同时出声。 顾曜满意的点点头,野茅就这个好处,绝对识时务,当你比他们强,还表现的心狠手辣又讲规矩时,他们绝对很配合。 这是白鹅山上吊过的百余个野茅得出的经验。 随手指了一人:“你说吧,坐下说。” 那野茅清清嗓子:“玉山是鬼道大师,长期在洛阳和洛州府活动,他修习的法术,叫太阴连身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我们有猜测他是去拘人魂魄,但没有证据,而且他比我们厉害,我们也不敢怎么样。” 顾曜点点头:“太阴炼身法...这名字倒是很上乘。” 一人补充道:“道长,他的法术是个残篇,一年前,他炼制了那个鬼童,很是开心,请我们喝酒,酩酊大醉时说的。” “行,还有什么吗?没有的话,你们交代下自己。” 顾曜这话一出,顿时冷场了。 随后一番对天发誓。 顾曜揪着他们的鬼,挨个问了一遍。 倒也还行,这群人毕竟是在天子脚下讨生活的,法力修为又很一般,倒也不敢怎么犯法,驭使的鬼怪,大都是自己在城外荒郊野岭上乱葬岗上捉来的。 平时最多派这些鬼怪去吓吓普通人,自己再假装收鬼,赚取些钱财。 大户人家也不敢惹。 不过这也符合他印象中野茅过的苦日子。 “道长,你不知道啊,我们日子苦啊,这洛阳城的大户人家,往往都和大道士有联系,家里有人庇护,我们这些人,根本不敢上门,只能赚些辛苦费。” “就是就是,不然也不会听说这儿可能有个长人参的宝地就来了,那些大道士可都在看着,准备最后收呢。” 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诉苦大会。 顾曜打断道:“大道士是什么?” “道长,你有所不知,大道士是我们茅山中,能凭自己实力占下一座山头,建立道观的道士尊称,他们修为大概与您差不多吧,而且法术也很有正道风范,玉山也远远够不上。” “不过玉山与一个大道士关系极好,就是刘公子家供奉的那位。” 顾曜想起那刘公子说过什么师父,好奇的询问那大道士什么来历。 “那位可是了不得了,就在洛阳城外两里地的青鱼山,太**观,道号乐生,城内不少富裕人家都供奉他。” 顾曜皱眉:“太**观,好大的口气,太阴这两字,他也敢用。” 眼看已经和他们聊开了,这群野茅也不怎么怕他了,便问道:“对了,你们用的白符又是怎么回事?” 一人笑道:“我们现在相信你是刚刚来的洛阳了,这白符,也是乐生大道士的发明,我们本来也不相信,但试验过之后,确实不错。” “您也知道,黄符虽然不算贵,但对我们来说,负担也不小,恰好这白符就出来了,很便宜,寻常白纸就可以做,唯一的缺点,就是只能用于施展阴冥法术。” “不过阴冥法术,本就是我们擅长的。” 说着,这野茅将白符的制作方法也说了一遍:“白纸,坟头草,龙葵,白花鬼针,鸡冠血...” 顾曜听着,眉头也皱起来了。 这白符用的材料,也太糟糕了,全是些阴冥之物。 包括画符所用的符水,也是桥洞下的露水等等玩意。 与绘制鬼画用的材料都有些相似。 反而是朱砂之类,都没有用上。 听完之后,顾曜看向那鬼童和他们身后的鬼怪:“难怪你们个个都养鬼,原来这鬼物,还要帮你们画符。” 是的,这白符,还要鬼怪来画,而且每只鬼怪,最多只能画九十九张,之后再画的,就全然无效。 这群野茅嘻嘻哈哈,不作回答。 “对了,你们中有人修行过驱使泥土老鼠或是其他泥土作物的法术吗?” “许多大道士都会,比如乐生大道士,还有宝田大道士、鸿羽大道士。” 看起来,这儿还有一个甚至数个厉害野茅在暗中插手。 又问了一番后,顾曜看着也没什么好问的,一手拎起玉山:“既然如此,那我送他去靖夜司了。” 刚走了两步,有人提醒道:“嗯,那卖人参的人若是来了,你们也可以去争取机缘,但不要伤及凡人,不然即便我放过你们,靖夜司也不会放过。” “那是自然,我们都知道什么该我们的,该争就争,该放就放。” 顾曜转身要走时,又一人出声:“道长稍等,玉山还有个毛驴在后院。” 一片吵闹声中,二楼看戏的吴书竹带着个小二出来了:“好了好了,诸位继续,这后续,就交给我们了。” 战战兢兢的小二带着顾曜,找到了个黑毛驴。 顾曜瞧了一眼,狠狠一脚踢在手上的玉山身上:“你可真是个上等的畜生。” “怎么了?”吴书竹见顾曜突然发怒问道。 顾曜哼了一声:“这是造畜之术,野茅中也最为不耻之术,这厮,碎尸万段也是活该。” 通幽术下,这黑驴是个浑浑噩噩的少年。 可惜他不会解这万恶的造畜之术。 “你牵着这黑驴,我们去对面县衙,让他们找靖夜司。” 洛阳城的靖夜司在哪顾曜也不知道,但酒楼对面,就是衙门。 吴书竹应了声,牵着黑毛驴,与他一同进了对面。 在吴书竹的兄长照应下,很快,靖夜司来人了。 来的是顾曜从未见过的三品大员。 靖夜司三品,巡狩。 靖夜司四品总镇,坐镇各府靖夜司,位高权重,而三品的巡狩,则是执掌巡察之权,若是遇到贪赃枉法之徒,可直接先斩后奏。 二品便是司首职位。 一品,是个虚职,理论上是能活到退休的司首担任,没有实际权力,当然,至今也还是个虚职,当代司首看样子,也没向这个方向努力。 这个巡狩,没穿九曜服,而是披着绣有四圣的黑袍,面白无须,像个太监。 “你是顾曜?” 他来到县衙内,先看向顾曜,得到回复后,仔细打量了他两圈后,从腰间取下个牌子递了过来。 顾曜行礼未接:“大人这是?” 巡狩淡淡道:“靖渊牌,早已经做好了,本来还在想怎么给你,现在刚好。” “可是我...” “司首说,你师父也同意,你确实也需要,没有这块牌子,你进不了伏羲塔。” 顾曜这才双手接过:“多谢巡狩大人。” “起来吧,本官魏定海。” 魏定海收手,看向那黑驴,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五品镇抚取出一袋粉末,吹了上去。 粉末沾身之后,黑驴现出人身。 魏定海叹息一口气:“可惜太晚了,造畜之术,已经毁去了他的神智。” 随即冷声道:“将这野茅,还有这些鬼物都带走,再通知洛阳总镇,罚薪罚利。” 顾曜出声补充:“大人,这野茅不是经常在洛阳,还会去洛州府外,可能在洛州府还会有被他陷害之人。” 魏定海点点头:“再传信洛州府总镇,严查,同时罚薪罚利,若是出现差错,重罚。 说完,转身一甩袍子,潇洒离去。 顾曜等这位巡狩离去之后才起身。 “我刚刚提醒洛州府,不会害的那位总镇迁怒我吧?” 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靖渊令。 与鱼秋忆给他见过的不同。 暗金色,边框刻有龙鳞纹。 正面,靖渊四品,顾曜。 背面,天狗食月,剑霜锁雪,同时有个圆形标志。 顾曜明白,那是太阴幽荧的意思。 整体比鱼秋忆的靖渊令好看太多了。 “等等,我怎么记得鱼秋忆说过,靖渊只有五到七品,这四品,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一等天资的特殊奖励? 收起靖渊令,顾曜和吴书竹告别她的兄长,走回了酒楼。 刚跨进门槛,就看到店里多出了几个人。 原本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野茅,此刻都是战战兢兢。 一人是刚刚离去的刘公子,他此刻站在一旁,弯着腰与个坐着的道人说话。 这道人剑眉星目,面色白皙,身穿黑白道袍,袍子底部绣有荒山明月,看上去是个二十岁上下的英俊道人。 看到顾曜两人回来,道人面色冷漠,挥手示意刘公子站直。 刘公子这才站直身子介绍道:“掌柜的,小道长,这位,乃是太**观,乐生大道士,也是我的师父。” “此番前来,有要事相问。”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全知道 乐生大道士坐在椅子上,面色庄重,端视两人。 顾曜拍了拍身旁吴书竹的手,示意她离开,出声道:“乐生大道士,你就是发明了白纸符箓的茅山道士?” 仍是刘公子回答道:“正是,小道长,吾师修行近百年,乃是你前辈,你应该态度尊重些,不该如此放肆。” 那道人微微抬起头,眼神冷冽的看着顾曜:“正是本座,宝元,你退下。” 宝元是刘公子的名,听到道人发话,后退两步,双手拘谨的放在腹部,态度很是恭敬。 “本座想要买下所有的红参酒,你既然是此处真正的掌柜,那就开个价吧。” 他的语气颇为高傲,让顾曜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不久前见过的那群小道观道士。 当下他微微一笑,发自内心道:“不卖。” “嗯?” 乐生大道士表情一凝,上下扫视了顾曜一遍,站起了身:“你说什么?你居然不卖给我?” 一股阴寒气息从他体内涌出,逼了过来。 顾曜运炁,周身气流涌动,护住自己:“道长莫非想强买?” 乐生向前踏出一步,地面的青砖发出一声脆响,裂了开来,一道缝隙从他脚下飞快的爬向顾曜。 “这红参酒每日都卖,却不卖与本座,是看不起本座吗?” 这家伙的修为比我高了些,但也只是如此罢了...不过不知道他会什么阴损术法,还是小心为上。 顾曜打定主意,金光咒升起,一抹金光在皮肤上一闪而逝。 他也同样一脚踏出,踩在了那缝隙的尽头,将它踩灭,脚下青砖瞬间化为粉末:“道友,怕是你要先赔付店内砖钱才是。” 从乐生大道士到道长,再到道友,顾曜对他的称呼越来越不尊重,这让已经习惯了被人尊敬的乐生心头涌上一层阴霾。 他沉下脸双手变为白玉一般,一缕缕寒烟四溢:“小道士,你可真是不尊重前辈。” 白玉手抬起,握了过来。 顾曜手上雷光升腾,笼罩双手,主动握了上去:“都是茅山道士,学什么大道门?听你这话语,难不成真把自己那什么道观,当成正规道观了?” 两人手掌相碰,雷电与冰霜交接,一股低沉的嘶鸣声响起。 顾曜有些惊讶,这乐生道士是真有些本事。 雷法对于诸多法术都能压制消弭,可对上他这寒掌,虽然处于上风,但却还能抵抗,甚至还有寒意蔓延向他体内。 心念一动,他握紧了有些想要抽回手的乐生:“乐生道士,能不能讲讲你这白符是怎么回事?你和那什么玉山道士,又有什么关系?” 雷四,水行雷。 原本闪耀暴躁的雷电,突然变得温和了起来,覆盖在了两人的手上,乐生的白玉手上冒出的白气都是被水流般的雷电掩盖。 乐生的面色剧烈变化,手臂开始了不住的颤抖。 水行雷无孔不入,那白玉手无法挡住,反而是被侵入了手臂之中,只是这么一瞬,他都感觉到自己的手好似要融化掉一般。 当下要抽出手的动作也更加剧烈了,就连他背后的刘公子都是看出了不对劲。 雷法真是好用...顾曜心里赞叹一声:“乐生小道,你那白符,和靖夜司报备过没有?我记得这样的东西,似乎需要上报的吧?刚刚有位巡狩大人才来过,估计没走远...嗯?” 紧握的手突然一空。 乐生后退几步,两只手都是融化了,一滴滴水顺着手臂滴在地上,留下黑色的冰块。 “小道士,你是什么人?” 顾曜没回答,注视着乐生的双手。 干秃秃的手臂中,白玉生长,重新长成了手掌。 “好神奇的法术,不知叫什么?”顾曜称赞道。 乐生看着顾曜如此态度,哼了一声:“刚刚是本座大意吃了个亏,此处不适合斗法,你若有胆,那就来本座的青鱼山一战。” 挥了挥袍子,两根惨白的手臂藏在了袍子之中,他避开顾曜,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刘公子也急忙踏着小碎步要跟出去,却被顾曜拦住:“刘公子,钱。” “地砖的钱。” 刘公子看了看已经出去的乐生,着急抽出一把银票,往顾曜怀里一塞,跟了出去。 等他们走远之后,那群战战兢兢的野茅才松了口气,靠了过来:“道友,你不该得罪乐生大道士的啊。” 顾曜从怀里掏出银票:“此话何解?” “你有所不知,洛阳的几个大道士都有盟约,会一同对付外来的同道,因此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他们几位大道士,我们这些人,也只是在他们眼皮下讨点不要的饭吃。” “如今你得罪了一人,其他几人也一定会对付你,若是你真去了青鱼山,他们也一定会一起出手。” 顾曜数清银票:“茅山也会有盟约?只是利益同盟罢了,不足为惧,我自有法子对付。” 自己如今可是有三重护身符的。 一是自己的实力,若是真动手,只要不是中了陷阱之类,自己必然是占据优势的,就算他们联手,凭着金光咒与雷法,自己也是能打能走。 二是自己的靖渊牌子,野茅除非疯了,不然可不敢对一个四品官真下手,不然自己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三便是老道,自家的师父就在上面睡觉呢,若是真有生命危险,那也是对面的。 至于那什么盟约,估计也是互帮互助,真有生命危险,只会比谁跑的比谁快。 每一个修为有成、寿命还长的野茅,必定有见风使舵、拔腿就跑、及时认错这些技能。 与这些野茅又说了几句,他们便是回房收拾行李,麻利的离开了这儿。 原本还算热闹的曜竹客栈,一下冷清了下来。 就连两小二,都是辞去了官职,跑路了。 吴书竹接过顾曜手里的银票,一边开心的数着,一边叹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 “唉,刚刚小二走的时候和我说了,你得罪死了那几个大野茅,那些野茅怕被你牵连,现在才跑了,而且他们还和城里不少富裕人家有关系,甚至官府也能说上话,我们这客栈必然也要被针对了。” 她很开心的叹了口气,强作忧愁道:“小二念着我薪水给的多,劝我趁早卖了这儿,赶紧搬家,以免这儿被搞臭了不值钱,哦,对,还有免得我名声也被搞臭了。” 顾曜歪着头:“那你打算搬哪去?” “我才不搬呢,我兄长在衙门当值,衙门那边肯定不会有事,再等傩神回来,他们加起来也不是我们对手,到底该谁害怕啊。”她自信满满。 顾曜点点头:“行吧,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就交给你了,有事喊我,我找我师父一下。” 他转身上楼,找到了老道的房间。 敲了敲房门,没有回应,推门,发觉门被反锁了,想要破门而入,又觉得不妥。 在门口迟疑了一下,顾曜阴神出窍,走入房中。 “理论上,我的阴神太小了,出窍走不了几丈远就要散了。” “但是,他太凝实了,或许能多走几步。” 小小的三寸阴神,顶着个光圈,穿着星辰纱衣,从泥丸宫中走出,每走一小步,便会长大虚幻几分。 如同鬼怪一般穿过房门,他走了进去。 老道又在睡觉,睡的很死。 在阴神的眼中,他浑身散发着金光,时而微弱,时而璀璨。 屋内的窗户是开着的,顾曜缓缓靠近,想要将窗户关上,却是直接穿了个空。 “呀,真是傻了,阴神接触不到实物的。” 顾曜看了看自己虚幻无比的身体,有些部位还像烟雾般缭绕,傻笑一声。 估量了下门外肉身到此处的距离,大约四丈,他很满意。 “三寸就能走四丈,不愧是我。” “据说走出九丈,就会遭到阴风煞,能顶过去就磨砺阴魂,顶不过去就神魂受损,要试试吗?” 一个大胆想法的涌上心头,随即又打消了。 “算了算了,阴魂可是跟小顾曜一般重要的东西,万一被吹成傻子那就遭了。” 顾曜又看了下老道,缓缓走了回去。 “老头这段时日,很喜欢睡觉,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想起过去在白鹅山时,老道每日只是休息一两个时辰,再想想如今这样子,不免有些担心。 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呆,他又走了下去。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和你师傅话说完了?” 吴书竹坐在一张桌子前,兴致勃勃的指挥者蛊母补砖,看到顾曜回来,有些惊讶。 顾曜摇摇头,与她随意聊了聊洛阳,还有那些大道士。 “大道士我也就只听过四个,有一个和那三个不合,一直在闭关,都快被人忘记了,现在最得志的,也就乐生、宝田和鸿羽三人吧。” 吴书竹摇头晃脑:“不过他们也就那样,在富商那有些名气,和正规道士没得比,洛阳的正规道士很多,要不是因为收费太贵,也轮不到他们三这么嚣张。” “对了,洛阳有个纯元道的分观外,要去瞧瞧吗?所有来到洛阳的人,都会在那走上两日。” 吴书竹突然挤眉弄眼。 顾曜摇头:“不去,有什么意思,一个道观罢了。” “没意思。”她一下懈怠了下去,巨大的良心搭在桌面上,“纯元道那可热闹了,可惜都是男的,我一个女的也不好去,万一被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两人叽里呱啦说了好一会,看着蛊母将青砖慢慢全部填补好。 白日就这样过去了。 一个客人都没有,倒是后面的厨子,做好最后一顿餐点,看时辰到了,带着其他工人也告辞走了。 瞬间,曜竹客栈就垮成了个空壳。 顾曜看着没心没肺大口吃菜的吴书竹:“你一点都不担心?万一来客人了怎么办?你会做饭吗?” 得意的放下碗筷插腰:“不会,让他们去别处吃就是了,这儿,只提供住店。” “那夜里来客人呢?你要一直不睡觉,守在柜台吗?洛阳可是没有宵禁的。” 她瞬间又蔫了:“那就不做呗。” “你这也不做,那也不做,以后喝西北风吗?” 吴书竹很生气的瞪眼:“那怎么办?还不是你惹的祸?” 顾曜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道:“不然,我把那几个大道士解决了,把那群野茅召集,在此处打工?这一条街,不都是你的吗?你...” “等等,这只有半条街是我的,还有半条是你的,你别打我那半条的主意。” 吴书竹打断他的话,很警惕。 顾曜:“...行行,就在我那半条,开些药铺、算命的摊子之类的,他们都有着本事,让他们靠这些过活,也免得他们再去搞些仙人跳之类的把戏。” “随便你啦,反正是你的事。” “女侠,尊贵的傩神信徒,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不会长久呆在这儿,最多几日就会走了,还需要你的照应。” 好说歹说,使劲夸了一顿,总算让她答应了。 “你放心,我会解决掉那三个野茅的,近墨者黑,那乐生与玉山有些关系,我不信他没什么问题。” 顾曜意气风发道。 就在此时,老道的声音飘了过来:“你这么短时间,就已经想好建立自己的宗门了?” 顾曜回过头,只见老道正从楼梯下走下来。 “地盘已经有了,那群野茅只要心不坏,你能给他们个安稳地方,光明正大讨生活,他们也必然会跟着你,而且野茅能活下来的,至少脑子都是灵活的,人就够了。” “接着只要你再找到些天资不错的孩童收为弟子,你的实力也在强些,就是一个宗门的雏形了。” 顾曜笑道:“以后再说吧,我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老道悠悠的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亮起的灯笼:“一时的心血来潮,至少证明你心底一直有这么个想法。” “你觉得不行?” “随意你,金光咒还有那些大道门的秘法不能教,他们能允许你一个人会,但不会允许你将他们的传承传扬出去。” 顾曜应承道:“那是自然,我也不会那么傻,若是真有弟子,也只会教他水行三千文和天心雷,还有五火掌之类。” 老道转身看了他一眼:“走吧,我带你去见个人。” 踏步走出,顺着街道,一路向前。 顾曜向吴书竹告别,跑步跟上:“找谁啊?” “你不是说有人要杀你吗?” “对啊,淮南王和赵国公。” “带你去见个全知道,要知道什么,问他就行,我之前买的安魂香,就是给他的报酬。” ... 老到带着他,走过一个个街道,好像没有目的一样,在各个地方随意穿行。 夜市、花街、游船、勾栏.... 什么地方都走。 顾曜拍了拍身上的胭脂味,刚刚误入勾栏,一堆女子直接就扑了上来,还扒拉他衣服往里瞅:“老头,你是不是不知道那个全知道在哪?” “对,要等他来找我们,现在,就是在找他的眼线。” “眼线...对了,我白日在客栈里遇到了个泥土老鼠,会不会是他的眼线?” 说着,他顺势将玉山与乐生,白符与造畜,还有靖渊令都说了一遍。 老道听着摇头:“那泥土老鼠的法术太低端了,他可看不上,不过你说的是,可以直接问他,他也应该知道,只是这安魂香可能不够,到时候还要想法子。” 两人走过一个个街道,穿越一个个越来越僻静的小巷。 突然,老道站住了脚:“他来了。” “来了?在哪?” 顾曜四下张望,注意老道脚下,鼓起了一个小包。 一个犹如小猴子一样的东西,从土里钻了出来,吱吱的喊着,示意两人跟它走。 顾曜仔细看着这东西,一身漆黑,大小与老鼠相似,外形酷似猴子,只是耳朵极其之大,就像是个大蒲扇,走路一蹦一跳,带着两人往黑暗中去。 老道及时解惑道:“此乃耳报童子,是一种气机特殊的鬼,现在你看到的这个,只是幼年形态,几乎不具备杀伤力,需要用鬼怪喂食,才能让它长大。” “长大之后,便是极其残暴的纵目童子。” “全知道能通晓世间大半消息,也是多亏了这些鬼物。” 这耳报童子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又是吱吱怪叫几声,示意两人停步。 等两人停下后,它撕下自己大大的耳朵,放到了地上。 一道黑雾门从地上升起。 黑雾升起后缓缓凝聚,变作个院门形状。 门内,是个类似于城隍庙一样的建筑,只是里面都是绿幽幽的灯火,看着鬼气深深,好似阎罗殿。 耳报童子捂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怪叫一声,示意两人进去。 顾曜走进之后,回身看到黑雾收敛,重新变回耳朵,被它插了回去。 “好家伙,即插即用。” 老道看到他有些走神,低声提醒:“注意力集中点,全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被算计了。” “是。” 顾曜急忙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的鬼庙。 这院内十分荒凉,不见其他活物或是鬼怪,那耳报童子也没跟过来,而是就留在了进来的地方。 两人走入了屋内,屋内光线暗淡,绿色的烛火映照在身上,显的人都是绿的发光,着实让人难受。 顾曜眯着眼,仔细看着里面。 真的很像城隍庙,两排粗壮的珠子整齐排列,一条条帘布垂下,帘布上还画着奇形怪状的图案,两侧墙壁上画着鬼神与人战斗的彩刻,墙壁前摆着摆着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武器闪着寒光。 只是本应是城隍泥像的地方,摆着个小巧精致的铜瓶。 老道哼了一声:“全知道,你还不出来,难不成是要我打烂你的狗窝?” “哈哈哈哈哈...” 回应他的是一串密集的惨笑声,仿若猿猴悲鸣,杜鹃啼血,让人心生悲伤。 “善渊,你若真杀了我,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活着,与死了有什么差别?” 又是一个想死的...顾曜运转通幽之术,看向屋内。 这一看,吓了一跳。 一尊尊两个头颅的恶鬼,手持钢叉站立在两侧,柱子上爬满了耳报童子。 他刚刚这一扫过去,无数双漆黑的眼睛闪耀着绿光凝视他,让他后背发凉。 老道抬起手,一抹纯白色的火焰燃起:“是吗?你若真想死,哪会活动现在?出去就是靖夜司。” 那白色火焰散发出恐怕无比的热量与光芒,耳报童子们急忙躲到柱子后,屋内绿色的烛火,一下变成了正常的红白色。 “善渊,你来要做什么?难不成是要走了,特地来看看我这故人?” 声音变的正常了,铜壶晃动两下,一个巨大的头从里面挤了出来。 老道这才收起白火:“全知道,你倒还是这德行。” “哈哈哈,我也不想啊,可是你们不肯帮我,我能怎么办?” “你已经不是人,我又不想杀你,你留在这壶里,最好不过了。” 两人说话时,顾曜打量着这大脑袋。 插着冲天髻,脸上还画着夸张的油彩,面容衰老,嘴唇其厚且鲜红,仿佛被催熟的孩童。 最为醒目的,就是他大大的眼睛,足有鸡蛋大小。 联想两人刚刚的话,顾曜猜测他就是所谓的“纵目童子”。 “你徒弟?好俊的娃,当年我也是他这般,结果却沦落...” 老道打断:“别不要脸,你那时候有多丑,我又不是不知道。” 全知道嘴角微微向下:“你有什么贵干,赶紧说吧,说完滚蛋。” 老道取出一个锦囊:“安魂香,接着。” 锦囊扔出,被全知道一口咬住,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随即,双耳、鼻孔还有铜壶内都是冒出打量白烟。 “真是舒爽...” “行了,顾曜,你来问。” 顾曜从老道背后走出:“我要知道淮南王府,赵国公的事,他们的后辈中,有没有个名为洛的后辈,现在应该想办法在竞争伏羲塔的名额。” “另外,我还要知道洛阳的三个野茅的事,他们是...” 顾曜一股脑子问了出来。 全知道被白烟笼罩:“你要问的太多了,这么点...” 一道劲气闪过,铜壶发出一声巨响,镶嵌在了墙壁上。 “他问,你说,废话再多,我就宰了你,再搜你的魂,上清明魂术可是你教我的呢。” 大脑袋转动两下:“善渊,你不可能杀我的,你...” 老道又取出一袋锦囊:“我在人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了我徒儿,现在即便是天师府也不敢拦我,你要试试吗?” 大脑袋张张嘴,又闭上。 沉默片刻后,它发出猖狂的笑声:“太好了,你也要死了...不对,是比死还要惨...哈哈哈哈,我可太高兴了,小娃娃,你问,只要我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它狂笑着,脑袋晃动不停,疯狂撞击着后面的墙壁,最终铜壶啪的一下掉了下来。 大脑袋在座台上晃动:“我想想,你问的是淮南王...” “等等,我有其他问题要先问。” 顾曜打断道:“你刚刚说的,比死了还惨,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上路 顾曜盯着大脑袋:“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什么叫比死了还惨?” 全知道听到这问题,咧开嘴狂笑不止:“哈哈哈,善渊,你徒弟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欢天喜地的给你准备办升仙大会啊?” 老道阴着脸,没说话。 顾曜扭头看向老道:“老头,师父,什么意思?你瞒了我什么?” 老道别过头,避过了他的视线。 顾曜猜测道:“嗯?成仙是骗局,所以司首和天师都没有成仙,你也是被迫走出这一步?” 全知道狂笑不停,似乎对于老道的样子很是满意。 “还是什么?你都要飞升了还瞒着我?” 全知道的笑声太过刺耳,顾曜抬手,火行雷挥出,砸在它的大脑袋上。 “啊!天心雷!” 全知道发出一声凄厉哀嚎,那铜鼎在台子上疯狂旋转,发出一阵刺耳的尖锐之声。 老道转过头,抬起手,一道金光射出,将全知道再次钉在了墙上:“你说,你来说!” 闻言顾曜看向憔悴的褪色了的全知道:“说啊,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全知道吐出一口黑气:“你们师徒两,可真是好样的,就知道欺负我这老实人,不过,哈哈哈,念在你要成仙了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哈哈哈。” 它又狂笑几声,注意到顾曜似乎又想要动手了才急忙喊道:“小娃子,不要急,让我来给你慢慢说。” “不过这事,说不出来,更说不清楚,我就给你看一眼,能看懂多少,看你悟性了。” 它双眼中绿光一闪,一张画着人体五脏六腑的土浮现在空中。 “嘿嘿,道士的修行,是炼精化炁,练炁化神,炼神反虚与炼虚合道。” “前面的好解释。” 它说话间,那人形中五脏六腑的位置,浮现各不相同的光芒,还有一道道微末彩气在人身内流动。 “这五脏是人身转化五炁之地,心属火,肺属金,肝属木,肾属水,脾属土。” 五脏的颜色闪烁,变的即为明亮。 顾曜有些不耐烦了:“这些道理,我六岁就知道了,你快点说正事。” 全知道说道:“小娃子你心可真是太急了,这么着急,会出事的。” 顾曜抬手,火光闪耀,全知道这才急忙说道:“五行之炁汇聚,凝出神魂,神魂继续汲取五炁,凝实神化,再走出人身,接受阴风诡火阴雷溺水磨炼,这就是练炁化神与炼神反虚。” “当完全度过四劫,便是阳神的雏形,但也算不上阳神...你别着急,这后面的事,需要你自己悟了。” 全知道闭上了嘴,反而是那人形图变化不停。 五种色彩的炁凝聚,化成个小人,从图画中走出。 而四周的耳报童子突然跑路过来,龇牙咧嘴的装成凶恶的鬼神。 小人走入耳报童子中间,作出张嘴吞吸空气的样子,身体逐渐变的黑暗,凝实的身体再次变的虚弥,与耳报童子有些相像。 在快要变的漆黑如墨时,小人又突然飞起,悬在空中,无数小小的丝线出现,抽打在它身上,似乎是代表着雷霆鞭挞。 小人身上出现了全新的白色,黑白交融,化为金色。 顾曜看了看老道:“这就是阳神的修炼?进入鬼界,与飞升天空?” 全知道脸上的笑容越发夸张:“继续看。” 小人逐渐变为纯粹的金色,四周中的细丝消失,在完全变为金色之后,开始不断壮大,金色越来越刺眼,就在此时,一道粗壮无比的铁链垂下,锁住了它,将它往更高处拉。 小人挣扎着,继续变大,同时努力扯动铁链。 “小人没有想要挣脱,而是将铁链往下拉,所以,这铁链应该是不能挣脱的东西,是天道?” 一道道铁链垂下,不断抓住小人,小人最终无法抵抗,被拉至房梁处,在顾曜的注视下,被铁链嘶的,五马分尸。 小人的身躯尽数粉碎,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消失在空中,只有个头颅,还飘在天上。 全知道怪笑道:“有些事不能细说,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顾曜看向老道:“飞升的意思就是,你的阳神之躯会消失,但你的意思还存在?” “所以所谓的仙界是假的,根本不存在?飞升之后,面对的无尽的虚无,只能看着人间?不,甚至连人间都没得看?” 老道长叹口气:“别问了,因为到底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 全知道出声道:“小娃子,想想神打之术,为什么那些大派弟子请神一定能请下来?即便是数百人同时请一个仙人,所有人也能同时得到力量?” “难不成仙人在仙界就没什么其他事做,就整天等着自己的后辈求助?” “再者,既然能借力,那为何不下凡?为何不梦中授法?为什么成仙之后,就好像成了神机傀儡一般?” “仙人的疑点实在太多了。”全知道看向老道,“善渊,看到你要走到这一步了,我可实在太开心了,我在这儿一百年,当鬼也当的不开心,如今,总算是听到好消息...” 它话还没说完,顾曜便是一记火雷砸了过去。 “老头,你...” “别说了,没有其他选择,这是我必然的结果。”老道摇摇头,“况且我也说了,这只是我们根据人间推测的,不等山顶,怎知巅峰之色,不亲眼见到,哪知道事实如何?” 随即他看向全知道:“说说那什么淮南王吧。” “那没什么好说的,现在的淮南王现在不过十岁,虽然有个王侯位,但也就是圈里的猪,哪天没用了,也就杀掉了。” 顾曜整理了下自己的心情,冷静下来:“他和当年应天府的淮南王是什么关系?爷孙?” “对,孙子,他爹来了洛阳后不久就溺死了,所幸有个儿子,这么多年来,也就是锁在王府里。” “那赵国公呢?” “赵国公可就厉害了,你问我有没有个名叫洛的,国公府上刚巧有这么一位,和纯元道关系挺好,年纪大约二十出头吧,修为也不错,名字就叫赵洛。” “那大概就是他要杀我了。”顾曜眉头一锁,“你说国公府很厉害,厉害在何处?” “各方面都很厉害,如今的赵国公,还是上代皇帝的岳父,现在他的孙女,也在这代皇帝的后宫里当贵妃,儿子孙子,基本个个都是人中之龙,大权在握,堪称一手遮天。” 全知道转了转脑袋:“某些意义上,他们可比这代的皇帝,还像皇帝呢。” 老道出声道:“不要担心那什么赵国公,去问其他的。” 顾曜看了眼老道:“你别乱来,那个赵洛和杀手,我自己处理。” 随即看向全知道:“我要知道乐生、宝田、鸿羽三个野茅的事。” “不知道,三个无名小辈,修为很弱,我不关心。” 全知道看着他:“虽说我的名字叫全知道,可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我都关心的。” 老道抬手,手作龙爪样,一股吸力传出,将全知道吸了过来。 单手握住铜壶,他看着大脑袋道:“说,不然,我就把你和这铜壶融为一体。” 全知道头转了转,看了看四周:“善渊,那三个阿猫阿狗手里,有个对你也有用的术法,你不试试去拿吗?” 老道眯起了眼。 起风了。 老道的袍子开始了疯狂的抖动,头发、胡须也开始晃动不已。 全知道似乎是感觉到了杀意,急忙喊道:“善渊,我没骗你,那三个阿猫阿狗手里,是有个好东西,对阳神也有用,对于如今的你,应该也有大用。” “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不然,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老道五指用力,铜壶逐渐变形,全知道的面色也逐渐变为了青紫色。 “我不太喜欢被人威胁,来这里的目的,本就是要送你去死,至于你说的东西,我,不,感,兴,趣。” 一道绿色的雷电,从全知道体内冒了出来,如同火焰一般,充斥了它的全身,铜壶之上,浮出了一道道符箓。 顾曜此刻才看出来,那铜壶居然是用无数符箓做成的。 此刻,在社令雷下,铜壶之上的符箓尽数显现,化为灰烬。 全知道没想到老道居然是真的来杀他的,本就巨大眼睛瞪得好似铜铃,眼球凸起,好像能从眼眶中滚出来一样。 “当年故人不多了,我想来想去,你留在这儿早晚要成个祸害,特意买了点你最爱的安魂香来当你的断头饭。” 社令雷愈发狂暴,铜壶已经消失了,露出了全知道的身躯。 它的身体,居然是个类似蛇,不,蚯蚓一样的东西,此刻在绿色的雷霆中抽搐。 “善渊,你...混蛋...” 全知道挣扎着,巨大的头颅开始了蠕动:“你...” 老道叹了口气:“因果因果,当年是我将你封印在这儿,如今还是我送你上路,合情合理。” “断头饭吃完了,我会让我徒儿每年给你烧纸,算是还你今日解惑之恩。” 他的手陡然缩紧,绿光突然膨胀,又猛然收缩,巨大的脑袋好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一下就耷拉了下去,全身都在绿光中不断萎缩蜷曲,最后变为黑气。 屋内其他的鬼怪此刻发出惊恐的叫声,四散而逃。 老道张开手,单手一拍,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天而下,压力下来。 顾曜只感觉自己周身风起云涌,灰尘四起,等到灰尘平息,这院子已经变为了平地。 整整齐齐,光滑无比,一个凹痕凸起都没有。 老道双手背后:“走吧,回去了。” 顾曜急忙跟上:“老头,你这是?” “送该走的人先走,既然我要走了,这人间里,我那一代的残渣,也该扫干净了。” “可是圣人盗...” “那个家伙,就让他躲着吧,我师兄与司首,不还没死吗?留给他们吧。” 老道打断了他的话,来到进来的地方,单脚跺地,这里的一切好像腐败了一样,不断破败,刚刚才打出来的平地,开始溃烂,一团团黑气升起,融入空中。 几息之后,两人重新出现在了巷子里。 “走吧,回客栈。”老道说着,抬脚向客栈走去。 顾曜跟在他身后:“老头,你刚刚为什么不让他把那三个野茅的事说明白?或许真有什么东西,能让你...” “顾曜,你要知道一件事,修行虽是我们的前辈,一步一步摸索出来的,修行的方法虽然各有不同,但最终,殊途同归。” “要想改变最后的结局,需要的是改变我们头上的天,脚下的地。” 老道很是平静:“仅仅一个功法,什么都做不到,你若是当真想要改变一切,需要像我们一样,有着重塑一切的勇气,去做一个个天地不容的计划。” 顾曜低声道:“再造鬼国,新立轮回,改天换面,重设仙界。” “...对。” “你们当年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想要这么做的吗?” 老道迟疑了下:“不是,只是单纯想要做件大事,或许我的师弟,他是有着这样的信念吧。” “跟我说说你师弟吧,我只知道他是当年的核心与领袖,最后死在了阁皂山。” “没什么好说的,我们的事,都没什么好说的。” 老道的声音有些小,只是这么说着,就逐渐沉默了。 走了许久,他才突然开口道:“他是张家嫡系,祖天师的后人,与我不一样,我是天资出众才改姓入张。” “他比我小四岁,天性活泼,什么都要试试,师兄弟四人中,他与我最为亲近,原本我们在山上,过的很开心,也很单调,每日修炼...” 老道慢慢的讲述起了他师弟的故事。 不过,也可以说是他的故事。 正如他所说,故事其实很单调。 龙虎山的道士,绝大部分三十岁前,只会有两件事。 读书与修行。 只不过他的师弟,有些跳脱,二十出头便溜下山去参加了天资测评,震惊了天下。 “他与我们其实一点也不同,作为纯粹的张家人,他是默认的下一任天师。” “可是,他下山之后,眼见天下人生老疾苦,野茅蹉跎求道,生出了大逆不道的想法。” ... “结果就是那样,他死了,死在师兄和司首的手上,也可以算死在我的手上。” “生时璀璨如骄阳,死时黯淡如萤光。” “尸首被我们最小的师弟接回,甚至没能葬回天师府,只是埋在了鸿鹄山。” “他曾是骄傲,但最后却成了禁忌,连名字都被消去了,大概就是我这个样子吧。” 老道的声音有些悲凉。 请假条 再请一天假,出了点意外。 《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道士啊》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僵 老道的话语,迅速在顾曜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气宇轩昂、天资洋溢的道士形象。 从小到大,便是天师府的宝贝,对他饱含期望。 师兄弟四人... 四人... 对了,老道师兄弟四人,少天师也是四个,一个成了天师,一个死了,一个在自己面前,那还有一人呢? 似乎老道从没提到过他。 “老头,你们师兄弟四人,有一人你好像从来没说过。”他试探着问道。 老道脚步不停,与一个个人擦肩而过,声音缥缈不定,从四面八方传入顾曜耳中:“我们师兄弟四人,被师父收入门下,考核合格,成为少天师。” “我的师兄,就是如今的天师,我是第二个拜入门下的,我与你说的师弟,是最小的四师弟。” “一直未提的三师弟,他的志向更为奇特,大概与四师弟同时下山,随即就不知所踪,也不知做了什么,直到四师弟身死,我也未曾见到他,这么多年,我偶尔想进入龙虎山,虽然都被师兄拦下了,但也从他口中得知,三师弟每隔几十年便会回山一趟,拜祭师父。” 顾曜道:“所以你也不知道你三师弟在做什么?” 他看着老道的背影,涌上了个大胆的想法:“那会不会如今的圣人盗首领,就是你三师弟?” “你想啊,当初的圣人盗,是你四师弟建立的,后面和你也是息息相关,如今百年之约已到,你三师弟会不会...” 老道咳嗽下,打断了他的话:“不要乱说,不管如何,我们当初做的事,与天师府的理念不合,与师父教导的也不合,我与四师弟,算是逆徒,自那之后,再也没能回到天师府。” “三师弟当初是师父最为喜爱的徒儿,我们四人中,他也是与师父最像的,若非不是张家本系,他是比四师弟更有望成为天师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我等之事,更不会做出如今这群蝼蚁之辈的苟且之事。” 顾曜一边点头,一边灵光一闪:“老头,你们师兄弟四人,不会是一个比一个更适合当天师,所以才会被收为徒弟的吧?” “你三师弟原本是最适合的,然后出现了更适合的四师弟,那你是不是也比你师兄适合?” 老道默然无语,似乎是默认了。 顾曜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所以少天师应该是这么回事,出现了一个天才,天师收为弟子,作为候选,之后出现了更合适的,就继续收下去。” “所以如今的张清尘就是龙虎山最为优秀之人,我打赢了他,四舍五入,老头,你赢了天师,你是天下第一唉。” “不愧是我,这都能让你赢。” 老道轻声笑了一下:“就你话多,不过你说的确实如此,张清尘败给你,就算消息暂且被压下,回到龙虎山后也必然会引发其他事端。” “什么事端?” “少天师,是无敌的,天师,更是无敌的,你赢了他,又有我这关系在,天师府里人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你回去竞争天师之位。” “可我不想去,而且,你不是上不了龙虎山吗,那你这关系?” “龙虎山里人多,又有张家本家、分家、非张家之争,不允许我回去,要消了我的名箓的,也未必是所有人。” 顾曜歪歪头:“道士也会争夺这些?难道不是谁拳头大,就听谁的?” 老道哑然失笑:“拳头,很重要,但很多东西,不是靠拳头能决定的,尤其拳头用多了,效果也会越来越差。” 顾曜点头:“我懂,悬在头上的拳头,才有威慑力,像你总弹我脑瓜子,我也就无所谓了,吊树上吊多了,我甚至产生了回家的感觉。” 老道:“...” 两人说话间,已是快要走回到客栈了。 “对了,老头,你来洛阳,就是为了杀那个全知道?” “不是,本来是想问它些东西,但它好像又有很多算盘,我就改变主意,送它往生了。” 老道站在客栈的门前,停下了脚步:“虽然我隐约感觉它没死透,或许还有后手,但你日后给我烧香的时候,顺便给它也烧一份。” 顾曜点点头,推开了客栈的大门,两人走入了其中。 客栈内漆黑一片,蛊母趴在桌子上呼呼大随。 顾曜也没吵醒它,将门关好,和老道两人抹黑上了楼,回了房间。 看着老道麻溜的往床上一躺,准备睡觉的样子,顾曜有些奇怪:“老头,你为什么现在总是沉迷于睡觉?” “不是沉迷,而是我需要用睡眠的方式调整状态,与阎罗一战,我虽然十拿九稳,但总要做好准备。” “哦,那明日做什么?” “玩玩吧,顺便把要杀你的那人理一理。” “理一理?你要打上门去?” 老道的声音已经开始起伏了,昏昏欲睡:“不是我,是你。” “伏羲塔开启前,这样的事,总会有些见不得光的事,处理的方法有很多,但最简单的,就是你当年去把买凶的人废掉。” 老道打了个哈欠:“行了行了,我要睡了,你想干嘛,就干嘛去吧。” 顾曜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老道的呼噜已经一声接一声的响了起来。 无语了片刻,他起身来到窗户前,推开了窗子。 那全知道说了,乐生、宝田、鸿羽三个野茅手里有个对老道也有用的法术。 虽然老道不在意,可是,他在意啊。 或许真的有用呢。 谁能说得准,天下法术这么多,老道也不可能就全都知晓。 “今日与乐生交手,他的法术,在野茅中勉强能算上等,可能弄出个白纸符箓,怎么想也是稀奇,或许也与那法术有关。” “他们三人若是一个一个被我逮到,我可以轻松击破,即便三人联手,我即便打不过,也能跑的出去。” “唯一担心的是,会不会又类似奇门大阵一类的东西。” 顾曜思索片刻后,从窗户中跃出,向着城东跑去。 那三个道士的居住地,他大概清楚。 “先去找那乐生所在的青鱼山,为了防止山上有奇门风水大阵,我可以直接斩断山脉水脉。” 在屋顶上飞快跃过,顾曜思索着自己动手的步骤。 “绝大部分奇门风水阵法,都与山川地势相连,截断山脉水脉之后,再以符箓之道,将它与天地隔绝。” “这么一来,处于孤地之中,威胁就更小了。” “做完前两步,我再仔细观察一二,若是发觉不对,直接以天雷洗地,土行雷最适合做这事了。” “后面直接以雷霆手段制服他,若是他不肯交出,我就以上清明魂术稽查。” ... 他想了许多,在心头规划了更多,信心满满,打定主意要将乐生收拾的明明白白,直到他在城外迷了路。 顾曜站在路口,傻了眼。 “我的天,洛阳城外,这么多山,这么多路的吗?” 出来洛阳城门,没走多久,道路一分为三,向着三个方向散去。 每个方向,一眼扫去,都是绵绵的黑暗山影。 “这...该不会是那三个野茅,一人住一个方向吧?” 这个时间点,城里虽然很热闹,可城外却已经很冷清了,压根不会有什么人。 若当真遇到了人,十之八九都是麻烦。 顾曜站在路口犹豫一二,向着中间跑去。 “乐生的道观,在青鱼山,青鱼山的山脚,有个大蛇石碑。” “野茅的道观,一般都会十分明显,如果在这条路上,我应该很容易就能发现。” 他顺着路跑了小半个时辰,什么都没发现,正在思考着是不是走错了方向时,又在斜上方稀稀疏疏的树木间隙中,看到了两点光芒。 当下他屏住呼吸,悄悄摸摸靠了过去。 摸到不远处,脚下已经多出了不少的白纸钱。 顾曜蹲下身子,抓起一把看了下,闻了闻:“崭新的,还有着烛火味,谁家这个点,还送人下葬?” 当下更是小心的游了过去。 来到大约五丈处远,已经可以看到那处的人,听到谈话声了,顾曜这才停下脚步,小心的藏住身形。 那两点烛火,是两个白纸灯笼,此刻放在两块石头上,静谧而诡异。 两块石头下,瘫坐着八个大汉,顾曜努力抽动鼻子,能远远闻到一抹极其微弱的汗味和土腥味。 “我此前,在广陵府往金佛寺去的时候,路上好像撞到过迁坟的人,他们好像也是这配置。” 顾曜瞧着那八个赤裸上身的壮汉,回忆了一下。 “那棺材呢?” 顾曜想着,又仔细看了下,却是没看到棺材,也没看到其他人。 “难不成是运上山了?这八人是下山路上歇息?” 顾曜有些犹豫要不要去看个热闹时,一串响亮清脆的脚步声响起。 是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只是穿着打扮,很是辣眼睛。 扎着童子髻,用这红丝带,上身是个红肚兜,下面套着个黑色兜裆裤,光着脚,吧唧吧唧从山上下来了。 那少年爬到石头上,将两盏白纸灯笼都是拿起,照清了他脸上的妆容。 诡异而又恐怖。 有那些烧给亡者的纸人有些相似,全脸涂满了白色油墨,只有两颊和眉心画着红色圆圈。 那八个大汉也是慢慢悠悠爬起:“小九爷,吴老爷子呢?” “爷爷在上面与宝田大道士说事,让我先下来给你们发银子。” 这少年的声音与孩童无异,让顾曜又是吃了一惊。 这个时代,身高普遍偏矮,这少年身高与顾曜相似,怎么也得是个十四五的少年,可听这声音,只是个八九岁的样子。 少年把手伸进兜裆裤里,从胯下掏出大把的银子:“接着接着,回家再洗,我的童子味帮你们辟邪呢,太早洗了,魂丢了可别赖上我们。” “省得省得。” 八个汉子喜笑颜开结果银子,也是同样塞进了裤子里。 顾曜看着:“原来,这儿是那个宝田大道士的地盘,这些人,是在为那道士偷盗尸体?” 他这边猜测着,又是两人出现了。 一人是个戴着草帽的老汉,微微有些佝偻,走路一晃一晃。 另外一人,身穿道袍,手拿拂尘,一派仙风道骨。 “见过宝田仙人。” 宝田声音平淡道:“诸位不用行礼,此番又是辛苦诸位了,今夜事了,各位好好歇息,若是日后还有类似之事,还需要诸位帮忙。” 老汉也说道:“行了行了,你们八个现在回村里去吧。” 打发八个大汉离去,只留下老汉和那个少年。顾曜也收回视线,藏在树后,只用耳朵倾听。 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后,对于他人视线,敏感的很。 “宝田仙人,我这孙儿,您看看怎么样?”老汉的声音率先响起。 “还不错,纯阳之身,能以凡人的身份活这么久,你家祖传的手段倒也了得。” “仙人说笑了,我们哪有什么手段,只是他大约两岁开始,每次迁坟时,我都让他坐在棺材头子上,借着尸气压制,可这法子,终究不是正道。” 宝田淡淡道:“也就是你用这手段太早了些,坏了他的根骨,原本纯阳之人体如赤阳,修炼起来得天独厚,被你这么一弄,却是混杂了些。” “是啊,仙人说的是,我带他去过道观,都说可惜,尸气入骨,修不了他们的法。” “他们不行,可贫道行。” “那是那是,道长神通超凡,学识贯通天地,哪是他们能比拟的。” 宝田道:“但贫道也不是随意收徒的,贫道虽然只是个野茅,但门槛,也未必比那些正规道观低。” 野茅? 顾曜心中琢磨着,这宝田用了野茅这词,难不成这爷孙,也是道门中人? 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道长在上,小的自然是知道的,这是小的生辰八字,先请您一阅。” 老汉也接着道:“道长你只管说,只要您能交小人这孙儿修行,小人定然竭尽全力。、” 沉默了片刻后,宝田道:“单看生辰八字,倒也不差,行吧,你们未来一月,再为我运来三具今夜这样的尸首,我就收他为徒。” 又是沉默一会后,老汉应承了,带着少年下山离去。 顾曜感觉到宝田也是上山消失了,才从树后探出了身子,远远跟上。 还没到山顶,他就闻到了一股恶臭的尸臭味,还有这仿佛猪豕进食般的咕噜咕噜声。 顾曜听着这声音,仔细看着山顶一片屋宅,默默运转金光咒,同时悄然间凝聚画出无数道符箓,融入土中。 做完之后,他才伏低身子,从四周走向最近的屋子,慢慢绕去。 “过去没当过贼,夜晚闯入别人家里,该怎么做?没经验,吃亏。” 绕了一大圈,最后来到主屋后,贴着墙壁,缩身藏在阴影里,慢慢向前面摸去。 满院的纸钱中,宝田站在这屋子正前面,注视着身前一个漆黑棺材。 那尸臭味与咕噜咕噜声,正是从棺材内传出。 同时顾曜注意到,这院内的空气,有些扭曲,投射下来的月光,都被引导着聚集飘向那棺材。 顾曜看着那棺材有些摇晃的样子,心中涌出一个猜测:“难道说,这个宝田圈养了一个吃食尸体的怪物?所以他才要求那对爷孙为他搬迁尸体?” 他不敢过多注视宝田,努力看向棺材。 可这棺材极大极深,他离得远,看不清里面。 当下只能撸起袖子,准备先打晕宝田。 袖子刚刚撸起,宝田却是动了。 他手中拂尘一挥,一只手举起,在面前捏了个指引,低声念叨起了咒文,嘴唇动个不停。 随即,两侧的屋子内,传来了咚咚声。 屋内没有关,只有黑布垂下,挡住了屋内,此刻在宝田的施法下,屋内的东西出来了。 数具面色铁青,獠牙出嘴的丑陋僵尸从屋内跳了出来。 顾曜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僵尸打交道。 严格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模有样的炼尸。 这宝田看着仙风道骨,居然是个修炼尸道的野茅。 一具具炼尸跳出,围着棺材团团站好,张开了嘴。 随即月光汇聚在棺材的正上方,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光团。 一道道飘柔的光线流入炼尸的口中,最为粗壮的一道,流向了棺材内。 那咕噜咕噜的声音,变的更加急切了。 “炼尸,吞食月华。” 顾曜看着眼前这状况,飞快的回忆着僵尸的等级划分。 似乎是紫僵、白僵或者黑僵,然后是绿僵、毛僵、不化骨、伏尸、游尸。 再之后就是魃这种,传闻中的旱魃、干魃等等都是如此。 “它们应该只是绿僵吧。” 顾曜猜测着,僵尸实在太少了,他也不是很确定,只是依稀记得。 紫僵说是僵,其实还是尸,动都不能动,只是有剧毒。 白僵与黑僵,动作迟缓,怕光怕岁怕火怕鸡怕狗甚至怕人。、 绿僵,跳跃快,敏捷,好像只是怕光? 顾曜想着,再起准备动手。 他抬起一只手:“符起!” 此前融在土中的无数符箓,瞬间被引动,陡然间,山摇地陷,泥土横流。 那吸食月光的绿僵半个身子瞬间融入土中,动弹不得。 宝田虽也被打个措手不及,但他反应极快,竟是在脚面陷入地面之时,不知以什么手段,将脚从靴里抽了出来,跃向空中。 顾曜眼见如此,抓在他在空中无法闪避之时,跃起一拳打了过去。 宝田发觉顾曜,面露惊色,手中拂尘挥洒,无数银丝蔓延,缠了过来。 这一式顾曜已经有了准备。 这年头,带着拂尘的道士,不会这一招可太丢人了。 当下他左手一掌挥出,一道火蛇飘扬,将拂丝烧毁,另一手金光蔓延而出,刺向他的手臂。 宝田在空中无法闪避,当下袖子挥舞,从袖中甩出两团黑泥,在空中变作狮虎,一左一右,挡住了顾曜的攻击,同时自己借力泥土狮虎,跳到了一只绿僵的头上。 顾曜击碎狮虎,看向宝田:“是你,在客栈偷听谈话的人是你?” 宝田看了看手中的拂尘,随手扔在了地上,看着拂尘被土流吞噬道:“你居然敢找过来,真是有胆,是乐生那废物给了你勇气?” 他言语之中,对于乐生诸多不屑。 双臂一震,泥土之中,浮出数只野兽,牛马猪狗鸡猴,布满了院内的空地。 “原来你是召唤师,不是纯粹的炼尸人啊。” 顾曜看到这手段,抬起一手,惊讶道。 宝田背负双手:“贫道只是差了些运气,弱了些功法,因此一直以来隐居此处,真是没想到。” 他说话间,这些泥兽铺了过来。 顾曜站在原地,打起了养生拳,慢慢悠悠,看似破绽百出,却一个不漏的将泥兽全部碾碎:“没想到什么?” 宝田冷笑一声:“没想到最近时来运转,先是一个道友走火入魔,送了我一份道法,又是意外得到了这炼尸术,如今你这小道士又是找上门来,你的法术,也很不凡啊。” 那些泥兽在他说话间再次恢复,从顾曜脚下钻了出来。 顾曜一踏地面,躲过攻击同时飞起打向宝田。 就在他逼近之时,咕噜声停住了。 那汇集的月光也突然散去。 顾曜心头生出一抹危机感,当下抽手,金光咒闪烁而出,凌空而退,一脚扫翻身后的泥兽。 宝田站在绿箭头顶,冷笑一声:“你倒是感觉敏锐,可你敢来闯我的道观,就是死路一条。” 他拍了拍手:“小道士,来见见永望大道士。” 一道魁梧身躯从棺材内冒出,浑身长满了红毛,在月光照耀下,那红毛根根闪烁着血光。 这竟是一具毛僵。 “吼!” 毛僵站起身,从棺材内如人一般跃出,瞬间出现在顾曜面前,一拳砸下。 它近身的瞬间,恶臭无比的尸味充斥鼻尖,恐怖无比的拳风让顾曜升不起测试下金光咒的心思,当下身形一闪,三跳两跳到屋顶之上。 毛僵一拳砸在地面,竟是将此刻水流般的泥土砸出了无数道缝隙。 它身体被泥土吞噬,可下一刻,又是轻松破土跃出,扑了过来。 顾曜弹指一道火行雷放出,可它奇快无比,竟是闪身避过,顾曜不得不引爆火行雷。 雷火交织中,毛僵身形僵硬了下,又一次跳出。 “毛僵速度太快了,我有些跟不上,远距离攻击会被闪开,近距离金光咒不知能否挡住,以伤换伤在对面的地盘里绝非上策。” 顾曜心头闪过这个念头,看着那毛僵再次扑来,一边后退,一边摊手放出密密麻麻的火莲,布满了各处。 这毛僵速度极快,但体型也极大,有常人两倍魁梧,浑身又长满晚年不详的红毛,在密密麻麻的火莲下,只要再次动作,必然会撞到火莲,多多少少能给顾曜争取些时间。 出乎意料的是,这毛僵停了下来。 眼见这毛僵暂时停止了动作,顾曜指着它,看向宝田:“你刚刚说它是永望大道士?” 想起之前野茅们说过,洛阳本有是个大道士,可其中一人下落不明许久。 他看着宝田问道:“他是洛阳的第四个大道士,被你杀了炼成了毛僵?”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这才是野茅正确的打开方式 宝田听着顾曜这问话,面上浮出一抹冷笑:“小道士,你可真是不会说话。” “什么叫贫道杀了永望道友,将他炼成了僵尸?” “明明是永望他大限将至,与贫道一番论道后,发觉自己的身躯刚好适合这炼尸法,因此主动奉献了自己。” 顾曜看着那浑身长满红毛,看不清面容的毛僵,感叹了一句:“话还是你会说。” 宝田站在僵尸头顶,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此乃时运至,我等顺势而为,不然岂会有这么巧的事?” “巧合?”顾曜一边问着,一边手藏在袍子里,不住的绘制符箓。 “一位道友大限将至,赠了贫道一份道法,凭借着这道法,贫道得以知晓永望道友大限将至,又与两位道友得到了一份传承,分得恰好又是这太阴炼尸法。” 宝田大道士看向顾曜:“小道士,你看,这不就是天赐的机缘吗?” 他咧开嘴,一口银牙闪闪发光:“永望道友的肉身强悍,又刚好适合这炼尸法,毛僵这等凶物,都是轻松炼成,又因为有了这毛僵,小道士你也成了贫道的机缘。” “当真是天公欲予,贫道不得不受。” 顾曜想着这炼尸法的名字,又叫太阴炼尸法。 此前乐生,他的地盘,也是处处挂着太阴这两字。 “你说的与两个道友得到了一份传承,难不成是乐生与鸿羽?” 宝田应允道:“确实是他们两人。” 他扭头看了看一旁的棺材,突然道:“小道士,你逃跑的路线,想好了没?” 他伸出一只手,掌面向上,一团白气从掌心中升起。 “刚刚与你说了那么多,就是在等它,现在万事俱备,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棺材内跃出一只拳头大小的耳报童子,跳到了他的掌心白气之上。 宝田目光贪婪的盯着顾曜:“你身上的雷法,符箓,都很强,贫道很想要。” 顾曜已经不在意他说什么了,只是盯着那耳报童子。 相较于之前在全知道那见到的那些,宝田手中的这只,更加微小,也更加丑陋狰狞,眼睛已经变大了些许,或许已经开始了向纵目童子进化。 “你这耳报童子,是哪来的?” 他打断宝田的话问道。 宝田没有回答,只是握掌,耳报童子消失在半空中,下一刻,出现在毛僵的肩膀,爪子抓住红毛,露出个黑洞,微微发力,居然钻了进去。 看着毛僵突然抽搐了两下,随即看向他的目光似乎多出了些许灵智,顾曜深吸口气,无数张符箓铺出,挡在他与毛僵中间。 宝田看着他的动作,也不阻拦,只是有些蔑视的嘲讽道:“没用的,你虚空制符,固然手段高明,可最多也只是黄符的手段,贫道这毛僵,可不会被这等符箓毁坏。” 我不需要毁坏它,只需要能稳稳的用金行雷刺穿它就行...顾曜盯紧它,右手中指金光暗淡。 “雷三,金行雷。” 金曰从革,沉于杀戮,金行雷的展现,便是如同剑气般,沉降肃杀,但更加收敛,不易察觉。 毛僵动了。 陡然间,一朵火莲炸裂。 下一刻,无数朵火莲同时盛开,周遭瞬间成为火海。 顾曜此前布置下的无数朵火莲,并未能影响到这毛僵一丝一毫。 一道红色影子突兀出现在他的身前两丈处。 顾曜右手微微抬起,并未射出金行雷。 “近些,再近些,我需要一击必中。” 顾曜双目紧盯红毛,看着它撞来。 所有的符箓同时生效,他周围两丈内的空气,变的如同沼泽般充满阻力。 毛僵的速度,变慢了许多,但仍然还是很快。 顾曜稳住手,看着毛僵靠近,同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一丈五,一丈二,一丈... 近在手前之时,顾曜右手食指,一道金光恢弘射出。 金光极快,有如闪电,但只是刚刚碰到了飘扬的红毛,那毛僵的身影,便是陡然一晃,居然提速了,瞬间消失,出现在了顾曜的头顶。 宝田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贫道说了,符箓,怎么可能...” 赌对了! 顾曜嘴角也浮出一抹微笑,他右手滑起,向空中滑去:“雷去。” 中指在空中化出一道金色的弧线。 一道弧形进线向空中闪出。 毛僵在他头上,躲无可躲,闪无可闪。 这金光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连烛火之光都不如,但却轻松斩下了毛僵半身红毛,在它身上留下了半寸长的切口。 一股污秽黑气从伤口内涌出,顾曜闪身拉开距离,躲在它从上而下落下的攻击。 “炼尸的身体一旦破损,就如同斩金切玉的神兵多出了有个豁口。” 咽下舌尖血,顾曜看着那毛僵甚至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感叹道:“这耳报童子真是太配合了,我还在担心它万一不上去,那我向天上滑,会不会显得很傻呢?” 宝田面上的笑容隐去:“你刚刚是在拿命赌。” 顾曜看向他:“不算,之前我遇到过耳报童子,发觉这种鬼物,很喜欢藏在高处,所以顺便赌了把,但就算它不往上面去,我也有法子自保。” 全知道那庙里,诸多耳报童子,都是藏在房梁之上,即便跳下来了,也会顺着柱子往上爬。 因此他刚刚就赌了这一手。 若是毛僵没有上天,那他就会吐出舌尖血,化作水行雷吐向它出现的地方,为自己争夺闪避的空间。 眼下这毛僵已经半废,顾曜一记掌心雷,轻松击穿了它的胸口,大股尸气外溢,雷电肆意蔓延。 宝田看着顾曜的动作,一跃从绿僵头上飞起,并手成爪,抓了过来:“小辈尔敢?” 顾曜看着他,刚打算打回去,却注意到这人的指甲,居然是紫色的。 当下心中打起注意,一记火掌打出,将他挡住。 宝田不得不又落回绿僵头顶。 但分神片刻,那耳报童子从毛僵而内钻出,扑向了宝田,被他收回。 啪嗒一声,毛僵瘫软在地,飞快腐烂。 顾曜看着脚下毛僵,又看了看那阴着脸的宝田,发觉他丝毫不为这毛僵感到心痛,刚刚的举动,反而更像是为了收回这耳报童子,当下猜测道:“你这太阴炼尸法的核心,难道是这耳报童子?” “只要有耳报童子在,你就能源源不断炼制出毛僵?” 宝田没搭理他,袍子一挥一甩,地上又翻滚出两条土龙,铺天盖地袭来。 顾曜挥舞雷电,将土龙打碎后,却看到宝田已经向着山下飘去。 “跑的好快,这一地的绿僵居然也不要了。” 砸下大团火焰,将僵尸点燃,顾曜也向山下追着宝田的身影飘去。 宝田跑路的速度很快,始终与顾曜拉着三百步的距离,更像是吊着他,想要带他去往哪个地方。 顾曜跟在他身后:“宝田,你这是要带我去哪?乐生家还是鸿羽家?你慢点啊,不然我要被你甩掉了。” 宝田的身影真的慢了些,同时他的声音也远远飘来:“小道士,有本事就跟紧贫道,让你见见我等的厉害。” “是啊,我已经见到了,那毛僵真的好厉害。” 宝田的速度加快了,他并不想和顾曜废话。 但当顾曜也放慢速度,让他消失在视线内时,他又会停下,等着顾曜跟上。 “这是把自己当饵呢...” 顾曜看着宝田这动作,停下了脚步,前面的宝田也是停下了,两人遥遥对视。 “小道士,不敢来了吗?” 顾曜想了想,取出了靖渊令牌:“本想以野茅的身份与你们相处,但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样,既然如此,那我就摊牌了,在下靖夜司靖渊。” “宝田,炼尸之术,乃是律令禁止之术,你还有教唆他人盗窃尸首的罪名,眼下负罪潜逃,我这就回靖夜司上报,告辞。” 晃了晃手里的牌子,转身就走。 这番操作,把宝田看呆了。 反应过来后,心中有些焦急,身形如风,在树枝上快速掠动:“站住,站住!” 听着背后声音逼近,顾曜一边快速移动,一边凝出一张张符箓,无声贴在周围的树上。 “主场作战,总是有些优势,不能随着他去,要逼着他们来。” “我已经发现了宝田炼尸的事,加上我刚刚又拿出靖渊令牌,不管他信不信,他都不能赌,必须要杀我灭口,不然洛阳再无立足之处,在大周内也只能当老鼠。” 他打定主意,加快步伐,吊着宝田跟上。 看着顾曜的速度变快,宝田一咬牙,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符箓。 只是这张白符上,一面画着鬼脸,一面画着佛脸。 微微抖动,白符燃烧。 宝田快速说了下情况,远远操纵泥土翻滚,阻碍顾曜逃走。 “宝田,怎么又不让我走了?” 顾曜回身射出一点金光。 “来者是客,你竟然是靖渊,那为何不去乐生道友的道观坐坐?他的道观,可是格外豪华呢?” 宝田侧身闪过,掐动指决,召出一只只泥兽拖延。 当下顾曜便在林中绕起了圈子,在树干上藏下一张张符箓。 这么绕着不知多少圈后,一道道火环突然从天而降。 顾曜抬手,金光护体,将火环打碎。 只见有一个道人踩着树枝出现了。 “道长,你是哪位?鸿羽吗?”顾曜看着他问道。 “善哉善哉,正是贫道。” 这鸿羽道士有些不伦不类,手里拿着串佛珠,动作姿态语气都有些像和尚。 宝田出现在顾曜背后:“鸿羽,你来的也太晚了。” “乐生道友呢?”鸿羽问道。 “我没告诉他,这小子身上好处不少,我们两分的还舒服些,再带上他,怕是分不清。” “善哉善哉,既然如此,那就快些把,免得节外生枝。” 两人好像将顾曜当成了刀下的猪羊,浑然不当回事,已经讨论起了分赃。 鸿羽道袍一甩:“道友,上路!” 四道符箓从他宽大的袖袍间甩出,向着顾曜飞来。 一道在半空中炸裂,变作巨大的火球。 一道变作森冷冰锥,寒气幽幽。 另外两道,却是变作长着锋利叶刃的藤蔓,四面八荒包围而来。 顾曜双手上瞬间雷光沸腾。 火雷滚滚,破灭万法。 雷火横扫而出,将四道符咒幻化尽数粉碎,但顾曜的身形也是被符箓之力击退。 就是此刻,他脚下大地变的无比泥泞,传来了巨大无比的吸力,宛若沼泽一般,拉扯着他的双腿。 宝田手掐印决,耳报童子站在他的肩头,狞笑着看来。 顾曜刚要挣扎破开,却看到鸿羽又是捏印掐诀,一道道火环从他面前浮现,炼成一个巨大的圆环飞舞着。 这两人倒是配合默契,鸿羽主攻,宝田主控,着实有些麻烦。 那火环在圆环炸裂,化作无数只火鸦飞舞而来,灼热的气流伴随刺目的火光涌到顾曜面前,顾曜的脸都是被烤的微微泛红。 “这术法,倒是真厉害,这两人决不能当寻常野茅看待。” 金光不再隐藏,冲天而起。 一束金光汇聚在手中,化作一丈长的大刀,斩向那群火鸦。 鸿羽看着顾曜手中的金光:“这术法不错,宝田,处理掉他,这法术归我。” 宝田在土中化出几只野兽头颅,一口咬了过去,却被金光挡住,被震的粉碎,当下收敛心思:“好,这金光术法归你,那雷法归我。” “不行,雷法贫道也要。” ...... 听着两人浑然没将自己当回事的言语,顾曜深吸口气,金光大刀斩灭最后一只火鸦后,双手一合:“雷五,木行雷。” 生生不息之雷! 以他的身体为根,一根根凝若实质的炁脉蔓延,宛如树木抽枝般蔓延各处。 鸿羽宝田两人看着自己被包围,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又举出些许符箓,看着顾曜使出什么手段。 木雷藏而不动,凝若藤蔓,快速的挂满了周围的树木,将此处围的如同个鸟巢一般。 宝田此前困住他的土行法术,也是被破掉,顾曜抽出腿,看着两人:“两位,食我雷法。” “长春回光,生生不息!” 藤蔓上光芒闪烁,一条条雷蛇飞舞。 电光火石间,万钧雷霆爆发而出,接连不断,无尽雷光在藤蔓间跳动。 更为惊人的是,随着雷光闪动,这里的树木,居然是回春了,抽出了新芽与绿叶。 鸿羽与宝田两人被雷光吞噬,顾曜只听到一人发出了一声惨叫。 等到雷光消失,藤蔓消解,这树林内居然芳草袭人,绿丝垂髫。 顾曜看向两人原本站立之处,只见鸿羽原本站立的树木之下,一具焦尸躺在地上。 而宝田那处,却是立着一个白色的骨茧。 感觉到雷法结束了,白骨茧裂开,露出了里面的宝田。 他全身都被骨甲包围,此刻更像是一个白骨妖魔,一层层狰狞的骨甲从皮肉中绽放,蜷缩一圈后又长回血肉之中。 耳报童子,则是藏在他的胸口白骨之中。 他的额头上,也多出了一根冲天的白骨角,此刻睁开眼,狞笑道:“小子,刚刚那雷法之后,你还有几分力?” 金光再次涌起,顾曜看着他有些惊讶:“你这是把自己也给炼了?难怪我毁掉毛僵你一点都不心疼,原来是因为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尸啊。” “哈哈哈,太阴法至高无上,我们三人将它分割,一人得到其中一份,而我的炼尸法,便是最为强大的一份。” 他看了看鸿羽的焦尸:“鸿羽得到了炼神之法,可就只是如此了。” 耳报童子从他的胸口钻出,跳向鸿羽。 “不过也多亏他了,不然,你也不会这么轻松把自己耗干。” 他伸手插在自己的脊椎处,从后背拔出一把弯弯曲曲的白骨剑:“辛苦你了,我会学会你所有的法术,再去杀掉乐生,重新集齐太阴法的。” 顾曜听着他说的太阴法,琢磨着全知道说的,对老道都有用的东西,会不会就是这法术? 这边,宝田已经是握住骨剑,快步冲来,狠狠一剑劈下。 白骨剑滑过空中,发出铿锵的爆响声。 顾曜抽出背后劫剑,一剑架住这一击。 骨屑纷飞。 宝田眼神微凝,一身白色骨甲上,泛起了一丝红色,一道道炽热的烈炎,从白骨内钻出。 这家伙,火道术法也很强,并且被他融入了这白骨铠甲之中。 可此前居然从未使用过,直到此刻才用出。 宝田狂笑一声,抬起白骨火剑,一剑一剑劈来,四溢的火星在地面留下一个个黑点。 “这火法,本来是给他们两准备的,现在,就送你了。” 顾曜瞟了眼后面的耳报童子,看到一个阴神从焦尸内冒出,当下装出不敌的样子,脚步连连后退。 “去死,去死,去死!” 宝田的剑愈发狂暴,一剑更比一剑重,顾曜佯装气力不支,被一剑打飞,顺势往后飞出三丈,躺在地上。 “你...你...” 开始演戏。 宝田握紧骨剑,来到他面前,阴影盖住了顾曜:“小道士,上路吧,你的灵魂,我会好好品尝的。” 他抬起了手中的剑,刚要刺下,突然五道阴气在他身上蔓延,最终化作五只小鬼,疯狂的隔着骨甲啃噬,让他惨叫一声,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骨剑也是险险插在顾曜脚旁。 一道阴神提着耳报童子走了过来:“这么好的肉身,总不能有什么破损。” 鸿羽走到宝田身后:“宝田啊,我与你说了,修炼肉身,是蠢人才做的事,你看,区区五脏鬼,就能弄死你,真是...” “还好还好,这么俊朗的肉身没被你弄坏。” 鸿羽从他背后看向顾曜:“第一眼看着这后生,我就行动了,修为不弱,肉身也挺强,法术也很不错,真是圆满。” “天公予机缘,当真是不受不行。” 鸿羽看着跪在地上哀嚎的宝田:“我先送道友你上路,取回太阴炼尸篇,再夺舍这后生,杀了乐生,汇集太阴法,最后以他的身份进入靖夜司。” “这可真是一条通天仙路啊。” “听到你的传信,我可真是高兴死了,一个野生的靖渊。” 一边说着,他手指一点,更多的阴气汇聚过去,宝田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可这么好的路,只有我能走,你这样的蠢货,这辈子也想不到,上路吧。” 剧痛中的宝田发出一声厉吼,无数道红色纹理在白骨之上浮出。 “柝!” 白骨炸碎,五指小鬼也是被轰飞了出去。 鸿羽吃了一惊,阴神一阵模糊。 抓住这机会,宝田站起身,一把抱住了鸿羽,胸口凸出无数骨刺,其上红色符文闪烁。 “鸿羽,去死啊!” 骨刺扎入阴神之中,符文红光大放,将鸿羽都是染红了。 剧烈的痛楚让鸿羽也是疯狂了,他突然张嘴,嘴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嘴里好似个黑洞,竟然一口将宝田的头给含住了。 当下,宝田也是开始了剧烈的抽搐。 顾曜睁着眼,看着两人打生打死,默默在地上往后挪了挪。 “我就说寻常野茅道士哪有精诚合作的,像这种瓜分传承的还修炼邪术的,不背后扎对方小人的都是大善人。” 这才是野茅正确打开的合作方式嘛~ “也不知谁会赢,这两人的法术,太阴炼尸,还有太阴炼神,都挺不凡的。” “尤其是这太阴炼神,居然肉身死亡后,还能走出这么远来与人搏斗,这样的阴神,一般都得是九寸的圆满阴神才行。” “可是,这也不能对老头还有用吧?难不成有用的那部分,在乐生手里?” 他看戏的功夫间,鸿羽与宝田两人都是收手了。 鸿羽化作一股阴风,后退了数步,重新现形,身形飘忽的像是雾气,一吹就散的感觉。 宝田更惨,他的脸,融化了,半张脸都是消失不见,此刻只有一只眼睛。 “他的肉身归我,法术给你一份,今日之事,了解,不然,只会便宜了乐生,如何?” “可。” 两人再次谈妥了。 鸿羽立刻化身成一道黑光,一下钻入了顾曜的泥丸宫内。 “我的,我的,归我了!” 一股凉意遁入了泥丸宫内,扑向了顾曜打坐的阴神。 顾曜的阴神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鸿羽,还没动作,脑后的光环一闪,那鸿羽便是哀嚎一声,无数黑气溃散涌出,在光环下净化成光点,融入到了星辰纱衣内。 随即阴神一巴掌把缩成一个小团的它抽飞到阳雷下。 弱小可怜无助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鸿羽:“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我在这里,一点力量用不出来?你脑子里这些是什么?” 顾曜和蔼道:“送货上门是吧,来,先把太阴炼神法说出来,有一个字不对,往生你哦。” ... 外面的宝田等了一会,看着眼神发直的顾曜恢复神智,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劫剑扎在地上了。 “把太阴炼尸法说出来,有一个字不对,往生你哦。”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画 宝田一时没反应过来,粗着声音道:“鸿羽,你莫不是又想毁约?你刚刚才夺舍,一身法力能发挥出几成?当真想与我拼个鱼死网破?” 顾曜将劫剑往下插了插,一团雷光在手中冒起:“你看我几分像鸿羽?” “是你!怎么可能!” 宝田看着顾曜手中的雷霆,挣扎了起来,躲在暗处看戏许久的耳报童子如同一道黑色利箭般射来。 顾曜却是单手掐了个印决,被炸飞在各处的五脏鬼居然是被他召唤而来,出现在周身。 五只小鬼在顾曜的印决下结成个乌黑小圆,套在了耳报童子的头上,一下将它勒住,悬在了半空。 “鸿羽可真是个大好人,他精心淬炼的五脏鬼,就是为了对付你,刚刚也随便告诉我了,果然好用。” 宝田身子狠狠震动了两下,张开嘴刚要说什么,顾曜突然狠狠转了下手中的剑。 这一转动,伤口周围的骨甲碎裂一片,露出漆黑的血肉。 “太阴炼尸法,说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还有你知道关于乐生的事,也都说出来。” 顾曜眯着眼威胁道:“鸿羽很配合,已经将该说的都说了一遍,眼下他的阴神被我控制住,如果他告诉我你有说谎,我就打的你形神俱灭。” 宝田嘴里泛出一丝丝黑血:“终年猎鹰,如今居然被个鹰崽子啄了眼,真是嘲讽。” 感觉到一股雷电顺着剑身进入他的体内,五脏六腑连带血肉骨骼都是被摧残,好不容易恢复的些许炁力都是被冲散了,宝田一句一句将太阴炼尸法说出。 顾曜一边记忆,同时与太阴炼神法对照,一边拷问鸿羽。 “他说的有没有问题?” 鸿羽在阳雷之下蜷缩成一团:“没有,没有,这法决深奥无比,我们也没能力编造几句能夹在里面还不显得突兀的。” 顾曜表示赞同。 这两篇太阴法每篇都是六百字左右,对于不喜欢诵读经文的野茅来说,理解起来都难。 “那你们之前是怎么修炼的?” “我是抓路过的书生,每个书生翻译几句话,最后拼凑出来,他们两大概也是吧。” 顾曜点点头,神识回到外面。 宝田背诵完之后道:“我已经将太阴炼尸法告诉你了,可以放过我了吗?” 顾曜想了想,从他体内抽出了剑:“白纸符箓是怎么回事?” “那是乐生弄出来的,应该是他分到的太阴炼炁法中的窍门。” “太阴炼炁法?” 宝田捂着胸口,看着伤口丝毫没有愈合之意,当下更是感觉痛彻心扉:“对,那是最弱的一篇,应当是养炁炼炁之法,对于我等用处不大,因此乐生的修为在我们三人中最弱。” “只不过他后来弄出了那白纸符箓,还凭借着那玩意,与一些正规道观搭上了关系,反而是我们三人中混的最好的。” 宝田一咕噜将乐生所有的事都是说了出来。 “出了这片树林,在走个两里路,就能看到他道观所在的山了。” 顾曜点点头:“好,你走吧。” 宝田看了下顾曜,后退着,双眼死死盯着顾曜,慢慢离去,似乎不太相信顾曜真的会放他离开。 “对了,你这耳报童子,是哪来的?” 顾曜出声问话,吓的他一哆嗦,急忙道:“这是在从走火入魔的道友那得到的,之后我发觉它能操控毛僵,就留在了身边。” 说完话,他转过身子,抬腿就跑。 顾曜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放出了鸿羽的阴神:“你能夺舍他?” “能,自然能。”鸿羽的阴神激动无比,这是他配合顾曜,交出所有法门后得到的回报,“只要您拘走这耳报童子,这个状态的宝田,我必然可以夺舍。” 顾曜点点头:“好,你去吧。” 当下鸿羽的阴神追了过去。 顾曜也是悄悄跟在了后面。 鸿羽十分着急,飘的极快,加上宝田被顾曜电的重伤,没几个呼吸便是追上了,一头钻入了宝田的肉身内。 一刻后,宝田重新爬了取来:“宝田的肉身,虽然受损的严重了些,外表丑陋了些,可也终究是个强悍无比的身体。” 他摸着只剩一半的脸:“刚刚太阴炼尸法我也听到了,只要一段时间,我就能...” 这边顾曜看着鸿羽夺舍成功,抬起了手:“燃起来吧。” 此前在树林内藏下的符箓被激活,火焰咆哮而出,席卷向天。 一道火龙卷猖獗向天,鸿羽被火焰吞没,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随即被在红色的火焰中化为飞灰。 熄灭掉火焰,看着前面一片黑色的枯焦之地,顾曜取出个小布袋,将五脏鬼和耳报童子都是放了进去,以符箓封印。 “宝田我放了,鸿羽我让他夺舍了,现在两人差不多一起去世了,黄泉路上还能一起论道,我可真是个言而有信的好人。” “这五脏鬼倒也是厉害,过去虽然有从野茅手里得到炼鬼之法,但远远不如它。” “另外这两篇太阴法,我虽然能懂,但感觉似乎差了些什么,宝田与鸿羽两人毕竟只是野茅,却是没注意到。” 起身向着宝田之前所说的乐生所在之地奔去,顾曜心中暗道:“练炁之法是根基之法,那乐生的太阴练炁法,或许才是核心法门。” 离开了树林,顺着道路,迎着月光,顾曜一路疾驰。 果不其然,两里地外,看到了一座石碑。 石碑通体漆黑,唯独顶部,雕刻着一条白玉巨蟒,在月光下栩栩如生,仿若活物。 顾曜仔细打量了两眼这巨蟒,又凝出一道道符箓融入地内,按照出城时的构想,暂且隔绝了此地的山脉,将这儿变成了一座孤山。 做完之后,才是向着山顶奔去。 可没想到,他才刚到半山腰,便听到了一声厉喝:“何方鼠辈,胆敢坏青鱼山风水?” 三个人影挡在了路上。 顾曜抬头看去,一个面目老成的侏儒,一个白袍的玉面公子,一个身材暴露烟视媚行的女人。 “你们是什么人?乐生呢?这儿不是乐生的道观吗?”他好奇问道。 说话的是那侏儒:“师尊自然是在修炼,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坏我青鱼山风水?” “师尊?乐生收徒了?” 那玉面公子道:“师兄不用于他废话,深夜来袭,是敌非友。” 还没说完,只见双手舞动,在黑暗中仿若千手观音般,一枚枚精巧的飞刀天女散发般,在空中化出一道道明亮的弧线,以各个角度向着顾曜袭来。 那侏儒的手臂突然膨胀,经脉扭曲,变的比人好高,挥舞着有如流星锤,冲向顾曜。 顾曜看着四面八方的飞刀,感慨了一句:“御物之术啊,你还是我遇到的第二个这么玩的。” 一手抓住那侏儒的一只胳膊,身体发力,直接将侏儒当成棍子般挥舞,将所有的飞刀都是挡下。 侏儒身子一颤一颤,只觉自己好似被山压住一般,全无动弹之力,只能感受着身体各处,冰寒入体,最后被一下砸在了那玉面公子身上。 刚将侏儒扔出去,一个带着甜腻香气的身体主动撞向了顾曜的怀中。 顾曜低头看了眼,只见女人双目之中流光闪耀,勾人心魂。 神识之法,移魂夺魄,乱人心神。 这女人才是这三人中最强的,居然掌握了一门罕见无比的神识之术。 女人看着顾曜与她对视,嘴角泛起甜甜的微笑,白细的手指上,却是泛起一抹青绿色,向着顾曜的胸口戳去。 但下一刻,顾曜便仿佛没有丝毫影响一般,一手抓住她的手腕直接拧断,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按入土中。 “不可能,我的移魂大法怎么可能没有效果...” 顾曜阴神光环闪动,看着还想挣扎的女人,补了一拳将她打晕:“神识之法再强,那也得看人,况且你这法术名字这么烂大街,一看就知道效果不强。” 将爬起往上面逃的玉面公子也是打晕扔到一旁的草里,顾曜向着山上奔去。 剩下的路途,再无意外,顺利来到了山顶。 “好像个佛寺,这乐生还真是赚到了大钱啊。” 顶上的道观,大气磅礴,黑砖白墙,工整连绵,好似直接占据了整个山顶。 只是眼下一片漆黑。 顾曜侧耳倾听,道观里也没有一丝杂音,当下来到墙角,一跃上墙,看向院内。 道观内大约有六个院子,每个院子内鼎、塔、石、树应有尽有,在墙上面看,有些金佛寺的感觉。 “架势不小,不知这乐生又收了几个弟子?希望别惹出什么事,今儿让我顺利办完,明儿再上报靖夜司来搜查。” 嘀咕了几句,他看向最后面的一座阁楼,在墙上跑了过去。 这阁楼十分显眼,位于最后,道观内只有这阁楼是两层的,又刚好位于最后面,应当是那乐生的住处。 “这道观也太安静了,我甚至连个呼吸声都没听到。” “或许乐生只收了刚刚那三人,其他院子都是空的?” 顾曜无声息的落在那阁楼前,看着眼前的匾额想到。 “钥贤楼。” 这阁楼的名字也好生古怪。 顾曜看了两眼阁楼,轻轻推了推门。 出乎意料,这门一推便开了。 嘎吱一声,门洞大开,露出里面漆黑一片的大厅。 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更显的此处古怪。 顾曜也不敢随意进去,从袖中摸出两张纸符,捏着纸符掐了个印,变成两个纸人落了进去。 纸人在屋内走来走去,又蹦蹦跳跳顺着右边的楼梯上了楼,晃了一圈后回到顾曜脚边,无事发生,顾曜这才敢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屋内的空气很是沉闷,飘着一股霉味,细细闻,霉味中还夹杂着一股骚味。 有些像是狐狸的尿骚味,只是太淡了。 顾曜仔细走了一遍一楼后,摸黑顺着楼梯上到二楼,霉味散去了一些,但骚味却变重了。 走上二楼,入眼的便是个巨大的玉屏风。 亮起一团金光,照亮屏风,顾曜有些惊讶。 这居然是个仕女图的屏风。 只是这上面的仕女,不仅数量格外的多,还不穿衣服,放在此处,简直就是在告诉来人,来这儿就是要干嘛的一样。 走过屏风,顾曜看清了整个二楼。 就是个装饰格外豪华的卧室,巨大的金红色丝绸被褥,各种不堪入目的用具,桌椅板凳都是格外宽大。 伸出根手指在桌子上抹过,手指一层黑灰:“已经许久没人来过此处了。” “难怪会有霉味,可这骚味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乐生建了这阁楼,是与狐狸精相会?” 又看了看这儿的装饰,顾曜转身要走。 就在此时,一声呼喊声从楼下传来。 “瓶儿,是你回来了吗?” 顾曜打了个机灵,熄灭金光,看了看屋顶,快步打开窗户,随即跳到了屋梁之上。 “瓶儿,是我,我知道错了,你快出来,快出来。” 乐生一手端着火烛,一手拿着卷画轴,从楼梯处冒了出来,在屋内转了一圈,看到打开的窗户后满脸失望。 “瓶儿,我真的知错了,这么久过去了,我没有再用这画,你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藏着了,快出来见见我。” 他将火烛与画放在桌子上,不死心的站到窗口处高声喊了几句,眼见没有回答后,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一张躺椅上,唉声叹气。 顾曜屏住呼吸,压住了偷袭他的冲动:“听他的话,他曾经有个狐狸道侣,之后因为这画,那狐狸离开了?” 下面的乐生叹了会气,站起身,将窗户关上,直接离开了。 顾曜没有轻举妄动,等听到楼底门关上的声音后又是等待了片刻,才从房梁上跃下。 火烛和画都是被乐生留在了这儿。 对着烛火,他打开了那画卷。 “情天幻海—纯元道醉香道主作。” 画卷上,是株桃花树与一个小楼,桃花盛开且飘零,小楼暗淡且晃动。 “按照我的品鉴,这画功很一般,加上刚刚乐生的话,大概是能个类似风月宝鉴的画?” 顾曜盯着这画琢磨时,突然闻到一股芬芳香味。 一片片桃花也在他眼前闪过,他惊愕的抬起头,一座小楼就在眼前。 “居然这么就将我引了进来,真是厉害,可我该怎么出去?” 出去的念头刚刚升起,桃花小楼都是散去了,他再次回到了阁楼之上。 “嘶,真是好手段。” 放出一片纸人看风,顾曜再次进入到了画卷之中。 这一次,他走入了那小楼内。 一个个藏着高山露出深谷的女子笑语盈盈的迎了上来,添酒喂食,揉肩按腿,恍惚间,顾曜都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会所。 但阴神微微一动,他便是回过神来,运转通幽之术看去。 只见那一个个女子,变成了青皮赤舌的恶鬼,它们端出的酒水食物,都是污水腐肉,光焰的烛火,变成了幽暗诡异的阴火。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在小楼的各个装束上,看到了一个个被锁住的魂魄。 目光游移间,他看向一个花瓶上的狐狸,推开那群还在围来的恶鬼,走了过去。 那狐狸的魂儿趴在瓶口,一道铁链缠在它的脖子上,另一头消失在那瓶子内。 “你是乐生的道侣?”顾曜出声问道。 狐狸吃了一惊,抬起头看向顾曜:“你能看到我?” “自然,这里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这里的其他魂魄又是怎么回事?” 他与这狐狸说话时,小楼内的时间仿佛被冻结了,那些恶鬼都是暂停不动。 狐狸苦笑一声:“此处是纯元道的一个法宝之内,看似是个享乐的极乐宝地,其实是在帮助人控制欲望。” “道长,你对纯元道知道多少?” 顾曜道:“我只知道她们对于双修之术很有研究。” 狐狸点点头:“是的,但双修之道,虽是大道,但一旦沉迷,也会耽误修行,而纯元道的双修之术已经推演到了某种高度,醉音道主发觉不少弟子沉迷其中,为了让她们及时醒悟,才造出此物。” “心内充斥欲望之人,遇到这法宝,无法超脱,只会被一点点控制心神,修为衰退,若是注意到了,还是舍不得,这画中的恶鬼,便会夺走他的心爱之物,让他痛苦不已。” 狐狸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锁链,又看了看其他魂魄:“我们都是沉迷之人曾经最为珍爱的人,最后才落到这番地步。” 顾曜皱起了眉:“纯元道乃是正道,就算要劝诫弟子,也不该做出拘走你们的魂魄这等恶事。” “这我也不知道缘由,反正结果便是如此了。” 狐狸叹了口气:“道长,你是从何处得到这画?你刚刚说到了乐生,他如今如何?” 顾曜想了想,模糊不定道:“他如今,应该不是个好人,但,很想你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神机大师一深 狐狸似乎只听到了前半句的不是好人,低着头喃喃道:“恶人吗...我就知道,就知道,这画卷说着是炼心,但一旦没炼出向道之心,自身的喜怒贪噌都是会被放大,乐生终究是没能走出去。” 顾曜看着它,对它的话并未全信,当下还是顺着问道:“乐生很久没来了吗?” 狐狸脸上露出人一样的哀愁神色:“很久很久了,没有人进来时,这画里的一切都是凝固的,我们也只是这样看着,等着,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 顾曜又扫了一眼周围其他的魂魄,大致数了下数量:“你是最后一个被锁在这儿的魂魄吗?” “是的,乐生应当是没有将这画卷交予其他人。” “能跟我说说乐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啊,当初与我相遇的时候,还是个普普通通的樵夫。” 这狐狸讲起了它与乐生的故事,它们相识很久,到它被禁锢在这画里时已有了四十年。 乐生本是洛州府的一个樵夫,年轻时上山砍柴,遇到了狼群,在山野里逃命时,意外掉到了狐狸窝,将正在窝里修行的狐狸砸的走火入魔。 他们两也是因此结缘。 藏在隐蔽的狐狸洞内躲过了狼群的追杀,乐生离去时看着当时的狐狸吐血昏厥,为了报答救命的恩情就将它带回了家中,好生照料,还请了郎中给它看伤。 虽然被郎中骂了一顿,也没得到给狐狸治伤的法子,但在乐生的悉心照料之下,狐狸还是逐渐好转。 之后又是一番因缘巧合,狐狸化作了人形,成了乐生的师父,从师徒和睦慢慢向师徒合床发展。 彼时的乐生,资质一般,修行的功法还是狐狸的功法,因此虽说有了些许的修为,但比凡人也强不到哪儿去。 最终还是狐狸找上了纯元道,从那处求来了一份功法和些许粗浅的法术,再加上狐狸过去在山野之间采集下的些许灵药,勉勉强强让乐生走出了仙路。 “又是纯元道?你和纯元道有什么瓜葛?”顾曜听着又有纯元道的事,好奇问道。 狐狸道:“我家先祖曾有幸被纯元道的一位仙子收为妖宠,之后虽然我回归了野外,但勉强还有几分人情。” 说着又叹了口气:“也是因为我这分人情,才让乐生搭上了那人的门路,最后导致了今天这局面。” “那人?什么人?” 狐狸回忆道:“我说的那人,也是个野茅道士,道号记不清了,精研神机之道,因此勉强被一位纯元道仙子看中,鲤鱼跃龙门,脱离了野茅,成了大周内排的上前十的神机大师,他后来在洛阳城内开立道观,与皇室也能说上话。” “那人很是擅长官场之道,做事做人都是长袖善舞,求的是左右逢源,因此即便那时乐生各方各面都是很一般,那人还是对乐生很敬重,常常来往,还会赠送灵丹仙草,神机法宝。” “乐生也是学习他的做事,修为慢慢起来后,在洛阳城外占山立观,与那人的关系也是愈发亲密。” “之后,便是乐生从他那得到了这画卷,结果陷入其中,性格也是逐渐偏激,越发怪异暴戾,最后...唉。” 狐狸又是长叹了口气。 顾曜听着它的话,回身看了看其他被锁住的魂魄。 男女都有,依附在各个家具之上,神情僵硬,神智似乎已然消弭。 “纯元道...” 顾曜念着纯元道的名字,这个道观,其实顾曜对于她们的印象算不上差,甚至可以说的上较为好感,虽说是出于鱼秋忆的原因。 毕竟鱼秋忆曾以纯元道为他在靖夜司内作保,为他争取伏羲塔的名额。 再考虑道柳玄风等人对于鱼秋忆的态度也很好,纯元道应该不是什么邪道。 可这画卷的手段,确实不是正道。 至少一个正道的炼心法宝,不会干出炼心失败,反而拘束炼心人的道侣这种破事。 另外,这狐狸说,乐生在得到画卷之后,性格愈发偏激,怪异暴戾,这更不符合正道法宝的特点。 “这画卷,怎么看只是个妓院,就算里面的皮套人花样再多,还能有个狐狸会玩,尤其是这狐狸还和纯元道搭上关系的,技巧必然更多。” 顾曜的视线重新停在了狐狸身上。 而且道家可不是佛门,古有御女三千白日飞升之说,如今阴阳和合之道也是正道。 怎么想,这画卷都有问题。 “纯元道的醉香道主你听说过?” 狐狸歪歪头:“听过,没说过。” “什么意思?” “这位道主被纯元道除名了,我也只是听那人与乐生喝酒时说过,大抵和曾经的叛乱有关。” 顾曜懂了,这位醉香道主,大概率便是参加了圣人盗,最后被纯元道除了名。 “乐生有得到过一份太阴传承,你可知道?” “太阴...” 狐狸耳朵抽动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道长,我求您一件事,你若答应我,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若是不应,那即便我魂飞魄散,也不会再吐露半个字。” 顾曜盯着它,狐狸黑溜溜的眼睛也凝视过来。 一人一狐对视片刻后,顾曜道:“你先说。” “我求您给乐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不是什么坏蛋,我们在一起的四十年里从没做过恶事...” 顾曜打断它的话:“我只能答应你我不会杀他,他究竟有没有做过恶事,该受到什么样的处罚,是生是死,当由靖夜司来决定,我只是个野茅。” 狐狸愣了下,又低下了头:“是啊,你说的是,是我魔怔了。” “在洛州府的罗罗山,有一个墓穴,墓穴的主人自号太阴,若是乐生得到了什么太阴传承,应当和那处有什么关系吧,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顾曜点点头:“我会将这画卷交给靖夜司,希望他们能救你。” 话毕,心意一动,顾曜便是退出了这画卷。 火烛已是无声息间熄灭了。 “倒是没想到,这乐生居然也和纯元道搭上了关系。” 将画卷背在背后,顾曜向着楼下走去。 “说起来,狐狸刚刚说的那个神机大师,会不会和五炁河的黑龙神机有关系?” “不过倒也不一定,洛阳作为东都,神机大师应当不少。” 轻步来到门前,顾曜没急着推门,而是侧耳倾听了许久,才拉开一条缝。 又从缝内看了一会,确定无人,他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这道观里应该还有不少秘密,是今夜趁热,还是等明儿再来?” 他才刚刚关上门,一道身影便是从头顶飘了下来:“居然是你这小道士,夜闯我这道观,又是为了什么?” 顾曜有些惊讶,乐生居然一直藏在这屋檐之上,等到他出来也没有出手攻击,倒也能算上堂堂正正了。 与鸿羽、宝田两人比起来,不像是一路的人,虽然态度有些桀骜,白纸符也有些神奇,反而更有些正规小道观的影子。 乐生站在院中,沐浴这月光,倒是显得超凡脱俗,加上他本就称得上不错的皮囊,倒也不奇怪能迷倒那狐狸。 不过他这么有礼的样子,顾曜也不好动粗,当下行了个礼:“乐生道友,又见面,我刚刚见过你的两个合作伙伴,这才赶来此处,结果意外发现这阁楼很是新奇,特来看看。” 乐生冷笑一声:“合作伙伴这说法倒是新奇,当梁上君子的理由倒也脱俗,贫道这道观,夜间来袭的茅山同道也不少,被贫道逮住的,也就你这小道士还这般平静。” 这是在夸我处事不惊啊... 顾曜露出礼貌的笑容:“道友,实不相瞒,我师父在人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我意外得知,你们三人手中有份功法可能对他有用,这才来拜访。” “太阴炼尸法与太阴炼神法我已经得到了,但我师父应当是用不到的,请问能否借你的太阴练炁法一观?” 这话说的堂皇大气,让乐生都是面露惊色,脱口而出:“贫道修炼至今七十年,似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也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你想要的太阴练炁法也并非不可,拿法门来换就行。” 顾曜叹了口气:“道友,我身上你想要的法门,你拿不稳啊。” 想要的,用下面的头想,也能猜出来,无非是天心雷,若是再有点眼光,那就是金光咒。 可这两法门,当真给不得,这乐生一副想要名扬天下的样子,给了万一被人认出来,十个脑袋都不够死的。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放下画卷,贫道让你离去,不然,休怪下手无情。” 乐生右臂一晃,宽大的袖子晃了几圈缠在手上,作出了请的意思。 顾曜抬起手:“请道友赐教吧,对了,请问与你交好的神机大师是何人?” “你怎么知晓我与一深道友交好?” 乐生脱口而出,随即面上浮出一抹喜色:“你见到瓶儿了?她在哪?” 神机大师的道号是一深吗? 顾曜刚想说它的魂魄被禁锢在画里,陡然一愣,想起了个问题。 画拘走的是魂魄,那肉身还在现实里,这在乐生眼中,不应该是死去了吗?怎么会问的是它在哪? 顾曜打了个机灵,急忙问道:“乐生道友,你问的那瓶儿,可是个狐狸?” “对,是狐狸,瓶儿在哪,你若是能让我再见到瓶儿,太阴练炁法我愿赠送与你。” “你问的,是它的魂魄,还是它的肉身?” 听到顾曜这话,乐生手一下握紧:“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魂魄和肉身?难不成是说瓶儿已经死了,魂魄还被人抽走了?” 肉身不见了... 顾曜倒吸口凉气,他从背后取下画卷:“道友,你没有见到你道侣的肉身?” “它的魂魄,就在这画里啊。” 乐生瞪大了眼,身形如风,在黑暗中留下一串幻影,伸手抓向画卷,要抢这画卷,被顾曜挡住:“道友莫急,这画卷有大问题。” 乐生不听,手臂化为冰玉,顾曜不得不施展金光咒,一记火行雷打出,将他炸飞后出声道:“道友莫急,你没有我的神通法术,见不到它。” “你以往进去过那么多次,可有一次能看见它?” 乐生刚欲再来,听到顾曜这话,一下僵硬住了。 片刻后他苦笑一声,收手道:“道友说的是,我失态了。” “这边请。” 随即他摆手示意道。 顾曜跟着他,来到另一个院子内。 “此处是我的居室,有些简陋,道友莫怪。” 请顾曜坐下后,乐生端来茶水,迫不及待:“道友你先前说,瓶儿的魂魄在画里?” 顾曜大致将情况说了一下。 乐生的面色如同打翻的颜料板般,各种色彩变化不停。 最后叹了口气:“原来我当年在画里快活时,瓶儿居然就在旁边看着,我...我还有什么颜面再去面对它。” 顾曜忍不住吐槽道:“你老婆被拘了魂囚禁在里面,你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干活时被看了。” “失礼失礼了。”乐生回过神来,有些惭愧。 随即他问道:“那道友,你那可以看到瓶儿魂魄的法术可否相传,贫道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顾曜叹气:“道友,这个术法就算我想教,可能也传不出去,天下可能只有我一人能学会,我学会的方式还格外特殊。” “这样吗?” 乐生面露失望,端起茶杯:“道友请用茶。” 顾曜端起茶杯,刚要喝,鼻子一嗅,面色一凝。 鼠尾草的味道。 这乐生看着像个好人...唉... 不动声色的放下了茶杯:“道友,你想当个好人吗?” 乐生放下茶杯,迷茫:“这是什么话?贫道自然是正人君子。” “那你为何要在茶水里放鼠尾草呢?” 鼠尾草三字一出,乐生神色一变:“鼠尾草?怎么可能?哪来的鼠尾草?”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看看,递给了顾曜,同时接过顾曜的杯子嗅闻,在顾曜惊讶的眼神中一口喝下。 “哪有什么鼠尾草?” 顾曜:“...” 他看了看乐生的杯子,闻了闻这味道:“道友,看起来,你已经...这茶是什么人做的?” “我的弟子。” 想起被自己扔在路上的三人:“弟子?你有几个弟子?” “三个记名,一个入室,这茶水便是我的入室弟子所烹制。” 说着,他高声喊道:“修诚,修诚,过来!” 随着他的呼喊,一个穿衣整整齐齐的小道士从门外跑了进来。 这道士的面容格外有趣,半边雪白,半边漆黑,白色的这边,看着是个老人,漆黑的这边,又是无比的年轻。 当真是好生怪异。 这小道士进来,一下跪在乐生面前:“师父,呼喊徒儿有何吩咐?” “这茶水内有鼠尾草?” 顾曜注意到这小道士身子一颤,随即哭喊道:“师父冤枉啊,徒儿怎敢做这事?更何况师父修为高深,鼠尾草又能对师父起什么作用?” 这小道士的声音,也好像是两个人的声音,一老一少,夹杂混合,扰人魂魄,顾曜脑海阴神又是一震。 “这倒也是。”乐生的神情倦怠了些许。 小道士继续哭嚎道:“师父,定然是这人图谋不轨,想要夺取您的仙法,您快快...” 随着他的话语,乐生的眼神逐渐迷茫。 顾曜颇有兴趣的看着。 这小道士使用的法术,应当是个催眠诱导类的,不过既然还需要鼠尾草协助,那应该不如之前那个女弟子的神识之术。 眼看乐生好像真的要被他催动,顾曜站起身,出现在乐生身后,手放在了他的脖颈处。 小道士看着顾曜这动作,语气变得激动了许多:“你要做什么?师父,他要杀你,要拧断你的...” 话还没说完,只见乐生突然张嘴,一口黄汤绿水从嘴里吐了出来,喷在他脸上。 随即还有这大股大股的胃液和血水,都是滚滚吐出。 这小道士被喷个正着,话都没说出去,只是愣愣看着乐生痛苦无比的向他喷水。 水行三千文,虽然还没会多少,但只是让不会反抗的乐生喷水,还是挺简单的。 感觉到了乐生已经喷的差不多了,顾曜收回手:“道友,清醒了吗?” 乐生毕竟也是练炁化神的道士,虽然吐出了一地水,还是迅速的回过了神,看着那小道士要跑,抬手一道白光飞出,将他冻成了冰雕。 “让道友见笑了,还请稍等片刻。” 他捂着胸口,走向后面。 估摸是补水去了...顾曜换了个离一地汁水远些的地方坐着。 果不其然,过来了一会,面色恢复了许多的乐生回来了。 向顾曜行了个礼,抓来那小道士,一巴掌抽晕在地,三张白纸符一拍,指引一结,竟然是将他的魂魄扯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 “九浅道观外门弟子,信厚。” 乐生手咔嚓一下,将椅子的把柄捏碎了。 “道友?”顾曜好奇问道。 “呵呵呵,居然是他,是他在算计我。”乐生咬牙切齿,向着顾曜解释道:“与我交好的神机大师,一深的道观就是九浅道观。” “那看起来,这画卷也是他故意给你的,可是他为什么要算计你?” 乐生能深呼吸,平静神态后道:“这我也想不通,且让我问个明白。” 他一番询问后,得到的结果有些失望。 这小道士虽说是九浅道观的外门,但其实也是带艺拜师,只是找了个靠山,更像是客卿门生之类。 对于诸多隐秘一问三不知,奉命来到这儿,也只是想要潜移默化的操控影响他,顺带监视。 乐生问明白后一掌拍散他的魂魄:“真是好个大恶人,居然如此算计我,枉费我以为他与我是真心相交。” “那你道侣的事,会不会也是他在算计?毕竟这画卷也是他给你的。” 乐生阴着脸:“很有可能。” “可惜你刚刚暴怒之下打散了他的魂魄,不然将他交给靖夜司...” “没用的,一深是纯元道的女婿,还是大周赫赫有名的神机大师,仅凭他,根本不可能对一深造成影响。” 乐生说着对顾曜行礼道谢:“多谢道友了,若不是道友,怕是我早晚要被他弄成傀儡。” “如今回想起来,这么多年来,我做了许多糊涂事,都是被此獠诱导,当真是...可恨!”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了顾曜:“道友,此乃是你要的太阴练炁法,另外一部分,乃是九幽玄冥符箓,也就是白纸符箓,都是太阴传承中的一部分,感谢道友此番救命之恩。” 顾曜也不推辞,接过道:“多谢道友。” “这画卷能否暂时交还于我?贫道想要明日去寻找个友人,请他出手助我夫妻二人。” 顾曜有些犹豫,但还是将画卷还给了他:“道友,若是可以,还是应当与靖夜司...” 乐生接过,苦笑道:“道友,你不知道纯元道在长安与洛阳的影响力,某些意义上,它们在此比天师府还有面子。” 两人又是交流几句,顾曜便是告辞了。 乐生背着画,在顾曜带领下找到了那三个徒弟,一边给三人疗伤,一边道:“道友,我趁夜离开,今夜恩情,若是将来再会,必会报答。” 说完,便是带着三个徒弟,身影匆匆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顾曜看着他离去的样子:“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不过罢了,先回去找老头吧,看看这三篇太阴法对他有没有。”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国公府 翌日清晨,老道闻着肉香味从二路飘下来时,顾曜正坐在曜竹客栈的门槛上喝粥。 如他们此前所想的一样,客栈的生意一落千丈。 红参酒虽然今日还是会卖,但已经没人来排队购买了。 那个刘公子和乐生的名头,比顾曜之前想的还要大。 因为对面就是衙门,这条路上的行人本就稀少,再加上衙门的捕快摸鱼也不会傻到在上头眼皮子下,都是挑远点的铺子,客栈的生意更是显得冷清。 不过吴书竹似乎很是满意,她和蛊母坐在凳子上,美滋滋的喝着咸咸的肉粥:“昨天小二和厨子都跑了,要是来客人,那可该怎么办啊?” “不过顾曜你的手艺也不错,要不,你在这当厨子怎么样?” 顾曜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她。 瞟见老头下来,他站起身,跑去后厨又端出一锅粥来:“老头,来,早膳,尝尝洛阳的鸡怎么样?” 老头慢条斯理坐在门口,锅放在两腿中间,拿着大铜勺舀着喝,一边喝一边吧唧道:“怎么咸了?洛阳的鸡也吃盐?” “可能是过去我们买的盐不纯吧,所以味淡。” 老道闻言眉头先是皱起,随即舒展开来:“哦,我想起来了,我买的私盐,所以味道才淡了点,那帮混子指不定掺了多少料在里面呢。” 顾曜险些咬着舌头:“你还买私盐?对面可是衙门,你居然还这么说出来!” “怕什么,又没证据,总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跑到清水掏咱家的盐罐子吧。” “也是。” 师徒两人坐在门槛上,吧唧吧唧喝着粥,晒着太阳,看着偶尔冒出的人走过。 吃的差不多了,顾曜掏出两四本册子递了过去:“老头,看看有没有用?我昨夜找来的。” 两本是乐生给的,还有两本是昨夜他回到客栈后默写出来的。 老道接过,随意翻了一遍:“倒是有些意思,可是残缺不全,对于野茅来说倒是好东西,给我也就这样,没个屁用。” “倒是这符箓有些意思,有些像是传闻的阴天神符经。” “阴天神符经?” 老道把另外三本随手扔在一旁,就拿着白纸符箓那一册:“其实是鬼怪所用的符箓,或者是,是鬼界的符箓手段,但早就失传了,而且在人间的限制太大,也没什么大用,我们潜入鬼界,也就只是修行,通常也不会动手。” “可那全知道的话?” “鬼话也信?” 顾曜又想起之前那群野茅个个养鬼,还通过鬼怪书写白纸符箓,倒是很符合这说法,便又将昨夜的事都说了一遍。 说着说着,老道又打了个哈欠:“没什么意思,这群普通的野茅,哪里会是你的对手,你能打赢张清尘那刻起,你就该和他一样,目标放在上一代的前辈身上了。” “我知道,同境之中我无敌嘛。” “切,你倒也是狂妄。” 老道站起身子,舒了个懒腰:“日子还是这么过舒服,蛤~” 站起身,倚在门上又晒了会太阳。 顾曜坐在门槛上,没说话,只是微微抬头看着老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个时候的老道,仿佛失去了通天的修为,只是个晒太阳的普通老人。 ... “好了,走吧,我们去那赵国公的国公府转转,看看那什么赵洛什么本事。” 被顾曜这么盯着有一会,老道似乎感觉到有些不舒服,立起身子拍了拍袍子:“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嗯。” 顾曜应了一声:“老头,我们这么上门去,不会被对面轰走吗?” 老道切了一声:“不会,你要亮明身份,还要拿着你那靖渊牌子光明正大,在他国公府门口还要喊几嗓子,要告诉所有人,你顾曜来了。” “啊?这是为什么?”顾曜有些不理解。 “每次争夺伏羲塔的名额时,总会有各种手段,这些已经成了暗地里的规则。” 老道眯着眼,带着顾曜走着,似乎知道那国公府在何处:“一般来说,大概率锁定名额的人会遇到各种意外,从亲人朋友出现意外,到刺杀等等,这些靖夜司都知道,但只要别惹出什么大麻烦,他们一般都不会管。” “因为能弄出这些事的人,身份地位都不一般?” “对,但为了平衡,靖夜司也就允许了你们这样,被设计之人的复仇之举。” 老道转了个弯,他们两人来到车水马龙的正道之上,几乎是刹那见,吆喝声就涌入两人耳中。 “你这个时候打上门,光明正大指明挑战,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这个赵洛设计你,你现在要在规则之内合法打回去,因为你处于弱势方,靖夜司是会庇护你的。” “我?弱势方?”顾曜指着自己有些不太确定,“老头,你确定我们是弱势方?我看你的架势,像是能把国公府夷为平地。” 老道笑了笑:“通常情况下,被设计的手段,一般就能看出被设计之人的地位。” “比如说,如果他们要对付张清尘,肯定不会刺杀,而是会通过各种弯弯绕绕,包括不限于皇帝,美色,交换等等。” “而对于没背景没靠山的,才会选择一劳永逸的手段。” “他们对你的了解,应该只是个野茅,天资不错,机缘也好,侥幸能只输一招,但也只是个天才罢了,没成长起来又没靠山的天才,那就是弱势。” 顾曜点点头:“那老头,你这次是要表明身份,告诉天下人我有个无敌的师父,让他们打消这些念头吗?” 出乎他的意料,老道摇头了。 “不,恰恰相反,在这些人的眼中,我绝不能是个强者,更不能让我的真实身份被发现,你的靠山,在不加入大门派的前提下,只能是靖夜司。” 顾曜满头问号:“为何?” “若是你在所有人眼中的大靠山消失了,那你面临的处境,会比从没有过靠山的情况还要更加危险。” 顾曜沉思片刻,觉得老道说的很有道理。 现在在所有人眼中,自己只是个天才,有个普通的野茅师父,修行路上遇到的诸多困难,都是靠自己解决。 这在无形中提高了他们对自己的评价。 贫苦人家走出的天才,总比富人家的骄子更让大众赞美。 若是暴出自己有个师尊,而且刚巧没几日飞升了,沦为真正意义上孤家寡人的自己,会让更多人垂涎,原本没有想法的人,也会对自己伸出手。 毕竟,他们原本以为自己没有什么来头,那对自己出手,还要小心些,毕竟野茅中走出的野狗,拼起命来被咬住了可是格外疼的。 但一旦发现这野狗其实是个家犬,曾经有个了不起的凶悍主人,凶悍是因为有主人撑腰,如今被遗弃了,那痛打丧家犬的事,可是很多人都喜欢做的。 尤其是这丧家犬的脖子上,可能还有凶悍主人留下的金项圈。 “呸,我怎么把自己比成狗了。” 顾曜回过神来,呸了一口,看了看四周。 两人已经是走到了洛水边。 金碧辉煌的皇宫就在斜对面。 “国公作为朝廷重臣,府邸必然是朝廷赏赐,那只会在这一片,我们随意走走就是了,再不行,拉个巡逻的捕快问问。” 两人顺着桥走了过去。 这一片就在皇宫的东片,所有的府邸,都是一个格式,极其低调奢华。 低调是因为屋子都是灰砖白墙,奢华是因为特娘的门环都是金玉的。 要不是每隔几步就能看到捕快,怕是没一个门环能熬过夜晚。 师徒两人四处溜达,出乎意料的是,那些捕快对他们两人视而不见,反而是经常逮着其他麻衣布衣的百姓,还有马车查询。 “老头,这些捕快为什么不查我们?” “因为我们是道士,道士来找达官贵人卖符卖药卖妖卖服什么的,都是常态,他们自然不会管。” 两人找了许久,没找到国公府,倒是找到了淮南王的王府。 挤在东南方的角落里。 按在规矩推断,缩在这么个犄角旮旯地方,这府邸的主人,大抵连个吉祥物都算不上,只能说是混吃等死,混一天是一天了。 顾曜站在门口,看着这门口的牌匾已经褪色了,那门环倒还是光鲜发亮。 “老头,要敲门看看嘛?” 老道上前摸了下门环:“没必要,就这门环模样,都不知多久没人上门了,问也没什么好问的,还是你杀了他爷爷,想来告诉他一声?” “那算了吧。” 顾曜也顺势上前看看门环:“可你怎么从门环看出来这儿许久没人上门了?” “其他家的门环,多多少少有些变形了,这个地方,还有些磨损。”老道抬起环,指着门环与虎像的交口处道:“可你看这个,崭新无比,说明压根没什么人用嘛。” “这样啊,长见识了。” 老道笑道:“将来没钱了,你也可以来此处,将这些人家的门环取走,估摸得好久之后,他们才能知道。” “算了,都已经落魄成这样了。” 两人又是说笑几句,离开了此处,继续去寻着国公府了。 又是一番无止境的寻找,这皇宫东面,王公贵族高官将军的聚居之处,居然没找到国公府。 这才不得不拉住一个巡逻的捕快询问一二。 捕快面色古怪的看着两人:“你们两位,是想要拜访赵国公?” 点头。 他的面色更古怪了:“赵国公的府邸,在南面,洛阳的西南面,你们二位想要投靠也不提前打听清楚?” “西南边?”师徒两人异口同声喊道,随即在顾曜的目光下,老道按着胡子:“这为什么是在西南边?赵国公位高权重,怎么会不住在此处?” 捕快嗤笑一声:“赵国公许久之前就已经辞官了,如今虽说还有国公之位,但赵家更像个道观,因此主动离开了这一片。” 他好心劝诫道:“你们两位一老一小,还是别去赵国公那抢饭吃了,若是本事可以,不如去长安,若是修为弱,那还是早些离开此处吧。” “赵国公那,道士可多了,修为弱,就算侥幸入了府,那也只能当个透明人,混点银子买棺材都不够。” 老道道:“多谢官爷指点,我们爷孙两人知道了。” 他拉着顾曜急匆匆的离开了。 “老头,你这趟出来,只要关于找人的,那可不是一次两次被打脸了。” 老道咳嗽一声:“正常我也不会来洛阳,记忆出了差错,很正常嘛,长安那边就好多了。” “那处理完我们去长安?” “算了算了,长安那边情况更复杂,指不定司首盘算什么呢,还是别随便去了,免得眼睛一睁,司首就把人扔到哪儿去了。” 顾曜想着司首那模样,表示很赞同:“有理,司首确实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若是没有意外,还是离他远些好。” “嗯,你身上有那块神机,勉强跟神灵搭得上关系,司首也算不出你,只要不去长安,也勉强能算的上跳出了棋盘。” “说来,那神机你们没起名字?”顾曜摸着自己的胸口问道。 已经很久没提到这玩意了,顾曜都有些忘了,每次说到,都是那块神机这块神机的,连个名字都没有,显得很不正经唉~ 老道歪歪头:“当初倒是起了很威风的名字,可惜做出来的效果差了些,这名字也用不上,等我从阎罗身上把另外一块挖出来,你拼上以后自己取个吧。” 他轻飘飘道:“反正这玩意,算的上是你的心脏?” 顾曜:“...行吧,我到时候想,肯定让你知道我起名的功力比你强。” 两人斗嘴间,也是找到了国公府。 要不是这牌匾,顾曜怎么也不敢信。 感情之前那位捕快说的跟个道观似的,还谦虚了? 这国公府,分明就是个道观嘛。 两人只是站在外面,都能看到里面白烟缭绕,香挥味浓郁。 顾曜看了眼老道。 老道点了点头。 当下他深吸口气,取出靖渊令牌,站在大门前,高喊一句:“野茅顾曜,请道友赵洛赐教。” 他高声重复三遍,眼看里面没有动静,再次气沉丹田,用上了炁力。 “赵洛敢做不敢当?莫不是要请靖夜司来见证?” “四品靖渊,野茅顾曜,请赵洛一战!” 他抬起手,运足力,狠狠一掌拍在了门上。 一声巨响,灰尘扬起,两扇朱红色的大门飞出,门后的道童也是被门撞飞。 门洞大开,露出里面的景色。 一个大鼎高高,立于院子正中,周围地上摆满了蒲团,上面坐满了道士,此刻都是面色惊讶的看着他,不知是什么疯子敢来挑事。 还有几个道士扶住了被他打飞的大门,立在了地上,面露怒色。 顾曜看着里面诸多的道士,冷笑一声,环顾四周道:“请赵洛出来,与我一战。” 手中靖渊令有如流星掷出,狠狠插在了院中的鼎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 假货 顾曜瞪着里面这群人。 他在外面喊了这么几声,可里面的道士,居然还是坐在蒲团上打坐,都没一个有点反应的。 此刻他推翻了门,这群道士才慢悠悠都是站起,看向两人。 当下他再次问道:“赵洛在哪里?” 这群道士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让开了一条路,一个国字脸道士走出来:“小道士,你想要的吸引国公大人,还有赵洛公子的注意,也不能总用这法子啊。” 顾曜:“...?” 什么鬼? 什么叫总用这法子? 国字脸道士继续说道:“就算国公大人爱惜人才,心胸宽广,赵洛公子更是礼贤下士,你这样破门而入,更不可能入幕国公府的。” 他扭头看了看两扇门:“你这次将门打成这样,比上次的行为还要恶劣,还是速速离去吧,我们会将这大门装回去,为你瞒过去的,你以后就别再来了。” 顾曜听着这话,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估摸是将他和某个想要加入的道士搞混了。 听他这话,看样子这国字脸道士还是个善人。 那之前他在外面吼那么大声,他们里面都没听到?还是不知道顾曜这名字? 洛阳应该不至于这么孤寡吧? 当下顾曜收敛了下语气:“在下顾曜,特来邀战,这位前辈,还请通报,报上我名即可。” “顾曜?” “他说的是顾曜?” “那个顾曜?” “真是不要脸,这都敢装...” 这群道士的反应,再次出乎了顾曜的意料。 他们互相交头接耳,看向他的眼神,也很古怪。 三分愤怒、三分不屑再加上四分的同情...这是顾曜的理解,反正看向他的眼神,就很同情,大抵是那种看到傻子玩弄污物又愤怒又同情的感觉。 国字脸道士叹了口气:“小道士,上次你来,用了少天师的名声,差点就真的将我们糊弄了过去,这次,又打着最近声名鹊起的茅山同道,我们可不会再上当了。” “那顾曜虽然只是个野茅,但天资横溢,修为高绝,绝对是当代前五,更为人称道的是,他的外表是风神玉骨,昂藏七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更有纯元道仙子传言说,遇顾曜而孤一身,得见一面世间男子皆如尘土。” “虽然你的外表与画像上有些许相似,但也没有那气质。” 虽然我应该很生气,但好像...被夸的还挺爽。 顾曜:“...他上次既然都来了,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和他长的不一样?” “你别装了,人皮锦衣术伪装起来少有缺点,我们虽然只见过顾曜和少天师的画像,外表上再完美无瑕,可他们两人如今都在广陵府应付雪灾呢,怎么可能在洛阳呢...” “更别说,你上次假扮少天师,用的是论道之名,这次化身顾曜,居然是来与洛公子一战,他们两人无冤无仇,顾曜为何要来一战?” 这国字脸道士一口咬死了顾曜是个假扮的,周围道士连连点头。 淦...我要怎么证明我是我自己? 顾曜头大,长叹一口气:“在下确实是顾曜,靖渊令在上,总不至于靖渊令是假的吧,至于在下和赵洛的瓜葛,你让他出来,就知道了。” 国字脸道士刚要说什么,顾曜抢先说:“别问我哪来的靖渊令,难不成还有人敢在洛阳假扮靖夜司的人招摇撞骗?” “好像是真的!” 一声惊呼从最后面传出来。 一众人哗啦啦挤了过去:“什么,真的?他真是顾曜还是什么真的?” 国字脸道士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让后面拥挤的道士让开,走到鼎下,伸手握住靖渊令,微微用力,令牌纹丝不动。 他收回手,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随即撸起袖子再次握住:“这...这令牌...” 他的脸都憋红了也没有从鼎上取下这令牌。 顾曜清了清嗓子,抬手伸掌,微微一吸,一股吸力从掌中涌出,那令牌摇晃两下,从鼎上飞了回来。 他手里的令牌还没放下,身后又传来一声嘻嘻哈哈的叫声。 “顾曜特来拜访,让赵洛出来见我。” 顾曜:“...” 回头一看,站在门口磕葵花籽的老道身旁,又出现了个与他七成相似的男子。 只是身形单薄,穿着着华丽的青袍,虽然面目不错,可总有些猴子穿人袍的滑稽感。 沐猴而冠被他演绎的栩栩如生。 这男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广陵顾曜,特来...你是谁?居然敢假装我?” 居然被恶人先告状了...顾曜心头一阵无语,他侧过身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眼,随即问道国字脸道士:“你说的之前假装张清尘的人,就是他喽?居然还真假装到我身上了。” 国字脸道士黑着脸,一挥手,所有道士立刻哗啦哗啦的围成一个圆,将两人都是包裹在了中间。 还有两人拿着门,要将门装回去,老道这才跨进门:“等等,让我进去,我和先来的是一起的。” ... 顾曜握住令牌,仔细打量了这家伙:“你这李鬼撞李逵了,怎么还这么镇定?” 这家伙装的是真像啊,差不多的脸,估计是照着他的画像模仿的,后背背着把银色的剑,除了没穿道袍,身形也太过瘦弱,其他都已经很接近了。 被他这么盯着,这家伙也不慌,从袖子里掏出个令牌:“在下靖夜司七品靖渊顾曜,有事来找赵洛商量,你们是想做什么?” 假模假样的晃了一下令牌,对着顾曜苦口婆心:“小道士,年轻轻轻为何要做这招摇撞骗的勾当?被我撞到了可如何是好?” 在顾曜无语的眼神中,这家伙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顾曜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你解掉这伪装之术,向我向大家道个歉,他们看着我的面子,也不会为难你的。” 顾曜一动不动。 这家伙看着顾曜的样子,一胳膊拦住顾曜的脖子,和他勾肩搭背,低声道:“兄弟,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虽然你这易容术也可以,但其他都不太专业啊。” “这顾曜在传言里可是大周第一俊俏,少女见了心神荡漾,妇人见了身如蚁爬,就连坤道和尼姑都是把持不住,怎么可能只穿个道袍呢?” “要知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就算我们两的脸差不多,这衣服一穿,差的也就远了,赶紧回去吧。” 他缩回手,拍了拍顾曜,想要让他走。 顾曜还是一动不动,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家伙看了一眼周围蠢蠢欲动的道士,叹了口气,高声道:“诸位别急,这家伙只是一时走岔了路,且让贫道好好劝导他。” 再次低下身子弯腰小声道:“这样吧,我从国公府骗到的东西,一九开...二八开,就二八开,你别太贪心。” ... 咬牙忍痛:“三七,三七开,不少了!真不少了。” “你看我这袍子,还有这靖渊令,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本金吗?你空手拿个...” 顾曜慢条斯理道:“我拿七成,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家伙瞪大了眼:“你拿七成?你...你...” 顾曜转着这功夫,仔细查看这家伙的易容之术。 这易容法看着挺高级的。 常见的易容之术,无非人皮面具、妆容、易骨、符水药石四种。 这四种的特点,从名字上也就能看出来了。 人皮面具不用多说,也就那样,看制作面具人的手艺。 但不管手艺多高超,在面具与皮肤的接处,总是会有破绽的。 这家伙没有。 除非他戴的是皮套,不然这种可能可以排除。 剩下三种中,最容易被看穿的,也就是妆容,这种一般是本身就很相像的人使用,但缺点也很明显,一是细节之处差别会很多,二是必然会用到胭脂水粉等等。 易骨之术就厉害很多了,能移动脸部的骨头,颧骨、眉骨、鼻骨、下巴等等,这种术法修炼起来不易,缺点也不明显,但若是近身细细观察,还是可以看出皮肤上的些许破绽,比如法令纹、鱼尾纹之类,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因此易骨之术也常常会有妆容之术辅助。 最少见的就是符水药石,但这术法,一般要知道被易容之人的生辰八字,骨相、头发指甲等等,还有贴身物件。 可顾曜这么近看了会,这人脸却无半点问题,也看不到什么胭脂水粉的痕迹,就像是真的一样。 至于自己的生辰八字更是绝密,骨相之类自从开始修行,就开始被掩盖,要想知道,那可得上手才行,更别说自己的头发指甲贴身物件了。 那这家伙的易容术是怎么回事? 还真就看着自己的画像就装出来了? 这家伙此刻被顾曜气的有些发抖,但最后还是从嘴里一字一顿的吐道:“五五开。” “能成就成,不成,我们鱼死网破,都没得混。” 这脸说话没有丝毫异样,活灵活现。 不过不得不说,不愧是我的脸,即便只有七成像,也足以俊压大周了。 顾曜颇为得意的点点头:“分不分等会再说,你装我这事,我忙完了再与你计较。” 一手按在他的肩上,压住了他的动作,然后摸了摸他的脸,揪了揪。 随着他这动作,这家伙的眼珠子瞪大了,身体也抖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自己这是撞到了孙悟空,不是遇到了六耳猕猴。 “别怕别怕,我就检查检查你的身体。” “不是那四种手段,真是厉害了。” 顾曜抽出他背后的剑,银光闪闪,算得上一把罕见的神兵:“下了本钱啊。” 他这一拔剑,包围的道士也是吓的紧张了起来。 他刚刚那一个令牌,这里的道士都拔不出来,这要是拿剑,那... 看着这群人颇有些紧张的样子,顾曜温和笑道:“诸位莫怕,在下顾曜,虽为野茅,但也是通情达理,温文尔雅之人,这次过来,只是来回报赵洛公子的。” “先让让,让让,师父,帮忙看一下,这家伙的易容之术,很厉害,我想要,按照我们的规矩,等会找棵树掉一晚,再让他吐出来。” 抓着眼前这家伙,将他提到老道身旁,顾曜笑眯眯道。 能让他心动的野茅之术,已经很少了。 眼光越来越高了。 自从学会金光咒的高端运用之后,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什么乱七八糟都学的顾曜了。 只学超厉害的。 得意.jpg。 老道点点头,顾曜也就放心的放下他,看着这家伙紧张兮兮的样子,安慰一句:“别怕,我是好人,虽然你假装我,但我一点都不生气。” 转身,恰巧看到两个道士跑进了后院里,应该是去找赵洛了。 手拿银剑:“诸位,现在各位相信我是顾曜了吗?” 齐刷刷点头。 顾曜看着那国字脸:“道长,你之前夸我那些话,就还挺顺耳的,你能不能把你知道关于我的流言,再多说说,让我骄傲骄傲?” 国字脸:“...” 其他道士:“...” 老道:“(*/w\*)” 不过顾曜的愿望落空了。 没两个呼吸,便是一道中气十足的长笑声从后面传了出来。 这笑声绵绵不绝,在屋内形成回声,甚至引发了那大鼎震动。 一些修为较弱的道士,都是捂住了耳朵憋红了脸。 顾曜面无异色,看着来人。 一大群簇拥着一个须发洁白,身穿黑白两色道袍的老人来了。 “在下赵泰,听闻顾曜道长前来拜访,有失远迎。” 赵泰,赵国公。 听这声音,再看他清澈的双眼以及光滑的皮肤,便知道这人的修为不弱。 顾曜也是行礼道:“野茅,顾曜,见过国公大人。” “道长免礼,顾曜道长声名远扬,乃是我大周一等一的天骄,何必...” 这老头还想来一番商业互吹,被顾曜打断了。 等会要废了他孙子,怎么也当不了朋友,现在客套也只是浪费时间,还是直接些好点。 “国公大人,顾曜是个不通礼节的粗人,也就开门见山了。” 他回身抬手一剑竖劈,一道可怕剑气涌出,将刚刚才拼上的门劈开,两扇饱受摧残的大门直接飞了出去,插在外面的地上。 赵泰面上笑容消失:“顾曜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按照以往规则,顾曜此番前来,还礼,请国公大人,让赵洛出来,接我百招。” 不知道那赵洛究竟是什么实力,顾曜选择稳妥起见。 赵泰挥手示意身边的道人下去:“不知是什么规则?为何本侯从未听说过?道长莫不是想要仗着自己的修为欺负...” 顾曜运炁于喉,声音响彻云霄,传遍大半个洛阳城:“尊敬的国公大人,你骄傲的孙子,优秀的赵洛公子,于两日前在鬼市买凶杀我,按照规则,茅山顾曜,五品靖渊,请靖夜司见证,邀赵洛一战。” 赵泰面色由白变青,又由青转红,最后红白相间,好似个猴屁股:“顾曜道长,莫不是有什么误会?我那孙儿不在...” “顾曜侥幸在现场,靖渊令在此,还请赵洛出来,莫不是敢做不敢当?” “说的好,莫不是敢做不敢当?赵国公,让你那孙儿出来搭搭手就是了,反正他也想要进伏羲塔,总要和顾曜碰上的。” 一个吃瓜人及时出现了,真是之前赠靖渊令的三品巡狩,魏定海。 他还是身穿那日的黑袍,站在门口。 顾曜急忙回身行礼:“见过巡狩大人。” 他这一声称呼,吓的伪装他那人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然后默默缩到了老道的腿旁。 魏定海走了进来,看了眼老道和那家伙:“这两位是?” “在下的师父和...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哦~倒是有趣。” 魏定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顾曜啊,不是本官说,这事,你得先给靖夜司报备,赵国公何等人物,赵洛何等身份,哪会被你一句话喊出来的?” “他在买凶之后,压根就没回洛阳,在外面游山玩水,等着结束呢。” “啊?这...” 魏定海轻声笑道:“这群人可比懂规则,自然都会防着,只要你找不到,你就得憋着。” 他伸出手,拍了拍顾曜,又拍了拍赵泰:“不过呢,本官一向喜欢做好事,赵洛游山玩水也不太高兴,我就顺便把他带了回来,就在菜市口呢,去吧,在那好好表演下。” 菜市口?那儿不是砍头的地吗? 顾曜抬起头,有些迷糊。 魏定海直直看着赵泰:“国公,您也去瞧瞧?有不少人想看看呢。” 赵泰身子一晃:“巡狩大人邀请,怎么敢不去?大人请。” 魏定海转身,意味深长:“顾曜啊,昨夜可是有个大道士,深夜来靖夜司自首,说了些很多有意思的话呢,司首大人也很关注你呢。” 昨夜自首? 是乐生? 随即他又打量了眼老道,似乎不太明白顾曜的师父怎么会是个看上去老年痴呆的糟老头子,大步的离开了。 等到他走出,老道提着那家伙:“走吧,看起来,司首又想玩什么把戏,去看看。” 顾曜也没搭理赵泰,急忙跟上:“菜市口,这是要让我杀了赵洛?” “随你的心意,你想杀就杀,反正赵洛要死的,赵家应该也完了。” “司首不用...” “你别想着司首,他不是你该考虑的事,在你不够强的时候,思考强者为何要做一件事,只是在白白浪费时间。” “哦。” 两人来到菜市口时,吓了一跳。 这地方,怎么多出了个擂台,周遭的酒楼上已经坐满了达官贵人,下面也是团团围着。 洛水上,还多出了一个大花船,上面也站着不少人。 一个蟒袍男子站在擂台上,脚在不停的抖动,似乎就是那赵洛。 魏定海眼看两人到来,一下跃来,对着老道恭敬道:“老先生,船上请,司首大人嘱咐道,您是贵客,若是在洛阳无聊,可以来长安游乐。” 老道点点头:“顾曜,好好表现,一招赢,就一招赢,不小心下手重了就重了,别大意了。” 随即身如柳絮,在众人的叫好声中,乘着风轻飘飘额飘到了花船之上,被一群姑娘围住,连带那假货都是享受到了胭脂气。 徒留顾曜一人。 魏定海倒是感叹了一声:“原来你师父是个高人,我可真是眼拙了,名师出高徒啊。” “我现在就上台打吗?”顾曜问道。 魏定海摇摇头:“稍等片刻,不过你可以先上台,要等个贵人。” “贵人?” 魏定海摇头不语。 顾曜便起身,左脚踩着右脚,落到了赵洛的正对面。 “啊!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万万没想到,他刚刚落地,那赵洛就失心疯一样,疯狂大喊。 “不是人?”顾曜摸不着头脑,周围也是激起一片哗然。 看着那赵洛面色惨白,看着顾曜有如恶鬼的神色,他好奇问道:“这话怎么说?” “那群杀手,杀手去了你的道观,找到了你的秘密,他们发现了,发现了!” 顾曜看着他这样子,想了想,一拍手,很兴奋:“你们找到我的日记了!” 看着他这样子,更是满意:“我就说这法术好用,老头还非说没用,什么破眼光,不过嘛。” “你这娃心理素质也不行啊。” 顾曜啧啧嘴。 这世家府里喂出来的公子,修为再高,一遇到真事情,心态就崩了。。 第一百九十章 赵洛 顾曜看着这赵洛一副见鬼的模样,激动不已:“快快说下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与赵洛还是第一次见面,虽然场所与他之前想过的都不太一样,但还是挺让他开心的。 赵洛身穿的青色蟒袍,这倒是挺意外的。 一般来说,蟒袍都是皇子王爷之类的穿戴,他这一个国公家的子嗣,能穿上蟒袍,只能说赵国公确实很不一般。 “快说快说,那几个家伙告诉你什么了?”顾曜满怀期待的问道。 写日记不就是为了让有缘人看的吗? 他过去也不喜欢写日记,但有一日,树上吊了个曾经考中举人的道士,从他那得了门很有意思的术法后,他才养成这好习惯。 为了保证有缘人深信不疑,他还将所有的日记用上好的木盒保存,在外面施展上法术,又藏到了山上的树根处。 生怕将来有一日有缘人找到了不相信。 如今总算是有倒霉蛋看到了。 这让他心痒难耐,着急想知道那法术的效果如何。 赵洛勉强算的上英俊,皮肤白皙,只是双眼细长,多出了几分狡诈之感,如今眉心三道竖纹,表情管理不能说不好,只能说完全不存在,着实丢了他原本在顾曜心中的面子。 “你...你...一个修罗夜叉后裔,穿着人皮混进人间,还与凶神双修,修行鬼法,生食人肉吸食人魂增加法力,居然还敢来洛阳,不怕...不怕遭报应吗!” 赵洛看着顾曜这模样,更是害怕了,哆哆嗦嗦的喊道。 只是擂台周围似乎有着阵法存在,将声音隔绝了。 下面的声音传不上来,上面的声音散播不下去。 顾曜听着这话,满脑袋问号,这么恐怖的吗?小伙子你想象力很强啊。 当下忍不住问道:“你是自己看到的,还是那几个杀手看到后告诉你的?” 赵洛发出了一声尖叫:“你不要过来啊~” “你这邪神,敢在洛阳如此大胆,张清尘是不是也被你寄生了?我就说,我就说,天下哪可能会有野茅能与张清尘交手的?” “只有这种可能才说的通,只有这种可能!” 他就像个被吓破胆的鸡崽子一样,连连后退。 “寄生?你又想到了什么?你这么有想法,有没有想过...算了。” 顾曜看他这样子,也没靠过去继续问,回想了那法术的效果。 这法术的名字,叫黄金屋。 是那道士自己琢磨出来的。 众所周知,大周有个不太好的税,名为“单身税”,而那位道士,曾经是个举人,按常理来说,早该被捉婿了。 可这人面丑,两眼是个倒八,眉毛是个正八,嘴大地包天,鼻子更是跟牛鼻子似的。 就因为这外表,常人家的女子看不上他,贫苦人家的他看不上,因此快到三十之龄,还是个交税的。 仕途也是着实不顺,因此最后愤而辞官,散尽家财,拜了个野茅,走上了修行之路。 这人天资倒也不错,虽然修行太晚了些,但也是入了门。 在后面,没什么就努力创造生命,他研究出了这“黄金屋”之术。 本来用途很是正经,可在一次有盗贼偷窃他术法经文之事后,他突发奇想,将这法术研究到了新高度。 心所想,即眼中所见。 人在打开一本书之时,总会好奇里面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多,而这术法就是将你的想法变成你所见到的。 当然,得有引导的过程,单纯的字,变化不会太大。 因此那道人都是用的图画。 一张画,可以让一万个人产生出一万个不同的想法。 而顾曜得到这术法之后,一拍大腿,这不就很棒了吗? 大周的文字,还不是完全的繁体字,而是夹杂了许多的篆文,简体字刚巧,会给他们产生一种很陌生的熟悉感,刚好完美符合这法术的前提。 若是个与他一样,对于简体字很是熟悉的穿越者,那他的日记,就会变成常规的修行日记,算是他对于后来者的礼物。 但眼下,赵洛这样子,顾曜只能说,大概是他和那些杀手,过去做过的亏心事太多,心里早就想到了太多遭报应的下场,此刻被这日记给引爆了。 看着这家伙这不堪的模样,顾曜也没了和他说话的兴趣,转身看向周围。 周围已经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了。 魏定海带着大批捕快慢慢隔开人群,把擂台周围清空。 想起魏定海刚刚说的话,顾曜不禁好奇这是在等哪个大人物?难不成是皇帝? 可皇帝应该没这个兴致出来看斗法吧?尤其这斗法,很有可能一边倒的情况。 还有那赵国公赵泰也还没到。 顾曜慢慢看到了花船上,看到了个熟悉的人。 老道的身旁,站着个蓝袍女子,正是长乐郡主的影子。 看她此刻弯腰献笑,顾曜不禁怀疑,难不成今儿这架势,是她弄出来的? 顾曜这四处张望的功夫间,赵洛也没闲着,从怀里、袖子里甚至靴子里掏出各式各样的东西,小到项链,大到如意,各式各样的东西,拼命往胸口塞,往脖子上挂。 有些滑稽。 顾曜再次看向他的时候,这家伙已经是全副武装了。 只是... “你一个道士,不带流珠带个佛珠是什么意思?”他忍不住吐槽道。 赵洛神情紧张,完全没理他,只是不断摸着自己身上的宝贝。 “饮香娘娘到!” 一道尖锐的太监声突然从洛水上传来,穿过了擂台的屏障,传入了顾曜的耳中,他立刻看了过去。 又是一艘略微小了的花船顺着洛水飘来。 船上站满了金甲侍卫,远远看去,船上五颜六色,似乎摆满了鲜花。 “饮香?” 这两个字,让他想到了纯元道的醉香道主,莫非,这位饮香娘娘,也是纯元道的坤道,嫁入了皇室之中? 两艘花船并列,太监的声音在空中回荡:“魏大人,可以开始了。” 魏定海沉声道:“野茅顾曜,国公府赵洛,于此日此刻,在洛阳一战,大周百姓皆可见证,生死不论。” 顾曜看向赵洛:“你别发抖啊,我又没打算杀你,你外公怎么还没来?” 那赵泰还没到。 眼看两人没有动手,魏定海传声催促道:“顾曜,抓紧时间,好戏还在后面呢,你这只是个开场。” 顾曜看了眼魏定海,抬起了手:“赵洛,你买凶杀我,我这人心胸宽广,你能接我百招不死,那就算了吧。” 当下他运炁于掌,一记五行火掌拍出,要先试探试探这家伙的底细。 大片火焰不急不缓的打了过去,顾曜沉心等待赵洛的应招。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赵洛居然闭上双眼,手里握着如意、葫芦等等各式各样的玩意,任由火焰上身。 看他嘴唇还在嗫嚅的模样,竟然像是在求神拜佛,丝毫没有个修行者的模样。 他手中的木制如意倒是个真法宝,泛起一丝乌光,将火焰吞噬。 顾曜看着毫发无损,但是瑟瑟发抖闭着眼不敢睁开的赵洛,着实有些无语。 这家伙当真是那日在鬼市里买凶杀我的人吗? 他看向了老道身旁的蓝袍女子,想要眼神传信,但传了个空,那女人不知为何,还是在老道身边当个侍女的燕子,弯腰倒茶奉上瓜果。 魏定海再次传音:“不用留手,速速将他打落,击杀也无妨。” 顾曜:“可是这家伙...就跟个普通富家公子一样,完全提不起手啊。” 说是这么说,他抬起手,雷光闪耀。 掌心雷。 雷光弹射而出,化为一道长剑,刺了过去。 如意、佛珠、护心镜等等,都是光芒一闪而逝,被雷电轻松刺穿。 感觉到雷光入体,看到他的袍子被血色染红,顾曜收手:“赢了。” 赵洛啪的一下,捂着胸口,跪在了地上,随即躺倒在地,不住的挣扎。 擂台上的屏障也是消失了,台下吵吵嚷嚷的声音也是传了上来。 “没意思没意思,这有什么好看的,还搞这么大阵仗?” “就是就是,我还以为能看到仙人斗法呢,结果就这?” “左边这家伙搞笑的,什么都不会,就是来当靶子的吧?” “是啊...” 顾曜无辜的看向魏定海。 魏定海身形一纵,跃上擂台,双手一拍,擂台上钻出一根树木,将赵洛吊起。 “国公大人,还不上来认认您孙子” 赵泰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中,面无表情的爬了上来:“巡狩大人,不知我这孙儿所犯何事,要被您这么折磨?” 魏定海歪头看了看饮香娘娘的花船,似乎是在询问什么,得到了答复才说道:“国公大人,你不看看,这是不是你孙儿赵洛?” “是,当然是,老夫的孙子,怎么会认错?” “是吗,那,不知淮南王在何处,你可知晓?” “老夫怎么会知道淮南王在何处?他不应该在王府吗?若是失踪了,也不该来问老夫啊。” 魏定海点点头:“国公说的是。” 他突然伸手一掏,在一片尖叫声中,将赵洛的心脏掏了出来,递到了赵泰的面前:“要吃一口吗?” 顾曜也是不自觉后退一步。 更让他惊骇的是,赵泰的面上突然涌现出一股异样的潮红色。 魏定海将血淋淋的心脏往赵泰面前送:“国公爷,您修行的长生之法,不是就需要子孙的血肉吗?怎么您这亲孙儿的心脏,反而没什么胃口?” 赵泰浑身开始了疯狂的颤抖,面色狰狞,腮帮子鼓起,似乎在全力压制自己。 魏定海又摆了摆这心脏,然后随手塞回了赵洛的胸口,顺势在蟒袍上擦了擦:“国公爷,您与反贼合作,图谋造法,这罪名可愿意认?” 不等赵泰回话,两个人影从花船上飞出,落在他们身前。 一人是个太监,而另一人,居然又是赵洛。 魏定海笑呵呵的后退两步,与顾曜肩并肩:“您可真是好手段,让自己的孙子,把自己改造成神机,五脏六腑都是挖空了喂养自己,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另一边,将淮南王骗出府,伪装成赵洛,让他成了你赵家人,若是要造反,淮南王也是皇室血脉,坐上皇位也是名正言顺。” “这也是你当年费尽心思救下他的原因,让他在京城中苟延残喘,还极力亲近,即便因此让自己被贬黜也毫不在意。” “要不是机缘巧合,娘娘出宫逮到了您这神机孙儿,昨夜野茅乐生又来到靖夜司自首,坦明淮南王成了赵洛,我们不知还要被瞒多久。” “赵泰啊,你谋划了很久啊。” 魏定海的话,信息量很足。 难怪这家伙修为这么弱,因为他是淮南王,压根没修行过,可他之前为什么不自爆身份? 那在鬼市里要杀我的人,真是他吗? 顾曜不自觉看向后来的赵洛。 这个面色麻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只是气息微弱—与之前碰到的神机狂人一样,都透露出一股僵硬感,只是少了点狂热感。 这呆呆木木的样子,也不像是能让人刺杀我的模样。 感觉到顾曜的目光,那太监向他和善一笑:“他是被迫改造的,因此才是这般模样,改造完成后也是被监禁了起来,恰好被娘娘遇到。” 虽然不知这太监为何这么友好,顾曜还是急忙行礼。 当下太监更是和蔼了:“饮香娘娘很欣赏你,你在那群神机狂徒中,也挺有名,它们似乎很急切的想要把你也改造成这个样子。” 魏定海一直盯着赵泰:“还不现出真身?想等谁救你呢?” 赵泰突然咧嘴,露出血迹斑斑的牙:“我就说这群家伙不能成事是有原因的,要不是图谋他们的长生之法,我才不会跟这群蠢货合作。” “这么多年来,我既要是赵泰,又要是赵洛,也够烦了。” 他伸出双手捏出自己的脸,用力一撕,皮肉绽放,血水淋淋,如同从血狱中爬出的恶魔。 “魏定海,你是靖夜司的人,为什么要做皇室的狗?” 一层全新的人皮飞快在血肉上长出:“坐在皇位上的人,是石家的血脉还不行吗?司首都不在意,你为什么要当皇帝的狗?” 魏定海轻蔑一笑:“你扶植这个家伙坐上皇位,那你是什么?太上皇还是什么?” 这说话的功夫,赵泰变成了赵洛的模样,年轻,阴霾,气势凌厉,双眼有如鹰隼,灼灼逼人。 顾曜出声问道:“鬼市里的人,是你?” “是我。” 赵泰在万众瞩目下完成了一场变身秀,声音毫无波动:“要进入伏羲塔的人,也是我,赵家的后代都是我。” “我生下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助我一臂之力,长生不死。” 赵泰看向淮南王,他被魏定海掏出心脏还没有毙命,此刻还在微弱的喘着气。 “淮南王这一脉,也当真都是废物,让他装一下赵洛,都是装的不像样,让他躲远点,也能被你们逮到,真是废物,老子是废物,儿子也是废物。” 随即他看向魏定海:“你逼我在这么多人面前现身,点明我的身份,想要做什么?” 魏定海笑道:“自然是请你去死,拿你的人头告诉天下,敢于造反者,必死无疑。” “洛阳城里,心怀鬼胎的人太多了,陛下有令,就拿你这有点分量的,来祭个天。” 赵泰嗤笑一声:“你们太狂妄了,就这么自信,能拿捏住我?” “这么多人,又何尝不是我的保护伞呢?” 赵泰的背后,刺出无数血色长条,疯狂蔓延,遮天蔽日:“魏定海,你凭什么拦住我?” “哈哈,谁说是我来拦你?司首难道会不知道今儿这一出戏?” “天下之事,尽在司首掌握之中。” 魏定海哈哈大笑,遥遥向着花船行礼:“前辈,请您出手。” 顾曜心头一紧。 这是...冲着老道来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送行 从国公府出来,顾曜一直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如同个木偶一般。 他本来以为去找那个赵洛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打完就可以结束了,结果没想到,居然惹出了这么多事。 先是出来了个完全没有一点修为的赵洛,后来被揭露这是淮南王。 之后真正的赵泰出现了,结果却是被做成了神机傀儡。 最后才是那个找杀手杀他的赵洛,这更离谱,居然是赵国公赵泰。 这魏定海此刻对着花船遥遥行礼,口呼请前辈出手,加上提及的司首,顾曜才反应过来,这一遭,又是司首的把戏。 他是在设计老道。 可这是为什么? 老道已经答应了要去对付阎罗,留在人间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司首这一番操作,有些说不通理由。 赵泰背后的血条飞舞,他看着魏定海向着花船行礼,也是不急不忙,反而是扫视着周围的百姓。 这周围的吃瓜群众,当真是对靖夜司,对朝廷充满了自信。 虽然不清楚他们刚刚说了什么,但好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个血淋淋的心脏,又变出个一模一样的人,最后那糟老头子大变活人,还长一背的血条,此刻都是欢悦雀跃,连喝精彩。 甚至恨不得往台上扔钱表示欢呼。 但在赵泰眼里,这群人都成了他的人质,是以他才敢在自己被揭穿的情况下,还如此大摇大摆的站在擂台上,想看看他们要玩什么把戏。 顾曜呼吸有些急促,看着魏定海长揖不起,花船上也没什么动作。 老道仍然是懒洋洋的在花船上吃着瓜果,浑然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 赵泰看了会,桀桀鬼笑道:“魏定海魏大人,看起来也就是这样了,你想请的高人,好像不愿意出手啊,那你还有把握能拦着我吗?” 他抬脚跺了下擂台:“这擂台不过十丈长宽,我稍稍用力,便能打破,你们聚集来这么多鲜活的人类,能保住吗?” 魏定海直起身子,看向他:“赵泰,你没有见过强者吧,只见过阴神道士?” 赵泰一愣:“强者?什么叫强者?我就是强者?我已经进无可进,开始触摸长生了。” 魏定海慢慢后退,从与顾曜肩并肩,慢慢躲到了顾曜的身后:“你太孤陋寡闻了,也是,你修行的左道邪法,终究不是正道。” “你什么意思?” 赵泰看着他慢慢后退的样子,突然暴起,化作一道红影,扑了过去。 魏定海抬手,掌中一道漩涡浮现,化作螺旋水幕,挡在了两人中间。 “赵泰,你刚刚说错了一句话,我不是皇室的狗,我是司首大人的狗啊。” “我来此处把你揪出来,不是为了皇室,只是司首大人说,他的故友要走了,需要个盛大的告别仪式。” 血影螺旋,好似个锥头,慢慢钻破了水幕。 顾曜刚欲闪开,让开地方,让两人交手,突然感觉后颈一凉,整个人都是冻住了。 “魏大人,你做什么?” 看着血红色钻头钻出,刺向他的胸膛,顾曜大喊道。 脑袋后传来魏定海的轻声细语:“顾曜你不要怕,司首大人说了,你师父的修为通天彻地,堪称当世前五,必然能保住你。” 随即又大声道:“前辈,此人凶恶,请出手拯救洛阳百姓。” 还是毫无动静。 血影已经戳穿了水幕,冲到顾曜胸前,顾曜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着丝丝刺痛之感。 眼见如此,那老道人还是没有动作,魏定海也不敢再冒险了,只得将顾曜挪移开来,手上出现一枚令牌挡住。 这令牌不过巴掌大小,但脱手瞬间便是发出玄黄之光,化为门板一般,重重拍下。 血影在令牌拍入擂台之中,一道剧烈的震动,无数缝隙从令牌下蔓延而出。 顾曜恢复了身体的动作,急忙向着擂台下奔去,却是被那太监拦住了:“顾道长莫走,就在这台上看着吧。” “公公,我修为低下,这台上太过危险,我...” “道长莫急。”太监从怀里取出个银制令牌,“老奴也是纯元道的人,娘娘说了,你是纯元道的贵人,老奴自然会竭力护着的。” 顾曜这才停住。 而那边,魏定海和赵泰打成一团。 那巨大的令牌好似如来的手掌不断拍下,血影好似个打不死的跳蚤,但完全被压着打,毫无什么威胁之力。 眼看魏定海似乎一人就要将赵泰收拾掉时,突然顾曜身旁的太监,又取出一枚银针,向着魏定海背后射去。 顾曜还没反应过来这太监为何要对魏定海出手时,只见空气中突然泛起水形,魏定海的背后,又是出现了个怪物,银针刺入这水形怪物体内,散发出一股冰寒之力,将它冻结。 只是未能冻结片刻,怪物便是恢复了过来。 而魏定海也是挥手一拳,一记金光闪过,将它打成一滩。 随即身形一动,将令牌收回,取出三张银色符箓:“敇令现形!” 银色符箓消散,瞬间擂台上银粉闪烁,露出了五个身影。 这五道身影都是模糊不堪,好似人形怪物。 “呵呵呵,魏定海,就这点手段吗?” 五道各不相同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在擂台上回荡。 顾曜看着,却感觉有些熟悉,当即不太确定的低声问道:“公公,这是七煞五鬼升仙术?” 公公点头:“自然,这天下邪门法术里的长生之法不多,但七煞五鬼升仙术却是流传极广,赵泰虽然是个国公,但也只能找到这法术了。” 随即又冷笑道:“不过这厮也是心狠手辣,为了修炼这法术,将自己的子嗣都是活活炼掉了,也就是真赵洛运气好,前面已经有五个人了,不然,以神机的样子活下去都难。” 顾曜看着五道身形合二为一,好奇问道:“这术法这么隐秘吗?他在洛阳修炼这法术,都没有被发现?” “自然隐秘,再加上他都是拿自己的子嗣修炼,更加没有线索可查,若不是娘娘逮到了这个赵洛,怕是还难发觉。” “哦,这样吗?” 七煞五鬼升仙术好像已经是第三次遇到了,每个想长生的,除去那群神机狂人,好像用的都是这法术。 五道身影合一的赵泰,功力大涨,一下就压着魏定海打。 只是让顾曜奇怪的是,为何他不逃跑,反而是在这擂台上等死呢? 魏定海手中的令牌也是神异,化作一面大盾牌,挡下无数道血刃,但自保有余,却是无法进攻。 而赵泰的功力好像无穷尽般,各式各样的术法暴雨梨花一般砸来。 突然,它收手了:“魏定海,老夫现在要告辞了,你还有手段能留我吗?若是没有,那下次再见,老夫必定去你人头。” 魏定海收起令牌:“赵泰,修行七煞五鬼升仙术之后,修为再也不得寸进,下次见面如果我没有老死的话,应当是我取你的命。” “牙尖嘴利。”赵泰扫了两眼那花船,似乎有些忌惮上面真的有什么高手,微微向后退,“老夫在这玩了这么久,等的人也到了。” 他高声拍掌。 从四面八方街道的尽头,传来了整齐的回应声。 “神机永恒,长生不灭!” “神机永恒,长生不灭!” “神机永恒,长生不灭!” ... 这加喊声由远及近,不断逼近。 路道上,也现出了奇奇怪怪的黑衣人,他们走着各不相同的嚣张步伐,从各个方面逼近。 人群中罕见的涌起了慌乱,但立刻又被安插在各处的捕快们安稳住。 一个黑衣人屁股中冒出大量烟火,如同个炮竹般升起,落到了擂台上:“神机永恒,长生不灭!” 他如同和尚般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对着赵泰说道。 顾曜听着这话语,注意到这人的皮肤上,也是布满了微不可见的竖纹,整个人好像是拼起来一样的,想起了之前那遇到过把自己炸掉的神机狂人,当即好奇道:“肉身孱弱,神机永恒?” 这话一出,那黑衣人立刻转身,无视掉了刚要和他说什么的赵泰,两眼发光的看着顾曜:“你也是我神机教派的信徒?流落洛阳,此刻相认是要随我一同离去,共同探索神机之道吗?” “你的口号,是我的二师兄所作,他天资洋溢,在永恒之路上走的很远,但不幸被奸人所害,只留下这句口号,你是他的信徒?” 他喋喋不休:“你莫要怕,我是他的五师弟,我继承了他的遗愿,在师父的教导下,在二师兄的路途上更近一步,如今的理念乃是神机永恒,长生不灭...” 顾曜微微移开视线,避开了他的眼睛—主要是他的眼睛,真的好亮,不知是用什么做的,此刻闪闪发光,刺痛:“你误会了,还有,你二师兄不是被奸人所害,他是自己往身体里塞了几千张符箓,自己把自己炸碎了。” 听到他这话,黑衣人立刻失去了和他说话的兴趣:“胡言乱语,二师兄是被奸人利用陨星天降与山崩天摧两大神通害死,我师兄又不是脑子不好,怎么可能是往自己身体里塞符炸死,你休要污蔑我师兄?” 顾曜还想与他争辩几句时,就听那赵泰忍无可忍打断咆哮道:“好了,羽鹭,护送我离开。” 他冷森森的扫了眼魏定海、太监和两艘花船,无视了顾曜:“你们敢拦我吗?若是拦我,整个洛阳都会被炸翻。” “我在国公府那用力那么久时间,就是在联系他们,他们虽然实力一般,但很容易..bong~” 他伸手做了个爆炸的手势,狂笑一声。 看着魏定海毫无动作,台下的百姓也是紧张不已,他很是嚣张的走到魏定海身前:“魏定海,当狗,就别太嚣张。” 说着他,居然抬手要拍魏定海的脸。 就在此时,一股异样的波动从花船上传来过来。 瞬间,天地失色,一切好像都变为了灰白色。 时间与空间都是被停住了一般,顾曜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只有眼珠还能转动。 “司首,你...” 是老道的声音。 他从花船上起身,踩着空气,一步一步往天上走,有如爬楼梯一般,慢慢来到了天空之上。 一个漆黑的人形,身体之内无数光点沉浮,不知何时出现了空中。 “老王八,当初从我那拿走的东西,先还给我吧?” 这声音,顾曜听着耳熟,虽然看不到上面的情况,但他还是反应过来了。 是司首,他来要账了。 当初老道从他手里拿走了五星二十八宿,此刻居然是要账来了。 “你弄出这事,究竟是为了什么?”老道将星辰还给他,平静问道。 司首爽朗笑道:“只是听闻你要走了,想为你送行。” “毕竟,这天下我的故人,也就你、天师、还有那个藏头露尾最近又重新出来的家伙了,我和天师说不上两句话,也就你才算朋友,舍不得啊。” “是吗?可我觉得,你巴不得我赶紧滚啊。” “哪有哪有?”司首贱贱的笑声回荡,“不管怎么说,像你这样的强者消逝,总是一件难过又悲伤的事,若是真那么就走了,天下都没人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我心里难过啊。” “我不需要人知道,有徒弟继承衣钵,这人世间足够了。” “不够,不够,你是该留名的人,我做不到让天下人记住,但当初,你是在洛阳成名,也该让洛阳百姓记住你,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为你挑了这么个人,你可不能浪费我心意。” “不需要,你收拾吧,我要带着我徒儿走了。” “别走别走,唉,你是被天师府除名的人,难道不想让自己重新立牌天师府?这边你做做,加上上清派,勉强我还能帮你争取下。” “不需要。” “这可不是你需不需要的事,不入天师府的神牌,你走了之后,一点神识之根都没了,和你徒儿可就再无重聚之日咯。” 顾曜竖起了耳朵。 入天师府,立神牌,是什么意思? 老道的声音很是冷淡,也很不悦:“你是冲我徒儿来的?你要让他去打天师府?” 司首怪笑一声:“该说的我都说了,做不做随他,这家伙,连带一群自爆的炸药桶,你确定不处理吗?我可是很确定,今天这话说出去,你徒儿将来必上龙虎山。” “你现在挥挥手,将来他能省去好些功夫。” “这是阳谋啊我的善渊,哈哈哈~当时,你可也是在洛阳,步下阳谋,逼我跟你一战,打了我三拳呢~哈哈哈~” 一阵怪笑声后,司首消逝而去。 颜色重新复苏,时间也再次流动了起来。 顾曜第一时间看向空中,空空荡荡,再看向花船,只见老道阴着脸站在船边。 擂台上,赵泰洋洋得意正要离去,魏定海和太监只是看着,脸上没有一丝异色,似乎刚刚的一切,他们都没有感觉到。 赵泰来到擂台边,看着他们站在那一动不动,更是猖狂,伸手抓住个满脸惊恐的百姓,转身看向他们:“我带点食物,没问题吧?” 背后的血条绷紧,作势要插入这人体内。 陡然间,魏定海、顾曜和太监都是看向老道。 老道从船上踏空走了出来,一点点金光汇聚在他手腕上,凝聚成两道光环。 赵泰也是注意到了,当下威胁道:“你...” 话还没说完,老道面容不变,五指紧握成拳,一拳轰出,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只有澎湃狂暴的法力毫无保留的爆发。 轰! 天地瞬间安宁了。 一切嘈杂声都是消失了。 两艘花船起行,洛水倒流,送着花船飞快离去,消失在眼前。 顾曜只觉清风拂面,脚下却突然松软无比,仿佛立在沙滩之上。 低下头看,擂台居然变成了一滩粉末,随即这粉末随风而去,飘向了远方。 啪的一声,魏定海双目失神的跪在了地上。 顾曜看向赵泰,他还是抓着那无辜百姓的样子,似乎没受到影响,只是脚下空空荡荡,人立在虚空之上。 老道走到顾曜身前:“走吧。” 随即向着人群中走去。 周围的百姓都好像失神了,呆呆木木,但自然让出了一条通道。 顾曜跟在他身后,走出许久之后,转身一看。 赵泰好似条软泥蛇,松松垮垮往地上一滩,全身骨头都被抽掉了一般。 手中的百姓,却是安然无恙的落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黑袍人则是在一阵风后,裂成无数个整整齐齐的木块,霹雳哗啦的散了一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师 顾曜跟在老道身后,走出了许久,直到无人的巷道才出声问道:“刚刚那一拳,是什么法术?好厉害,洛水倒流,天地熄火了,时空都凝固了。” 老道没想到顾曜先问出的居然是这问题,肚子里憋了半天的答案,一时有些堵在喉咙,噎了下才说道:“金光咒。” “啊?” 顾曜挥出一拳:“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啊,是不是金光咒还有第三重的奥秘?” 老道:“...” “那一拳,虽然只是金光咒,但却是我阳神的全力一击,是我这百年来对于天地,对于五行,对于人鬼妖魔的感悟,你才走到哪?” “好吧,那你直接挑明说这是阳神的挥拳就行了。”顾曜收起手,“那群家伙你下这么重的手,是在向司首示威?” “我没那么无聊,他的星辰化身已经返回长安了,那一拳,他没看到。” 老道淡淡道:“只是单纯不想让他们看到,顺便和师兄打个招呼罢了。” “他们?师兄?”顾曜吐槽道,“老头,别当谜语人,直接挑白了说。” 老道翻了个白眼:“司首想让我在洛阳当一回神明,逼迫我在众目睽睽下出手,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我不想如他的意。” “刚刚那一拳,凡人根本无法承受,全都失神了。” “另外,在司首出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我的师兄,当代天师也在看着此处,司首那话,不止是对我说,也是在对他说。” 顾曜拍手:“原来如此,司首这个人,心怀叵测,我们赶紧离开洛阳吧,留在他眼皮底下,实在太危险了。” 老道嗯了一声,向着曜竹客栈走去。 就这么又走了一会,顾曜还是没说话,倒是老道憋不住了。 他微微侧过头:“你就没什么其他的想问了?” “其他想问的?我想想啊。” 顾曜嗯嗯呜呜的哼唧了一会:“好像有个小问题,但我不太想问你。” “嗯?为什么?不问我,你想问谁?”老道挑眉,表示很惊讶。 “无非就是那什么神牌的事呗,我总觉得问了你,你也会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搪塞我,指不定又会有什么说教,那我就不问你呗,你省心我也不操心。” 顾曜轻飘飘的回答,让老道猫爪挠心,很是难受。 答案他都想好了,结果顾曜不问,这不上不下的感觉,憋的慌。 当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问道:“你想问谁啊?” 顾曜伸出手,摊开手掌:“这第一个能问的嘛,自然是张清尘了,他是龙虎山的少天师,那什么神牌的事,他应该知道,若是由于修为的原因还不知道,那我拜托他问一下,应该也不难。” 老道冷笑一声:“张清尘天资横溢,一心修道,对于诸多事务都不慎了解,如今还没有下山历练,关于神牌之事,他不知道,而且就算去问了,那群老东西也只会让说天师府隐秘之事,不可与野茅说,若是想知道,就上龙虎山来。” 顾曜耸肩,弯下食指:“那好吧,第二个,当然是纯元道的鱼秋忆,纯元道什么都知道一些,这神牌的事,她们应该也知道。” 老道咳嗽一声:“纯元道从未出过仙人,真正能被她们拉拢的大都是野茅,大宗门弟子即便成了道侣,这事也不敢胡言乱语,更何况这种隐秘之事,那些坤道当真知道,又凭什么告诉鱼秋忆一个晚辈?这事,她们最多只听过些许流言,哪可能知道?” 顾曜弯下中指继续道:“第三个,那就是靖夜司的张先源张大人,他也是龙虎山出身,而且还是靖夜司七品知事,能看档案库,又能和龙虎山搭上关系,不失为一条人脉。” 老道鼻子抽动了下,似乎在憋笑:“进入靖夜司当官的天师府门生,必不可能是核心一脉,他拿头去打听?至于靖夜司,他若是在长安管理案牍库还有可能,七品知事,哼哼。” 顾曜的手已经摆成了六字形,当即举着小拇指道:“那好吧,这第四个我能问而且相信的人,自然是方法青方叔了。” “他是上清派弟子,而且他曾经与我说过一些他的事,百年前应当还是核心一脉,年幼时也算个小天才,或许知道。” 老道沉思了片刻:“上清派这边,我说不准,不过方法青如今修为卑微,上清派为了他好,必然不会告诉他。” 顾曜叹了口气,把小拇指也收了起来。 老道哈哈笑道:“怎么?还有谁可以问?” 顾曜竖起大拇指:“还有,不过不是很想打交道。” “嗯?谁?” 顾曜另一只手从从怀里掏出个八卦盘,正是那司首做出的排位连接器—临渊鉴。 掂量了这八卦盘:“司首和他的好徒儿,凝玉呗。” “司首的算计很多,但他刚刚来了,有些话摆明是说给我听的,我去问一下,指不定他已经写好了日记,就等着凝玉看了。” 老道沉默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沉默的一路回到了酒楼内,看着空荡荡的客栈,他抽出一条条凳坐下:“我今日那一拳,其实也是打给司首,打给那些能感觉到我的人看的。” “啊?你怎么突然说这个了?” 顾曜倒了碗茶水,端给老道,不知他突然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到达阳神之后,事实上我们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老道饮了口茶水,斟酌着语句慢慢道:“司首和天师,两人是天下的核心,是风暴的中间,他们两刚刚同时与我产生了联系,引来了不少人的窥视。” “所以我不得不全力打出那一记朴实无华的拳,让他们收敛心思,暂时不要打我的主意。” 顾曜疑惑不解:“打你的主意?” “在阳神之前,修行只是修行,不争不抢,饮风吞云,食月餐星,但在阳神之后,修行就成了争夺。” “我强了,其他人就会弱,一步弱,寸步不得进,想要快速提升,最后的法子,是杀死个同样的阳神。” “司首那话,不怀好意,我升仙之后,天下定然会掀起血雨腥风,只是不会影响到普通人。” 随即语气一转:“但...必然会影响到你。” “那些正道大道士不会对你动手,但总难免有些人会注意到你,作为一个绝顶阳神的弟子,他们会垂涎我的传承,尤其是我还会将那块神机重新拼出来放进你体内。” “那一拳混乱了天机,颠倒了因果,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无法找到你,前提是我的气息不会出现。” “所以我不能重新位列天师府,拥有自己的神牌,因为一旦有了神牌,天地之间,就会重新出现我的炁,你也会被我的炁牵引而出。” 顾曜:“...你兜了这么一大圈,我还是不明白神牌是什么。” 老道叹了口气:“神牌,是我们开玩笑的称呼,真名应是玄仙问世玉碟,其实就是升仙之人的牌位,只是制作、保存都很难,因此只有极少数的道门才能制作。” “这神牌的作用,就是为升仙之人留下一丝下凡的希望。” “升仙之后究竟是什么样,无人知晓,有人推测仙界离人间太远,因此仙人才无法降临人间,因此某一位奇门仙人制作出了这个,希望有一日可以跟着这个东西,从仙界回来。” 顾曜歪着头:“也就是说,这个神牌,代表着一个可以将仙人从仙界牵引回来的可能?” “只是传言罢了,这东西其实就是个装饰,有没有都一样。” “不一样。” 说话的不是顾曜,而是一团突然出现的白光。 顾曜一下跃起,看向那白光:“什么人?” 老道挥手示意顾曜退到一旁:“师兄,你来了?真是好兴致,居然舍得下山了。” 师兄? 天师! 白光化作人形,变成个白发白须冷面老道士,面无表情,双眼半睁,浑身透露出一股很不好相处的严厉之感。 他坐到老道对面:“神牌不是什么无用之物,升仙之时,阳神消解,与天道相融,神牌的作用,便是封住一丝神魂,若是仙门再开,便能重新凝聚阳神,回到人间。” 顾曜瞪圆了眼,阳神消解,与天道相融,那岂不是说... 成仙就是阳神的死亡,世上压根没有什么仙界! 还不等他说话,老道就抢先道:“阳神可不是消解,而是将吸收的天地阴阳之炁吐出,重新放回,阳神转化为类似阴神的仙神存在。” 天师不置可否,伸出一只手:“拿来。” “你要什么?” “少装糊涂,天师印,还有你的一缕神魂。” “天师印不在我这儿,真被师父弄丢了?”老道有些诧异,随即幸灾乐祸道,“哈哈,难怪当年皇室请求举行罗天大醮被拒绝了,原来是没有天师印,盖不了章啊。” 天师周身突然卷起真正寒风,室内温度陡然降下:“不可能,天师印与你纠缠极深,不在你身上,在何处?” 老道摇头:“真不在我这儿。” “不在就不在,过两日你与阎罗一战,升仙之时,天师印总会出来。”天师手还是悬在空中:“给我一丝你的神魂,我会为你制作神牌。” 老道摇头:“不给,给了我徒儿就危险了,而且,那群老不死的可不会允许我回去。” 天师收回手,瞟了眼顾曜:“你随我回龙虎山,在山脚下行跪拜大礼,一路叩到祖天师像前,我令长老们松口,收你们两回山。” 老道冷笑一声:“不可能,我这辈子,只对不起师父,也只跪师父,那群老王八蛋不配。” “那我呢?” 老道被天师突然冒出的这话噎了下,沉默了会道:“我没对不起你吧?这么多年,你从不让我上山祭拜师父,我也没骂你,也没闯进山上是吧?” “那是因为我每次都能打赢你,再说,你当真以为你躲了这么久,还将金光咒传给他不被发现,是你藏的好?” “...我徒儿将来自然是还你。” 天师不置可否,不搭理这糟老头子,而是看向顾曜:“不管你为什么不愿意入龙虎山,你与我们的瓜葛,是斩不断的,若是当真为了你师傅好,就会天师府低个头。” 老道站起身,嚷嚷道:“行了,没什么要说的,就赶紧走。” 天师看向老道:“你的叛逆期持续一百多年了,还没过?” 眼看老道又恼羞成怒的样子,天师一挥手,身形溃散成七道白光,向着各处散去。 老道看着白光离开,又哼了:“收拾东西,最后两日,我再带你最后去两个地方。” 随即双手负后,蹬蹬蹬的踩着楼梯上去了。 堂内空了下来。 顾曜瞟了眼楼梯,低声道:“天师,您有什么吩咐?” “叫师伯。” 一道微弱的白光从他头发里钻出,变为个虚幻的小人:“我师弟打小就叛逆,说什么话都不听,还不如与你说。” 顾曜嘴角扯了下:“天师...” “叫师伯,不然等他走了,我就把吊在龙虎山最高的树上,吊个十天十夜。” “是,师伯。” “你且听着,我教你一份法决,你等他睡觉之时,从他体内抽出一缕神魂...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懂了吗?” “是,我知道了。” “嗯,很好,还有,要让他位列龙虎山的仙陵,难度很大,他不愿意折煞回,那就需要你担负着他回来,我会...到时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能做到吗?” 顾曜皱紧了眉头:“有点难,但我会尽力的。” 天师很满意的点点头:“放心,我会助你的,我不能经常离山,不然会被发现,这道分身就藏在你身上,我会找时间教你天师法,你也要好好修行。” 不等顾曜拒绝,他就变成了个小小的光点,一下钻进了顾曜的眉心之中。 “呦,你这阴神,怎么修炼成这么个玩意?有点两不像,让我琢磨琢磨,别怕...” “师伯,你别动手动脚啊...” 顾曜回过神,睁开眼,有些后怕。 这天师看着冷若冰霜,怎么是这么个脾气,一进去就要扒了他阴神的星辰纱衣往里瞅。 还好费了番口舌,让天师找了个角落打坐去了。 不过,即便是天师的这道阴神,也没能看见他体内的龙钮白玉印。 想起天师提及天师印丢了,顾曜涌起个大胆想法:“我这龙钮白玉印,不会就是天师印吧?” 随即又摇摇头:“不至于不至于,天师印丢了那么久了,怎么会突然出现我在身体里呢。” 就在这时,老道下来了:“收拾好了?” “本来就没什么收拾的。” “那走?” “等下,我留封书信,告诉下吴书竹。” “行。” ... “来一趟洛阳,有什么遗憾吗?” “遗憾?遗憾倒是有一个,不过麻烦倒是有很多。” “嗯?” “长乐坊我还没来得及见识一下呢,哪里可是有什么织女的唉,高级唉。” 老道:“...吹了灯都一样,有什么遗憾的,麻烦呢?” “你看我这太阴符箓,还有那三野茅道士,还有那画和纯元道,五炁河和黑龙神机...” 顾曜掰着手指头数:“老头,咱两是不是运气很差,才来两日,就惹出了一屁股事。” “是你爱找事。”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能怎么办?只能宠着你啊...现在去哪?” 在老道杀人的眼神中,顾曜及时问道。 “去阁皂山,让你见见我师弟,他喜欢热闹,以后中元节清明节元宵节冬至什么的,给他烧纸烧花灯什么的,记着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与天师二三事 “师伯,我本以为你是个老谋深算、超凡脱俗、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道,可...你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妖艳...” 夜间,顾曜入定內视,刚进入泥丸宫内,就被天师整得无语凝噎。 你在我心里绝世高人天下第一的形象,已经崩的干干净净了。 就比司首好一点。 嗯,就小拇指这么一点点。 天师面色不改,仍是那般风度飘飘,看着顾曜飘到他身前,眸子半睁道:“师侄啊,你来的很好,来,帮师伯解开。” “这...我不会啊,这东西是师父给的,我动不了。”顾曜很是为难。 一道金红色的绳索,很是诡异的缠在了天师身上,将他捆成了一个很不健康也很不少年的姿态。 这是阳雷,看的出来,天师好奇心很旺盛,在这段时间里没闲着,居然跑去碰阳雷玩了,结果被阳雷玩了手绳艺。 天师风度仍在:“师伯我啊,是好奇你体内怎么会有道阳雷,担心你出现什么意外,才来看一下。” “结果没想到,这阳雷居然这么厉害,师伯我这道分神虽然只有功力的百分之一,再加上担心贸然动手毁掉你的泥丸宫,所以才会被这道区区阳雷缠住...” “师伯,您说实话,你这道分神,到底有多少实力?这阳雷可是师父留给我的,专门用来对付社令雷的。” 天师:“...难怪呢,我这道分神虽然也就千分之一的功力,但毕竟是师弟留给你的遗产,能缠住我不奇怪。” “...您开心就好。” 顾曜靠近他,仔细查看了下,抱怨道:“您老不经过我同意就钻入我泥丸宫里就算了,还到处乱碰,我泥丸宫里的东西,能随便碰吗?” “万一您老出了什么意外,不幸飞升了怎么办?” 说归说,他还是试着用神识牵引阳雷。 这阳雷在他体内待久了,还是有点点亲切的熟悉感的,勉强能指挥动。 当下在他的接引下,不情不愿的慢慢放松,从天师的分神下滑下来。 天师感觉到阳雷脱离,转移话题道:“你们今日是去哪儿啊?怎么这么久才修炼?你每日都不修炼的吗?你年纪这么小,修为这么高,不应该与我年轻时一般,每日修炼至少四个时辰吗?” “若是还不如我,那也该如同善渊一样,每日修炼六个时辰吧?” 顾曜:“...我修炼一般随缘,每日凑合一个时辰就行了,每日修炼太久了,我怕二十岁就飞升了。” 天师:“你这脸皮,像他。” 顾曜将阳雷劝回去,重新变成太阳的形态,心底松了口气,当下斜眼看着老不羞:“俗话里说外甥像娘舅,师侄像师伯。” 不给天师反驳的机会,他说道:“今儿已经到阁皂山的地界了,前面就是陆白侯的山神庙,师父去城里买些好玩的玩意嘞。” “阁皂山?陆白侯?”天师疑惑不解,“你们去那儿做什么?让阁皂山的疯道人检查身体?那你可要小心些,别走的时候多了一个眼睛两个胳膊三条腿四个脏腑少了个头。” 顾曜:“...” 天师慢慢飘的离阳雷远些,找了个空荡荡的地方立定:“陆白侯不是那只早想找你麻烦的小猫咪吗?不对,是兔子吧,他现在不是在你那道观吗?对了,他当初成神的时候哭声连天,大雨蔓延到了龙虎山,咒骂声不绝于耳,不堪入耳。” “您怎么知道他在我家道观?”顾曜狐疑的看了眼天师,“您老不回也没事就在偷窥我们吧?” 天师面不红心不跳:“哪可能?善渊虽然弱,但好歹也是阳神,我若是时时观看不早就被发现了?也就无聊时看看你罢了。” 顾曜本来还在点头,听到最后面身子一僵:“看看我?无聊?您无聊的时候多吗?” 天师笑了笑:“不多,也就这十年每天都比较无聊吧,过去清尘年纪小,逗弄着还算有趣,十年前就没什么意思,我才无聊下来。” 十年... 顾曜:“...师伯,不然您还是用阳雷把自己捆着吧。” 天师直摇头:“开玩笑的,我每日都要遍观天下,顺势扫一眼你罢了,你每日的生活那么枯燥,有什么好看的?” “你还没说你们去阁皂山做什么呢?” 顾曜答道:“师父不是要飞升了吗?他这是来见你们的师弟最后一面,顺便让我见见。” 天师意外的激动了:“你说老四?老四在阁皂山?在哪?我现在过来。” 顾曜看他这态度,吃了一惊:“师伯,您不知道,我这四师叔在阁皂山陨落?” “...啊,老四最后一步在阁皂山吗?”天师长叹口气,“老四走的时候,我还在闭关,等我出关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风云变幻,我知道他走了,却不知道走在那,他们将所有的消息都是封锁了,这么多年,我始终找不动他的埋骨地。” “什么都不知道?您这天师之位,坐的够憋屈啊?您不是刚刚还说自己每日遍观天下吗?看不到吗?” 天师摇头道:“老师也是阳神,已经是初步跳出天地了,普通的观算之术,是察觉不到的,更别说阁皂山,我若是直接人家地界里看,这是在挑衅。” “至于天师之位坐的憋屈,某些意义上,是有点,至少不如司首坐的舒服。” 顾曜还想说些什么,感觉到外面老道回来了,当下道:“师父回来了,我先出去了,您老还是别来了,免得惹我师父不开心,我会代您向师叔问好的。” 不等天师回话,他便是脱离出去。 老道哼着小调,一手提着两壶酒,一手提着纸包的烧鹅,背后还多出了个大竹篓,装的满满当当,从黑暗中走出。 顾曜站起身,拍了拍袍子,迎了上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师叔喜欢烧鹅?” “那倒不是,他喜欢烧鸡,西边有个村子,那里有户人家,做出的烧鸡数一数二,只是我找上门去才知道那户人家已经搬走了,不得已才买了烧鹅,先给他将就下吧。” 说着,老道示意顾曜跟着他上山。 “师叔的墓,在山上?” “在山上,不过不是这座山,先上来给陆白侯上柱香,让他保护这一片安宁祥和。” 香火缭绕,华丽无比的山神庙,甚至庙顶上还有两只猫猫头。 顾曜看着这猫头:“陆白侯真是太苦了,每次回来都看见这猫猫,怕是要气的月经不调。” “月经是什么经?”老道从竹篓里掏出两颗大白菜,好奇问道。 “一种一个月发作一次,发作时功力暴涨、但会让人虚弱的经。” 老道不明觉厉,让顾曜等在外面,自己进去把大白菜放到供桌上,向着上面威武无比的金猫猫点上三根香,便着急的往山后面走去。 “这一带都是阁皂山的范围,虽然周围的山看着荒,但其实指不定哪个地方就会跳出个阁皂山道士,所以少言少行,有什么话到地方在说。” “是。” 两人闭口不言,头顶星辰皎月,踏着山石野草,在山野之间疾驰。 山间有泉水跃动,花鸟穿梭,虽四下无人,树影参差,但却给顾曜生机勃勃,热闹欢快之感。 转过三个弯,爬过两座山,老道停下脚步:“就在前面了。” 前方是条两丈宽的溪水,在月光下闪着银光。 溪水的另一边,是个一座形状好似笔架的山丘。 两人轻身跃过溪水:“当年师弟被阁皂山那人带到此处,想要请当时灵宝派真人救他,但师弟不肯,只是咬着一口气,等着我回来。” “那时的我,在被师父殴打。” 说到殴打两字时,老道的语气略微有些迟疑:“师父本来让我下山,是让我带他回去,顺便找下二师兄,结果没想到我把自己陷进去,甚至把事情搞的更大了。” “因此临安府星落湖一战后,我虽然只是落了个轻伤,但却被师父追杀的上天无门,若不是语气好,怕是要被打死。” “等我来到此处,师弟也未与我多说几句,便是顶着我的脸羽化了。” “到死,许多人都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老道一边低声说着当年的事,一边向着山上走去:“阁皂山地界灵山福地众多,师弟入不了阁皂山的墓地,只能在野外找个山头安葬。” “我想为他挑个好地方,但又担心那地界日后被灵宝派道士看上,所以挑了许久,才挑到此处。” “这笔架山,说是好地方,但却只是个天地灵气的过道,山峰屏障之间天生洞穴,山底部又有地窟勾结,算的上福地,但灵宝派道士可看不上,也就野茅才可能看的上。” 老道给他这师弟挑的地,是这笔架山的第二个山丘,上路陡滑,没有通道,两人踩着野草,随意穿行,一路来到山顶。 这山顶也很小,长宽都只是十丈左右,正中间,立着个无字碑与小土丘。 老道来到碑前:“来,跪拜下吧。” 顾曜叩拜的同时,老道将酒水打开,在石碑前洒下半壶,一坛放在碑前,一坛吨吨吨的喝干。 烧鹅也摆好,随即就在碑前将竹篓里的东西都是一样样取出来。 纸鸢木鹞、鲁班锁、拨浪鼓等等小孩子的玩具,再到戏子伶人的面具戏袍、唢呐小鼓,诸多物件,眼花缭乱。 这小小的竹篓内,放了有近三十样玩意。 老道一把火,将这些东西都是点燃了。 眼看顾曜扣完,他示意顾曜退到一旁,自己一屁股坐在石碑前,唠唠叨叨的说了起来。 火光在他脸上闪烁,顾曜默不作声坐在他身后,听着他说。 “一眨眼,就是一百年了,老三消失也是这么久了,大师兄当天师,当的也是苦不堪言,每次我想上山祭拜祭拜师父,他都很生气。” “每一次都骂着,他只是突个破,我们怎么就下山跑路不回来了?他还没来的及下山游历,就被迫当上了天师,都是你这混蛋的错。” “他这么说着,我也就这么忍着了,毕竟天师嘛,总要给点面子的。” “不过你说,老三这么多年,是去哪儿了?怎么就无影无踪了?” “刚刚那年轻人,是我徒儿,厉不厉害?这年纪,这修为,无敌好吧,仙人之姿,比你强了两个大师兄,师兄那个徒儿,学了五雷法都没打过,我教的猛不猛?” “有个事,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跟你说,当年我们弄的那玩意,有用,不是废品。” “我这徒儿,阴冥太子,猛吧?” “这事太久了,我没法跟你慢慢说,反正师兄我啊,马上要去屠神了,不是我们过去打的那种玩意,是真的,超凶的神,叫什么阎罗,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和尚起的。” “到时候师兄我给你变个猛的,那阎罗体内还有半块轮回,到时候我给掏出来,再咔一下给我徒儿拼上,说不定他立地当上泰山府君呢...” 老道说的话有些零碎,似乎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但又说不完。 顾曜听着听着,突然感觉泥丸宫内,天师在敲他,心中好奇天师又要做什么。 刚一入定,就看到天师跳过来:“师侄,让我上个身可好?” 顾曜:“...会被师父发觉的吧?” “不会,我可是天师啊,天下第一。” 顾曜有些迟疑,天师急不可耐:“放心放心,不会被善渊发觉的,我们还要抽他一丝神魂呢,而且他现在和老四聊天,心神应该也不会太平静,说不准刚好可以抽呢。” “你确定?” “确定,你放心。” 眼见天师言之凿凿,顾曜道:“那你来吧。” “你放松心神就行,顺便可以感受下我上身时的感受,虽然弱了些,可再怎么样,总是高级些,说不准会有什么感悟。” 顾曜连连点头,看着天师向上面飘去。 看着看着,心里不禁捏了把汗。 再上面,就是龙钮白玉印了。 要撞上去了,要不要出声让他换个方向? 这边琢磨着,天师已经穿过小印,身形模糊要掌控顾曜的身体了。 “穿过了?这龙钮白玉印莫不是看着在,其实并不存在?所以老头和天师都感觉不到?” 顾曜昂着头,看着这龙钮白玉印,猜测道。 现实中,天师睁开眼,没急着动作,先看了看前面唠唠叨叨的老道,侧头看了看四周,抬头看了看,扭头看看背后。 他这边动作,顾曜却是发觉龙钮白玉印又起了变化。 一层玄黄色的光芒慢慢溢出,龙形动了起来,舒展开来,变为仰天咆哮状,大团大团朦胧的气流从各处涌来,被龙形吞没。 这是从未见过的全新表现,顾曜不禁站起了身,仔细看着它。 “这小印,看着很厉害,其实没什么大用,如果我不努力,甚至可以当没有它。” “我这么高深的修为,全是靠的我自己努力。” “但不可否认,它确实也出了一点力,现在这变化,它又要做什么?” 顾曜这边等着龙钮印,外面天师却是感觉糟透了。 他一直在查看四周,努力记着周围的环境,准备下次自己偷摸着来。 结果这看着看着,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失去了对顾曜身体的操控。 “我这师侄,这么着急的?已经开始催我回去了?是有什么问题?” 他心中好奇,刚打算回去看看,才发觉不对劲。 他失去的不是对顾曜身体的掌控,而是对自己的掌控。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好像变成了个木偶,只能动动脑袋,眨眨眼睛。 “这什么鬼?难不成,我这师弟还在师侄的体内,埋了什么东西防着人用他的身体?” 动也动不了,退也退不出去,天师只能瞪着眼睛,看着老道的背景,听着他唠叨,顺便不时骂他两句。 顾曜没发觉天师出了问题,但小印又吐出了个龙蛋蛋,让他担心起了天师。 龙形吞噬了许久之后,陡然盘旋,吐出了一颗蓝色的蛋蛋,落在了顾曜的身前,随即变回了原本的印迹形状。 蓝色的小蛋迅速破碎,从蛋内,走出了个迷你天师。 这天师大抵只有手掌大小,但无论是五官还是衣着,都与天师一模一样。 顾曜伸手招来小天师,让他落在手掌上,仔细端详:“师伯?” “...” “你会说话吗?” “...” “好吧,只是个木偶,可这有什么用?看样子,是师伯上了我的身才会出现这玩意,师伯不会被吞噬了吧?” 顾曜嘀咕了两句,抬起根手指,轻轻一弹,打在小天师的头上。 万万没想到,手指探出的瞬间,小天师周身泛起浓郁的金光,挡下了这一记弹指。 顾曜眼前一亮。 天师这小人身上,经脉尽数浮现,无数道细线在他体内流动,旋即从身体上冒出,变为金光。 “难不成这玩意会师伯所有的法术?” 顾曜猜测着道:“小师伯,来,用个五雷正法。” 小人收敛金光,经脉瞬间消失,下一刻他抬起手,一团雷光浮现。 经脉再次出现了。 顾曜瞪大了眼,看着代表着炁的光线流动,最终在他掌心内冒出。 “居然真的能展示法术,可这有什么用?光知道怎么运炁,不知道经文秘义,照着运只会弄伤经脉吧。” 顾曜有些不太理解,看着小天师运使雷霆,将五种变化都是展示一遍。 “这...能不能说下怎么用的?” 顾曜试探着问道。 小天师看了眼他,慢慢飘了起来,做出动手的姿势。 “这是要与我打一架?” “可是阴神绝大部分法术都用不了啊。” 顾曜挠头。 就在这时,小天师看着他的模样,气滚滚的收手,一道蓝光从它身上冒出,洒到了顾曜的身上, 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顾曜陡然间发觉,自己的阴神,好像变的有了肉身一般。 还不等他再感受一二,小天师就一记天雷劈了下来。 险险避过,又是如雨点般的雷霆砸下。 顾曜不急不忙,直接顶着金光咒,运转天心雷的食雷之法冲了上去。 “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天心...卧槽!” 雷电被他吞入体内,但还不等他炼化,便是化作绿色的社令妖雷,流遍五脏六腑,焚骨冰髓,将他打了回去。 瞬间被秒杀了。 “我大意了。” “这些雷电居然可以在五种雷霆中自然转换,明明已经被我吸收入体,向炁转化了,小天师居然还是可以操纵它们转化为社令雷。” 顾曜一屁股坐起,想起刚刚那痛感,有如坐蜡。 小天师也是结束了施法,从空中慢慢落下。 “社令雷对于天心雷的克制超出想象,除了阳雷,我需要其他的法术以防万一。” 顾曜又盯了会这小人,想起了天师还在外面,至今未归,当下神识向外扩散。 外面的天师已经听的有些烦躁了,老道和石碑说话,每隔这么十来句就要损他一次,处处炫耀自己,尤其是说他不会教徒弟,让他很是暴躁。 “这徒弟和你有多大关系?明明是自己努力,你只是教了点功法,但凡在龙虎山,让我调教,必然比现在强一倍,你还在这儿吹牛,不要脸!” 他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暗骂。 同时心里也很烦躁,顾曜这身体太古怪了,他刚刚甚至试验了下想要散去这分神,但也无法做到,着实诡异。 所幸就在这时,一股轻松感突然涌出,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是返回到了顾曜的泥丸宫内。 “师伯,怎么样?得手了吗?” 顾曜的脸出现在眼前。 天师晃了晃头:“你...你的身体有问题啊。” 他回过神来,就看见顾曜的背后,飘着个微缩无数倍的自己,当下沉默了。 顾曜一把抓住小天师,举到他面前,恶人先告状:“师伯,这家伙怎么回事?你刚刚出去,我等着你施展法术好感悟一二时,他就出现了。” 天师:“...” 大眼瞪小眼一会后,天师无奈道:“你的身体不对劲,这家伙先放这儿,让我钻研一二,你出去吧,我什么都没做,你找机会用我教你的法子,抽你师父的神魂吧。” 看着天师心情不佳的样子,顾曜消失了。 小天师也是一同离去,天师的手抓了个空。 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天师喃喃自语:“不对劲,这小子...问题有点大,不行,我得亲自来看看...” ...... 老道在这儿,告别了三个时辰。 朝阳升起,他站起身:“走吧,去上清派了。” 顾曜陡然惊醒:“老头,你说完了?” “话是说不完的,该说的都说了,也该启程了。” 老道舒展了下腰背:“你这一夜,躲在我背后做什么呢?感觉你莫名其妙,气息忽强忽弱?” 顾曜讪讪一笑:“修炼呢。” “对了,老头,为什么不给师叔的碑上题字啊?” 老道回身看了看无字石碑:“因为龙虎山除了他的名,这儿还是阁皂山,等我成仙后,你给我立牌,也只能立在白鹅山,只能立善渊,不能立天师府善渊。” “哦。” “走吧,上清派,还是挺远的。” “好,对了,社令雷除了阳雷,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对付吗?” “你怎么问这个?法子倒是有,但你现在,修不来啊,老老实实先提升境界,把你那剑术学会吧。” “哦。” ... “师侄,要对付社令雷,我师弟会的不多,还很复杂,但师伯我啊,可有法子了,要学吗?” 泥丸宫内,天师发来消息。 “哦?”顾曜表示怀疑,“可你们不是一个师父教的吗?难道上一代天师还藏私了?” 天师炫耀道:“因为天师府最强的法术,从来不是五雷正法,而是天师秘传的先天独我炁,所以他自然不会。” “天师秘传?那与我何干,我又不是天师传人,难不成你想将天师之位传给我?”顾曜翻了个白眼,要退出去了。 “莫急莫急,我不教你那个,但还有其他的可以学。”天师打断道。 “嗯?师伯,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顾曜看着天师的模样,警惕道。 同时他想起了一件事,小天师...应该也会也会那什么先天独我炁吧? 不过天师这么殷切的要教他法术,是有什么阴谋?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上清派 “你怎么这么小心眼...谨慎啊?” 天师看着顾曜这小心谨慎的模样,心累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师伯,你有这功夫教我,为什么不去教张清尘呢?他才是正版少天师啊。” 天师叹气:“若是可以,我就教了,他连社令雷都还没学会,师伯我也好烦啊。” 顾曜侧目:“您是说,这法术需要学会五雷正法?” “差不多吧,先学会五雷正法,后面就是水到渠成了,只是清尘过的太顺畅了,社令雷这妖冶之雷他着实入不了门。” “但我也不会五雷正法啊,您这法子,看起来与我无缘了,我先出去了,师父带着我在外面飞,我这长时间內视,他老人家玩意起疑心就不好了。” 不等天师说话,他便是离开了。 现实中,他踩在一根树枝上,被老道带着向东边飞去。 “老头,天师府的法术,是不是你都会啊?” 老道回过头,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问这问题:“你问这个做什么?天师府的法术浩如烟海,不说其他,但是地煞法都有不少,我可一个都不会。” “不是,我是说,天师会的法术,你是不是都会?除了天罡法地煞术这种。” 老道思考了一二:“除去天师秘传,基本都会。” “天师秘传?” “历代天师独步天下的奥义,原本说我师兄与我伯仲之间都是抬举了他,但他成为天师,学会那秘传之后,便与我拉开了,或许只有司首能与他一战。” 让天师知道你这么说他,指不定要唾几口...顾曜心中腹诽了一句,问道:“司首?司首为什么那么强?” 老道摇头:“不知道,司首的实力,很奇怪,至今为止,我没有见过他出全力,所以我才猜测他能与师兄一战。” 随即斜眼问道:“你问道这个做什么?” 顾曜实话实说:“天师说要教我天师秘传。” “那就学,他要教你什么,给你什么,全拿着。” “万一让我做天师呢?” 老道嗤笑一声:“想的没,天师位有个隐藏规定,必须要是张家族人,你又不姓张,有没娶张家的女子,想坐也有大把人拦着,美死你呢让你做天师。” “哦,那我就放心了,可是这样,天师会不会对我居心叵测?” “放心,我师兄是个好人,你还是可以相信的。” 两人叨叨间,脚下已是绿水青山,湖泊连连。 远远的天边,出现了三座高耸无比的山峰。 “前面那三座山,便是上清派的主峰,大茅峰,二茅峰、三茅峰。”老道及时化身向导,开始了解说,“那三座山,便是上清派的核心所在。” “等会我们就要到大茅峰,请见茅山派掌教。” “对了,到了此处,就别乱说了,也别说自己是什么野茅、茅山了,这儿是他们的地界,虽然他们不在意,可也不能往人家眼里插针。” “是。”顾曜应允道。 眼看差不多了,老道带着顾曜从空中落下,落在一片竹林之中。 “茅山有九峰、十二泉、二十六洞、二十八池、七十二福地,每一处,都有大能居住,因为上清派道士修炼较为清奇,修炼的法术也是出类拔萃,研究参悟的方向,可能也...嗯..” 老道琢磨起了该怎么说,一时之间卡壳了。 两人走出竹林,顾曜看着眼前峰峦叠嶂,云雾缭绕,山上奇岩怪石林立密集,山下溶洞大小深幽迂回,远处灵泉圣池星罗棋布,近处曲涧溪流纵横交织,当真是物华天宝的绝世宝地。 “这儿,可比阁皂山要仙的多了。” 老道正在思考该怎么形容,听到顾曜这话,哑然失笑:“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又没见过阁皂山。” “师弟那处,是在阁皂山的外围,还是较差的外围,自然比不得这儿。” “这里可是茅山的心脏处,指不定遇到个猴子,都比你能打。” 顾曜颇有些不服气:“哪有那么离谱?” 老道笑道:“走,等会找个猴子让你比试比试。” 老道似乎对于茅山很是熟悉,在山林间挪移,不一会,就是来到了大茅峰的脚下。 一道青石小径蜿蜒向上,两侧翠竹鲜嫩欲滴。 “这个点,上清派的道士应该在做早课,走,我们直接上去。” 老道踏上石阶:“这台阶共九百九十九,每三百三十三阶便会转换一次景色,平静来者的心神,也是颇为奇异。” “上清派三座宫殿,万福、万宁、万寿,大茅、二茅、三茅山顶各有一座,我们如今就是要去万福宫拜见掌教真人。” “对了,天剑也在那位掌教真人的手上,你到时候,或许可以请教一二。” 老道说话轻飘飘的,可顾曜却是感觉浑身冰凉。 这石阶对于他好像不太友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好像要将五脏六腑都冻住。 “请教什么?” 说话间,他嘴中喷吐出一股寒气。 “劫剑有秘密,天剑也有,那位真人,或许已经掌握了呢?旁敲侧击下,或许能给你点启发。” “嗯,老头,为什么,这么冷啊?” 顾曜牙都冻的哆嗦了,开始咯咯咯的打架了。 老道抬头看着已经开到一点金光的天空:“这是在帮你梳理全身血气呢,走完就是,有好处没坏处。” “走完...是没坏处,前提是能走完啊。” “放心,死不掉,你这么冷,是因为你体内血脉筋骨蜕变过,本就没有什么问题,因此这石阶只能使劲努努力,寻常人是没你这么难受的,当然,好处也肯定没你大。” 老道加快了点速度:“你走完这一遭,怕是骨髓都要被清理一遍了。” “那可真是个好事。” 咬牙走完台阶,一个大碑矗立:“上清道场。” 石碑之后,便是东山门,正面四个黄色大字:“紫气新辉。” 左右两侧,各自写着“出玄”“入牝”。 玄为阳,牝为阴,这山门又叫玄牝之门,意指道生万物,由是而出。 入了门,顾曜才缓过劲,一身冰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用不完的气力。 老道看着顾曜一下从病恹恹变的活蹦乱跳:“没骗你吧?” “没骗,唯一难度就是活着走完。” 老道咧咧嘴,带着顾曜走向那庄重肃穆的万福宫。 万福宫的全名,叫做九霄万福宫,红墙黑瓦,坐北朝南,二楼五阁六道院,前有广场,左右还有两座山门。 只是与老道说的不同的是,此刻万福宫出也没有什么做早课的道士,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两人穿过广场,直入万福宫的大殿,太元宝殿。 两个道童站在最前方,近四十位道士整整齐齐坐在蒲团上,分列两侧,似乎早已知晓他们回来。 顾曜只觉有些喘不过气,这大殿内的每一个人,气势都无比凌厉,好似将要爆发的火山,压迫无比。 老道无视了两侧的道人,跨过门槛,大步流星走到大殿中间,向着三清像微微行礼,随即才看向站在左前方的一个道童:“明熙真人何在?贫道善渊,应约而来。” 道童还礼道:“掌教真人昨日与凶神一战,受了轻伤,如今正在圣师楼阁,善渊真人,请随我来。” 道童带路,向着右边走去,曲折蜿蜒,顺着右边一木梯,螺旋向上,最终来到个丹房前停步。 “二位,请。” 老道推开紧闭的木门,跨入其中。 顾曜跟上,看清那上清派掌教真人时,微微一愣。 这人,长的好像方法青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这很上清派 丹房内,白烟缭绕,墙角放着四个香炉,散发着异香,清神洗脑。 一个青年道人背负双手,双目紧闭。 他面白无须,黑发闪亮,没穿道袍,只穿了件洁白的松垮内衣,下半身是条蓝色的裤子,上面沾满了灰尘。 顾曜跟在老道身后走进丹房,刚刚跨过门槛,房门就轻轻合上了。 “这人,就像是个二十岁的青年方法青,五官模样,简直太像了,若是他便是上清掌教,那方叔如果没有出幺蛾子,恐怕也是上清核心一脉。” 道人双目紧闭,因此顾曜也就稍微放肆了些许,多看了几眼这道人的面容。 老道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等着。 过了片刻,一把剑从道人背后飘了出来,晃晃悠悠,好似个顽童,飘到了老道面前,竖着摇摆了几下,又来到顾曜面前,转了几圈。 这剑的外表,与劫剑有些相似,只是剑身上有一红一蓝两条闪光的龙纹。 想起天剑一直在上清掌教的手中,顾曜猜测这剑,便是天剑。 天剑在他面前上下转了两圈后,又钻回到了道人背后。 “善渊,你来的比约定早了会。” 顾曜吃了一惊,这道人居然在用腹语术说话,嘴没有动,声音是从他的小腹处传来。 “是受伤太重,暂时张不了口?”他这么猜测时,一个老人从年轻道人背后冒了出来。 他背着天剑,身高只有五尺左右,黑白相间的头发上插着一根树枝,道袍上还打着补丁。 “明熙,他?” 老道人慢慢走到年轻道人身旁:“阎罗异动,他跑去看热闹,差点把命丢了。” 顾曜:“...” 上清掌教真人的形象,也太不讲究了吧... 老道轻笑一声,往左侧让了一步:“这是我徒儿顾曜,我与你提过。” 明熙真人点点头:“一表人才,超凡脱俗,他的声名,已经传遍上清派了。” 随即伸手拍在年轻道人的腹部:“这是我徒孙,方温书,年纪与你徒儿差不多,但实力嘛...” 方温书...姓方。 顾曜又打量了眼这道人。 年轻道人方温书睁开眼,面上涌出一抹异常红晕,又迅速消散,接着立刻转身单膝跪地:“掌教真人,温书知错。” “出去吧,这几日好好疗伤,莫要乱跑。” “是。” 方温书偷偷摸摸扫了一眼老道与顾曜,推门走出。 等到他离开后,明熙挥手,一层水幕出现,笼罩了整个屋子。 顾曜还在好奇这水幕是在做什么时,明熙突然蹲下,抱住肚子:“痛痛痛,痛死爷了,善渊,你来的正好,快帮忙,给我来一下。” 老道轻声笑了下:“你忍的够辛苦啊。” “别废话了,快快快,社令雷,快点快点,干特娘的,狗日的阎罗,特码居然还有这能力。” 老道啪一下打了个手指,一抹绿色在空中一扫而过,随即蹲在地上的明熙甚至一颤,剧烈的抖动,发出了一阵呻吟声,甚至也慢慢的软了下去,最后圆润的躺在了地上,脸上还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真是...爽啊~” 顾曜:“...这群高人在我心里的形象,有一个算一个,崩的粉碎。” 老道又说话了,只是这次他的语气似乎也压抑着笑意:“怎么回事?阎罗怎么暴动了?那次不是说,至少能压一个月吗?” 明熙回过神来,想起这屋子里还有个小辈,脸不红色不变故作无事的从地上爬起:“前天来了个魔,非要进去找东西,结果就这样了。” “魔?” 明熙叹了口气:“坐吧,坐下说。” “我没敢说出去,受了大伤也没敢漏底,反正我就是追了进去,在无数鬼怪的袭击下,和那魔头斗法,最后同时大战阎罗与那魔,勉强定住了这儿。” 老道眉头紧锁:“哪来的魔?” “木知啊,反正我这伤,暂时好不了了,你需要找点外援来帮你,免得那魔再杀回来。” 顾曜插嘴问道:“前辈,您说那魔找东西?是在找什么?” 明熙十指交叉:“那魔人性保持的很完整,告诉我说,他在找一把剑。” 顾曜心头一动:“那魔可是叫施弼?他找的剑,可是山中美人?” 明熙拔下头发上的树枝,插着头发挠痒:“不知道,我当时约了金陵府的何小姐,哪有时间?更何况它说的话,我也不能信啊。” 说着他叹了口气:“没想到那魔居然那么厉害,直到我拔剑才毫无还手之力,可是硬生生拖了好久,等到我憋着伤找到何小姐,何小姐已经约了下一位客人,开始了服务。” “啊~我的银票。” “银票也就算了,能躲开那群混蛋长老逛窑子的机会也就这么浪费了,一月最多也就只能找到这么几次,真是气煞我了!” “更可恶的是我的银子,我预付的银子还不退!” “凎!” 明熙气的重重拍了下椅子。 顾曜面色古怪。 您老....居然还有逛窑子这爱好,受了伤还憋着去... 真是一心向道,大道中人... 老道清了下嗓子:“你的伤很重?” “非常重,最起码这个月,不能去找姑娘们聊天了。”明熙长叹口气,精神萎靡。 老道点头:“那确实很重,没你压阵,又危险了许多。” “莫慌,到时候我这剑借你用用。” “不用了,天剑已经是你的形状了,我用起来不习惯,更何况,我也找到了武器。” “行吧。” 老道看了眼顾曜:“明熙,我这徒儿你也看了,怎么样?” “挺好的,人中龙凤。” “那我之前的提议?” 明熙抬起头:“你当真?” “当真。” “你确定吗?虽然你表面和天师那个老鳖处不来,其实你们关系挺好,这么做,他会气死吧?” “气就气呗,反正他能憋。”老道轻飘飘道。 顾曜听的云里雾里,不知两人什么意思。 还有,为什么天师的外号,是老鳖啊? 明熙哈哈大笑:“那感情好,行,我干了,这白捡个天才,这好事可是几百年都不见的有一次。” “你等着,你们等着,我现在去拿点东西。” 明熙笑哈哈的打开房门,窜了出去。 他离去后,顾曜看向老道:“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 老道移开视线,慢吞吞道:“你之前不是...” “不是这个,为什么说天师是老鳖?” 老道:“...” 他被沉默了。 “师兄当年有个外号,叫...中华鳖精,缘由你就别问了,反正是在某次交流会上他说漏嘴,被师弟取的。” 他瞟了眼顾曜:“你知道也别说,日后当着师兄的面也别想,谁敢喊,除非有明熙的实力,不然,百年树人。” 顾曜捂住耳朵:“知道了。” 你们的交流会,光听这外号,就知道不是交流道法的了。 “不过,司首喊你老王八,是不是...” 老道面色一沉:“闭嘴。” 顾曜及时闭嘴。 还好,明熙笑嘻嘻的带着一堆书籍回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一大帮人,气势汹汹,想要追上他。 “师兄,不可!” “掌教真人,行不得啊!” “师父,您冷静啊。” ... 明熙暴风一般冲入丹房,旋即双手一拍,门pia的一下关紧了。 门窗上瞬间出现无数密密麻麻的手印。 接着就是疯狂的无声捶打。 明熙长舒口气:“差点就被追上了。” “来,跪下吧。” 他对着顾曜道。 顾曜满脸懵懂,站起身,不知该不该跪。 明熙看着顾曜这神色:“善渊,你还没说啊?” 老道清清嗓子:“你之前不是好奇为什么自己没有道号吗?我就是在等他,来给你起。” 明熙笑眯眯:“我给你起了道号,就是你的半师,以后上清派就是你的家,天师府看不上你,我们上清派...”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砰一声,紧闭的房门炸开了。 瞬间,无数吼声喷了进来,冲进了三人的耳中。 这一刻,顾曜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震颤。 “明熙你这疯子,居然把宗门秘传送给外人!” “掌教真人,此事万万不可!” “苍天已死,掌教你该退位让贤了!” “这些道术乃是上清秘传,掌教你是要当叛徒吗!” ... 一阵咆哮声中,明熙回过神,勃然大怒:“我的门!” “你吼什么,你把典籍还回来我们立刻滚出去!” “一扇破门你吼什么!” “应该你滚出去!” “苍天已死,掌教你该退位让贤了!” ... 明熙和一大群花白胡子的老道人对喷了起来。 “你再吼我就刨你祖坟把他们炼成僵尸天天盯着你!” “就我有祖坟你没有?” “我是孤儿!” “...难不成你也没有?” “我现在就割袍断绝关系!” ... 顾曜人都看傻了。 倒是老道很是习惯。 “师父,天师府也这样?” 老道摇头:“天师府一般只会在立天师和少天师才这样,哦也不对,天师府一般不炼尸也不炼鬼,都直接动手的。” 说到这儿他高声道:“各位,动嘴不如动手,直接出去打一架吧。” 这话一出,立刻安静了。 明熙自己有伤在身,有些怂,但输人不输阵,当下把天剑唤出来一阵乱飞。 对面的人更从心。 明熙这么不靠谱,为什么还是做了几百年掌门?不就是超能打吗? 当下恶狠狠的瞪了下老道,要你乱说话。 但也是取出了家伙,默默后退两步。 僵持住了。 最后,在一片沉默中,一个国字脸道人站出来训斥道:“行了行了,还不把东西都收起来,让外人看什么笑话。” 接着又看向明熙:“掌教真人,您也好几百岁了,平常跑去逛妓院我们也没说什么,权当没看见,可你今儿这事,也太离谱了。” 两边都在收家伙,明熙把天剑当拐杖用,气势汹汹:“我是在给宗门拉拢天才,你懂不懂什么叫天才?” “天才?” 国字脸道士往他身后探了几眼,发笑道:“什么天才?都这么大年纪了,放大宗门都要下山游历,小宗门都要出师了,还值得被拉拢?” “难不成是掌教的私生子?” “不对不对,那个年轻的那么俊,掌教可生不出来。” “你说的是年轻的吗?我说的那个老的。” “......” 老道脸黑了。 明熙急忙打圆场:“你们胡说什么玩意?多久没下山了?顾曜听没听过?” 一群人齐刷刷摇头。 “我最近三十年都在研究如何将神机布置在这里但能攻击到天师府,最好能自主索敌,也就昨天听说你受伤了才出不来?” 老道:“...你的脸我记住了,我会告诉师兄盯紧你的。” “我已经研究四十年如何炼尸自我修炼了。” “唉,那个巧了,我在研究如何让炼尸能自我修复。” “巧,我也在研究炼尸...” “我在研究魂魄,有没有同道,我们来交流下。” “我我我!” “低调低调,最近查研究鬼道风头很紧,今夜来三茅峰半山腰的墓穴里来,我在那藏了个打棺材,好好研讨。” 明熙:“...” 这很上清派。 看了眼后面看戏的两人,老人家心很痛,重重的插了下天剑:“丢人现眼!一个个什么都不知道!” “滚出去,去找个年轻弟子问问顾曜,然后再滚回来给我认错。” 明熙道人大发雷霆,将道人们全都轰了出去。 老道似笑非笑:“明熙啊,虽然靖夜司一般不怎么管上清派的事,但你们这修炼的,好像不太对劲啊。” 明熙清清嗓子:“他们太年轻了,不知道到底什么东西才是男人的浪漫,等他们再长大些,我带他们去逛逛长乐坊就好了。” 顾曜:“...” 明熙急忙道:“刚刚被岔了下,现在继续,这些是我上清派的不传之秘,来,拿着,我给你取道号,你认我做干爹,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 顾曜低头看下,《上清明魂术》,《上清五雷掌》,《上清养魂决》,《上清大洞真经》... 瞟了眼老道,眼神示意:“你自己说吧。” 老道懂了:“明熙啊,有个事。” “嗯?” “这些东西,我都教了,拿点压箱底的吧。” 明熙真人面色由白转红再变青:“你特娘的,不教天师府的,专教我上清派的做什么?” “不是,我都教了。”老道很无辜,“只是这小子学的太快了,而且众所周知,你上清派的功法,在很多方面都是独步无双的地位,比如大洞真经,养血凝穴,养生护神,不能不教啊。” “再说了,他都快阴神了,你也不能拿这些玩意啊,掏点真东西吧,最次也得是《黄庭经》吧。” 明熙真人气的牙痒痒。 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好东西传出去啊,这些法术,虽然奥秘,但大都是凝练血气体魄,熬磨基础的。 最后,他磨磨蹭蹭的从腰间掏出了个破旧的小册子,不情不愿的递了过去:“这是我的毕生精华,对于同道来说,可比什么黄庭经强太大了,你...唉。” 顾曜不明觉厉,接过这黄色的小册子。 《明熙论道》。 看了眼老道,在他点头后,顾曜翻开了第一页。 “金陵府永泉坊,花魁清清,腰身柔软,潜力极大,初步一试,膝盖可以轻松碰到肩,脚跟可以碰到头,就很棒。 “金陵府莱宣楼,花魁小叶,姿势丰富,不能究底,深不可测,一手不能掌握,润,太润了。” “金陵府...” 顾曜啪一下把册子合上,面色抽搐,两根手指夹着送了回去:“前辈您收好,这东西,我真用不着。” 论道论的这个道,您老不飞升的理由我是知道了。 你说的那个同道,也是同的那个道吧! 气死三清道祖了啊! 明熙接过:“你莫非...” “这倒不是,只是我一贯喜欢私家车。” ... 那边一群道人打探清楚了顾曜,聚在一起,一番讨论后,国字脸道士又上来了。 “掌教真人,两位贵客,请来太元殿议事。” 三人来到太元殿,发觉不太对。 顾曜有些浑身发毛。 这群人怎么两眼发光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黄庭经 国字脸道士也找了个空着的蒲团坐了下去。 一个山羊胡道士站起身:“掌教真人,这位就是顾曜?” “那这位,就是那夜夜闯大茅峰,最后引发那叛徒化道,牵引阎罗的道人?” 两人点头。 山羊胡道士微微行礼后道:“掌教真人此前说的话,有理,可是顾曜道友,不管怎么说,也是个野茅。” “倒不如,让他拜在老夫门下,位列我上清真传,所有道术资源都对其开放,如此可好?” 明熙瞪了他一眼,向顾曜介绍道:“这位还是我师侄,元正,上清派一般事务都由他处理,虽然修为弱,但脑子还算正常。” 山羊胡道士脸一垮。 要不是天天给你们擦屁股,我修为能弱吗? 要是你少去两次青楼,我不就有时间修行了? 老道轻声笑道:“这恐怕不行,这位道友,并非是我等不愿意,而是他不能。” “这天下宗门,若是他非要拜,那恐怕只能入天师府,若是拜在你门下,怕是会给上清派惹来大麻烦?” 他这话一出,堂内又是嗡嗡私语一片。 元正道人正色道:“为何?莫不是看不起上清派?道友虽是阳神,但若是蔑视我等,怕是...” “道友误会了。”老道连连摆手,“顾曜,来,展示下金光咒。” 一团金光升起。 “道友,你看他这金光咒,若是拜入你上清派,天师府会罢休吗?” “这倒也是。” 元正道人陷入了沉思。 明熙真人扫了眼殿内:“行了,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顾曜会是我的记名弟子,但也仅此而已,他与上清派会有一份善缘,不会再有什么其他的。” “我反对!” 国字脸道士一下跳起。 “你反对什么?” “既然是你的记名弟子,那就该是我上清派的记名弟子!强烈要求让他登记入册!” 明熙道人歪歪头:“你没看到他用的是什么法术吗?还是你迫不及待和天师府动手?那个研究神机的呢?给我站出来,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国字脸道士连连叫冤:“不是啊,掌教真人,您知不知道,他只输了张清尘一招,一招啊。” “那又如何?” 国字脸道士挥起了拳头:“吴子墨打不过张清尘,但顾曜可以啊。” “您老想想,我们全力培养他,到时候张清尘来论道的时候,让顾曜抽他,多棒!” “难不成你就不想报一下每隔几年就要被天师府打脸的仇吗?” “虽然我们已经习惯了,可年轻弟子们还没习惯,他们还是年轻人,难道会不想品尝下打败天师府的快感吗?” 明熙真人换了个方向歪头:“说是这么说,但顾曜的底细,天师府更清楚啊。” “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实还是个野茅嘛,不对,他是茅山道士,这不就是我们上清派弟子吗?” 这话一出,其他脸皮还挺薄的其他道士也是表示赞同。 “是啊是啊,茅山道士,不就是我们自己人嘛?” “掌教真人可真是深谋远虑,当年用野茅这名字大家还不理解,原来是这个原因,真是远见。” “不愧是掌教真人。” “顾曜,来坐坐,我们是一家人。” 大家一下就热情了起来。 老道也是无语了。 至于吗,年轻一代交流,三五年一次,天师府虽然总赢,但十来次也会输个一两次的,用的着这样吗? 但不管怎么说,气氛一下和睦了起来。 经过一番诡辩,顾曜已经打破了历史和规矩,成功成为了一个上清派外门弟子的野茅道士。 元正道人对于顾曜身为外门弟子,但仍是诚心修行,并且成功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只输张清尘一招的行为表示很感动,经过长老们一直讨论,决意赏赐顾曜《黄庭经》。 “黄庭经号称修神第一经,修炼阴神,是当之无愧的最佳功法,就赐予你了。” 在明熙真人麻木的眼神中,元正道人将一卷帛书放到了顾曜的手中:“望你好好修行,缺什么,可以与师兄我说,师兄我一定努力安排,为你打败张清尘打好基础。” 交完经书,太元殿内所有的道人都是一下跳了起来:“走咯,去修行了。” 在一阵欢呼的气氛中,道士们光速离去。 只留下明熙真人与顾曜、老道。 “他们这么激动的离开,为什么?”顾曜握着这黄庭经,不知该说什么。 明熙真人叹了口气:“师门不幸,以往因为有论道的压力,他们再怎么样,都要努力教徒修炼,现在你冒出来,压力都给你了,他们一下就轻松了,自然去研究想玩的东西了。” 顾曜:“...” 老道清了清嗓子:“没事,到时候再说嘛,这黄庭经你可要收好了,找个地修行去,有着经文加持,你阴神的修炼,会更加平稳。” “明熙,走,我们找个无人地说事。” 明熙拉住老道:“只有这儿无人,其他地方,指不定哪儿就能钻出个人来,只有这里,他们都是绕着走的。” 老道:“你们上清派好像大有问题。” 明熙低头:“算了算了,修道嘛,修的就是真心,他们没走上邪路就好,我们赶紧说事,说完我去疗伤了,你对阎罗动手,我再出来给你打气,压阵请谁你想好了赶紧找。” 老道看向顾曜:“你找个地修行黄庭经去,离远点。” 顾曜有些好奇:“这事还要闭着我?老头,你是不是还藏着我什么事?” “别问,你要是有阳神修为,就留在这。” 老道赶走了顾曜,和明熙低声说起了事。 顾曜在门前晃荡了一会,确认什么都听不到后,只能无奈找了块青石,看起了这黄庭经。 “吐纳行气,勤于咽津滓海,时时保精固精,恬淡无欲,巩固守一。” “人分三部,每部八景神,共二十四真神,又有黄庭三宫三丹田...” 居然是如此的修炼之法... 顾曜心内感叹。 这经文不愧是上清派的绝学,就连老道都不会,确实是另辟蹊径,独开一道。 确信自己看全了之后,他试着修炼。 随后... 啪! 他丹田处的金色小人,裂开了。 金色小人分为三团气流,涌向黄庭三宫,泥丸宫、心宫和脾宫。 天师正在泥丸宫内,打量着顾曜的阴神和小天师,猝不及防被一团金色气流打中,抽飞了出去。 回过神来,只见顾曜的阴神变的金灿灿,不像是阴神,更像是阳神,打坐在泥丸宫正中,星辰纱衣化为星云笼罩,显得神圣无比。 “这什么鬼玩意?他修的什么道术?阴神还能这样炼的?难道说他是不修阴神,直接修阳神去了?” 天师郁闷间,第二道气流涌入了心脏与肾脏,人身的正中。 此处是心宫所在。 金色气流在此处汇聚,变为一团氤氲气体。 心脏的每一次跳动,这氤氲气体都会随之震动,一丝丝金色涌入心脏之中。 逐渐的,金色慢慢沾染了全身。 脾宫内,则是生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包,承担起了原本金色小人的作用,成为炁的中心。 顾曜一番修炼后,睁开了眼,满眼都是古怪。 “这黄庭经是这么修炼的吗?我怎么感觉,我是在炼体啊?” 他轻轻拍了下身下的青石,在石头上留下了个半寸深的掌印。 “有问题,有问题,孕养阴神,怎么我养着养着,已经快要肉身证道,力破万法了?” 泥丸宫修神,心宫修体,脾宫修炁,看着和黄庭经内描述一样,可是我感觉在这么下去,将来阳神不是肉身合神,而是神反补身了。 感受了下阴神似乎没什么大变化,只是多了团更加璀璨的星云摇篮,一点没有长高的迹象,顾曜有些不能接受。 “再这么下去,我肉身成帝了,阴神都长不到九寸!” 当即內视,找到发呆的天师:“师伯,快救救我,我的阴神,他不想长大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上清弟子都是良材 泥丸宫内,天师和顾曜两人面面相觑。 天师以极其不确定的语气模糊着说道:“你确定你修炼的是黄庭经?不是佛门的金刚罗汉强身健体大力炼体功?” 顾曜满头黑线:“师伯,佛门的功法哪有这种名字的?” “可是,听你这说法,师伯我也很难理解啊。” 天师叹了口气,注视着被星云包裹的顾曜,还有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小天师飞来飞去,感觉有些头疼:“虽说肉身变强是好事,可按你的说法,你的炁已经不孕养阴神了,而是都被肉体吸收了,这就很麻烦了。” 顾曜急忙纠正:“师伯,不是不孕养阴神,而是阴神不长高,直接凝实了,就像是个十岁的孩子,横向发展了。” “你修炼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功法吗?” “没,都是名门正派,天师府、阁皂山、上清派等等,法术虽说修了些旁门左道,但并未太过深入。” “你的阴神也很特殊,某些意义上也超出了我的理解,这样吧,过些时日,你来龙虎山,我给你做个细致的检查,看看究竟是哪出了问题。”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还要继续修炼吗?” “修,继续修炼,说不准肉体在达到某个极限后,又重新开始孕养阴神了呢?” 天师说着,突然问道:“你有试过阴神遨游吗?” 顾曜摇头:“没,之前试着走了几丈,担心出什么意外就又收回去了。” “那你等会让善渊给你护法,你再试着遨游看看,你的阴神凝实程度,应该已经可以出窍巡游了。” “好。” 与天师又说了几句,顾曜又內视了下自己的另外两宫。 心宫处,金色的气体氤氲不散,就像是个大号的金色灯泡。 脾宫内,一朵莲花苞蔓延在虚空中,气流周转。 “该不会修炼着修炼着,我体内演化出一片世界,这花苞里蹦出个小人,直接开天辟地了吧。” 端详了会,看不出什么,顾曜退出了內视的状态。 刚一睁眼,就发觉自己被一群道士围住了。 领头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方温书,他带着大群年轻道士,站在一丈之外。 “方道友,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的眼光,有些像是在欣赏什么东西,很是古怪,顾曜感觉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是竖起来了。 方温书道:“顾曜道友,大家听说了你的事,特地来拜见你。” “是啊是啊,我们就是想来看看你。” “对对对,绝对没有想研究研究你的意思。” 一众道士七嘴八舌吵吵了起来。 顾曜:“...诸位若是无事,贫道先行告辞。” 说着后退着想要离开。 “道友留步,留步,这我们有事相求。” 眼见顾曜要溜,一群人哗啦啦围了过来。 方温书清了清嗓子:“道友想必见过吴子墨师兄?他前些时日也去了清水县。” 顾曜点点头。 “是这样的,吴子墨师兄是我们这代的第一,掌教真人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与张清尘张道友一战。”方温书不急不慢解释道,“但是嘛,吴师兄对于论道没什么兴趣。” 想起清水县靖夜内,那个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着研究魂魄的道士,顾曜点点头:“当初见面时可以看出来。” 方温书露出笑容:“眼下道友成为我等师兄,将要代替吴师兄论道,我等着实欣喜,但是...” 众所众知,先扬后抑,前面是好话,后面加了个但是,接上去的肯定是麻烦,因而顾曜当机立断:“道友们误会了,贫道哪里算的上诸位师兄,只是侥幸被真人看重,修为浅薄...” 方温书抢话道:“我有个叔叔说过你,将你夸的上天入地,贬斥了我们一顿。” “嗯?” “虽说我们不在意,但是我那叔叔,本来身份就很尴尬,后来又闹出这么一事,惹的很多长辈和师弟不开心。” “你说的是方法青方叔?” 方温书点头:“正是,宗门内有些长辈,曾经被我这叔叔的事牵累,因此本就对你有些迁怒,一直都想着将来要挫挫你,再羞辱我叔叔。” “如今你一来,就是顶掉了吴子墨,又得到了掌教真人御赐的黄庭经。”方温书叹了口气,“因此,就刚刚这么一会,他们都是传信于我,让我请道友去见一面。” “方叔过的可好?” 顾曜这问题猝不及防,让方温书有些惊讶。 “算不上好,自打他回来,便是进入了洞天福地之中修炼,出来过几次,但每次都与几位师叔师伯发生了争吵,因此更少出来了。” 顾曜叹口气,看看周围的道士:“那道友围过来,莫不是一定要让顾某走这一遭了?” “倒也不是,若是道友不愿意去,只消留下我那叔叔的木葫芦就行。” 顾曜一愣,从怀中取出个小小的木葫芦,这是方法青那日告辞时留下的,他也曾经把玩过,没发现什么奥秘,只是闻着有些许清香味,定人心神。 “这个?” 方温书注视着这东西,点头:“是,这木葫芦乃是方家这一脉的信物,也是进入这一脉洞天的凭仗。” 他解释道:“方家一脉,曾经占据一峰、两洞、一池、六福地,在上清派中,算的上大脉,不过出了些意外,犯了些过错,如今只剩一洞天,其余都是被剥夺了。” 那过错,大抵是方法青曾经说过,他爷爷参与了圣人盗之事吧。 顾曜点点头:“那他们要这木葫芦是做什么?” “自然是要剥夺掉那个洞天了。” 顾曜心头微动,将木葫芦攥紧:“这是要赶尽杀绝?” 方温书摇头:“洞天福地,本就是通过年轻一代斗法比试决定归属,每二十年一次,如今方氏一脉年轻一代羸弱,早就不够格执掌洞天了,现在交还过去,免的斗法时受辱。” “当初我叔叔下山前赢下了这个洞天,如今时日也快到了,虽然不知道叔叔为何把葫芦给你,但你来的刚巧。” 顾曜听到他用羸弱形容方家年轻一代,有些惊讶:“你不是方家那一脉吗?你的修为应该不至于很弱吧?” “不是,我是掌教真人一脉,方家年轻一代只有两个弟子,还都是外姓。” 顾曜将葫芦收起:“既然时间还未到,那到时候再说吧。” 方温书一愣:“你这是?” “既然是斗法时决定归属,自然不应现在交出,还是说,你们要抢?” 顾曜扫视了一圈人,看向方温书:“方叔的洞天,在何处?” “此处向西,华阳洞天。” “多谢道友指路。” 顾曜踏步向前:“诸位还请让让。” 也不知这群道士围着是什么想法,还是想要逼着顾曜交出葫芦或是去走一遭,顾曜看着他们不愿让路,伸手一扒,双臂微微用力,便是将他们推的人仰马翻。 “让让,让让。” 轻松在人群中推开一条路,顾曜大步流星的向着太元殿走去,留下一地呆若木鸡的道士。 等到他离去后,这群道士才出声询问:“这人莫不是修的佛法?好大的力气。” “是啊,我用了不动如山符,没有万斤的力量,怎么会推的动?” “莫要吵了,他不愿意交出信物,那该怎么办,方师兄?” 方温书注视着顾曜离去的背影:“去请师兄与他斗法比试吧,他不愿意给,但信物本就是我上清派的东西,他也不能带走。” “可是他能与张清尘交手,吴师兄不在,哪个师兄能赢?” “这里是上清派,是茅山,你只管去说,师兄们自然有法子。” “是,我们现在就去请师兄出关。” ...... 外面的闹剧,自然逃不过明熙真人和老道的耳朵。 “明熙,你这上清派,怎么也是勾心斗角的?” “人嘛,总是要斗的,心眼都是斗出来的,不然一潭死水,将来出去不是要被人玩弄在手间?” “那你这是要拿我徒弟来给他们当磨刀石?” “唉,这些年,宗里心思浮躁太多了,有了点狂妄自大、不思上进的苗头,除了天师府和阁皂山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再加上百年前你搞的玩意,让我们内乱了一波,如今更是有些分裂,总要寻个由头把他们捏在一起。” “好家伙,你这是要让顾曜当这一代的大敌啊,难怪你这黄庭经给的这么开心,原来是给的报酬,你不怕我徒儿直接把他们道心打崩溃了?” 明熙笑了笑:“崩溃了就从头再来,好苗子不会怕输,难不成你我就没输过?” “再说,难不成你以为元正他们不是我这个意思?黄庭经可不是白给的,让他打张清尘什么的,都只是个噱头罢了,真正的目标,还是让顾曜把年轻一代打醒。” 明熙拍了拍老道肩膀,示意他挪一挪:“输给张清尘,他们能接受,可你这徒儿出身野茅,修的法术也不成体系,资源也少,年纪还小,这么个年轻人挡在前面,总是会让他们清醒点。” 老道晃了晃胳膊:“那你可要给顾曜说明白了,让他下手轻点,别到时候给你们打废了。” “不可能,我上清弟子都是良材,怎么可能会被打废?让顾曜下手轻些,这不是在羞辱他们吗?” 就在此时,顾曜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进来吧。” 门噶的一声,露出一道一人宽的缝隙。 “来做什么?不抓紧修行黄庭经?” 顾曜看了看两人,一时语塞:“你们...在做什么?” 老道趴在一张桌子上,明熙坐在他屁股上,看样子,像是在给他做按摩。 “给我放松筋骨呢。” “哦,是这样的,我的修炼,好像有些问题。” 他将阴神与肉体的事说了下。 明熙真人听的一愣一愣:“还有这种事?” 他从老道背上跳了下来,抓住顾曜的手,摸起了手骨,慢慢摸到胳膊,五官慢慢拧到了一起。 看他这样子,顾曜好奇问道:“真人,我这是?” 明熙真人说了句听不懂的话,扭头看向老道:“这小子是佛门圣僧转世?之前我听到流言,说他是佛子还不信,这一摸,居然是实话?” 老道坐了起来:“怎么,肉身圆满?” “这不是圆不圆满的事,这是龙象之体,单臂一展十万斤,而且摸着,感觉还没到极限。”明熙松手,嘟嘴道:“这肉身学道术太浪费了。” “寻常道士,被他这一拳打实了,不死就是命大了。” 老道听他这么说,也是有些惊讶了:“这么夸张?” “是啊,按照他这肉体来说,将来想要阴阳汇聚化作阳神,简直不可能,得把所有阳神都弄死,勉强才能够他一人吧。” 老道也是苦瓜脸了:“那该怎么办?明熙,你活的久,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多,你想想法子。” “这...我慢慢想,不急,反正他这肉身这强度,修行阴神估计慢的很。” 明熙啪的一拳,打在顾曜的胸口,看着顾曜纹丝不动的样子:“你这阴神是在不断凝实是吧?或许是因为肉身太强了,阴神不敢出去。” “啊?” 明熙走回桌子边,让老道重新趴下:“这是我的推测,阴神出窍巡游,就如鬼魂,你这肉身强盛,有如烈火,阴神出去后想要再回窍,可能会伤到自己。” “因此,你的阴神就开始自然衡量起来。” 顾曜点点头:“反正,就是继续修炼就是了,也没办法改变是吧?” “有,但为什么要改?你年纪小,时间漫长而悠远,就算肉身养个十年,阴神养个五十年,那六十年后,你也一样天下无双,何必着急一时进步而自毁长城呢?” “前辈说的是。”顾曜行礼,“多谢真人指点,晚辈告退。” 眼见顾曜要走,明熙急忙喊住他:“等等,你...日后你有机会和上清弟子交手时,收些力,别把他们打废了。” 老道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顾曜一边应承,一边问道:“师父,你笑什么?” “没什么,想起了高兴的事。” “高兴的事?你媳妇生了?” 明熙啪叽一下按在老道的肾脏处:“可能是他媳妇出生了,顾曜,你出去吧,下面可能不太适合你看。” “是。” ... “偶滴肾啊!” “莫叫,每个男人的梦想都是一颗金刚不坏的肾,一杆屹立不倒的枪,现在前面我给你补上,后面靠你自己了。” ... 顾曜走出太元殿,刚想去寻寻那华阳洞天,就见方温书又来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华阳洞天 顾曜站在紧闭的门前,看着方温书,有些紧张。 主要是殿里两人不知在搞什么,发出的声音不太适合未成年人,担心破坏掉明熙真人在方温书心里超凡脱俗的掌教仙人形象。 他清清嗓子,高声问道:“方道友,你来是要找明熙真人吗?” 方温书摇头:“道友可是要去华阳洞天?我来为道友带路。” “那就麻烦道友了。” 顾曜与他客气了一下,就跟在他身后,循着台阶向着西边的小道走去。 一路两人默然无语,只是快步疾驰。 走着走着,方温书便是带着顾曜,踏着空中的铁链,在山峰之间穿梭闪现。 注意到他有意的绕路,避开了靠近湖泊、瀑布之类的地方,顾曜心中猜测,这山野之中,近水之地,大概便是各个洞天福地所在,人从外面路过,里面修行的道士也能感觉到。 两人脚力极强,行进速度极快,只是些许功夫,便是跃过了数座山峰。 越是往西边去,山野树木越是茂盛,有人居住的痕迹便是越少,若不是可以看见树木稀疏处有着整齐的石阶,怕是会以为这是哪个禁林。 “顾曜道友,前方便是华阳洞天所在的昇阳峰,我就停在此处,不送道友上去了。” 大约行了半个多时辰,方温书从铁链上落下,立在一块青石上,指着一条细小狭窄的石径道。 顾曜看着这被野草掩盖的小道,行礼道谢的同时,忍不住问道:“道友,你也姓方,为何不进去看看?华阳洞天内,不应该都是您的家人吗?” “虽有血缘关系,但某些意义上来说,华阳洞天内的人,与我是水火不容,我与方法青也是相看甚厌。” 出乎意料,方温书居然这般说道,让顾曜大吃一惊。 “顾曜道友,你也是敢灭杀生父魂魄之人,应该能理解我对于出身的厌恶吧?” 顾曜:“...” 林中无人寂静,方温书扭头看着石径,目露嫌恶之色:“道友,我与你一样,都是被出身压迫之人,若不是掌教真人当年怜悯我,如今我怕是在这山野间当猴子呢。” “不至于不至于,方道友你太夸张了。” “不,我说的是实话,方氏...呵呵,这一家都是疯子,做了大孽不道的事,给宗门惹来了天大的麻烦,掌教真人废了大力气保下他们,居然不知报恩,反而是...” 顾曜听着他这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上清派的隐秘,你与我说什么?我又不是上清派的人... “方法青二十年前打赢了斗法,保下了华阳洞天,但是那一脉名声早就臭了,根本没有什么新人愿意加入了,只剩下几个苟延残喘的,洞天福地本就是给年轻弟子修行的宝地,被几个人占据,真是可恨。” 方温书说着,狠狠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树上:“他们占着洞天不还,这是在浪费宗门的资源。” “方法青当初回山告知我等,他将信物送给了你,就是不怀好意。” “顾曜道友,你不是我上清派的人,何必要掺和进这浑水,当方法青的刀?” 顾曜沉下脸,打断了他:“道友,方叔当初为何将信物赠送给我,我自会询问,不劳烦道友指点。” 方法青待他极好,两人认识十年,顾曜相信他不会恶意利用他,或许还有什么其他缘由。 当下,也没了继续和他寒暄的心情,告辞上山。 这上山的石径本就狭小,如今野草丰茂,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刚走了几十步,石径便是彻底被野草青苔覆盖。 所幸,走上石径之后,那木葫芦便是起了变化。 一枚枚金色的符文在葫芦表面浮现,同时葫芦开始了震动,似乎在引导着顾曜向华阳洞天的路口摸去。 顾曜踩着滑滑的青苔,小心翼翼的向上走着,他已经不能确定脚下到底是不是石阶了—青苔宛如包浆一般,踩下去便是绿色一片,根本不能确定下面是什么。 “这洞天到底在哪儿啊?虽然这葫芦的震动越来越大,可是也不能确定方向啊。” 顾曜看了看四周一模一样的树木,有些发愁。 “对了,水,洞天应该周围有水泊,找找这山上有没有山泉瀑布什么的,若是找错方向了,还有这葫芦可以提醒。” 想起了来时路上的情况,顾曜眼前一亮,打定主意后直接踩着树干爬到树顶,四处张望,侧耳倾听。 “听到了!这个声音...是山泉!” 耳朵一动,顾曜心头一喜,向着淅淅沥沥处飞去。 刚刚靠近那声音的来源,顾曜还没见到山泉,手中的木葫芦便是陡然一震,直接脱手飞出,向着前面飞去。 顾曜急忙跟上,闪过几棵巨木,就看见一道奇景。 两块青石之间,一抹白练掠过,那木葫芦悬在白练之上,青石之间,水流从地上飞起,连接上了木葫芦。 而木葫芦上的金色符文,慢慢变成了水蓝色,并且逐渐活了过来。 知道符文彻底变为蓝色,光芒收敛,那葫芦再次飞回到了顾曜的手中,符文却是留在了空中,旋转纠结慢慢变为了一扇水一样的门。 “这是华阳洞天的门?” 感觉到门后传出了一股类似于五炁河的气,顾曜伸手摸了过去。 肚子好似被人用带子一拉,后背仿佛被人用力一推,整个人往门一栽,便是一番天地翻转。 “什么人?” “师父,有人进来了!” 顾曜回过神时,面前已经立着三个拿着刀剑的农夫了。 “小子,你是什么人?这么进来的?” 为首的是个皮肤粗糙满脸皱纹的老人,穿着件破旧的麻衣,手拿长剑,很是警惕。 他的身后,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穿的倒是布衣,虽然干净,但看上去,也有些年代了。 顾曜回了回神:“在下顾曜,请问,这儿是华阳洞天吗?” 老人晃了晃剑:“是,洞天已经关闭,你是如何进来的?” 洞天关闭... 顾曜亮出手里的木葫芦:“这个。” 老人双眼一瞪,拳头握紧了,手中的剑上涌起了水一样的炁:“你是哪一脉的?信物你是从何处取来?掌教真人...” 眼见这老人的问题好像说不完了滔滔不绝,顾曜急忙打断道:“前辈,在下顾曜,这葫芦,乃是方法青前辈赠予,请问他在何处,我是他的故人,特来拜访。” “故人...”老人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 倒是身后的一个道童想起来了:“师父,师兄回来时说过,他将信物赠予了一个晚辈,就叫顾曜。” “这样吗?” 老人把剑竖到背后,看上去还是不太相信:“既然如此,那你随我来,去见见方法青。” “老夫可警告你,莫要有什么小动作,不然老夫可绝不放了你。” 说着,他盯着顾曜,慢慢挪步,很是缓慢。 顾曜瞧着他这模样,有些无语了:“前辈,不然您让你这徒儿去请方叔过来,验明我身份可好?不然怕是要走好一会。” 老人停下脚步:“你说的有理,子明,你去叫你师兄过来。” 一个道童转身飞快的跑向了后面的屋子。 另外两人还是很警惕。 顾曜抓着这功夫,打量了下周围。 身后,是一片广袤的湖泊,一望无垠。 眼前,是一个松散凌乱的村子,屋宅散乱的分布,在屋子的后面,是座青山。 “小子,你看什么?别打坏主意!” 顾曜这才扫了扫,面前的老人就又出声拉回他的注意。 “这人好似吃了火药,怎么感觉一点就爆,对人充满了恶意啊。” 顾曜收回视线,心里嘀咕了一句。 还好,方法青很快就跟着离去的道童回来了。 “顾曜,顾曜,你怎么来了?” 他人还在百步之外,声音便是已经传来了。 顾曜看着他,摆起了手:“方叔,我来看你了!” 方法青快步跑来,先跟那老人说道:“二爷,这是我那晚辈,信物也是我赠送给他的,是自己人。” 听到方法青这么说,老人又瞄了瞄顾曜,嘀咕着不能轻信,带着两道童,转身晃晃悠悠离开了。 “顾曜,你是怎么来的?” 方法青这才转身,很是欣喜的看着顾曜。 “方叔,你这回来,怎么感觉过的还不如在清水县?要不然跟我回去吧?” 顾曜打量了眼他的衣着,调笑了一句。 方法青以往在清水县时,通常穿的是九曜服,后面辞了官,穿的也是整洁干净的道袍,可是现在,穿的居然是粗布麻衣草鞋,膝盖手肘这些地方还打上了补丁。 “小方啊,你离开的时候,可是跟我说的是要回山修炼,可这怎么是回来种地了?” 注意到他手上还有些泥土的痕迹,顾曜调笑道:“要不然与我回清水县,当个道士赚些香火钱?” 方法青也没在意:“你倒是真喜欢叫我小方,走,与我进去。” 虽然穿的有些落魄,但他好像开朗了许多,相较于过去的沉稳内敛样,如今话里话外的语气,都带上了更多的感情。 “不知你对华阳洞天知道多少,我可与你说了,这洞天内的岛屿,得有三百里,你眼下能看到的,不足实际的十分之一,等会我带你爬到上矛峰,让你见见这洞天究竟多么浩瀚。” “如今这洞天里没什么人了,二十年前我下山的时候,洞天里还有大约两百多人,后来都是陆续离去了,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人,还有几人都隐居在山野之间,见不到。” “我二爷这些年过的不太如意,有些敏感,若是他刚刚说话有什么得罪之处,你不要见怪。” “这洞天福地的空气怎么样?是不是格外香甜?在这里修炼,一日抵得上茅山十日,胜过清水县三十日,怎么样?有没有心动?要不要拜入我门下?” 方法青带着他在村子里转了两圈,空空荡荡,除去那不是很友好的二爷和两个道童外,其他一个人都没有。 最后是带着他到了自己的住处,村子最后面的一个大院子里。 “来,坐,我也不与你客气了,茶水都在这,你自己倒吧。” 顾曜点点头,找了个凳子坐下,看着院内摊着晒太阳的谷物,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一轮温和的光团悬浮在空中。 “方叔,天上那是太阳吗?” “那个啊,不是太阳,只是一个神机,茅山的福地洞天都是大能造出,自然不会有太阳。” “哦。” 顾曜看向方法青:“方叔,你有没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方法青愣了愣,想了想:“你是问我为什么要将信物赠送给你?” 顾曜颔首:“我遇到了方温书,他跟我说了些东西,虽然我不太相信,但还是说开了更好。” “那也是,赠送给你其实有两个原因。” 方法青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木葫芦,随手摊在了身旁的桌子上,憨笑道:“这玩意既然是能开门的,难不成会只有一个?” 顾曜瞪圆了眼,看看手里的木葫芦,又看了看那一堆,疑惑道:“可是方温书与我说,你当年是赢了这信物...” 方法青哈哈大笑:“温书是被其他人抚养长大的,因此对于我们这边的事,一点都不知道,斗法决定的,从来都不是洞天归谁,这些洞天都属于宗门,归谁自然是由掌教真人决定。” “再说,若当真如他所说,那不是逼的宗门内斗分裂吗?掌教真人与诸多长老岂是那般愚蠢之人?” 顾曜摸摸头:“有道理。” “而且啊,我当初给你一个钥匙,既是我自己的想法,也是掌教真人的意思。” 方法青故作神秘的眨眨眼。 “掌教真人?” “对啊,虽然不知道掌教真人什么意思,但是我送给你这个东西,目的倒是很简单,你修行速度很快,踏入炼神反虚之境后,没有个秘境帮忙可太难了,恰好我这华阳洞天没什么人了,所以我给你留了个钥匙,将来可以偷偷摸摸来这儿修行。” “就这么简单,至于其他的,温书说的什么,圈你入套去斗法什么的,我还没死呢。” 顾曜歪歪头:“那二十年一次的斗法,争的是什么啊?” “其实本来举办那斗法的目的是让大家交流,上清派法术流派众多,人也很多,大部分时间都是散步在各处,掌教真人担心大家走上了岔路,所以才有了这斗法。” “说是斗法,该是论法。” “只是,因为我爷爷当年一些事,所以出了些波折意外。” 方法青轻飘飘道。 注意到方法青似乎不是很想说,顾曜道:“那需要我帮忙吗?实不相瞒,如今我可是半个上清派的人,你们掌教真人和那个什么元正道长,抢着收我做徒弟,而且我超能打。” “张清尘小方你知道吧?我的手下败将。” 方法青瞟了眼顾曜:“飘了啊,吹牛都不打草稿了。” “你还不信了!这秘密,天底下知道的可不超过五个人,其他人想知道都没地方,你还不信。” 方法青露出你都这样了,我能怎么办呢的kan宠zhi溺zhang表情:“信信信,我能不信你吗?” 说着站起身:“走,我带你去上矛峰,那儿可了不得,有着一块地煞术石碑呢,让你开开眼...”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定身 “地煞术石碑?是什么地煞术?” 顾曜跟在方法青的身后,亦步亦趋的向着村子后面的上矛峰顶爬去。 这上矛峰的路都比从外面进来的路好走...顾曜看着整整齐齐、一片落叶都没有的台阶想到。 台阶两侧还有不少树墩子,看样子,不久前树身才被砍掉。 方法青手提斧子,与寻常樵夫无二,也不知是不是他砍的,听着顾曜的询问,微微一笑:“不知道。” “不知道?” “又没人学会里面的地煞术,我自然也不知道那上面是什么法术了。” “那你怎么知道那是地煞术石碑呢?猜的吗?” “自小相传便是,掌教真人也这么说,那自然是不会出错的。” 听着这话,顾曜忍不住吐槽道:“明熙真人也没学会吗?” 方法青放慢上山的速度,长吐口气:“掌教真人说了,这石碑上的法术,有缘者得,与修为无关,能学会的人,即便没有修为也能学会,无缘的,成仙了也学不会。” “明熙真人又不是...我闭嘴,您说。” 顾曜刚想习惯性杠一下,看到方法青举起了斧子,讪讪笑了下,及时闭嘴。 方法青满意的把斧子放下,心里说了句就知道你小子喜欢辩经那套,逮着个点往死里说,随即说道:“前面就是石碑所在,那处可能有其他长辈在参悟,我得先与你说好规矩。” “有人?” 方法青颔首:“华阳洞天虽然相较于鼎盛之时已经极其落寞了,但洞天内的人,其实并不少,只是大部分人都不知躲在何处。” “地煞术石碑作为洞天内的第一大机缘,我有几个长辈为此入了魔障,日日夜夜都在石碑附近,渴望参透上面的法术。” “待会若是没碰到他们,那很好,你长长见识我就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若是碰到了,就尽量绕着他们,顺着他们,反正别和他们动手动嘴,他们的修为,最弱的也得是个阴神,甚至阳神也有可能。” 顾曜连声答应:“好嘞,方叔,你知道我的,我这人一向与人为善。” 方法青满意的点头:“行,那我们上去,参悟石碑别靠太近,那石碑有些古怪,若是靠的太近,会产生幻象,引人入魔,尽量保持在一丈之外。” 说完转身继续向上。 顾曜跟上问道:“方叔,那是不是要看破石碑引导人产生的幻象破除心魔,才能感悟到那地煞术?” “你的那些长辈都是因为离石碑太近才入魔的吗?” 方法青否认道:“第一个我不知道,至于第二个,应该不是,我觉得他们只是太过看重那地煞术,急而不得,因此产生了心障。” 说话间,顾曜闻到了一股五谷轮回的骚臭味。 更让他无语的是,方法青居然说道:“闻到这味了,石碑就在前面了。” 随即竟然是闻着这味,改道向林间走去。 “方叔...方叔,你这是什么鬼?难道说,这些污秽的东西,是你们给石碑做的保护圈?” 顾曜已经是屏住了呼吸,可这味道无孔不入,感觉都有些上头了。 方法青听着顾曜的声音不太对,一拍脑袋,转过身从兜里取出两个鼻塞递了过来:“是我忘记给你这东西了,赶紧带上。” 顾不得这是不是用过的,顾曜赶紧塞上鼻子,一股清凉味直冲天灵盖,让他被熏得有些迷糊的神智恢复了清明。 “方叔,这...你们这石碑不会是藏在茅厕吧?”他忍不住抱怨道。 四周也没看到多少秽物,可这味道,着实恐怖,就像是学校夏天厕所里溢出来的味道经过发酵之后一般。 极其上头。 方法青摇头:“怎么可能?是石碑的原因,多用用你的脑袋,这林间虽然树木茂密,但要能形成这么浓郁的味道怎么可能?” 他摊开手掌:“这里可不是密不透风的。” 顾曜皱紧了眉:“有道理,我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那这臭味是怎么回事?那石碑发臭?” 方法青眨眨眼:“其实,那石碑上的地煞术,我一直有个猜测。” “啊?猜测?什么意思?” “地煞术共有七十二种,都是记在了典籍之上,虽然我参悟不到那术法,但是根据石碑周围的异象,我估计,这块石碑上的法术,是定身或是魇祷中的一个。” 定身之术,顾名思义,便是定住人身躯、魂魄的法术。 魇祷之术,则是用法力制造幻境迷惑人的幻术。 顾曜想了想:“魇祷之术我能理解,石碑能引人致幻,说的通,可是定身之术,这有什么异象?难不成...你是说着气味都是被定身术定住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方法青哼了一声:“你又没见过地煞术,怎么知道地煞术没有这威力呢?” “这个地方的臭味长久不散,为什么就不能是神奇的定身术导致的结果?” 问题是我不仅见过,我还会啊...地煞术是很神奇,可定住气味才是离谱,你还不如说有个人学会了,在练习的时候拿自己的排泄物做实验,给那些东西做了个长久保鲜... 顾曜心里疯狂吐槽,嘴上道:“方叔说的道理,或许真是定身术。” 方法青感觉到了顾曜口嘴不一,转身一甩胳膊:“跟上。” 又往里走了百十步,陡然间,林尽天空,眼前陡然一亮。 竟是来到了个悬崖边。 周遭还有些许树墩。 方法青随手把斧子劈在个树墩上,向顾曜招手,示意他过来。 “看,石碑就在这儿。” 顾曜靠近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一看,愣住了。 他手指的方向,是个光滑无比的山壁,山壁上两丈处,一块漆黑的石碑镶嵌在山壁上。 “这石碑,怎么在悬崖上?” “不是在悬崖上,是此处塌陷的刚刚好,将石碑留在了那儿,而这一片陷了下来,之后担心石碑砸落,掌教真人便以大神通移来土石,又造了截山,将石碑压在了那处。” “你看这儿,有条线,只要不越过线,就不会引动幻象。” 说着,他又指着地上一条不是很明显的线道。 顾曜扶额:“我的三清祖师啊,我可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要带我走这条路了,走上面,你也不确定具体位置是吧。” 方法青哈哈一笑:“现在没什么人在附近,你赶紧瞟两眼吧,我去砍点树,你若是无聊了,就来喊我,若是想撞南墙试试,那就等我回来。” 拍了拍顾曜肩膀,方法青拎起斧头,循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顾曜慢慢来到那线前,抬头盯着石碑。 这石碑说是个碑,但若不是知道,怕是会以为是个漆黑的镜子。 表面极其光滑,似乎没有一点纹理,点点光芒在碑面上闪烁滑动。 瞪了一会,什么都没看出来。 “我觉得,参悟的方式是不是不对啊。” 顾曜一屁股坐下:“但凡跟参悟有关的东西,九成以上都该阴神出动,拿肉眼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喊天师出来看看吧,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没敢贸然做些什么,顾曜把泥丸宫里反思的天师拉了出来。 “师伯,出来晒晒太阳了。” 天师面色很是凝重,似乎很是烦恼,被顾曜喊出来后呆了片刻才回神:“师侄儿,你拉我出来做什么?” 不等顾曜回答,他的眉头又皱起一把:“这里的感觉,是个洞天福地?”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师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儿是上清派的华阳洞天。”顾曜拍掌,刚想提醒他看下那石碑,就见天师神魂一震。 “你...你加入上清派了?就为了个洞天?糊涂啊!” 顾曜:“...师伯,冷静,我怎么可能就为了个洞天加入上清派呢。” 天师的眉头稍稍放松了些,就听到顾曜说:“明熙真人还要给我赐道名呢,现在已经把我算成外面弟子,准备让我打张清尘呢。” 天师握紧了拳头:“好个善渊,真是好混蛋,我要给你起道名,道号都想好了,他就是不同意,居然是冲着明熙去的,他脑子不好吗?明熙除了活的久,哪里比的上我?” 顾曜想了想:“或许是因为上清派还有黄庭经?明熙真人还有把天剑,日后可以教我怎么快速掌控劫剑?” 天师:“...我也可以,最多我抢一下就是了,还有,你该叫清尘师兄。” “那个先不说,师伯,你看,地煞术石碑。” 他将那石碑指给天师看。 “地煞术?”天师歪了歪头,“你感悟到什么了吗?这个没感悟到很正常。” “不是,该怎么感悟?拿眼看?” “善渊什么都没教你吗?”天师眨眨眼,“阴神感悟啊,有阴神的阴神出窍,自然可以感受到特殊的波动,没阴神的不也有感应的功法吗?” “哦,这样吗?主要是这个...” 吧啦吧啦。 “还有这种说法?靠近会产生幻象?怎么可能?” 天师听到顾曜这么说表示很好奇:“我接触过的地煞术石碑,怎么也得有个几十块,从未听说过如此之事,且让我看看。” “师伯小心,会不会是因为这石碑上的是魇祷之术?” 看着天师向石碑飞去,顾曜出声问道。 “不会,魇祷之术在青城山。” 天师浑然不在意,越过那线,飞到石碑前,仔细打量了几眼,随即又慢悠悠的飞了回来。 “师伯,你没事吧?” “我又不是善渊,哪可能有事啊。” 天师又踩了老道一脚,说道:“这石碑上的法术,是定身之术,幻境我没看出什么眉目,至于你说的散不去的恶臭味,与这石碑没什么关系,应该是有其他人弄出来的。” “还真是定身之术,难不成真是我之前...等等,师伯你怎么知道里面的法术是定身,你感悟到了?还是排除法?” 看着顾曜吃惊的模样,天师洋洋得意炫耀道:“自然是感悟到,我可是当代天师啊,再说,魇祷之术我也会,这里面的环境离验到差了十万八千里。” “要不要学?这地煞术我已经记住了,回去钻研一两日就学会了,你若是想学,我教你啊。” “您是怎么感悟到的?就这么看了一眼?” “我与你说过的,天师秘传,天下术法,若是归源寻宗,其实都是一样的根底,即便地煞术也是如此,天师秘传里有着足够多的演化,再怎么变化,万变不离其宗,我记住了它的变化,稍稍推演也就出来了。” “这么厉害吗?”顾曜咋舌,“这不是说,天下术法只要被您见过,您就都学会了?” 天师摇头:“哪有那么夸张,再说,别人的术法再强,能强过天师府吗?小子,要不要...” “那我也去感悟一下,师伯,劳烦您为我护法。” 天师看顾曜不接他的饵,阴神出窍向着石碑飞去,摇了摇头。 一团星云包裹着顾曜的阴神离窍,跃过了线的瞬间,一股股诡异的波动就是冲击而来。 只是经过星云的过滤,并未造成什么影响,但是相应的,那石碑上的波动也是被过滤掉了。 虽然不会产生幻象,但也不能感悟到什么, 顾曜停下了,再次感受了几次冲击后暗道:“好像有些麻烦了,这术法与我无缘?” 按照勾股定理,顾曜粗略算了下阴神出窍的距离。 石壁离肉身一寸,石碑距地面两寸,可以算出石碑距离我的肉身... 人在逼急的情况下,什么都可以算出来,除了数学题。 沉默片刻,顾曜勉强记起来勾股定理。 大概是根号五,不到阴风劫的距离,这才阴神飘到石碑面前,扒着感受。 然后就回窍了。 什么都感觉不到。 唯一的收获是想起了勾股定理,过于生草。 顾曜站起身子,天师疑惑的乍了一声:“怎么起来了?这就放弃了。” “阴神感悟不到,我决定肉身参悟。” “不行就算了,地煞术修炼起来很难的,你不如跟我学咯,最多一年,我就可以教会你,天下也就只有我有这个能力。” 天师絮絮叨叨:“阴神参悟不到,肉身难度更大,放弃...” 他说着,顾曜一脚踏入线内。 诡异的波动侵入肉身。 阴神纹丝不动。 龙钮白玉印动了,龙形微微晃动,似乎对着下面的小天师发出了指令。 一道白光从小天师体内浮现,涌入顾曜的阴神内。 “地煞术—定身。” 我学会了。 顾曜睁开眼,看着天师还在说着学会地煞术有多难,抽脚回到了线外。 “放弃了?也好,知难而退总好过撞死...” “定!” 顾曜伸手点出,天师猛然僵住,悬在空中。 “居然真能定住阳神。” 顾曜惊叹道。 天师的眼瞪圆了。 第二百章 来者不善 山体崩落的速度太快了,但也没有顾曜心沉的速度快。 看着眼前这一堆石屑,顾曜挤出一个英俊的哭脸:“师伯,这石碑坏掉和我没什么大关系吧?应该是风吹日晒雨打然后刚好...” 天师努力压抑自己的笑容,不让自己笑的太猖狂,嘴角抿下又控制不住的翘起:“这说法,你觉得上清派会信吗?就算信,他们能接受吗?老一辈能接受,年轻一辈能接受吗?他们可是有许多人都想要来感悟地煞术呢。” 顾曜哭丧着脸:“师伯,那该怎么办?” “跑啊,现在逃到天师府去,我可以帮你解决这麻烦。” 顾曜抬头看着天师,表示怀疑:“您说的解决,是解决这麻烦,还是解决上清派?” 天师面上的笑容缓缓凝固:“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思想?” 属实是你的笑容太邪恶了...顾曜腹诽一句道:“师伯,我说真的,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或者修复?对了,我也学会这上面的法术了,不然我将这道地煞术留给他们?” 天师收敛笑容:“你试试看看就知道了,地煞术是一种很奇妙的法术,不能以语言、文字传授。” “那您之前说可以教我,又是怎么个教法?” “自然是如同这石碑一样让你感受啊,没人比我更懂地煞术。”天师说着,突然眼神一凝,向着东方看去,“有人来了,我先避避,这里的事,你先看看善渊和明熙有没有办法,若是没办法,再通知我吧。” 说完,就像是回家一般,很是熟练的往顾曜的泥丸宫内一钻。 他刚刚进去,顾曜便是感觉身后一股冰寒锐利的气机刺了过来,当即转身,一掌拍出。 一道冰刃被他拍出的炁打碎,通明的冰屑稀稀落落洒在地上。 顾曜沉脸看向冰刃冒出的方向,朗声道:“来者何人?为何出手这般狠辣?” 刚刚那冰锥若是刺中了,寻常道士怕是非死即残了。 无人回应,只见林中树木摇动,叶影稀疏落落,似有人化风而过。 顾曜刚要再出声,突然眉眼一挑,身子一跃向空。 脚下的土地竟是突然间陷落,露出个大坑。 半空中的顾曜看着脚下大坑,还没来的及喘口气,又有三道冰刃从林中三个方向划出,向着他的腰斩去。 “好生狠毒,这是要夺我性命,没的谈了。” 顾曜心头闪过这丝念头的瞬间,身形翻转间拔出背后劫剑,画出一道圆,将四道冰刃击碎,同时在落下的瞬间,一掌拍向一边地面,借力横飞落在另一侧。 “小子不错。” 四面八方回荡起了一个有些干燥刺耳的声音,树木也是疯狂的晃动。 “前辈还请现身。” 顾曜一手握剑,一手捏印,小心翼翼看向周围。 “现身?不,不,你毁了我的仙术传承,必须要付出代价。” “晚辈是非有意,也不知为何石碑自毁,但愿意全力弥补。” “弥补?呵呵呵,拿什么弥补?贫道守着石碑修行了一百载,历经千劫万难,总算是悟到了些许皮毛,如今正是精进的关键时刻,却没想到,居然被你这小辈毁去了仙缘。” 这声音逐渐变的暴躁,愤怒,愈发尖锐,传入耳中好似玻璃碴子在脑中乱晃般。 “你毁我仙缘,就在贫道座下当千年鬼童吧。” 林间起雾了。 氤氲水汽开始弥漫,道道彩色逐渐渲染,好似晚霞,温度也不断下降,地面结起了冰霜。 顾曜看着水汽逼近,当即火掌拍出道道火龙,涌入水雾之中,驱散彩瘴,刚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只见无数道黑气有如黑箭射出。 “小子,别反抗了,贫道不想毁了此处。” 声音响起时,又有几点鬼火浮现,从林中窜了出来,居然是几只鬼狼。 顾曜避开黑箭,看到这黑气落在地面、山石上,轻松洞穿山石,粉碎大地,当下更是谨慎,看到那几只鬼狼,毫不犹豫拍出一道火行雷,在鬼狼前引爆。 “雷法?有些意思,宗门有人研习出新的雷法了?” 这声音的来源飘忽不定,也不知这人躲在何处,顾曜操纵火龙驱散雾气,小心避开一道道黑气,有些头疼。 “不然,索性将整座山峰上的树木都烧掉,这人也就躲无可躲了...不行,这样可能会毁掉这个洞天,已经坏了上清派一个地煞术传承,再弄坏洞天,那可就得罪死了。” 权衡一二后,再次一剑劈散一道黑气后,顾曜抬手,一道道符箓在掌间凝聚:“五雷天罡符,起。” 刹那间,密密麻麻的雷电狂蛇乱舞,向着前方劈去,一阵焦灼爆裂声之后,轰出了一道两丈宽的焦路。 水雾也是被驱散了,但却露出了无数个纸人,挡住了顾曜想要离去的脚步。 这些纸人有的手持刀枪剑戟,还有的手持弓弩,骑着纸马,身躯上黑气缠绕,好似一支整齐有肃的军队。 “这些黑气护住了这群纸人不被雷符毁掉?” 顾曜升起念头的同时,只见纸人中拿着弓弩的开始射箭,一道道黑气射出,同时它们身上的黑气稀薄了些许。 “虚空制符?怎么可能?你的修为不可能能做到啊?” 纸人的背后,浮出个透明的小鬼,一张黑幡抱在怀里靠在肩上。 顾曜盯着那小鬼:“是你在说话?” 小鬼歪歪头:“是贫道,你好生古怪,贫道改主意了,要将你擒住炼成鬼身。” 说着,它挥挥那黑幡,大团大团黑气飘出,纸人身上的黑气变的浓郁,同时双眼逐渐泛起了绿光,开始了冲锋。 黑气中还凝出出了奇异的鬼怪,有真有假,混杂在一起,顺着冲刺而来。 那小鬼却是消失了。 “这道人的术法好生诡异,不似正道,而且那小鬼...” 顾曜看着冲来的纸人与鬼怪,抬剑注炁:“雷一,三阳开泰。” 一团刺目耀眼的金红色光芒在剑尖上浮现,顾曜对着冲来的千军万马狠狠一挥,金红色光芒好似一滴巨大的水团般甩出,离剑的瞬间化作三个巨大的火球,绽放着丝丝雷电,向着前方滚去。 奔腾冲锋的纸人与鬼怪,仿若巨大车轮前伸爪展臂的螳螂,瞬间被化为灰烬,沸腾的浓郁黑气毫无作用,在滚动的烈阳前蒸发。 顾曜也悄然间运起了通幽之术,四下寻找那小鬼的踪影,却没想到,这一看,居然是在四周看到了六个小鬼。 “这么多?” 六只小鬼各不相同,除去现过身的黑幡小鬼,是剩下五只似乎分属五行,其中一只浑身滴着水的小鬼手上拿着枚蓝色的令牌,似乎此前偷袭他的冰箭正是它发出。 顾曜止住了自己刚刚想冲出去斩掉黑幡小鬼的冲动。 “黑幡小鬼是本体,还是六只鬼都是御鬼?” 他这边没敢动,那边的小鬼也没有动作。 沉默了许久之后,黑幡小鬼才说道:“你这雷法,是什么雷法?可有什么名字?” 顾曜沉默没回,眯着眼看向其他五只形态各异的小鬼。 “不说也罢,就冲你这雷法,也有资格成为贫道座下火鬼。” 他说完的瞬间,另外五只小鬼瞬间消失。 一股寒气直冲顾曜天灵盖,他毫不犹豫,立刻全力运转了金光咒。 砰的几声,顾曜喉咙处一麻,五只小鬼倒飞了出去。 “五鬼搬运大法?”顾曜摸着自己的喉咙,认出了这法术,“你居然修炼了五鬼搬运大法?这可是禁术!” 刚刚五只小鬼无视空间,直接出现了他的脖子处,若是金光咒运转的稍晚,怕是脖子都要被拧了下来。 黑幡小鬼也是认出了金光咒,当下声音再次变的暴怒:“金光咒!天师府!你是个天师府道士!你混进我上清派,就是为了毁掉我派的仙缘!该死,该死!” “你没资格成为我的火鬼!” 黑幡小鬼暴怒声下,向空中投掷出了黑旗,化成一只半人高、三丈长的巨大黑鳄,双目如蛇,落在地上的瞬间,上矛峰都好像震动了下。 “鼈龙,吃了他!” 黑鳄抬起头,口吐幽绿毒瘴,尾巴一扫,大地震颤间,数道粗大的水柱从八方袭来。 那五只小鬼也是化作五道神光,结成一道五色飞轮,削了过来。 眼见这攻势,顾曜反而将劫剑插回了背后,竖起了右手的食指,躲开水柱,迎向了那黑鳄。 黑鳄眼见如此,粗壮的四爪一震,驾驭着毒瘴撞了过来。 屏息,金光隔绝毒瘴,顾曜一头撞进毒瘴之中,眼见五鬼化作的飞轮后发先来,他抬起左手:“定!” 飞轮停下的瞬间,黑鳄张开的大嘴已经尽在咫尺,顾曜身形微缩,一指点出:“雷三,金行雷。” 尖锐细小的金针从指间射出,刺入了黑鳄的嘴里,顾曜一下撞了进去,黑鳄坚不可摧的身躯瞬间化为黑气,包裹住了他。 外面的黑幡小鬼已经呆住了,发出不可置信的怒嚎:“定身,定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怎么可以学回定身!” “你凭什么可以学会定身!” 小鬼好似有些歇斯底里:“我花了一百年,一百年,一百年!” “你凭什么可以会,凭什么!” 它暴怒无比,对于黑鳄被击散也是浑然不在意,甚至顾曜都冲到它身前了,它才回过神,尖锐一指:“定身!” 顾曜右手一团雷光,正欲拍下,突然感觉天地一静,一道道无形的尖锐锁链缠住了他的手脚,又好似人身处深海之中,被无穷尽的水包裹压缩,动弹不得,心中一骇:“定身术!” 感觉到身后的五鬼飞轮已经快要挣脱定身术,心中焦急万分:“该死,我太大意了,这家伙此前说过,它也掌握了些许皮毛,我应该预料到,不该如此莽撞的。” 身上的压力在飞快的褪去,但刚刚尽在眼前的黑幡小鬼已然拉开了距离,反而是五鬼飞轮已经冲来,顾曜心里长叹口气。 “师伯,救我。” 天师:“看好了,地煞术和金光咒该这么用。” 一抹金色在顾曜眼眸中闪过,天师瞬间接过了顾曜的身体。 小印别搞事啊...顾曜心中祈祷着, 外面,黑幡小鬼尖锐嚎叫着去死,顾曜身体上的定身术还未退去,五鬼飞轮已经冲到了脖颈处,眼看就要尸首两分之时,身上的金光突然散去,好似放弃了抵抗。 但下一刻,一道小小的金色盾牌在脖子上浮现,厚实凝重宛如实物,轻松挡下了飞轮,将它震散成五只小鬼。 “定。” 天师头也不回,轻声一定,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 天地静止了。 操控着顾曜的身体,天师散去手上的雷光,换为金光咒,浓郁凝实的金光包裹了手掌,只见他一掌拍下。 轰! 风起,风凝,风出,风息。 一道夹杂着无数金光宛如金蛇舞动的风暴刺向了黑幡小鬼,瞬间将它切割成无数片,最终连鬼气都是被吞噬消磨。 五只小鬼四散要逃,天师不慌不忙:“通幽!” 他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扇巨大古朴的漆黑鬼门,阴气森森,此刻慢慢打开,露出一丝缝隙,从内冒出五道锁链,缠住了五只小鬼,要纳入门后,又被天师停下。 他又从腰间取下个锦囊,这里装着只耳报童子,是顾曜之前从洛阳城外的野茅处得到,一直封印在这里面。 伸手一抓,五道金光灿灿的锁链从手掌上射出,抓住了五只小鬼,微微一缩,便是牵引进了锦囊之中,随手画了个符箓,封印住锦囊,散去了漆黑的鬼门,天师得意洋洋的解除了附身的状态,飘在了顾曜的面前。 顾曜没着急出去,面色有些古怪的看着龙钮白云印震动了几下,刚刚杀死黑幡小鬼,它似乎也得到了“报酬”。 给你打工,你就让他用我的身体? 嘀咕了一句,顾曜掌控身体,看向天师:“师伯,你...你也会通幽之术?” 天师的通幽之术,似乎与自己的完全不同。 天师露出个和蔼的笑容:“不然我为何想要你回天师府?想要你学天师秘传?” 他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若不是你是善渊的弟子,管你师父是谁,我都要将你带回龙虎山。” “这天下,最应该做你师父的人,是我,只有我,才能教导你。” 顾曜屏住呼吸:“您...” “同样是通幽之术,你只能用它来找鬼,我却能用它镇压天下一切鬼神,你觉得是为什么?” 刚刚顾曜用通幽术,天师也看到了,因此他特意用了通幽术与金光咒。 天师摆出高深莫测的样子,刚要再说些什么,突然眉头一皱,快速躲入了泥丸宫之内。 远处,方法青提着斧子,循着顾曜刚刚打出的大路焦急窜来:“顾曜,你感悟不到地煞术,也别搞出这么大..” 他看到了这山上的模样,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两眼发直:“过去我怎么没发现你自尊心这么高呢?居然把上矛峰都毁了...” 第二百一十章 快取太元殿请掌教真人 原本沁人心脾的恶臭味已经消散的干干净净,对于方法青来说,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 他阴着脸,嘴唇哆嗦着:“你...你究竟什么修为,居然能把半个山头都削了?对着空气乱放法术很有趣吗?” 顾曜讪讪的举起手里的锦囊:“方叔,你听我说,山上变成这样,是因为有个鬼修袭击我,他出手毫不留情,法力很是高强,差一点点我就要被他杀了,所以动静大了些。” 方法青双眉微微竖起,感应了下四周,抽了下鼻子道:“嘶,刚刚我心神乱了,居然没发觉空气里的阴冥鬼气如此厚重。” 他抬起手,指间银光微微闪烁,居然从空中析出了张方方正正的纸,上面显现出了六只小鬼和那扇若隐若现的鬼门。 不过那只黑幡小鬼有些奇怪,与其他五只鬼相比,格外模糊,周围还有黑白两色的线条包裹,不知是不是因为它被消灭而其他小鬼只是被封印的原因。 方法青仔细看看那纸,面色变幻不定,最终叹了口气:“看样子,是着魔的前辈对你出手了,结果不小心毁掉了这里。” 他将那张纸折叠了几下,塞进怀里:“走吧,与我下山,与我二爷说清楚事情的经过,到时候再看看怎么办吧。” 从腰带里抽出一沓符纸,双手食指中指缠着符纸绕着施法,在用力一挣,一沓符纸化作漫天的粉末飞向空中,融入空间之中,似乎是定住了这一片。 “走吧。” 方法青看看四周,深深望了几眼原本石碑的位置,对着顾曜喊道。 两人下山的途中,顾曜欲言又止。 到底要不要告诉方叔是我感悟到了地煞术,之后发生了某些变化,导致石碑崩坏,因此才引来那鬼修,发生了大战? 他这边纠结时,方法青已经是带着他找到了那二爷的住处。 方法青的二爷名叫方学真,他带着两个徒儿就住在顾曜登岛的南边,他们的屋宅院子门口都刚好对着那处,只要有人出现,就能第一眼看见。 两人进入院子时,两个道童,正站在院子里扎马步,方学真手里拿着把戒尺,正在严厉的指点他们的动作。 “这两个道童年纪都不小了,怎么还在练基本功?” 顾曜瞟了两眼,没有说话,只见方法青快步走到方学真身边的,低声附耳说了几句。 方学真的面色也是如同烟花般灿烂变化,在看到那纸张上的鬼后,更是凝固成了铁青色。 “行了行了,你们两进屋诵经去。” 将纸张一把攥在掌心里,他挥舞这戒尺,将两个道童打发进了屋子,把屋门在外面关紧之后,踱步到顾曜面前,双眼死死盯着顾曜:“你什么修为?具体点。” 顾曜脑海中升起一个问号:“练炁化神圆满,三寸阴神。” “三寸...三寸...”,方学真念叨了几句,又扫了眼方法青,“那你是如何从他手上逃脱的?” 顾曜敏感的问道:“您认识那人?” “自然是认识的,这洞天内残存的人,我都认识,只是不知道还有谁。”方学真眼神迷离了下,呢喃了几句,又定神看向顾曜,“你是怎么从他手上逃...不对,你是打赢了他,不然不可能站在我面前,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气势一下变的凌厉了起来,手上的戒尺上,九个古朴的文字一闪一闪,似乎要动手。 顾曜刚张口,方法青一下挡在了他的身前,沉声道:“二爷,每个人都有秘密,你现在不应追究这个。” 方学真气势停滞了下,随即迅速衰落了下去:“对对对,青儿你说的对,现在上面一团糟是吗?” 青儿...顾曜瞟了眼方法青有些发红的脸,憋住了笑,方法青四十岁的老大叔了,居然还被人这么叫。 方学真在院子里打了两圈转转后停下脚步:“走,我们先上山把石碑找出来,看看有没有损坏,若是石碑安然无恙,那给你这朋友些补偿,送他离开。若是石碑...” 顾曜插嘴道:“石碑变成了一堆石块。” 方学真一凝:“你亲眼所见?” 顾曜点头。 “那就糟糕了,青儿啊,你带着我那两徒儿出去,现在就出去,请掌教真人来,告知他有大祸,必须要他出手才行。” 方学真微微挺胸:“有些事我一直没告诉你,那山崖当年塌陷,石碑镶嵌在了山崖之上,是因为当年有几个人他妈走火入魔的研究地煞术,心生嫉妒,担心他人抢在之前领悟,所以互相下黑手。” “那些扰人心神的恶臭味,还有靠近石碑会产生的心魔,都是那几个人的作为,其中有一人感悟了些许皮毛后,觉得自己快要得到了,竟然是勾结洞天大势,连接上矛峰与外面茅山之灵,设下了个手段。” “只要有人参悟了上面的法术,石碑就会损毁。” 顾曜听到这儿,也是放下了心:“搞了半天,石碑被毁掉,是因为我参悟到了定身术啊,还好好好,那跟我的关系不大了。” 那边方法青朗声问道:“二爷,这些事,你为何过去不告诉我?” 方学真握紧了戒尺:“因为你本来天资就一般,我也不觉得你能感悟到啊,再说你后来又总纠结这纠结那,二十年没回来,跟你说有什么用?” “行了,别废话了,既然石碑损毁了,那这个家伙一定是感悟到了上面的定身术。” 这人也知道那块石碑上是定身术,顾曜瞄了眼他。 恰好此时,方学真又看了眼顾曜:“所以你能打赢他,也很奇怪,不过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他修为如何,但一定很是难缠,你们赶紧去请掌教,我自会拖住他。” 顾曜急忙道:“前辈,其实...我悟到了定身术,所以那家伙才疯了一样。” 空气一静。 方法青慢慢转身:“你悟到了?” 方学真:“你...???” 他断然道:“不可能,我悟了五十年,那家伙少说也悟了五十年,我们都是绝顶天才,这般努力也只摸到了皮毛,你一个没毛的...” “定!” 顾曜抬指向方法青定去。 方学真险些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看着方法青的样子,他走了过来,伸手戳戳方法青的胸口,有些不敢置信,又用力戳了戳。 看着方法青眼睛都凸出来了眼泪都流不出来,他倒退一步,有些迷茫的看了看顾曜,抬起一指,对着方法青:“解!” 方法青纹丝不动。 “解!” “解!” “解啊!” 方法青好似被捞出水许久的鱼儿猛然回到了河里一般,弯着腰,大口喘着气,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流:“你们两.” 他还没说完,方学真又是一声“定!” 再次定住之后,他看向顾曜。 顾曜明白了他的意思,随意解去了方法青的定身。 眼看如此,方学真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被抽空了一般,腰瞬间弯了,精神一下萎靡了,倒退两步,一下瘫坐在个木凳子上:“居然如此,居然如此。” 顾曜扶着方法青,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之后,问道:“前辈,你这是?” 方学真惨笑两声,之后又是狂笑了几声,笑着笑着眼泪仿佛开闸的水一样从眼前滑落:“居然真有如此之事,哈哈哈,真是搞笑,搞笑,苍天不公啊,不公啊。” 顾曜看着他这癫狂之色,看了眼方法青。 方法青擦去自己的泪水,揉着胸口:“二爷,你总要给我说个明白吧。” “有什么好说的,当年走火入魔研习地煞术的有我一个,山上的恶臭味,就是我的手脚,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有那鼻塞刚好可以克制那臭味?” 方法青和顾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我就是个蠢货,蠢货!” 方学真情绪波动有些大:“这法术,本就是给真正的天才学的,我们这些蠢货,居然妄想用时间来参透,结果呢,结果呢,悟了些皮毛,热热闹闹的方家却没了,没了。” 顾曜和方法青对视一眼。 方学真念叨了一会之后,情绪恢复了过来,直起了腰:“既然他也还没学会,那就这样吧,由我来了解这一切,日后振兴我们这一脉,就交给你...” 他看了看方法青,皱起了眉,视线移向顾曜:“你学会了我们这一脉的地煞法,就是我们这一脉的人,振兴方脉,就交给你了。” 他从背后取出个青色莲花令,递给顾曜。 方法青面色发黑:“...二爷,你这么嫌弃我?” 顾曜迟迟没敢接莲花令,方学真有些不耐烦:“你修为太弱了,四十多了,还没道侣也没徒弟子嗣,长的也一般,我怎么敢将这大事交给你?” “这小子我记着才二十不到,能片刻领悟定身术,修为也很惊人,外表也能撑得起门面,除了不姓方,哪都好。” 着实不耐烦了,手一抖,莲花令砸进了顾曜的怀里。 这边顾曜急着把令牌给方法青,那边方学真背过身来:“我把这些年的隐秘都告知你们二人,日后大事,就交由你们了。” “方脉的落寞,有青儿你爷爷惹来的麻烦的原因,其实更大部分,是我们这群老人的问题。” 顾曜把令牌按在方法青怀里,侧耳倾听。 “我们当年内部也发生了争执,所以又近一半的人离开了,开了新脉,剩下的人里,属我们的修为最高,但偏偏我们,又沉迷于地煞术。” 他叹了口气:“我们几人都是阳神修为,感觉进无可进,将目标都放在了地煞术上,希望它能让我们更进一步。” 顾曜听着进无可进,想起了老道和天师,两人都与他说过阳神的进无可进。 达到阳神之后,天下的阳神变成了竞争关系,这时候,进无可进便出现了。 它分两种,一种是在人间走到了头,再往前一步,就要飞升成仙,比如老道,司首,天师。 还有一种,是争不过,打不赢,拼不起,因此说是进无可进,其实进步的空间很大,可惜阶梯太高,他们攀不上。 方学真...毫无疑问,是后者。 方学真还在叙述着:“那些年,因为我们这群顶梁柱忽视了急需保护的方脉,导致留下的人最后也慢慢寒了心,最后老的老,死的死,走的走,只是短短十年,方脉就落寞的不成样。” “我最后苦海回头,回过神来时,一切都晚了,方脉已经没有弟子了,直系弟子不认,外收弟子不进,就你一个独苗还是个死心眼。” “所幸华阳洞天还在,我费了大功夫,豁出了老脸,才收到两个勉强看的过眼的弟子,打算好好教导时,你才回来。” 方法青沉默了会道:“年轻时我不懂事,让您失望了。” “唉,与你没关,是我们这群老的不好。” 方学真道:“方脉落寞已是事实,若是你能收到弟子,有华阳洞天在,那就不会出事,青儿,你...你是叫顾曜吧,对,顾曜,贫道,光霁道人方学真,今日求您一事,望你看在地煞术的面上,将来保护方脉一次。” “贫道不敢求你让方脉发扬光大,只求你,将来方脉传承断绝之时,能为我等寻个弟子即可。” 说着,方学真居然是对着顾曜行大礼。 顾曜急忙托住他:“真人,你不可行大礼,顾曜年幼,受过方叔帮助,自然会报答。” “那就好,那就好。” 方学真直起身子:“青儿,你带着顾曜,还有我两个徒儿出去吧,下面,是我们老一辈的事。” 方法青神情一怔。 “当年走火入魔参悟地煞术的,有六个阳神真人,后来两人化道,一人参悟走火入魔,被我和另外两人往生。” “眼下,应该还有两人藏在洞天之内,不知是什么情况。” 他看了看手里的纸:“这画上的鬼,是我的弟弟,你的六爷,方学钧的小鬼。” “他当年主修的是《太阴蜃气真法》与鬼道术法,之后不知所踪,如今既然现身了,五鬼还被消灭了,我自然要请他上路。” “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阳神,动起手来,说不准就会做出什么,你们四人赶紧离开吧。” 方学真叹了口气,起身推开了门,两个道童的诵经声便是传来。 抓着这功夫,顾曜道:“方叔,你们方脉过去也太厉害了吧,居然有整整六位阳神...” 说着,顾曜停下了话语,心中泛起了一丝疑惑:“若是阳神,居然还和我有来有回?甚至...甚至不是我大意有被定身术阴了,还打不过我?” 可是那黑幡小鬼当时说的话,分明也是个参悟地煞术走火入魔的家伙,是因为只是个御鬼不是本尊所以才那么弱吗? 屋子里一番口舌功夫后,方学真穿上了一件破旧的补丁道袍,带着高帽,轰着四人离去,自己拿着戒尺,背着把伞,向着上矛峰飞去。 方法青注视着他远去后,对着顾曜道:“你想什么呢?走吧,我们先出去。” 顾曜面色凝重,看向方法青道:“不,我好像发现了个问题,方叔,给我护法,我需要冥想一下。” 说着,不等方法青答应,便是直接打坐內视。 “师伯,师伯,外面的话你听见了吗?那拿着黑幡的小鬼有没有问题?” 天师从打坐中惊醒,回想一二后有些不确定道:“似乎有些不正常,那个黑幡小鬼,有些不像是鬼怪,反而像是被剥夺了阴阳二炁退化后的阳神,之后才被人炼成那个样子。” 他又回忆了一二:“”鬼道术法我参悟较少,不过,那五行小鬼炼制的手法,比黑幡鬼强的多,只是黑幡鬼有着神智,反而能操控五行小鬼,似乎有些花里胡哨。” 顾曜一下呆住了:“糟了。” 连告辞都来不及,顾曜一下站起,喊道:“快去太元殿请掌教真人!” “方叔,来不及解释了,快点去,不然,你二大爷要没了!” 方法青看着顾曜急匆匆的要向上矛峰跑去,一把锁住顾曜:“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不然掌教真人怎么来?” 顾曜心急如焚:“你六大爷方学钧被人炼成了画里的那个黑幡小鬼,应该是最后一个不知所踪的阳神道士所为,你二爷光霁真人这么找上门去,未必是那人对手啊!” 第二百零二章 疯道人光和 顾曜火急火燎的扔下一堆话,身形如风,向着上茅峰奔去,留下方法青和方学真的两个徒儿。 那两道童看着顾曜远去,面上浮出一抹担忧之色,一人对着方法青道:“师兄,师父不会出事吧?” 方法青拧紧眉毛:“不会,二爷是阳神真人,见多识广,不会出什么事的,你看顾曜这修为都敢去掺和一手,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大危险的,走,我们现在去太元殿。” “好。”两道童异口同声道。 安慰了这两道童,方法青自己却是提起了心,顾曜身上秘密极多,再说他那师父,更是通天彻地的绝世修为,身上不知有什么法宝护着,若是真有危险,那也能在万里之外出手,自然是不会出事的。 可方学真,那真不一定了,根据顾曜那零星几句话,就能知道背后那人的修为,必然强横,不然怎么可能将个阳神炼成小鬼?自己这二大爷,这么些年可是心思都不在修为上啊。 他这边出了洞天,恨不得插着翅膀飞到太元殿去,请明熙真人出手。 那一边,顾曜喊出了天师。 “师伯,能将个阳神炼成鬼怪,这修为,与你相比如何?不是与您本尊比,就您这分神。” 顾曜放出了一只五行小鬼,让它寻路,向着幕后黑手所在跑去。 天师悠然飘在空中:“这怎么说?反正,只是保着你没啥问题,又没见到那人,我怎么知道我这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力量,能不能打赢他?” “好吧,等会我们暗中观战,若是方学真能打平,我们就不出手,若是他有生命危险,就摆脱您想法子帮忙一把,不让他死就行。” 天师自无不可,满口应承,同时好奇:“你与这老道人也就是今天第一次见面,为何这么热心肠?莫非你还有着一颗圣人大侠的心肝?” “这倒也没有。” 跟着这小鬼,顾曜从上矛峰的半山腰上向着山背面一下跳了下去,驾驭清风在空中滑翔:“主要是这老人已经是方叔最后的亲人了。” 想了下,他补充道:“不算方温书那种已经各走一边的。” “嗯?”天师想了想,“那个方法青于你有大恩?” “大恩也说不上,但方叔过去确实多多照顾我,您老也是经常暗中窥视我与师父的,应该知道几年前师父就不下山了,道观的营生都要我去城里做吧?” 天师皱眉:“这个我不在意,一般我只是偷瞄两眼,哪会看那么多?” “好吧,那时候我年纪小,清水县也就那么大,鬼怪祸事也就那么些,有事一般人家都找的靖夜司,也没理由相信我一个小道士吧。” 顾曜回想了过去:“那时候,方叔看我长的弱小可怜但好看,所以在很多方面,都照应了我下,会允着我帮忙,帮我在城里人家刷脸,也是替我背书,告诉城里百姓我是个有修为的,可以相信的。” 天师懂了:“原来如此,你们能过的听滋润,也是多亏了他啊。” “嗯,后来他还给了我一份紫符,救了我一命,虽然没有我估计也不会有危险,但怎么说,方叔也算我的恩人,于情于理,力所能及的话我自然要照顾他。” 说着顾曜又叹了口气:“这次来,方叔虽然看着过的苦了点,但修为好像有所进步,那一手虚空凝画,也是我过去没见过的全新手段,虽然没说,但看的出来,他与这二大爷相处很融洽。” “若是方学真死了,他的心情,会与我和师父分别一样难受吧?” 天师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才说道:“原来你是因为要和善渊分别了,所以见到他们两,心生不舍,不想让你的痛苦,让他也再感受下吗?” “既然你有这心意,那师伯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有师伯在,那方学真死不了。” “多谢师伯。” 这会已经落到了一片茂密的林子里,阳光照射不进,空气中飘荡着泥土腥味和草木腐烂味,一层稀薄的白雾升起,如同水流般在空气内流动。 到处都是粗壮的一手抱不过来的老树,地上布满了纠缠起伏的树藤,狂放不堪的野草,一脚踩下,噼里啪啦草木折断的清脆声响个不停。 “师伯,这些雾气没毒吧?” “你也太谨慎了,这些只是普通的山林瘴气。”天师看着顾曜用袖子捂住口鼻,接着又用符箓招来微风环绕的小心模样,无奈了,“你过去没被什么人暗算过吧,也没中过毒,怎么这么小心?” 顾曜盯着那飘着的小鬼:“师伯,你不知道啊,师侄我过的苦啊,司首那个老硬币,不知谋算了我多少次,把我耍来耍去,我这才不得不这么谨慎。” 有什么事就都往司首头上推就是了,反正他好像也没干过什么正事。 天师动动嘴:“司首没那么不要脸吧?就算他要动你,也要等你成就阳神吧。” “谁说...师伯,小鬼停住了,莫不是到了地方?可是方学真呢?这里一点交手的动静都没有,难不成两人现在在追忆过往?” 带路的小鬼突然僵硬在空中,不再动弹,顾曜竖直了耳朵轻声道。 天师捏印,小鬼背后翻出一道金色印记,操纵小鬼飞了回来,被他塞回到锦囊内:“不,没人,你往前面去看看。” 顾曜像只大号猴子,灵巧的爬上树,提气轻身,在树枝上跃动,慢慢跳到前面,看到了一片树木被砍倒后形成的空地。 空地中央,有着一个石碓和燃着蓝色火焰的火堆,一个金灿灿的小锅架在火堆上。 没人。 顾曜藏在树冠中,树叶挡住了身子,仔细四处观察。 天师传声道:“这火堆竟然还在,那人应该没有走远,等等吧。” 一人一魂等了半柱香时间,那金色小锅煮开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里面似乎煮着什么肉,飘出了一股浓郁无比的肉香。 也就在锅煮开的时候,对侧树木晃动,走出个骑着黑羊的邋遢道人。 这黑羊干干净净油光发亮,一身黑毛好似黑色丝绸,更为引人注意的,是它两根羊角又弯又长,好似水晶。 “奴儿,回来的刚刚好。” 道人肩上扛着个木棍,木棍的那一头吊着个白羊头,此刻从羊背上下来,拍了拍黑山羊,笑道。 黑山羊也唛的叫了一声,似在回应。 道人撩了下脏兮兮的油腻头发笑骂道:“奴儿就你心急,莫急莫急,今儿,可是有故人要来的,要等他一起。” 他弯下腰,亲昵的抱着黑山羊的头,脸靠在羊角上低声说了些情话,顾曜听得下身发凉。 这羊...这羊居然是他的道侣! 只是不知本来就是个羊,还是受了造畜之法,被这道人变成这模样。 道人说着说着,亲了两下黑山羊的额头,又盘了两下羊角,这才扛着木棍走到金色小锅前,调低了火焰,坐在了个附近的树墩上,等起了什么。 顾曜看着这道人和黑山羊,想起了什么,传音天师道:“师伯,山羊...公山羊才有角的吧?” 天师的神情有些古怪:“不是,母山羊也能长角,只是长出的角又短又小,那一只那么长那么大,必然是个公的。” 顾曜更不好了:“那真的是个山羊吗?” “看不出,这黑山羊,已经是个神机了。” “神机?” “嗯,你在洛阳不是撞到了个把自己炼成神机的道士吗?这山羊也是一样的路数,只是技巧上不如那人,但是大概都被改造了。” “那金锅里是什么您能看出来吗?” “看的不清楚,但闻味道,大概是太岁和山宝灵珍,这一锅若是给你吃了,大概你能干趴掉全洛阳的青楼。” 顾曜:“你这什么比喻?” “就是这个意思,我闻不全,反正肉苁蓉的味道,很浓。” 两人窃窃私语互相传音时,天空一道巨大的黑影掠过,落入了林间,正是方学真。 方学真先去了上矛峰的峰顶,在上施展了法术,一路慢慢寻到了这里。 “故人啊,我还想着你还要多久呢。” 道人站起身,大声拍着手掌:“光霁,好久不见了,得有四十年了吧?” 方学真看看这道人,又看了看那黑山羊,最后看了下那金锅:“是你?你怎么会学钧的法术?” 道人停下拍手:“这有什么?学钧,出来,与你二哥见上一面。” 随着道人的呼喊,西边突然传来大地崩裂树木倾倒压榨的声音,在一阵巨大的声响与飞扬的尘土间,一个面无表情衣衫破烂的人冲了过来。 方学真看到了这人,勃然大怒:“光和,你这混账,居然将学钧炼成了神机!” 原来这道人叫光和,听着道号,那应该和方学真是同一辈的。 光和哈哈大笑:“光霁,你怎么不感谢我呢?若不是我,你和他这辈子都见不上这一面。” 方学真迅速恢复的平静,从袖中抖出一把铜钱制作的七星剑:“你对他做了什么?你们不是最好的道友吗?为什么你学会了他的法术?” 光和仍是不慌不忙:“我没做什么啊?只是他有一日和我说,他感悟到了些许地煞术,但感觉自己要死了,所以我帮了他的忙,吞掉了他的炁,废掉了他的修为。” 说着说着,他疯疯癫癫的笑了起来:“我本来想把他吃掉的,但若是吃了,我又太孤单了,你是个闷葫芦,没意思,所以我就把他炼成了小鬼,把他的身体炼成了傀儡。” “嘻嘻嘻,光霁你看,我失去了一个光佑,但得到了两个。” “哦,不对,我掏出了光佑的脏腑,将它们改造之后,放到了奴儿体内,这样我就有了两个半的光佑,嘻嘻嘻嘻。” 光和疯疯癫癫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可是光霁,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个会说话的光佑?虽然我有两个半光佑,可只有他会说话啊。” 方学真看着他这模样,长叹了口气:“光和,你疯了,让我送你上路吧。” “疯?我没有疯哦,哈哈哈,我汲取了光佑的阴阳二炁,还学会了他的法术,哦,对了,我还会地煞术呢,嘻嘻嘻,哪有疯子能学会地煞术?” 光和笑着,突然抬手一指:“定!” 他抬手的瞬间,方学真变作个纸人落在原地,真身出现在他背后,一剑斩下,将光和的头一剑削下,同时一团烈火从掌中拍出,将无头的身躯焚成灰烬。 可是光和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两下,又飘了起来,怪笑道:“光霁,我就知道你嫉妒我学会了地煞术,嫉妒我的天资在你之上。” 血肉从脖子下迅速长出,短短瞬间,便是重新恢复了人身。 光和伸手一抓,将方学真脚下的羊头抓来,抱在怀里:“光霁,放弃吧,论天资,你是赢不了我的。” 方学真阴下脸,还要说些什么,光和又笑嘻嘻的指着金锅:“来,吃汤,我估计你要来,可是立刻去找了这些,给你做的呢。” “吃完之后,我就要把你的魂抽出来,炼成新的魂魄,这样,我就又有了个会说话的朋友。” “你真疯了,疯的不轻。” 一脚踢翻金锅,方学真手中七星剑上红线闪闪发亮,突然散开,化作一条长鞭,一下缠住了光和:“雷,疾!” 雷电骤响,吞没了光和。 但方学真的面色却是更加阴沉了。 雷光散去后,焦炭一样的光和快速复原,阴着脸看着方学真:“光霁,你下手,这么不留情面的吗?居然...居然,我特意给你做的,你居然敢这么踢翻!” “既然如此,那我就立刻抽出你的魂,抽出你的魂!” 光和面容扭曲,被铜钱鞭缠住的身躯一阵扭曲后,直接炸了开来,只剩一个头颅悬在空中。 他一直抱着的白色山羊头滴溜溜在地上了滚了几圈。 “去死,去死,去死!” 光和的头悬在空中,疯狂的咒骂着,随着他的骂声,那黑山羊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唛声。 它的皮毛突然发光,头上的双角变的透明无比,泛出了一层幽萤的蓝色,一阵好似无数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无数个魂魄慢慢出现在黑山羊的身边,缓缓走了过去。 方学真面色阴沉,手中的铜钱鞭挥舞如风,雷电流遍,打向那群魂魄。 鞭影肆虐之处,那些魂魄涅灭,但全然无用,涅灭的魂魄化作无数蓝色的火焰,布满了每一处,方学真再次打散那些火焰,也只能将它们打的更散。 当下他直接抽向黑山羊。 光和发出一声怪叫:“好儿子,快去保护你娘亲。” 地上的白色山羊头突然睁眼,两眼漆黑,猛的飞起。 第二百零三章 鬼金媪 这边方法青带着两个师弟,出了华阳洞天,踩在空中的铁链,飞速的向着大茅峰的太元宝殿奔去。 说起来,其实他该叫这两个道童“师叔”,一方面是这两人年纪太小,胆子也不大,面对方法青总是有些胆怯害怕,他过去试着叫他们两师叔的时候,这两人看样子是要当场跪下来哭着对喊师侄。 另一方面似乎是因为方学真不太会教徒弟,他回来之后,还会带着这两人一起做些修行,叫师叔师侄有些不对味。 因此最后合计了下,还是更叫更的吧。 两道童管他叫师兄,方法青爱叫师叔叫师叔,想叫师弟叫师弟。 现在三人都是心急如焚,也顾不得一路上其他道士的诡异眼神,风风火火一下撞在紧闭的太元殿大门上。 “掌教真人,掌教真人,出事了,出事了,您快开门。” 三个人砰砰砰擂鼓般捶门。 片刻后,门开了个小缝,明熙真人略微有些烦躁的露出半张脸,板着道:“出什么事了这么大惊小怪?难不成是华阳洞天炸了不成?” 方法青低下头焦急道:“炸不炸不知道,但您再不赶紧去,光霁真人可能要出事。” 顿了顿:“顾曜可能也会出事。” 明熙眼一眯:“你们在门口等一下。” 啪一声把门关紧,转过头,跳起来一下锤在刚刚站起身的老道胸口,气急败坏:“你徒弟还真是个惹事精,老子服了。” 老道舒展了身躯,心情格外的好,乐呵道:“我刚刚就与你说了,我这徒儿注定是人中龙凤,走到哪都能撞到事,你茅山里见不得光的东西那么多,让他乱走,指不定给你茅山整出什么大乱子,现在也就可能死个...等等,真人?” 老道突然反应过来了。 真人是阳神专用称号。 明熙哼唧哼唧:“对,是个阳神,那华阳洞天里,最少还得有个阳神,你一定都不担心你徒儿?” 他斜着眼,看了看老道:“你一定都不慌顾曜的生死?” 老道摸着小巴:“我师兄有道分神藏在他身上,我还给他留了道阳雷,除非这洞天炸了,不然他...” 这话还没说完,两人突然神情一震,同时扭头看向西边。 “刚刚那一震动,是不是洞天坍塌了?”老道捏着胡子,有些不确定。 明熙真人的神色已经变成了铁青色,化作一道剑气冲破了太元殿的屋顶,向着华阳洞天冲去。 同一时间,茅山地界内各个山峰上生出了四十余轮烈阳,照耀山河万朵。 殿门外的方法青三人看着剑气掠去,不由送了口气:“掌教真人出马,应是无事了吧。” 刚刚那股震动,只有阳神真人才可以感受到。 ... 洞天内,顾曜躲在树上偷看两人斗法,身上一层微弱不显眼的白光护着他的身躯。 此刻前方空中红光漫天,九条若隐若现的火龙围绕在天空徘徊。 方学真以铜钱化出的神炉包裹住了疯道人光和一家三口,同时手捏印决,招来九方神龙,吐出三昧真火,要将里面的人、羊统统炼化。 铜炉变成了极致的赤红色,四周都逐渐扭曲了起来。 天师悄悄摸摸当起了解说:“方学真用的是《太上三洞正法咒》中稍微冷门的火咒,这法术中修炼人最多的是五雷经箓与往生咒,要不是师伯我见多识广,还认不出来。” “那您觉得,这能解决掉那道人吗?” “这先看着吧,这疯道人的羊看着有些古怪,面对这术法不闪不避,应该有些神通,方学真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说话间,一声清脆的唛声从铜炉里传了出来。 “奴儿,你怎么了?是难受吗?” “唛~唛~” “这样吗?蠢儿,你这蠢儿,还在那发什么呆,没听到你娘亲说这里呆着太不舒服了吗?还不赶紧把这里打穿,让你娘亲吹吹风!” 随着光和的呵斥声,神炉嗡的剧烈晃动了下。 随即便是猛烈的巨响,神炉上凸出了一个个拳印,拳印周围的铜钱也现出了形状,开始了诡异的自传,好似要被打出神炉一般。 方学真面色一下变的通红,手上托举的巨大模糊的天印阵盘出现了溃散的痕迹,当下他双脚踏地,立了个马步,另一只手的印法飞快转变:“天上地下,大力天丁,辅助吾法,扫荡妖氛...” 突然起风了,围绕在神炉周围,稳住了神炉的晃动,天上的九道神龙变为缭天的神火,一下扎进了神炉之中。 神炉乍然变为了金红色,同时旋转了起来。 方学真面上红晕缓缓褪去,反而变的一脸惨白,嘴唇抿紧了,结印的手晃动不已,双目死死盯着神炉,慢慢的,令神炉飞起。 炉子内嗡嗡的锤击之声此刻也变的急躁了许多,但炉子缓缓缩小,似乎是已经抗住了这攻击。 “蠢货,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笨蛋!” 光和的声音再次传出,随即,一声清脆的铛声响起。 这铛声一出,方学真一下破功,举起的阵法溃散,身形不稳后退三步。 那神炉在空中破碎,化为无数的铜钱,有如树落叶般噼里啪啦的砸在了地上,大团火焰似乎要暴乱疾走,却见又突然倒卷,被露出的四道黑影中其中一尊有如龙吸水一般,一口吞入体内。 待到三昧真火统统都是被吞噬了,顾曜才看清,居然是光佑的尸体。 它此刻活了过来,一下吞掉了全部的火焰,身形暴涨了一倍,肌体上浮出了一道长长的黑痕。 光和则是爸爸打儿子似的,一把揪住了白色羊头怪物,举起巴掌一下一下拍在头上。 抽的过瘾了,他才看向面色惨白的方学真:“光霁啊,虽然知道你资质普通,但也不至于这么久过去了,还是只有这么点手段吧?” “我自从看着你离开,放弃了地煞术,就知道总有一天你要来找我,把光佑分成两个后,我苦思冥想,偷偷摸摸出去了好多次,才将它练成了这具火尸,专门对付你的火法。” “结果,你还真就只有这点手段,师弟我很失望啊。” 他拍着胸膛,表示自己的失望,拍着拍着,又笑了出来:“算了算了,师弟心胸宽广,不与你计较,来,给你介绍下我的道侣,奴儿,快来。” 他笑嘻嘻的唤来黑山羊,旖旎的搂住,扶着羊的下巴:“这是我的道侣,我去炼制火尸时遇到的,我和她一见钟情,生下了这个蠢货。” 说着,他又踢了脚白山羊。 “光霁,欢迎你再次成为家人。” 吻了吻羊角,他松开黑山羊,做了个手势,火尸轰隆轰隆的冲了过去。 方学真一边从怀里不知掏出个什么东西,一边指向奔跑的火尸:“定!” 火尸奔跑的动作猛然一僵,可几乎是下一刻,又开始缓慢的动了起来,但方学真却是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可也足够他对着火尸砸出手里的东西了。 那是个黑漆漆的圆珠,碰到火尸的瞬间,便是融了进去,最终在火尸的额头浮出,一道金银色交错的纹路从额头起始,划过双眼、人中、下巴,沿着脖子一路蔓延。 纹路蔓延间,火尸一拳砸下,方学真勉力闪过,看着火尸一拳砸入地上,砸出深壑时粘稠的火焰如同蛇般蔓延。 几拳下去,他已是没有落足之地,完全被火焰包围了。 顾曜低声道:“天师,方学真也是阳神,怎么这么菜?” 他目前遇到过的阳神,老道,天师,司首,明熙,个个都是毁天灭地,大爷我超强的样子,怎么这个方学真,表现这么拉胯?再也么样,也是个阳神啊。 天师眯着眼,紧紧盯着那黑山羊:“这家伙很久没有动过手了感觉,术法用的也很稀疏,很死板,看上去缺乏同境界的斗法经验,不过这也是大门派阳神的通病了。” “在阳神之前,大派修士占据绝对优势,但如果一个野茅能成就阳神的话,那反而会更加厉害,这也是一个特点。” 顾曜刚想点头,却发觉天师注视黑山羊的眼神有些炽热,想起这群阳神真人个个都有怪癖,当下语气奇怪道:“师伯,你是想要试试羊肠小道?还是对于别人家的非人性道侣有特殊爱好?” 天师一时没反应过来:“那黑山羊的羊肠我确实很想要。” “若是我没猜错,那黑山羊当是一种很罕见的妖兽,鬼金媪。” “鬼金媪?” 顾曜刚想再问一二,那被火尸突然发出一声长嘶声,停下了动作。 方学真吐了口气,取出戒尺,居然是和火尸一左一右攻向了光和。 光和有些猝不及防,看着一人一尸,手中凝聚出一杆黑气长枪,砸向他们,同时抓住黑山羊的角,瞬移到远处。 方学真避开黑气长枪,也不追,戒尺上青光外放,打向呆呆站在原地的白羊怪物,同时令火尸追向光和。 戒尺一下挨实了,青光一闪,白羊的角竟然是被直接打断了,蓝色的血从羊角处滴下,落在地上,竟是长出了朵朵人面花。 这人面花花心如同哭泣的人脸,花瓣粉红,看着诡异万分,方学真抬脚,一脚踩下,火焰在脚下蔓延,可却全然无用,当下他提起了心思,同时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怪物上。 他举着戒尺,又要打下,白羊怪发出一声驴叫,双臂架起,啪的一下,被打的身躯一颤,断角处的血液流的更多了。 另一边,火尸挥舞着拳头,狠狠一记砸向光和,光和怪叫一声,却是从袍子里放出个八鼻的白骨道兵,架住了这一拳,旋即白骨道兵浑身胸膛骨头打开,一根根白骨插入了火尸的体内,和火尸融为一体。 火尸再次停在了原地,额头的黑珠一阵闪烁震动,背部一阵凸起,冒出六根白骨臂膀,好似蛇一般,缠住了火尸的身躯,看样子,是和这黑珠在争夺火尸的主导权。 “光霁,你好狠的心啊,居然是要毁掉光佑的肉身,他可是我的家人啊。” 光和注视了会黑珠,怪叫了一声。 方学真此刻举着戒尺,疯狂抽着白羊怪,每一次抽打,戒尺上青光一闪,白羊怪居然是在被一点点打小,黑色的身躯隐隐要消散,重新变回个羊头。 只是周遭的地上,已经长出了一片人面花。 天师看着人面花:“看样子,那黑山羊确实是鬼金媪无疑了。” “对了,你刚刚说,我想试试羊肠小道是什么意思?” 天师好奇看向顾曜,顾曜猛的感觉后背一凉,急忙讪笑道:“我是说,您是想要试着羊肠装什么吗?对了,鬼金媪是什么神兽啊?” 天师深深望了眼顾曜:“鬼金媪是一种可以穿行阴阳两界的异兽,喜食人脑,可以穿梭空间,放牧人魂,极其罕见,我也在寥寥几本书中看过,可以说全身都是宝。” “很有意思的一点是,鬼金媪其实没什么攻击人的能力,全靠着逃跑与一手同归于尽,因此关于它的宝贝极少。” “之前那个黑幡小鬼,恐怕便是这疯道人借助鬼金媪制作。” 顾曜看向黑山羊:“这样吗?” “鬼金媪身上最有价值的部位,便是双角与羊肠。” 天师兴致勃勃:“羊肠可以用来制作成个微型洞天,放置法宝、宠物等等,也可以用来困敌。” “而双角却更珍贵了,可以制作成号令百鬼的号角,顾曜,你可真是大机缘之人,只是出来见个故人,就能得到地煞术,遇到鬼金媪。” 顾曜啧啧嘴:“这样吗?那这个小的是什么?也是鬼金媪?” “当然不是,看样子,只是普通的山羊,被什么诡异手段炼成了这样吧,鬼金媪又不是人,这家伙只是叫她道侣,大概只是想掩盖鬼金媪的身份,难不成真有人会对羊起什么心思?” “这可真说不准,师伯你见识少了啊,有些人变态起来,那可真不是人。”顾曜嘀咕了一句。 而那边光和看着方学真使劲抽打着白羊怪,也是不阻止,面上带着怪笑:“光霁啊,打吧用力大打,我这儿子,就要多打打,不然什么都不懂。” 方学真一边抽着,一边瞄着他,陡然间回身一指,定身术发出的同时,一道火光射出。 光和抬手一抓,将火光捏在手掌之中,定身术全然无用。 “光霁啊,你就真没学点什么新法术啊,还是这老几样。” 他叹了口气,张口将火光吞入嘴中,从鼻中喷出两道青烟:“招呼打差不多了,欢迎仪式也该结束了。” 他一甩袍子,挥出数个人头大小的龙形白骨道兵:“龙牙将,给我的好师兄钻几个洞。” 龙牙将有如数道飞剑,掠向方学真,在空中划出数道弧线。 方学真一脚踢飞白羊怪,一手握着戒尺,一手五指一弯一拉,五道长长的火绳蔓延而出,被他舞动,有如鞭子般抽动,将龙牙将抽飞。 一时间,火绳飞舞,连绵不绝宛如怒海惊涛,那几只龙牙将被火绳打飞,完全无法冲过这屏障。 光和嘻了一声,突然一拍手,方学真脚下的人面花花瓣突然开始脱落,花心的苦脸逐渐变为笑脸,慢慢凋零。 方学真注意到了脚下,当即跺脚,大地震颤,裂开无数缝隙,将枯萎的花朵全部吞入缝隙之中。 可光和嬉笑道:“没用的,师兄,我的好师兄,让我的龙牙将给你开几个洞吧。” 方学真刚张开嘴,突然四肢一痛,好似被几十张嘴咬住了,一股凉意迅速蔓延,身形一僵,整个人短暂失控,火绳也是停下了。 顾曜眼神一直:“师伯,快帮帮他。” “不急,他再怎么弱,也是阳神,这种注意到的小招式,怎么可能随便中招。” 龙牙将飞速掠过,发出一股股气爆声,刺穿了方学真僵立的身躯,留下一个个透明的大洞。 诡异的是,这些大洞内没有血肉器官。 光和并不意外,而是拍拍手,露出了那些咬住了方学真的嘴—是一群好似蝌蚪般的人头怪物,个个抖动着虚幻的尾巴,张着嘴咬住了方学真的身躯。 此刻在光和的示意下,这些人头蝌蚪蜂拥向那一个个透明的洞。 “师兄,放心,我会给你阴神的修为,再将你炼的如同光佑一样的,嘻嘻嘻。” 看着那群蝌蚪钻入方学真体内,光和露出八颗苍黄的牙齿,拍着手掌大笑道。 “是吗?师兄笑笑你的好意了。” 方学真说道,同时,他的面容突然模糊了,一道绿色的火焰从胸口处烧起,迅速蔓延全身。 只是一息不到的功夫,方学真就变成了个被绿色火焰吞没的纸人。 那群人头蝌蚪齐声发出了“吱”的聒噪之声,争先恐后的从纸人体内钻出,只是钻出后,身上还是沾染了绿色的火焰,在空中扭动着焚为青烟。 光和笑容尚未消失,便是惊骇无比的转向背后。 方学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黑山羊的身旁,一只手中托着一团绿色火焰:“光和,师兄我这么些年,确实没怎么修炼,可还是修炼出了一道法术,现在,请弟妹来品鉴一二。” 黑山羊似乎感觉到了危险,身形虚幻想要消失,可是方学真观察了许久,早已做好了准备。 他手中的戒尺猛然间断为四截,分裂四面,将此处隔绝,鬼金媪身形虚幻,可是青光一闪,便是再次出现在了原地。 光和目赤欲裂,手中出现一团漆黑的雷光,一击打在青光上。 青光震颤欲裂,他又张嘴吐出一道血红色的光芒,有如利箭。 可已经来不及了,方学真面上浮出一抹笑意:“光和,这是蚀月心妖炎!” 手中绿色火焰突然变为螺旋状,反手向着黑山羊的头刺下。 就在此时,天师指道:“定!” 他定住了两人一妖,正当他打算去封印住两人时,意外发生了。 那鬼金媪居然无视了定身术,感觉到生命危险又无法逃脱的它,居然自爆了。 两根透明的羊角发出一阵璀璨的光芒,幽蓝色的光芒聚集,最终,在百丈之外的天师眼皮下,蓝光化作火焰,将一身黑毛尽数点燃。 第二百零四章 光和 阴气弥漫,原本祥和明媚的洞天衍化为阴冥地狱,苍翠青山瞬间挂上冰霜,又在转眼间化为灰烬。 无数的恶鬼聚集到门前,发出令人不适的凄厉笑声,似乎在庆祝着什么。 那扇巨大的鬼门原本如同在浓雾中一般,些许细节模糊,也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清晰,门后不断传来一声声巨响,不知聚集了多少鬼王,正等着大门打开。 顾曜被天师护住,他藏身的树木是唯一一个还健在的,格外耀眼,此刻看着洞天的边缘一点点破碎,他心底发毛转头看向面色严肃的天师:“师伯,这该怎么办?您现在能把这些鬼怪还有这大门都解决掉吗?” 天师斟酌了下语句道:“有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现在您老还玩这个...顾曜哭笑不得:“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那石碑坏就坏了吧,估计上清派也不会找你麻烦了,有这大门在,这洞天就算能保住,短时间内也不适合人呆了。” “这样啊,那坏消息呢?” 天师看向那大门:“这里的情况,我处理不了,毕竟我只是一道分神,打打些许阳神还行,对付这些小鬼也没问题,可是门后聚集的鬼王太多了,我能杀十个二十个五十个,但杀不了两百三百五百个。” 顾曜从树下跳下:“那还等什么?带上方学真,我们赶紧逃吧。” 天师摇头:“现在不能走,现在我们从外面出去,会加速洞天的毁灭,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下,贸然动不是什么明智的抉择,等着吧,等明熙来,这里的异变,他应该能感觉到。” 看着顾曜有些担心的模样,他安慰了一句:“别怕,最大的好事是,这里是上清派,他们对于鬼怪还是很有手段的,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大影响,最多,这洞天被毁去一部分。” 顾曜指着那边道:“我不是怕,只是那两人好像又要打起来了。” 鬼怪的中间,方学真和光和两人原本都是僵立不动,似乎在看看这些鬼想做什么。 嗯,可能方学真是这么想的,他停下了自己的火焰,看着那些鬼怪用各种表情从自己眼前划过,就是不对他做什么,最终聚拢在身边。 光和,大抵是沉浸在自己的爱妻鬼金媪去世了,一直在沉痛悼念,此刻才从悲痛中走出,一直挂着的怪笑换成了咬牙切齿的狰狞神色,身躯开始了颤抖。 天师歪歪头:“没事,不过我刚刚又想起了一件好事。” “啊?” “鬼金媪在书籍上的记载很少,今日这事足以记入典籍,将来有后辈读到,就会知道,曾有道士顾曜发觉鬼金媪之能,可无视地煞术法,自陨以联通鬼界,招来万鬼聚会。” “万古留名的事,今儿你就做到了。” 顾曜道:“您老可说的可真是...我赢麻了。” 赢麻了?这又是怎么个形容? 天师不解。 万鬼聚集的中间,光和发出了一声厉吼:“光霁,你害我妻儿,我要你粉骨碎身。” 他身躯一震,全身上下冒出无数个凸点,疯狂生长,即便是面部,皮肤下也一样是凸起,森白的骨头刺破皮肤,如同藤蔓般蔓延。 他这变化,也引动了鬼怪的骚乱,诸多鬼怪扑去,但他双臂一展,无数道巨大的黑紫色风刃挥出,将四周恶鬼尽数剿灭,在鬼潮之中,清空出了一片空地。 其中一道风刃直直劈向顾曜,被他闪身躲过,在地上留下了一道光滑无比的切口。 清出的空地中,光和已然变成了个白骨巨怪,生长出的白骨聚拢并合,扭动间发出一阵咯吱的怪响。 最终在变为了个类似巨蟒形状之后,他的白羊头从地上飞起,落在了头部上,旋即白骨之上竟然生长出了血肉,腹下也长出了四团血肉,向爪子演变。。 转瞬之间,一条羊头黑龙便是出现在了空地之中,无尽黑色的沉重瘴气从它的鳞甲之中落下,砸到地上激起阴气盘旋上升。 周遭鬼怪触碰到瘴气之后,居然是结茧般被瘴气包裹,蜕变为丑恶的龙头鬼后破茧而出,向着没有蜕变的鬼怪扑去,将它们撕碎吞噬。 一时间,这里成了龙头鬼与恶鬼的战场。 “光霁,还我妻子命来!” 羊头上漆黑的双眸变为了深深的绿色,它张嘴吐出无数道兵:“龙牙将,龙骨兵,我要将你抽筋挖骨!” 小小的龙牙将连带巨大的龙骨兵仿若冲锋的军队般向着还保持着不动的方学真冲去,冲锋途中厮杀的鬼怪们都被它们撞碎。 眼看来势汹汹,方学真一下跳起,从背后掏出了一沓紫符:“天雷诸邪,万法尽灭!” 九张紫色符箓燃烧,变为巨大的八卦盘,方学真一掌拍下,一条巨大无比的紫色雷龙从八卦盘中探首,携带不可匹敌之势,向着前方冲去。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雷法一出,仿佛刺激到了周遭的鬼怪,它们竟是停下了互相厮杀,不计生死主动扑向了紫色雷龙,以鬼躯扑灭雷霆。 雷龙浩瀚掠空,鬼怪犹如云雾,被它碾碎,但越是往前,鬼怪越多,那些龙牙将与龙骨兵更是尖锐无比,竟是刺入雷龙之中片刻之后才被毁灭。 在这些怪物不计生死的冲撞下,紫色雷龙只是前进十丈不动,便是涅灭殆尽。 剩下的鬼怪们,继续扑向方学真,当下方学真又祭起紫色符箓,化作四面通天的火墙,将扑来的鬼怪焚光殆尽。 眼见他挡住了鬼怪的冲击,羊头黑龙又是发出一声唛声,长鸣有似龙啸,那些鬼怪听见这声音后,好似吃了春药一般,更叫疯狂的冲了过去。 而方学真却是被这叫声叫的身躯一震,顾曜通幽术下,可以看到有无数光点从他体内溢出,向着空中飞去。 而天师和羊头黑龙则是同时一吸,将那些光点吸入体内。 “这是阴阳二炁,或者说,是天地法理,强了这么些,这具分神能施展的力量能更强些。”天师解释道。 抢夺光点的行为,自然也被羊头黑龙感觉到了,当即它对着顾曜和方学真两人所在地,各吐出一条黑色龙息。 天师立刻融入顾曜体内,抬手,一记雷刃劈出,与龙息撞在一起,诡异的融化在空中。 但方学真却被喷个正着,他被那叫声叫的神魂暂时失守,龙息喷到他的火墙上,直接融化了火墙,那些鬼怪顺势涌入,竟是一口一口咬在了他身上。 所幸这些小鬼孱弱,他反应过来后,身化烈火,冲天而去,化作一道火龙卷,将这些鬼怪烧毁,落到另一处空地上,使出那火绳功法,一边将鬼怪荡清,一边想要用火绳锁住羊头黑龙。 羊头黑龙无视了顾曜,直接飞起,吐出一团团聚拢不散的黑气,一身的鳞片上又浮现出无数哀嚎的人脸,发出哭嚎之声,任由火绳抽打,一爪踩向方学真。 火绳打在鳞片上,只能激起一片火花,方学真转而想要抽散那些黑气,却没想到,火绳击中黑气的瞬间,瞬间变为了墨色,顺着绳子蔓延向他手指,他不得不散去火绳,再次后退。 同时鳞片上哀嚎的人脸,随着靠近,居然是从鳞片上钻了出来,消失在空中不见。 “定!” 方学真躲过龙爪,一道定身术指向龙头黑龙拖延时间,同时一道紫符变为一个五丁神将,拦向了追来的鬼怪,再次抽出三张纸符,手指缠绕,手腕一抖,将符纸点燃,狠狠向前一戳。 一道耀眼的紫色剑气从他指尖上射出,射向那动弹不得的黑龙。 剑气从龙爪爪心射入,刺穿了骨头,从脊椎射出,一道道黑气从伤口喷出。 定身术失效瞬间,羊头黑龙一声惨叫重重砸在地上,不住翻滚嚎叫。 方学真当即将剩下的所有紫色符箓全部祭起,双手不断结印:“天有五炁,五物化成,清玄法葬,五炁尽纯。” 所有的紫色符箓消散于空中,在方学真的掌控下化为一个巨大无比的太极图像悬浮在空中:“诸灵往生!” 太极图旋转间,地上的鬼怪都是被黑白光照耀,慢慢停下、透明、消逝。 他看着黑龙,手在唇前一抹,便是一条血线化出,抬手欲拍。 “定!” 方学真刚抬起的手猛然被定住。 “光霁,定身术,我也会啊,哈哈哈。” 地上的羊头黑龙突然消散,重新变为光和,只是这一次,他的肩膀处长着个白色山羊头。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太极盘:“你所有的手段都用完了吧?” 说话间,抬手,一道雷霆劈向这太极,将它劈碎。 无数紫色火星如同雨点般从空中落下,些许鬼怪触碰,瞬间变为一缕青烟。 五丁神将也是消失了,鬼怪们失去阻拦,再次涌向光霁。 光和站在那儿,却被所有鬼怪无视,那些鬼怪从他身边掠过,前仆后继的扑向被定住的方学真。 “你的肉身,就喂它们吧,我就要你的阴阳炁了。” 他此刻一点都没有了之前疯道士的样子,反而冷静的吓人,幽幽的注视着鬼物挂满了方学真全身,要将他吃入腹中。 “定!” 就在此刻,又是一道定身术,定住了光和,紧接着一道雷光闪过,大片的鬼物被消灭。 顾曜快速窜出,在光和瞪着的眼神中一把抗起光霁,转身就跑。 这是天师的嘱咐,他似乎不愿意和光和交手。 “这家伙手段有些奇怪,为你的安全考虑,别和他交手了,我定住他,你扛起方学真就跑。” 大约五息后,定身术消除了,顾曜已经扛着方学真,跑出了很远,还用了不知什么手段,盖住了他的气息,鬼怪追了几步,便重新聚集回到了大门前。 “完整的...真正的定身术...居然,他居然领悟到了,我沉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光和没有急着动,摸了摸自己肩膀处的羊头,眼神闪烁。 他没有着急追,而是转头看了看那已经开始开启,打开了一条缝的大门,又眯起眼,抬头看了看天:“掌教真人...他老人家若是进来,那我就死定了,还需要足够多的鬼王来拖延住他。” 他转身向着大门走去,每走出一步,身上气息便会阴厚一分,等走到大门前时,气息已经超越了所有鬼怪,如同一尊鬼王般。 鬼怪们纷纷让路,让他来到大门前。 光和看了眼里面的鬼王:“陌生的,是新鬼吗,这么着急...” 他抬起惨白色的手,一下拍在大门上。 砰! 一股气浪翻滚,周遭鬼怪瞬间粉碎。 大门开了。 光和后退两步,不再搭理这些往后面走出的鬼王,而是看向顾曜逃走的方向:“这些年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这身体有些不对劲?完整的地煞法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地煞法不是给人类准备的法术吗?” 他的背后,一尊尊气息恐怖的鬼王走出,华阳洞天崩溃的速度更快了。 但同时,一股浩瀚的气息也不断加强,那是明熙真人的气息,他在洞天之外,想要努力维持住洞天的平衡时进入之中。 光和抹了下自己的头发,使头发变的光滑整洁,一步跨出,瞬间百丈之外,顾曜的身影重新出在眼前:“掌教真人暂且进不来,这里暂时如同鬼界一般,想要打开,极难。” “谨慎行事,我需要一炷香内,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以我的感受,还不到我苏醒的时间才是。” 他第二步跨出,一下出现在顾曜的身前十丈外。 “你是什么人?” 顾曜一下立足,深吸口气:“顾曜。” “顾曜...这名字,有些熟悉,我应该在哪听过...” 光和皱起了眉,回忆后道:“想不起来,罢了,现在是什么时间?外面如今是什么情况?” 顾曜明面上回答道:“现在啊,还是大周,如今外面是司首管理靖夜司,天下第一的是天师...” 内地里,疯狂和天师互动:“师伯,快出手啊,解决掉他。” 天师却是很奇怪的样子:“不,不行,这家伙,有点有趣,放心,他不会动手,你拖着就是。” “什么叫不会对我动手啊!” “这家伙,好像和你我都有些渊源。” “啊?我和你?那就是和天师府了?” “应该吧。” ... 光和听着他这回答,轻声笑了下:“真是不老实,罢了,将光霁交给我,我不动你,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你本事了。” “抱歉,不行。”顾曜当即拒绝。 “本事不硬,嘴还挺硬。” 光和抬起一根手,微微一弹。 一股可怕的炁从他手中弹出,快如闪电,顾曜躲闪不及,运转金光咒挡住,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方学真也是落在一旁。 “哦,金光咒,我好像要想起来了。” 看到光和一点点头,一边向方学真走去,顾曜一下跳起,再次挡住。 “那就来试试。” 他再次一弹指。 “噗!” 这一次,顾曜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拍碎了。 大口的血液被他喷出。 但身体的伤,完全比不上心神的震动。 顾曜单膝跪地,手捂胸口,擦掉了一口血,极其震撼道:“金光咒,这是金光咒的运气手段,你怎么会金光咒,你明明是上清派的人!” 刚刚那一指,金光咒完全无用,炁力轻松入体,分明就是老道弹他脑壳的手段,只是下手狠辣了许多。 光和漫不经心:“谁知道呢?” 他再次抬手:“再不让开,或许会死哦。”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出手,身后便是传来万千鬼怪。 第二百零五章 鬼王 鬼潮,鬼王组成的鬼潮,癫狂,汹涌,向着光和冲来。 光和止不住的咽着口水,本能的对着这群鬼王斩出法术,制止他们的行动。 大团黑气从他袍子下涌出,化为数不尽的黑蛇,张着嘴露出漆黑弯曲的獠牙,冲向这群鬼王,同时他快步向着顾曜伸手抓去:“你使了什么手段?” 光和收起了猫玩耗子的心态,瞬间出现在顾曜身前,一手要擒拿住顾曜,可在伸手要抓时,却惊异的发现,他的手,居然不受控制的抓向地上的血液。 手上沾染了地上的脏血,又放到肩膀处的羊头前,羊嘴中伸出一条细细长长的红舌,舔舐着血液。 “我居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光和立在地上,任由顾曜远离逃走,直到身后的鬼王冲了过来,一下将他撞飞了出去,疯狂的舔舐着地面,互相殴打,他才夺回了身体。 “是地上的血有问题。” 他回头看了看那群扭打的鬼王,又看了看肩膀的羊头:“顾曜...他的血,对于鬼物来说,很有吸引力。” 想起自己此前也同样,对着那血液产生过一丝贪念,光和移开视线,看着顾曜消失的身影喃喃道:“可惜我剥夺了它的神智,只留给了它一点本能,不然倒是能知道这血液有什么怪异了。” “哦,也不一定,我体内的力量,好像变的活跃了一点,是因为刚刚舔了那一点血液的原因吗?” “若真是如此,那我这番醒来,确实是到了时候,莫不成...吃了这小道士,我能直接成就仙人?” 感受了下自己的力量,光和两眼之中,流露出一丝贪婪:“龙虎山...可真是我的贵人,先擒住那顾曜,尝尝看,确认他到底是不是一颗绝顶的人间仙丹。” 打定主意,他再次一步千丈,追逐而去。 而顾曜此刻,竭力封住自身的气息,防止沸腾的血气散出。 “师伯,那家伙,追没追上来?若是追上来,您能直接往生他吗?我现在的状态不太好。” 天师看着天空中的景色:“我可以拖住他,等明熙进来杀他。” “你这具分身,解决不掉他?” “能,但不能。” 顾曜感觉到身后一股寒气靠近,当下加快了速度,向着村庄逃去,随意找了个空屋子,躲在了墙后:“师伯,能藏在我们的气息吗?” “可,但太近不行。” 天师挥手,一层看不见的雨露洒在了身上。 那紧追不舍的光和突然一愣:“炁的味道消失了?” 随即笑了笑:“对,这小家伙此前还曾经施展过接近阳神的力量定住了我,秘密倒是很多,可是这里还没开呢,你能躲哪去呢?” 顾曜将僵硬无比的方学真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下,运炁镇压沸腾的血气时问道:“师伯,那光和为什么可以破掉我的金光咒?他直接无视了我的护体金炁,打伤了我的五脏六腑。” 天师眉头紧锁,额头愁云笼罩:“我也在奇怪,刚刚他动手时,我就发现了,他的手法上,有金光咒的痕迹,但他却又不会金光咒。” 顾曜反应了下:“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光和运使炁的手法,是金光咒的手法,但他并没有金光咒的意思吗?” 天师颔首:“是,金光咒修炼到底,就是在运使炁,掌控人身的每一缕炁,天下的法术之中,只有金光咒能达到这个程度。” 说着,他回忆起了光和刚刚攻击的手法:“可是,他确实不会金光咒,这样的话,只有一个可能,有个将金光咒至少修炼到完美程度的人,将自己全身的炁在他体内引导一遍又一遍,直至他能感受到,之后,再重复这样的过程,训练他掌控。” “可是这种法子,对幼童来用,勉强还能省些力气,光和是上清派道士,幼童时期有这种造化,不可能能瞒住啊。” “而且这法子,对于引导的人来说,是一种摧残,因为这样的过程中,他自己的炁会沾染上其他人的,变的不够纯洁,更不用说,这样重复的引导中,他完全无法进行其他修行。” 顾曜刚要说话,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立刻闭上了嘴,贴着墙听着声。 脚步声由远到近,又慢慢走远,等到消失之后,他才轻声道:“他那时推门,您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的状态,有些诡异。” 天师摸着胡子,有些不确定道:“我过去也没见过这样的法术,他那时候,好像把自己变成了一只有着肉身的鬼一样,身上原本的阳神气息瞬间变为了鬼国特有的阴冥之感,只能说,太古怪了。” 天师也没见过吗? 顾曜思索了片刻,指着方学真道:“他?” “无事,就这样躺会就好了,阳神号称不灭,虽然有些假,但除去特定的几种法子外,被鬼怪袭击不会出什么事的,躺会就好了。” 这样吗? 顾曜叹了口气:“那现在只能等着吗?” “等吧,最好的结果是等到明熙破开边界进来,将一切都解决掉。” 天师抬头:“最差的结果,就是我带着你强行破开洞天离开,这个洞天完全覆灭,那些鬼王逃离上清派。” “洞天覆灭,这些鬼王不会死吗?” 天师轻笑一声:“一只鬼王大抵是只比阳神微弱一点,这还是在人间的削弱下,若是在鬼界,鬼王可以追着他这样的阳神打。” “我记得鬼界鬼王也有个几十万上百万吧,鬼界这么强吗?” 以往顾曜将鬼王对比为阴神,可是听到天师这么一说,忍不住咋舌。 “强啊,很强啊,这也是我决不能轻松离开天师府的原因,我的职责之一,就是要防止鬼界侵入人间,我在龙虎山上,人间就会安然无忧。” 天师叹息道:“可若是我离开还被它们发现了,那便是一场人间浩劫。” “师伯高义。” 两人说话间,阵阵鬼哭狼嚎声传来。 那群鬼王涌到了此处,开始大肆破坏,一座座屋宅院落被它们推到,周遭各处传来大片喧哗声。 顾曜忍不住站起身:“麻烦了,这里的鬼王这么多。” 说着,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背着的劫剑,当下急忙抽出:“师伯,我拿着这剑潜入鬼国时,那处对于我毕恭毕敬,任我差遣,若是现在我举着劫剑,要求它们去斩杀了那光和,之后立刻返回鬼国,行不行?” 天师眯着眼看着银光闪烁的长剑,不确定道:“劫剑的秘密,至今没被参透,我也不清楚,要不你试试?反正,它们已经快要推到此处了。” “好。” 当下顾曜一剑劈开屋顶,一跃而上:“诸鬼听令,劫剑剑主在此,休得猖狂!” 他高举劫剑,将炁注入其中,可怕无比的剑压释放,银光直冲天际。 四周的鬼王,还有正不断涌来的恶鬼同时一静,抬头看着顾曜。 顾曜心中很是紧张,做好了跑路的准备,同时找着光和的身影。 光和不知去了何处,顾曜一眼没有找到,看着静止呆看的鬼王们,再次高喝:“还不跪下!” 这一声呼喊,这群鬼怪竟然真的动了起来。 大片大片的鬼怪们跪下了。 顾曜心头一喜,刚打算命令它们去斩杀光和,突然发觉不少没有动作的鬼物目露贪婪之色的盯着他。 “杀,杀了他,夺回劫剑,这里是人间,他无法命令我们!” 一只长着蝙蝠翅膀的鬼王发出一声尖叫,后背翅膀一展,向着顾曜飞来。 顾曜一边思考着它说的话,一边一道雷剑劈了过去,打的它浑身冒着青烟,速度略微慢下来些。 周围其他的鬼物,也是被它惊醒,当下一同追了过来,但抓住这功夫,顾曜已经是带着天师和方学真,向着来时的路逃去。 冲在前面的都是鬼王与实力较为强悍的鬼将,留在后面的都是普通鬼物与鬼将,现在反着跑,反而更容易逃。 果不其然,他一剑剑斩灭鬼物,在天师的帮助下,一剑斩开一条大路,飞速逃走,而背后追击的鬼王,却是被这群碍脚石略微挡住。 当下顾曜一路逃回到了那大门不远处的山上,杀了几只鬼怪后,寻了个巨石背后歇息。 “真是刺激,就像是队友落地成盒后,发觉地图上剩下的人都是一个小队来围杀我的。” 顾曜查看了一圈周围后,叹了口气道:“师伯,还要多久才能出去。” 天师抬头看天:“我也在奇怪,照理来说,明熙应该早就能进来了才是,难不成,他是玩乐太多,以至于修为和判断都出现问题了?” “或许是因为他受了伤?” “他受伤了?” “在那个丹房里,明熙真人不是说了吗?他与阎罗还有施弼一战,受了伤,连约好的花魁都放鸽子了。” “一般情况下,我在你泥丸宫内的时候,是感知不到外界情况的,这是我对你的尊重。”天师解释了下,随即颇有兴趣的问道:“他连约好的花魁都放鸽子了?那看起来,是伤的挺重的,难怪到现在都没进来。” 顾曜刚想要回答,突然脖子一凉,急忙直接翻身一滚,一股冷风刚巧从头顶穿过,若是翻滚的时间再晚点,怕是脖子要被刺穿。 他抬头一看,是个小小尖锐的龙牙将。 龙牙将一击不中,在空中划了个圈,再次刺来,顾曜抬头一剑将它打飞,抓准时机,劫剑上雷电闪烁,对着龙牙将头和身体略微窄小的连接处一斩,将它斩成两截。 “该走了,光和找到我们了。” 将落在地上的两截碾碎,顾曜扛起方学真,转身要走,刚转过身子,就看见光和站在两步之外微笑。 啪的一声,顾曜手腕一痛,劫剑直接被他一指打落在地。 光和身旁,飞舞着无数龙牙将,此刻散开来,将顾曜包围在正中。 他不慌不忙,看了眼地上的剑:“劫剑,这剑我记得是被封印在星罗湖,怎么是落在你的手上了?你究竟是什么人?身上的秘密怎么这么多?” 顾曜揉着手腕,刚想弯腰捡剑,一只龙牙将飞快戳来,被他一拳打飞。 “普通的道士。” 光和嗤笑一声:“普通道士可不是你这样的,金光咒,神秘的血液,被被封印的劫剑,还有能以这么弱小的修为,施展出接近阳神的法术,哦,对了,你最大的问题,是学会了地煞术。” “容我眼拙,冒昧问下,你是个人吗?” 他颇有兴致的扫视了顾曜两眼问道。 顾曜道:“我当然是个人,还是个来头不小的人,可你还是个人吗?” 光和一怔:“你确实来头不小,如今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这让我很好奇,你是嘴硬,还是身子硬。” 说着,他突然做出狠狠抽鞭的动作,对着空气狠狠挥手。 而顾曜却是猛然感觉到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好似当真有鞭子抽在了自己的背上。 “这家伙是怕你有什么法宝,会毁掉神魂与躯壳,打算先折磨你一番,先尽可能套话。” 天师不知何时进入了泥丸宫内,一股力量慢慢涌遍顾曜全身:“我的力量,借你用用。” 光和对着空气,再次一抽。 但这一次,顾曜运转通幽之术,却是看到了。 光和的身上,出现了一个冒着无数人头形状黑烟的两头鬼怪虚影,一头是人头,一头是羊头,手拿着一道赤红的鞭子,狠狠抽向自己。 当下直接一手对着空气狠狠握去,一把拽住了那鞭子。 光和一愣,便是被一股水流一样从鞭子上蔓延来的雷电击散了手臂。 他怪叫一声,手臂烂掉了一样,直接砸在了地上,变为一滩烂肉,那鞭子也是消失在空中。 “怎么回事?你的力量?不,不可能。” 他捂着断臂,极其惊诧,这时间,那些人头形状的黑烟汇聚在手上,再次变为手臂,现实中,血肉恶心无比的生长,一条新的胳膊长出。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光和注视着此刻的顾曜,满是疑惑。 此刻的顾曜,居然给了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顾曜抬手:“我是个人,另外,被一个双头怪这样问,感觉很不美妙。” 嗤啦! 火行雷从掌中飞出,在光和的双眼之中盛放,将他的身躯吞噬。 “不...不该是这样!” 雷火焦灼中,一团黑色的血肉不断溃散又不断重聚,最终一个挪移,出现在顾曜的身前,一只尖锐的爪子探向顾曜的心脏,被他一把捏住。 光和变为了那个双头虚影,狰狞无比,那只一直没有说话的羊头正在发出一声声鬼叫,被抓住的爪子拼命扭动,想要挣脱开来。 “顾曜,速战速决,长久运用我的力量,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天师提醒道。 第二百零六章 又见蝶儿 鬼王也是不灭的吗? 天师说的话,让顾曜浮想联翩。 光和此刻羊头占据了主导,身上的气势也微妙的变化着,它盯着顾曜,尖着嗓子道:“劫剑,劫剑,居然在这里,这小子,还真是个天命之子。” 羊头和光和不共用思维记忆,只是共用一具躯体?顾曜还在揣测时,羊头弯指狠狠一挥,阴风汇聚在手指之间,犹如凸出的尖锐指爪,这一下挥动,三道巨大无比的黑色风刃便是劈来。 顾曜借助天师法力,刚想一剑劈回去,突发猜测,收剑用出了金光咒,一拳打出,一记巨大的金色拳头对着中间的风刃打去。 两股气流碰撞,引发了无声的爆炸,以交汇点为中心,一道巨大的横线蔓延,将这座岛一份为二。 同时,空间也变的更加不稳定了,无数小小的黑色碎片从空中脱落,似乎空间将要破碎。 “果然,这家伙变为羊头作为主宰时,那些法术它并不会用,至少,在炁的运用上,比起人头做主时要差了许多。” 顾曜看了眼那闭上眼睛的人头:“所以光和的法术,其实是融合了一尊鬼王,和它共用一具身躯。” “阳神...鬼王...若是都是不灭的话,阳神和鬼王会不会是阴阳的对立统一?同时汇聚一体,便能成为真正的不朽神魂?” “这个猜测对我来说太早了,不过倒是可以和老头提一嘴,或许能给他一点启发。” 他眼神闪烁,正在思考时,天师提醒道:“你的身体快要到极限了,要么想办法立刻解决它,要么逃,要么打碎空间出去,不能在这样肆无忌惮的使用我的力量了。” 那羊头此刻也是快速的冲了过来,张开双臂,要保住顾曜,顾曜一记定身术指出,劫剑雷光一闪,对着羊头横劈而去,同时一掌拍出数道符箓引爆。 无头身躯被雷电与火焰的爆炸吞没,翻飞的羊头在空中化为黑气,顾曜感觉后背一凉,一踏地面向空中一跃,在空中向着地面再次点出数张雷符。 连环的爆炸声响起,激起一片灰尘碎石,但下一刻,又是数道如藤蔓般的长条从灰烬中伸出,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羊头光和的身形从灰尘中露出,无数的藤蔓长条从他的身上长出,布满了地面与空中,好似个巨大的快速缩小的藤笼。 “小道士,原来你只有接近阳神的修为,而没有阳神对于天地的感悟啊,桀桀桀,将劫剑奉上,我允诺你成为我的奴仆。” 羊头光和看着在藤笼中翻飞跳跃,好似个蚂蚱一样的顾曜尖声叫道。 三清剑法! 顾曜疯狂挥动着剑,劈开一道道长条,但这些长条好似蛞蝓一般,软绵绵的还极其黏糊糊,剑上风雷之炁闪烁,劈砍起来也是极其困难。 一道火掌拍出,眼前的藤条瞬间被火焰吞没,在火中被烤成的焦干,顾曜刚举剑要劈,却见这些长条主动断裂,将着火的部分粉碎再次快速长出全新的长条,继续包围,堵着他逃跑的方向。 身后也再次劈来一道道风刃,顾曜以金光咒挡住,一道道诡异的冤魂在四周出现,喷吐着扰乱人心的鬼气,顾曜念动净心咒定住心神。 阴气也在羊头光和的操控下,变为了一只只奇形怪状的怪兽,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时之间,顾曜如同孤身陷入了千军万马之中。 注意到远处出现了游荡的其他鬼王,顾曜一咬牙问道: “师伯,通幽之术,召唤鬼门的是什么法术?” 一记土行雷展开,顾曜一剑插入土中,刹那间无数雷霆宛如火山爆发般喷出,雷霆冲出地面消灭了那些怨魂与阴气后再次结晶落下,砸在长条上,将它们封印住石化,短暂的清场,顾曜感觉到身体出现了明显的僵硬。 “通幽之术施展到极限,乃是与鬼国相连,人身便是一片天地,我那阎浮之术,便是在人体中在开辟一个鬼国,但要施展这法术,有个前提便是你需要在泰山鬼国之中有着自己的坐标,链接自己与那处...” 天师快速的讲解了下他对于通幽之术的理解。 顾曜抓住这清场的时间,站着入定,将小天师也唤出来,让它也照着施展。 羊头鬼怪眼见顾曜突然停下,心中大喜,两条手臂迅速伸长要将他抱住,却在靠近时又突然犹豫:“这小子之前反抗如此激烈,现在不动了是怎么回事?” “是有什么决定厉害的法术,在骗我近身?他可是有着不弱的法力。” “不,应该是刚刚那记雷法脱力了,现在动弹不得。” “也不对,天下哪有鬼会在被追杀之时,全力施展法术让自己脱力的,阴谋,有阴谋!” ... 那边顾曜飞快的听完,立刻开始了尝试。 “泰山鬼国的坐标...啊,劫剑,劫剑可以吗?” 他看了眼劫剑,刚试着释放阴神感知,却突然感觉到,有一抹极其熟悉的气息在鬼国之中,与自己关系密切,并且极其稳定。 “这是什么?我只去过一次泰安城,也没有遗留下什么啊,难不成是媚儿?” “还是说,是我体内的那块神机和鬼国之内的某个东西有联系?” 看了眼身旁漂浮着的鬼手,还有正向着这里靠近的鬼王,顾曜一咬牙:“来不及了,既然有坐标,那就试试。” “最多,让师伯打碎空间逃走了,只是那样,华阳洞天就要彻底破碎了。” “通幽,起!” 出乎意料的是,劫剑微微震动,一股极其阴凉的气息从剑柄处涌入顾曜体内,直直冲入他的双眼之中。 双眼一下如同泡在冰水之中,无数的阴冥之气暴动,疯狂的汇聚,两个漩涡在顾曜的双眼之中汇聚。 外界的气息一下暴动,羊头光和立刻收回了手臂:“果然是耍诈,还好我谨慎,如今有这么远距离,再怎么样,也足够我反应过来了。” 它看着顾曜一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怒吼,猜测道:“莫不是,这法术需要极尽距离内使用,我刚刚没有靠近他,他忍到现在,现在法术失控了?” “这样也好,到时候得了劫剑,再去吞了他的残魂,也算一场大造化,最多浪费了些许肉身。” 羊头鬼怪这边思索时,天师已经撤回了他的力量。 确切的是,是被迫撤回了力量。 一股阴冥之力在顾曜体内爆发了。 “这是怎么回事?”天师看着顾曜痛苦的模样,摸不着头脑,“地煞术从来不会伤害施术人的啊?” 就在此时,汇聚在顾曜双眸内的阴气漩涡一下散去,涌入顾曜体内,周游一周天之后,一下从身体各处喷出,带出了不少血液。 这血液离体之后,散发出一股对于鬼怪来说,无法抗拒的吸引力,瞬间引动了出现的所有鬼怪,向着此处狂奔而来。 羊头光和也同样陷入了狂热,只是它刚刚动弹了身躯,就看见那血液飘向空中,变为了一扇小巧的血色大门,大门之后,一道古老恐怖的气息若隐若现,似乎正想从中走出。 这气息出现的瞬间,羊头光和便是一下跪在了地上。 同样的,还有来到附近的其他鬼王们。 顾曜慢慢恢复了正常,只是虚弱了许多:“师伯,你第一次用这法术,也这样吗?” 天师:“不,你有问题,我觉得,以后我们还是别联系了,不然我总感觉,有一天会被你连累死。” 顾曜抬起头,看向自己召唤出的血色小门,这门给他的感觉十分亲切,似乎血肉相连一般,只要自己一个念头,这门就可以打开,让门后的鬼走出。 “门后的,好像就是我在鬼界的坐标,很熟悉,是什么?” 顾曜盯着门,有些迷茫。 突然,一股寒意向着他冲来,他回过神来,只见一柄漆黑无比的三尺长剑飞来,直冲自己的心脏,急忙一剑劈开,将黑剑打向空中。 黑剑在空中转了两圈后,落到了光和身边。 人头光和站立着,伸手握住了黑剑。 “他和羊头分离了,修为好像变弱了许多。” 顾曜瞟了一眼,地上还跪着个羊头。 光和看了看天上的血门,毫无废话,再次要御剑斩向顾曜。 “开!” 顾曜不理,伸掌对向血门。 直觉告诉他,只要打开了血门,一切都会结束。 血门安静打开了,露出了门后漆黑一片,只有几点红光在黑暗中闪烁。 但顾曜的熟悉感却是愈发浓郁,甚至他能感觉到,门后的存在,似乎有着他的气息。 这让他产生了一个很滑稽的想法:“难不成,是被艳鬼勾走吃掉的原身魂魄?” 这想法过于荒谬,以至于对于他对于将要刺入他胸膛的黑剑都是无视了。 光和眼看将要得手,双眸微微睁大,一丝红光从眸中一闪而过:“去死!” 他双手握剑,黑剑上,一点黑芒在剑尖闪耀。 但就在黑剑将要碰触到顾曜衣衫时,时间好似停住了。 一道道红色的雪花从空中落下了,是从门内飘出的,这雪花随意飘扬,但偏偏避开了顾曜,落在了各处的鬼王身上,变为一只只红色的蝴蝶印记。 顾曜没有看那雪花,也没有看光和,仍然是注视着血门。 一抹红色的衣袖在门后一闪而过,随即便是一双穿着金纹黑履的小脚从门后踏出。 雪白柔嫩的脚腕,红色的飘荡裙摆,如乌木般漆黑的长发,金色的头饰。 一个二八年华的红裙少女从门后走了出来,无数血红色的蝴蝶围绕在她身边。 是蝶儿! 顾曜瞪大了眼,蝶儿的身上,有一股他的气息,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自己曾经在麻姑山给蝶儿喝下了一点自己的血液,可那一点血液,不早就应该被她炼化吸收了吗?怎么会味道还是这么浓郁? 蝶儿面若冰霜,凤目含威,从门后走出,踩在空中,冷眼扫了下鬼王们,轰然间,所有印上了红蝶印记的鬼怪瞬间被红光侵蚀,融化为一块块冒着黑烟的石头渣子。 只是一瞬,洞天之内,便只剩下光和、方学真和顾曜三人。 光和此刻双眼之中尽是恐惧,来自蝶儿的恐怖压力让他宛如负山,动弹不得,所幸,蝶儿并未杀他,只是缓步从空中走下。 待到她靠近之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在他身上,将他打飞在百丈之外,镶嵌在大地之中。 顾曜注视着缓步走来的蝶儿,心头闪过无数疑问。 她是怎么变得这么强大? 这才不过两月,她就成了能轻松碾压鬼王的可怕鬼神,这是怎么做到的? 就连泥丸宫中的天师,也是惊呼了一声“鬼主”便是如同变成了雕像般,不再动弹。 蝶儿慢慢走到顾曜身前,那股熟悉的悸动感愈发强烈,甚至顾曜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开始不安分的跳动了,好似要破胸而出一般。 她没有任何表情慢步来到顾曜面前,低下头看了眼顾曜手中的劫剑,随即缓缓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放在了顾曜的胸口,似乎在找寻着心脏跳动的地方。 顾曜不禁紧张了起来。 当初初入泰安时,前来侍奉劫剑剑主的鬼怪媚儿曾说过的一句话,此刻他回想了起来。 “人间一刻,冥界一旬!” 一旬便是十日,那人间一日,鬼界便是九百六十天,三十二年! 距离蝶儿进入鬼界,差不多两月,那岂不是说,蝶儿已经在鬼界修炼了接近两千年?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她还会记得我吗? 顾曜有些不确定,突然感觉胸口一痛。 他低下头来,只见蝶儿的手指间处,各自燃起了一朵猩红的血液,此刻插在了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她要杀我!” 剧痛刚要蔓延,又瞬间消失。 还不等顾曜反应过来,蝶儿收回了手,一下抱住了顾曜:“恩人,蝶儿终于再次见到您了。” 顾曜:“...” 他不敢乱动,生怕自己轻举妄动,引发蝶儿什么动作,一不小心被她拍死。 还好,几个呼吸后,蝶儿便是松开手后退了半步,低下了头:“恩人,蝶儿刚刚失礼了,还请见谅。” 顾曜这才送了口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心脏处衣服已经损坏,破出一个大洞,皮肤上,多出了一个活灵活现的蝴蝶纹身。 看到顾曜低头看着这纹身,蝶儿主动解释道:“恩公,这印记能盖住恩公的存在,如此一来,惦记您的鬼怪或是道士和尚,除非修为在我之上,不然再也无法找到您的存在。” “另外,恩公对于鬼怪的诱惑力实在太强了,加上这个印记,就可以藏住,即便是蝶儿,此刻也闻不到了,不会再担心意外对您出手了。” 顾曜点头:“这样吗?蝶儿,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你的师父,静音师太呢?为什么你的身上,有我的味道?” 第二百零七章 谛听 顾曜一大串的疑问泼水一般刨出,让蝶儿听的有些发愣。 等到他问完,蝶儿才抬起头温婉笑道:“恩人...” 顾曜听到她这么叫,急忙道:“别叫我恩人了,我名为顾曜,直称我名就行。” “行不得行不得,”蝶儿后退两步,低下头语气急促道:“行不得,恩人于我有大恩,若不是恩人赐血,蝶儿怕是早已在冥界化为恶鬼腹中食物。” 我的血? 你没有消化掉吗? 顾曜疑惑万分,说道:“但若总是以恩人称呼我,我也挺难受的,尤其你的修为还这般高。” 蝶儿眼眸一转,微笑道:“那我称呼您为公子,您称呼我为蝶儿便好了。” “也行。” 顾曜心不在焉的应承了一句,他刚刚才发觉,华阳洞天的崩溃,似乎停止了。 不止是停下了,还变的更加稳固,仿佛鬼国一般。 温度在疯狂的下降,地面上已经结出了一层冰霜,方学真和光和两人已经变成了冰人。 远处,还有黄绿色的雾气慢慢出现,天空上,也有一团团五颜六色混杂交错的光团飘荡。 四周充斥了荒凉死寂敢,阴风也是停下了。 万物静寂,时空永恒。 蝶儿道:“公子此前询问我的修为,其实这修为还是多亏了公子的血液。” 蝶儿的话语拉回了顾曜的注意。 “那日公子赠予了我些许血液,让我法力大涨,之后我进入了鬼国,却发觉血液并未被我完全吸收。” 她慢条斯理讲述道:“并且由于那些血液,我虽然修为薄弱,但也能勉强抗衡普通鬼王,当我在泰安城内迷茫时,师父来到我身边,并且教导我修行。” “我本想将公子的血液炼化吸收,按照我本来的估计,吸收之后,我应当是绝顶的鬼王,但在师父的指引下,我将公子的血液凝集,按照道门的法门,以身为炉,炼成了一颗与我完全交融的血丹。” 所以她的体内才会有我的气息,是这原因啊。 蝶儿继续道:“公子的血液与鬼界有着很奇特的关联,凝聚为血丹之后,我对于鬼界极其的庆亲和,当时仅仅是个普通小鬼,却能如同鬼王一般,位格压制其他鬼怪,不仅如此,我修炼的速度也快的惊人,仅仅是四百转,便成就了鬼主。” “寻常鬼王想要后才成就鬼主,需要九死一生,但我却是一蹴而就,近乎没有任何瓶颈,就连师父也是在我的保华下,轻松成就鬼王,如今只差一点,也一样可以踏入鬼主境界。” 顾曜一边疑惑着自己血液的效力,一边感受了装死的天师,好奇问道:“鬼主,是什么境界?还有,四百转是什么意思?” 蝶儿解释道:“鬼主其实不是境界,本质上还是鬼王,但相较于鬼王,鬼主多了些鬼国的加护,公子您可以理解为,嗯...拥有着比泰山府君小上一些权力的特殊鬼王。” 她嗯嗯呜呜了一会:“蝶儿也不知该怎么解释,鬼国之中,最为至高无上的是大帝,大帝执掌阴冥法则,大帝之下,便是泰山府君,府君负责鬼国的稳定。” “府君能镇压鬼国的力量,本质上来源于大帝赐予的阴冥法则,而鬼主,则同样掌握了些许,只是这些许法则,只能依靠大帝赐予,只是想要得到赐予,也便要通过大帝的考核。” “公子刚刚看蝶儿那般轻松抹杀掉了那么多鬼王,其实便是因为鬼主降临之处,气息笼罩之下,尽数归属蝶儿掌控,鬼王完全没有反抗的力量,类似于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概念。” “至于四百转,这是鬼国的时间,因为鬼国内没有白天黑夜,所以计算时间,便是以府君巡游为准,府君巡游鬼国一次,便是一转。” “四百转,大概便是四百年。” 顾曜喃喃道:“四百年?这倒是与媚儿说的不一样,媚儿说的是人间一刻,鬼界一旬啊。” 蝶儿眼神一亮,小手在空中划过,现出媚儿的画像:“媚儿?可是这个泰安城内的媚儿姐姐?” 顾曜纳闷:“你认识?鬼国那么小吗?” 蝶儿散去画像:“公子,我初入鬼国之时,曾经被鬼王刁难,多亏了媚儿姐姐庇佑,因此与她认识,只是之后师父来了,她却说媚儿姐姐心怀鬼胎,甚少允我与她来往。” 顾曜颔首:“你师父做的对,那个鬼确实心思很多。” 蝶儿微微一笑:“至于公子刚刚说的人间一刻,鬼界一旬,其实大抵是用来糊弄走阴人的,鬼国的时间流逝其实不一定,有些地方快,有些地方慢,所以我们才会以府君周游为准。” “这样吗?” 蝶儿笑而不语。 顾曜看了看四周:“你能把这四周变为原样吗?” 蝶儿摇头道:“这个,恐怕蝶儿做不到,鬼主其实是出不了鬼国的,蝶儿此番能来到此处,也是多了血丹的帮助,但是,一旦出来了,四周必然会变成如此,而且短时间内无法变回去,只有等到蝶儿回去之后,才能慢慢消磨掉影响,大概几百年后才能恢复原样。” “而且,蝶儿现在回不去,得等到下个中元节,鬼国之门打开才能回去。” “啊?为什么回不去?” 蝶儿轻声细语解释道:“成就鬼主便是彻底与冥界融合,从此连投胎转世也没了可能,只能永远留在鬼国,公子可以理解成,鬼主就是冥界的法则天理,自然是不能离开鬼国,进入人间的。” “但现在,是公子的法术强行打开了一扇门,让蝶儿来到这里,并且将这里化为这样。” “若是想要回去,需要有个人如同公子一般,同样用这法术在那边开门才行。” 顾曜想了想:“我再次用这法术开门不行吗?” “公子开门的地方,会是蝶儿的鬼城吗?”蝶儿反问道:“鬼主是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城池的,若是降临在其他地方,便是战争,会引动其他鬼主进攻的。” 鬼界的规矩好多啊。 顾曜拍了拍头:“所以说,只能等一年了?” “怕是如此。” 顾曜喊着泥丸宫的装死的天师阳神,天师没有回应,但蝶儿居然看到了,她笑着道:“公子不要呼喊了,您身体内的那尊阳神,是不敢活动的。” “鬼主对于误入领地的阳神,也是占据上风,这一尊阳神太过微弱,若是接除这个状态,会瞬间被我同化吸收,变相削弱人间天地,使得鬼界侵略人间。” “那这么说,鬼主岂不是天下无敌?” 顾曜有些诧异,鬼主既能秒杀鬼王,对于人间的阳神也是占据上风,难不成要天上仙人对付?鬼主不能离开鬼国,是在保护人间? 蝶儿摇头:“不是的,鬼王对应的是阴神圆满的道士和尚,鬼主对应的才是阳神,只是通常来说,有一个除非必要不然不见面的默契,在鬼界,人的阳神永远不可能赢,反过来,在人间,鬼主真的降临了,必死无疑。” “您体内的阳神如此畏惧我,有两个原因。” “一是这个洞天阴气弥漫,刚刚阴鬼行军,更偏向鬼界。” “二是他太弱了,这么弱的阳神,要么是刚刚成就,要么是分神,要么是刚刚经过生死大战。” 师伯你听见了,你太弱了...顾曜心里放了波嘲讽:“那我现在想要带他们两出去可以吗?” 他指了指那两人,现在已经是两坨冰坨了,要不是这两人都是个阳神,怕是已经魂飞魄散了。 蝶儿继续摇头,顾曜突然升起了个不好的预感。 蝶儿注视着顾曜幽幽道:“公子,这里因为蝶儿的降临,无限接近鬼国,您既然认识媚儿姐姐,那想必是进过鬼国,难不成您能直接穿梭吗?” “有通道的啊...哦,通道闭死了,这里已经与外界彻底隔绝了是吧。” 顾曜反应了过来。 蝶儿轻轻点头:“是的,人间天地感觉到蝶儿降临,自然锁死了这里,若是想要出去,只能等到中元节鬼门大开,阴阳颠倒混乱才能出去。” 顾曜心头升起一丝烦躁:“可是,我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啊,耽误不得。” 若是早知出不去,还不如直接让师伯打碎空间出去,毁掉了华阳洞天,也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送不了老头最后一程啊。 他焦急的转起了圈,猛然抬起头:“我能走鬼国绕一圈...不行,我的肉身进不了鬼国。” 蝶儿静静的看着他这么走来走去,目光缓缓移到劫剑之上:“公子,若是你当真想要试试,不妨试试劫剑。” “劫剑?可是劫剑的秘密,我也不知道啊。” 顾曜举起剑,银光在剑身上闪烁:“我未到阴神出窍之境,也不敢贸然阴神入主剑中,它的奥秘,我完全不知晓。” 蝶儿微微一笑:“蝶儿知道些许。” 她主动说道:“剑内,藏着一座鬼城。” 鬼城?! “媚儿姐姐告诉蝶儿道,当初曹孟德从鬼国骗走了一位鬼主,让它心甘情愿的化为剑灵,带着它的那部分阴冥法则与它的鬼城,藏入了剑内。” “因此,劫剑才能在鬼国之中拥有如此地位。” 顾曜想起之前进入泰安城时的遭遇,觉得倒是很有可能,劫剑内藏有一部分阴冥法则确实很有可能。 蝶儿接着道:“照理来说,曹孟德死后,那鬼主应该带着剑一同返回鬼国,但他使了个诈,将那鬼主抽出,却将力量封存,因此这剑与力量却还留在了人间。” “他当初铸造的五柄宝剑中,劫剑最为特殊的地方就在此处,只有它的力量是属于阴冥的,所以历代劫剑剑主,虽然都是人中豪杰,但无人能真正掌控它,并且全都早衰而亡,都有被阴冥法则影响的原因。” 顾曜听到此处,低头看了看剑:“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操控剑内的法则?” 蝶儿笑道:“对,公子与鬼国的关系颇为密切,只是几滴血液,都能让蝶儿如此脱胎换骨,或许天生便于它有缘。” 顾曜看着手中银剑,犹豫一二后,下定决心道:“好,我试试,劳烦蝶儿你为我护法。” “遵命。”蝶儿屈膝行礼道。 蝶儿若是要杀我,我完全没有反手的余力,只能试试了。 顾曜盘膝坐下,放置长剑在腿上,平心静气。 “刚刚蝶儿说,曹孟德把鬼主意思抽走了,但劫剑内,也是有个微弱剑灵的,是哪来的?难不成阴冥法则成精了?” 带着这疑惑,顾曜阴神出窍,一下遁入了剑中。 漆黑,广阔,无垠。 顾曜此前想过自己阴神出窍,可以人剑合一修行剑术会是怎么样的场景,但绝没有想过,在劫剑之内,会是这么个广阔无垠的黝黑死寂空间。 “法则,法则会是什么样?” “鬼城,鬼城又在哪儿?” “还有那个微弱剑灵,剑灵又在何处?” 漫无目的,每一秒钟,都仿佛一个世纪那般遥远,若不是时刻都能感知到自己的肉身,怕不是根本坚持不住这般遨游。 无止境的坠落了不知多久之后,一点亲切熟悉的感觉突然从脚下冒出,顾曜停住,细细感受四周。 那一点熟悉的感觉,正在主动靠近。 庞大,冰冷,浩瀚...但热情。 漆黑的,一个巨物直接撞了上来,顾曜阴神在剑内翻飞。 那个巨大无比的东西不住的从后面追上,一下又一下的撞了上来,顾曜感觉自己像是个球,被不断拍打。 也多亏了每次拍打撞击后,顾曜都能感觉到自己对于周围更加熟悉,并且逐渐能看见东西了,他恐怕也不敢在此停留。 数十次撞击后,顾曜终于可以在黑暗中看见那个撞着自己的东西了。 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体型如狗,很是欢腾的迎向自己。 “停下!” 他在空中转身,伸出手,张嘴喊道。 虽然没有声音发出,但那个小兽似乎懂了他的意思,乖巧的停在了他的面前,伸出头在他腿上使劲荡来荡去,表达着自己的欢喜。 顾曜试探的伸出手,摸了摸它,小兽更加欣喜了,不住的摆尾。 仔细打量了下,顾曜猜测道:“你是谛听?可以听到我的心声?可以的话,点点头。” 谛听疯狂点头。 “你是剑灵吗?” 点头。 顾曜不助的询问着,谛听疯狂的点头,差点让顾曜怀疑它只会点头。 “我该如何成为劫剑真正的主人?” 他注视着谛听,在心中问道。 谛听想了想,转过身来,伏下身子,对着他竖起了自己的屁股。 顾曜面色僵硬住了,这是让他...舔? 第二百零八章 壁画 曾经顾曜听说过这么个传说,一只猫把屁股对着人的时候,是在表示友好,希望人能明白,这是在给他舔猫屁股的荣耀。 但这也太变态了。 顾曜对着这翘着屁股的谛听,心里泛起了愁。 这谛听晃着尾巴,伏着身子,等了片刻后始终没见顾曜有动作,转过头来歪着头敲了敲,看着顾曜在发呆,张开嘴发出一声听不见的嗷呜声,一下游动了起来,围着顾曜两周后一下冲顾曜胯下游过,让他骑在背上,载着他往黑俺的下方游去。 “原来是让我骑上去啊,吓死我了,下次让我骑不要摆出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姿势。” 顾曜拍了拍谛听的背,心里想道。 谛听奇怪的回头看了看顾曜,似乎在迷惑,随即感觉到顾曜的催促,四爪在空中用力一蹬,加快速度向下方冲了下去。 在空寂无物的黑暗中再次沉下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一点微弱的绿色光芒出现在顾曜的眼里,一道绿光从光点处射出,转瞬即逝。 “是蝶儿之前说的鬼城吗?” 顾曜提起了精神,死死盯住那绿色光点,看着它在眼中不断变大。 等到这绿光由拇指头大小变为明月那般大时,顾曜总算是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一具巨大无比的骸骨,穿着一具黑金色的铠甲,静静的盘腿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 他刚刚看到的绿色光点,是这骸骨头部镶嵌的一块巨大的宝石,如同这黑暗空间内的灯塔,不断向四周射出一道道光芒。 无比靠近后,谛听慢慢停住,不再靠近,顾曜从它背上下来,浮在大约四十丈远的高出,俯视着这骸骨。 这骸骨如同一句山峰,顾曜的身高大概只有它手指的一个指节长度,靠的近了,顾曜才看见,这骸骨的头部两端,还有两根尖锐的角,之前扫视时,还以为是头盔的装饰,现在才发觉是这骸骨的一部分。 看样子,这不是人类的骸骨,是那鬼主还是什么冥界的怪物? 鬼主什么的,还会有尸骸吗? 顾曜思索片刻,刚打算靠近时,就被谛听一下咬住衣摆,拽着他往后退。 “有危险?”顾曜楞了下,心里问道。 谛听点头,张开嘴,摆出一副凶恶无比的样子,对着他做出一口吃掉你的模样。 “不懂外语真是麻烦..哦,这里不能说话,不懂读心术真是麻烦。” 顾曜猜测着问道:“你是说,靠近了会有个想要吃掉我的东西?” 谛听疯狂点头。 “很强吗?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赶走它?或者骗过它?我来这的目的,是想要掌控劫剑。” 谛听做了顿莫名其妙的动作,顾曜不由想起了希言过去也是摆着各种奇怪动作和他交流,直到窃娘来了以后充当翻译才解决问题。 顾曜看着它的动作,揣测道:“你是说,佛门法术?” ... “不是啊,那这个打坐的姿势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我找到这骸骨的什么东西?” ... “真是啊,这我要怎么找,况且就算我找,我现在也没有那个时间啊,事发紧急,当真没有其他法子吗?” ... “别做动作了,这样,我问些问题,你点头摇头告诉我答案就行。” ... “那东西很厉害吗?鬼王还是鬼主?你知道鬼王和鬼主吧?鬼王抬左爪,鬼主抬右爪。” ... “鬼王,摆爪子是说比鬼王弱?既然弱那为什么还会危险,因为无法发现它的行动,很是隐秘?” ... “真是啊,这个东西虽然比鬼王弱些,但无法被发现,行动诡秘,攻击很难躲开是吧?” ... “是什么东西?这个骸骨的魂魄?” ... “点头又摇头,是那颗宝石?” ... “这绿宝石是什么玩意?必须要查看一下,我的阴神很特殊,虽然小了点,但非常坚硬持久,加上这光环和星云化成的衣服,应该不至于被瞬间杀死。” 顾曜问了一通,猜测了个三七二十四之后,还是决定要去试试,嘱咐了谛听几句后,围绕这巨大的骸骨转了两圈,确定什么都看不出来后,全神贯注小心翼翼的慢慢飘了过去。 大约十丈左右,身上纱衣再次放出了星云,包裹住了他。 这星云的变化,顾曜无法控制,根据此前天师的测试,应当是能削弱隔绝神识攻伐之术,此刻自然化出,应该是已经受到了他没有感觉到的隐秘攻击。 顾曜仔细感觉了一二后,再次靠近。 此刻靠的近了,铠甲上的图案,才被他发现。 黑金色的铠甲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图案,顾曜张望一会之后,发觉这似乎是个连环画,在讲述什么故事。 “开头在哪?” 他绕着慢慢飞了一圈,最终在胸正中间的金色护心甲上发现了一块被分成四块的图画。 “从右上角往右边开始看,回到左上角,再看下面的吗?” 顾曜眯起了眼,确认除去星云外没有异常后,端详起了变化。 最开始的画像上,只有一个巨大的人,他被飞在天上的人、地上的人环绕包围,人中间还包围了许多没有腿的形状,似乎寓意着鬼。 他这么看了一圈,那些人一点点消失,鬼不断变多,在人完全消失之后,鬼也开始慢慢减少。 接着,那巨人把自己撕成了三块,化为了三人,又挖下自己的双眼,交给其中的两人,两人捧着眼睛消失,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远处,与剩余的鬼呆在一起。 之后,画像被分成了三片,似乎指代仙界、人间、鬼国。 最上方的仙界,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尊巨人,他的额头镶嵌着那颗眼睛。 中间,应该是指代人间,巨人已经不见了,无数的人似乎在向神明祭祀,还有不少人在打坐,伸出手拥抱天空,人间的天空依然有不少人飞着。 隔绝仙界和人间的横线中,有一段是空缺的,上面站着一群散发光芒的人,下面有人在努力靠近。 最下方,是鬼国,同样得到了一颗眼睛的巨人建立一座宫殿,将那颗眼睛放进了宫殿之中,那颗眼睛放出了璀璨的光,聚拢来了无数的鬼怪。 人间与鬼界的横线中,画了截虚线。 之后,便是三界的变化,仙界中的仙人逐渐变多,最后,那巨人似乎觉得很是吵闹,闭上了额头的眼睛。 人间的变化不小,那些飞着的人全部不见了,隔绝的横线被补上了,人的中间,多出了些许打坐的鬼怪。 变化最大的,则是鬼界。 那个巨人同样消失了,但那枚眼睛还在,还在放出光芒,被一个巨大无比的方块包围,还有个人形站在眼睛下,似乎一同在照耀鬼界。 鬼界之中,多出了无数的方块,每个方块上,都有着眼睛的标志,还有个狰狞的鬼头,城池与城池之间,挤满了无数的鬼怪。 隔绝人间与鬼界的虚线,依然还在。 顾曜扫视着最后一副长图,最终双眼凝视着鬼界眼睛的周围,那里有着一个小小的猫头,若是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这图画,指代仙人鬼三界的往来变化吗,这眼睛,是指代天地法则吗?” 顾曜盯着那猫头:“我记得,泰山府君有个宠物饕餮,这猫头应该指的是它?不,不对,曹操赢的是上一代府君,饕餮难不成也是祖传的?” “若是眼睛指代的是法则,蝶儿也说过,鬼主都会建城,这每一座城池,都是鬼主所建的话,那意味着,泰山府君也只是掌握了更多冥界法则的鬼主,本质上与蝶儿没有区别。” “而这个巨人,便是东岳大帝。” 又看了会之后,顾曜回过神来,提醒自己道:“不可尽信,留下这个的,应该是那个鬼主,它的理解认知未必正确。” 随即目光又移到仙界与人间被堵上的缺口处:“不过,若是真的,那人间已经无法成仙,所以老头和我说的,同化于天地倒是有理由了。” “仙界是真的存在,曾经,过去,门没被关上时,人是真的可以飞升的,只是现在被关上了。” 顾曜看着那个仙界的巨人:“那他又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关门?是怕有人分享自己的力量,让自己变弱了吗?” “还有,人间那个巨人,他又消失在何处?” 看完壁画,顾曜慢慢向上飞,飞的过程中,并未发觉任何不对,只是那个绿色宝石的光芒,愈发璀璨,似乎在等着他来。 “并没有什么东西攻击我,或许有,但太弱了,被星云影响了下,我甚至都不能感觉到。” 感觉绿光璀璨心神,顾曜闭目默念了几遍净心神咒才再次看向那处。 “若是说,眼睛代表这冥界法则,那这颗宝石,就是那个鬼主的遗留吗?是劫剑的真正秘密吗?只要掌控它,就行了?” 顾曜慢慢来到额头处,绿色宝石就在眼前。 它散发出了惊人的吸引力,迫不及待的想要顾曜拿起它。 “好主动,但我为何感觉,拿起它,我会死?” 心头升起的一丝凉意,停下了顾曜伸出的手。 “再看看,若是实在没有其他发现,再回来拿它。” 顾曜一咬牙,后退了几步,远离那绿色宝石之后,他才发现,包裹自己阴神的星云,居然染上了一层绿色,此刻随着远离,星云在主动驱散那股绿色,变的稀薄了许多。 “星云保护着我,这宝石果然有问题。” 眼见如此的形象,顾曜确定万分,这镶嵌在额头的绿色石头,是个陷阱。 深深望了眼它,顾曜向其它地方飞去。 围着骸骨上下翻飞,透过盔甲的缝隙,顾曜仔细打量了几眼铠甲内部的情况,不像是人的身躯,里面的骨头更像是蛇骨,只有一条长长的脊椎骨。 钻进去又看了一圈,顾曜确认了,除去那颗宝石外,再也没有一点其他东西,只是一具纯粹的白骨。 “所以这是妖,还是鬼主的骨头?等出去了,我一定问问蝶儿她还有没有肉身骸骨存在。” “还有,掌控劫剑的真正关键是什么啊?” 顾曜回头看了眼外面不敢靠近的谛听:“谛听的灵性很足,可在外面时,我只能感觉到劫剑只有微弱的灵性,又是怎么回事?” 端详两眼谛听后,顾曜回到了那绿色宝石附近,只是这次隔的很远。 “关键的地方,应该还是在这个东西上。” “谛听说有东西会攻击我,可是并没有,那会不会是,它一直躲在哪里,在等着我做出什么?” 顾曜思考片刻后,再次看向这绿色宝石时,突然有些惊讶的发现,它那股吸引人的力量消失了。 微微靠近些,他注意着星云的变化,在看到星云也没有变化后才确定这一点。 “这是怎么回事?总不至于说刚好到现在电池没电,除去发光的功能都关闭了吧?” 顾曜吐槽了一句,伸手慢慢靠向宝石。 有些温暖。 顾曜的手放在宝石上,竟意外的感觉到了温暖。 没有异样发生,顾曜双手并用,抱住宝石,微微用力,很轻松的就将它摘了下来,星云自然而然的裹住了它。 “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 顾曜抱着这石头,打量四周后,慢慢飞到谛听身边:“什么都没有啊。” 谛听迷惑的歪歪头,微微靠近那骸骨,没想到刚靠近几步,那骸骨便是化成飞灰,飘向黑暗深处。 谛听也被这变化吓了一跳,转过身很紧张的看向顾曜。 “没事,没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该怎么用?” 谛听摇头,便是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动物。 “好吧,那我要走了。” 顾曜感受了下身体的牵引,对着谛听道。 谛听张嘴发出了无声的嗷呜,头也低了下来,似乎表示很悲伤。 顾曜伸手摸了摸它:“放心,等我成为剑主,就可以和你心神合一,你就再也不会这么孤独了。” 谛听抬起头,在他的手掌里蹭了蹭,似乎在说,说话算话。 顾曜又摸了摸它,抓紧时间,抱着那石头,向着自己的泥丸宫钻去。 离开劫剑的瞬间,顾曜感觉到,石头活了,在自己的手臂中,晃动了下。 “这石头果然有问题。” 顾曜闪过这个念头时,已经回到了泥丸宫内。 只见石头大放绿光,一张女子脸在宝石中浮现,随即绿光驱散了星云,从他手中一下飞起,一个半人半蛇的女妖从宝石之中爬出。 它吐出分叉的舌头,打量着顾曜的泥丸宫,发出尖声的狂笑声:“我出来了,我自由了,我终于见到光明了。” 兴奋无比的笑了几声后,它低下头看向顾曜:“小道士,你再谨慎,又如何能与我这千年鬼王相比?把你的肉身交给我吧。” 它兴奋无比的扑向顾曜。 在靠近顾曜的瞬间,龙钮白玉印浮现,发出明亮的洁白光芒,将它包裹融化。 蛇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换,就被白光吞没了,只留下一句“不”字在顾曜耳中回荡。 小印吞没蛇妖后,一反常态,化成一条银龙,一口吞下那边悬浮的绿色宝石,居然自己变成了个白色的蛋,飘在空中。 顾曜回过神来:“这年头,什么妖魔鬼怪都敢往我身体里进了。” “可是,小印啊,你把石头也给吃了,我怎么掌握劫剑和阴冥法则,从洞天里出去呢?” 话音刚落,小印变作的蛋上白光涌动,吐出了个青色蛇符,一下砸在顾曜的手上。 第二百零九章 入侵 顾曜盯着手里的蛇符,有些茫然。 “这是什么?该怎么用?” 小印变作的白蛋光芒收敛,缓缓平息,变作个普普通通的大白鸡蛋,悬在空中,不再搭理顾曜。 又瞪了瞪手里冰凉青绿色蛇符,顾曜退出泥丸宫,睁开了双眼。 蝶儿蹲在他的对面,两只手托着小巴,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到顾曜醒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公子,一切顺利吧?蝶儿刚刚感觉到劫剑的灵性突然蔓延,应该是成功了吧。” 顾曜眼神迷茫了片刻,确实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联系存在于他与劫剑中间,他念头微动,劫剑内便是传出了一股亲切的感觉,主动从他腿上飞起,唰唰唰的在他面前翻转。 这感觉,像是那只谛听。 “因为那个蛇人鬼怪藏在绿色宝石内被我带了出来,所以谛听成为了真正的剑灵,并且认我为主了吗?” 顾曜伸手,劫剑便是主动的飞了过来,落在了手掌上,还放了身,以示友好。 “好像真是如此,嘶,剑灵不是个美少女或者美少妇我竟然有些失望。” 蝶儿微笑着看着顾曜起身挥舞了下劫剑,问道:“公子可掌握了那位鬼主的法则?若是掌控了,应该可以撕开这里的洞天,离开此处了。” 顾曜取出那蛇符:“出了些许意外,只有这个了,不知该怎么用?” 他将蛇符递给了蝶儿。 蝶儿接过之后,闭目感受一二后道:“这个似乎是某种媒介,可以借用那位的法则,只是没有阳神或者鬼主的实力,无法使用。” 她睁开眼,将蛇符交还顾曜道:“倒是极其适合公子,只要公子唤醒你体内那位阳神,让他使用便可以离开了。” 听到蝶儿这么说,顾曜松了口气:“太好了,总算是可以出去了。” 他刚打算唤醒天师,却看见蝶儿慢慢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安安静静的微笑注视着他,在这无边黑暗枯寂的世界里,红衣飘荡无所倚靠,透露出无际的孤独寂寞,不由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蝶儿,你呢?你要在这里等待一年,等着鬼门再开吗?” 蝶儿默默颔首,不作言语。 “那如果你随我一同出去会怎么样?” “蝶儿会影响到周围的一切,蝶儿走过的每一处,都会变为鬼狱,厚重的乌云会盖住太阳,地上的土地不在生长出青草与鲜花,人类一旦靠近,便会瞬间变为鬼怪。” 蝶儿眨了下眼,慢慢说道:“人间的阳神修士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杀死蝶儿,即便蝶儿在外面等到了一年后,回到鬼国之后,泰山府君也会击杀我,以震慑其他鬼主,甚至开门的公子,他也不会放过,说不准,他会抓着这个机会,顺势拿回劫剑。” “所以,公子,你走吧,我在这里继续修行就好了,只是一年而已,蝶儿闭上眼,小憩一会,时间就到了。” 顾曜默默看着她,沉默片刻后看了眼手里的剑突然灵光一闪,出声道:“蝶儿,你能进入劫剑之内吗?劫剑过去能藏着一个鬼主,现在应该也可以才是。” 蝶儿看着劫剑:“应该是可以,可是万一...万一...” “万一什么?” “蝶儿的阴冥法则损伤到您呢?公子天生奇异,因此劫剑中如今的法则不会影响到您,再加上蝶儿的,可就不一定了。” 顾曜拍了下胸口:“那你尽可放心,我可是传闻中的阴冥太子,天生背负阴冥法则的存在,我相信不管是什么法则都无法伤害到我。” 剑内的法则,如今被小印镇压了,你进了剑内,也只是回复以往那样。 看着顾曜自信满满的样子,蝶儿眨了两下眼,用不确定的语气道:“阴冥太子...这个说法蝶儿听媚儿姐姐说过,但应该是不可能出现的,一个活人天生掌控阴冥法则,不,应该是阴冥法则转世成人,可是鬼界的法则并不缺少啊,公子,你不是被人骗了吧?” 因为鬼界天生少了一部分轮回转世的法则啊... 顾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这是我的秘密哦,快进剑里瞧瞧吧。” 蝶儿面色微红,发出一声微弱好似蚊子的应承声,慢慢走了过来:“若是公子感觉不对劲,一定要说啊。” 随即化作一只红色的蝴蝶,围着顾曜转了两圈后,慢慢靠近银白色的剑身,慢慢融入了其中。 红蝶融入剑身后,一抹妖异的红线从剑柄处伸长,慢慢伸长,一直到剑尖停住。 银色的剑身被红线一分为二,看着妖异了许多。 顾曜看了一会劫剑,默默闭上了眼,感受谛听的动静,自从蝶儿进去后,原本活跃的谛听,一下就安静了,灵性也是再次消退,就如同之前一样。 大约过了三十息后,一道红光从剑中浮出,是谛听。 它屁股上多出了一个红色的蝴蝶印记,委屈巴巴的落在了地上,一下扑到顾曜腿旁,摇头晃脑,似乎在哭诉着什么。 顾曜刚想问什么,只见又一道红光浮出,这次是蝶儿。 蝶儿嘴角噙着微笑,落地后向着顾曜行礼道:“公子,真的可以,蝶儿当真可以藏在剑内,随着您出去,甚至可以将自身的法则都放在剑内,以寻常鬼怪的身份陪在你身边,在人间遨游。” 顾曜一边点头,一边摸着谛听问道:“谛听怎么被你弄出来了?它可是劫剑的剑灵啊。” 蝶儿道:“而且我想把自己的法则放在剑内,害怕被它发现吃掉,所以就先把它踢了出去,如今可以让它进去了。” 她坦坦荡荡的态度,让顾曜脚旁的谛听愤怒不已,做出猛犬咆哮、恶猫暴怒的姿态。 顾曜哭笑不得的安慰它,同时问道:“谛听会吃法则?” “它身上的阴冥气息很重,算是鬼物,自然吃的,吃掉之后,大抵会成长许多,总不至于如今这样连话都不会说。” “这样啊,如果你的法则被吃掉了,你会怎么样?” “魂飞魄散。”蝶儿淡淡道,“成就鬼主之后,法则便是完全融合了,失去了法则,就像是人类失去了心脏。” “那你再去布置点手段吧,防止万一。”顾曜咋舌道。 “不必了,蝶儿已经布置好了,它绝对碰不到。” “好,”见的她如此自信,顾曜又告诫谛听一番,让蝶儿将它送了回去。 又将蛇符交给蝶儿:“你还可以用它吗?” 蝶儿莞尔一笑:“当然可以,公子,请抓住蝶儿的手。” 她伸出手到顾曜的面前道。 顾曜刚想握住,想起来还有两个冰块,急忙将那两坨拖过来放到一起。 蝶儿眼见他准备好了,握紧蛇符,只见蛇符好似瞬间变大,一道巨大的虚影扩散开来。 顾曜只觉一股沉重感压在了自己的头顶和两肩之上。 旋即蝶儿抓住顾曜的手,往前一扯,无尽黑暗盖住双眼,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股猛烈的风,连带无数的鬼哭狼嚎之声、人的叫喊声,还有无数个浮在天空之中的光点一下冲入他的眼睛与耳朵中。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顾曜回过神,看了眼四周的情况,极其惊讶的问道。 天空中乌云滚滚,不见日月星辰,分不清是什么时辰。 周围是绵绵的山,倒是还像在上清派。 只是周围的山头上,都有着个光球,好似微缩数倍的月亮,散发出的光芒虽然皎洁明亮,可不知为何,连它们下面的山峰都没有照亮,仿佛发出的光线被吞噬了一般。 周围看不见人鬼,只是他们咆哮呐喊的声音绵绵不绝,填满了山间的风,分不清来源,只知从四面八方涌来。 顾曜看了看身旁的蝶儿还有两坨正在解冻的阳神:“这里是怎么回事?” 他本以为出来就会看到明熙真人正在想办法破开华阳洞天,或者一堆道士正围着这里打转,可没想到出来后看见的是这样。 蝶儿在他的视线下,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 “怎么回事?难不成,鬼国入侵上清派?” 他看向四周,因为对于上清派的地形不清楚,此刻他并不能确认这里到底是不是上清派。 就在他观望之时,一轮山头上的明月突然破碎,陡然间,那座山峰一震,天空中雷霆阵阵,数道愤怒无比的吼声从北面传来。 一道雪白的剑光此刻腾的升起,从北方一座山头上射出,劈开了黑暗,斩开了乌云,露出了乌云之上的夕阳。 此刻居然只是下午。 但剑光一闪即逝,乌云再次恢复,黑暗重新笼罩。 “一位阳神陨落了,刚刚那是天剑,明熙全力出手,上清派怎么了?” 顾曜迷茫时,天师在他的泥丸宫中复苏了,非常惊愕的说道。 顾曜心头大喜:“师伯,我也不知道,我们刚刚才从华阳洞天里出来,您看,这可能发生了什么?” 天师很不确定:“你现在往北面去,老老实实在地上走,那边有天剑的气息和我师弟的炁,他们两人都在那,难不成是有人入侵了上清派?谁能做到?靖夜司,司首?” 天师的猜测,让顾曜受到了些许惊吓:“师伯,您这猜测也太糟糕了,司首入侵上清派,还杀死了一位阳神,这是要灭门吗?” “说不准,上清派最强的道士都在沉睡之中,此刻还没出手,但却陨落了一位阳神,这种情况很罕见。” “最强的道士都在沉睡?” “就是接近我这个层次的阳神,他们感觉到自己的路前屹立的是师伯我,心知拼不过,前方无路,又不愿意成仙,因此只能沉睡,作为宗门的底蕴,一边等着仙界的好消息。” 天师解释了一句,顾曜刚想再问,突然眼前空间一阵扭曲,一只青黑色的鬼手从扭曲中钻出,抓向顾曜的头。 蝶儿反应极快,顾曜刚抬起手,她已经出现在顾曜面前,一手点住那鬼手,一手探入扭曲中,扯出一只两丈高的青皮恶鬼,一下摔在顾曜面前,随即松手扭头看向扭曲中,两只手再次伸入其中,又扯出了一串鬼怪和个道士,一股脑扔在顾曜面前。 那道士手拿长剑,满脸惊慌,看到顾曜后才平静下来,声音沙哑道:“顾曜道友,你没事吧。” 这人认识我...顾曜想了下没想起来这人是谁:“道友,我无事,你可还好?” 这道士看了眼那群堆在一起的鬼怪还有一旁的蝶儿,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惊惧,随即又变为羡慕:“若不是道友的养鬼出手,怕是我要命丧于此了,道友真是好福气,居然能养出一只如此的鬼怪。” 他把蝶儿当成我养出来的...不过也勉强能算,毕竟我付出了一点血。 顾曜脑海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急忙问道:“上清派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才从洞天出来,不知是不是有人入侵?” 这道士面色痛楚,闭上了眼道:“是的,内鬼,勾结外人入侵。” “内鬼?外人?” “贫道暂时也说不清,如今宗门内鬼怪横行,师兄师弟也不能相信,反而是道友这样的外人更值得信任,真是...笑话。” 道人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个丹药往嘴里塞:“道友可以前往大茅峰,那里有掌教真人坐镇,是最为安全之处。” “道友你呢?”顾曜问道。 “贫道乃是白清峰弟子,此前师父陨落,自然是要回白清峰去了。” 道人面色微微红润了一点,便是起身匆匆告辞,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顾曜看着他消失后,一剑将那些鬼怪全部劈死,带着蝶儿向北方跑去。 天师道:“看这手段,是圣人盗出手了,上清派有什么东西他们想要,又被他们发现了明熙有伤,倒是抓住了时间,只是没想到我师弟在,这才拖住了。” “圣人盗?” “对,百年前他们搞出过这手段,只是那次是火神宗,最后分裂出了个火德宗。” 这事之前顾曜也听说过,本以为是理念之争,和平分手,没想到居然是内鬼分家。 和天师又打听了些事,一人一鬼和两个正在恢复的阳神冰坨来到了太元殿前的广场,停下了脚步。 两团金光使着完全一样的雷法打在一起,明熙真人一边操控着天剑,一手拿着面银光灿灿的镜子,和两只鬼王打成一团。 “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金光团内传出了老道的怒吼,他拍出一只百丈雷龙,探爪抓向对面。 可对面的金光团,居然也使出了完全一样的雷法,两只雷龙打在一起,一道雷光柱直冲天空,将乌云搅成漩涡。 天师眼见如此,也是不淡定了:“龙雷?这人是什么人?” 第二百一十章 故人 顾曜看了几眼交战的两人,目光转向明熙真人那侧。 明熙真人的对手,是两只恐怖的鬼王,都有十丈高,一只通体铁青色,身上长满了眼睛,不时射出一道道精光。 而另一只格外奇特,宛若佛陀一般,面容祥和方正,双眼半睁,手捏佛音,通体洁白有如羊脂白玉,脚下踏着一团扭动的血肉之花,背后五色光芒闪动,不时扫出一道道光芒,将明熙真人的术法与剑气扫去,脚下的血肉之花蔓延出扭曲的血肉藤蔓不断纠缠。 同时面对两只鬼王,明熙真人却表现的有些槽糕,竟然是被压制了,一手天剑一手仙境,只是勉强有来有回。 想起此前那道恐怖无比的剑光,又注意到地面上还有着诸多巨大的脚印,顾曜推测此前明熙真人应该已经消失了诸多鬼王,使得自己本就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甚至严重到被两个鬼王压制。 “蝶儿,你可以帮忙去对付那两个鬼王吗?” 看到明熙真人手中的镜子一晃,一道刺目的白光射向那佛陀鬼王,可却被佛陀鬼王吸收,白玉之身变的更加温润含光,反而明熙本人确实气息陡然一弱,顾曜侧头问道。 蝶儿注视了两眼那鬼王,视线最终停在了那佛陀鬼王身上道:“这三只都已经是开始触碰鬼主的恐怖大鬼,尤其那只形似佛陀的,能轻松驾驭一只鬼王,更是厉害,这个状态我也只能与它平手,除非公子将劫剑交予我。” 三只? 顾曜看向那脚下的血肉之花,那个居然也是一只鬼王,眼看又一张张长着獠牙利嘴、吞吐着黄绿毒烟的藤蔓伸出,明熙真人步步后退,顾曜将劫剑递到蝶儿面前:“蝶儿,摆脱你了。” 蝶儿一怔:“公子不怕我骗走劫剑?您要知道,得到这剑蝶儿若是躲起来修炼,之后必然更加强大,甚至能与府君媲美?” “我相信你。” 顾曜认真道,同时催促着蝶儿持剑出手。 此刻百眼鬼王身上一半的眼突然闭上,另外一半的眼睛冒出一点红光,明熙真人避开血肉藤蔓攻击的身形猛然一僵,一个个红点在他身上冒出,疯狂生长,好似血泡一般。 乍然看去,明熙真人好似个人形大蛤蟆,他不得不一剑插在地上,化出一道剑阵,切碎藤蔓,同时身上燃起了金红色的火焰,将血泡烧去。 百眼鬼王嘶哑笑道:“阳神,可食,我要他的头,煮着吃。” 它身上的眼睛冒出一道道血丝,明熙真人的剑阵之外,一道道血色雷电劈去,打在剑阵之上,激起一道道剑气。 佛陀鬼王面色更叫祥和,一团白色好似莲花的火焰在它双眼之中盛放,天剑上,也升起了同样的火焰,插入地中的天剑被一点点顶起,剑阵摇摇欲碎。 “...公子,鬼的话,可不要轻信啊。” 蝶儿眼神有些恍然的说道,随即握住剑柄:“公子且退远些。” 劫剑入手,剑身上的红线红光大涨,布满了剑身,瞬间银剑变为了一把血色长剑。 蝶儿握着,更是凶煞万分,恐怖的气机如剑如雷蔓延,顾曜即便退远了,也感觉皮肤好似被利刃刮过一般。 她瞬间出现在战场之中,还未出手,那蔓延一地的血肉藤蔓便是石化,一只只血蝶从地上飞出,围绕着她。 剑阵、血雷、火焰瞬间溃散。 百眼鬼王睁开的眼睛全部闭上,只剩眉心的一只竖眼,瞪的更大了。 佛陀鬼王白玉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头颅微歪,一道七彩霞衣出现在身上,脚下的血肉之花沸腾了起来,好似个肉团。 天剑倒飞而出,明熙真人一手接住,面露骇然之色,脱口而出:“鬼主!怎么可能!天师在吃屎吗!” 他刚想催动手中明镜,发出信号,唤动闭关的阳神全出,却看见那气机尖锐的女子转身背对他,一剑向着百眼鬼王斩去。 百眼鬼王发出一声沉重的怒吼,身上的鬼眼全部睁开,面前的空气中扶住一道道眼形的裂隙,同时一团黑紫色光芒在它身上涌现,化为无数手臂,穿入黑暗之中,掠到蝶儿背后抓去。 蝶儿面色冷漠,劈出一剑后对于百眼鬼王不看一眼,而是转向佛陀鬼王:“现在离去,留你一命。” 她说话间,周身的红蝶迎向伸来的手臂,一道道红色纹路在手臂上蔓延,爬到了百眼鬼王的身上,让它变的好似被红色渔网绑住了一帮,动弹不得,只是无数凸出的眼睛疯狂跳动,看着一道猩红好似月牙的剑气破碎一切的眼影空间,刺入了它的体内。 无声无息,这只刚刚还不可一世,喊着要煮食明熙头颅的鬼王身躯猛然炸碎,无数眼珠子四散砸向各处。 “现在离去,本宫不杀你。” 蝶儿注视着佛陀鬼王道。 佛陀鬼王慢慢低下头颅,似乎表示臣服,可是它脚下的血肉之花却是平铺开来,一层红色地毯铺开,将四散的眼珠都是包裹。 蝶儿眼光寒光一闪,再次举剑一劈。 同样的一道月牙血刃,但那佛陀鬼王周身被白色火焰包裹,那七彩霞衣汇合白火,形成了盾牌。 盾牌在血刃下破碎,佛陀鬼王一步走下血肉之花,一道道金色纹路在身躯上游动,它双手交叉,半睁的眼全部睁开,露出漆黑的眼眸:“叱!” 一道气浪从它嘴中喷出,竟然将血刃打碎了,紧接着它一拳打出,一道巨大的拳印涌出,将血刃击碎,轰隆隆的撞向蝶儿,这拳印一边飞行,一边裹挟着周遭空气,不断变大,等到蝶儿身前时,竟然比太元殿还要巨大。 蝶儿头发飞扬了起来:“虽然你很接近鬼主的境界了,可是半步之遥,也是天堑。” 她缓缓飘到空中,在巨大的拳印面前,微小无比。 抬起雪白的手掌,身后无数的红蝶飞来,随着她这一掌,一同飞出。 巨大的金色拳印前,这些微弱的红蝶渺小的可以忽视,但却在交锋的瞬间,拳印溃散成风,无数红点飘向佛陀鬼王。 “你,也不是,完整的鬼主,你的法则,不在身上。” 佛陀鬼王看着空中的蝶儿,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擅离鬼界,必死无疑。” 就在此时,吞噬了所有眼睛的血肉之花重新凝聚,慢慢爬到了佛陀鬼王的身上,为它披上了一件绣满了眼珠的红色袈裟。 袈裟上身的神剑,佛陀鬼王面上的裂缝消失,一点微弱的金光在白玉体内散发,好似真正的佛陀。 面对无数的红点,它一步踏出,口吐风雷,将红光击碎,重重一踏地面,一声雷霆巨响,地面四分五裂,它已经是瞬间出现在蝶儿面前,狠狠一拳打出。 蝶儿闪现消失,可是那袈裟上的鬼王转动,佛陀鬼王竟是跟着消失了吗,重新出现在了蝶儿的身前,一拳打在蝶儿勉强竖起的手臂上,将她打入地上。 还不等灰尘散去,佛陀鬼王高举手臂,白色火焰在手掌张跳跃,狠狠挥下,一道火柱旋转咆哮着击落。 不知蝶儿是什么情况,顾曜一下跳出:“水经三千文,阴雨霏霏!水行雷,滴水成线!” 陡然间,空中下起了下雨,每一滴小雨,都宛如银针一般,落在空中的佛陀鬼王身上,激起一点一点的金色光芒,那白色火柱在水行雷下,变的扭曲,但还是在地面上蔓延。 眼见似乎毫无作用,顾曜一咬牙:“水行雷,水龙槊!” 遍布空中的水滴瞬间成为了训练有素的士兵,仿佛听到了号角一般,飞速的聚集,只是一息,便是汇聚成了一只巨大的龙头长槊,在顾曜的操纵下,刺向佛陀鬼王。 佛陀鬼王此刻才正眼看了眼顾曜与那巨大的水雷龙槊,不屑一顾的抬起另一只手。 “定!” 眼见鬼王分心,顾曜抓住机会,全力使出定身术,瞬间七窍流血,口喷鲜血,但还是勉强立足身子,喊道:“天...剑...” 修为相差太大,即便顾曜耗尽全身气力,也只能定住它不到一息。 但这时间,已经是够了。 明熙真人看到顾曜跳出的瞬间,便是明白了那鬼主是顾曜请来的,一直在暗自恢复寻找出手时间,眼见时机到来,当下双手合十结印,狠狠一指:“斩我无是!” 天剑闪烁,浮光掠影,白影过隙,一下刺穿了佛陀鬼王的头颅,百眼袈裟未能抵挡。 瞬间,无数道缝隙布满了佛陀鬼王的全身,好似个破碎后又被粘起的瓷器。 蝶儿也从地下冲出,半条胳膊的红衣被烧毁,一爪拍出,血肉袈裟一下分解,一块块血肉落下。 顾曜召唤出的水雷龙槊,此刻也落到了佛陀鬼王的身上,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空中的佛陀鬼王瞪大了眼,盯着顾曜,盯着地上的血,一块一块的砸在了地上。 蝶儿面露懊悔之色,向着地面劈出一剑,仿若春风席卷大地,红花飞长,绿草茵茵,地上的血肉眼珠,佛陀鬼王的碎片,以及顾曜吐出的血都被花草吞没。 “公子,你还好吧。”蝶儿飞快落回顾曜飞边,将劫剑放在他手旁,搀扶起顾曜,“都是蝶儿不好,不该顾头忌尾,害的您受伤。” 感觉到蝶儿的手在他脸上划过,将脸上的血迹擦去,顾曜勉强抬起手:“没事,真的没事,只是看着重,求实已经好了大半,只是五脏好受了些伤,还要再恢复一两个时辰。” 说话间,他扭头看向老道那边。 那边还是镜像一边的战斗,老道对面的人带着精致的人皮面具,游刃有余。 老道已经使出了阁皂山、上清派、火神宗、梅山巫术、金佛寺佛法等等诸多法术,可是对面这家伙,居然也是一般无二的使出,威力也是一般大小。 若不是老道能清晰感知到这人的气息,怕是以为是什么绝世神器制造出的另一个自己。 但这么打着,他也是越打越恼火,好似被羞辱了一般。 他出道这么多年,年轻时同代未逢一败,能赢他的,是他的师父,是前代司首,同代之中,除去自己的师兄弟之外,少有人能与他交手到千招之外。 即便是心志受挫,荒废了几十年,放眼天下,能赢他的还是只有那么几人。 甚至是那几人,要赢他也没用这种方式的。 对面的家伙,居然是用和他一样的术法,在他出全力之后,还是控制着自己的法力,维持着这样的均势局势。 这是一种羞辱,能打赢他却不赢,猫捉耗子爸爸打儿子一样,就想要看看那他会多少法术一样。 “可恶。” 凝气成剑,弹指射去,对面亦是如此,老道借机后退,气的咬紧了牙。 “老头...” 顾曜心中担忧,看了眼明熙真人,他的面色也是不好,此刻也颇为紧张的看着那处,感觉到他的目光,明熙真人勉强笑道: “无事,就看你师父这边的情况了,他的对手很强,若是我全身状态,可以一战,若不是他在,怕是上清派今儿要出老底了。” 顾曜忧虑,点点头:“其他地方,您不担心吗?” “那些地方不用担心,不会出事,茅山已经封闭,这边出了结果,那边才能决定胜负。” 顾曜叹了口气,心中道:“师伯,您看的出那人来历吗?师父的法门,是在当圣人盗时互通有无学到的,可是这人...难不成是你们的师弟,他没有死?” 天师也很紧张:“不,师弟确实羽化了,这人不是他。” 他忧虑间,老道突然全身升起滚滚的热汽,天师惊呼一声:“善渊他疯了,点燃元炁?” 对面的人也是一愣,第一次没有照做,这一下被老道抓住,瞬间右手一记炽热的火拳打在了他的脸上,虽然有金光护佑,但还是打的他炽痛无比。 眼见老道一下一震的扑来,那人也不敢犹豫,瞬间燃烧元炁,刚要打来,却见老道露出一丝微笑,陡然一退,露出藏在左手里的一个符纸捏的钉字:“砰!” 他出声道。 对面那人双目瞪圆,陡然间腹部一下鼓起,哇的一声,面上的人皮破碎,一大口殷红血液连带些脏腑血肉吐出。 “什么术法?” 这人一手挡在脸前,声音沙哑道。 老道想要看清他的脸,冲出抓向,却见这人又给自己带上个铁面具,挡下了轰击,一记雷法将他逼退。 这才道:“下三滥的野茅术法,攒心钉。” 对面这人一愣:“野茅?攒心钉?怎么可能?怎么能越过金光咒进入我的体内?” 老道转着左手的纸钉,冷笑道:“本来是不可能,不然我为什么要让你点燃元炁,破坏金光咒的稳定呢?” “你会我的术法,可这些下三滥的野茅法术,过去我可看不上,若不是我的徒儿总喜欢捡破烂,我也不会在收拾房间的时候瞬眼瞟到。” “你会我四十年前学会的所有术法,却不知道我最近十年又会了什么,你究竟是谁?过去暗中盯了我多久?” 这人失神的看着老道手里的纸钉,呆了会后哈哈大笑:“有趣,有趣,居然被个野茅的下三滥术法破了神通,百年来我从未受过伤,居然被这种东西打伤了,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会后,他一下恢复了平静:“就这样吧,我玩够了。” “本来没想来的,却意外看到了你,就在你死前来打个招呼。” 老道听着他的话:“你还真是我的故人,究竟是谁啊?” 说话间再次出手,一记龙爪抓向假面,却被那人捏住了手腕,瞬间压住了。 老道、顾曜、明熙真人都是瞪大了眼:“怎么可能?” 这人慢慢转过老道的手腕,另一只手点在老道的手腕处:“你的这个弱点,还在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人用这个手法来擒你,你都忘了吗?” “我亲爱的师兄,以往,你可从不会这么大意的把手腕送到我面前。” 这人伸出根手指抚摸着老道的手腕道。 老道仿若被雷劈中一般。 天师也是一下僵住了:“三师弟...”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天师炁 顾曜看向那人的面容,一怔。 这人的五官模糊扭曲,好似拼接而成,咋一看上去,狰狞恐怖又别扭,但若是细看,却又发觉,这是一张协调无比、三庭五眼端正的君子脸。 顾曜注视片刻,陡然间,眉心一痛,是天师发力刺痛了他,让他惊醒了过来,不等他问道,天师便解释道:“凝神静心,不要看他的脸。” 天师的声音有些疲惫:“他堕入魔道了,整个人都已经半仙半魔不沾一点人了,你修为太弱,若是长视,神魂会被牵引同化...难怪呢,难怪他能压着善渊打,居然是这样,是这样...” 顾曜打起精神,不再看向那人,而是侧头看向身旁的蝶儿和明熙真人。 明熙真人收回天剑,面色极黑,踉踉跄跄的走到他身边,颇有些警惕的看了看蝶儿,但在注意到蝶儿满脸紧张双目死死盯着顾曜后,神情逐渐暧昧,对着顾曜竖起了个大拇指,还晃了晃。 “顾曜啊,了不起,比你师父厉害,也比前辈我厉害。” 顾曜苦笑一声:“掌教真人,您误会了,您的伤很重?” 明熙真人收敛了下自己的神情,看了下老道和那人,慢慢道:“其实也不算太重,但我最好表现的夸张点。” 他对着顾曜眨了眨眼,不再言语,注意力放到那处。 老道和他的师弟对面而立,捂着自己的手腕,仍然处在震惊之中。 倒是他的师弟,此刻轻声道:“师兄,我注视了你那么久,看到你那么颓废,可是失望的很呢。” “当初我们师兄弟四人,大师兄最为洒脱自然,不注重礼仪细节,贴近大道,你稳重肃穆,术法卓绝,不苟言笑,师弟他天真烂漫,资质卓越,对于世界充满好奇与希望。” “唯独我,夹在你们三人中格格不入,论天资,我远远不能与你们相提并论,对于道理的感悟,也是一般,甚多时候,我都在迷茫,到底为何师父会收我为徒。” “那段时日,我好羞愧啊,总觉得我的存在,是对师父的侮辱,只敢每日躲着修炼,躲在暗处看着你们。” “那时,师兄你是我的目标,你每日修炼刻苦,所有功课都会及时完成,还会教导其他弟子修行,龙虎山三千道法,你样样精通,日出已起,日落不息,我一度都是循着你的脚步修行。” 他注视着老道,声音不断变化,时而粗犷时而尖细,时而高昂时而低沉。 默默倾听的老道,眼神也逐渐迷离。 师弟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就在想,将来的天师必定是师兄你,毕竟,你是在弟子之中的声望着实太高了,对于大家来说,你更像个师父,而我若是你的样子,一定不会让师父如今这般失望吧。” “小师弟后来偷偷下山,找来大祸,那时我已经下山游历,听闻后寻去了,只是没想到,居然看到师兄你与他们同流了。” 老道一下惊醒,眼神变的尖锐:“你那时就在暗中窥视了?” “对啊,师兄,那时起,我就没有离开,成了你和师弟的影子,暗中看着你们。”这人诡异的勾起了嘴角,“我本以为你们会成功,可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失败了,更没想到的是。” 他顿了顿:“师兄你居然为此颓废了。” “师弟会以死谢罪我是可以猜到的,毕竟,他太天真了,富有梦想,多么浪漫的孩子,惹出了大难,害死了这么多人,必然不会让天师府为他承受这罪名,所以他一定会选择用自己的生命结束这一切。” “可是啊,我的师兄,你怎么一下就被打趴了呢?你不是一贯心智如铁,从不退缩吗?” “师父打赢了你,没有杀你,前代司首打赢了你,杀不了你,照理来说,你不该振作起来,重天再来,要么将这天撕碎,要么用血把天染红吗?” “怎么一下就成了个废物,乞丐,野茅,酒鬼了呢?” “为了让你振作,师弟我不得不化身司首,四处追杀你的追随者,逼的你振作。” 老道身子一震,攥紧了拳头:“是你?” “当然是我,前代的司首,可没那么多空,不过他也知道,但他主动走进了陷阱里,毕竟,历代司首都有寻死的冲动嘛。” 他慢条斯理道:“师兄你与司首的第二战,堪称至今为止我见过的人类之巅,术法神通,都已经到达了极限,那时候我惊喜的发现,师兄你虽然颓废了几十年,可是实力一直在变强,甚至已经达到了阳神圆满,神体归一。” “那时候我还在想,师兄你是不是伪装的颓废,其实暗地里修炼,只是在麻痹其他人。” “可是啊,”他陡然一下,语气变的急促,“你杀了司首后,为什么,为什么彻底成了个废物,龟缩在各个城池,每当有人要找到你了,你就逃走,一路一路,毫无阳神尊严,彻底成了个废物,废物!” “我甚至看着你在荒庙里被抱团的乞丐训斥,被他们赶了出去,那样一群蝼蚁,你只要多看他们两眼,他们就魂飞魄散了,可你居然,居然,道了个歉?” “你在想什么啊!”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看错你了,我本以为你会是我的榜样,结果没想到,只是个输不起的懦夫,那好吧,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吧,你做不到的事,我来做,我要证明,我比你强,比你更配做师父的弟子。” 老道注视着:“圣人盗是你聚集的?我此前前往临安府,那里躲着我的人,是你?” “不是,我不需要那群拖后腿的废物,只是有个很有趣的家伙,他聚集了那群人,说服了我,让我与他合作。” 这人转头看向了北方:“阎罗也是他搞出来的,和我可没什么关系,包括这些想要叛出上清派的人,都是他要的,我想要的,只有那把剑。” 说着,他看向明熙真人:“将天剑给我,你可以不用死。” 明熙真人冷笑一声:“凭你可不行。” “人老了嘴也会变硬啊,你在那群花魁面前,可没有这么硬。” 明熙真人脸一下变的又红又紫。 老道出声道:“善奕,师父从未以你为辱,师父对你很有信心,他说过,你是我们四人中,心志最为坚毅之人,若是时间足够漫长,你的成就必然是最高的。” “但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走上如此道路,想必他也没想到吧,他对你的看法对了,但却没料到你...”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当初我这手腕,便是在与你对练时,被你的截脉术打伤,截脉术不是什么高深术法,但在你坚持修炼下,却变的恐怖无比。” “你若将这样的毅力放到...” 善奕便是他师弟的道号,听到老道的话语,仰天长啸一声,有如白猿悲吟,直上九天,又在山谷之中绵绵不绝,袅袅不断:“多说无益。” “师兄,善渊,张成行,我来此,只是来拿天剑,顺便看看你,加上那个让你重新振奋起来的徒弟。” 他猛然看向顾曜,在黑暗中拉出一片虚影,瞬间来到顾曜的身前,脸已经贴到了顾曜的眼前几寸处。 蝶儿想要拉动顾曜后撤,同时伸手打向他,却被他一指点成泡影,只来的及发出一声尖叫,便是消失不见。 蝶儿里两字堵在喉咙口,顾曜便已经被一股巨力压制,完全动弹不得。 一旁的明熙真人刚想要动,就看到扇奕对着他抬起了手,手掌之中,蠕动着张开一张嘴,发出一声兽吟,滚滚黑烟从口中喷出,逼的他连连后退。 老道也是瞬间闪来,却又在一步之外停住,不敢乱动,只能发出警告:“善奕,你若是敢动,我一定杀你!” 善奕的两只眼中,闪现出幽幽白光,扭过头道:“张成行,凭你这个状态,可威胁不了我,不过你也放心,你的这个徒儿,‘他’说了不能碰,我也很感兴趣,不会伤害他的。” 说完他又转过头,眼中的白光倒影在顾曜双眼之中:“真是奇特的身体,已经超越了人类,更像是传闻中的仙人不灭之躯,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修为,这样浑厚的根基,简直就像是我们四人的集合。” 他喃喃道:“张成行,老天爷可真是厚爱你,为了让你这个废物提起劲,居然给你送了这么个天才弟子。” “真是奇特,我居然无法入侵他的阴神,泥丸宫内,还有着让我畏惧的气息,真是大机缘。” 顾曜双眼已经完全被白光占据,好似被催眠住了。 而实际上阴神在泥丸宫中惊醒,急忙看着一旁的天师道:“师伯,我的身体被他控制住了,该怎么办?” 天师神情严肃:“等,等到机会,我会全力借你,你要一击伤到他,让善渊擒拿他。” “我,伤到他?不太可能吧?”顾曜想起他和老道交手时的景象,摇头道:“他的金光咒也是完美无瑕,即便我有您的修为,对金光咒的理解也不可能超过他,怎么能伤到他?” 天师道:“对,所以我要教你的是是天师秘传,是龙虎山绝学,在金光咒,在五雷法之上的法术。” 不等顾曜说什么,他急切道:“时间紧迫,我不会教你什么其他的,只是教你入门的一步,只要能学会,金光咒就拦不住你,善渊如今远远无法和我交手,便是因为这。” 他说着,便是迅速讲解了起来。 随着他的讲解,那个天师小人唰的飞起,浑身泛起了一层银色的炁。 “天空中的星辰,有一颗名为启明星,又叫长庚星,亦叫太白金星,它晨时在东,昏时在西,在福祸之间翻转。” “炁也同样如此,你既然有鬼主相伴,想必也知道了人世与鬼界的法则不同,既然法则不同,那修炼出的力量,也就是炁,也不同。” “天师秘传的第一步,便是炁的升华,要将你的炁,进化一次,形成介于人鬼力量中间的炁。” “这炁没有名字,但一般叫天师炁,因为只有天师才会执掌这样的力量。” 天师快速讲述,也不管顾曜能不能听懂,一通讲完后道:“这术法很难,我们需要借助祖天师留下的雌雄双剑来维持,但你身上藏着大机缘,或许可以试试,成功之后,炁会变为银色,凭借这炁施展的金光咒,才是真正的金光咒,人鬼之上,万法不侵,即便是社令雷,也无法在你体内升起。” “快,不知道善奕会说多久,你能试验的机会不多,只要能成功一次,就不会失败。” “以往失败,都会造成五脏受损,因此只会在成就阳神之后开始修行,但你不同,你的身体蜕变后,更加强韧不灭,或许可以承受住。” 天师还在催促间,就见顾曜陡然眼中银光一闪,漆黑的眸子变成了满月般的银色。 “好像...还挺简单。” 天师锁住了自己的喉咙:“嗯..挺好,一次就成,与我差不多,等会你阴神掌控身体时,记住刚刚的感觉,要在一息之内,凝聚出覆盖手掌的天师炁,然后用掌心雷,对,就用掌心雷,别用其他术法,不然你掌控不住,一定可以刺穿他的金光咒。” “后面的事,你不用管,刺穿之后,将天师炁全部注入他的体内,然后后退,事情全部交给你师父。” 顾曜点头:“是。” 随即便开始全力掌控自身。 外界,老道心急如焚,却只能看着善奕捏着顾曜的手腕,注炁慢慢查探他的身躯。 “真是奇特,他的身体怎么回事?为什么修为差距这么大,我的炁却被他压制?张成行,了不得啊,你这些年,得了什么造化,教给他?” “我都有些舍不得他了,让我抹去他的神智,带回去当我的传人吧。” 他勾起一丝微笑,看向老道挑衅着。 老道刚张嘴,眼神却注意到顾曜的大拇指、小拇指突然动起,摆出了个六,心里一下定当了,冷笑改口道:“善奕,我的徒儿你可不配教,你自己失去了我这榜样,才走了几步,就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样,能教徒弟嘛?” “再好的玉,都要被你弄成废石。” 善奕一愣,他没想到,老道居然会如此说话:“你...你...” “怎么?我已经认清了我过去是个废物,你还看不见你不人不鬼,妖魔见了都瘆得慌的丑样?” 善奕张嘴要说,突然心头危机涌起,但他看着老道站在那一动不动,还没反应过来危机从何处来,就感觉腹部一痛。 低下头一看,一只银光包裹的手刺入了他的腹部,黑色的血液滴落,却被银炁挡住。 再抬首,有些失神:“师父...” 顾曜双目含月,一记掌中雷刺中:“老头,动手!” 将凝聚出的天师炁全部刺入,一脚提飞愣神的善渊,自己借力后退。 老道浑身金光闪烁,看了眼顾曜此刻的模样,心头轻哼了一声:“老王八蛋诱拐我徒弟。” 绿色的雷电从善奕体内冒出,丝丝银色气流在雷电之中格外显眼,宛如奔腾烈马套上了缰绳。 老道一手握住绿色的雷电,将之化为无数宝剑:“雷法,肃!” 雷光瞬间膨胀,无数道尖锐好似剑尖的雷电,裹着银丝从善奕的体内刺出,让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 他的炁数次凝聚,但每每都被银丝击散,溃不成形。 此刻绿色的雷电将他身体刺穿,老道咬牙闭目:“化!” 绿光直冲天际。 “师父...” 善奕发出一声哀嚎,被绿光淹没。 第二百一十二章 盘算 善奕的叫声有些悲凉。 许是看到顾曜当时的模样,想起了他的师父,前代天师。 顾曜听着他的叫声,想着他刚刚对着老道说的话,突然明白了,这人,或许从一开始,就对将前代天师放在了高不可攀的神灵位置上。 因此,在他看来,不够出彩的他,作为天师的弟子,是一种耻辱,在这样的心态下,他羡慕他的师兄师弟,最后将目光投向了最为杰出的老道。 之后,在暗中窥视了老道的颓废后,心态失衡,道心失守,由羡慕,转为愤怒,一步步踏入了左道之中,沦为如今的模样。 绿色的雷光逐渐熄灭,露出善奕那被贯穿无数个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洞的身躯。 但顾曜这般翘曲,却惊悚的发现,这人的体内没有五脏六腑,没有血肉骨骼,那一个个洞内,是五颜六色交杂闪烁的黑白色,此刻银丝退去,已经开始了缓慢的愈合,一个个肉团凸起,好似肿瘤般生长,填满了洞口后,还在继续增大,慢慢在身上形成了凸起的鼓包。 善奕低垂着头,面容更加清晰了,原本那种诡异的感觉倒是散去了许多。 “呵呵呵,师父这一手,怎么会传到你的徒儿身上呢?张成行,为什么啊?师父他...是不是有私心啊?所以当初打赢了你,却没有杀你,是不是还用了什么大神通,将这术法交给了你?” 他的嗓子眼里,又冒出了尖锐的声音,身上洞口全部愈合之后,变成了个无数肉团组成的胖子。 “师父啊...师父...” 他陡然抬头望天,呢喃了几句后,转头看向明熙真人:“天剑在你手上在放两日,我会再来取的,你留不住它。” 明熙真人面色一变,刚要说什么,却见他扭头看向善渊:“张成行,善渊,师兄,今日我来给你送行,让你死的明白,后日你与阎罗相会,我们师兄弟再次联手。” 老道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他想要问,却看见一团浑浊的水从他脚下升起,飒然卷向天空。 老道和明熙真人两人想要拦截,却又不知因何缘故,又收手,只是默默看着他离去。 善奕在空中划过,滚动的乌云跟在他之后,朗朗星空重新出现在主人眼前。 再看向皑皑茅山,山峰之间,无数鬼怪涌出,跟随着离去,在最后面,又是数道明亮的光团跟上。 明熙真人注视着他们离去,数次想要出手,将最后面的光团拦下,但终究没有出手,只是长叹了口气:“诸位,且先入太元宝殿休息吧。” 他又看向蝶儿:“这位...鬼主,太元殿内妖鬼不得入,请您取别院休息。” 蝶儿摇头道:“不劳烦掌教真人了,本宫自有休憩之地。” 说罢,化作一抹青烟融入了劫剑之内。 明熙真人看了看劫剑,向着老道点了点头,便是移步太元殿,推开了大门,露出里面的方法青一行。 老道此刻走来,面色犹豫道:“师兄教你的术法,莫要学的太多,不然,天师府不会放过你的。” “我晓的了,刚刚是事出从急,之后除非落入险境,不然绝不会再用。” 老道点点头:“等会你想来听就听,不听就去之前见明熙真人的那个丹房,让他将天剑的事与你说说。” “劫剑的秘密,我已经知晓了,”顾曜道,“不过这会,我还是听听吧,毕竟,我还是弄坏了一个洞天,不过我估计他们应该此刻没什么心思了。” 老道扯出一个笑脸,提起方学真和光和两个快要解封的冰人,走入了太元殿内。 此刻,各个山峰之上月亮一样的光团消逝,一个个道人也踩着飞剑、纸鸢等等器物,从各个山头飞来,落在殿前,信步走入殿内。 不多时,便挤满了屋子。 顾曜眼看人来的差不多了,这才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听着他们议事。 殿内的人各自坐在蒲团上,对于明熙真人身前两个人有些好奇,但并没有发问,殿内安静无比。 明熙真人坐在最前面最中间的蒲团上,背后悬着天剑,虽然努力打起精神,显得庄重强大,但不知为何,还是透露出一股虚弱之感。 老道坐在他一旁偏后。 方法青也意外 明熙真人大抵讲述了下来人是谁,似乎是担心引起与龙虎山的矛盾,因而隐瞒了具体身份,只说来人是最近重新开始兴风作浪的圣人盗首领一员。 这次进攻,只有两个目标,一是来抢夺天剑,二便是带走上清派中被他们拉拢的人。 如今,达成了一个目标,但两日后,还会再来。 殿内寂静万分,无人交头接耳,只有一人出声问道:“掌教真人,您为何不阻止那些叛教之人离去?以您的神通修为...” 明熙真人直接哇的一声,往自己的面前吐了一口血:“这个,就是原因。” “若非有故友在此,助我一臂之力,还有顾曜,也出了大力气,不然,你们此刻在恭送我归天。” 这话一出,所有的道人都是起身,先是向着老道行礼,又是寻着角落的顾曜行礼,行礼之后,又重新坐下。 “礼节什么的,就算了,我自会答谢他们,但眼下,有两件事要做。” 明熙真人声音严厉道:“第一件事,叛宗之事,这事不可能之前没有苗头,离去之人虽然不多,但也有近百人,这些人的全部资料底细,所有关系,全部都要理出来,交予各大道门与靖夜司,一定要弄清楚他们修行了什么,在研究什么。” “可莫要再弄出一个阎罗来!” 一众人齐声道:“是!” 明熙真人点点头:“安抚下弟子的心,我等还未死去,上清派就还会存在,他们还有着足够多的时间修行。” “第二件事,便是他说了,两日之后会再来,而两日后,本来就有件大事。” 他环视众人:“杀死阎罗。” “对于阎罗,不需大家出手,全部交由我与善渊道友,只需要诸位封锁阎罗鬼城内的鬼物,不让它们逃出。” “但现在敌人会更多,所以我们还要守住茅山,各脉之间,通力合作,想好方法。” 说完,又是咳嗽两声,看向老道点了点头:“方法青,出来,向大家说一下这两人。” 方法青在人群之中起立,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走出,面向众人,说起了这两人的事。 “光和?是哪一脉的光和?” “记不清了,那看起来,最少得是百年前的了。” ... 明熙真人看着众人窃窃私语,清了下嗓子出声道:“行了,光和是哪一脉,我自然知晓,这两人的事不重要,但重要的是,华阳洞天。” “顾曜,你来说下,华阳洞天如今是什么情况,当时洞天异动,我匆忙赶去,却发觉其内阴气弥漫,鬼界的力量在蔓延,想要打开只能寻求科仪,因此暂时没有动手。” 顾曜走了过去,硬着头皮,将事情大概说了下,隐藏了自己和天师的部分,只说杀了那只鬼金媪后,打开了一扇连接鬼界和人间的大门,放出一只鬼主和无数鬼王。 “等等,你说里面和鬼界一模一样?”一个道人突然跳了起来,欣喜若狂道。 顾曜点点头:“里面的鬼王都已经死去,鬼主也离开了,但大概需要百年,才能恢复。” “百年...” “百年...” 一群人突然开始了交头接耳,神情逐渐兴奋。 顾曜逐渐感觉,事情好像与他想的不对,怎么感觉,这群人在为华阳洞天的异变兴奋? 一个年轻道人在一群人的示意下站了起来,向方法青行礼道:“方师兄,我是璇玑洞天的周九如,既然华阳洞天已经不适合你们居住了,那你们就搬到我们洞天来修行吧,只需要你能允许我们去...” “住口啊,厚颜无耻之人,方师侄凭什么要去你们那儿?应该来我们天行洞天...” “闭嘴,来我们永春洞天...” “打架吗?” 一下变成了菜市场一样,一群道士突然撸起了袖子,好似要打起来了,吵的面红耳赤。 顾曜惊呆了。 明熙真人扶住了自己的头,狠狠的拍了下地板:“安静,安静,你们一个个的,丢不丢人!” 喝退了这群人,他又叹了口气,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眼下华阳洞天既然变成了这样的地方,那就暂且由大家共用吧。” 不等他们说话,接着道:“方脉如今只剩四人,随便哪个洞天都能放得下,让他们自己选。” “眼下要做的,是光和,他应该也有些秘密,刑罚长老,交给你了,他也是阳神,莫要遗漏。” 一个国字脸络腮胡黑道士站起身,行了个礼:“真人放心,定然让他动弹不得。” “行吧,你们散了吧,我吩咐的事,莫要忘了,明日午时前,将我要的结果交来。” 他有些心累的唤来天剑,当作拐杖用,刚要走,又提醒道:“不准为了华阳洞天的事吵,先办正事,正事!” 怒吼了两声,他向顾曜使了个眼色,带着老道向着丹房走去。 等走远了,顾曜才问道:“明熙真人,为什么他们要争华阳洞天啊?” 回答的是老道:“阴神潜入鬼国修行,采集阴气,磨砺阴魂,鬼界便是阴神修士的修炼宝地,但进入鬼界也有危险,遇到鬼王生死难料,如今华阳洞天却成了个天然的宝地,自然要抢。” 明熙真人苦笑一声:“不止如此,他们研究的许多术法,包括养鬼炼尸等等,都需要鬼界测试,如今...” 顾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倒是因祸得福了,毁去了一块地煞术石碑,居然也无人在意。” 明熙真人面色古怪的瞟了眼顾曜:“无人在意?你想多了,等会传功长老就来了,你不留下一份地煞术传承,他可不会放过你。” “留下?这好像留不下啊。” “那是你的事,按我对传功长老的了解,你的出路包括但不限于在上清派护法千年、教个弟子、成为真正的上清弟子等等。” 三人说话间来到丹房,明熙真人走进去后,一下就垮了,肩膀塌下去了,腰也弯了,眼睛都睁不开了。 “真的是糟糕透了,我差点以为,真的要走了。” 他抱怨道。 老道也是面色难看:“敌人超出想象的强大,我都没有想过,居然会是我的三师弟。” 听到这,明熙真人反而笑了,他苦着脸笑道:“你师父可真是个人才,教了四个徒弟,三个造反,剩下那个还没来得及下山游历,就莫名其妙成了天师,至今还没在人间行走。” “要是他也在人间行走,是不是周朝要被你们兄弟同心给断了?” 老道神情抽搐了下,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顾曜:“让师兄的分神出来,然后你去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顾曜还没说话,天师便是冒了出来,恶狠狠的盯着明熙真人:“你说什么胡话呢?他们两长歪了,才导致三师弟也黑掉了,与我有什么关系?” 老道打断道:“师兄,莫要吵了,眼下的事,你也看到了,听到了,所以,你能下山吗?” 天师摇头:“不行,还不行,差了些。” 老道惆怅:“还不够吗?师兄你不来,那两日后,我们可是凶多吉少了,善奕的修为,在我之上,加上阎罗,除非上清派出老底,不然...” 天师瞟了眼明熙:“我的阳神会在关键时刻出手,但只能出手一次,另外,或许可以让司首来。” “不行!” 老道和明熙异口同声否决道:“司首的盘算,不到最后谁都看不明白,不仅不能让他来,我还要请阁皂山看住他。” 老道清了下嗓子:“他在长安逼我出手,后面大周境内靖夜司调动频繁,显然还有目的,决不能让他来搅浑这水,另外,还有那个千年前的仙人施弼,他也藏在暗处,也需要防一手。” “那...” 天师思索了片刻:“我还有个朋友,或许可以请他出手,加上顾曜的那个鬼主,应该能稳住。” 他们三人絮叨了一会,扳起了手指,盘算片刻后回过头来,发现顾曜还在偷听。 老道这才急忙将他扔出门外:“等我们议论完了,让明熙教你御剑。” 门嘎吱一声关上了。 顾曜揉揉脑袋:“这三人,还有事在瞒着我。” 第二百一十三章 准备 “剑本凡铁,执拿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念而。” 明熙真人带着顾曜,寻了个无人的山沟,在查看了一周的树根岩隙,确认了没什么不该出现的人之后,给顾曜念起了御剑术。 “真人,我有御剑术的法门...”顾曜看着明熙真人不太健康的面色,小心翼翼道。 明熙真人扬起眉毛:“天师府的御剑术,比不上我们上清派的,青城和峨眉的加起来,也只能和我们的并驾齐驱。” “不是,真不用...” “嗯?你是看不上我们上清派的法?来,你把你的御剑术掏出来,我再给你看看我们的,让你知道知道我们上清派独一无二的养灵法。” 明熙真人似乎因为受伤的缘故,脾气有些急躁,当下撸起了袖子:“世间御剑术都是养剑法,唯独我们是独辟一路的养灵法。” “你听听,人剑五灵合一,天地二元融合,无念而通太虚...” 他又要念起了口诀,顾曜急忙道:“我的御剑术,是地煞法—剑术。” 明熙真人的声音夏然而止,转口道:“不过虽然我们上清派的御剑法很强,但也并不意味着其他御剑术一无是处,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讲解了。” 顾曜:“...是。” 明熙真人往四周地方寻了寻,最后是找了个石头,袖子一扫,一层灰被拂到地上,坐稳后道:“那善渊让我来给你讲什么?你一直没有修行御剑术,是在等着阴神出窍?” 顾曜点头回应道:“是,地煞法剑术需要阴神出窍之后才能完全展现出威力,在此之前,剑术最多只能让我对于剑法剑技等等无师自通。” 说到这,他回忆了下:“也不仅仅如此,天下的兵刃,我都能一眼认出,即便是两把一模一样的制式兵刃,我也能轻松分辨出,并且,我可以感觉到,天下的兵刃,嗯,沾了血的那种,我隐约感觉到自己能点化它们,操控它们。” “至于师父请您来,大概是为了劫剑与天剑的事,毕竟这两把剑,算是亲兄弟。” 顾曜说完后,便不再言语。 明熙真人却是瞳孔一缩,嘴唇抿了下,沉默片刻后道:“大概是为了劫剑吧,至于剑术的事,你以后莫要与人说,除去御剑之外,另外的能力,不要透露出去,若是逼不得已用到了...” 他沉默了下:“你明白我的意思。” 顾曜沉默着点了点头:“是。” “尤其是青城与峨眉,这两派是专修剑法,因此性格都略为偏激,若是他们知道,有你这么个天生克制的人,指不定会有什么人想不开来。” 顾曜借口道:“加上道门一贯护短,到时候必然会惹的两派针对,指不定还会引动关系密切的天师府。” “是这个理,没人可以忍受一个天生的克星存在。”明熙真人叹了口气,“当年天心道如此,这剑术...” 他突然抬起了头:“等等,你会几门地煞法?哪来的?” 顾曜想了想:“通幽之术,剑术,定身,没了,就这三门。” “通幽术是在广陵府麻姑山意外得到,剑术是颜意远,一个野茅道士,他与我交流道术我意外学会,定身术您知道的。” 明熙真人面色逐渐古怪,最后伸手挠了挠下巴:“你小子说谎都眼都不眨一下的,挺好,就这么说吧。” “我没说谎....” “行了行了,你那符水之术藏不住的,在我这等境界的人看来,你虚空绘符的手段,太明显了,与我等手段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顾曜听着明熙真人这么说,脸不红气不虚道:“啊,我忘了,却是还有门符水之术,是那次师父从您这借了块石头泡水,泡完后就领悟了,还要多谢您呢。” 明熙真人哼了一声:“小兔崽子嘴里没一句实话,符宗神玉是我们将天地法理通过法术映照在石头上,展示在修为不高的人面前,怎么可能领悟出地煞术?你说你看出了天罡法我都信。” 随即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我又不是你师父,你有什么问题我也懒的管,现在我与你将明白五剑的事。” “不过你将那鬼主藏在劫剑内,我估摸着你也知道了这五把剑的本质了。” 顾曜颔首道:“法则。” “对,法则,不过五把剑并非完全相同,我还是得给你讲清楚这五把剑。” 明熙真人道:“五把剑,天人德劫与泰皇剑,泰皇剑最为强大,铸造的代价也是最为巨大。” “这我是知道的,一柄剑,能镇压神州水脉,自然是了不起的。” “那你可知晓为什么泰皇剑能做到?” 顾曜摇头,明熙真人笑道:“泰皇剑,本来的名字叫泰剑,乃是孟德公给大汉皇帝铸造的佩剑,水中凶神‘巴’作恶扰乱人间,从东海之滨闯到洛阳,水患滔天,。” “当时的天子震怒,以身殉剑,连带大汉龙脉与泰剑合一,化为了至高无上的泰皇剑,直入水中,将凶神巴的身躯化为灰烬,魂魄也为泰皇剑吞噬。” “但巴的骸骨坚不可摧,泰皇剑插在白骨之上,周遭之人无法取回,只能看着它连同白骨一路随着褪去的水消失。” “之后在诸多大能的努力下,在罗天大醮上,将天下水脉也与泰皇剑连接在一起,因此天下才再无水脉。” “但是大汉的国运也因此一再下降,即便有诸多英豪努力,最终还是只延续了百年。” 明熙真人摇头道:“泰皇剑不可动,是天下修行者的共识,顾曜,若是将来有贼人敢打那柄剑的主意,不管是谁,都可以直接斩杀。” 顾曜回道:“是。” “嗯,我刚刚说了泰皇剑的事,想必你也明白了,泰皇剑的力量,来自于大汉的龙魂,是天下的水脉,一位大汉天子和凶神巴。” “剩下的四把剑,天剑人剑与劫剑都是法则之力,只是对应的力量各不相同,天剑对应的是仙界。”明熙真人招来天剑,“通过它施展的法术,更强,具体的,我就不与你说了,你只要知道,作为一个阳神,我的岁数这般大,却还是这般活跃,也是多亏了它。” 顾曜听着他的话,心中猜测这天剑内,会不会是也如同劫剑一般,藏了个仙界的什么东西? “人剑都是很简单,这把剑一直被儒生掌握,是为了消除戾气,被那把剑刺中,粉身碎骨算轻的了,若是有一日那把剑出鞘,那说明天下又到了大乱之时。” “劫剑,这把剑最为神秘,世间都说它是邪剑,具体秘密,你想必也知晓了。” “最后的德剑,普普通通,没什么特殊的,这把剑如今在皇室,作为个观赏物。” “啊?德剑?”顾曜吃了一惊。 明熙真人点头道:“对,德剑只是把寻常的宝剑,不伤人,不沾血。” “我与你刚刚说这些,不仅是在说这些剑的故事,也是在告诉你如何培养它们。” “天剑虽然强大,但一开始,也只是把坚不可摧的寻常神兵,远远及不上天师府的雌雄双剑,但如今,却已经能与那两把剑持平,便是因为这百多年来,老夫的蕴养。” “善渊想让我教你的,也是这个。”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刚刚有不少巨大的黑鸟掠过,那是上清派弟子锻造出的神机,此刻被启动,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我们的时间不多,我需要时间恢复,你需要时间修行剑术,我长话短说...” ... 大茅峰,太元宝殿前,一具具闪烁着金属感、各不相同的神机放置在广场上。 一个个道士面色狂热,扛着大小长短形状各异的材料在神机周围晃动。 “这边,加层防护,这里是要放符箓的,到时候我们心念一动,要在瞬间激发三百张符箓,在十个呼吸之内,打空两千张符箓,而且这些符箓以雷火为主,会产生爆炸,四层防御不够。” “这里这里,放置上火药,最后要自爆的...你傻吗,我们都要跑路了自然是输了,那不炸掉做什么?” “这几个能飞多久?我需要它们能在短时间内直接炸平大茅峰,不行装几块符宗神玉,我去库房偷...” “加油加油,大战之后,我们要让上清符箓派改名上清神机派!” “是!” “是!” 一众弟子群情激奋。 山脚下,阴气澎湃,一尊尊面容狰狞的炼尸扛着棺材从土中爬出。 “我们对付的,可能会有鬼城内的鬼物,寻常炼尸可能起不到作用,但不要急,为了让上清符箓派改名上清炼尸派,以往二十年,我一直在研究旱魃,虽然未成功,但也有了些许收获,现在,让我们把它们改造成阳炎烈尸。” 同样从土里爬出来的高大道士对着面前零落的弟子和数不清的炼尸喊道。 “吼!” ... 山腹内,群鬼飞舞。 “养鬼千日,用鬼一时,让那群家伙,见识下我们炼鬼术的厉害!” “好!” “虽然师父不小心把自己炼成鬼了,但没关系,我们可以的,继承师父的遗愿,让上清符箓派为我等骄傲,让上清御鬼的名声,响彻天下。” “好!” ... 各大洞天内,也在全力准备,天下至强的道门大宗,在即将与凶神开启的大战前,完全激活了。 “雷法一脉,不弱于人!” “火行一道,天下无二!” “上清飞剑,无与争锋!” ... 上清派以往的冷清,完全消失了,此刻太元殿内,老道盘腿打坐,天师的阳神分神絮絮叨叨:“要不然你回来认个错?” “你飞的快,现在飞,最多个吧时辰也就到了,你认个错,师兄我啊,给你说说情,再让那些长老们带着弟子来帮忙,绝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他滔滔不绝,老道的眉头抖了又抖,最后忍不住道:“师兄,你有多久没说话了?” “嗯,不久前才和我师侄唠叨了会。” “那你继续找他说去,让我消停会,我的状态还不够好。” “好不好都一个样,你回去道个歉,指不定我还能下山来帮你。” “用不着,我已经联系好道友来压阵了。” “谁?你什么时候联系的?不是说请我的那两道友吗?” 老道叹了口气:“你那两道友听着就不靠谱,还不如...唉,不说了,他们应该马上就到了,师兄,你要不藏藏?” 不等天师说话,他又说道:“或者见见也行,和我两有点因缘,但你没见过。” 天师挑眉:“哦?” 不多时,便有两道流星从南方而来,直接冲入了太元宝殿内。 外面的一众人兴奋不已,操纵着神机就想试试手,把太元宝殿给夷为平地,还好被拦住了。 关上了殿门,老道介绍道:“两位,这位是我师兄,当代龙虎山天师。” 来的两人,是两个坤道,一人高挑些,一人丰腴些,都穿着蓝袍,头上戴着一模一样的玉钗,听到老道的介绍,颇有些意外的向着天师行礼:“贫道灵雾/灵霜见过天师。” 天师还礼后好奇的看了看老道,眼神示意道:“这两人和我有什么因缘?” 老道传音道:“这两位是师弟当年的...” 传音还没完,灵雾便咳嗽了一声:“善渊,你身体不适啊,这传音怎么还能被我听到?” 说完,便是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道:“天师,实不相瞒,我两人,都是咏钧的道侣。” 天师:“...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说来羞愧,”灵霜道人道:“我二人是同门师姐妹,还比咏钧大了百来岁,因此一直没敢宣扬出去,世上只有师兄知道。” 说着,两人都向老道行了个礼:“后来咏钧羽化后,我二人心灰意冷,回观闭关,五十年前突破阳神,也只有师兄知道。” 天师有些头疼:“老四这么厉害的?” 老道偷摸传声道:“老四当年下山,没带什么盘缠,又懒的做法事,全靠这两位接济,后来就好上了,当初两人争夫,险些把老四打死,老四羽化之后,反而是和好了。” “这样啊。” 天师又看了眼两人,没再言语。 老道讲明事情之后,两人自然答应,找了个座位便坐下了。 “善渊,这两人靠的住吗?”天师看她们两人入定后问道。 老道摇头:“说不上,多层保险,但她们都是阳神,送我离开总是乐意的,真正的底牌,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不是上清派,也不是什么阳神,你到时候看着就是了。” “谁都猜不到,胜负子是什么。” 他摇摇头,又盘膝坐下。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丹徒县 丹徒县距离茅山不远,只有两百里不到,因此之前除却阎罗出现的第一次外,每次异动都被其实发现,牢牢压制。 作为一尊可怕至极的凶神,阎罗复苏至今已接近三月,却始终被困在丹徒县内,无法蔓延,也是多亏了上清派的压制。 两日之期转眼已过,这一日的清晨,黑压压的乌云从茅山各处山峰、山谷之间飞起,向着丹徒县飞去。 沿路百姓极少,绝大部分百姓早已经在靖夜司的安排撤离了,剩下为数不多的,大抵是上清派弟子的后人或是家眷,对于上清派有着绝强的信心,坚持留在此处,此刻看到无数法器、人影、棺材飞过,各是虔诚的在胸口合掌祈祷祝福。 顾曜坐在一只黑色的古怪碟子上,有些无语的看着身旁疾驰的棺材,问前面兴致勃勃的道人道:“师兄,炼尸在大周属于禁术吧,你们都这么不带掩饰的吗?” 那道人转过头,舔了下嘴唇:“标为禁术,不就是想勾引人修炼吗?藏着不就是为了骗人进去吗?不然把炼尸法都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寻常人看到就直接走了,毕竟谁喜欢摆弄尸体啊,民间的仵作帮忙处理丧事还被人嫌弃污秽呢。” “师弟我与你说,这炼尸其实与炼制法宝、神机都是一样的,你不要对它们有什么特别的误解,这些愿意奉献自己遗体的人,都值得我们尊敬。” 顾曜一边点头,一边心里止不住的吐槽道:“我对于捐献遗体的人很尊敬,可我觉得你们有问题,而且,这个时代的人,都有入土为安的观念,你确定你们用的尸体是自愿捐献的?” 这么想着,他扭头看了下绵绵不绝的棺材,乌泱泱的,好似在云海之上,又架起了一座黑色的长桥。 顺势又扫了眼周围,注意到炼尸一脉的道人个个都是神情振奋,仿若约好花魁的明熙真人,再看了看乌黑反光,不知道擦了多少次的棺材,不禁扶额:“我为什么当时没有拒绝他们的盛情邀请?” 他和炼尸一脉一起,其实都是一个意外。 两日前他在明熙真人的指导下修炼一种特殊的养灵法,其实便是用自己的阴神充当一个过滤器,将天地灵气染上自己的标记再传到剑内,蕴养谛听。 但他错误估计了一件事,之前谛听在剑里表现了很弱,不敢靠近那具巨大的骸骨,并不代表它真的弱。 在顾曜想把谛听变成自己的形状后,它很兴奋的直接反输了,用磅礴的阴气将顾曜摆成了它想要的形状。 借它的灵气,顾曜的阴神成功长高了一寸,从三寸长为了四寸,包裹的星云单薄了许多,似乎融入到了阴神之中,同时,纯正的阴气外泄,使得他当时修炼的峡谷变为了一处阴地,地上长满了白色的鬼笑草,引来了几具遛弯的炼尸。 之后的事,就是他睁眼时发现自己被无数面容狰狞的炼尸包围,一大群道人面对他露出垂涎无比的笑容。 “在那股阴气被我完全吸收前,我会不知觉的散发出那股精纯的气息,这气息对于这些炼尸来说,大抵是着急回家的泥鳅遇到洞了,拼命钻啊。” “唉。” 想到这儿,他又长叹了口气。 其实这群炼尸的道人挺好的,为了能让他生产出够多的阴气,这两日都是把他供起来了,甚至这一脉的阳神道士在听到顾曜说饿了之后,亲自飞了波应天府,请回了十八位糕点师傅,三十四位各家酒店的招牌大厨,还拔了不少名贵的药草,和隔壁丹药一脉的道人打了一天。 如果他们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就好了...顾曜闷闷不乐的想道,他们每次转过来的眼神,都像是在考虑,要是将我春天种进土里,秋天能不能收获一树能产生阴气的顾曜。 在他的胡思乱想之中,温度慢慢降低。 等到天空变为灰蒙蒙的时刻,空气中好像悬浮着无数冰蓝色的不规则石片。 “那就是阎罗吗?” 顾曜运炁护住身体的温度,看着远处那一尊巨大无比的黑影喃喃道。 这么远看上去,外表有些像是劫剑内的那一尊巨大骸骨,外面同样穿着巨大的黑色盔甲,只是丹徒县的这一个,里面不是白骨,黑气与青烟充斥,还有两轮蓝色的火团,好似太阳一般在脸部闪烁。 听到他的话,前面那道人回头笑道:“那不是凶神哦,只是一尊虚影,当然,对于我们来说,最好把它当做真正的凶神来看,不到阳神之境,被那尊虚影打中,一样会让我们魂飞魄散的。” “还有啊,进来之后,只能用凶神称它,不要试图用其他名字来指代它,它是神灵,可以感知到的,只有凶神这个不唯一的称呼可以代表它。” “更不要用神灵,不然会被以为是它的信徒的。” 顾曜答应着,同时好奇问道:“它还有信徒?” “有的,自然是有的,人类天生是慕强的,凶神强大无比,自然是有信徒的,即便它才诞生不久,但我们已经零星抓到几十个了。” 顾曜哦了一声,他倒是没想到这种纯粹毁灭人类的东西,居然也会有狂信徒:“师兄,你来过此处?” “来过,之前要防备此处,巨大部分弟子都轮流守护,因此我们都还算熟悉它的习惯,顾师弟,你第一次来,可要小心,我听说过你对付过五通神,但五通神在它面前,连它的巡游小鬼都不如。” “巡游小鬼?” “嗯,它的周遭,已经沦为了人间鬼国,丹徒县城之内,有着无数小鬼,魑魅魍魉二十四鬼也不再少数,甚至有人遇到过一只窃国鬼。” 这道人好心科普:“还有,曾经夜里传出过诡异的音乐,大约两队师弟无声无息中死亡,根据师伯的推测,里面应该有不少煞鬼,甚至传闻中的红白双煞,凶的很,我们可要小心了。” 煞鬼并不是全都是红白双煞这种,也有杀伤力较弱的,只是煞鬼都极其难杀,很是难缠。 顾曜想起曾经遇到过的红白双煞,心头一凛。 两人谈话间,天空中的队伍开始了下降,落到了一处处营地中。 营地前方,灰色的雾气起起伏伏,好似大海一般,一座黑色的城廓屹立其中。 此处的天空,也彻底变为了黑色,数不清的星辰璀璨,勾勒了无数图案,顾曜抬头看了两眼,刚想看个仔细,便是感觉头晕目眩,还好被那道士架住。 “是我忘记说了,这天空不能随意看的,天上是我们的科仪勾勒出的大阵,镇压凶神,封锁鬼界蔓延,全靠这个,我们看多了,会变傻的。” 晕眩感来的突然,去的迅速,顾曜站稳急忙道谢,随即脱离了炼尸的地盘,寻老道去了。 驻扎的营地组成了一个大圆的形状,将整座丹徒县城包围在内。 顾曜一路走过,和一个个道人问好,还没找到老道,却先看到了靖夜司的人。 “柳大人!” 顾曜看到手拿纸笔,对着鬼城不知在画些什么的柳玄风,有些惊喜:“大人你一直在此处吗?” 柳玄风的嘴唇上有一抹墨汁,听到顾曜的叫声看来,脸上浮出一抹笑容:“顾曜啊,你也来了啊,我们在清水县救完雪灾后,就接到命令,一直在镇守此处,与上清派一同,不止我们,张清尘,长乐郡主,还有佛门的人都在。” 说着指了下方向:“你往那边去,应该都能遇到,张清尘今日带队,和佛门的人去探索鬼城,给我们清路了,等会才能回来,你若是想见他,可以在营地里等等。” 招呼了几句,柳玄风又低头琢磨起了他画的东西,顾曜偷瞄了一眼,图纸上是一个巨大魁梧的铠甲巨人。 “柳老爷子这是要拿阎...凶神当标本,制造高达啊,不过也正常,老爷子也是玩神机的。” 顾曜看了会,没骚扰老爷子,向着前方摸去。 又走了几步,遇到了长乐郡主、鱼秋忆和她的师叔鱼有容,三个女子被一群道士围绕,众星捧月,但挂着的笑容,却都有些不耐烦。 长乐郡主挂着礼貌的微笑,注意到顾曜出现,眼神一亮,挥舞着手:“顾道友,这里。” 顾曜刚到身前,长乐郡主便是恭贺道:“道友声名已经传遍洛阳了,恭喜道友。” “啊?” “道友还不知道,您师尊一拳打碎了天空,护住了洛阳百万百姓,您自己一人清缴掉了三个欺骗百姓、修炼邪术的野茅道人,在加上此前道友的传闻,你已经是洛阳民间最炙手可热的道人了,如今已经有了大量的追求者,甚至许多说书人每日去靖夜司想要看您的经历,编纂成书呢。” 顾曜眼睛抽动了下:“司首做的?” 鱼有容人还没到顾曜面前,胸先到了,一股清雅的香味传到顾曜的鼻中,她一胳膊揽住长乐的头,用白皙的臂膀勒住她,回答道:“不仅是司首,还有朝廷,另外,这也是给伏羲塔做预热,之前你作为大热的人选,却一直不是很引人注意,如今才算是来到了合适的地位。” 说着,她两只手把往前冲,不想与她并排站立的长乐和鱼秋忆两人搂回到身边:“之前我家秋忆也是多亏了你照顾,有容就多谢你了,秋忆啊,一贯没什么礼数,估计也烦的慌,一点也不贴心,不像我。” 她眨了眨眼。 顾曜努力目不斜视,尽量不刺激此刻努力挺胸的两个小女子:“鱼前...” “别叫前辈,”她轻轻撇了下头发,将一缕滑到额前的黑发甩到耳旁,“叫姐姐哦。” 鱼秋忆双眼冒火:“顾曜叫我姐姐,得管你叫奶奶。” 鱼有容低下头,撇了下她,又挺了下胸:“确实,你跟奶这个字搭不上关系。” 鱼秋忆的头发好似要飘了起来。 顾曜注意到她们三人那群道士的眼睛好像也逐渐变色,急忙告辞,没走几步,就听到两声惊呼,回头一看,鱼秋忆和长乐被鱼有容一下甩进了帐篷内。 “大姐姐和小姐姐的区别。” 他摇摇头,快步离去。 接下来,又遇到了颜意远,他背着三把刀,和一大群道人侃侃而谈,顾曜偷听了两句,这些人似乎都是野茅道士,被他聚集而来,他此前一直口口声称的野茅道已经有了模型。 “不过,为什么他的野茅道副掌教为什么是我?” 他没打扰,注意到颜意远似乎感觉到了他,急忙离开,以免节外生枝。 又走了许久,在看到了一大片的整理符箓的弟子后,顾曜总算是看到了老道一群。 “师父,明熙真人...” 一共来了八位阳神,顾曜挨个问好。 除去被老道邀请来的两位阳神坤道外,上清派来了三位,阁皂山来了一位,靖夜司又派来了两位。 其他阳神都没什么,但阁皂山这位,听说想给凶神阎罗做个电疗,看能不能将它归本溯源,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天师昨夜偷偷摸摸和他说的,因而顾曜偷摸又看了两眼那位。 老道点头:“这是我徒儿,未来的天下第一,日后还望诸位多多照顾。” 未来的天下第一? 其他人都没什么,阁皂山那位的眼神唰一下就亮了:“善渊,你可从不妄语的。” “那自然。”老道昂着头,“好了,顾曜,你等会和张清尘他们一起,就在城内清扫鬼怪就行,其他也没什么,就是躲着红白双煞和窃国鬼就行。” 说完又看向两位坤道:“两位道友,劳烦你们压阵,凶神交由贫道来对付,圣人盗那边,会由其他道友解决,只是担心出现还有意料之外的事。” 两位坤道颔首。 打完招呼,顾曜便返回了柳玄风的身边,等着张清尘他们回来。 “柳大人,今日都要进去了,为什么张师兄还要清扫鬼怪?” 柳玄风已经合上了图纸:“丹徒城内每日都会产生新的变化,让他们进去,是看看有没有大变故,比如出现了第二只窃国鬼,又或是什么。” “张清尘的实力,已经是阳神之下最强的一批,不包括已经准备好的神机师这些,即便是撞到了红白双煞,他也能逃出来,因此,今日我才特意让他与和尚一同进去。”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个沙漏:“差不多该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突兀的风吹起,一大排龙卷风在丹徒的上方出现,其内好似有什么鬼物,但天空之中的星辰射下星光万丈,将龙卷全数斩灭。 一大排人从龙卷之中落下,砸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似死去一般。 柳玄风面色一变,快步走去:“是之前探索时消失的那些弟子。” 他伸手摸了摸鼻子,把了下脉搏:“气还在,魂没了。” 就在此刻,那雾气海洋突然分开,形成个好似大门的形状。 一群人从门中走出,正是张清尘一行。 “大人,出事了。” 张清尘面色颇为难看的说道:“丹徒县内,应该出现了第二只凶神。” 柳玄风刚招呼人将掉落的人抬走,便如同被雷劈中一般:“你说什么?” 一个僧人手中端着个青铜莲灯,一朵金红色的火焰跃动,他走出道:“恐怕确实如此,我等与张施主走进了丹徒县深处,发现了第二尊凶神。” “一个人一样的凶神,它与刚刚我们送出来的那些身躯在一个屋子内,似乎在聚会,我们偷偷摸摸想要靠近,但那屋子一旦进入,就会瞬间被勾走魂魄。” “最后贫僧点燃佛宝,冒险进屋带回了那些身体,但他们魂魄、被留在了那尊凶神身边。” 柳玄风面色变化不定:“那尊凶神没对你们动手?” 张清尘摇头:“没有,祂好似有人性,有智慧,虽然看到了我们,却浑然不在意。” 柳玄风摇头:“不可能,凶神之间相互排斥,你们...” 和尚道:“不会的,贫僧不会看错的。” 说着,他单手解开了自己的袈裟,拉开衣服,露出了胸口。 周围人瞳孔瞬间一缩。 一个闪电包裹的漆黑勾链,好似纹身一般,刻在了他的胸口处。 和尚摇头道:“若不是佛灯,贫僧的魂也要留在那屋子里。” “不过即便如此,此刻,祂还在索取贫僧魂魄。” 和尚面色平淡的穿上了袈裟。 第二百一十五章 窃国鬼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最终引来了阳神真人的注目,他们信步走来,驱散了聚拢来的人。 明熙真人与靖夜司的飞白真人走在最前面,看到此处场景,额头挤出三排皱叠:“怎么回事?他们?嗯?” 张清尘深吸口气,将发生的事再次叙述了一遍。 而顾曜则是在回想那僧人胸口处的图案,越想越是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眼见这些僧人此刻在柳玄风的安排下回营地歇息,并打算请阁皂山的真人去看看那图案,他急忙凑了过去,从柳玄风那借来了笔墨。 “难不成真是那个?” 他不是很确定,但还是找了个僻静角落,把自己记忆里的形象画了出来,接着又回忆着画出僧人胸口处的图案。 对照着一比,他心里猛的一沉。 “还真是。” 顾曜将两张纸对照着,眯起眼看着:“居然真的,那张清尘他们见到的那个凶神,和我,不,和我体内的半块神机关系绝对不一般。” 恰在此时,鼻中传来一股幽香,顾曜一下将两张纸叠起,回身行礼道:“鱼前辈。” “都说了,叫姐姐。” 鱼有容出现在了他的背后,微笑道:“你刚刚是在看什么?那般入神,可是与那个凶神有什么关系?” 顾曜笑而不答,鱼有容噗嗤一下笑出声:“小家伙,嘴上还没长出毛呢就学那些大人物装深沉,罢了罢了,你不愿意说,那就不说吧。” 她挥挥手,便是转身离去。 顾曜注视着她远去后,面色恢复冷漠:“我记得这位一直没离开这里,她是不是知道什么?纯元道特殊,消息来源广泛,这位又是美若天仙,追求者繁多,会不会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他在心中权衡片刻,没有询问天师,向着老道那走去。 而那一边,也因为这只全新的凶神犯愁。 “又出现了一只凶神,而且还是在阎罗的领地里,这已经打破了过往的规矩,乃是最大的不同。” 明熙真人握紧了拳头:“这样的变故,绝不是小事,我们之前的弟子,没有前进太深,只是在外围扫荡,防止有恶鬼冲击阵法,却没想到,居然...” 飞白真人安慰道:“真人,这不是你们的错,属实是难以想象,若这事不是张清尘说的,贫道也不会相信。” 他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定在老道身上:“善渊真人,您决定如何?是否要推迟?” 善渊摇头:“不,不能再推了。” “哦?可是两尊凶神...” “未必是两尊,或许,我要对付的还真是一只,还是祂,新出的这只,或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听到老道这么说,围着的真人们精神一震:“您是有什么发现?” 善渊道:“诸位回想下他们说的话,尤其是那位进入屋内,遭到攻击的高僧言语。” 飞白真人回想一下,眼睛一亮:“我明白了,不愧是天下无双的善渊真人,真是敏锐无比。” 他看起来,与老道有些往事,对于老道颇为推崇:“新出现的凶神不愿意离开屋子,对于那位僧人的攻击,在城内时并不强大,只是在屋内与离开时才格外凶猛。” “这说明,两只凶神或许是对手,新出现的那只是被压制的,若是我们进攻,祂或许还会帮忙牵制,我说的对吗?真人?” 老道颔首:“我也是这么认为,短时间内,这只新出现的凶神,应该是被压制在那屋内。” “那我们更应该从长计议才是,向司首寻求帮助,将两只凶神一起解决。”另一位靖夜司的真人流火道。 “不,不能拖,原本的祂出现的原因就已经是突破常理了,在祂之前,可从来没有人类造就的凶神,如今在祂的国度内,又出现了第二只,若是拖下去,会不会出现第三只、第四只?” 飞白真人义正言辞道:“不能拖下去,造就这只凶神的人与我们一般,对于一切都不是很确定,甚至在暗中一直观察,拿祂作为实验,既然出现了异变,那更不能让他们知道更多,不然遗患无穷。” 明熙真人抬起头看了眼天空:“既然如此,那再过两刻,就让弟子们进城,开始清缴鬼怪,飞白、流火二位真人,弟子们就交给你们了。” “自然。”两人一齐答道。 明熙真人再次安排了一次,阁皂山的真人将会与他还有老道,在一个时辰后去寻找阎罗,两位前来压阵的则是留守营地。 剩下的四位真人,则是会与诸多弟子一同,进入丹徒县城清理鬼怪。 等到他们谈论完,各自散开后,顾曜才悄悄找到老道。 “老头,你看这个。” 他将两张图展示给老道看,手指比划了下:“你看,这个是不是他拿着的武器?” 看着老道注目不语的样子,顾曜语气有些急切:“那一夜,魑魅魍魉二十四鬼来袭击我,你被红白双煞那一边吸引走,我情急无奈下只能堵一把请神,最后召唤出来的,就是祂啊。” “这武器,当时是以十二颗流珠化形组成,我以为是鞭子或者铁链,但如果照这个来看,是勾链也更合适。” 说着,他比划了那日请来的那位的动作:“你看,这个动作,当时我看着格外别扭,因此一直记着,但如果是勾链,是将钩子插进胸膛或是脖子,再一转,将人的头颅拉掉,或是开膛破肚,是不是更说得通?” 老道收回视线:“你说的有理,但有些牵强。” 他沉默了片刻:“我一直认为,你那夜召唤出来的,是天心道的仙人祖师。” “啊?” “不过没关系,因为即便我猜对了,也无所谓,因为新出现的那只,和你肯定也有关系。” 顾曜瞪大了眼:“我?” “对,必然有,而且关系绝不简单,凶神之间,即便合作,也会保持着足够的距离,这两只这样,我倒是猜到了原因,只是不能确定,也不能说出来。” 老道笑了笑:“你不用在意这些,一切的事,交给我就是了,你需要做的,也就是跟着一同清缴散乱的小鬼,记得避开红白双煞就行。” 老道又说了几句,就让顾曜离开,从背后取出那把木剑,调整心境。 瞟了两眼,顾曜循着那张清尘去了。 “张师兄,你还好吧?” 顾曜找到他时,他罕见的在发呆,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双目无神的注视着泥土,顾曜喊了四五声,他才回过神。 “顾曜啊,你...啊,之前我误以为你是我师父的弟子,抱歉误会了,给你造成了困扰。” 张清尘看清后急忙道歉。 “师兄,你知道了?” 张清尘苦笑了小:“你们在洛阳做的事...传到龙虎山了,长老们疯了一样的传音于我,要我穿了你的琵琶骨,截了你的经脉,带回龙虎山。” 看着顾曜有些防备的动作,他又急忙道:“师弟不用慌,师父也传音了,他告诉我你的师承了,虽然有些意外,但又意外的合理,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对你出手啊。” 顾曜放下手:“那长老那边?” “世间都说,我赢了你,但其实的结果,我们都知道不是吗?我已经告诉他们真相,我打不过你,自然无法捉拿,不过他们似乎打算让我尽快掌握社令雷,然后与你在伏羲塔前再比一次,将你拘回去。” “到那时,师弟你可要小心了。” 顾曜笑答:“那到时候,师兄可要放放水了。” “自然自然。” 两人又笑着说了几句,就看见柳玄风来了,点起一行靖渊带出,来到了飞白真人那。 “诸位,你们修为更高,能力也更为全面,因此你们要跟随飞白真人,率先进城,负责的区域,也是较为危险,若是有人想要退出,现在可以离开,绝不强求。” 柳玄风神情严肃道:“本官与你们说明白,你们这次的行进,会率先走入内城,无比靠近凶神本尊所在,状态不好,准备不充分,立刻上报,以免出现什么纰漏,不仅自己丢了性命,还碍到他人。” 再三确认后,他才看向飞白真人,点了点头离去。 随即又有十八位僧人走来,与飞白真人行礼后走到他们中间:“佛子,请多指教。” 顾曜被僧人们包围,想说些,可这群僧人又立刻闭嘴,等着飞白真人说话,只好闭上了嘴。 飞白真人这才开口道:“废话我不说了,只再问最后一次,有任何不对劲的,立刻离开。” 看到无人动弹后,他点了点头,转身道:“三人一组,注意自己的队友,发现什么不对劲立刻报告,组完后来丹徒城门寻我。” 说完,便是飞入了茫茫灰雾之中。 众人刚要行动,又传来两句:“张清尘,顾曜,吴子墨,宫经纶,你们四人不可一队。” 顾曜刚打算去寻张清尘,当下停住了脚步,看着张清尘被一大群人围住。 这群人里,他熟悉些的,也就张清尘、长乐郡主、鱼秋忆、颜意远四人。 看着周围人快速的组队,他有些懵。 “为什么没人找我组队?我怎么也算是强者吧?男的没有,怎么女的也没有,反而是都在避着我?” 这群和尚也没过来,而是各自组成六队,已经开始往灰雾里去了。 他站在这发蒙时,一个极其嚣张的声音传了过来:“小顾啊,是不是没什么人缘,找不到队友?” 他转头一看,是背着三把刀的颜意远,还是一袭白袍,鼻孔看人:“道爷我就知道你找不到队友,这来护着你了,毕竟你也是我的副掌教。” 顾曜忍不住组发笑:“你现在又不怕鼻孔变大了?” 鼻子瞬间抽动了下:“道爷问了阁皂山的人,你骗我的!哼!” “好好好,算我不对,请道友原谅,不过我们两人还差一人...” 顾曜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人挤了过来:“两位,还缺人吗?” “哦,林奉学!” 顾曜想起了,这人是上清派的奇门大师,鱼秋忆的追求者,与他们曾经一起去过麻姑山。 一边答应,一边好奇问道:“林道友,你为什么不与上清派弟子一同?” 林奉学露出尴尬的笑容:“实不相瞒,我本来想与鱼道友一起,因此拒绝了同门,可是长乐郡主突然抓住了她,三个女子结队了,因此我...” “理解理解,你还在追求鱼道友?” “那倒没有,只是有美女看,心情总是好些。” 顾曜一时无语凝噎:“你说的...很有道理。” 三人结队后,眼看周遭人已经都往挥舞中去了,三人急忙跟上。 飞白真人在城门口已经等了会了,眼见众人都来了,再次发下一大把绷带,令众人绑在手腕或是手臂上,便一马当先,推开了城门。 “这城门挺难推开的,寻常都是大约十人一起才能推开。” 林奉学小声道。 顾曜走入城门的瞬间,瞬间恍惚了下,两双眼睛在他面前扫过。 一双,是阎罗的眼,有些熟悉的感觉,他曾经潜入过阎罗体内,亲身感受过祂与老道的战斗。 另一双,则是一个青白色的脸。 应该是那只全新的凶神的。 他还在发呆时,颜意远拍了下他:“怎么了?” “没事。” 顾曜勉强笑了下,心中暗道:“莫非,它们也能感觉到我进城了?那我与他们一起,会不会害了他们?” 他还没想明白,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惊呼。 飞白真人瞬间展现出一尊巨大的法相,挡在众人面前,顾曜透过法相,看到前方滚滚阴气凝实的如同黑色的墨水,此刻万马奔腾的冲来。 “鬼潮,是鬼潮!诸位莫慌,原地结阵!” 张清尘的声音也是传遍,他一马当先,立在法相之后,雷光涌动,化作长矛,向着前方涌起。 之后的一众靖渊也是沉心静气,各自施展法术,撞向那鬼潮。 法相将绝大部分阴气隔开,有如在汹涌的河水中插下了定海神针,些许残存的阴气分流向两侧,被众人轻松解决,但还没等诸人松气,第二波鬼潮又来了。 比第一波更加浩大,不再只是从前方,左右两边,各有千军万马阴兵冲锋。 他们的身后,也是轰隆一声,城门锁紧,彻底封死了。 飞白真人双手一合,法相有如堡垒般罩住诸人:“诸位,请奋勇杀敌,我们的道友,最多半柱香就会进来。” 担心背后靖渊稳不住气,他沉声道。 张清尘抬手一道雷龙,在鬼潮中劈出一条瞬间被淹没的小路:“诸位,全力出手。” “是!” 顾曜与林奉学、颜意远两人三角而立,注意到林奉学有些吃力,也不再留手,一记水行雷—暴雨梨花瞬间扫清一片,让林奉学压力大减。 颜意远手中长刀一道道凌厉刀气挥出,切瓜砍菜,全无压力。 有着飞白真人的全力护佑,气势汹汹的鬼潮再次被挡住。 但再次,第三波鬼潮出现了。 “怎么回事?” 飞白真人心头涌上一丝不安。 他不再留手,抬手,一轮金红之色的半月弯刃浮现,向着前方斩去,一记扫灭数十丈外的鬼潮:“走,速速行军,此处有古怪,留下信号,我们立刻...” 他的话被一串整齐的脚步声打断,接上的是惊骇叫声:“窃国鬼!” 轰隆。 轰隆。 轰隆。 整整齐齐,身穿黑甲,不见面目,扬着军旗,战车在前,长戈指天,刀锋如林,无数闪烁乌芒的兵刃之后,是一个华贵冕车,上面坐着一个手捧头颅的龙袍恶鬼。 龙袍恶鬼的头颅捧在它的手上,此刻双臂抬起,将头颅举起,让它扫视眼前的一切:“恨,恨,恨!” 它吐出三个恨字,一个漆黑的光环扩散开来,好似进攻的信号,原本指天的长戈指向他们,战车之上的士兵整齐划一的抬手。 踏! 瞬间,数十辆战车,沿着大道开始了冲锋。 飞白真人传音道:“打开城门,后退,后退,这里的异变,超乎了想象!” 他一边下令,同时自己祭起一面大盾,变的如山高,重重砸在身前。 只是盾牌出现的瞬间,光芒便是瞬间暗淡了。 一声声沉重的响声撞在盾上,只是数十声后,大盾便是破碎。 而飞白真人好似全无意外,再次祭出另一面大盾,继续挡在身前:“开门,快去开门。” 一大群人疯狂的拉门,可不管如何使用力量,那大门也无法打开。 “飞白真人是阳神真人,为什么不直接杀掉那个窃国鬼?” “杀不掉,窃国鬼是最为特殊的鬼,要杀它,必须先剿灭它的部将,摧毁它的国度,才能伤到它的本体,我们见到的,只是它的表现,不是它的真实身体。” 林奉学一边用力,一边面色泛白道:“可是在这鬼城内,鬼怪无穷尽,只要源源不绝进入它的国度,就永远不会死完,至于它的国度,更是无法分清。” “在它的国度内,我们的法力无法恢复,用多少,就少多少,最后逐渐枯萎,因此飞白真人才只用法宝拖住,而不去进攻。” 他苦着脸:“完了,窃国鬼可以偷走我们的力量,可以污染法宝符箓,它这么围着我们,我们死定了。” 顾曜停下手:“别费力了,门被锁死了,看看外面的人有没有办法吧。” 扭头注视林奉学:“那没有其他法子了吗?只能让飞白真人这样耗着?” 林奉学抿了下嘴唇:“传闻中可以用因果咒杀之术,直接摧毁它。” 他补充道:“窃国鬼书中记载只出现过三次,这是第四次,前三次,两次是先困住,灭部队,毁国度,再杀它。” “只有一次,是有人直接强行用因果之术析出了它的本体,直接杀死了它,之后国度毁灭,那群部将重新变为孤魂野鬼。” 顾曜深吸口气:“颜意远,护着我,我要试一下。” 不等颜意远反应过来,他悄然运转花开顷刻之法,一抹金色在他的眼中盛放。 无尽蔓延的黑影,烽烟漫天的黑火,眼前的一切鬼怪,都变成了一团燃烧的黑色火堆。 在天罡法的注目下,那些黑火升起的烟逐渐汇聚在空中,一个巨大无比,丑陋纠结的心脏缓缓凝实。 “我看到了。” 顾曜抿嘴,轻声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顾曜看到心脏的同时,体内的炁也在迅速减少。 正如林奉学所说,窃国鬼的国度之中,道士的炁是无法恢复的,每个人就如同盛水的木桶,水就是炁,泼完便没了。 “花开顷刻太过消耗法力,若不是我修行了黄庭经,恐怕只有一击之力。”顾曜心思如闪电,“不过现在,我也只有两击的机会,一旦失败,必须还要留下些炁保全自己。” 飞白真人不断抛出法宝,护在众人身前,当下不断冲锋的鬼兵,两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那窃国鬼似乎也是在有意的想要耗死他们,因此每次派出的鬼兵,都恰好能毁去一件神机。 这般十数次重复后,飞白真人的法宝便是要见底了。 “诸位,你们护住自己,本...贫道要冲阵了。” 正当顾曜寻找出手的机会时,飞白真人陡然传音所有人,那轮半月弯刃再次出现。 “颜意远,护住我,绝不要让任何鬼物碰到我可以吗?”顾曜传音道,手中的劫剑光芒内敛,隐隐欲逝去。 颜意远扬起眉毛:“放心,道爷三把刀没断之前,你周身一丈之内什么东西都进不去。” 得到颜意远的回答,顾曜也是暂且放下心来,其他不说,至少他的实力还是值得信赖的。 当即全力准备御剑。 当对面又有一波百骑冲锋而来时,飞白真人一步踏出,十指之间白气缭绕,猛然抬手,在面前交叉一挥,白气飞出,在空中化为白龙。 十条白龙迎风见涨,等到与鬼骑碰撞时,已是堵塞住了街道,将两侧房屋都是推倒。 虽是白烟所化,但身躯却如真龙般坚韧,将鬼骑撞翻,碾为黑烟,直直冲着更后面的窃国鬼而去。 “柝!” 眼见白龙冲入了军阵之中,飞白真人一声低吼,白龙散去,化为无数道巨大无比的锐利风轮,仿若绞肉机一般,将无数恶鬼尽数绞散。 眼见飞轮迫近,那鬼中帝王乃是稳若泰山,身后恶鬼行军,居然是冲出了数个金身罗汉,全身金漆闪烁,黑色的墨纹在全身蔓延,在胸口汇聚成符文,此刻挡在前方,立在风轮之前。 这些金身罗汉,顾曜看着也熟悉,最早在清水侯家地底下,便有淮南王和自己儿子做的一尊。 只是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 一阵尖锐的声音之后,风轮被金身罗汉挡住,只见光点不断从罗汉身上跃出,但却再也不能寸进半步。 而飞白真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那半月弯刃直直飞出,散发出惊人的热量,掠过之处,地面一片枯焦,鬼城之内的阴暗感也是被短暂驱散。 半月弯刃如同发煌煌大日般斩去,金身罗汉也未能挡住,只是坚持了片刻,便是化为金粉,之后,再无任何阻碍,一记将那窃国鬼的身躯化为虚无,并且斩出鬼国,竟是打出一片缺口。 飞白真人面色一喜:“诸位,冲出去。” 但话音还没落下,一阵地动屋摇,地面陡然裂开,逼的众人停下脚步,一只巨大的褐色手掌从地底拍出,一只丑陋的女性恶鬼钻到地面。 随即一片阴气汇聚,百只巨大的恶鬼身影由模糊变的凝实。 飞白真人停下脚步,张口一吐,一道刀刃般的风从嘴中喷出,削向女性恶鬼颈部。 那女性恶鬼张嘴,吐出滚滚烈火,风与火焰相碰,四周逐渐变的炽热窒息。 那百只恶鬼也是大步流星的冲来,张清尘一身清喝,从袖中取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剑,身先士卒的御雷而击,其他靖渊也是一同冲出。 顾曜眼见此刻开始了乱战,随手抛出一团巨大的火球,扔下一只鬼怪,在空中将火球引爆,借着那火球爆炸的光芒,与风火相击的波动,将劫剑对着心脏掷出。 花开顷刻之法,对于修为比自己高出些许的对手,也可以直接摘取果实,瞬间击败,但对方的修为远高于自己时,若是强行摘取,自身恐怕无法承受这压力。 除去这原因外,那心脏太过丑恶也是一个原因。 因而顾曜选择直接毁去那心脏一样的果实。 借着法术盛放的波动,劫剑暗淡无光,好似个刺客,没有一丝法力波动的划过空中,扎入了心脏之中。 “敇!” 顾曜瞬间结印,引动剑内的雷法。 一道道金光从空中刺出,原本凶猛的鬼物瞬间停滞住,诸多道士虽然不知为何,但抓住时机,一同出手将鬼物扫灭后才抬头看向天空。 只见天空好似一枚将要破碎的镜子,布满了裂纹,无数道金光从缝隙出洒下。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破掉了窃国鬼的国度?” 飞白真人面色少了许多血色,抬起头思索道。 天空一点点破碎,一块块碎片掉落下来,在空中消散,空中之后露出的东西,让众人惊愕万分。 这天空之后,居然是一张巨大无比的恶鬼脸庞。 此时恶鬼面容痛楚,张嘴似要咆哮,一柄金光闪闪的宝剑插在这脸庞眉心中,给它带来了万般痛楚。 飞白真人立刻反应了过来,这鬼脸才是窃国鬼的真身,当下他来不及犹豫,招来半月弯刃,劈向空中,直接将这鬼脸一分为二。 咔嚓一声。 巨大的嚎叫声响起,鬼脸咆哮出来,碎裂成无数纸片,飘扬而去。 飞白真人面色一变,没想到居然还能逃走,当下又是一指点出,只见空气猛然震动了一下,随即手指的方向一处处房屋都是炸裂,直直追上那些纸片,引发了巨大的爆炸。 爆炸之后,那笼罩众人的鬼国才是消散。 “也不知死没死。” 飞白真人面色凝重:“窃国鬼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直接落入鬼国之中,即便是我,也只能孤身逃出,这一次,倒是多亏了...” 想到这,他抬头看向天空,那金光闪闪的宝剑已是消失不见。 “清尘,那剑你可看到去了何处?是何人的?” 他低声问道。 张清尘摇头:“没在意,只看着窃国鬼逃走了。” 飞白真人点点头:“待会劳烦你注意下他们众人中有没有什么古怪之人,防止有人被暗算。” 一行人刚进来,便是遇到了窃国鬼,若不是有人击中真身破了鬼国,那这一行人恐怕只有他才能逃出。 因此他不由怀疑队伍中有人出了问题,有意或是无意的成了凶神的眼睛,窃国鬼未必死去,他担心若是点明那人身份,可能会给那人带来其他危险。 嘱托完之后,他一边吩咐众人抓紧时间恢复,一边走到城门边,试着开门。 “果然无法打开。”他心中一沉,“丹徒县有四个城门和一个码头,必须要暂时放弃任务,先去其他城门离开,或者看看能否遇到从其他城门进来的人了。” 他收回手,扫视了一下众人: “按照典籍记载,要看穿窃国鬼的法术,找到它的真身,定然要精通奇门术数、天机星象,如此才有可能在鬼国之中,算出真身所在,一击即中。” “眼下还在鬼城之中,不知鬼城内变化如何,不能点破,以免为他引来杀身之祸,这等人才我需要大致确认是谁,暗中加以庇护,以免被暗害。” 飞白真人在心内盘算:“那一剑修为也不弱,如此先排除一二,那只剩下吴子墨、宫经纶、顾曜...” 他扫了眼三人脸色:“顾曜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应该不是他,而且他之前的资料中也点明了他对于奇门术数完全不懂,和清尘一都可以排除。” “那就是吴子墨和宫经纶中的一人了,靖渊的资料都极为准确,应该没错,剩下的人中,用剑的修为不够,修为够的也是专精一道,只有阁皂山与上清派才有可能有这般博才弟子。” 仔细看了眼那两人,此刻都是呼吸急促,抓紧时间恢复,心内更是确定了一丝:“两派后继有人...不,三大派的传人都很杰出,倒也是好事。” 修整之后,飞白真人简单说了下情况,要带着众人从其他城门离开,先离开汇报情况。 顾曜也是很赞同。 他隐约有种预感,那些鬼怪都是冲着他来的,他在这里可能很是显眼。 只是虽然他们想要离去,但显然,阎罗想请他们吃席。 一众人只是刚走了不到百步,周围景色便是模糊了起来。 “煞鬼!” 飞白真人一声低吼,狠狠一掌直接拍向地面,气浪翻滚,变化停下:“所有人,加快速度!” 幸好来的不是红白双煞,顾曜飞快的吊在尾部,暗自庆幸。 煞鬼之间,亦有差距。 还没走出这条街,杀掉的鬼物已是破百,甚至山魈、小儿鬼等等,都是出现在众人撤离的路上。 挡在路前的,都被飞白真人解决掉,道路两边的,则是交由靖渊。 “果然有问题,以往进来,从未出现过这般情况。”飞白真人再次一掌拍散一只煞鬼后,心中焦急,“若是遇到红白双煞,我护也护不住,除也除不掉。” “该死,这些鬼物为什么聚集而来?” 只是两条街,消灭的煞鬼,已经超过了此前探索时遇到的所有。 甚至于众人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阎罗死期将至,所以催生了无数煞鬼,已经遍及全城了? 只有顾曜心里清楚,这都是冲他来的。 随着他进入丹徒,他与阎罗之间的距离接近,阎罗已经感觉到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与他融为一体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被我拖死的。”顾曜看了下众人,打定主意,快速来到飞白真人旁道:“真人,不能再一起走了。” “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走,太过显眼,分开逃,或许更安全。” 飞白真人扫了他一眼:“不行,城内起了新变化,分开来,若是出了意外怎么办?你们是大周的未来,放心,即便是贫道身死,也会让你们离开。” 顾曜心中焦急,他隐隐感觉,有种大恐怖的怪物正向此处赶来,极有可能是红白双煞:“真人,刚刚是我师父传音于我,他告知我应该飞散来跑,不然,双煞一到,我们九死一生。” “善渊真人?” “正是,我与师父有独特的传音方法,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搬出老道的名头,飞白真人犹豫一二,与张清尘说了下,顾曜担心出现变故,急忙叫醒泥丸宫中的天师,让他传音张清尘。 ... “天师刚刚传音了?”飞白真人还在犹豫时,周遭的鬼物愈发凶猛。 “好吧,那散开来,小组撤离。” 飞白真人下定决心道。 诸多靖渊立刻散开来,向着三个城门分散撤退。 顾曜则是找到颜意远与林奉学:“你们不能与我一起,快点跟着真人或者张师兄离开?”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有特殊任务,你们两人太弱了,会拖累我。” 顾曜感觉到一股刺骨凉意逼近,同时耳中也隐隐传来唢呐声,不再解释,转身向着来时的路撤退:“不准跟着我!” 话完,加快了速度,快步消失在两人眼中。 “双煞,红白双煞真的来了。” 顾曜深吸口气,唤出蝶儿,让她盖住自己的气息,虽然不知有没有用,但也是多加了层保险。 “眼下,我不能往城门去,若是他们没能离开,那我过去,很有可能害死他们。” 顾曜打定主意,加快速度在城中乱晃,每隔一段时间,便让蝶儿收起神通,散发出自己的气息,试着吸引双煞跟着自己。 “拖,拖到老头进来,拖到其他阳神真人进来。” “双煞再厉害,能挡住全盛状态的老头吗?能挡住那么多阳神真人吗?如果能,凶神就不是阎罗了。” 顾曜沉心静气,在城里乱晃,普通鬼物,一剑斩杀,若是煞鬼,则由蝶儿出手,一番逃窜后,逐渐靠近了城中心。 “这一番逃跑,倒也不是全无收获,小印变作的蛋,快要孵化了,也不知它孵出来会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更小的龙钮印或者蛟印?” 进了个屋子,确认完全之后,他坐了下来,苦中作乐的想道。 也就是他的恢复够快,换作张清尘,也早就累趴了。 “唉,他们什么时候进来啊,红白双煞吊在屁股后面,感觉可真不好受。” 顾曜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欢喜的唢呐声清澈的在他耳中回想了起来,顾曜的气血一下涌动了起来,冲击脏腑而去。 “唔...怎么回事?” 顾曜憋住血,面色一下涨的通红,起身要走同时运炁护住自身:“为什么红煞一下出现了?” “该死,蝶儿,蝶儿?” 呼唤了几下蝶儿,却没得到回应,顾曜心头一沉,踉踉跄跄的向着门口奔去。 刚到门口,他便停下了脚步。 四个红衣恶鬼抬着个大红花轿就停在台阶下方。 “红煞...” 不,不是红煞! 顾曜猛然间发觉,唢呐声消失了,而且,红煞的迎亲鬼怪们都不在此处,只有四个轿夫与花轿。 当下他转身要逃,只是刚刚转身,直攻人脏腑的唢呐声再次响起,逼的他停下。 “怎么回事?不让我走?” 注意到轿夫恶鬼沉下轿子,撩起红帘,示意他上轿,顾曜心头涌起个滑稽的想法:“红煞移情别恋,爱上我了?” 不可能,红白双煞能存在的关键,便是至死不渝的感情,况且若真是他那滑稽的想法,红煞不在轿子里等着将他吸干又在哪里? 他没急着动,运转通幽术扫向后方,仔细看了数遍后,终于是看到了红煞。 她此刻飘在西边的院子上空,一道铁链缠在脖子上,好似风筝一般,在空中忽高忽低。 “之前的逃跑,并不是我在溜着它们,而是它们在逼迫我往这边来。” “那个凶神,新生的那只凶神,抓住了双煞,此刻,是祂在邀请我。” 顾曜想明白的瞬间,唢呐声又是隐隐响起,并且不断变大,似在催促。 逃无可逃,那就去看看吧。 顾曜深吸口气,低头走进了轿中。 红帘落下,嫁轿起行。 第二百一十七章 绿意盎然的刀 这是顾曜第一次坐轿子。 如果可以,他希望是最后一次。 周人尚武,因而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选择骑马,马车也只是照顾身体娇弱的女子或是病老幼童等情况下才会使用。 如今他坐了猛鬼当轿夫的新娘花轿,心里也是空荡荡的,只能说...抬得还挺稳。 毫无任何摇晃的,花轿稳稳落在了地上,一只长满了斑纹的大手撩起了红帘,请顾曜下轿。 “总要面对的,至少我这送上门,没让其他无辜人因我受难。” 顾曜稳了稳心态,起身走出。 正如他预料的一般,他来到的地方,就是那个放着红煞牌风筝的院子。 红煞的役鬼们此刻都是老老实实的贴在院子的墙壁上,这一眼看过去,就好像是壁画一般。 无视了壁画上充满恶意的眼珠子,他整了整衣衫,走向那闭合的屋门,轻轻推开。 一抹青草的芳香涌入鼻梁,一道阳光照到了他的脸上,好似饥饿时吃了一口甜而不腻的奶油,轻柔的流体冰凉在唇舌间划过,留下满嘴的醇厚后带着温热流过喉咙,滑入胃中,化为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 顾曜不知觉的眯上了眼,感受着这股惬意。 待到暖意散去,他睁开眼,看向了屋内的背影。 刚刚的芳香、阳光什么的,都只是他的臆想,真正的屋内,窗户紧闭,甚至挂上了蛛网,只是不见蜘蛛或是飞虫等等任何活物。 空空荡荡荡的房里,只有一张桌子,四条凳子,一个坐在凳子上背对着他的倒影。 “这就是张清尘说的那个凶神了。” 顾曜抬脚,向着那一动不动的凶神走去。 第一步,自从穿越以来,被老道拖着做早课,扎马步,熬炼身体的回忆,一丝丝涌动,走马观花般在他眼前闪过。 顾曜犹豫了一下,抬脚,踏出第二步。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蘸了符水的竹条一下一下抽打在手臂、小腿、后背,他咬着牙,感受着身体里的炁,一点点的被挤出来了。 修炼金光咒,刚开始是痛苦无比的,在第一步,顾曜卡了整整十六天。 那些疼痛,在身上也被唤醒了,很久没有感受过的酸痛麻辣感,让顾曜的脚步更加坚定。 第三步,茅山道观院子里的树上,吊着一个看不清脸的人。 “惊神指/离魂术/天蛛鬼掌/招邪神杀/攒心钉...” 无数个见不得光的野茅邪术在他耳边穿过。 第四步,赤阳三五至尔,他站在院子里,对着身前的蜡烛,一次次出掌。 第五步,天还没亮,他裹着道袍,打着哈欠,在三清像前,临摹道经,练写符文。 ... 第九步,水经三千文,地宫内,江河湖海从他眼前流过。 顾曜陡然惊醒,发觉自己竟然已经坐在了桌子上,那凶神的对面。 “你醒了?” 凶神的面容一片黑暗,不见五官,祂的面前,放着一把剑,此刻对着顾曜道:“短短人间十年修行,便有了这些机遇,倒是了不得。” “对于法术,无论正邪,强弱,只要出现你面前,你都会学,倒也有趣。” 顾曜低下头,注视着那把剑。 剑的样式很古朴,没有丝毫特殊,好似没有开过锋、饮过血... 注意到顾曜在看剑,凶神发出了笑声:“嚯嚯,这剑叫山中美人。” “施弼的剑?” “对,是他的剑。” 凶神伸出手,一只半黑半白的手,抚摸着剑身。 长剑嗡的一声,剑身波动不断,极力抗拒着祂,看这剧烈的程度,竟是要断裂开来。 凶神又发出一声笑声,收回了手,看向顾曜:“我等你好久了。” 祂那漆黑的脸,突然好似被一只手插进去搅拌一般,变成了个漩涡,旋即慢慢的浮出双眼,鼻子,嘴,下巴,再是脸颊。 最终,一个与顾曜一样面容的男子坐在了顾曜的对面。 祂半黑半白的手,黑色尽数消失,慢慢缩回到了漆黑的眼睛中。 顾曜紧紧盯着祂:“什么意思?你找我来,又是为了什么?” 凶神伸手握拳撑头:“你该知道的,我们应该是一体的。” “一块神机,半块在你的体内,四分之一在祂那,四分之一...在我这。” 祂咧开了嘴,露出口内深不见底的漆黑:“不久之前,你通过神机的联系,出现在了祂的体内,让祂感觉到了,于是...祂撕开自己的心脏,分出了我。” 祂竟是这样的来历。 顾曜心思一转:“所以你来找我,是要取走我体内的这半块?” “外面有着太多能杀死我的人了,甚至我能感觉到,即便是你的体内,也有着个让我害怕的存在,所以我不会对你动手。” “我来找你,是合作的。” 说着,祂将山中美人推到顾曜的面前:“这个,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也是我的诚心。” 顾曜没碰山中美人:“什么意思?合作?杀死祂,平分那祂的那块神机?” 凶神的笑容很有亲和力:“不,那块神机也给你,我只要一件事,你带我离开即可。” 祂看向顾曜背后的劫剑:“我晚了一步,你已经让那把剑认主了,若是要夺剑,只能杀了你,所以我才拿着祂来与你合作。” “只需要你让我躲进剑内,让我活着离开,一切都归你。” 顾曜冷冷道:“我不答应似乎更好,最多也就是搭上我一条命,但相较于让一个危害无法估计的凶神死在这儿,似乎是值得的牺牲。” 凶神愣了下,桀桀的怪笑了出来,祂笑的很别扭,五官控制不住的乱飞,但顶着顾曜的脸,又显的诡异的英俊:“不不不,我不是凶神,哪有我这么弱的凶神。” 顾曜一愣。 “我只是个与你一样,不,甚至不如你的鬼。” “什么意思?” “你难不成以为,我能控制双煞,是因为我是凶神?错了,错了,若是你是鬼,你会更可怕,我们天生就该是鬼。” 祂笑了一会:“是的,我们天生就该是鬼,离开此处,我会寻个宝地修行,或许是乱坟岗,或是万人坑,我能很快修成鬼王,但也只是如此。” 顾曜突然抬手,划破了手掌,挤出了几滴血,泼在了桌子上。 凶神一愣,没有动作:“你做什么?” 顾曜冷笑一声,向着窗户上瞬间多出的几百张鬼脸道:“你看看周围,你还说你是个鬼?” 祂扭头看了下:“原来如此。” “没有鬼物能抗拒我的血肉诱惑,你不是鬼,你就是一只特殊的凶神,你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顾曜坦然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只要你将外面的双煞唤来,我十死无生,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选择放你离开。” “像你们这样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人间,更遑论留在人间了。” 凶神捏了捏眉心,祂好像变的更加富有人情味了,在与顾曜的交流过程中,祂似乎在不断模仿顾曜的动作表情。 “这样嘛?你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我确实没有其他东西可以胁迫你,真是麻烦呢。” 顾曜冷冷的看着祂:“还有什么把戏?若是没了,该动手就动手吧。” “至于你想要顶替我的身份,在人世间游历的想法,我劝你最好放弃,盯着我的绝顶阳神,最少有两个,那两人比外面围着的所有人加起来还要恐怖。” 注意到祂与自己越来越像,顾曜直接挑破道:“你若是想活,唯一的活路,反而是去与阎罗合一,拼死一搏,或许能逃出生天。” 顾曜口叙阎罗之名,希望能引来祂的注目。 但凶神突然起身,将山中美人绑在自己的背上:“你看,我与你是不是一样了?” 山中美人不断悲吟,祂全然不顾,反而是施展出了金光咒、五火掌等等法术,除却天心雷与水行三千文外,顾曜掌握的诸多术法,他都是模仿了出来。 “像不像?”祂嬉笑着问道。 顾曜起身直视:“皮子像,可里子压不住的邪气,认识我的人,都不会被你哄骗。” “不,够了,够了,顾曜,你叫顾曜,那我叫姚孤如何?” 祂向着顾曜走来,顾曜抬起手,一记雷光从指间飞出,也被同样的雷光抵消。 只是这一下的时间,祂突兀的融化了,融入了地面内,与顾曜的影子合而为一。 同时顾曜感觉到一根根看不见的线落在了他的身上,将他变为了个木偶。 影子张口道:“莫要怕,我说了,我不敢杀你,既然你不愿意让我进那把剑,那我们救赌一把。” “就赌我在你的影子内,能不能顺利躲过那些人的眼线,在阎罗死去,鬼城崩溃之时,我能不能借势逃跑。” “若是我赢了,从此天高任我飞,我会用你的身份,拿着山中美人,去找施弼,吞噬他的力量,成为完美的凶神,当然,这样你也可以保全性命。” “若是我输了,你就与我一同,化为灰烬,我,这样一来,虽然你失去了你的性命,但却保卫了人间。” 说着,祂操控顾曜的身体,重新坐了回去:“不要冲动,我们就在此处,等着,等着他们开始进攻,我已经看到了,你们那群冲出去的道士,重新入城了,人更多了。” 顾曜心中焦急,思索着解脱之法。 这家伙的话不可信,祂所谓的赌一把,必然还有其他算计,就算真被发现了,指不定祂还有法子逃走。 “咦,怎么有个鬼鬼祟祟的压根没走,还找到这来了?” 姚孤突然诧异道:“这家伙是怎么避开鬼物的?真是稀奇。” 祂诧异时,顾曜也听到外面的声响了。 一声声沉闷的噗噗声,好似一瞬间无数个气球被插破了一样,窗户上的鬼影都被斩碎,一道道刀气斩破窗户,打入屋内,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是颜意远,这刀气有些剑术的感觉,顾曜确定外面的家伙,是颜意远。 这家伙怎么来了?该死,来送菜吗? 顾曜急躁起来的同时,身体不受控制的抬手,一下拍在了自己的胸口,将自己打的吐血,仰面从凳子上翻倒在地。 就在他吐血那一瞬,一个白衣身影有些狼狈的破窗而入,在地上一个翻滚,对着窗户洒出一把古刀币。 刀币出手,就变为了真正的飞刀,颜意远只是结印一指,飞刀闪烁这白光,仿若速度极快的游鱼,在屋内一阵穿梭。 无数个鬼物也是循着顾曜的血味冲入了屋内,被鲜血刺激的毫无理智的它们被飞刀戳出无数个洞,连噗噗声都来不及发出便是消散在屋内。 颜意远轻吐口气,将刀插回后背,看着顾曜的模样直接一架,从另一个窗户破出,向着其他院落逃走。 “还好道爷我机智,当时看你那语气,就知道你又惹到什么鬼怪了,送林奉学到城门口,就施展了道爷的独门秘法,循着你找来了。 要是道爷我没来,你小命都没了。” 颜意远没带顾曜跑太远,只是拉开了两条街,便寻了个安静屋子停下,又掏出小小的飞刀挂在门窗上,这才蹲到顾曜身旁调侃道: “当初在麻姑山,道爷就看出来了,小顾你五行缺鬼,八柱多妹,说说,这次又是惹到什么漂亮女鬼了?” 顾曜心头暗骂他蠢货,只能听着自己道:“还好你来了,不然我只能等死了。” “那是。”颜意远在身上摸了半天,总算是摸出个玉瓶,捏着顾曜的嘴往里倒丹药,磕的顾曜门牙邦邦作响:“多亏了那边上面飘着的女鬼,我一看到,就知道肯定跟你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这肯定不是我干的啊。”姚孤有些好奇。 颜意远嘿嘿一笑:“那女鬼穿着嫁衣啊,你忘了,麻姑山的女鬼也是穿着嫁衣的,肯定和你有缘,那鬼还飘在空中,四周又格外安静,说明那院子里肯定有问题。” “你可真机智,万一院子里有更厉害的呢?” “逃呗,除非是遇到那凶神,不然,谁能拦住道爷?剑术可不是吃素的?” “剑术,你明明用的刀,叫什么剑术。” “剑术好听啊。”颜意远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昂着头走到窗边,探查着窗外,“再说,你的剑法不也是我教的?厉不厉害,好不好用?” “确实厉害,好用极了。” 顾曜心头一震,连声为颜意远叫好:快,快逃,去找阳神真人,让他们来。 这凶神,没有模仿到他的地煞术,也不知道他的地煞术,对于他的记忆,知道的也不多,至少,自己实际上是平等与颜意远交流了剑术,压根没学什么剑法。 颜意远瞅了会屋外:“这四周也挺僻静,唯独其他地方都是鬼物。” “或许是因为太靠近内城了。” “嗯,或许吧。” 让顾曜失望的是,颜意远又走回到顾曜的对面,面色很严肃:“顾曜啊,我们之前说好了,你到底决定如何?” 也不等姚孤说话,他接着道:“我教你剑术,传你刀法,算的上你半师吧。” “...算。” “好,大丈夫说话算话。”他从怀里掏出张纸,放到顾曜面前:“签字,从此以后,你就是我野茅道的副掌教,实际上与我地位一般无二。” “你手掌不是已经破了吗?直接按吧,趁着血还没干透。” 顾曜心头恼火,这混球儿,发觉自己不对了,还搞这玩意。 眼见自己的身体低头抬手要按,颜意远猛然的抽出了他的第三把刀,对着顾曜的脖子砍去。 绿光闪烁,他咆哮道:“魂兮魂兮!” 第三把刀,细长,好似柳条,绿色的光华在剑身上滑动,从空中挥舞而过,绿光划过空中,留下一张闭着双眼的方正脸庞。 顾曜身体躲闪不及,被这一下劈实了。 嗡! 一下就麻木了,动弹不得,就连思考的能力都是被剥夺了,只记得那迷人的绿色。 全身,连同泥丸宫,以及顾曜的另外两宫都是一阵轰鸣,魂魄阴神,连带天师阳神等等都是被敲了出来。 顾曜阴神一下从肉身中被打出,那支配着身体的黑线也是根根断裂,姚孤也在恍惚间出现在一旁。 颜意远眼神飞快扫视,最后先一下抽在了没反应过来的天师阳神上,将他抽飞了出去,天师发出了一声痛叫,翻飞了出去,随即又是一刀砍在姚孤身上,溅射出一片黑色血液。 “魂兮归冢!”黑血一出,颜意远便明白了目标,毫不犹豫挥出第二刀。 这第二刀,剑术的神异之处也被他完全使出,虽然他只是掌握了些许皮毛,可这第二刀,刀还未到,绝灭之意已是笼罩了姚孤。 祂痛嚎之中,一滴滴黑血血液从身体表面析出,好似逆飞的雨花一般抽离,整个人飞快的垮掉。 等到刀刃加身之时,大片黑血变为黑泥,落在地上变为恶臭无比的污秽物,而祂的身躯,竟是被斩为了两段。 顾曜的阴神此刻回到了体内,立刻抽剑而出:“颜意远,再来一刀!” 他挥出了煌煌一剑。 颜意远舞出潇潇一刀。 剑术加持下,两股炁势不可挡,姚孤的两断身躯如灰土般寸寸崩碎。 “白煞!” 祂发出了一声哀嚎,仅剩一团老鼠大的墨点钻入地中,山中美人落在地上。 颜意远收刀,气势汹汹:“什么玩意?顾曜你身体里,怎么这么多东西,还有个老头呢,在哪,让我砍死他。” “那是天师。”顾曜收剑,身体有些虚弱,,催促道:“快去拿剑,我们走,刚刚祂喊了白煞。” 颜意远一下僵住了,结结巴巴:“天...天师?我一刀砍飞了天师?” “对对对,伟大的野茅天师,你一刀砍飞了龙虎山天师,别愣着了,白煞来了,我们可能要交代在这了。” 顾曜催促的同时,天师阳神也缓缓飘了回来:“我特么...贫道...又被魂兮魂兮砍了...” “师伯,先进来,以后再说,白煞要来了。” 将摸不着头脑的天师唤回,颜意远刚要去拿山中美人,那索命的唢呐声已经是出现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魂兮魂兮 催魂夺命的白煞来的比想的还快,顾曜面色一白,一下将颜意远推了过去,让他拎起山中美人,两人夺命狂奔,向着外城的方向跑去。 “这剑是什么玩意?还有刚刚那个东西怎么长的和你一样?天师为什么在你脑袋里面?你和天师是什么关系?他是你爹吗,要住在你脑袋里面护着你,这待遇连张清尘都没有唉。” 跑了一会,白煞的夺魂之声消失后,颜意远从自己一刀劈了天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向顾曜问道。 顾曜平缓了下呼吸:“事关重大,其间曲折颇多,说来话长,这里时间太过紧张,情况也甚为凶险,我与你说也说不明白,等日后有机会我与你慢慢从头说,不过我估计说到一半你就晕了,还是等以后机会到了再说吧。” 颜意远:“...” 他憋了片刻后道:“没看出来你说废话的本事还挺厉害。” 两人从内城往外逃的路上,并未遇到什么鬼物,因此颇为顺利的来到了西城门处。 此处城门大开,颜意远道:“道爷就是送林奉学从这个城门离开的,将他送到这里,道爷就又回去找你了,走,我们出去。” 顾曜点点头,这么会时间,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此刻只想赶紧出去找到老道,和他讲一下里面的事。 但当他靠近城门时,突然城门咔嚓一声,闭上了。 颜意远:“...” 他转过头,炸了眨眼:“刚刚道爷想起来一件事,最早飞白真人带我们进来的那个城门,后来又开了。” “是掌控这座城池的家伙不想让我走。” 顾曜喃喃道。 随即他长出口气,理了理头绪:“颜意远,等会你出去找我师父,将你刚刚看到的事告诉他,顺便帮我带句话城里面的小家伙,现在变成三块了。” 颜意远歪歪头,拒绝道:“道爷我不,你是道爷的队友,抛弃同伴这种事,道爷绝不做。” “别闹,这事很重要。”顾曜有些着急,“你赶紧去,我现在离开,换个地方躲着,你尽快去,我不会有危险。” “第一,有没有危险你说了不算,第二,你师父是阳神真人,他们应该已经出发了,你在城内跑了这么久,早就已经到了阳神真人们出手的时间了,所以我出去,也找不到他们。” “该死,这事不告诉老头,会不会出事?” 顾曜心机如焚,直接冲到城门前,拔剑运炁,全力劈出一剑。 一剑劈下,将空气都是劈为两半,重重斩在不知是木还是铜铁的城门上。 但悄然无声的,剑气仿若一滴落入大海中的水珠一样,没有激起任何波澜,没有引起任何波动。 颜意远走来,拍着顾曜的肩膀道:“没有的,这城门不是人间凡物,我们继续在城内清剿鬼物顺便躲闪吧。” “你放心,你师父可是阳神真人,还有上清掌教这般人物,绝不会出事的。” 顾曜摇头:“不,不一样,很重要。” 他抬起头:“颜意远,你知道他们具体的计划吗?” “知道一些,听柳大人布置过。” “阳神真人的战场在何处?” “在城东的海面上。” “好,我们去城东。” “啊?” 颜意远吃了一惊:“这不是找死吗?阳神真人将凶神拉出城,放到无人的海面上,将城池留给我们清缴鬼物,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我们这还往那靠...” 顾曜小意思的想要唔一声,说上一句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危险来自及于我,不出意外,白煞会一直追着我,若是阳神真人真的按照计划开战,那其他弟子还会进城来...” 颜意远突然打断:“对啊,他们是还要进来,城内的异变传出去之后,他们改变了分布的计划,换成了更多更全面的小队,而且统一从码头进来了。” “你怎么知道?” 颜意远指了指胳膊上的红袖带:“这个啊,这个是飞白真人留给我们的,它的作用是模糊定位,同时向我们传达大致的命令。” “啊?”顾曜低头看了下,“还有这作用?” “不然真人为什么要给我们?每次有必要分散的大型任务时,就会有这样的带子,颜色倒是不一定...” 顾曜急忙打断:“停停停,我怎么不知道?该怎么用?” “只有你是第一次用的靖渊吧,估计忘记了,用法嘛,就是泡水,再把水泼掉就能看到了。” 顾曜深吸口气:“所以他们是从码头进?” “对,应该是担心走城门有问题,所以从码头进,虽然慢些,但不会出现意外,毕竟水是绝对安全的。” “...好吧,我们先走,往码头去。” 顾曜稳住心态,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没人告诉他。 “先走,别长久停下来,不然那个家伙,还有白煞要来了。” “好。” 颜意远带着他,向着码头走去。 一路仍然是空空荡荡,好似个空城,空的让人有些心慌。 颜意远憋不住继续问道:“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啊,不会是你的心魔吧?不然怎么和你长的一样?” “不是,祂就是第二只凶神,恭喜你,同时完成了击败凶神,痛击天师的成就。” “啊?” 颜意远又是一呆:“凶神...天师都往你身体里钻?” 接着不等顾曜说话,他有些洋洋得意:“果然我是天才,一刀砍的凶神落荒而逃,一刀砍的天师人仰马翻。” 就在此刻,天师突然敲击顾曜的阴神道:“顾曜,你问问他,魂兮魂兮怎么在他那里?” 魂兮魂兮...之前颜意远抽刀砍的时候,喊过这个名字,是那把怪异的绿刀名字吗? 顾曜这么一问,颜意远当即扬着头道:“自然是道爷我天资洋溢,引的仙刀认主啊。” “胡言乱语,”天师的胡子竖了起来,“魂兮魂兮明明在妖族一个老怪物手里,那老怪物的实力不比善渊弱上多少,命还长的很,是天下少有的比明熙还长寿的家伙了。” “这刀是他的挚爱,怎么会在这小子手里?” 顾曜将天师的话原封不动的问出,颜意远面露警惕:“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天师问的,你用这把刀砍他,他记仇。” “...上个月我在河边钓鱼,钓出了个老头,这刀就是他给我的,我的刀法修为法术也在他的点拨下有了小小的进步。”颜意远老老实实道。 “钓出了他?” “啊,我本来钓到了一条罕见的大黑鱼,结果收竿的时候,那老头从水里一下跃出,一口将大黑鱼全部吃下,咬着我的钩不放,我只好将他钓了出来。” 天师思索片刻:“继续问,那老怪物是妖族的定海神针,你问个清楚。” 顾曜应了一声,又细细问了遍。 颜意远也不隐瞒,说了个明白。 他钓出那家伙后,本来打算算了,结果那家伙却是跟着他,又吃了他三天,将他的银子都是吃干净了。 之后才给出了这把“魂兮魂兮”,同时又教导了他七天。 然后就离开了。 天师皱眉道:“就这样?有些古怪,那老家伙不算善类,七煞五鬼升仙术你知道吧,能传播这么广,有他一份功劳,怎么会莫名其妙做好事?还给出了魂兮魂兮?” “这刀很厉害吗?” “厉害,厉害的很,是天下少有的专斩神魂的刀,即便是阳神,被砍到也不好受,也就是这小子修为弱,不然那一刀砍实了,我这具分神怕是支持不了。” “这么厉害?” “厉害,不然我反应能这么大吗?” “可我记得,您好像那时候喊了句又被魂兮魂兮砍了?” 天师沉默了一会道:“星落湖的时候,你师公下山收拾你师父,他趁机溜上山,被我发现,打了一架,那时候我已经很强了,天师秘传已经掌握了三四分,勉强挡住了他。” “结果被他用这刀给阴了?” 天师点了点头:“是,若不是雌雄双剑及时救主...” 他的话夏然而止,顾曜一下回过神,拉住颜意远往后一退。 脚前的大地突然划出一条工整的直线,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颜意远抽刀:“是窃国鬼?对了,刚刚窃国鬼是你做的吧,那倒也不用怕,你再来一剑。” 顾曜沉着脸:“不止窃国鬼,是窃国鬼全家都来了。” 全家? 颜意远刚要问,一只只黝黑的身影慢慢出现,对面,背后,两侧屋顶,墙壁上,甚至土地之中,一个个姿容各不相同的恐怖鬼物出现。 “魑魅魍魉二十四鬼,齐了,在窃国鬼的加持下,它们会有多强?” 颜意远默默把双刀放了回去,直接拔出了细长的魂兮魂兮:“这么大阵仗,道爷我还是第一次见。” 顾曜沉着脸,唤出了蝶儿,将劫剑交予她:“蝶儿,摆脱你了。” 蝶儿颔首,握紧剑到:“公子放心。” 但鬼物的到来,只是个开始,一只只婴煞在空中出现,发出一阵阵咯咯咯的笑声,让人着实心烦。 那沟壑中,黑泥慢慢的覆盖岩壁,一下一下攀爬了上来,汇聚成人形的模样,对着顾曜露出笑容。 最后,对面的鬼物慢慢让开了一条道路,一个带着紫金冠的道人魂魄慢慢走出,那些婴煞环绕在他周围。 “最开始引出阎罗的上清派道士,似乎修炼的就是万婴阵这个禁术。” 顾曜想起的同时,那道士魂魄出声道:“你得到了符宗神玉?” “是。” “当初我想要一块符宗神玉,推我一把,却被脉主拒绝,说神玉乃是稀罕物件,我的贡献还不够。”道人魂魄的身上,燃起了一层小小的深蓝色火焰,“可你又做了什么贡献?” 顾曜沉默片刻后道:“我的贡献是,我的师傅会为了解决阎罗,由你引出的阎罗,而与我分别,或许是永远。” 道人魂魄一怔,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张嘴又要说些什么,被顾曜抢话道:“你不用找什么借口,符宗神玉什么的,只是个理由,本质上,你就是个烂人,禁法有那么多,你挑了个最畜生的,还要说什么呢?” 蓝色的火焰抖动了下,似乎顾曜戳到了他的心头痛楚,他发出一声吼叫,身旁的婴煞好似暴走的漆黑雷球般,挂着狰狞的笑容向着他们扑来。 蝶儿挡在顾曜的身前,劫剑上红光闪耀,挥舞成一道红色瀑布,将婴煞挡在剑外。 道人抬手,一道幽蓝的火蛇从手上跃出,落地的瞬间,变的如同房屋般巨大,将两人一鬼包围在中,无数婴煞好似灌篮般不断向里扣击。 “拖着不是事,必须要想办法解决掉它们,白煞也不知在何处,会不会一同来进攻。” 顾曜深吸口气,思考着办法。 这些婴煞进攻片刻后,突然一同飞向天空,变为个巨大头颅,张嘴狠狠咬下,将他们连带蓝涩的火蛇都是一同吞入嘴中,咀嚼了起来。 但刚刚动了下嘴,便是一道金光混杂红光透射而出,随即又是一道绿光,将头颅劈成两半。、 蓝色的火焰在空中炸开,如同放了个巨大的烟花。 两人乘机跳出,蝶儿飞在空中,伸手一挥,地面上长出无数道血红色的彼岸花,将此处变为个花田。 一瓣瓣红色的花瓣随着空中蝶儿的舞动落下,有如刀锋般旋起,缓缓包围了空中,将婴煞包围中空中。 颜意远则是一刀斩向那道人的魂魄,顾曜叮嘱了他,让他凭借魂兮魂兮,拖住这道人。 而他则是要抓住机会,去杀掉窃国鬼。 只要窃国鬼消亡,这些鬼怪的威慑削去了一半。 顾曜身上金光闪烁,越过道人的头顶,一张张符箓在他飞过的空中浮现,无数水滴淅淅沥沥落下。 越过沟壑,飞过那些鬼物,顾曜落在地上,拦在他面前的,是文魁鬼。 与他曾经见过的,很像,但少了笔墨,只是拿着本书籍,站在窃国鬼的身前,愣愣的看着他。 “水行雷!” 顾曜直接抬手,水行三千文操控完千水滴,化为滔滔江河,龙卷雨击,分割开一切,只将文魁鬼与窃国鬼留在场中,一指点下,化水为雷。 文魁鬼不作任何动作,但大团大团的墨水已是从书中伸出,衍化为伞,挡在两鬼的身上。 雷电打在伞上,发出阵阵清脆声响,一道道黑烟升起。 顾曜一步逼近,银光焕发,空气中的雷电聚集而来,有如手套般凝聚在手前。 滴水化泉眼,大河滔滔,从他手间涌出。 一掌拍下,文魁鬼以书本挡住,巨浪一拍两拍三拍,雷劲一叠两叠三叠。 空气猛然一静,随即蓄力一般,一声巨大的声响迸发,包围此处的滔滔江河都是一下散开,化作水刃卷向四周。 而正面接下了这一下的文魁鬼,更是凄惨,手中书本一下变为一滩黑墨,还不等它反应过来,已是被不绝之水卷走, 顾曜击破了书本,继续拍下,穿过它的手臂,落在它的胸口,一下拍到之时,手旁环绕的万千小小水眼再次变为普通水珠,随着他这一掌,直接拍入了文魁鬼的体内。 水珠如针,一下刺了进去,入体之后,肆意烂漫,化为汪洋。 文魁鬼一下炸开来,消失的干干净净。 原本它战力的地方,只剩下一个不断向天喷涌无尽水流的水眼。 顾曜提着一口气,一步来到窃国鬼的身前,顾不得它的古怪表现,花开顷刻瞬间展现,金行雷做剑,狠狠一刺! 第二百一十九章 鬼符 “你的符箓呢?你用符宗神玉感悟的符箓呢?” 就在此时,道人的魂魄突然从背后传来。 顾曜的手,被停在了窃国鬼的头颅之前,半寸之遥,却是海角天涯,再也不能靠近片刻。 一张符箓从窃国鬼的胸口浮出,化作个法阵,操控灵气按住了他的手,大股大股的狂暴灵气不断压来,一点一点涅灭他的金行雷。 一只神出鬼没的婴煞从窃国鬼胸前钻出,一记头槌,携带拔山之力砸在顾曜胸口,将他锤到百步之外。 顾曜的胸口气血还未平息,又是一个身影砸在他的眼前,是颜意远,他也同样,被道人一记符箓打了过来。 道人冷眼看来:“我给你机会,是让你给我看看,你用符宗神玉感悟到的符箓,你的雷法很不错,但那又如何?难不成,你通过符宗神玉感受到的是雷霆?” 顾曜揉着胸口站起,刚刚那一下,很疼,但并未让他负伤,反而是颜意远,此刻哇哇吐了两口血,看样子是遭重了。 天空中,蝶儿还在努力压制住那群婴煞。 婴煞是顽皮恶劣之鬼物,它们无视一切压制,犹如喜爱玩弄的幼童般,掌握了诸多罕见的奇异能力,即便蝶儿拿着劫剑,已经无限接近于巅峰状态了,但也只能困住它们。 伴随着一声声咯咯的笑声,蝶儿拍出一道巨大的手掌,重重拍下,好似将它们打成了虚空,但下一秒,它们再次出现在蝶儿四周,挂着狰狞的笑脸,伸手抓向蝶儿。 道人抬头看了看婴煞,又低头扫视了下周围的鬼物,突然笑了:“与你玩个游戏吧。” 他拍了拍手掌,婴煞瞬间出现在他的周围:“它们也憋不住了,城内有这么多活人,但却被我聚集到此处,应该已经憋了一肚子火。” “那就从此刻开始,以这个沙漏为时限。” 他翻掌变为个沙漏,一只婴煞飞来,将沙漏抱起,悬在空中:“如果沙漏漏尽时,你还未能以符箓之道击败我,那我就让它们,吃光所有入城的道士。” 顾曜瞳孔一缩:“你做不到的。” “不,我能做到。”道人摇摇头,“虽然红白双煞不在我的掌控中,但只是几个阳神道士,还是可以拖住的,城内稍微有些威胁的鬼物,早都被我收走了,他们这么多次的探索,得到的都是错误的情报。” “只消放出一半,就足够屠灭寻常道士了。” 道人的身后,突然浮出一片无垠的黑幕,抵天立地,黑幕之中,又浮出无数凶狠的眼睛,密密麻麻,直勾勾的看着顾曜。 “他们都是我的师弟,本来没打算杀他们的,但看到了你,我就有些控制不住,所以...” 道人挥了挥袍子,周遭鬼物一下兴奋了起来,张牙舞爪,好似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展现你的符箓吧,拿你们所有人的性命作为赌注。” 顾曜攥紧了拳头,蝶儿落在他的身边,提剑欲上前,被顾曜拦住。 “蝶儿,麻烦你,暂时护住他。” 随即一步踏出:“你的修为比我高太多...” 道人向前走了一步,环绕他的婴煞飞舞向空中:“那是你的问题。” 话音落下时,一道漆黑的火焰花朵飞来,蔓延成一片花海,熊熊燃烧,将顾曜包围在内。 顾曜仓促抬手,符箓衍化水龙,但触及黑色火焰的瞬间便是蒸发的干干净净,不得不以火对火,在周身画出一道火圈。 明亮的金色火焰护住了周围三尺之地,与黑色的火海鲜明对立,暂时是不用担心了。 但道人并未留手,火海合拢时,他已经画出了第二道符箓—符箓结成时,一只黑色的火鸟飞出,双翼一展,便是滑翔而来。 翅尖掠过之处,在空中留下两道黑色火线。 顾曜匆忙闪过,但衣袖还是被擦到,瞬间黑火蔓延不绝,顾曜不得不断袖灭火。 道人的第三道符箓,此刻完成了—地面一阵隆起,一根根藤蔓野蛮生长,带着黑火,突破了顾曜的火圈,带着黑火剥夺顾曜立足之处。 同时空中的火鸟一个回旋,再次袭来。 顾曜瞟了眼沙漏,那个婴煞并不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抱着,而是在疯狂晃着,试图加快沙粒滑落速度,注意到顾曜瞟来,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必须要进攻,要让他手忙假乱,这场比试,我本来就处于劣势,让他这样下符,只是在等死。” 道人的第四道符箓,是个格外复杂的符箓,此刻已然完成了大半。 顾曜双掌一张,一心三用,三种完全不同的符箓同时结成。 一道符箓,脚下升起一根石柱,在周围又立起坚硬石墙,暂时不用忧虑藤蔓了。 第二道符箓,符鬼惊神!一只白衣符鬼在顾曜身前浮现,向着道人发出了一声听不见的厉嚎。 道人画符的手一晃,符箓上流畅的线条瞬间多出了个小尾巴,破坏了整体,化为虚无。 第三道,是顾曜用的最多的雷符,顾曜一指点下,一化十,十化百,一半劈向火鸟,一半劈向道人。 火鸟在雷电之中灵活穿梭,有如暴风雨中的海燕,但顾曜本就没指望通过雷符毁灭它。 这雷符的作用,只有一个,为自己挣取时间,火鸟短暂的绕路,道人暂时的闪避,已经足够顾曜画下一道复杂的大符。 “虎山君!请陆白侯!” 一符拍出,风云汇聚,一只黑白相间的猛虎出现在顾曜身前。 这自然不是真正的陆白侯,而是顾曜勉强造出的,他与陆白侯较为熟悉。 风起! 顾曜抬手一指火鸟,虎掌风威,一声虎啸,驾驭暴风便向火鸟扑去。 同时,暴风引导火势,将地面的黑火都是卷起,连带着向道人攻击而去。 顾曜抓着机会,抬手画水符。 有水行三千文的原因,水便是他的主场,这道人又擅长火符,无论如何,他都要将此处化为湖泊。 道人并未着急出手,而是看向那与黑鸟搏击的猛虎:“你的符箓确实不错,这般年纪,能通过符创造灵性生物。” 顾曜并未搭理他,有些吃力的化出了一张覆雨吞江符。 符成一瞬,暴雨滂沱,大地震颤,一道道冲天水柱从地面喷涌而出,积水瞬间盖过人的脚背。 “虽然不知道那黑火是什么玩意,但只要不是永恒不灭的仙火,那我就用量盖过它,一条河不行,那就来一汪海。” 道人看着这磅礴水势,抬手,一笔勾勒,脚下一株通天巨木破土而出,一息之间,枝木繁盛,为他挡住暴雨,让他脱离了水中。 同时,两条木蛇顺着树枝,溜溜的滑向顾曜,张嘴露出满嘴细长的木牙。 “这家伙擅长火、木,我要用水治火,用金破木。” 顾曜抬手,周遭之水倾斜倒射,无边无际的打向木蛇,绵绵不绝之势,竟是将木蛇打烂。 道人皱眉:“这不是符术。” 顾曜道:“不是符术,源于符术。” 也不等道人在说话,双掌一拍一合,再次展开时,数不清的符箓从双手间飞出,铺天盖地而去,化为无数道利剑,射向道人与巨树。 道人眼见无数利剑,没有躲避,却是眼神一亮:“这一手,好生惊人,瞬间虚空做出六百张符箓,这是什么制符之法?” 这些利剑皆是天地之金炁所化,锐利而不持久,戳入木身后便是消失,在树木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但在六百口利剑下,巨树的枝叶都是被砍伐殆尽,树身也是坑坑洼洼。 “若是用的御剑法,哪有这么麻烦?” 顾曜心头暗骂,符箓之道从来都是配合其他术法、法器,这般纯粹以符箓斗法,简直是有病。 道人看顾曜不答,抬手,刹那间,一道巨大的火球砸来,被顾曜御水扑灭。 一阵水汽升起,挡住了顾曜的视线。 顾曜也不敢等着水汽散去,再次绘符,符成一瞬,脚下的水面乍起漩涡,引出九条水龙,螺旋环绕巨树,将巨树直接推到,再跃水而出,吐出一道道水柱,如最锋利的刀斧,将巨木切成一块块碎片。 此刻,水汽散去,顾曜槽看清那道人在做什么。 他重新画出了之前被顾曜打断的复杂符箓。 符箓的中间,似乎是个鬼字。 “来吧,试试看这道符箓,这是我创造出的最强符箓,即便是上清派,也没有比这道符箓更为强大的符。” 他张开双手,似乎在拥抱那漆黑的符,任由水柱打到他身上,将他打成一团水墨。 顾曜无视了那符箓:“你输了,你被我伤到了。” 那沙漏,此刻已然过去了大半。 “不重要,我认可你的符术了。” 道人的声音从符箓之中传中。 符箓化为一道大门,一只巨大的鬼物从门内走出:“这符,我称为鬼字符。” 道人出现在空中,得意道:“我以此符联通阴阳,汇聚人间鬼国之力,创造出了一只符灵,一只鬼王,只是可惜,没有神智,只是个空壳,如同无法使用的神机。” “可惜,若是我能参悟符宗神玉,或许它会更加完美。” 道人突然叹了口气:“不过,我还是找到了补全它的法子。” 他挥了挥手,空中的婴煞齐声发出悲鸣,一个接一个,钻入到了鬼物的嘴中。 慢慢的,鬼物的双眼,慢慢亮起了两团白色的火光。 “它没有灵智,说是鬼王,其实是个拥有鬼王之力的空壳,我一直以来,都没有法子补全它。” “不过,后来我想到了,婴煞。” “在宗门的记载中,我找到这么一点记录,婴煞是要七月至十月未出生的婴儿才能炼成,它们继承了婴儿未开的灵智,因此对于世间万物都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与残虐的报复心。” “随即我灵光一闪,或许,它们能成为它的灵智。” 道人极其自豪的介绍道。 顾曜注意力完全没放在他身上,而是注视着刚刚掉落进水中的沙漏,随即才抬起头:“所以,你只是为了画一张符,杀死了数不清的孕妇?修炼极恶的万婴阵?” “只是?这怎么可以用只是来形容,这是这个时代,会是数百年来最伟大的符箓!”道人愤怒了起来,“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只鬼王,能与阳神一战的存在,而只需要一张符箓,便可以掌控它。” “不是一张符箓,还有无数惨死的女子,与她们未出世的孩子。”顾曜冷冷道。 “这些重要吗?你还不明白吗?源源不断的造出鬼王,掌握它们的力量,天下就不会再有苦难了,什么妖魔,什么凶神,都可以用这张符来解决,一千张符箓,便是一千个鬼王,即便是祂,也会被拖走大半条命。” 道人神色有些癫狂:“即便那些婴儿出世又如何,一百个人里,有一个能修行吗?一百个能修行的人中,有一个能到达阴神吗?更遑论阳神。” “世上才有多少阳神,可只要有我的符,就再也不会少了,什么妖国,魔物,都只会成为尘埃!” “用他们的命,换一尊阳神战力,天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事吗?将这张符传遍天下,不,交由皇室,从此,再也不会有战争,天下将永远和平,不也一样拯救了千万人的...” 咔嚓! 一道雷霆劈在了他的身上,打断了他的话语。 他瞪着眼,看向顾曜。 顾曜抬着手道:“人的性命,从来不能放在天平上。” “更何况,生命本就是最为奇妙的事,你怎么知道,被你炼成婴煞的孩子中,会不会有一个人,将来会是天师、司首、明熙真人这样的人物?” “如果要牺牲,你应该牺牲自己的性命,那你会是英雄,但你牺牲一群尚未出世的孩子和他们的母亲,就只配叫恶魔。” 顾曜冷冷道:“我已经明白你为何找到我,逼迫我以符箓与你对战,你希望通过我将这什么鬼符传出去,这符箓复杂无比,修为与符道都不能弱,这样的人本就少,而你不敢选择上清弟子,所以才将目光放到了我身上。” 他闭上眼,平息心情,可惜,你不知道,我也曾经险些死在母亲的腹中,相较于你所说的,那些婴煞,更让我同情。 道人的神色恢复冷静:“是啊,我费尽心思,从祂体内挣脱,就是为了我的毕生心血。” “这种东西,不配叫心血。” 眼见道人恼羞成怒,顾曜睁眼抬手:“打赢你,很难,要消灭它,很简单。” 在道人惊愕的眼神中,顾曜再次割破了自己的手。 一团炁盖在手上,将血气完全包裹在内,等到手掌愈合,顾曜拖着血球道:“看着吧,你这肮脏的作品。” 通幽! 随意的施展通幽之术,打开了地府之门,也不知那里是什么地方,但门后的气息,足够古老强大。 在道人惊愕的眼神中,顾曜散出自己的血气,又画了张火符与风符一同向门内抛去。 “我没有能力将它关进去,但...我可以让它自己进去。” 那鬼王连带周围的魑魅魍魉,齐声怒吼,好似饿红了眼的狼,前仆后继的向门内扑去。 道人的双眼也同样红通通,但勉强控制住了自己,发出连连怒吼,想要操控鬼王,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鬼王消失在门后。 “不用担心,鬼国是什么样,你比我还清楚,你那鬼王,进入鬼国,连渣都不会剩,至于我的血,风符会将气味传出,引来更可怕的鬼物,火符会将它焚尽,一滴都不会落入它的嘴中。” 顾曜露出一抹笑容:“你的鬼符,也会如同它一样,彻底被撕碎,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再也不会被人看到。” 话音落下,九条水龙冲天而去,化为水行雷,将失神的道人缠绕在内。 蝶儿心领神会,飞到他的身边,一剑斩下。 第二百二十章 猜测 道人魂魄此刻正是失魂落魄中。 他或许想过,顾曜不会接受他的理念,他的符箓,但绝没有想过,顾曜会以这么一种术法,轻松解决掉自己的鬼王。 不,不止是鬼王,不算那些普通的魑魅魍魉们,还有他苦心炮制的婴煞。 只是一道术法,他带来的鬼物,竟然只剩下一只窃国鬼。 抓着这机会,顾曜与蝶儿再次出手,斩出一击。 这一剑,这一道水行雷,打的实在,等到刀刃再次现出,已是暗淡了许多,仿若无根之萍,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但下一刻,便有一股股恶意从冥冥之中传来,将他凝实。 道人再次恢复成了初见的样子。 顾曜皱紧了眉,他已经是看出来了,这道人,本质上只是凶神阎罗的分神,根源还在阎罗处,只有解决掉阎罗才能干掉他。 这里的斗法,只是在浪费自己的法力罢了。 正在此时,道人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我明白了,明白了,原来如此。” 他抬手指着顾曜:“难怪祂那初生的灵智会那般在意你,难怪啊难怪,原来你才应该是我。” 初生的灵智? 顾曜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空,是指阎罗吗? 他记得,此前老道有说,这道人因为见到他归还符宗神玉,因此道心溃烂,与阎罗合而为一,也正是合体之后,才造成了更大的危害。 譬如此前的雪灾。 道人指着顾曜,似乎想要说着什么,但只是张开了嘴,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这般指着,身子有些晃动,似乎为了自己的发现而心情激烈。 但顾曜并不在乎,他现在只想赶紧解决掉他。 要再开一次通幽之门吗? 刚刚的坐标,是天师给的,门后是一片战场,里面的鬼物,个个都是极其凶残。 但若是将这个和阎罗关系极其密切的家伙送到鬼国,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比如让阎罗顺着联系,去往鬼国? 之前的鬼物再厉害,始终也只是鬼,鬼王再怎么样凶猛,鬼国内也从不稀少,可是凶神...泰山府君能解决吗? 或者说,他会愿意解决吗? 顾曜这般思索时,颜意远突然跃到他的身边:“这把刀...好像能解决掉他。” 他之前一直在一处观战,并未加入战场,在鬼字符画出来之后,这把刀便有了感应,一直在震动不息。 即便此刻那鬼王已然消失,但魂兮魂兮的激动却不曾停止,反而是直指道人魂魄。 顾曜看了眼颜意远手里绿意盎然的刀:“那你试试,小心些。” 颜意远微微颔首,然后远远对着一动不动的道人掷出了手里的魂兮魂兮。 一道绿光向地面坠落而去,速度不快,但道人却是没有闪避,任由这刀插入自己的胸膛。 一丝丝绿色,慢慢从伤口开始蔓延,爬满了道人的全身。 道人此刻才慢慢说道:“顾曜,哈哈...你会画鬼字符的...哈哈...” 哈哈声未完,绿光溢出,在空中凝聚出一张巨大的嘴,将他一口吞下,接着重新恢复为魂兮魂兮,插在地上。 顾曜两人等了片刻,眼看窃国鬼消失,道人魂魄仍未出现,才确认是真的被魂兮魂兮消灭了,这才放下心来。 颜意远收刀:“这刀还真了不得。” 顾曜应了一声:“走吧,按照那道人刚刚的话,除去红白双煞,城内应该没有多少凶狠鬼物了。” “红煞被放风筝,只有个白煞,我们暂且可以放心,还是速速找到其他人,最好能碰到阳神真人,将刚刚的事告知他们。” 顾曜接过劫剑,收回剑鞘后起身照着原定的方向奔去。 颜意远跟在身后,蝶儿则是隐去身形,似乎藏在了顾曜的周边。 待离开一段距离后,天师突然出声道:“顾曜,离那个...颜意远远些。” 顾曜闻言,心里一惊:“为什么?他被附身了?还是被施展了什么手段?可有法子能救他?” 颜意远孤身回城,斩断了姚孤的附身,这样的情分与恩德,必须要还。 天师摇头道:“不是,是那把刀,或许,你可以让他把魂兮魂兮扔掉,不然,你最好离他远些。” 魂兮魂兮?顾曜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颜意远不明所以,扭过了头。 那把刀静静绑在他的背后,没有丝毫异动。 “那把刀有什么问题吗?”顾曜问道。 天师解释道:“我刚刚想了许久,一直在想,那个家伙为什么要把这么一把妖国的神兵送给一个人类道士,毕竟,这样的兵刃,放在妖国,也能排在前五,绝对是至宝。” “那老家伙的本体我不是很清楚,但应该是个长寿且能看到气运的,所以我一开始的猜测是,它看到了这小子的气运,因此打算做个投资。” “但我仔细想了下,又否决掉了。” 顾曜道:“如果那位不在意人妖之别,投资颜意远这样的野茅天骄,应该算合理吧,野茅毕竟在主流中,还是不受待见,尤其是小派小道观,如果那位想要将颜意远拐回妖国,应该说的过去吧。” 天师轻声嘲笑了下:“不合理,我刚刚测算了他的气运,算的上不错,但前途艰难,一生多坎坷,绝不值得那家伙拿魂兮魂兮来投资。” 顾曜又回头看了眼颜意远,颜意远感觉有些不舒服,默默理了下头发。 “前途艰难?” “大抵是目标宏大,想要实现近乎绝路,因此艰难,但自身还是青云直上,直至末路。” “这样啊...” 颜意远的目标,顾曜可是清楚的很,不止他,任何一个见过数面的人都清楚,也确实宏大,要为野茅立道,这简直算的上不可能了。 天师也没在意顾曜的想法,继续说道:“否决掉投资这个想法后,只有一个可能,它需要这把刀被颜意远拿去做一件事,这件事,要么对妖国有益,对人类大害,要么对它自己很有好处。” “而这家伙,也已经走到绝路了,所以应该是个危害大周,有利妖国之事。” “再加上魂兮魂兮本就是对付阳神、阴神、鬼物的神兵,它又是在广陵府遇到这小子的,阎罗之事,算不上多隐秘,所以我得出的结论也很简单。” 天师的语气很平淡:“那家伙,就是想要魂兮魂兮进入这里,目标如果不是这里的鬼物,就是阎罗。” “考虑到它刚刚主动噬那个道人,我觉得目标是阎罗。” “另外,我另外一具分神很接近此处,所以我得到了一点其他信息。” 顾曜竖起了耳朵:“其他信息?另外一具分神?” 天师的语气有些波澜:“我的另外一具分神在上清派,距离此处不过三百里,因此我能感觉到。” “在上清派?”顾曜打了个机灵,“难道说有人要进攻上清派?” 此刻上清派绝大部分弟子都是来到了此处,剩下的,除去一部分阴神与沉睡的阳神,都是修为孱弱的弟子。 这个时候的上清派,是真正的空虚。 天师的回答,证实了顾曜的猜测:“对,我的三师弟,他们进攻了上清派,目前来看,他们所谓的要来此处,纯粹是随便说说,真正的目标还是上清派。” “这里的凶神阎罗,完全被放弃了。” 顾曜深吸口气:“明熙真人他们知道了吗?” “知道,但他们没有回守,而是传音给了我,所以我又分出一具分神,坐镇上清派。” 不回守吗... 这个决定,当然是正确的,毕竟主动权掌握在那群恶贼手中,没人可以确定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上清派还是在故意骗他们回去,虚晃一枪再来带走阎罗。 只是知道归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于上清派的道人们来说,还是很艰难。 “师伯,那情况如何?” “有些糟糕,对面的阳神有点多,惊醒了两位阁老与我一同应战,所幸,没有多少伤亡,他们的目标,似乎还是上清派的典籍和那些对于鬼道等等的研究。” 天师的回答有些慢,似乎那边战况激烈:“在分神这方面,我不如司首,只是分出两道,便有些吃力了,那家伙能分出近百个,着实厉害。” “那司首为什么不出手?”顾曜突然想起,司首似乎现在就挂在丹徒县的外面。 “很简单,一是因为司首是官,我们不是,上清派能向我求援,已是意料之外,绝不可能在向司首低头。” “二嘛,上清派怕,虽然现在的情况有些吃力,也有些损失,但不是生死存亡,你会愿意一个心思叵测的人进你家吗?尤其你家确实藏了许多东西,而那个心思叵测的人,你打不过。” 顾曜点头:“那师伯你专心对敌。” 天师不再回应。 顾曜则是思考起了魂兮魂兮的事,不由有些犹豫,又多看了两眼颜意远。 这下颜意远不干了,直接停下脚步,高声叫住顾曜:“你数次三番偷偷瞧我,是什么意思?” 顾曜嗯了一会道:“刚刚天师告诉了我一件事,我在想要不要与你说。” 魂兮魂兮是颜意远自己的机缘,得到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并未对他造成什么伤害,自己这般开口,无论是让他扔刀,还是让他离开,都不太合适。 颜意远鼻孔对他:“说啊,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说不得?难不成是天师觉得住在你的脑袋里不舒服,想来道爷脑袋里不成?” “不是,你的刀,魂兮魂兮,可能有问题,是妖国对于阎罗的陷阱。” 顾曜大致说了下天师的猜测,最后道:“我与你算好友,所以我不干涉你的决定,这事只是天师的猜测,做不得数,我与你坦白直说,如何处置由你决定,绝不多言。” 颜意远哼了两声,抽出魂兮魂兮挥了两下:“就这事还偷偷看我。” 随即指着旁边道路的一个院子道:“跟道爷来。” 他跳进院子里,也不知是葫芦里卖什么药,顾曜跟进去时,他已经是站在院子里的水井旁了。 “顾曜,我颜意远,虽然是个野茅,但也吃大周的米,喝大周的水长大,留的是人血,学的是正术。” 他直视顾曜道:“既然天师说了,我自然相信,他是天下道人心中的目标,我也相信他老人家,所以你且看好了,也记得告诉他老人家,我颜意远,绝不辜负大周,绝不背叛人族,区区一个机缘,道爷我不在乎!” 说完,他用力往水井内一挥,一声轻微的闷声,刀直直射入井里。 他拍了拍手:“来,给这井加个封印。” 顾曜沉默着过去在水井周围用符箓简单布置了个阵法。 “好了,走吧。” 颜意远眼看布置完,转身催促道。 顾曜跟上:“你当真不心疼?” “有什么好心疼的?道爷的机缘,多的是。” 他头高高昂起,大步流星,只有握紧的拳头微微晃动... “这样的刀,舍弃掉,怎么可能不心疼,作为真正的野茅,怕是比我丢了劫剑还难受。” 顾曜注意到了,心里感叹一声,虽说自己也是个野茅,但实际上,因为老头的原因,他并不缺少什么,法、术、经、宝,这些并不短缺,随即琢磨起了从天师那或者司首那给他弄把神兵补补。 在沉默中,两人来到了码头附近,并在那里碰到了留守的弟子。 一番交流询问后,才得知如今的情况。 在得知城里面发生异变后,外面的真人立刻改变了策略,改为十五人一组,以炼尸和神机为核心开始排查,符箓一脉则是步步为营,要用符咒将整座丹徒填满。 在这般疯狂投入资源下,城内的鬼物已经扫的差不多了,最后的目标,则是红煞与新生凶神的院子,完成任务的弟子都会在第一时间后聚集到那处附近,准备扫清那处。 而顾曜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弟子,也没有遇到鬼物的原因,则是他们刚好打了个时间差。 前面的弟子清扫完之后,取直线去了城中,而顾曜他们在城内绕了个圈,身后还有白煞,刚好避开了洗地的道人。 “阳神真人的战场如何?现在是否开战了?”顾曜问道。 “已经出城,正在海面上,至于战斗应该还未开始,封锁战场锁定余波的科仪还未启动。” 留守的弟子指了指东边天空。 那处,形如勺状的北斗七星闪闪发光。 “等到那里星辰旋转,战场就封锁了,那就是战斗的信号。”弟子两眼闪闪发光,“真人们斩凶神,我们要磨灭红白双煞与封印新生凶神。” 第二百二十一章 科仪 顾曜注目那明亮的长勺形状的七星,诚恳道:“我有要紧的事需要报告阳神真人,还请师兄为我传音真人。” 担负留守这里的职责,这道人必然有联系真人或是其他掌权者的方法。 听到顾曜这话,道人摇摇头:“你得先告诉我,让我决定这事是否重要到要让真人来处理,这是我的职责,希望您能谅解。” 顾曜一咬牙:“和里面新出生的凶神有关,我同样进了屋子,并且知道了更多,这柄剑,便是从那屋子里带出。” 他指了指颜意远背负的山中美人。 道人的面色严肃了下。 顾曜继续道:“因为进了屋子,遭遇了追杀,所以我们不得不绕路逃跑,因此错过了城内的其他道友,来到了此处,路上还遇到了和凶神有关的魂魄。” 道人突然仔细打量了下顾曜:“你是顾曜?” 怔了一下,顾曜点头道:“是我,情况很紧急,劳烦师兄一定要...” 他的话被道人打断:“莫急莫急,让我联系掌教真人。” 他从腰间的布囊里取出一个黄铜制造的八卦镜:“道友莫怪,小道此前在山中修炼,没有见过道友。” 启动那八卦镜时,顺势解释了一下:“掌教真人有吩咐过,若是道友你有消息要传达,便直接联系他本人,不需层层通传。” 启动之后,顾曜接过他手中的八卦镜,后退了几步。 “明熙真人,是我。” 明熙真人的声音有些缥缈:“我知道,有什么事速速与我说。” “真人,我师父呢?我发现的事,恐怕需要他知道。” “他就在我身旁,你等下,善渊,善渊!过来,你徒儿来消息了。” 一阵杂音后,老道的声音从镜子内传出:“发现了什么?” “另外半块又裂开了,就是那个新生的,试图控制我,现在已经能模仿出我的术法了。” “嗯,我知道了,会小心的,不过我估计他会绕着我,还要其他事吗?” “凶神应该有自己的神智了,之前明熙真人说的那道人魂魄找到了我,试图让我为他传承鬼字符...” 顾曜长话短说。 老道听完后嗯了一声:“不出意外,之前阎罗只能凭借本能行动,所以被镇压的比较轻松,但出现属于自己的灵智,也在我的估计之内,不过那道人魂魄还能自主,没有被控制同化,倒是意外。” “还有件事,有一把刀,魂兮魂兮,妖国的,应该也是冲着凶神来的。” “魂兮魂兮,这名字我好像听过。”老道试着回忆。 顾曜看了眼星辰,又看了下背后盯着自己的两人,低声快语说了下来历与天师的推测。 “这样吗?好,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发现?” “没了,如果你已经知道我三师叔进攻上清派了,大师伯分神降临的话。” “这事我知道,联系师兄请他来也是我的建议,至于善奕,他在暗,也不能跟着他行动,只能这样了,明熙真人下了决心了。” “哦。” “没什么要说了吗?” “...我想去战场瞧瞧,不会进去的,就在附近,丹徒县内。” 老道沉默了片刻:“可以,不要出城。” “好。” 正当顾曜想挂掉的时候,老道突然道:“把山中美人交给飞白真人,他现在应该在红煞那。” 看起来城内的事,老头全知道。 没有问为什么,应下后,顾曜归还了八卦镜,拉着颜意远向着之前姚孤的屋子跑去。 越是往那处多,遇到的人越多,只是靠近那条街道,便已经看到散步在街道各处的道人了。 空中的红煞已然消失不见了,不过更为诡异的是,那院子也是极其模糊,好像在被慢慢从消失中抹去。 这或许是这么多人围而不攻的原因。 再近一些,街道上便是立满了黑影,都是炼尸,有如活人一般,拿着兵刃,身体之上一道道符文闪耀着各色光芒,在操控下围着那院子。 顾曜环绕了一圈,看到个面熟的,便直接拉着颜意远上了屋顶:“师兄,此处是在做什么?” 那道人双目紧紧盯着院子:“莫吵莫吵,城内所有鬼物都缩在那院子里,窃国鬼全力包拢了哪儿,白煞堵门,凶的可怕。” 原来白煞早已经回来了,难怪我们跑着跑着就看不到了,顾曜又看了一圈周围人:“师兄,那飞白真人呢,我奉命有事要找到他。” “飞白真人?真人当然已经进去了。”道人理所应当道。 “啊?” “两位真人联手,带着诸多神机与炼尸进去了,不过还没动起手来,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顾曜瞄了下那院子,院落被模糊扭曲的黑暗包围,什么都看不见,即便运转通幽术也不行,当下好奇问道:“师兄,你怎么知道里面还没有打起来?是用什么神通法术看到的吗?” 道人有些不耐烦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我上清弟子?当然不是看到的,是符箓啊,真人带着特质的符箓,一旦需要我们帮忙,自然引动。” 顾曜弱弱道:“多谢指教,我确实不是上清弟子。” “哦?那不怪你。”道人这才收回视线,看了下他,随即再次聚精会神看向那。 所以你们什么都看不见,那还个个都瞪着眼,是在表演自己能看见吗?顾曜看了一下周围的人,个个都是聚精会神一般无二的样子。 又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星辰,心情不由急躁了起来:“飞白真人进去了,该怎么把山中美人交给他?找人代交?” 看了看身边的人,默默摇头:“不行,上清派的弟子,尤其这些还是炼尸的,思想都不与常人相同,还是别冒险了,不然让颜意远在此处替我转交?” 他刚看向颜意远,颜意远便有了感觉,扭过头来吊着死鱼眼:“这次又要做什么?把这把剑扔掉?” 顾曜讪讪一笑,这次我想把你扔在这,他考虑下该怎么说,道:“颜兄,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说,只要不是让道爷送死,其他道爷尽量做到。” “我想让你留在此处,等飞白真人出来之后,将那把剑交给他。” 颜意远皱起眉毛:“为什么你不自己交给他?你要去做什么?” “我有其他事要去做。” 颜意远刚要说话,突然周围山呼海啸的齐声呐喊:“疾!” 这齐声的呐喊,将毫无防备的两人吓的一哆嗦,恢复过来时,发觉周围的道人已经是全部站了起来,捏着同样的印法。 顾曜心有所感,抬头看天。 天幕降落了。 星海降临人间,其间星汉灿烂,无数璀璨星辰光辉夺目。 所有上清弟子此刻再次一同施法,一道道光芒从他们体内透体而出,涌入星海之中。 光芒涌入其中,变为无数神兽。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麒麟应龙九凤扶风... 随着这些神兽的浮现,星海也迅速演化,一个真实无比的世界出现在空中,那些星辰却是慢慢淡化,散发出无数光芒,为这个世界增添真实的色彩。 上清弟子此刻施展了第三个印法。 顾曜感觉到大地在升起,神魂有些模糊,但又迅速清醒,这是大地之气涌上高空,奔向那降临的世界,而地上的生灵刚刚若是没有定下心神,便会被一同带走。 大地之气融入那世界后,这世界彻底真实了。 在无数上清弟子的施法下,慢慢缩小,然后慢慢与那个院子合二为一。 一个模糊的鸡蛋壳出现了,仍然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而这些施法的弟子却是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再次恢复了此前注目的动作。 顾曜还在好奇时,只见天空中,再次扭现出奇特的庞大阵法,随即,四道光柱在丹徒县的四个城角处升起,涌入天穹之中。 好似有四个技艺高超的画师同时作画,四笔从各自方位同时落下,勾勒出极具美感的线条,又慢慢向着顾曜所处位置的上方汇聚。 就在交汇之时,城内各处,再次喷射出一道道光柱,只是相对黯淡,但连接上天空之后,阵纹更加深刻多变。 “科仪,这是科仪。” 一道回旋的风开始在城内徘徊时,顾曜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天空中的阵纹凝固时,地面上,也同步泛滥起光芒,只是地上的光芒,相对温和,人处在阵纹之中,就好像处在夏日的午后,凉爽的暖风吹过身体,让人摇摇欲睡。 天地两道阵纹同时凝固,一双巨大的脸,没有任何特色,只见眼耳鼻口,出现了阵纹背后更深邃的空中。 那人脸似乎代表着天道,认可了此刻的科仪,赐予了它的力量。 笼罩丹徒县的黑暗,陡然被光明撕碎。 太阳重新回到了此处。 顾曜眯着眼,还想要看望那高空时,突然神魂中冥冥一点,将他的视线敲向那巨大的黑气铠甲。 祂已然消失不见了。 “阎罗被驱逐了?” 顾曜抬头,想要寻找代表开战的北斗七星,但此刻天色极亮,星辰不可见。 就在此刻,那笼罩院子的“鸡蛋壳”突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咔嚓声。 虽然轻不可闻,但此时此地的人,都已经屏住了呼吸,就在等着变化,听到这声响的瞬间,在天地变换时悄悄来到此处的其他弟子捏指指天,一张张符箓飞向高空:“冰蓝水光阵,封!” 无数张符箓,有紫有蓝有黄,飞到空中的某一高度时如同烟火般炸开,一道道天蓝色的水壁竖起,笼罩此处,将这里隔绝。 阵法结成时,那鸡蛋壳上裂开一道缝隙,一股刺耳的唢呐乐有如风烟,瞬间掠过每个人的心头,令众人神魂一阵,气血翻飞。 紧接着刺耳音乐之后的,是一股悠扬的笛声,似乎在与那唢呐声较劲,同样掠过,抚平众人刚刚一瞬的痛苦。 “是红白双煞的攻击,这些音乐,应该只是它们的本能。” 与红白双煞打过数次叫道的顾曜立刻默念静心咒,加上那与之较劲的笛声,完全挡住了这攻击。 鸡蛋壳一点点裂开,露出里面的情况。 红煞、白煞并立,窃国鬼站在更后面,三只鬼物被无数狰狞鬼物护住,一丝丝黑气在逐渐从鬼物身上消失。 似乎那科仪仪式,并不仅仅是在驱逐阎罗,还在消解窃国鬼的鬼国,那些黑气在被剔除时,这群鬼物的力量也在下降。 与鬼物对立的,是两位真人,一位是飞白真人,他站在前方,那轮半月一样的灵刃围绕着他飞舞,他的身旁,还散落无数碎裂的废弃神机。 飞白真人的背后是上清派的一位真人,他此刻正在笛子,压制着双煞的攻击。 飞白真人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周围,露出一抹笑容:“诸位,请助我,斩杀三鬼。” 他无视掉了那些狰狞鬼物,只说双煞与窃国鬼。 得到他命令的上清弟子们,高声应了一声,刹那间,无数道符箓祭起,化为风雨雷电,浩浩汤汤,为天地染上新色,向着院内劈去。 在符箓之后,是数十把寒光凌冽的仙剑,在天地间画下数道白虹,嚯嚯向鬼物。 那些鬼物并未坐以待毙,而是悍不畏死,以鬼躯为盾为矛,主动涌了上去。 只是在窃国鬼的力量一点一点消逝之后,这些鬼物原本的脆弱,显露的凌厉尽致。 只是刚一接触,便是如同烈阳下的阳春白雪,什么痕迹都无法留下。 窃国鬼注意到了,它不安的咆哮,随即张嘴,吐出了一道冥龙盘旋的印玺。 这是它最后的力量,这是要拼死一搏。 冥龙印玺出现的瞬间,那已经崩溃的鬼国短暂复苏,强横无比的力量再次加持到了鬼物身上。 就连红白双煞,也是一同动了。 两道影子纷飞,瞬间出现了飞白真人与吹笛真人的两侧,各自伸手抓向两人。 飞白真人的动作一下僵硬,肉眼可见,一件白色寿衣若隐若现的出现在他身上,一道乌光在他身前凝聚,要向棺材变化。 顾曜是知道这一招的,眼见飞白真人似乎不知中了招,那吹笛的真人也被红煞隐形到,笛声都是变弱了,他立刻出手,一把抽出劫剑,飞剑祭出,雷光掠过空中,劈向那...印玺。 同时,他高声念喊这静心咒,希望能为两位真人护神。 与双煞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与其对双煞出手,不如直接斩掉那变强的根源。 无数鬼物注意到了这一剑,立刻放弃了那些法术与飞剑,以鬼躯挡在飞剑途径上。 “刀来!” 颜意远眼见情形如此,一跃而起,两把刀随声出窍,旋转劈去,后发而先至,为顾曜削去一半鬼物。 上清弟子也是急忙再使符箓法术,为顾曜打开那直劈印玺的通道。 顾曜全心御剑,越是靠近那印玺,阻力越大,加上他阴神未成,远距离御剑格外吃力,当下只能咬牙,放弃其他所有心思,全心施法。 眼看将至时,那冥龙居然跃出,张口欲咬。 “蝶儿!” 顾曜心头想到蝶儿时,那一抹红衣已然出现,单手擒龙,扭下了龙头,狠狠砸在地上。 劫剑此刻,才毫无阻碍的刺入了印玺之中。 哗— 刺耳的哗声响起,这竟是那窃国鬼发出,它此刻如同那印玺一样,石头般,一块块破碎掉落。 这印玺,才是窃国鬼的本体核心。 蝶儿拿起劫剑,又给窃国鬼补上一剑,将它彻底消解,连灰都不剩了,才回到顾曜身边。 随着窃国鬼的消亡,两位阳神真人夺回了主动权,各自挣脱束缚,重新开始镇压双煞。 周围弟子各自施展符箓法术,配合上重夺天地的科仪阵法,一点点的将双煞镇压封印在早已准备后的两个泥塑中。 顾曜眼见已经立功,一下坐在屋脊上,只觉精疲力尽。 双煞被封印,窃国鬼消解,丹徒县内,此刻还剩下零星鬼物,以及不知所踪的新生凶神。 飞白真人确认封印后,松了口气:“做了这么多准备,居然险些还是出了意外,真是糟糕。” 吹笛真人露出笑容:“不管是红白双煞,还是窃国鬼,我们的资料都是太少了,做的准备够多了,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是啊,”飞白真人也是笑道,“就算有针对的科仪,险些还是被窃国鬼翻盘,真是惊险,不过好在我们的任务结束了。” 轻声说笑几句,他来到顾曜面漆,伸手抚在顾曜头顶,一股暖流涌遍他的全身,温润了他的心神,同时看了眼一旁捧剑的蝶儿调侃道:“你的鬼怎么比你还要强?莫不是真是上清派嫡传,养鬼不养人?”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战 不理会飞白真人的揶揄,顾曜缓过气来拍了下颜意远,示意他将山中美人交过去。 飞白真人有些意外的接过,打量一眼看向顾曜:“这是?” 顾曜在蝶儿的搀扶下站起,扶额道:“此前不是有人...不是,魔闯入这里,要找剑吗?就是这柄。” “哦?居然真在这儿,真是奇怪,难不成是在阎罗出现前这柄剑就在丹徒县了?” 飞白真人听到顾曜这么说,眼睛微微眯起,低下头认认真真的又扫视了下山中美人:“好古朴的样式,感觉却是平平无奇,毫无任何特点,若不是你说出来,随意放在哪处完全不会引起我的注意。” 顾曜道:“我师父让我将它交给您,他的意思,可能只有您明白。” 飞白真人看着手里的剑,陷入了思考。 而顾曜则是看看天空,有些按奈不住的想要告辞,看到四周的弟子已经成队成队散去,他也出声告辞。 飞白真人抬头道:“如果你是要出城去看善渊前辈大战凶神阎罗的话,还是要等一会,或者向留在这里,等我将这里在清理一遍,带你一起过去。” “等一会?为什么?” “你应该注意到,刚刚我們对付窃国鬼与红白双煞时,采用的法子,是通过科仪勾连天地,以外天地直接碾碎了鬼域,这才得手。” 说着说着,飞白真人又苦笑了一声:“不过还是没想到窃国鬼的本体居然是个鬼印,险些又出了意外,虽然那时你未出手,我二人也有法子脱身,但终归会折损些修为,也算承了你的恩情。” “哦,说偏了,科仪不是一蹴而就,也不可能瞬间云散雾去,刚刚那科仪的阵仗你也见到了,至少半个时辰内,丹徒城是出不去的。” 顾曜一听,急眼了:“这可不行,城内能看到海上的战斗吗?如果不能,我必须要出去啊。” “大抵只能看到些余光,若想看清楚,必须要出城。”飞白真人看了下海的方向,“预定的战场周围,也布置下了阵法,但你的修为不够强,即便有阵法遮挡余波,也不能太靠近。”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提前出去嘛?”顾曜着急道。 飞白真人摇头:“只能等。” “等,可是那边应该快要动手了。”顾曜心急如焚。 “是要动手了,原本的计划,便是等丹徒县清理完成,至少确保强横鬼物的尽数消灭,那边就会立刻动手,我们这里的科仪启动,就是那处战场动手的信号。” 看着顾曜着急无比的样子,飞白真人想了想,看向下方的吹笛真人:“我送他去城楼,你在此处可否?” 城楼?顾曜抬起头,好奇看向他。 “自然可以,你且去。”那边真人笑答道。 飞白真人点点头,伸手盖在顾曜的肩膀上:“既然如此,那我送你去城楼,那在丹徒县衙的后面,我们布置阵法时以那里为核心,在那里可以看到外面,我在布置一二,或许能通过天相让你直窥战场。” 顾曜闻言,大喜过望,连连感谢飞白真人。 飞白真人笑呵呵的摆手:“这算不上什么,让这位姑娘藏入你身,城楼周围也有诸多设置。” 蝶儿回归劫剑之后,飞白真人刚要走,颜意远一把抓住顾曜的胳膊:“劳烦真人带我一路。” “这也行。” 应允之后,仿佛肚脐被个钩子挂住,顾曜感觉自己被塞入了个紧紧的皮套内,呼吸都是困难,鼻子好像都要被按进脸里了,身体好像面条一样,被拉长戳动,肆意揉捏。 他感觉自己身子都快要散架时,这股糟糕的感觉突然消失,双脚一下踩到了厚实的地里,立稳了身躯。 飞白真人此刻松开抓着他肩膀的手:“还好吧?刚刚那是在穿过城楼周围的阵法,所以难受了些,不过现在就好了。” 顾曜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是很糟糕,颜意远你怎么样?” 颜意远青着脸,抓着喉咙不说话,过了片刻后,脸色才恢复正常。 “好点就走吧,先上到楼顶。” 飞白真人挥了下袖子,一股微风吹拂过两人,随即面前高楼的大门打开,三人鱼贯而入。 “这楼不高,只有四层,但位置挺好,刚好在阎罗之前的位置的脚下,也勉强算在丹徒的中心。” 三人来到顶楼,顾曜看向已经出现的蓝色:“真人,这里好像看不到我师父啊。” “莫急莫急。”飞白真人从袖子里甩出十六面小镜子,飞向各个方向,悬浮在空中,双手一张虚空一握,对着镜子狠狠一挥。 最后又随手在楼内找出个油灯,点燃后一只手一指火焰,另一只手拍了下油灯底部,油灯便缓缓飞起,从天窗飞出,消失在空中。 油灯飞去之后,十六面镜子的镜面突然泛起了水纹一样的波澜,旋即缓缓融合,一道道水流互相连接,变为一道光幕。 “好了,现在可以看到了。”飞白真人拍拍手笑道。 光幕上,各个方位浮现出了明熙真人、老道和其他阳神真人,在正北面,则是浮现出了个黑色光雾团。 “你就在此处看,莫要乱动,更不要冲出去,城楼外面的阵法还未散去,大抵也要半个时辰,我这就要回去了,不留在此处了。”飞白真人叮嘱一句,便在顾曜的感谢声中消失。 消失时还有一句余音回荡:“这剑到底是要干什么的?搞不明白啊。” 顾曜视线重新放回到光幕之上,老道一行人并未出手,似乎还在等待着时机到来。 颜意远此刻突然开口道:“你说,之前逃走的那家伙,这时候躲在哪里?” 他指的是姚孤。 顾曜摇头:“不知道,不过肯定没出城,也肯定没死,大概又有了什么计谋。” 随即他又道:“不过我也有个猜测。” “山中美人?”颜意远开口道。 顾曜有些惊讶的看了眼他:“嗯,那家伙故意丢掉山中美人,我师父又让我转交给飞白真人,或许就是因为,他也猜测那家伙藏在剑里。” 山中美人作为施弼的剑,必然也有些不凡之处,只是他们不知晓究竟有什么非凡,但姚孤拿着它,必然有自己的谋算。 “也不知他是从哪得到的。” 顾曜嘀咕了一句,就在此时突然颜意远声音一下高昂了起来:“顾曜,你师父动手了。” 顾曜急忙看向光幕,果不其然,老道已经出现在阎罗身前,手中木剑横劈而去,在空中画下浓墨重彩的一剑。 “可惜没声音。”顾曜心里感叹了一下,随即光幕就被黑暗笼罩。 阎罗,这尊与顾曜息息相关的凶神,此刻苏醒了。 光幕化为黑暗,顾曜立刻抬眼看向远方的空中,天空此刻再度被黑暗笼罩。 一声低沉的哼声突然从顾曜心里传出,随即,顾曜再次出现在了阎罗的视角上。 一只金光灿灿的拳头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视线猛的抬起,好似头被打歪了,紧接着便是视角疯狂摇晃,好似头颅被疯狂殴打,完全没有反手之力。 顾曜在这样的视线内,全然看不清一切,只能看到金色的流星在眼中疯狂闪烁。 “不行,我不能这样与阎罗神魂共通。” 顾曜心头着急,努力想要撤离,却发觉自己好像完全没有办法操控,只能这般呆着。 与阎罗的力量相比,他实在是太弱了,以至于只有一丝联系,也完全被掌控,毫无还手之力。 所幸,老道似乎发现了这点。 “回去!” 老道一声怒吼传进他的耳中,下一刻,一道绿色的雷电布满眼帘,一股撕裂的痛楚传遍顾曜全身,好似社令雷在攻击他一般。 在这般的痛苦中,顾曜一下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内,发出了一声呻吟。 颜意远似乎早就发现了顾曜的不对,眼看他发出叫声,立刻架住他:“你怎么了?” “没事,光幕上的黑色褪去了吗?”顾曜咬牙忍住神魂撕裂的痛苦问道。 颜意远道:“差不多了,反正可以看到金色的一闪一闪,人形的影子跳来跳去。” 顾曜点了点头,看向光幕。 恰好一轮太阳在黑暗中绽放,驱散了一切黑暗,阎罗,老道再次浮现。 老道变为了英俊的道人阳神形态,周身八十一颗流珠散发着洁白光芒在他周身闪耀,手中拿着的木剑如同流动的火焰,整个人如仙如佛。 对面的阎罗,则还是那般巨大,如同泰山一般,身穿铠甲,四周幽魂缠绕。 此刻接着老道的神光,顾曜才看到,阎罗周围,还有着无数符文闪耀,只是相较于它巨大的身躯与深邃的黑暗来说,太不显眼了。 阎罗抬手,黑暗聚集,一条条狰狞骇人的冥龙出现在它周身,那些符文一点点消散。 老道并未出手,只是这般看着阎罗驱散符文,身上的气息一点点变强。 待到符文全部消散后,阎罗漆黑有如深渊的脸部,浮现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与常人无异。 无声无息,但会带走一切生机的九幽之风,此刻也慢慢吹起,拂过海面,带走一切神机,掠过高空,带走一切光明,独留下死寂与黑暗。 阎罗的背后,浮现出来一道深渊,有如鬼国。 “凡...人...交...出...我...要...的...一...切...” 阎罗幽幽道。 回应祂的,是老道的一缕剑光。 这一剑,朱雀耀世,焚海灼天。 他们脚下的大海,好似被煮开了。 但阎罗未动,只是周身环绕的冥龙咆哮而出,一股股风吹过,拂过之处,海中结出千丈冰层。 冥龙与朱雀还未相交,大海已是变为两个世界。 这是太阳与深渊的对峙。 朱雀与冥龙碰触到一起,悄然无声的一同熄灭,并未引起任何波动。 老道则是在这一刻抬手,他脚下煮开的海洋,沸腾了,一道道水汽冲天而去,灼热的海水翻滚不息。 随即,他一手拍下,水汽汇聚为小小的一滴水,慢慢的向着阎罗飞去。 这一滴水,在老道手中便是极小,相较于阎罗,更是不可见,但阎罗却是极其忌惮,祂周遭的冥龙,凝聚为一根长长的木杖,被祂牢牢握住。 随即,对着那飞行极慢的一滴水,狠狠一挥。 世界裂开了。 光幕瞬间炸碎。 但还在,下一刻,光幕便如同水面一般,再次恢复了。 这恢复的短暂瞬间,顾曜看向外面。 外面的景象,如同末日降临。 那一滴水,打在了一道黑色的光芒上。 随即化为九天之水,源源不绝,如同太阳一般的道人,在水的之后,在他的身前,天上地下,无尽江河源源汇聚。 对抗着水的,是天地之间一切的晦暗。 阎罗手持木杖,对抗着人间之水,但慢慢的,祂居然被压制了。 祂在后退,海洋的黑暗,在变小。 老道似乎仍觉不够,他那只手突然一挥,飒然间,万千之水变为奔涌的雷霆。 这是水行雷。 不闻任何声响,雷霆便已要荡尽人间污秽。 这一个变招,似乎超出了阎罗的理解。 原本的僵持,瞬间变为了单方面的碾压,祂巨大的身躯,瞬间被水行雷淹没。 老道的手掌再次狠狠一握。 那片天地猛然一震,仿若天地要重归混沌,五色之炁再次浮现,疯狂向着阎罗汇聚,一个呼吸的瞬间,便是将祂包裹在内。 直到此刻,老道才踏出第一步。 他一步踏出,手中木剑指天,一柄五彩神剑在空中汇聚。 随即五彩神剑破天劈来,有如盘古开天辟地,将阎罗的黑暗世界劈为两半。 阎罗连带汪洋,都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劈为了两半。 顾曜眼见那黑暗脱去,阎罗变为两团巨大的黑气,被水行雷洗涤,似乎将要灭亡,不由道:“阎罗就这?” 但不知为何,他又有感觉,似乎真正的战斗还未开始。 颜意远看着天边黑暗退去,也是感叹道:“大丈夫当如是,日后我定要与你师父一般,抬手改天换地。” 顾曜目光转回光幕,上面的老道,神色冷峻,双眸盯着那两团黑气,似乎在等着它重新恢复,也不由的注视那黑暗。 在黑气之中,他突然,好像看见了个跳动的心脏,但又瞬间被黑气掩盖,同时,他自己的心脏,也抽搐了下。 就在这抽搐的瞬间,两团黑气被洗涤成小小两团,脱离水行雷而出,汇聚成人形。 新出现的人形,与老道一般高大,气势、样貌等等皆与凡人相同,放在人群之中,一目而过,毫不引人注意。 唯独,祂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的位置,是个空荡荡的眼眶。 阎罗的本体,面世了。 烈烈阳光下,阎罗伸手,似乎抚摸了下太阳,随即,扭头看向城楼上的顾曜。 第二百二十三张 施弼 波动的世界瞬间平静,烈阳般闪耀的老道也不能引起任何波浪,在现出人身的阎罗面前,天地仿若陷入了沉睡。 顾曜被阎罗注视着,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勾走了。 但下一秒,阎罗便移开了视线,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劈来的木剑。 老道闪现到祂的身前,横剑削向祂,此刻木剑被阎罗单手握住,竟反而被压制了。 木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声,即便是远在数百里外的顾曜,也是听到了这声响。 来自于木剑仙人的木剑,在阎罗与老道的角力中,率先支撑不住了。 咔。 咔。 啪。 漫长的一息之后,流火般的木剑断裂,老道抬手一拳,砸向阎罗的头部,却在将要碰触到的瞬间,猛然收拳后退到百丈之外,只在空中留下一道飞快消散的金线。 阎罗手中还握着半截木剑的断刃,此刻断刃上的火焰缓缓散去,露出木身,又迅速枯萎,木剑曾度过数百载岁月而不毁,此时神力尽去,一息不存。 阎罗松开手,手中断刃消散在空中,祂全然不在意老道,视线再次向顾曜的方向看来。 就在祂扭头的片刻,一记火行雷砸了过去。 老道将剩下的半柄残剑掷出,身形一晃,在空中拉出三千个身影,同时捏动不同的印法,催动了千门道术,在木剑也被阎罗一拳打碎后,无数术法同时绽放。 金木水火土,风雷神鬼符,天空变为了花园,这些术法和谐无比的一同盛放,同时互相融合,衍变为更强更深奥的道。 阎罗注目将来的至强之击,突然伸手插入自己的胸口,活生生的掏出了自己的心脏,用力一捏,心脏便如同水一般,变为了一把漆黑的长剑。 轻轻一挥。 世界再次被劈开。 一道无法渡过的深渊挡在了祂的身前,化身最坚硬的盾牌。 老道的攻击涌入深渊之中,未能击出一番风浪。 随即阎罗向前踏出一步,出现在老道身前,一剑刺去。 老道侧身闪过,抬掌,他周身的八十一颗流珠汇聚化成金乌,随着这一掌一同拍下。 阎罗横剑,对于金乌与这一掌不闪不避,竟是要以伤换伤。 黑剑被老道一手握住,金色的光华散去大半,恢复成了满是皱纹的老人之手,手上还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伤口处血肉枯竭。 这一剑斩伤了号称不灭的阳神之体,并且让老道无法恢复,即便是下一刻,老道松手再次后侧,阳神的力量也无法重新覆盖伤口。 金乌拍在了阎罗的身上,八十一颗流珠散开,四散而出,将阎罗打成筛子,又在退开的老道指挥下,勾结连成一个阵法,一根根金色丝线连接彼此,将阎罗定在其中。 老道握紧了受伤的手,另一只手点出一指,天空中雷声轰鸣,身下海水翻腾不止,五雷正法敇令五雷,此刻奉令而来,一张雷电所化的巨大弓出现在身前。 完好的手握弓,受伤的手拉弦,老道双目涌现金光,天地至阳之气所化的阳雷从他体内流出,变为一支长箭,架在弓上。 咻! 长箭射出,狠狠刺入了阎罗的身体之中,随即绚烂的雷光爆炸,将阎罗所在一片炸为黑洞,周遭空间都是被拉扯破碎。 老道散去雷弓,八十一颗流珠飞回他的身边,他握着伤手,神情肃穆的注视着黑洞。 黑洞缓缓变小,慢慢消失,同时,一道道至阴之炁缓缓涌向那处,抚平阴阳的失衡。 阎罗七零八落的身体零件出现在他的眼前,最为完整的是一条握着黑剑的胳膊。 老道看着眼前的零件,眯起了眼,抬起了手,一点金光在指间汇聚,真要出手时,阎罗居然开口说话了。 “父亲,这么狠心吗?” 老道的手臂一晃,下一刻便是一道金光伸出,要将那持剑的胳膊打碎,但黑剑却是自然移动,用剑身挡住了那金光,只是被击飞了出去。 “可真是好狠啊。”阎罗的声音有些轻佻,但又时刻变化,似乎正在寻找合适的声音。 一具身体缓缓从胳膊处长出,还是一样的只有独眼,完全长成后,祂挥了挥剑,浮出人一样的表情:“我想了许久,你应该是我的父亲,按照人类的做法,你不应该是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吗?” 老道抿嘴:“我只是创造你的众人中的一个,父亲这种称呼,你得叫那个上清派道士。” 阎罗面上浮现出悲伤的表情,但那一只眼睛,却是闪动恶意的光芒:“不,我的心脏,是由你创造的,那个人类,只是给予了我一些人间的见闻,让我有了思想。” “况且,作为神明的我,父亲也得是个强者才是。” 说话时,祂突然冲向老道,一剑劈向老道的头颅。 老道不敢试验如果自己被这黑剑斩首后是否会死,因而以指为剑,打出三道剑气的同时抽身暴退,向着海面降去。 阎罗视剑气为无物,任由剑气穿过身体,追逐而去,同样落到海面上,正靠近间,老道突然回身,浑身金光如火焰般绽放,一下撞到祂的怀里。 “龙虎!” 一声低沉的怒吼,龙吞虎噬,天空为龙,海洋为虎,气与水同时拥抱阎罗,将祂送入海底。 阎罗再次被定住,动弹不得。 老道站在海面上,八十一颗流珠高高飞起,化为九颗烈阳。 “九九纯阳,耀世倾天。” 九轮太阳射向万丈神光,将蓝黑的海洋照亮。 阎罗被天地镇压,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万丈神光落到自己身上,一点点融入自己的体内,驱逐剥夺祂的力量。 身躯缓缓消散,黑剑也缓缓融化,向着原本的四分之一模样衍变。 老道看着它似乎要现出原身,再次对着海底狠狠一拍,天空中的九轮太阳,同时冲入海中。 九日煮海,纯阳净神! 在九轮太阳围拢那点黑色时,顾曜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很热。 阎罗此刻的痛苦,竟然通感给了他。 同一时刻,一道黑影从他的脚下窜了出来,发出一声哀嚎,变为了与他相貌完全相同的姚孤,更加不堪的在地上哀嚎。 顾曜还能忍受这痛苦,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又藏在自己的影子里的,但毫不犹豫,忍痛抽出劫剑,一剑劈了过去。 姚孤翻滚的时候哀嚎道:“住手啊,我们三个是同命的,我死了,你也会死。” 顾曜不听,一剑一剑劈过去,心底的火烧感愈发明显,所幸自己的心脏处的炁源源不断涌来,缓和他的痛楚。 正当顾曜又要一剑砍去时,颜意远一刀架住他的剑:“什么意思?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三个?还有一个是谁?” 他看了看顾曜,突然看了看光幕:“你...阎罗?!” 顾曜咬牙:“别听他鬼话,这个家伙,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我师父正要杀阎罗呢。” 姚孤尖声嚎叫道:“我们三都是无常死主的器灵魂魄,再怎么样,都是同根同源同时诞生,哪里是胡话?” 无常死主? 这名字有些熟悉。 顾曜稍一回想,便是想起来了。 此前在麻姑山,曾经见到过一副六道轮回图,那抱着六道轮回车轮的大鬼,在静音师太的口中,便是无常死主。 所以姚孤是以无常死主来命名那块神机的吗? 颜意远此刻看看顾曜,又看了看地上这家伙:“无常死主是什么?” 姚孤此刻身上已经泛起了一道道蝌蚪一样的火烧纹:“无常死主就是百年前他们创造出的轮回之心,是实现了你们人类以人之力对抗神明的神机!” 痛不欲生下,他一股脑的全部哀嚎了出来:“顾曜,我们是一体的,你想明白,你母亲明明只是个凡人,怎么会让你不死你?自然是当时你体内那半块的残缺灵钻入了你的身体内,又在她的身体里与原主完美融合,这才有了此刻的你。” “是真的?”颜意远看了看顾曜。 顾曜咬牙摇头:“假的,我的魂魄我很清楚,他说的那个,早在十年前就被艳鬼勾走,最后消逝了。” 他对于自己的来历,很早之前就有了个大致猜想,现在根据姚孤的说法,大致补全了些。 自己或许本就是此世魂魄,只是那时候生死之间,无常死主的残缺之灵想要夺舍,被龙钮白玉印护住,便又有了另一世的顾曜。 后面又因为艳鬼一事,龙钮小印震杀了艳鬼与那个魂魄,被重新回到这里的顾曜吸收。 如此才能解释,自己为何没有被老道发现不对,为什么自己没有原主的记忆,不能与姚孤、阎罗一样天生指使鬼物,却反而被鬼物垂涎。 姚孤也没有什么实力,可能指示双煞。 只是与阎罗同化的上清道人,在分离之后,仍然可以指示窃国鬼。 但自己,却从来没有这等力量,反而处处被觊觎。 另外,夺舍,肉身与肉体可不是完美融合的,但自己刚刚穿越来的时候,老道仔细检查过,却没有发现一点问题,或许是龙钮小印使身体完美,又或许是自己本就是这身体的主人。 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同样以神机·无常死主作为心脏,但此刻,姚孤痛不欲生,将要陨灭,但自己却还能忍受。 顾曜抽了下剑,吼道:“颜意远,快杀了这家伙,他也是凶神,而且听他的话,他与阎罗共命,只要你杀了他,一切就结束了。” 颜意远呆呆的看来看去:“不行,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做了,岂不是也会杀死你?” “你不是说要做天师吗?哪有天师这般磨磨蹭蹭...” 姚孤又是哀嚎一声:“顾曜,你想明白,你师父为什么要你进来,你要知道,你万一被夺去心脏,让阎罗彻底掌握轮回之力,那祂会比现在强大数百倍。” “他带你来,就是拿你做保险,如果他输了,那就直接杀了你,一样可以结束一切。” 顾曜大怒:“胡说八道!” 他狠狠一剑劈下,颜意远一时不慎,挡在身前的刀被顾曜撩开,姚孤被顾曜一剑枭首。 人头滴溜溜的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滚到顾曜脚下。 他瞪着双眼,诅咒道:“顾曜,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话音落下,便是涅灭成风,身躯也是一同消失,只在顾曜脚下,留下一小块被烧的赤红的不规则碎片。 颜意远神色复杂,顾曜捂着胸口,一下坐在了地上:“没事,他说的胡话,我可不是...啊!” 心脏一阵剧烈抽搐,让他一下蜷曲起来。 同时,海上的老道双手狠狠一合,海面一震,八十一颗流珠飞回老道身边,同样飞出的,还有一块黑色的疙瘩块。 “结束了,结束了。”顾曜无力起身,躺在地上喃喃低声道。 阎罗被解决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我觉得没有,我的好兄弟。”一句陌生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背后传来。 顾曜还没反应过来,一只黑色的手掌刺穿了顾曜的胸膛,滑过他的心脏,轻轻一捏,心脏便是碎裂成了无数快。 窒息感笼罩住了他,只能勉强回过头。 施弼! 施弼不知何时来到了此处,他的一只手捏碎了顾曜的心脏,掏出了一块更大更神异的黑色的神机。 他的左侧脸颊上,长着一张人脸,平平无奇,只有右眼,刚刚那句话,正是这张脸说出。 看到顾曜看来,那张脸笑道:“谢谢你,好兄弟,我們终会合体。” 施弼弯下身子,将姚孤留下的小块拿起,放到一起,两块自然而然的合体,随即他又挖下脸上的人脸,血肉蠕动着消散,同样变为一小块黑色不规则疙瘩。 再次放到一起,最终堆砌成一个缺少一角的四面体。 施弼低头看着顾曜:“曾经受你一份情,无以报答,我不会伤这里任何一人的性命,也会将你的肉身好好安葬。” “你的师父,我不会杀,为了感谢他为我解决掉阎罗,替我拿出无常死主的一部分,我会护他百年安详。” 顾曜的双眼,逐渐被血色淹没。 思维也逐渐停滞,脑海中闪过最后的一个念头:原来山中美人,是施弼自己放在丹徒县的,他的目标,是无常死主... 可为什么... 听到的最后一声,是蝶儿的悲吟和颜意远的怒吼。 老头,好像我先走一步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后手 人没了心脏会死吗? 看世界的。 比干被挖了七窍玲珑心还需要问一句人没心能不能活才死,顾曜没那个机会,但也没那么容易就逝世。 至少,现在,顾曜还没死透。 不过也不算活着,他对于自己此刻这个状态,比较乐观的自嘲为正处于生与死的交界。 此时他倒在地上,呼吸已经停止了,血液从胸口处外溢不止,在颜意远与蝶儿看来,是已经死的透透了。 但顾曜的阴神却未散开,虽然泥丸宫震荡欲裂,但龙钮白玉印却是散发出了一股微弱的白光,强行稳住了泥丸宫,定住了阴神。 泥丸宫已然成了困住顾曜阴神的囚牢。 因而此刻的顾曜,虽然已经感觉到了联通鬼国的阴冥大道已经出现,正在呼唤自己踏上归途,可阴神牢固不化为三魂七魄,被锁在了泥丸宫内。 他现在只能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蝶儿挥舞着劫剑,像是剁猪肉一般,一下一下疯狂剁向施弼。 颜意远也同样愤怒,双刀狂舞,全无章法。 施弼作为一尊仙人,面对一人一鬼,恪守了自己的诺言,对于进攻的两人只是避让了数次,随即心念一动,便有数道锁链从空中伸出,将颜意远的身躯、四肢锁死。 而蝶儿则是被他凌空拍出的一掌打成一道红光,打入剑内,轻松镇压。 解决掉他们,施弼看向手里还差最后一块的无常死主,一手如刀,斩下自己拿着这物件的胳膊。 随即残缺的无常死主泛起一阵乌黑的光芒,那胳膊一阵蠕动,有如一团烂泥,蠕动着覆盖了无常死主,在地上一阵蔓延生长后,重新变为人形。 阎罗以常人的姿态,出现在了此处。 施弼的胳膊没有复苏,他面无表情,看着阎罗复苏完成后淡淡道:“我答应你的事,还差最后一件。” 他视线看向海外的老道,他似乎并未发觉这里的异变,而是以八十一颗流珠衍化纯阳之火熔炼那一块,想要抹去那块神机沾染的魂魄恶孽。 “人类势大,想要逃离以常规的法子近乎不可能。”阎罗也跟着一起看了过去,他的新面容平平无奇,过目即忘,“更何况那具身体还不完全,即便我是完全的无常死主,也不可能打败那么多顶尖的近仙之人,真是多亏了你。” 施弼低头看了看顾曜的尸体:“废话少说,你好了就说话,我会用山中美人放出你的鬼神下属,将茅山内的那群人全部转移到此处。” 阎罗捂着自己的胸口,露出一抹陶醉之色:“快了,快了,我快要能完全掌握这样的心脏了。” 祂突然怪异的轻声笑了起来:“我本以为我不会有机会拿回这一块的,结果没想到,居然是这小子,我的本源兄弟,将你放了出来,又让你来救了我。” 祂看着冷漠的施弼笑道:“你刚刚对他的允诺,完全没有必要,我和他是一体的两面,他放了你,你再来解救我,本就很公平,同样的,你帮我杀掉那老头,拿回完整的心脏,帮助我逃出人类的包围,我再帮你和你的妻子保留记忆,斩去魔身,以人的姿态跳出轮回,这也是很公平的交易。” 施弼皱眉道:“废话太多了,你在我看来,与他并不一样,若不是他不能掌握无常死主的力量,我也不会选择与你合作。” 阎罗轻笑:“他选择了人类,自然要失去根本的力量。” 施弼没有心情搭理他,专心致志的看向老道。 阎罗感受着心脏,嘴角勾笑:“自由啊,自由,只有最后两步了。” “杀了他,补足自己,然后,杀出去。” 祂放下胸口处的手:“好了,施弼,可以开始了,展示下,你那柄山中美人的力量吧。” 施弼收回视线,目光转向城中,向着山中美人所在的方位伸手。 阳光笼罩丹徒不足一个时辰,便是再次离开了这里。 一片茫茫的大雾,突然笼罩了城区。 施弼轻声哼着一首小曲:“思美人兮,揽涕而竚眙。媒绝路阻兮,言不可结而诒。蹇蹇之烦冤兮,陷滞而不发...因归鸟而致辞兮,羌迅高而难当...” “命则处幽吾将罢兮,愿及白日之未暮也,独茕茕而南行兮,思彭咸之故也。” 随着他的哼声,白雾之中,山脉凸显,与丹徒城重叠在了一起。 飞白真人的身前,山中美人自悬而起,两位阳神真人同时出手镇压,初始还能压制,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剑刃一点点出鞘,两条青色光带慢慢在剑身上显现。 最终,山中美人冲天而去,两只青鸾从剑中跃出,在白雾之中,穿梭山脉飞行,最后落入山峰之上一间茅草屋中。 剑入屋时,茅山之内,也同样起了变化,地脉欲要起伏,但刚有了动静,便被无尽神力镇压。 白雾刚出,便有八方之风呼啸不停,将雾气卷走。 青峰欲现,茅山内有伸出一双满是皱纹的手掌,狠狠的拍碎。 同时,一句怒声在茅山内部回荡,又传遍了丹徒县城:“真当我茅山是窑子不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明熙,你是死在女人肚皮上了吗?” 施弼借助山中美人,想要将茅山内的圣人盗中转移入城中,连连受阻,法术未成便是被上清派的大能打碎,此刻微微皱眉,看向阎罗道:“可能有些麻烦。” 阎罗笑到:“无事,尽力即可,反正,他们本就只是添头,死活不论,继续吧。” 施弼颔首,再次出手。 茅山内诸多匪徒此前一直在山内肆虐,虽然不敢攻入上清核心地带,但也搜刮了不少书籍经典,刨土窃水,伐树拔草,只要不触碰上清核心的东西,能拿多少拿了多少。 此刻除去几位阳神之外,都是一团团聚集,等着挪移。 上清派阁老的话虽然让他们心惊,但也是预料之中的事,那种大能,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对他们这样的蝼蚁出手的。 宗门的小危机,本身也是对年轻弟子的磨砺。 就如天师,降临之后寥寥几次出手是因为他们想要攻入茅山的主峰,于是顺手拍死了一群阴神,但在他们放弃之后,天师也就当他们不存在了,专心致志与他的师弟还有几个阳神真人对线。 在他们的等待之中,牵引之力降临了。 但刚刚笼罩他们,便有一些人瞬间身体炸裂,变为血肉一团。 这是因为此前的法术被打破,因此挪移有些强行。 在施弼的施法下,一道虚影在空中闪烁,要将他们转入丹徒县中。 但就在转移的过程中,意外又一次出现了。 黑夜降临,星汉灿烂,一颗颗流星从空中落下,变为一只只传闻中的神兽。 随即那只手掌再次出现,在空中拍过,那些匪徒尽数被拍成灰烬。 他们此前挖出的东西,飘飘扬扬,落回原地。 树木回坑,泉水回池,好似从未移动过一般。 “多谢司首。” 司首笑声依旧:“前辈真是客气,即便我不出手,您也能收拾。” “司首说的是,您可以离开了。” 司首:“...哦。” ... 丹徒城内,施弼仅剩的手突然炸碎,城内的大雾、山影也是猛然一震,再也盖不住城内不断升起的法术,迅速被驱散消失。 施弼皱眉,看着手臂缓缓恢复到:“两尊近仙之人出手了,他们全死了,只有几个阳神活着逃走了。” 阎罗面无表情:“无妨,毕竟是上清派,什么样的结果,都不意外,不然我也不会需要你这样的意外来助我逃离了。” 随即又叹了口气:“真是麻烦,最后落在上清派的周围,这样的地点,只比天师府好了。” 施弼从空中抽出山中美人,手指擦了擦剑身:“现在如何?我与你,可以打赢那家伙还有旁边压阵的真人吗?” 阎罗道:“之前我一直在影响那家伙,让祂不惜一切代价,给那个老头留下一道不可恢复的伤,有那个伤在,可以。” “那好,速战速决,我会放出剩下所有的鬼物,你让它们不惜一切代价进攻城内的道士,缠住所有的阳神,用他们扰乱那个压阵人的心神。” “效果不会太大,开始吧。”阎罗慢条斯理道。 空中的青鸾,发出了悦耳的叫声。 城内的井水,突然开始翻涌,疯狂拍打着井壁,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咕噜声。 但也只是如此。 施弼突然皱起了眉:“有问题。” 阎罗侧头:“怎么了?” “被我藏于水脉中的鬼物,都消失不见了。” “你在开玩笑吗?那可是近千只鬼将,数千只恶鬼,除去红白双煞与窃国鬼这等,其余凶狠鬼物都让你藏着,怎么会不见?” 阎罗的语气,第一次出现明显的波动:“这等数量的恶鬼,可以轻松屠灭一府,即便是长安和洛阳,也要付出巨大代价,怎么会不见?” 施弼放下剑,面色严肃:“我也不知道为何,但确实如此。” “凭空消失...”阎罗面色抽搐,盯着施弼。 顾曜百无聊赖的听着外面的对话,顺便给如同木雕般的天师分神整理头发。 自从他“死去”之后,泥丸宫内的一切,都是静止了。 “不见了,藏在水中。”顾曜想起了颜意远将魂兮魂兮扔入了水里,猜测道:“难不成那把刀将那些鬼物都顺便清理掉了?” 外面,阎罗死死盯了一会后,语气一松:“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我们要在瞬间杀死那个老道人,然后不做停留直接逃。” “我想你该知道,外面还有两个无比可怕的怪物,虽然来的不是本体,但...”阎罗的语气,在确认施弼将鬼物弄丢之后,已经不是很友好了。 施弼颔首:“我知道你的意思,坟头逃跑,金蝉脱壳。” “好。” 下一刻,两道身形同时消失,再次出现,已是在万里之外的老道身旁。 山中美人横削头颅,阎罗鬼爪掏心,出手便是死招。 老道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扔在专心熔炼,眼看将要打中的瞬间,一柄银剑从天而降,挡住了阎罗鬼爪。 老道猛的回头,身躯化为一支长箭,直接穿过了施弼的心口。 阎罗收手,向下飞去抓去老道留下的神机碎片,看着施弼炸碎又再次恢复:“有诈,他们早已猜到了!” 天空之中,突然出现巨大的八卦盘,脚下的海水,自然分流,绘制出了一副九宫图。 施弼与阎罗虽然只是两步之遥,但这一刻,却被分割在不可及之地。 虚空之中,又走出了三位阳神真人,阁皂山、上清派的真人们此时尽数降临,来为这一战收尾。 天剑飞回明熙真人身边,他身旁站着老道,五人包围着它们。 阎罗面色阴沉,低下头看了两眼手里的神机碎片,狠狠的扔入了海水中:“假的。” 老道笑呵呵的在身躯环绕的流珠处一点,一颗流珠飞出,散去光芒后现出原形:“阎罗,你不识数啊,这流珠,可是八十二颗。” 阎罗直直看着老道:“你既然知道有诈,为什么还让我杀了你徒儿?你可真是好狠的心,为了自己的大道,没有一点人心。” 老道的笑容消失:“你再回头看看那城楼,那县城。” 施弼与阎罗扭头,城楼与县城外各有阵法包裹。 明熙真人执剑道:“早已经料到你们有诡计,这位魔之前闯入丹徒县城,在阎罗脚下被发现,张口闭口要寻剑,又消失无影无踪,这等诡异之事,难不成我们会忘记?” “所以那时候你们就在等他了?” “是,只是不知你们的计划,所以没办法,我们又不想将丹徒变为无生鬼域,只能冒些险了。” 阁皂山的真人笑呵呵道:“还是善渊前辈有办法,他知道你们一定会想要补足轮回,所以一定会对他的徒儿下手,所以贫道便布置了这个隔绝阴阳的法子。” “可我还是...他的魂魄还在?”阎罗说到一半,反应了过来。 老道道:“对,那两个阵法,加上之前的科仪,其实目的都是一个,不让他的魂魄去鬼国,隔断阴冥大道,那样收拾掉你们,再去救回他就行了。” “只要不沾上阴冥气息,他就不是鬼国的魂,还是阳间的人。” “唯一的问题是,少掉的鬼物在哪我们不知道,为了防止他的魂魄被那些鬼物吞食,我们又费了很大功夫,在城内每一处,都贴满了符箓,保证不管你的鬼藏在哪儿,只要我们开始收网,它们都不能活过一息。” 明熙真人得意的昂起了头:“也只有我们上清派,能如此豪气,用十七万张符箓,布满了全城。” 阎罗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难怪那些使符箓的,都舍不得出手,是绝大部分符箓早已经用掉了啊。” 老道:“这就是我们的后手。” 施弼突然道:“所以整个丹徒县就是你们的网,我们从一开始就已经无处可逃了?” 老道不理会他。 明熙真人道:“对,只要知道你们的目的,那就很简单了,唯一的意外,是你分裂出了个弱小的凶神,是为什么?” 阎罗叹了口气:“为了定位他,我自己藏在了施弼的体内,不敢露头,留在那的家伙又是个傻子,所以不得不分裂出了一个有脑子的家伙,给予它能掌控一切鬼物的力量,让它作为标记,让我时刻跟着他。” 老道踏出七步,出现在阎罗的面前:“其实一开始你直接走就行了,虽然失去了力量,但总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但你还是太贪婪了,所以自投罗网。” 阎罗苦笑道:“若是我放弃一切,施弼就不会帮我了,罢了,终归还是算计不过人,老家伙,来吧,我与你,该上路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山 外面风雨起覆天倾,城内却是山水静好。 顾曜默默缩在泥丸宫内,发呆,看看这最后会是个怎么走向。 之前飞白真人布置的光幕已经破碎,在阎罗与施弼出现时已经被拍碎,在他们出去之后,城楼之内便是孤寂无声。 颜意远被锁在一旁,动弹不得。 蝶儿被押回了劫剑之中,此刻劫剑不断震动,但短时间内,她也无法挣脱出世。 顾曜只能自己在泥丸宫内发呆,看着那颗还没孵化的小蛋愣神。 那颗蛋此刻是泥丸宫内,除去顾曜自己外唯一还能动的东西,在天师都被定住的情况下,它确实缓缓变的柔软,好似要孵化了一样。 “我这样的状态,连內视都不能做到,完全不知道我的身体是什么样,还有另外的两宫又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已经凉透了?老头有没有发现我还没死?” 他胡思乱想之时,那颗蛋却是一点一点变的透明,最后赫然是在顾曜的眼前消失不见,仿若是个妙手神偷直接偷走了。 在蛋消失的瞬间,顾曜的阴神也是被猛的拉扯出泥丸宫,进入到近似于內视,但更加玄奥的状态。 肉身如天地,五脏如日月一般,此刻心脏被击碎了,因而肉身各处无根之火四溢流淌。 顾曜猛然间出现在了人身小天地之中,以其中的造物视角,开始查看自己的身体。 丹田处,金色莲花也是黯然消逝,化为一滴玉露,融入了小天地之中。 脾宫的星云化为一缕金风,在天地内回荡不息。 因为缺失心脏,火炁无根,因此原本的循环停止,但在这金风玉露的加持下,竟然重新开始了勾连,以出现的顾曜阴神为核心,重新开始了五行之转。 在顾曜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他自己的阴神,强行被转为了火炁的根源。 而外界,他的遗体,也是发生了一丝变化。 一道透明的膜包裹住了他,将他与天地隔绝,他体内一直在流逝的炁被阻断了,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 外界的身体,已然成为了一颗蛋。 而人身天地中的顾曜阴神,则再一次看见了消失的小蛋。 它变为了人身天地的外壳,主动催化五行归一,一个图形出现在了顾曜的眼前。 图形吸收五行之炁,慢慢变为一座巍峨的山,凝实之后,重重落下。 顾曜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山压碎,与山相融。 呆愣间,他感觉到,这山,似乎是一种特殊的修炼之法。 无名,无始,无终,浩渺无尽。 只是顾曜隐约觉得,这功法,或许代表着完全不同的修行之路。 修行这法门,便如愚公移山,需要长久雕琢,每修成一点,山便会变轻一分。 在完全修成之后,这山便会消失。 “所以,这次孵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等我死翘翘了才出来,有点晚了吧。” 顾曜在心中吐槽了一句,还是开始参研了起来。 毕竟自己这个状态,不修行,也没什么其他事,说不准修行到最后,还能给自己修出一颗心脏,起死回生来。 当下他清空思绪,投入到了移山之路中。 ... 外面则是分成了两个战场。 老道与阎罗在九宫八卦阵中打成一团,八十一颗流珠灿若星辰,在老道的驭使下,竟如同司首的星辰布道之术般,显化出了撼天之力。 长蛇应龙,鸣蛇金乌,雷泽计蒙...一只只神兽显化,掌御天地之力,磨灭阎罗的气机,将祂的魔躯一点点碾碎,直要将祂重新打成大半块无常死主。 另一边,三位阳神真人联手进攻施弼,明熙真人操控天剑,协助他们。 施弼手持山中美人,不断冲向他们,但天地之势掌握在阳神真人手中,施弼虽然强大,但对于奇门阵法之道,却是一窍不通。 因而在进攻下,完全被压制了,旁边的阎罗,好歹还能还手,而施弼这一边,却是只能想办法保住自己。 久守不攻之下,总会出现疏漏。 在施弼又一次挑飞山中美人,一拳打碎召唤出的水龙之后,一只纸鹤悄然掠过他的背后,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巨大的伤口。 施弼刚感觉到那伤口,便感觉身体突然膨胀了起来。 他的身体里,一下就多出了许多东西,让他的身体变的膨胀,迟钝,不受指挥。 连带他挥剑的速度,都是变的慢了许多。 作为千年前的修行者,施弼不会什么玄妙的法术,他只会练炁、练剑,相较于一个修行者,其实更适合他的身份,是个统率士兵驰骋沙场的将军。 之前被困在阵法中他无能为力,此刻身体出现了诡异的变化,魔躯无法恢复,他也同样不知如何是好。 一道道雷电、火焰、寒冰,以及飞剑、神机等等,在他暂时不能完美掌控身体的时机内,突破山中美人的防御,刺入他的体内,让他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这些法术,在限制他的力量。 施弼只能全力打飞天剑,相较下,其他法术只能让他痛苦,但天剑,是真的有可能杀死他的。 “这些法术,都是专门用来对于魔的,他们早有准备。” 再次遭受一轮攻击,施弼看着自己的胸膛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同时自己的力量,已经衰落了许多,魔所拥有的污染人心、消弭法术的特质,在面对早有准备的阳神时,如同个笑话。 “我不能死在这儿,我需要拯救麻姑。” 施弼的单手抓紧了山中美人:“一定要闯出去。” “只从回到人间开始,我已经习惯了魔躯的强大,这让我丢失了曾经作为武人的敏锐,也让我在面对人类顶峰的力量毫无还手之力。” “若是能逃出去,必须要了解法术,不能学会,也要知道它们的弱点。” 三位阳神真人非常警惕,即便此刻施弼看上去奄奄一息,他们也没有贸然靠近,这个家伙的资料,从出现在丹徒时,司首就已经放到了他们的手中。 只要不近身,他就无法伤到他们。 只要让他走入阵法,他就是笼中雀鸟。 看着施弼,三位真人很有耐心,再次施展术法,向施弼打去。 施弼突然一咬牙,面对术法不闪不避,而是倒转山中美人,剑尖对准自己,狠狠刺了下去。 他的身躯膨胀如葫芦,山中美人作为一柄仙剑,轻松插入了葫芦之中。 随即咬牙横切,在自己的肚子上拉开一道大大的伤口。 不知道自己在被那纸鹤划过之后,身体里多出了什么,那就直接挖出来。 挖不出来,就把那些术法放到自己的肚子里去。 我不会术法,但可以让敌人的术法来试试。 依仗着魔的苟命能力,施弼切开自己的肚子,身躯直接迎上了那些绚烂的神通。 肚子上的伤口,在他的控制下,像张开的大嘴。 三位阳神真人看着施弼的操作,也是惊讶了。 “真是够狠啊。” “不愧是千年前能在乱世之中成名的人物。” “可惜了,若不是如此情况,倒是值得一交。” 神通术法入体,施弼仍是直直撞了过去,但仍然坚持用剑挑飞了天剑。 随即又被九宫八卦阵挪移到其他空间。 砰的一下,他的身体炸开了。 但正如施弼的期望,他的身体被毁去了,但那影响身体的术法也是消失了,魔躯迅速恢复,仍是少了一只胳膊,但已经足够了。 重新恢复了身体的施弼,更加警惕小心,一剑斩碎一轮月牙,在阵法中乱撞。 “要想破阵,只能凭运气了,或者进入到阎罗的空间。” 他目标明确,一边防御,一边在阵法中乱撞。 而阎罗与老道的战斗,则是平平无奇的法术对轰。 流珠为器,老道鏖着性子,像是熬鹰一般,一道道术法打向阎罗。 阎罗重新挖出了自己的心脏,将它化为长剑,以人间不存在的法则之力,肆意进攻。 祂的身躯是用施弼的一只手臂所化,同样继承了部分特性,因此虽然被老道不断压制,停不下的受伤,但仍然不依不饶的进攻。 老道之前被刺伤的手仍然没有恢复,这意外着只要祂完全有可能,一剑就能斩杀这个家伙。 最大的优势在于,自己就是个巨大的因果,目前的这些人中,没有什么人愿意沾上自己。 阎罗对于自己的认知很明确,天师这些人物,此刻遥遥相望,却没有出手,不就是因为不想沾上自己吗? 老道躲过阎罗拼命贴身刺来的一剑,一脚踩出,将祂踩入海中,在海面上压出个巨大的脚印,随即海水倾覆,阎罗破水而出,沟通幽冥,一条三目冥蛇从空中窜出,张嘴露出细长的毒牙咬来,被老道一指头隔空弹碎。 扫了一眼隔壁,他对着明熙真人道:“天剑借我用用。” 明熙真人手一停,随即一划,天剑飞到老道身前,被他抓住。 “谢了,那家伙的剑我不能碰,金光咒也防不住,之前准备的武器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坏了,有些束手束脚。” 老道挥了下天剑,习惯了下手感,向着阎罗出剑挥去。 天剑的主人是明熙,老道无法发挥出天剑的力量,但他所需要的的,本就是能够抗住无常死主法则之力的武器。 阎罗眼看老道近身劈来,正合祂意。 祂可以失误无数次,只需要成功一次即可。 对着老道的剑,祂举剑,直直破入老道的剑势之中。 剑至身亦到,阎罗径直以上去撞上了天剑,黑气升腾时,祂横剑劈向老道头颅。 老道冷笑一声,直接将天剑当为了长枪,狠狠一挥,同时一手弹指在剑身上,当下剑刃轰鸣不止。 在明熙真人心疼的喊声中,阎罗剑还在空中,便有着数道剑气无规则的在祂体内绽放。 噗嗤! 一道黑莲在空中盛放,阎罗斩碎。 老道顺势一手如龙爪拍出,一只巨大的黄龙虚影在空中一闪而过,将那些身躯残碎剿灭。 “黄龙宗的功法,对于你们这些玩意,总是这么好用。” 老道漠然抖了抖天剑,看向前方突然遭到重创的阎罗笑了笑:“说起来,你选择用魔躯,就是因为魔躯的强大吧。” “这也不能怪你,黄龙宗是个很隐秘很偏科的宗门,他们的立道之人,家人死于魔手,因而一心灭魔,有幸见识了黄龙登天,后来才领悟了这些术法,后面行踪更是隐秘,即便是我,也只会寥寥几招。” 老道悠悠的出现在阎罗身前,一剑刺去。 这一次阎罗不再做蠢事,而是同样以剑对剑,与老道如同两个凡人剑客一般,光影缭乱。 “你在人间的时间太短了,所以知道的事也太少了。”老道虚晃一剑,在阎罗刺来之时,剑锋一转,挑伤了祂的手腕,抬手一指,一道巨大的大拇指在空中浮现,将祂打落:“你的力量很强,但你并不会用。” “你的见识,全部来自于被你害死的人类,那个上清道士,还有我的徒儿。” 阎罗湿漉漉的破水而出,同样涌出的,是道巨大的水锥。 “他们都有个缺点,没见过强者,你复制了我徒儿的术法,这法子挺好,毕竟我给他喂过不少招,这让你对我出手有些熟悉。” 对着水锥,老道狠狠一拳挥下,将水锥打碎,又轻轻一挥,漫天的水珠,变为了一道锋利的水刃。 “但你忘了一件事,我给他喂招,那也是喂,是在教他,若是生死之战,他剑才抬起,我就能斩掉他拿剑的手。” 老道悠闲的看着一剑劈开水刃的阎罗,再次踏出一步,阎罗提前向左边出剑,却赫然发觉老道比他预料的多走了两寸,天剑轻松插入了祂的脑袋。 随即老道另一只手一拳打出,阎罗头颅炸碎飞出。 “缺少了一块,你的力量更不完美,面对接近完美的我,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人世不适合你,你曾经称呼我为父亲,虽然居心叵测,但我还是让你走的明白些。” 老道看着凄惨恢复的阎罗,朗声道:“我并不认为我当年做错了什么事,但你的出现,确实是个意外。” “现在,让我来纠正这个错误。” “阎罗,凶神,无常死主,我的造物,来接受我徒儿教我的这一招吧。” 老道竖起了天剑:“我颓废了许多年,枉然回首,却发觉这一辈子或许只有一件事值得我骄傲。” “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步,我得到了个最好的传承者。” “为了让他昂首挺胸的活在这世上,为了不让有人骂他,是他的师父给世上留下了祸害,贻害大方。” “从这世上,彻底消失吧。” “也让我,在这世上,再留下一个神话。” 老道全身的金色被点燃,无数晶莹碎片从他体内散出,冲天而去,天剑发出了一声悲吟,一道道金色的裂纹慢慢爬满了剑身。 “天罡法,花开顷刻!” 第二百二十六章 遗言 世界突然平静,阎罗也不再挣扎,逃窜的施弼与忙于施法的三位真人都禁止了下来,天地归于永恒,一息化为无涯,唯独自己在不断消逝。 这是老道施展花开顷刻时的感想。 天地变为了吸食“血液”的恶鬼,在一点点抽取自己的力量。 天罡法在人间成为绝唱,原来是这样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人类承受不了施展这样术法的代价,即便是阳神,神通尚未展开,便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即将枯竭。 “难怪我只是随便看了看,想了想,试了试,蹭了蹭,就感觉掌握了这功法,原来难度从来都不在领悟上,而是在施展的代价上啊。” 老道感叹了一声,锁住了阎罗,顺手将施弼也纳入了花开顷刻之中。 顾曜也不知道,自己只是对老道用过一次,又在炁渊村用过一次,这天罡法就被老道白嫖了。 看着阎罗的力量纠结着凝实,一颗他人看不到的通天巨树扎根于虚空,直冲九霄,一颗充满诱惑力的黑色果实在树上结出,老道颇有闲情逸致的想起了司首: “司首的星辰布道之术,我记得有参考天罡法,当初知道时我还挺好奇,为什么要创造出这么一门完全不如天罡神通的术法。” “毕竟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司首一定有完整的天罡法决,并且领悟了,原来是因为他也不能承担这代价。” 这么想着,他一步跨出,来到那颗果实前,伸手摘下。 “好像可以吃掉它,吃掉之后,可以得到阎罗的力量,只是能得到多少就要看自己的领悟了。” 果实入手的瞬间,这丝感悟自然而然升起,随即老道哑然失笑,微微用力,将果实捏碎。 代表着阎罗的大树瞬间枯萎。 阎罗本体,气息也无法阻止的衰落,祂的魔躯,近乎是在果实毁灭的瞬间消散,变为虚影一般。 无视了祂,老道扭头看向施弼,再次一步踏出,出现在施弼的身前,伸手摘向他的果实。 时间对于老道来说,很漫长,他动手也并不快。 可在其他人眼中,只是眨眼的功夫,阎罗便已经处在消亡之间。 施弼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看到了老道此时有如烛火般的状态,一种玄之又玄的力量正在笼罩他,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老道,他遵从了自己的本能,在老道抬手的瞬间,砰的一声,自爆了。 自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被这个将死的人碰到,百死无声。 山中美人直直下坠,落入海中。 老道抬着的手也是悬在空中,有些惆怅的收了回来。 他注意到刚刚自己抬起的手,变的透明了许多。 散去花开顷刻之法,他转身看向阎罗与三位真人。 “三位,阎罗已经解决了,施弼自爆了,还劳烦三位收尾,以防他断尾求生。” 三位真人回过神来,看着老道此刻的状态大吃一惊,刚要说些什么,却见老道挥手示意他们别说话:“留在人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能感觉到,只有寥寥十余息。” “贫道善渊,生于龙虎山,长于龙虎山,师承天师景阳,十五岁正式踏入道途,二十六岁游荡天下,三十九岁成就阳神真人,纵横天下,唯有三败。” “一生有憾有缺,如今或要飞升,或要消散。” 老道的声音很平淡,他抬头看着天空,阎罗还未消亡,但他已经要因为施展天罡法的代价而消逝,之前抗拒的成仙,也成了一种奢望。 “结识道友十七位,十一位因我而死,此生无子,唯有一徒。” “人世最后一战,以天罡法斩灭阎罗,死得其所,不负一身修为。” 他收回视线,看向明熙真人:“明熙道友,贫道请您为我徒顾曜赐道号,可有?” 明熙真人看着老道此刻的状态:“日思苦想许久,传闻神山昆仑,日出日落有金顶,顾曜一生玄阴,至阴返阳,道号可为昆阳。” “昆阳...”老道念叨了两句,“昆阳,就叫昆阳吧。” 他将天剑交还明熙真人,看向不知何时消亡的阎罗,抬手将剩下的最后一点神机碎片捏来,拼在一起。 完整的无常死主,重新出现回到了老道的手中。 老道默默抚摸着有如黑色金字塔般的物件:“皓首一生,颠沛万里,不过此物罢了。” 随即他笑了笑:“四位,善渊告辞。” 已经变的即为透明的他,带着无常死主消失在了空中。 四位阳神真人仰头看天,只是天色如常,未有丝毫变化。 “一尊凶神,就这样消失了,真是如同做梦一般,就如同祂从未出现过一样。” “善渊这样的人物,也是一样,毫无任何痕迹的离开了,你我,将来也会如此吗?” “古籍中不是有记载,修士成仙,当有天地异象吗?为何...” 明熙真人淡淡道:“别想太多了,先将那个魔的仙剑收回,再看看他到底死了没有,可莫要到最后,还被他给逃了。” 三位阳神真人默默颔首,开始探查脚下的海域。 城楼之内,顾曜的遗体已经凉透了。 颜意远瞪着眼,跌坐在地上,沉默不语,蝶儿从剑中钻了出来,跪坐在顾曜的身体身边,默然不语。 突然一点金光浮现,颜意远瞬间晕眩,昏倒在地,蝶儿抬手,要拍灭那光点时,老道的声音传出:“姑娘,劳烦你为我护道,贫道将要远行,来为我这徒儿做最后一事。” 蝶儿愣了愣,双眼泛起希望:“前辈,顾曜他还有救?” “自然,早已做好万全准备。” 老道平静道:“贫道时间不多,还请莫要打扰。” 蝶儿应和一声后,金色光点便是猛然钻入了顾曜的体内。 “心脏万全破碎了啊...还好我早有准备,神魂不知去哪了,真是的,居然还乱跑,还好早就做好了准备。” 老道变作的金色光点抱怨了几句,光芒慢慢万全收敛,融入了核心—无常死主之中。 “这玩意当初救了你一次,如今还要救你第二次,真是命中归你。” 他嘀咕了一句,将仅剩的力量,全部用于催发无常死主。 破碎的心脏重新愈合,冷掉的血液逐渐变的温热,重新开始了流动,温暖冰凉的身体。 老道感觉自己最后的意识也要消散,心中泛起了一抹焦急:“这小子怎么还没醒?我的遗言还没说呢。” “真是见鬼了,怎么找不到这小子的魂魄,难不成已经进入鬼国了?不可能啊,明明阵法还在,他怎么走?” 老道一阵嘟囔,疯狂搜寻着顾曜的阴魂。 焦急无奈下,忍不住骂娘骂,最后不得不放弃,带着无常死主离开顾曜的身体,飘到蝶儿的身前,语气严肃:“姑娘,我有事要拜托你。” “前辈请说。”蝶儿感觉顾曜的身体重新活了过来,心中很是欣喜,对于老道也更加尊敬了。 “你应该也猜到我是他师父了,这个物件,是我留给他的遗物,等会我消散后,麻烦你用你的力量掩盖它的气息,这很重要,不然会引来很多麻烦。” “他此刻魂魄不知去了那处游荡,不知何时回来,所以我的遗言也需要你来传达了。” 蝶儿急忙行礼:“前辈请说,蝶儿一定一字不漏。” 老道说话的速度很快:“之后不敢是什么人来问你,你都要说,我没有来过,顾曜的复活,是因为他多次洗骨换髓,修行黄庭经之后,又起了变化,在你的神通术法下,才重新复活,你明白吗?决不能露出一点破绽。” 蝶儿连连点头:“前辈放心。” “这个东西一定要藏好。”老道再三叮嘱后,再次微弱了许多,“第二件事,你告诉他,天罡法不要随便施展,所有知道他能无代价施展天罡法的人,要么是绝对可信之人,要么就是死人。” “还有,让他不要去龙虎山了,也不要和我师兄给我准备什么人间的路标了,我是施展花开顷刻的法子,彻底魂飞魄散了,不是成仙了,去龙虎山也没什么用。” “还有啊,以后在人间,自己一个人要小心些,对于不懂的事,多留些心眼,不能做的事,不要去做,不要把希望放在我师兄身上,我师兄首先是天师,其次才是我师兄,他要明白。 “没必要一直呆在清水县,他应该扬名天下,不要委屈自己,想做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人,他不欠这个世界什么。” 老道絮絮叨叨,声音越发微小:“对了,该找道侣就找道侣,道侣对于修行不是坏事,也不用卡死,不一定要是人类,妖鬼之类,只要不曾犯恶,都可以...” “我走之前,欠下的账已经都还了,他只需要潇潇洒洒继续做个小道士就好了,别有什么压力。” “小心司首,若是人间实在寂寞,又没有什么寻找道侣的心思,那再拜个师傅也不是不行。” “...” “...” “没时间了。”老道长叹一声,“姑娘记得告诉他,妖言惑众,鬼话连篇,都抵不过人心险恶。” “贫道,告辞了。” 老道化作的金色光点,突然消失,就像是蜡烛被路过的风,顺势吹灭了一般,突然就没了。 只有无常死主落了下来,被蝶儿一把借助。 她握着无常死主,对着空中行礼道:“恭送前辈。” 行礼之后,她看这眼前的无常死主,想了想,将它藏入了劫剑之中,又将劫剑放回了剑鞘。 随即将顾曜的身体抱入怀中,等着他苏醒,却没想到,等到天黑了,颜意远醒了,数位阳神真人都回来了,顾曜还没苏醒。 明熙真人看着顾曜,问道:“这位鬼主,顾曜他这是还没醒?” 蝶儿摇头:“不知为何,顾曜昏死之后就陷入沉睡了。” “这样吗?” 四位真人对视一眼,随即明熙真人道:“丹徒城内即将进行一场清扫,鬼主阁下何不带着顾曜去茅山内等待?” 蝶儿看了看他们,摇头:“不,我要在这儿等着他回来。” “可是...”另一位阳神真人要说些什么,被明熙真人拦住,四人交换了个眼神,便是应允了,提着颜意远离开了此处。 之后,丹徒城内好似放起了烟花,除去城楼之外的每一处,都被覆盖了。 蝶儿混不在意,只是抱着顾曜的身体,哼着小曲,等着他醒来。 时间一日日过去,道士们都已经离去。 颜意远坚持了一月之后,也是告辞返回了长安。 丹徒城虽然恢复了平静,但短时间,也不会有人回来居住,即便偶尔有路过的商队之类,听闻此地传闻后,也是止步不入。 只是偶尔有上清弟子跑到城内闭关,但也很默契的没有靠肩这里。 蝶儿与顾曜,似乎被遗忘在了。 但对于蝶儿来说,这却是很普通的事,曾经在黑棺屋内呆了那么久,这城楼可比那里要好太多了。 可以看到太阳,月亮,星星,偶尔还会有鸟雀划过天空。 顾曜的呼吸也很有韵律,这里一点都不死寂。 天师暗中来过几次,蝶儿发觉了,一人一鬼都很默契的当没有发觉对方。 倒是天师最后一次来时,有留下书信,让顾曜苏醒后再看。 天师离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了,时间日复一日的过去,平淡如流水。 强大如阎罗,也消失如烟尘,更何况顾曜这样的年轻道士,时刻惦记他的,或许只有清水县白鹅山的几只小妖怪。 ... 顾曜沉醉在修行之中,完全没发现,自己又活了。 这神秘的经文之上,太过玄奥,完全占据了他的心神。 有道是山中无日月,他这也是修炼不知春秋。 在他的感觉中,这只是一瞬。 直到那沉重无比的山突然变轻了许多,再也不是巍峨不可撼动,他才回过神来。 “好像能出去了。” 一个全新的循环,在他体内建立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金丹 “多久了?” 顾曜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低头俯视自己的蝶儿,侧头看向外面,天明云净,万里澄清。 蝶儿扶着顾曜起身,帮他整理下衣衫:“三十九天。” “这么久?”顾曜一惊,“最后结果如何?我师父呢?” 他一直沉迷于修炼,如今身体内的山已被搬走了小半,这才苏醒,看楼外景色,本以为会是咫尺须臾,类似于天人感应合一,却没想到居然是真真切切过去了这么久。 当下也没来得及再确认一次自己刚刚成形的全新修炼之路,急匆匆的抓着蝶儿的手问个明白。 蝶儿将那日他死去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个明白,连带老道的遗言,明熙真人以及靖夜司撤退后的嘱咐,都细细说清楚。 顾曜听完后心里一垮,感觉心里的劲一下被抽走了,精气神都是弱了三分:“你说...我...我师父魂飞魄散?!” 蝶儿扶着顾曜:“公子,那日你师父最后一缕神魂来到此处时是这么说,之后蝶儿也曾小心感应,确实是散的干净,在世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说着她又从袖子里取出老道的遗物,九九八十一颗流珠,交予顾曜。 “这流珠是之后明熙真人带来的,你师父只是将无常死主交给我,因为无法唤醒你,所以嘱咐我将它藏好,后来我怕那些人想抢,所以将它藏入了剑内。” 顾曜摩挲着手里的流珠,这珠子与他手中的十二雷门流珠想比,稍微大了一分,都是一般的洁白无瑕,只是摸上去更为温暖。 “老头...你瞎玩什么天罡法...我有挂我才瞎用,最多床上躺几天,你...这下...给你烧纸你也收不到了...” 攥紧了流珠,一抹白光在流珠上一闪而过,一缕淡淡的温热感钻入手心,消散在他的身体内,好似抚摸了他的心脏。 蝶儿看着顾曜此刻的模样,轻轻握住顾曜的手。 她没有说话,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并不会因为几句安慰而离去,只会因为仍有人陪在身边而稍稍克制。 “我没事的,蝶儿,其实我早就做好准备了。”顾曜拍了拍蝶儿的手背,将劫剑放回背后,转移话题道:“大家都走了吗?” “被绑在这儿的那位,在这里等了二十天后,被召回长安了,其他人走的早一些。”蝶儿想了下,“天师曾经来到此处,说他在你身上的分神似乎被消失了,他感觉不到,让你醒来以后找一下,如果找不到,就请明熙真人帮忙联系他。” 顾曜点点头,收敛心情,深吸口气,向楼梯走去:“走吧,先去茅山,其他事,路上再说。” 老道的事...未必已经到绝路,或许还有其他法子能找回他,人做不到,仙人呢? 天师府作为天下最古老强大的宗门,走出的仙人无数,或许有法子。 司首神通莫测,或许也有什么主意。 顾曜脑袋乱糟糟的走下楼梯,走出城楼,沿着空荡荡的街道走到丹徒县的城门,再次回身看了眼身后的城池,长叹口气,转身离去。 只是没想到,才刚走出城门,就被挡住了去路。 鱼有容。 她穿着一件淡青色长袍,着男装,飒爽无比的挡住了顾曜的去路。 “顾曜,好久不见。” 顾曜有些惊讶:“见过前辈,您是在等我?” 鱼有容点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我等的不是你,是你手中的无常死主。” 顾曜一下警惕了起来,蝶儿挡在了他的身前:“前辈在说什么,无常死主是什么?” 鱼有容的修为,鱼秋忆曾经与顾曜说过,阴神圆满,站在阳神的门槛上无法踏出,但也算是站在山峰上的人物。 可这修为对于蝶儿来说,并没什么了不起。 鱼有容看着两人,挥了挥手,嘴角挂笑道:“莫要紧张,我可不会对你们出手,这里是上清派地界,风吹的急一些,他们都会看一眼。” “意思是,如果这里不是上清派的地界,你就直接抢了?” 鱼有容的笑容愈发甜美了:“做个交易,你将无常死主交给我,我告诉你善渊可以在哪里找回来如何?” 顾曜面色一下冷了下来:“胡言乱语,不知所谓,蝶儿,杀了她!” 蝶儿抬手,瞬间彼岸花开四野,一只只冰冷的手臂在猩红色花海之中摆动。 正在此时,鱼有容抬起手,一块小小的黑色碎片悬浮在掌中,死寂的气息蔓延,包拢而来的彼岸花止步与她周身一丈之外,不得寸进。 顾曜瞳孔收缩,那个碎片散发着一股让他极其熟悉的感觉:“那是...无常死主?怎么可能?若是无常死主不完整,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鱼有容笑吟吟将手中碎片移动到眼前,注视着幽幽道:“顾曜,合作吧,你给我无常死主,我给你师父,谁也不会知道那东西是怎么到我手里的,今日之后,你我永不相见,你做你的好徒儿,我当我的圣女。” “圣女?”顾曜疑问的同时,想起了一件事。 此前阎罗刚出现时,靖夜司出手,鱼有容也是那时候前来丹徒县,但之后阎罗被封印时,其他人都撤回了,鱼秋忆等人在清水县与顾曜第二次见面,唯独鱼有容是留在了这里。 难不成就是在那时偷偷取到了这个碎片? 鱼有容握拳,将黑色碎片攥在掌心:“圣人盗的圣女啊。” 她轻轻理了下头发:“正式自我介绍下,贫道纯元道鱼有容,如今还是圣人盗的圣人,阎罗座下九幽行者。” 阎罗座下?顾曜默默听着。 “至于这个碎片,它不是你手中的一部分,而是阎罗大人在苏醒之后,制作出来的暂时容身之所。” “难不成你们以为阎罗堂堂凶神,被科仪镇压,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吧?” “祂啊,只是想要离开包围,去看下这天地,但这个地方实在太糟糕了,上清派...古老而又强大,祂的本体自然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被发现。” 顾曜插嘴:“所以祂暗中做了这个碎片,并且在你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拿到了它?既然如此,那你直接带着碎片离去不久好了?” 鱼有容摇头:“祂想要自由,这样离去自然就可以了,但我们想要的,可不是一个没有力量的阎罗。” “为了阎罗的力量,我们死去了近三分之一的人,就连高高在上的阳神都牺牲了四位,若最后没能得到完整的阎罗,那可是亏大了。” “这块碎片,只是承载了阎罗的神智,它舍去了它的力量,毫无凶神的尊严,仅仅为了自由,可它太年轻了,年轻到...不知道强者才配拥有自由。” 鱼有容突然语气变的温婉了许多:“顾曜,隐藏是没用的,我们都知道,无常死主在你的手上,这世上能完美使用这力量的,只有两个存在,一个是阎罗,一个是你。” “若是你愿意,可以加入我们,通过它,你一样可以找回你的师父。” 顾曜伸手:“疯女人。” 一袭雷电从掌中喷出,被鱼有容随手拍飞,在空中炸成烟花。 她抬头看着烟花:“真是愚蠢的选择,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 “罢了,既然如此,那下次见面时,我们只好取走你的性命了,这段时间,就拜托你好好保存无常死主了。” 她的声音缓缓变淡,最后融入到了眼前的空间。 蝶儿收起神通,却听见身旁的顾曜在笑,不禁问道:“公子,你在笑什么?刚刚那女人可是在威胁你啊。” 顾曜压抑不住内心的开心:“蝶儿,你没听到她刚刚说什么吗?无常死主...它的力量可以找回我师父,我就知道所谓的魂飞魄散,是假的,假的!” 恰在此时,两道流光从空中飞来,是上清派的弟子。 鱼有容说的没错,这里有些许风吹草动,都会引来上清派的注意。 说明身份后,顾曜搭着他们的顺风车,向着茅山飞去。 坐在神机上,顾曜此刻才沉下心来,感受自己的变化。 他此刻的身体,窍穴已然封闭,体内的炁不与外界相同,外界的炁随着呼吸被纳入体内,但却不被吐出,完全被身体吸收。 因为修行黄庭经开辟的两宫,连带泥丸宫,此刻都失去了承载炁、阴神的功能,而是变为了个单纯孕养神机的地方。 “我没有阴神了。”顾曜內视自己,默然想到,“不对,不应该是我没有阴神了,而是我修炼的不再是阴神、阳神之路了。” 五脏循环,内天地被一层透明的膜包裹,内天地正中,一点虚幻的小小金光夺尽一切光华。 “金丹大道,金丹大道。” 顾曜心思微动,一道身影在金光中浮现,走出了他的身体,有如阴神出窍。 身影肆意飞出十丈之外,一道阴风吹过,身影瞬间粉身碎骨。 若是正规的阴神,此刻顾曜应该是神魂重伤,口吐鲜血,昏昏欲睡。 但因为很不正规,所以顾曜并没什么感觉,甚至又立刻再次召唤出了个身影,只是与上次想必,这一次的身影身上,有一缕光芒流动。 十丈之外,一道阴风吹来,被金光挡下,金光暗淡些许,顾曜继续向前飞行,一道道阴风如鞭如刀,肆意抽刀。 直到飞出百丈,一道蓝色的霹雳在空中掠过,才将身影劈碎。 “金丹...” 顾曜注视着那小小金光。 此刻金丹并未凝实,状态更像是无数的炁被强行按成了一个小球,按照顾曜的理解,还需要继续压缩,直至成为固态,才是修成了这一步。 只是下一步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但按照他的理解,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修成金丹应该就是成仙了才是。 “刚刚分出一道神魂出窍,回看我自己的肉身时,我的肉身似乎也同样有一层膜。” 他这么想着,转入泥丸宫内。 泥丸宫内一切静止,天师的分神呆呆木木,阳雷也一动不动。 顾曜心念一动,静止瞬间解除。 “我的肉身内,我是无敌的,再也不用怕人夺舍了。”顾曜看着天师猛然苏醒,意思到了这点。 即便这只是天师的一道分神,也一样强过了绝大多数阳神。 正在此时,他感觉到阳雷似乎要消散,急忙飞过去查看。 与他感觉的相同,似乎有一股冥冥之力,在逼迫阳雷消散。 “这是为什么?之前也...啊,老头消散了,是因为施展花开顷刻的代价,而这阳雷是老道留下,也同样不被允许存在。” “之前为什么不会...只要我禁止这里,天地都无法影响我的身体内。” “所以金丹是超脱于天地之外的吗?” 他一边是想着,一边让天师阳神离开泥丸宫,等到离开后,再次禁止了此处,稳住了阳雷。 “天师之前偷偷摸摸跟我说,如果实在收集不了老头的东西当作路标,这个阳雷也可以,如今看来,倒是确实。” 天师的分神出来立刻藏住身形,语气急切的与顾曜说道:“出事了,我偷偷收集的善渊炁力全部消散...刚刚我不是在与老三动手吗?怎么..” 顾曜传音,将大致的事说明了一遍。 “这样啊,我明白了,有时间你来一下龙虎山,我们钻研一下,你做的对,阳雷确实是老道的独特之炁。” “只有那个女人,不用太在意,她说的去找,我也有猜测。” 天师缓缓道:“关外之地,妖国的范围内,那里或许会有善渊的残魂碎片,等你能掌控那个玩意时,就去关外收集,加上阳雷,应该足够了。” “好!” 天师说完后:“眼下你泥丸宫不能居住,我暂且也不知藏在何处,这分神长时间呆在外面会自然消散,这样吧,等会我收回分神,你办完事,直接来龙虎山寻我。” 天师嘱托一二,阳神便是消散了。 顾曜记下他的话,继续內视自身。 “那座经文之山,将我的一切都压缩在一起,逼着我转修金丹,这个世界,有没有丹道?” 注视着金丹,顾曜猛然意识到,这个世界,此前连吞服的丹药都没有。 丹药完全是一片空白,对灵草的利用,要么是生吞,或者是煎服,而妖族,却反而有妖丹。 “人类连外丹之道都没有...这样的修行大世,道士的力量更是强大到可怕,符箓、阵法、卜算之类,都已经到了顶点,为什么会少掉丹道?” 请假 《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道士啊》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回家 上清派,焕然一新的太元宝殿内,明熙真人乐呵呵的摸着全新的侍女屏风,险些流下哈喇子。 顾曜有些尴尬的轻声哼了一下,提醒了下明熙真人,让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咳咳,”明熙真人收起浮夸的表情,神色变的肃穆,“顾曜啊,你总算醒了,如今感觉怎么样?” 顾曜打量着这亮的晃眼的屋子:“已经无事了,真人,这太元宝殿?” 明熙真人不动声色的将屏风藏起:“你也知道,那日有贼人偷偷侵入茅山内,大肆抢夺,毁坏我宗门房屋、典籍,太元宝殿也受到了摧残,所以贫道便令弟子重新粉饰了一番。” “这好像不是粉饰是重建了吧?还有我记得天师不是就守在这儿吗?难道有人能在天师的眼皮底下打进来,当着他的面将这里洗劫一空?这不是踩着天师的脸吗?” “这...是没进来,但他们在外面打架的动静太大,把外面的都打烂了,所以贫道想着就干脆一起重新粉饰一下。” 顾曜打量了一眼,被金色、红色以及镶嵌在各处的宝石照花了眼。 四根通天柱红漆鲜艳,上绘仙人驾云,道士腾雾,群山绵绵,碧水滔滔,屋顶金漆闪闪,实测墙壁绘画满了人、神图案,华贵的宝石填满了空隙,整个屋子都显得富贵逼人。 就是显得太富贵了,以至于有些土土的,就像是人穿着个貂皮带着大金链子一样。 殿内唯一没有变化的便是三清像,色彩暗淡但沉重,充满了时间的厚度,在这屋里显得格格不入,顾曜觉得换成金佛或许更融洽。 扫视一番,顾曜刚打算与明熙真人说一下老道的事,向他打听一二所谓的关外之地,就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即明熙真人便高声喊道:“师侄,来,看看顾曜,昆阳,我起的道号,已经送到靖夜司入册了,算是我们上清的人,最少算半个。” “明熙老混蛋,你对太元宝殿做了什么?”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突然暴跳如雷:“你这老混蛋,这段时间要修建宝殿,就把这建成这样?你脑袋是扔进粪坑里了吗?” 顾曜回身一看,跳脚的是个白发白眉的老道人,双眼清澈,但浑身透露着一股暮气,就像是已经走到人生尽头、命不久矣的老人。 明熙真人笑呵呵的听着他骂完,等到老道人走到他的身旁才介绍道:“顾曜啊,这是我的师侄,光朔,你称呼师兄就好了。” 顾曜急忙行礼:“见过真人。” 光朔打量顾曜两眼,又看了眼顾曜身后的蝶儿:“倒是有我派的风范,这鬼养的不错。” 顾曜扯了下嘴角,没打算解释,转头向明熙真人道:“真人,我从丹徒出来时,得到了一个消息,想来向您询问一二。” 明熙真人叹了口气:“顾曜啊,节哀,你师父是那么个骄傲的人,哪可能愿意...” “不是这个,我听说关外之地,或许可能有我师父的神魂碎片。” 明熙和光朔神色一凝,对视一眼后道:“你这消息是谁告诉你的,这人可未必是好心。” “那这个消息是真的?” 光朔道:“真的,不过你若是去了关外,还真的找到了,那怕是离死不远了。” “啊?请真人指点。”顾曜急忙行礼询问。 光朔道:“你可听说过出马仙?” “自然听过,乃是巫教分支的一脉延续而出,在东北一地较多,信奉妖仙精灵借力,可这与关外有什么联系?难不成它们的法术是从关外而来?” 光朔道:“那你再想想为什么它们入不了中原,永远只能偏居一隅?” 顾曜想了想:“因为进来了要被道士打,打完再被和尚打,佛道之争虽然只是放在暗地里,但已经抢的很过分了,哪容的其他人再来分一口。” 光朔听着顾曜这话,哑然失笑:“你这话说的有趣,有理,倒是贫道过去没有想过这么一层。” 他轻笑而过,认真解释道:“因为我们中原人,主要是指最广大的百姓,其实没有信仰,他们供奉道祖,供奉佛陀菩萨,本质上不够虔诚,他们的心态,更像是一种我供奉了你,你就应该保佑我,如果你不保佑我,那我就砸了你。” “很多时候他们信仰,供奉,要么是希望过的好,要么是害怕被报复。” “也不仅仅是他们,即便是我们这群道士,供奉道祖,也不是信仰,而是感恩,感谢他为我们走出了一条路,因此才奉上香火。” “但是关外之地的可不一样,他们那,人、妖等等混居,信奉神灵,神怒魂消,一切的一起切,都交予他们的神灵决定。” “因此可以这么理解,我们中原之内,主掌一切的,是天道,天道视万物为平等,祂自始至终存在,按照天理行使天威。” “而关外之地,各种各种的神灵窃取了天道之力。” “你的师父,在关内魂飞魄散,不留一丝痕迹,可关外的神灵们,却未必如此,它们可能会垂涎你师父,因此窃取走一部分飘落到关外之地的碎片。” “所以说,关外之地,可能还有你师父的神魂碎片。” 顾曜听完后,急忙感谢:“原来如此,多谢真人指点。” 光朔摇头:“别急着谢我,我是来给你泼冷水的,关外信奉的神灵,其实与出马仙很像,它们本质上,不是神,甚至比不上阎罗这样的凶神,而是妖,又或是魔。” “出马仙出马仙,人只是傀儡,是力量的载体,他们通过供奉祭祀那些妖物灵怪作为代价,获取力量。” “这种方式,其实就是关外的人活下去的方式,只是关内终究是人的天下,那些妖物不得不签订契约,而关外就没有这样的契约,它们残暴无情,没有任何道义,你师父的魂魄碎片落到它们手里...” 顾曜斩钉截铁打断道:“既然如此,那晚辈更要去了,岂能让恩师遭受如此之事。” 光朔叹了口气:“好吧,贫道年轻时去过关外,与你嘱托两句,要去关外尝试找回你师父的碎片,不要成就阳神,一入阳神,出了关就好像在黑暗里点着蜡烛,那些家伙会迫不及待主动寻你。” “另外,关外的那些玩意,有强有弱,弱的甚至不如现在的你,但能截取你师父的神魂,不让消散的那种,必然强的可怕,不成就阳神,怎么会是对手。” 顾曜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于常人来说,这是个死局。 不成阳神,夺不会老道的神魂碎片,可成了阳神,那就是在茅厕里点灯,找屎了。 还好我走上了金丹之路,只是不知金丹是否耀眼,这段时日修行,需要测试一下,顾曜心里想着,向光朔真人连连道谢:“多谢真人指点,晚辈定量力而行。” 光朔听他这么说,又是叹了口气,身上的暮气更重了,本打算与明熙真人再吵一架,骂他一顿的心思也没了,只是有些疲倦的扭过身子对明熙道:“这孩子我见过了,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明日就再出去走走。” 明熙真人点点头,随即光朔真人便在一群年轻小道士的簇拥下离开了这里。 等到他的身形消失,明熙真人才有些感慨的说道:“光朔不小心成就阳神,又在关外受了伤,比我还小了几十岁,却是要走到尽头了。” “这一次被惊醒出手,却是不能再沉睡,等到仙门大开了。” “若不是有着天剑护佑,我也得与他一样,睡到地老天荒了啊。” 顾曜听着他的感慨,心里也了然一分,成仙不是好事,对于大宗门来说,应该是不拿上桌子的共识了。 “真人,既然如此,那顾曜就告辞回家了,出门许久,也不知家里的水烧开了没有。” 明熙真人看了他一眼:“当真不留在我上清派?贫道可以特允你不入上清门庭,一样可以进入福地修炼,修我上清功法。” “不了,我不属于这里,或许回到家里,心里的郁结之气会消散许多,修炼的会更快些。” 明熙真人听到他这么说,点头:“好,既然如此,那我送你到那个清水县城。” 顾曜没有推辞,他也不确定会不会有人还在埋伏他,有明熙真人这位顶级强者护送是好事,当下又谢过一次。 天剑横空,变为小舟一般大小,两人一鬼上剑,飘然飞入云中。 飞离上清许久之后,明熙真人才轻声说道:“无常死主在你身上是吧?” “不用回答,我说,你听着,免得你说话被人听到。” 顾曜刚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天剑的速度慢了些许。 “那东西你留着就藏好了,可莫要再漏了,大家都只是在猜,正面上大人物不会来取,但碍不住有小鬼来求,你一口牙咬死不知所踪,张嘴的该打就打,伸手的该斩就斩,莫要害怕,有贫道在,他们不敢怎么样。” “那个施弼逃走了,受了重伤,不出意外,他是逃去了关外,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没有个几十年恢复不了,你也不用担心他来报复。” “天师不知在想什么,但天师之位既是荣耀,也是枷锁,他没法为你做太多,龙虎山大概还会站在你对面,你莫要对那边有太多指望。” “你三师叔,最后被个活佛强纳走,后面的事贫道也不清楚。” “司首这次从头看到尾,想法无人可知,但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 “伏羲塔快要开了,大概还有一月后开始选拔,你还是参加一下吧,能多领悟点地煞术总是好的。” ... 明熙真人絮絮叨叨说了好久,最后留了个纸鹤给他。 “可以用它联系我,若是有生死危机,直接毁去。” 将顾曜放在清水县城的门口,他御剑返回了茅山。 “真是恍如隔世。” 顾曜站在城门口,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城墙,意识有些恍惚。 有路过的行人看到顾曜,热情的向他打着招呼:“小顾道长,你回来啦!” 顾曜回应时,那人又看了看顾曜身后的蝶儿,露出暧昧的笑容:“道长回来就好,早些回观歇息,这段时间,茅山道观可是红火的很,只是大家都奇怪您去哪儿了,如今知道您回来,道观的香火怕是要更旺盛了。” 红火的很?香火旺盛? 顾曜的惆怅被他的话打断,还没来得及问,那人就进了城。 想了想,顾曜没追上去,而是带着蝶儿直接回山。 “我家的道观,就在这条路走出去的第一座山上,离城很近,叫白鹅山。”顾曜走着,顺便与蝶儿说道。 只是这么一截路,就遇到了不少人,这些人中有不少人都认出了他,喜气洋洋的向他问好。 虽说顾曜过去也很受欢迎,可这次的热情程度,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了。 “我离开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带着疑惑,他来到山脚,看到原本蜿蜒向上的山路,被扩宽了数倍,两侧光秃秃的树,此刻绑满了红线与木牌。 “求福的木牌,还挺精致,我这道观什么有这业务了?难不成是有人鸠占鹊巢?” 顾曜看了两眼牌子,按奈不住,轻身提气,身形闪烁快速奔向道观。 还没看到屋子,就看到升腾的白气,若不是白烟,怕不是以为着火了。 等到看清屋子后,顾曜却是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了。 蝶儿好奇问道:“公子为何不走了?” “我感觉我好像走错路了,这...和我记忆里的道观一点都不像啊。” 顾曜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 原本的朴素小屋,被高大的瓦屋替代,排排数栋。 一个铜鼎立在院子里,数人此刻正围着铜鼎铜鼎献香。 “茅山道观,是啊,这么嚣张的名字,其他野茅哪敢起?” 看了三遍门口的牌子,顾曜才敢走进去。 小心绕过诚心献香的香客,顾曜走进了主殿。 殿内香火袅袅,淳厚的香火味道让顾曜有些忐忑的心一下放松了下来。 一只穿着虎皮大衣的白猫像人一样,两只后脚着地,倚靠在一侧墙边好像在打瞌睡,它的身旁竖着块木牌:“侯爷求签,百试百灵。” 一只刺猬穿着道袍,拿着块抹布,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擦拭着供桌。 几条小蛇缠在供桌的油灯上,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 一只火红的狐狸,同样穿着道袍,面向三清像,背对着门,尾巴摇啊摇,它的身旁犬坐着两只黄狐狸。 三行字缝在黄狐狸的道袍后背上。 “幸福狐狸,狐头转运,三两银子摸一次,五两银子摸两次,十两银子摸三次(黄的)” “红的禁碰!” 顾曜轻声哼了一下,希言转过身来,摇晃的蓬松大尾巴一下变成了铁棒动弹不得,黑漆漆的眼睛里露出不可置信的光芒,呆立片刻后它发出欣喜的咯咯声,一头扎进顾曜怀里。 第二百二十九章 罗罗 揉着狐狸,顾曜跟着辛勤劳动的刺猬窃娘来到了后院。 后院也被整理了一番,原本的泥地此刻都铺上了整齐的青砖,围着后院的竹篱笆虽然还在,都在外面又多出了一圈高大的棕榈。 “这棕榈是哪来的?”顾曜搓着狐狸头,搓的希言眉眼弯弯,尾巴一个劲的颤抖。 窃娘答道:“是罗罗大人寻来的,说这树木招财,所以给我们做了一圈。” 罗罗? 罗罗大人是谁? 顾曜懵了片刻后才想起来,自己在出门前有一只来自妖国的彪,它寻仇成功,闭关向罗罗神虎蜕变,听这话,它已经出关了? 刚想要问,就见窃娘来到后院的偏屋前,这里本来是柴房的位置,但是如今道观大装修了,他也搞不清哪里是哪里了。 一声长长的吱声后,木门打开,露出里面一只大约人头大小的老虎雕像。 这雕像放置在木桌之上,由石头雕刻而成,唯独双眸,是翠绿色的翡翠,门一打开,翡翠闪闪发光,宛如黑暗中的猫眼。 窃娘进屋后从门后抓出一把香,点燃后把烟吹向翠绿双眼,随即扭头向顾曜解释道:“罗罗大人离开时嘱托我,若是道长您回来了,可以这么联系它,这个雕像也是它留下的。” “这样啊。”顾曜点点头,“窃娘你是什么时候从冬眠中醒来的?冬天还没过去吧?道观内又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出去了两个月不到,怎么变化这么大?” 窃娘与顾曜来到院子内,在凳子上坐下后,它慢慢解释道:“我也才醒来一个月,本来是应该还要再睡一会的,只是天地之间起了变化,灵气似乎更加活跃了,更加有利于修行,因此才提前苏醒,醒来时道观内有点糟糕,道长你和观主不在,希言和其他小妖怪们都是心思不定。” “后面因为道观里又脏又乱,所以我就一直在打扫卫生,大概半个月前,罗罗大人来了,我什么都不清楚,它只是叮嘱了几句,说您有恩于它,让我在您回来后通知它。” “大概就是这样了。” “至于道观,似乎是因为之前雪灾的原因,很多人在帮忙,但都说是因为您的原因,所以大家就来还愿,顺便上香,结果那只奇奇怪怪的猫居然能实现一些人的愿望,加上罗罗大人也帮了一段时间的忙,所以香火就越来越旺盛了。” “转运狐狸这些主意,还有道观的装修,都是罗罗大人的主意。” 顾曜一边听一边点头,靖夜司还有那些僧人救灾为什么要打着我的名号? “对了,你为什么叫它罗罗大人?” 窃娘道:“罗罗乃是天生神兽,血脉高贵,天然压制我们这些小妖,所以我自然而然称呼它为大人。” 顾曜心不在焉的挠着希言的头,似乎有些痒了,希言扭了扭脖子,将头从顾曜的手指下移开,在怀里打了个转,一咕噜躺了下来,两只后腿哒哒哒的轻轻蹬着顾曜的胳膊。 “乖啊。” 顾曜手放在希言的胸口,这处的毛格外柔软顺滑,让他有些沉迷。 正在此时,一阵风吹过,在院中回荡,一只闪耀着淡淡青光的大老虎在风中现形。 正是化为罗罗神虎的彪。 它此刻的外表美丽无比,扣人心弦,淡青色的皮毛流动着光华,双眸金色,头顶两缕风回荡宛如双角,尾巴细长又在尾端长出三团长长的青黑色须毛,任谁也无法将眼前的美丽生物与丑陋的彪联系在一起。 “小道长,你可算回来了。”它优雅的踩着猫步,来到顾曜的身前,“你有恩于我,因此我特意前来报恩。” 顾曜看着它,随着它的靠近,一股清朗的香味传入了鼻中,让他的精神振奋,心情好转,好似在慵懒的春风里做了个美梦:“罗...你有名字吗?” “直接称呼我为罗罗就好,作为彪的时候,我是没有名字的,如今蜕变,天下也只有我一只罗罗神虎,叫这名字也合适。” “好,我能先问几个问题吗?” “自然,知无不答。” 顾曜想了想:“妖国在何处?关外?” 罗罗道:“不,妖国在关内。” 它抬起一只爪子,风沙汇聚在爪前,变为一幅地图,轻轻一划,一道有些起伏的圆弧线将地图分开。 指着左侧较大的部分道:“这里便是大周。” 随即又是一点,数个小圆点在大周部分内被圈出:“这些圆点,才是妖国。” 顾曜吃了一惊:“妖国只有这么点大?” 罗罗颔首:“对,难不成你以为人类王朝会允许妖国占据关外?那不是在卧榻之侧养虎吗?” “可这...” 顾曜没敢把话说完,这不是在大周内化出几片山,建了个大型自然保护区吗? 罗罗明白了他的意思,苦笑道:“事实就是如此,妖与人之战,妖族输了,占据的领土尽数被夺回,只剩这么点,还是因为人类不想付出太大代价,所以才会形成如此状况。” “其实你去大周朝廷里听听那些官员的画风就知道了,他们从来不担心妖族的反扑,而更担心天下是否安稳,有没有妖人兴风作浪,就应该知道妖族早已经失去了重新夺回天下的可能。” 顾曜长吐一口气:“那关外之地,这一片都是?” “差不多,关外之地贫瘠无比,又偏生有好些厉害玩意,因此无论是人是妖,都不想碰它,只想把它永远锁在外面。” 也就是说打关外是吃力不讨好,付出的代价大,但即便打赢了,可能在史书上也只会落的过吃饱了撑着的评。 顾曜看过的史书不多,仔细想了下,似乎除却那么一两位被骂昏君的皇帝外,前朝至今,真没什么人对关外动手。 罗罗有些好奇:“你询问关外,是想要去那瞧瞧?” “嗯,有些事。” “若是去,可以来寻我们,或许我们会助你一臂之力。” “寻...你们?”顾曜有些疑惑。 罗罗解释道:“有些强大的妖,会主动去关外寻找敌人,很久没有回来了,若是出关,或许能找回它们。” “到时候再说吧。”顾曜没有答应,推脱一句,转而问起了妖族的修炼,他曾经问过一次,得知妖族的修炼分为三步,食月,吞风,化形,实力模糊不清。 罗罗有些奇怪的看了眼他,搞不明白顾曜为什么这么好奇妖族的修炼,难不成是修妖道,当个人...:“你是想问化形?” 顾曜点头:“是,我在书中见过,大妖内有妖丹,天赋神通修为性命皆系妖丹之上。” “是如此,化形其实就是修出一颗妖丹,外表成了假象。” “假象?” 罗罗想了想:“我与你说不清,你且看着。” 它后退两步,突然虎身化为一道无数道细小的风散去,留在原地的,是一颗滴溜溜的青金色大丹。 顾曜睁大了眼,仔细看着那妖丹。 妖丹大概有人的拳头大,上面画着花纹,此刻转的飞快,所以看不清。 在顾曜的眼中,那妖丹凝实浑厚,散发出的炁浑然缥缈,毫无一丝妖气。 接着风再次聚来,妖丹上一层光芒升起,一个年轻男子现在原地。 他向顾曜行了个礼,随即就像变戏法一样,展示出了诸多变化,千面千相,变化莫测。 最终重新变回青色的大老虎:“我只能这样说,你看明白了吗?” 顾曜想了想:“妖丹是根本,你的外表不重要,只是个壳子?” “这么理解也没问题,不过只是变成的人可以这么变化罢了,而且化人还是很累的,比不上这幅形态轻松自在。” “所有化形大妖都可以与你一样变化?” “不是,我可是神虎罗罗,其他妖物可比不上我,若是他们都与我一样,我要费尽力气杀掉我那母亲与兄长做什么?大部分化形妖人、兽形态固定,最多大小变化些。” “那神通天赋呢?” “妖丹之上有花纹,便是我们的天福神通,我的神通是御风,没有人可以抢走我的风。” 实际上,这些事不是什么隐秘,化形大妖死在人手上的也不少,妖族金丹也早被研究干净了,是以它才会说的如此痛快。 “那你们的妖丹是如何凝聚的?” 罗罗歪歪头,很是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想要模仿我们修出一颗金丹?” 不等顾曜回答,它就说道:“放弃吧,你们人类天生近仙,何必吃我们这苦,凝聚一颗妖丹,是要不断采集天地之炁,将我们的一切碾碎,在身躯的极限之中凝成这么颗丹,中间若是神魂没有稳住,便是魂飞魄散。” “即便成了妖丹,也要经历雷劫,才能彻底定住,是九死一生之旅。” 顾曜大吃一惊:“这么艰难?” 他有些担心的看了下一旁的窃娘和手里的希言。 罗罗轻笑一声:“难是难,但其实还好,我们的神魂本就不如你们人类敏锐,因此最大的难点其实还是采集天地之炁,以及后面的雷劫成丹,所以很多妖物都会想办法去沾上香火,或者拜入道观。” “哦,对了,你问这个是不是想为它们寻求修炼法决?” 顾曜将点头:“是,那日帮你,确实是这个目的。” “这小灵狐,也不知怎么,我才回来它毛发又变成红色了。”罗罗盯着懒洋洋的希言,有些抱怨道:“我本以为找到了只灵狐后裔,都联系国主了,结果上次来,它居然变成红色的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顾曜讪笑一声,希言是因为信了陆白侯的邪,让自己变成了绿狐狸,走的时候还是绿的,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回来就变回来了,不知是不是掉毛了。 “或许是因为本源耗尽,所以自然褪去,彻底变回凡狐了。” “或许吧,”罗罗无所谓道:“反正都这样了,灵狐的修炼之法我确实不知,但普通小妖的修炼,大同小异,你想要那就给你了,只是这也算不上还了你的恩情...” 顾曜想了想:“那...您看看能不能给希言也整个和你一样的造化?” 罗罗看了他一眼,虎脸抽动了下:“你倒是会说,不过,这确实是很公平的报恩,等我回到妖国后为它找找看吧。” 眼看它想要走,顾曜急忙问道:“好,还有最后一事,想要询问一二。” “魂兮魂兮。” 罗罗听到这个名字,有些不安的站起身子,在院内走了几圈后回到顾曜的面前:“你见到这刀了?” “见到了,这刀有什么问题?” “这刀...这刀是用穷奇做的。”罗罗不安的用爪子刨了下地面,“穷奇你知道吧?像老虎,爪如勾,专吃好人,认奸邪为主。” “所以?”顾曜不太明白它的意思。 “这刀的主子,是妖国第一大祸害,比凶神还可恶,与我一样,都是神兽血脉,但年纪可太久了。” 罗罗有些焦躁:“那个家伙被罚幽闭千魂窟三百载,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你为什么这么焦躁?它会对你动手?” “可能,但是那个家伙,它是傲因,长的像人,喜欢吃人脑,它每次出来,都会引发动乱,那把刀和它狼狈为奸,最后总会引起人类对妖国动手。” “不行,我要立刻回去告知国主,让它来捉拿傲因,绝不能让它惹出事来。” 罗罗猛的踏地,化成一股沙尘暴离去。 顾曜看着它离开,戳了下希言:“颜意远两个月前钓鱼的时候,钓出来的家伙不会就是那什么傲因吧?” “也不对,天师说百年前他就与魂兮魂兮的主人交过手,和罗罗说的对不上。” “估计罗罗知道的有问题。” 揉了会希言,顾曜将它放下,让窃娘带着他找到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倒是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外面粉饰了一番。 顾曜有些走神的看了看自己的屋子,长叹一声转身对着窃娘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是每日打扫下屋子罢了。” 顾曜点点头:“我有事要去城内靖夜司一遭,这里继续拜托你了。” 嘱托完之后,他带着在院子内等待的蝶儿,向着城里的靖夜司走去。 “要去给你办张证明,免得你鬼的身份被发现,引起什么意外。”顾曜对蝶儿解释道。 顺带把傲因的事说一下,免得真有个吃人脑的怪物在城里游荡,造成什么伤亡。 第二百三十章 恶人 顾曜带着蝶儿刚走到山脚,就遇到了白鹅村的村长金凤婆婆。 她一手拄着重重的拐杖,一手挽着个竹篮,里面盛满了椭圆形的大鹅蛋,板着脸从清水县城的方向回来。 看到顾曜和蝶儿,她先是一愣,随即刚要笑又重新板起了脸:“小顾啊,你这是刚回来?” 顾曜停下脚步,笑道:“嗯,刚到家,婆婆这是在城里受气了?” 金凤婆婆点头,重重的用拐杖砸地:“城里来了个糊涂官,阴天大老爷,尽干混账事!” “啊?糊涂官?是新来的县令?”顾曜本以为她说的是张先源张大人,转念一想,金凤婆婆应该和靖夜司没什么纠缠。 “是啊,之前雪灾的事,城里的粮食告急,原本的管理市场的司市得了风寒,因而广陵府又派了一个猪头来。” 婆婆气呼呼道:“可这个混蛋,就是来捞钱的,他来头也不小,组了个商会,将府内的卖粮卖菜的都拉了进去,一颗白菜得卖二十文!真是混账!” “我今儿入城,是想把这些鹅蛋给卖了,顺便再买些粮食回来,可他们居然每个鹅蛋只肯出五文,转手又要卖三十文!真是黑心的烂屁股眼!” 金凤婆婆气的说脏话了:“后来我打算直接私底下卖了,被个好心的捕快拦住,这要是被逮住,要蹲大牢的,真是...” 顾曜安慰金凤婆婆:“婆婆莫气,这混蛋肯定要遭报应的,您今儿先回家,我刚好要进城,顺便帮您问问。” “好,那感情好,你和城里的官关系不错,赶紧让他们把那来头通天的混蛋弄走。” “哎,好嘞,您可心里憋气。” 金凤婆婆点点头,刚要走,又停下脚步,拉着顾曜往一旁走了几步,避着蝶儿小声问道:“那丫头是你...娘子?” 顾曜看了眼蝶儿,这声音再小,蝶儿也能听见啊,“不是,只是朋友,这段时间我请她来这儿游玩一番。” “哦,”婆婆似乎放下了心,“你出去这么久,那些道士说你去洛阳请求朝廷来赈灾,那你有没有去见书竹啊?” “见了,”顾曜笑道:“婆婆您放心,书竹在洛阳过的很好,她很挂念您呢,还让我带您一起去洛阳欣赏神都美景呢。” 金凤婆婆点点头,拍了拍顾曜的胳膊:“那就好,婆婆我老了,洛阳是去不了了,顾曜你就多去去,照应照应她。” 又是唠嗑几句,便拄杖回村去了。 “蝶儿,我们走吧。” 看着金凤婆婆回村,顾曜招呼了一声。 “我小时候也多亏了婆婆照顾,我师父其实不太会照顾小孩,刚来的时候婆婆可是常常接济过我们。” 蝶儿轻轻嗯了一声,默默跟在顾曜的身后。 离开清水县时,正是雪封天下的时候,如今过了这么久,虽然雪已经没了,但雪灾留下的痕迹还在。 两侧道路旁原本是郁郁森森的树木,虽然已经到了落叶的时候,但就如同许多中年男子的头发一般,仍有些许秉持着自己的骄傲,每根枝丫上都有泛黄的叶子屹立不落,在肃肃秋风中摇晃。 但此刻,光秃秃的树干透露着潦倒的悲伤,莫要说叶子了,连枝丫都是少了许多,被大雪压断的树枝,只剩少量零零散散的落在地上,绝大部分都已经被捡走带回家走当作薪柴了。 越是靠近清水县城,越能看到许多面黄肌瘦,弯腰裹紧了衣服急匆匆的人,就连城门口站岗的士兵,看着都是精神不振,好似站着都能睡着。 “城里的状况,比我想的还糟糕,那个新来的司市,来头这么大吗?都弄出这样的惨样了,竟然没人敢治他?难不成要饿殍遍地才有人动手?” 顾曜有些奇怪,加快了脚步。 入了城,熟悉的人便多了许多,有不少人和他问好,只是问好的声音,也显的有气无力,病恹恹的。 “小顾道长,来吃碗面吗?”卖阳春面的大叔坐在自家面馆的门槛上,斜靠着门框向顾曜打招呼道。 “有急事,等会来。” “好嘞,你要想来,我就按原本的价给你做了。” 和面馆大叔打完招呼,顾曜对蝶儿道:“就这么进靖夜司?” 蝶儿歪歪头表示不理解。 顾曜这才想起蝶儿好像还不知道靖夜司里的门道,解释道:“靖夜司衙府内设置有各种针对鬼、妖的东西。” 蝶儿歪头看了看顾曜:“那我在门口等你,免的伤了里面的人。” 顾曜想了想,以清水县城的规格,如果蝶儿进去,那可能真要把靖夜司给平了:“那你在外面等我,或者去逛逛也行,我出来后再去找你。” 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没摸到钱币,最后有些尴尬的掏出一把符箓放到蝶儿手里:“若是看到喜欢的物件,可以用这个抵账,或者作为欠条,让店家拿到道观去换钱。” 蝶儿接过,默默的点了点头,也不走,只是转过身看着街道。 顾曜打起精神,起步走入了靖夜司内。 靖夜司里的人也是懒散无比,顾曜粗略扫了一眼,意外的发现衙内的官员竟是整整齐齐,还多出了几个陌生面孔,个个洋洋散散的坐在自己的案牍前,居然没有人出去巡街。 绷着脸的张大人坐在高台之上,注意到顾曜进来,原本混不在意,只是抬头扫了一眼,刚低下头打算继续看着藏在案卷下的《乐小舍拼生觅偶》,突然打了个机灵,再次抬起头:“顾曜?” “野茅顾曜,拜见大人。”顾曜行礼。 张大人不动声色将下面的杂书收进袍子里,语气有些欣喜的让人上椅子,随即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之前听闻你参与进攻凶神,昏迷不醒,可是让我们好生担心,本官还特意让人去寻了些白色菊花送给你,你收到没有?” 顾曜嘴角扯了下,耳旁传来了一阵低低的浅笑,这张大人脑神经...有些超凡。 白色菊花一般都是用来祭祀英雄的,我还没死呢... 想起了张大人一贯思路清路,顾曜理智的无视了他的问题,先将傲因与魂兮魂兮的事大致说了下,并且希望张大人能将这事通传到广陵府。 张大人应允,还在孜孜不倦的问着白菊花。 “大人,那花可能出了些意外,我没有收到,对了,我听人说,城里新来了个司市?” “是来了,你怎么知道?这人来头大到你都知道了?” “这人在城里借着灾时大肆收割钱财,大人您不管管?” 张大人摸着下巴:“本官若是去管他,那是越权,现在已不是灾时,民生之事,理应由衙门管理。” 顾曜道:“可是大人,现在城里百姓已经快要被逼的闹饥荒了。” “这样啊,”张大人咳嗽下,“这家伙来头太大了,虽然我没有去管,但我知道,我去了也没用。” “什么?”顾曜吃了一惊,以张大人这浅薄的政治修为,居然会自觉管不了一个小小的司市,那那家伙,是皇帝的私生子还是司首的私生子? 张大人叹了口气:“那家伙...也姓张,按照天师府的辈分,我得叫他十七爷爷,你明白吗?” 顾曜瞪大了眼:“天师府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居然没入靖夜司,看上了司市这职位,还干出这事?天师脸都不要了吗?” 司市是小吏,不入品级,权力算不上大,只能掌管一地市场的开放时间、进入市场的商家以及监督商品的价格。 张大人道:“小声点,那家伙是张家嫡系,反正地位高的离谱,自小就很得宠爱,天资很烂,硬是被灌上了练炁化神的境界,身上宝贝也多。” “反正我听说他祖爷爷是个阳神老祖,亲爷爷也是初入阳神,来头大的惊人,来到广陵府是因为在天师府犯了错,本应被罚,硬是被送到我们这儿来玩乐。” “你也知道吗,广陵的风水养人,风景也不错,想着让他在这儿玩个几年就回去,管理天师府的俗事,因此也就没让他进靖夜司。” 顾曜听了有些牙疼:“这家伙来头也太大了吧,这么大来头,怎么看的上清水县的一点钱?而且这厮应该也看不上钱财吧?” 要是天师的分神还在就好了,让他老人家看看,天师府出来的都是什么玩意。 张大人盯着顾曜,面色古怪,没有说话,只是那神情,就像是在说:那家伙为什么来,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最后还是一位执事轻声说道:“顾道长,那位,是冲你来的啊。” 冲我? 顾曜想了想,自己好像和天师府没有过节啊,更没有和阳神真人惹出什么啊,怎么是冲我来呢? 他抬起头,看向张大人,等着他解释。 “好吧,之前的流言,说你只输少天师一招,当为天下新一代第二,更有人说你年纪太小,少天师的第一名不符实,再加上你修行了天师府的金光咒...” 顾曜道:“就是说,这家伙是张清尘师兄的毒唯...不是,狂热崇拜者?” 张大人摇摇头:“不是,他一贯不喜欢少天师。” “那他是想要踩着我碰瓷张师兄?”顾曜转念一想。 “应该是吧,那家伙...反正在天师府就人厌狗憎,来这,搞出这么一出,谁知道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反正背景大,没人敢伤他性命。” 张大人说着,皱起了脸,像个苦瓜似的:“顾曜啊,你可莫要一时生气,忍住,那家伙在这儿弄不了什么事的,再过些时日必然会被调走。” 顾曜点点头,又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告辞离去。 刚出了门,就看到门口蝶儿身旁,围了个男子,头戴缨子帽儿,发里插着根金玲珑簪儿,身穿绿罗褶儿,脚下踏着细底牛皮靴,后脚跟还镶了个金块,手里摇着个金丝玉骨扇,正色眯眯的盯着蝶儿。 只是这人虽然垂涎,但却似乎知晓蝶儿不同寻常,是以一直站在五步之外。 顾曜走到蝶儿身边,带着他要走,这人才出声叫住:“呐,站住,你是靖夜司里当差的?” 语气傲慢,毫无礼节,如此之人,顾曜还是第一次遇到,以往遇到的纨绔公子、混账少爷,也没这么嚣张的。 他佯装没听到,头也不回就要走,这人有些恼了,竟是从身后窜出,三两步挡在了他们面前两步之外的地方,恶狠狠道:“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 他打量了顾曜一眼:“我来此处也有些时日了,没见过你,你是外地来的野茅道士,还是来此处办事的其他执事?” 顾曜扭过头,笑着说道:“带你去吃面,那家的面可好吃了,我从小就爱吃,后来还偷师了。” 蝶儿也侧头看着顾曜,羞涩笑道:“好,以后公子你下面给我吃。” 两人往侧面走了一步,无视了他。 比辱骂更让人愤怒的,是无视。 拦路人一下沉下了脸:“好胆,养鬼带出门,还敢这么嚣张。” 他看着走过去的两人,伸手一弹,一道泥丸射向了顾曜。 顾曜感觉到背后有风声袭来,回身刚要抓,看到是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心意一动,变爪为挥,一道劲气拍出,将泥丸在空中打的粉碎。 一股腌臜臭味瞬间冒了出来,顾曜闭住呼吸,挥掌成风,一团气流将臭味包裹,笼罩在那人头部。 那人被气团包住,双掌放在脸两侧,运炁想要驱散这股风,但数次之后,仍是驱之不散。 此时,他的脸部皮肤,已经鼓起了一个个血泡囊肿,眼耳口鼻流出黄绿色的脓液,张嘴想要哀嚎求救,却又发不出声,只能哼出类似猪猡的声音,最终四肢伏地,像是狗吃屎一样,用自己的脸疯狂亲吻大地。 没几下,地上便被涂出了一抹血色。 顾曜看着这家伙:“好狠辣的手段,只说一句话,便用这阴狠手段,自食其果吧。” 此处就在靖夜司门口,倒也不用担心引起什么意外,只是这条路上人丁一向稀少,这家伙可要好好享受下自己的泥丸了。 顾曜拍了拍蝶儿的手背,带着她离开了这里,去之前那家面铺吃面去了。 ... 过了大半个时辰,两个执事懒洋洋的勾肩搭背出门,才发觉了这个已经将脸磨得血肉模糊的家伙,将他拖进了靖夜司。 “啊,这家伙,看着有些眼熟,像是...” 一番符水治疗后,这人总算是能说话了,他瞪着满是血丝的眼:“张先源,你还不去抓刚刚出去的那个野茅,他把我害成这样,这是在打公子的脸,难不成你还要公子亲自来?” 张大人想了想,走到他的面前,抬起一脚将他的鼻子踩断:“一条狗都这么嚣张,把我当什么了,他来头大,我惹不起,但我就是打死你这条狗,他又能怎么我?” 他用靴子在这人的衣服上使劲摩擦了下,将鞋底的血印都是抹在了衣服上:“拖下去,押到牢里,好好审一下,该怎么罚怎么罚。” 第二百三十一章 狂徒 顾曜并不知晓后面的事,此刻正带着蝶儿吃着香喷喷的阳春面。 说着香喷喷,其实都是记忆加成,加上许久没进过食的缘故。 因为如今城里粮食什么都是短缺,虽然卖面大叔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清汤挂面,一点味都没有,惨白色的面条泡在白乎乎的汤里,再加上三四根青菜叶子,已经是如今的顶配了。 至少隔壁桌上的面,只有半根菜叶子。 真是太素了,顾曜感叹了一句,嗦了一口面条,有些滂烂,但心底就是莫名的踏实。 他默默将面条都嗦进肚子,连没有一点味道的汤面都是喝干净了,放下碗来,蝶儿还在一根一根吃着面条。 “慢慢吃,不着急。” 蝶儿点点头,小口小口,加快了速度,不多时就将面条吸完,顾曜撑着脸,注视着她,恍惚间,感觉自己成了过去的老道,蝶儿成了自己。 似乎很久之前,老道带着他刚来到这里时,也是在这儿吃了碗面。 “吃完了。”蝶儿放下碗,感觉到顾曜还在注视着她,低下头小声道。 “哦哦。”顾曜一下回过神,从怀里取出三张符箓就要交给店家,“大叔,我出来的急些没带钱粮,您是要符箓还是明日我来...” 他话还没说完,那卖面的店家便是跑到他身前,躬腰哑着嗓子道:“小顾道长,这符箓与钱我都不要,我只想厚着脸求您一件事。” 顾曜有些诧异,站起身将店家扶起身子:“您太客气了,有什么事请直说,这面钱还是要收的。” “那我就厚着脸说了,小顾道长您是活神仙,手眼通天,就算是县令大老爷那您也能说上话,”店家低着头,“我们这些草头百姓,现在快要过不下去了,就想求您,去找官老爷说说情,给我们放些米菜,让我们活下去。” 顾曜:“...” 他沉默了会,拉着店家的手将符箓放到了他的手中:“我会尽力的,还请放心。” 随即带着蝶儿走出,向着白鹅山一步一步,慢慢悠悠的走着。 走到街口时,他突然停下了脚,回身看了眼背后的街道,看到街道尽头那若隐若现的衙门屋顶:“蝶儿,引起这场面的人,是冲我来的。” 蝶儿乖巧的应了声。 顾曜继续道:“那人来头很大。” “...” “若是老头在,有这样的人在我面前,我会毫不犹豫的动手惩治他,但刚刚在靖夜司里,张大人告诉我他姓张,身后站着两个阳神,我竟然...” “竟然会想按照张大人说的,忍忍就过去了,心头的三分火气,好像有些要灭了。” “老头不站在我的背后,对于这个世界,我有些害怕了。” 他轻声道。 蝶儿不知该说些什么,踌躇了片刻后,她伸手握住了顾曜的手,冰冰凉凉,没有一丝温度:“公子,虽然我没有你师父那么厉害,在人间也没法展现出鬼主的全部力量,但, 蝶儿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顾曜看了看蝶儿,握了握蝶儿的手又松开:“谢谢你,蝶儿。” 蝶儿露出抹笑容。 顾曜闭上眼,深吸口气,沉心凝神后,再次睁开眼时,原本的精气神重新回来了:“走,让我瞧瞧,这个阳神的后人,是个什么货色。” “大不了,杀了他以后从此浪迹天涯去。” 他振奋精神,转身,向着府衙走去。 大步流星来到府衙前,看着有气无力站在门前的衙役们,他伸手拿起鼓槌,用力锤起了大鼓。 咚,咚,咚... “清水县乡野贱民顾曜,来为清水十万百姓求一条生路!” 他运炁震胸,声音响彻全城。 ... 衙门还没动作,隔壁靖夜司反而活动了起来。 张大人大步走到靖夜司门前,刚好看着顾曜被衙役带了进去,他摸着胡子:“顾曜这是在做什么?本官不是刚刚才与他说过忍忍吗?怎么前脚才把那混球的狗给治了,后脚就去擂鼓了?”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有缉事好奇看着那边,问道:“我们能去看看嘛?” 张大人神情肃穆:“看,走,我们一起去,顺便给顾曜撞撞气势,走!” 他一挥手,带着十来个人浩浩荡荡走进衙门里。 县令老爷刚好一边系着帽子,一边从后堂出来,还没看到顾曜,就先看到了后面站着的一排人,被吓了一跳:“张大人,你这是...来抓我的?” 张大人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们只是来看戏的...” 县令听着这话,寻思着哪里不对劲,做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向顾曜,腾的一下又站了起来:“顾曜?” “我说刚刚外面那话怎么听着哪不对劲呢,你好好一个道士,干嘛称呼自己乡野贱民啊。” 县令和顾曜是见过的,对于顾曜的事,他知道的也不少,更知道这位如今也是闻名大周的天才道人,这突然过来是想要做什么? 顾曜作揖行礼道:“县令大人在身,草民顾曜,来此,乃是状告一人。” 县令有些明白了,更是感觉头疼:“状告?你是个道士,有事该去靖夜司啊。” 他不是傻子,大致的事都清楚,那位司市来头之大,他也是门清,在这儿兴风作浪,他也只能尽力保证没什么人被饿死,至少不会太多人被饿死,请那位离开的法子,也是想了不少。 如今正主来了,还堵到了这儿,更是如坐火蜡,县令这官职在大周可是真不小,可终归只是个凡人,哪里插的进去这神仙事里去。 顾曜也知晓县令为难,直接开门见山道:“县令大人在上,清水县司市滥用职权,贪腐无度,请...” “状告本官,也该有证据吧。” 一句略为轻佻的话语从人群之后传出,顾曜起身回头看去,只见背后的靖夜司一行人让出一条道来,走出个身体魁伟,笑眯眯的两眼都没缝儿的男人。 来人衣帽整齐,一身白袍,就连袖子都是白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人,都是昂首挺胸,跟着来到了大大堂中央。 他对着县令拱了下手,意思了一下,连行礼都是懒的行,随即看向顾曜:“这位...乡野贱民,为何状告本官?” 顾曜冷冷道:“司市也算官?” 后面张大人道:“我的张天虎十八爷唉,司市只是吏,还算不得官,你可莫要说胡话,给天师府丢脸,让龙虎山下不来台,顾曜小爷可是少天师亲口承认的师弟啊。” 这人叫张天虎啊,还好不叫张天志,不然我得改名叫叶问了,顾曜胡思乱想的向张大人点点头。 张大人这是在给他撑场子呢,顺便提醒张天虎不要太过分,免得丢了天师府的人。 张天虎嗤笑一声:“张清尘,他说的话算什么,他是天师吗?还是长老?能收徒吗?能替天师做主收徒吗?” 他扭过头,直视张大人:“张先源,我们龙虎山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也不是一群狗都不如的东西抱团就能推的动的。” 说完,又看向顾曜:“贱民,你口口声声状告本官,告什么?” “告你恶意哄抬菜价。” “什么叫恶意?如今整个江南都受了雪灾,吃食涨价不是理所当然嘛?”张天虎并不是什么草包子,侃侃而谈:“更何况,本官把握菜价,只是在防止有刁民恶意囤积罢了,如今清水县家家户户都有的吃,也无人饿死,本官也没收受一文一两,哪里贪腐了?” 顾曜刚要说些什么,那张天虎却突然抢话,直接对着张大人高声喊道:“张先源,你是靖夜司七品执事,现在贫道要告一人。” 张大人有些疑惑。 “贫道要告...”他手指伸出,在堂内晃荡一圈后指向顾曜:“这个野茅,修炼养鬼之术,还光明正大的将养鬼放出,吸食人气。” 不给顾曜说话的机会,他又将手指向蝶儿:“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就是他的养鬼。” 顾曜叹了口气:“我已经办好了公文了,蝶儿不是我的养鬼,只是我的朋友。” 他取出刚刚才在靖夜司办好的证件,其实就是他给蝶儿做的担保,保证她不会伤人,之前在靖夜司时顺便办理的,没想到这么快救派上用场了。 张天虎看了看他手上的证件,哈哈的拍着手掌:“张先源,你还不将这一人一鬼都抓下去?” 眼见众人都是神色好奇,他指着蝶儿道:“这女鬼伤过人,浑身血气味可不小。” “贫道出身龙虎山,修有一双鬼眼,天下鬼物,皆入眼中,这女鬼可以骗的了其他人,可骗不了贫道,张先源,还不动手!” 张大人摇头:“证据,证据呢,没有这位伤人的证据,本官可不能滥抓无辜。” 张天虎一怔,显然没想到张先源居然敢违背他。 顾曜也道:“蝶儿才从鬼界出来,之前随我在丹徒县对抗鬼物,哪有伤人的机会,反而是有大功在身。” “又或是说,这位小吏是认为鬼界人很多?” 张天虎哼了一声:“野茅说的话,有什么可信的?且看贫道收了这女鬼,再让她从实招来。” 他凑到顾曜身前,低声道:“小子,看好龙虎山的神通吧。” 他突然对着蝶儿出手了,一双招子变的漆黑,隐约之间,好似勾连了鬼界,阴风大起中一只只鬼物竟是出现,张牙舞爪扑向蝶儿。 蝶儿四周站满了缉事,他们修为较弱,面对这些鬼物虽然使出各自的神通,但全无什么用处。 张大人怒喝一声:“张天虎,你疯了不成?敢在公堂上动手?” 他站在蝶儿身前,身上亮起微弱金光,抬手打出一道气浪,排山倒海撞向那绵绵鬼怪。 他的修为远在张天虎之上,虽然术法手段不如,但仅以修为就足以碾压,因而他充满了信心。 可未料到那气浪仅仅是拍碎了第一只鬼怪后,后面的鬼物却是发生了轻度的扭曲,随即好似浪涛中飘摇的小舟一般,在气浪之间摇晃,不在受丝毫伤害。 张大人吃了一惊,不得不拍出一道火咒,抓着气浪的尾段绵延。 张天虎面带笑容,对于修为高出他一个大段的张大人完全不当回事,甚至扭头看了顾曜一眼。 他额头中间,两道从双眼出伸出的黑线汇聚,隐约形成了个门形。 “确实是通幽,龙虎山有大才,对于通幽之术进行了修改,让这个家伙学会了。”顾曜想起天师也会通幽之术,确定了这一点。 张大人拍出的火浪绵延,将张天虎招呼出的鬼物们披上了火衣,一阵鬼哭狼嚎后,却又只是死亡了一只,剩下的鬼物,身披烈焰,变的更加凶猛。 张大人不得不一边让人后退,一边从袖中抽出一把木剑,冲入了鬼潮之中。 “张先源,你这样的废物,也敢对我动手。” 张天虎额头黑门凝聚,在他的身后也是召开了一扇阴冥之门,一股阴冥死气降临,若是凡人触碰到,轻则大病一场,重则魂散九幽。 顾曜驱动八十一颗纯阳流珠,释放纯阳之气护住众人,厉声道:“张天虎,你在此处施展此处,不怕殃及无辜吗?” 张天虎桀桀笑道:“贫道斩鬼,可没想到鬼物凶猛,不小心屠灭了清水县衙门,清水县靖夜司殉职,这不是很正常嘛?” “你这个疯子!” 顾曜一掌拍去,张天虎不闪不避,用身子硬接,同时操控鬼物放弃张大人,一同围住顾曜。 这一掌拍实,张天虎倒飞出去,面对周遭的鬼物,顾曜张口一吐,一道炽热火气喷出,化为奔涌火海,将这些鬼物撞飞,卷到一处后一记雷球,炸的干干净净。 甚至还有闲情叮嘱蝶儿不要出手。 张天虎倒在地上,哈哈大笑:“好厉害,你还真有本事啊。” 他若无其事站起,刚刚那一掌,居然毫发无损。 “怎么可能?”顾曜盯着他,有些不可置信。 自己那一掌可没留情啊。 张天虎随手扔出个草人:“一下就废掉一个替身草人,你还真敢杀我啊。” “罢了罢了,没意思。” 看着准备动手的顾曜,很是突然的,这家伙又突然散去了自己额头的黑纹,看着顾曜:“有些意思,不,很有意思。” 他转身对着吓呆了的县令道:“贫道辞官了,这司市,贫道不当了,县令你自己找人顶着吧。” 这话,让顾曜吃了一惊,更吃不准这家伙在想什么。 张天虎又看了两眼顾曜,面露古怪笑容,口中话却是对着张大人道:“张先源,我的狗被你抓了,把他还给我。” ... 事情很是滑稽荒唐的就结束了,张天虎出现在县衙,似乎只是来讨要那个对顾曜出手的阴损道人,在县衙内出手,更是一时兴起。 顾曜站在衙门前,有些忌惮的看着那人带着两个仆人,还有那半死的家伙大摇大摆离去,心头对于这家伙更加警惕了。 这一次接触,只能看出这人完全是个疯子,没有一丝顾忌的疯子,这样的人,还掌握了类似于通幽的术法,实在太危险了。 “这家伙似乎并没打算离开清水,或许还会打交道,我需要小心。” 顾曜深吸口气,对着蝶儿道:“走,我们回家。” 该好好修行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秘与密 将张天虎扔在脑后,回到山上后忙碌了半天,顾曜在后院又收拾了个房间,留给蝶儿休憩用。 虽说蝶儿称自己不休不睡,但礼节还是要到的,总不能让她一直呆在院子里或者自己房间里把。 铺好床铺后,顾曜想了想,又弄了个剑台,用于放置劫剑,不修行的时候,就将劫剑放到这儿,当成真正的卧室好了。 一切弄好之后,他和希言、窃娘又叮嘱了几句,就拎着陆白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山神在他这道观内呆了许久,竟是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舍不得走了,反正他的修行全靠香火,在哪都一样,自己的金猫庙里香火稳定,在这儿发展分庙也很开心。 此刻身披虎皮,猫头猫脑,是茅山道观内最受欢迎的...吉祥物。 也就是还端着些当神的尊严,不允许别人来摸它的头,不然怕是要秃了。 “小子,你对本大爷尊敬些。” 命运的后颈肉被顾曜拎着,陆白侯发出愤怒的叫喊,四肢无力挠动。 “你是不是胖了?”顾曜将它扔到自己房间的地上,有些怀疑道。 刚刚提着,感觉很重,这一扔,在地上肚皮朝天,肉眼可见圆鼓鼓的大肚子和粗粗的大爪子。 “胡言乱语!” 陆白侯听到顾曜这么问,很是生气,努力想要来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来证明自己,但最后呈现在顾曜眼前的,是王八打滚,咸鱼翻身。 啪叽。 啪叽。 几次尝试之后,陆白侯闭上了嘴,默默在地上翻滚一周,老老实实坐在了地上:“我不敢用力,怕把地板踩烂。” 顾曜无奈叹息:“行吧,你说什么就什么,最近我要努力修行,你也与我一起,权当减肥了。” “修行?我堂堂香火神明,为什么要修行,还要努力修行?”陆白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自己慢慢修吧,今晚小刺猬要煮憋汤,那鳖可肥了,得有二十斤。” “鳖?哪来的?”顾曜疑惑道:“城里不是少粮食吗?为什么你还能长胖啊?” “城里的富商送来的,放心,绝大部分吃的,我们都送给城里百姓了,只有极少部分,我们才留着。”陆白侯站起来,挥挥爪子要走。 “别走,我要你助我修行。” 顾曜伸手又将它擒住:“你过去不是很讨厌自己山神的身份吗?这么现在这么不思进取?” “过去是过去嘛,这段时间,小狐狸和小刺猬刻苦修炼,每日睁开眼就开始修行,闭上眼就休息,简直可怕,还好我只需要吞纳香火就行了,不然早晚要被她们超过。” “这么努力啊。”顾曜想起今日自己回来,希言确实没有像过去那样,而是很努力的抓紧时间修炼,即便自己抱在怀里,她也在修炼,自己去城里,更是罕见的没有跟去凑热闹。 看着顾曜在这,陆白侯说道:“你刚离去的时候,那小狐狸可伤心了,好几天没吃没喝,就坐在门口等你回来,还是大和尚说你去拯救苍生了,点化了她好好修行,然后她就好努力,简直可怕,如果我有这个毅力,阁皂山都要被我搬平。” “别说废话了。” 顾曜深呼吸,将陆白侯放在面前:“你体内还有妖丹吗?” “妖丹?没了。”陆白侯摊爪子,“我是神,山神,不算妖,自然没有妖丹了。” “那你的妖丹,是在成为山神时化掉的?” “是也不是,成为山神之后,我就失去了吞纳天地之炁的能力,原本这是本能,但我突然不会了,香火融入了我的身体,我成为了香火的一部分。” 陆白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身体、炁、妖丹,在一点一点与香火相融,在变为更强大、更...高级的存在,但我并不喜欢,虽然那感觉像是过去不小心吃了一株奇怪的长着白毛紫花的绿草一样,让我很是沉醉。” 白猫紫花?是猫薄荷?顾曜瞄了眼陷入沉思的陆白侯。 “你问我还有没有妖丹,但我觉得,应该是我自己现在,就是一颗香火妖丹,妖丹被香火融化,与我的肉身融为一体,我觉得这么形容自己很到位。” 它抬起头,看着顾曜:“香火成就的神,其实就是一颗颗香火大丹,天地为躯壳,神明作真丹。” 这样嘛...顾曜陷入了沉沉的思考中。 等到他回过神,陆白侯已经溜走了。 “这蠢猫...算了,还是自己先摸索吧。” 他在床上打坐,静心凝神,循着本能开始了修炼。 与过去相同,按照特殊的频率呼吸吐纳,五脏奔涌,将天地之炁炼化,自然而然的又奔赴到气液两态混合交杂的金丹处。 金丹好似自传的太阳,将炁裹挟,包裹在自身,一点一点的压缩,缓慢无比的凝实。 “似乎自然而然,金丹就像是太阳,本能就会吸收炁归来,并不需要我刻意去做什么,如此看来,要修行金丹,最难的一步,还是凝聚这金丹的雏形出来。” “但还有个问题,阴神出窍,阴神道士可以阴神巡游天下,上入天,下遁地,更可以偷渡鬼国,采取九幽至阴之炁,磨炼阳神。” “我如今阴神都没了,后面该怎么办?” 他楞了会,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在內视的状态中。 在踏入练炁化神之前,是没有內视这能力的,可如今阴神消失了,这能力还在,是不是验证了其实自己的阴神并未消失,只是成为了金丹的一部分? 或许可以试着将阴神再化出来。 顾曜想了想,开始努力推动金丹,要将金丹推出体,看看它在出体之后,是否会重新化为阴神。 可这金丹沉重无比,完全不动弹,在他努力的过程中,还意外发现,五脏好似五道巨大的锁链,将金丹牢牢镇压封印在了那处,想要撼动金丹,必然会牵扯到五脏宫。 “五脏不可轻动,不然会让自己重伤。” “对了,之前的山呢?在哪里?那化作巨山的经文中,有没有记载后面的修行之路?” 顾曜想起了自己修出金丹,是在那山的压迫下修出,可此刻自己內视,山却不见了,难不成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他想到此处,突然看到金丹透露出一股光芒,将他的意思牵扯,好似魂魄出窍,光芒消失时,他已经再次被那经文之山压住。 “居然藏在金丹里...” 倒是合情合理。 山既然出来了,顾曜也就放下其他杂念,专心移山。 ... 县城内,曾经的东明府,如今已是张府。 张天虎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那凄惨的道人:“怎么回事?说说?” 这府邸极大,但只有八人,没什么人气,倒显得空空荡荡的荒凉。 此刻张天虎坐,道人跪着,还有六人站在两侧。 那道人跪在地上:“爷,我真没做什么,是那顾曜太嚣张...啊!” 一记乌黑的掌印出现在他脸上,一只滑稽的独腿小鬼趴在他的头上,笑嘻嘻的挥舞着手爪。 “那顾曜用了什么手段,说清楚。”张天虎眯着眼。 道人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 “什么手段都没用啊,差距这么大,这顾曜倒也不是吹出来的啊。”张天虎懂了,吹了口气,那小鬼独腿用力一蹬,道人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随即脸上的毒疮都是缓慢愈合。 “都去歇着吧,这顾曜见了一面,倒是有点意思,后面再试探试探,看看这家伙,到底有什么手段。” 他站起身吩咐道。 “是。”七人起身告退。 瞬间大堂内只剩下张天虎一人。 他站起身,走到右侧墙边,这墙边放着一块等身铜镜。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端详了片刻后出声道:“兄长,如何?” 镜内的张天虎露出一抹笑容:“藏的很深,很奇特,但他会通幽之术。” 张天虎点头:“这是自然,爷爷传信让我们躲着他,必然是有原因的,通幽...真正的通幽,确实是绝佳的理由。” “那不走吗?离他远些,或许会更安全。” “兄长,这样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我们过去可是和张清尘站在一起的日子,如今却是成了闻名的废物,纨绔。”张天虎阴沉道:“通幽...地煞术,真正的地煞术,这是危险,但或许也是机会。” 镜子里的张天虎笑的灿烂:“弟弟,你没必要冒这个险,杀死我,你也一样可以站到台子上,不用怕被人发现。” “张天龙,你试探什么,你我魂魄搅合在一起,你死了,我不死也废了,如今这个样子,起码还是个高高在上的仙人。” 张天龙咧着嘴:“你明白就好,我的好弟弟,下次可不要再试探兄长了,其实,我杀你的好朋友,你的好道侣时,还是挺心疼,那女人其实...滋味还不错...哈哈哈哈” 随即镜子中的人形缓缓消失,彻底隐去后又重新浮出,变为了没有丝毫异常的镜像。 张天虎握紧了拳头,手部的皮肤变的清白。 “我说了,张天虎是个恶灵,与他共生,你只会得到无尽痛苦。” 没有一丝感情,好似个机器的男人声音在背后传来。 张天虎松开拳头,转过身时表情已经恢复淡然:“你又来了。” “这次来,是为你引荐一下我道圣女。”来人是个木偶人,身穿粗布麻衣,嘴部的木工痕迹有些明显,格外粗糙。 “藏头露尾,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张天虎目露不屑,看向木偶人身后背对他的女子。 这女子一身洁白道袍,琼黑长发垂至腰间,只看背影,便是风光无限。 “张天虎,你这话,可说的不对,这就是小姬的真身,他只是将自己改造成了木偶人罢了。”女子的声音有如空谷幽簧,自有一番韵味,让人不自觉沉迷。 张天虎被影响了一下,又瞬间清醒,更加警惕,掌心中默默握住了一张银色符箓:“真身?疯子!” “这可不是疯子,这是逐道人,与你的太爷爷一般。” 女子转过身来,风光无限,正是鱼有容:“你的太爷爷虽为阳神,但时日无多,将心思放在了联通幽冥的通幽之术上,在找到了些眉头后,拿你父亲还有你们兄弟两坐了试验。” “你父亲因此惨死,魂消魄散,你和你兄长融为一体,成了现在的模样,可还比上不小姬呢?” “而且我们的小姬,可是不折不扣的神机天才呢,就算谦虚些,那也是天下前列的神机大师,你可没这个资格看不起我们的小姬。” 张天虎道:“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是对龙虎山有什么诡计不成?” 鱼有容摆手:“不不,龙虎山这样的存在,算计它也用不到你这样的小角色,来找你,是为了顾曜。” 张天虎瞳孔一缩。 鱼有容笑吟吟:“别紧张,你想要斩灭你兄长的魂魄,我们想要的,是顾曜本身和他师父的遗物,这并不违背,只需要你出些力气就好了。” 张天虎张嘴要说话,却看见鱼有容取出一块黑色的不规则物件:“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本能的,他感觉到危险。 “凶神阎罗。” “不可能!” “不要紧张,我没必要骗你,祂啊,和顾曜是双胞胎兄弟呢,关系可比你们两兄弟要好很多。”鱼有容反手将它收起,“告诉你这个秘密,你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就算你手上握着张银符也没用。” “除非你能取出张金符,不然,要么与我们合作赌一把,要么,我灭了你的魂魄,让阎罗暂且用一下你的身体。” 鱼有容笑道:“要试试吗?张天虎?” 张天虎深呼吸,将手里的银符收起:“要我做什么?将顾曜逼到绝境” “顾曜很强,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一百个你,也比不上他。” 张天虎皱起了眉,心头升起了一股无名火,他的修为弱,但那是被张天龙拖累,可即便如此,全面解放了通幽之门后,他绝对能与张清尘打上百招,这样的实力,能排上同辈前五十,居然被如此评价? 鱼有容看着怒火被挑起的张天虎,红唇弯起:“我要你封锁清水县城,再用你的通幽术,引来阴兵过境。” “放心,封锁,不是为了灭杀这一城,反而是保护呢,毕竟,若是真杀了这么多人,顾曜可就永远不会属于我...们了呢...” 第二百三十三章 前戏 顾曜沉迷闭关,并不知晓外面的情况。 等他醒来时,已是六天之后了。 站起身子,生了懒腰,松下了骨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声。 屋内床铺桌椅上蒙上了一层灰尘,但顾曜自身却是一尘不染,这是因为在修行是天地之炁循环,形成了个气罩,挡住了尘埃。 “移山之路,道阻且长,也不知这次修炼过了多久,应该不到一个月吧,理论而言,阴神道士辟谷的时间大概在一月左右,超过一月会导致肉身枯萎,根源磨损,需要食补。” “虽说如今我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丹道,但应该不会超出太久,毕竟我的金丹还未成型。” 顾曜感受了下身体,一层琉璃宝光好似在肌体血肉中闪荡。 “嘶,怎么感觉我的身体跟唐僧肉似的,吃一块就要成仙啊。” 不过想起自己的身体蜕变过数次,如今显得像是佛家所说的身如琉璃,倒也不是太奇怪。 又內视看了眼金丹,与修炼之前相比没有太大变化,但细细感受,还是多少又凝实了一些。 “那经文化山,修行如移山,不如就叫愚公经罢了,这一次修行,大抵只移去了一小块山头这样,不过这经文,与《黄庭经》有些相似,居然还有炼体一道的法门,倒是出乎意外。” 道士虽然也重视修体,但大都只是顺带,很少会去特意炼体,毕竟再强的体魄,也挡不住天雷地火,防不住厉鬼勾魂。 而《黄庭经》中有锻体升华、齐修三宫的法门,已是天下独步,虽说炼体不是目标,只是顺便,但肉身确实会被锤炼到接近和尚的地步。 《愚公经》中,则是另开一道,修的是“眼、耳、鼻、舌、意”,即五贼,眼、耳、鼻、舌是人感受外物的手段,意则是思维,虽说不是锻体,但修了五贼,最终却反补肉身。 这手段,与佛门有些相似,但却是反了过来,佛门是由修体到修六识,六识便是五贼加上“身”。 “若是肉身修到佛门那程度,我的五贼会比佛门还强。” “不过,这五贼修到极致,都会衍化出一门神通,按照《愚公经》的说法,每个人各不相同,难不成,在我之前,还有人修过这法门?那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另外,我总觉得,修到极致,就是佛家六神通。” 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他打开门,挥一挥手,一阵风在屋内卷过,将满屋的灰尘都是扫了出去,随即大步走出,去找希言问问时辰。 刚出来,就看到了在院内盯着一盆花的蝶儿。 她坐在竹凳上,面前一张大方桌,桌子正中央,摆了个花盆,一个大概鸡蛋大的白色花苞压低了枝干,在她的眼神中摇摇晃晃。 “蝶儿,你在做什么?这是什么?”顾曜在她身后站了一会,蝶儿竟然没有感觉到他,仍是眼也不眨的盯着花骨朵。 “...” “蝶儿?蝶儿!” 蝶儿入了神,顾曜不得不又高声喊了几遍,才将她叫回了魂。 “啊,公子....你出关了啊。” 蝶儿站起身,两只手向顾曜的方向摸索、后退,然后给顾曜一个拥抱,便再次松开,坐回了凳子上。 这期间,她的双眼一直牢牢锁定在那花苞上,没有分给顾曜一点眼光。 “...你这是在做什么?”顾曜有些无奈。 “虎皮猫说,这是一株神明花,需要这样盯着三十六天,就能让它开花,它开出的花,天下第一次美丽,吃了后,还能转生为死。”蝶儿认认真真道。 顾曜:“...这一听就是骗人的啊?虎皮猫?是指陆白侯吗?我去找这肥老虎算账,把我这当窝了不说,还瞎编这胡话,骗你这几百岁的无知少鬼。” 顾曜本想找蝶儿来搭搭手,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水准,如今这样子,不如直接拿陆白侯试手了,这便转身向着三清殿走去。 三清殿今日格外冷清,香火稀薄,不过这才像他过去记忆中的那样,如果真每天都有人来上香,那才出问题了,寻常百姓,总是要过日子的。 不过三清殿内,不止没有了客人,就连希言、陆白侯这些都不见了,顾曜找了一圈,最终在厨房里找到拿着菜刀剁萝卜的窃娘。 “窃娘,希言她们呢?”顾曜敲了下厨房的门问道。 窃娘停下刀,回头看了眼答道:“下山驱鬼去了。” “下山驱鬼?” 顾曜抬头望了眼天空,刚过午时,这个时候阳气颇为旺盛,倒是驱鬼的好时间,前提是能找到。 “是啊,最近城里闹鬼的事很多,靖夜司忙不过来,所以很多人就找到我们这了,基本每天都要灭杀四五个。” “这么夸张?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靖夜司那边没查出,只能判断最近阴气有些重,陆白侯也查看了一番,并未能发现什么。” “这样吗?”顾曜微微蹙眉,“我闭关了几日?可有一月?可有人来寻我?” 窃娘想了想:“大概六日,没有人寻您。” “只有六天啊,我高估我自己了。”顾曜挠了下耳朵:“除了闹鬼,外面还有什么事吗?有听说那什么司市的消息吗?” 窃娘又想了想:“没听说,城里好像只有闹鬼这事,不过外面倒是又出了大事。” “哦?” “中原一带,一个本来被认为消亡的宗门现世了,而且大收门徒,短短两日,便从孤家寡人变为拥有超过三十位以上阴神、八百弟子的大道门,叫什么黄龙道。” “黄龙宗?没听说过啊。” “这宗门好像挺特殊的,陆白侯说靖夜司很紧张,调集了很多人,联合三大道门都在封锁他们,似乎怀疑他们是什么恶贼。” 窃娘知道的消息都是从陆白侯那听说的十八手,归纳总结一下,其实也就是外面一伙疑似野茅的反贼打着黄龙道的名头,声势浩大,大肆招收弟子,各地靖夜司因此都分出了部分人手,前往中原。 又和窃娘聊了下近况,并没有什么其他异常。 至于蝶儿的那劳什子神明花,确实是骗她的,本质上是陆白侯用自己的香火变出来的假玩意,因为蝶儿似乎没见过猫,总想着研究她一下,让陆白侯很是恐惧。 最让它害怕的,是它不仅打不过她,蝶儿还不用睡觉,有几次,陆白侯刚美美的从睡梦中睁开眼,就见到蝶儿炯炯有神的盯着它,差点将它吓死。 还好它最后发现,蝶儿貌似是个傻子,很多东西都不懂,因此随便编了个东西,将蝶儿骗去盯花。 “原来是这样啊。”顾曜点了点头,这么听上去,陆白侯哄骗蝶儿盯着花,也能理解了。 就在这时,下山抓鬼的小分队回来了。 谷虻 一只昂首翘尾的虎皮大猫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只穿着道袍带着帽,还斜跨了个小包的红狐狸,再后面,是背着各种各样奇怪物件的小妖怪。 一群小妖怪有模有样的回了观,先是去拜了三清像,然后脱下道袍,这才屁颠屁颠跑来吃饭。 陆白侯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一下跳上桌子,顾曜就看见桌子剧烈颤动了一下,承受了它不该承受了的重量。 随即希言跑到顾曜脚边,摇着尾巴洋洋得意,似乎在问顾曜,怎么样,我能不能干? 顾曜一下把她搂到怀里:“有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希言眯着眼,抖着耳朵,狐狸的狡猾妖媚感格外浓郁。 陆白侯瘫在桌子上:“能有什么危险?陆大人出马,一个顶一百个。” “最近鬼物为什么这么多,知道原因吗?”顾曜狠狠rua了下希言,也是坐了下来。 陆白侯盯着窃娘望眼欲穿:“能有什么原因,无非就是天气太冷,人气太稀,或者天气太热,人气太旺吗?” 顾曜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跟废话没什么两样。 看着陆白侯等着开饭的样子,顾曜道:“陆白侯,你为什么赖在我这儿不走了?你的山神庙,不要了吗?” 陆白侯嘚吧了下嘴:“你这儿有好吃的,小顾子,我们打个商量吧,你把窃娘交给我...” “行了,你可闭嘴吧,窃娘是茅山道观的一份子,它自己决定自己的去留,我不会赶她离开,也不会拦着她不让她走。” “好吧好吧,那我只好一直赖在这儿了,反正我是帮你在道观里经营的,就当是餐费了,算你占便宜了,毕竟你看这道馆里,如今香火多么旺盛。”陆白侯擦了下口水。 “你最好还是一肚子坏水算计我比较好,这样我心里有底气。”顾曜没好气的看着窃娘端了一盘菜上来,陆白侯一个饿狗捕食,扑了上去。 “希言你在这儿吃饭吧,我出去看看。” 顾曜将希言放到了桌上,和其他小妖怪打了个招呼,走出了厨房。 他本来是想着去山下白鹅村瞧瞧的,看看那里有没有闹鬼怪,可刚刚走到观门前,就看到一男一女一前一后走了上来。 女的顾曜不认识,只是感觉有些熟悉,男的,是张天虎。 顾曜站在门口:“你来做什么?” 张天虎微微一笑:“来这儿,自然是上香啊,不然呢,吃饭吗?” 他想要进去,但看顾曜不让路,笑道:“顾道长,这是在拒客?莫不是看不上我?” 顾曜仔细看了眼这家伙,侧着身子,让开了路。 “多谢。” 张天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后面那女子亦步亦趋的跟着。 顾曜看着他们的背影,跟了上来。 张天虎入观之后,倒是规规矩矩,什么也没做,连四下张望都没有做,认认真真的取出三炷香,恭恭敬敬的在三清像前叩拜,旋即又是闭目念了会经文。 反而是那女子,叩首后便是起身,在院内四处走了一遍,但也没过界,最后站在了院子内,等着张天虎出来。 顾曜想起张天虎拥有着类似通幽的法术,心中有些怀疑清水县的频繁闹鬼是不是他弄出来的,因此暗中以通幽之术查看了一下他。 这一看,让顾曜一愣。 他本人,站起走出院子被顾曜仔细扫了几番,倒是什么都没有,只是一身阴冥之气有些重,但这并不奇怪,这家伙能打开连同阴冥鬼界的大门,肉身必然被鬼气侵扰,即便是顾曜,也多少会受到影响。 可是张天虎的影子,一道长长的虚影在他站起走出时,拖在地面上,顾曜不经意掠过一眼,却有些惊悚的发觉,他的影子居然有着人的五官。 顾曜瞪大了眼,佯装没发现异常,只是跟在张天虎的后面,看着他和那女人低声说着什么。 “顾道长,不用这么防范我吧?”张天虎注意到顾曜,转身道。 顾曜冷笑一声:“张天虎,城内如今阴鬼频繁,与你有关?” 张天虎一愣:“胡言乱语,贫道这些时日,可是一直在努力杀鬼呢。” “哦?” “你不信便不信。”张天虎冷笑,恶狠狠对着女人道:“行了,带你见过这儿的道士了,也让你拜过神像了,可以跟我走了吧。” 那女人连连摇头,居然向着顾曜扑了过来:“道长救我!” 顾曜不明所以,但还是挡住了张天虎抓女人的动作:“住手,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躲在顾曜背后,小声道:“这家伙,在暗地里做恶事,被我发现了。” 做恶事? 顾曜看向张天虎,还没说话,就见他气势汹汹说道:“你会后悔的!” 随即居然一甩袍子,转身就走,将女人扔在了这儿。 顾曜摸不着头脑,这一出戏...是什么鬼? 他转身看着女人,那女人羞答答低头道:“道长,小女子是住在广陵府的,之前跟着张大人一同来到清水,为他洗衣做饭。” “那你为什么要?”顾曜问道。 “小女子昨日夜间失眠,因此离开房间三步,结果没想到,居然听到张大人在策划一起恶事。” “恶事?什么恶事?” “恶事...恶事...恶事就是,道长你耳朵俯过来。” 顾曜留着个心眼,微微弯腰侧耳。 只听那女子轻轻道:“张大人在筹谋阴兵入境,要将全城百姓,炼成自己的鬼兵。” 怎么可能? 顾曜心底骇然,刚要再询问一二,突然感觉有些不对,急忙退开,躲开那女子突然凑过来的脸。 “你要做什么?” 女子的脖子,此刻变的极长,好似美人蛇一般,在空中摇晃摆曳:“饿...饿...饿...” 第二百三十四章 美人蛇 女人的脖子随风飘扬,身躯也在快速变化,手臂快速的融化,融入到了身体之中,双腿并拢,扭曲融化。 短短瞬间,便由人形变为了一只美女蛇。 “饿...饿...饿...” 现出原形后,她仍然在重复呢喃着饥饿,一格格黑色鳞片若隐若现。 眼见女子出现这变化,顾曜不慌不忙,围着它踩起了禹步,这中间,这美女蛇张嘴咬来,被顾曜随手打回。 “有些古怪,它的攻击虚弱无力,我刚刚用力稍微大了些,居然险些将它的身体打穿。” 顾曜踩完北斗七星位,发觉这美女蛇虚弱无比,改变了原本的手法,结了个手印,空气变的沉重,轻松将它压制在地上。 又随手折了几根树枝,轻轻一扔,树枝便如同飞剑,插入了蛇身上,将它牢牢钉住。 “这事,可真是古怪极了。” 镇压完之后,顾曜一边思考这明显有问题的事,一边喊着希言,让她拿些雄黄酒来。 用雄黄酒在周围画了个圈,看到这美女蛇彻底动弹不得,喃喃不断的饿也是说不出声了,只有细长的分叉蛇头从嘴里吐出,不时跳动两下,顾曜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事,可太古怪了。 这女人,一开始顾曜看着感觉有些眼熟,如今看到这模样,总算是想起来了。 许久之前,颜意远曾经在外面无意间开肠破肚了条美人蛇,拿来与顾曜换,想要感受下狐狸的手感。 之后那美人蛇被顾曜上交了靖夜司。 当时他还有些好奇,美人蛇这么稀罕的妖精,居然这么随意被颜意远收拾了,还死的那么随便,现在看来,或许当时就是假死。 只是...又怎么和张天虎混在一起了? 虽然当时只是因为稀罕,所以随意看了几眼,但当时顾曜的修为已是不弱,在脑海中那美人蛇的面容还依稀记得,所以当时看着才有些眼熟。 可是到底是不是那一条?还是说,只是个长的像的? 顾曜仔细回顾了一二,当时那美人蛇上交给靖夜司,据说是和一起灭门惨案有联系,若是真是同一条,或许这背后还有什么隐秘,看起来还得去靖夜司一趟,确认一二,查个明白。 另外,张天虎怎么随意的就将这美人蛇扔在这里,还有这美人蛇为什么要告诉他阴兵,以及它为什么突然发狂,还这么虚弱不禁打... 想到这儿,顾曜靠近它,蹲下身子,仔细看了下它身上的鳞片。 漆黑的鳞片格外干燥,布满了裂隙,只是微微用力,便是摘下一片,两指微压,鳞片就碎成了粉末。 “这家伙的状态,果然有问题。” 顾曜起身,踱步到美人蛇的头部前,仔细打量着它,鼻子微微一嗅,两眼一亮,伸出两根手指,拨动它的头,让它面朝上。 两根手指夹住它的一颗獠牙,轻轻用力一拔,便是将牙拽了下来。 竟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出。 顾曜将獠牙放到鼻下,用力嗅了一下,獠牙之上,一股浓郁的雄黄味混杂着朱砂、浓墨以及些许金石草木的味道。 让希言又取了些盐水来,獠牙从盐水中一过,洒下一把泥土,一道符箓的痕迹在獠牙上显现。 “这家伙,看起来早就被算好了,到我这蹦跶不了,就算我不杀它,它也必死无疑,看起来,就是专门来当传话的棋子的,就是为了告诉我,张天虎在筹谋阴兵?” “那是谁在用它来传话?张天虎身边的人?” 顾曜低头沉思片刻:“先要搞明白一件事,这家伙到底是不是那个被我交到靖夜司的美人蛇,还是只是单纯的长的像。” “再然后,张天虎...” 想起张天虎那么简单的就把它扔在了顾曜面前,这本身就已经足够奇怪了,他敢在公堂之上公然联通幽冥,又怎么会在这里这么克制? “也有可能,就是张天虎在故意让它给我传话。” 顾曜想到此处时,觉得这个才是正确的答案。 就在这时,大着肚子,就像快生了的陆白侯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到了这儿。 “呦,这不是那个九条命的六魅吗?居然死了?九条命都没了?” 顾曜回过神:“你认识它?” 陆白侯抽了下鼻子,没有继续靠近,它似乎也很讨厌雄黄味:“认识啊,圣人盗的中流砥柱,虽然实力不强,但行动诡异,擅长保命,和宗源那个大和尚关系不错。” 顾曜这才想起,陆白侯好像也是圣人盗啊。 他盯住它:“我发现我灯下黑了。” “嗯?” “老实交代圣人盗的事。” “这没什么好交代的啊,他们说他们要做大事,能让阁皂山感受痛苦,我就加入了啊,我不是与你说过吗?圣人盗的事我知道的不多。” “好像是说过。”顾曜想了想,“这家伙有九条命?” “嗯,不过我记得,很早之前,它就用掉了六条,只剩下三条了。” “那看起来,颜意远也耗掉了它一条,那个时候,它应该是想要潜入靖夜司,所以牺牲了自己一条命?” 他看向陆白侯:“你刚刚那话,是说它已经死绝了,九条命都用完了?能确定吗?” 陆白侯点头:“当然能,这次是真死了。” “真死了...”顾曜又仔细看了下美人蛇的尸体,陆白侯提醒道:“小顾啊,你把它的头切开,头里好像有东西。” 顾曜抬头看了眼它,旋即低下头,伸手在美人蛇头部上轻轻一划。 美人蛇的头就像被一把无形的快刀切开,工整利落的分为两截。 这美人蛇看外表,还算鲜活,可没想到实际上,一滴血液都没有,全身血肉都已经干涸,它的脑袋里也是空空荡荡,早就已经被掏空了,此刻被顾曜切开,者才发觉真是情况。 整个脑袋里,只有一个奇怪的稻草人。 顾曜没有碰,有关草人的法术,大都是巫傩之术,通过草人诅咒杀人,在不清楚情况下,他并不打算碰,而是抬头看了下陆白侯,让它给解释解释。 陆白侯被顾曜这么看着,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你看我干什么?” “这草人是什么?你怎么知道它脑袋里有东西的?” 陆白侯歪脖子:“我也不知道它脑袋里是什么东西啊,我只是感觉到它脑袋里冒着香火的味道,所以才提醒你的。” “香火?” 顾曜伸手召唤劫剑,顺带把蝶儿和她盯着的花苞都是带来了。 谷蘪 “解决掉。”他对陆白侯道。 陆白侯嘟囔一句后,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气吹过花苞,巨大的花苞立刻盛开了,洁白的花瓣伸展,有如人脸一般大,随即七种色彩快速在花瓣上闪烁,有如雨后的彩虹。 蝶儿露出惊喜的笑容,盯着这变化的花瓣看了好久,然后伸手要抓下这花,只是刚刚碰到,花瓣便如同泡沫般碎裂,灰飞湮灭。 蝶儿的笑容才刚绽放,便是僵硬住了。 眼见如此,顾曜偷偷踢了下陆白侯一脚,恶狠狠的瞪了它一眼,但陆白侯只是扭过头来,装没事发生。 这花只是幻术,是用香火造出的,它只是欺负蝶儿不知道香火是什么。 顾曜叹了口气,走到蝶儿身旁,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慰了她几句,将真相告诉了她。 “什么?这花...是假的?”蝶儿瞪着眼。 “对,都是这个混蛋,等会我弄个猫笼子,把它关在里面给你当宠物好不好?” “好!” 安慰好蝶儿,顾曜让她来看一下那个稻草人,蝶儿的修为够高,握着劫剑,便是完整的鬼主,这稻草人背后,除非是个阳神圆满,不然都伤不到她。 蝶儿握着劫剑,蹲着看了看那草人,又伸手捏起:“公子,没什么,这个草人,应该已经失效了,我刚刚感受了一下,上面应该是个影响神魂的术法。” “影响神魂?”顾曜接过草人,看了一眼,“我知道了。” 将草人收了起来,他来到陆白侯的身后:“陆白侯,摆脱你一件事。” 不给陆白侯反应的机会,他伸手拍在陆白侯的肚子上,一道道符箓瞬间蔓延,布满了它的全身。 “别紧张,这些符箓,只能暂时封印你的修为。” 伸手招来远处看戏的小妖怪,吩咐它们几句,它们便兴冲冲的跑去做笼子了。 太好了,这个死猫天天抢它们吃的,总算是遭报应了。 它们很是开心,不消片刻,便是做出了个大笼子。 将陆白侯塞进去,将笼子递给蝶儿:“交给你了。” 以蝶儿的实力,压制陆白侯没什么问题。 顾曜从蝶儿手中拿过劫剑,嘱咐她们好好守家之后,将美人蛇收拾了下,背上劫剑,向着靖夜司走去。 这一路上没怎么耽搁,捎带眼看了下城里百姓如今的状态。 看样子在张天虎辞去司市这个职位后,城里已经恢复生机了,城内百姓的生活,也恢复了正常。 靖夜司内,缉事们也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巡街的巡街,杀鬼的杀鬼。 “张大人,您且看看这个。” 顾曜开门见山,将美人蛇扔在了地上,对张大人道。 张大人看了几眼,想了一想:“这不是美人蛇吗?我记得你过去好像逮过一个,怎么又抓了一个?这玩意我记得挺少的啊,你捅到蛇窝了?” “不是,大人仔细瞧瞧,它与我之前上交的那只,是不是同一只?” 张大人一愣,站起身子,走到蛇躯前,看了半天后摇头:“不记得了。” 顾曜:“...” 那你看这么长时间。 “大人,你快去看看我之前上交的那具蛇躯还在不在,再让看守典籍库、仓库的各位检查一二,有没有什么异常,少了或者多了什么东西。” 张大人从善如流,立刻转身跑入了后堂,扯着嗓子吩咐了一通。 过了大概一炷香,他才从后堂走出来,面色难看:“真的有问题,之前你交过来的美人蛇,力气消失了,只留下一张蛇蜕。” 他有些懊悔的拍着手掌:“我当时太大意了,居然没再设置些封印什么的。” 顾曜道:“这不怪你,是这玩意太罕见了,我们都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有九条命。” “不,寻常美人蛇只有一条命,是你抓到的这个东西,不正常。”一个人急匆匆的从后堂钻出来,是个文书。 他对着张大人行礼后道:“查了一遍,只是案牍库百姓生辰和顾曜道长的记录,有被翻阅的痕迹,除此以外,再无一丝异常。” 顾曜长舒口气:“那看起来,损失不是太惨重,只是百姓的安危...” 他自己的生辰记录什么的,其实已经无所谓,圣人盗那边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不知道是不是这美人蛇传过去的。 张大人皱紧了眉头,额头上突然渗出大片黄豆大的汗珠,猛然抬头,惊呼道:“不好,快去召集所有缉事回来,再差人通知县衙,清水县恐有大难,本官要接管全县。” 文书啊了一声。 张大人火急火燎的回到自己的桌案,从抽屉内取出一块玄武小印。 那文书眼见玄武印,急忙高声喊道:“大人,不可,这印乃是有生死大难才可使用,你这么用,会被重罚的。” 张大人毫不犹豫,一手按下:“全城百姓的生辰八字都已经泄露,你再想想,城里如今鬼怪不知从何而来,源源不绝,会不会是有贼人就是冲百姓来的?” 顾曜原本还想提醒张大人,可能会有阴兵过境,但没想到他这么果断。 此刻他已经感觉到,天空之上,一个大阵正在启动,大周皇朝的气运也在注目此处,山脉苏醒,全城慢慢化为一座铁桶,无数在立城时布置下的阵法,都已经开始运转。 此时此刻,清水县不能进不能出。 文书也是满头大汗:“大人,可你这...只是个猜测...” 顾曜道:“不,我从这美人蛇的口中,得知了两个惊人消息。” “一,它来自于圣人盗,圣人盗在宗源之后,还在注视这里,目标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什么。” 他看向张大人:“当初美人蛇曾经袭击过一户富商?这或许说明,城内还有他们的眼线。” 张大人默然颔首,等着靖夜司所有人回归。 顾曜继续道:“二,城内有人在策划...阴兵。” “大人,这阵法,能挡住阴兵吗?” 文书此刻倒是放松了,擦擦汗笑道:“能,不过要看规模,长安城的大阵,当初抗住了三只凶神七日的进攻,清水县虽然小,但抗住阴兵,问题不大。” 顾曜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那如果,阴兵在城里召唤出来的呢?” 张大人一下跳起来:“那城里就成了阴兵的屠杀场。” 他看向顾曜,双眼满是恐惧:“你还知道什么?全部说出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自我介绍 顾曜想了下,将大概的事,都与张大人说了一遭。 张大人一边听着,一边控制不住的在屋里打转转。 “张天虎...不可能,不可能...他再怎么样,也是天师府弟子,之前他在城里操控米菜,也没敢弄出人命,这可是阴兵过境,被卷入的生灵绝无生路,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蠢事!” 他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他的反应,在顾曜的预料之中。 虽然接触的不算太多,但顾曜已经大概摸清了这位的心性脾气。 喜欢当官,虽然脑瓜子不太灵光,但是个好官,此外,最大的特点,便是以龙虎山天师府为傲。 张天虎再怎么样,也是天师府的道士,在张大人看来,背负着天师府的荣耀,即便做恶事,也恶不到哪去。 顾曜轻声咳嗽下,提醒张大人注意仪态:“大人,这只是那美人蛇的话语,未必当的真,这里奇怪的地方较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张天虎确实有引来阴兵过境的能力。” 张大人站住身子,咬牙道:“可是原因呢?他为什么要做这事?难不成是吃饱了撑着的?” 文书听了很久后,插嘴道:“这事其实不是很重要,大人已经启动了阵法,阴兵即使出现,只要百姓不离开家门,短时间内它们也做不了什么,至少要磨损到阵法出现问题才会出现伤亡。” “这段时间,大人还请立刻联系广陵府寻求资源,嗯,还有天师府,先联系天师府,让他们直接派人来将张天虎带走比较好。” 张大人如梦初醒:“啊,对对对,我现在就...” 顾曜打断道:“大人,先通知广陵府,县城已经被封闭,天师府的人除非攻城不然进不来。” “好好好。” 张大人应和着,快步钻进了后堂,只留下文书在这儿。 那文书四处打量,眼看空气安静了下来,搭话笑道:“顾道长,久仰大名了。” “您客气了。” 他自我介绍道:“在下乌飞白,一月前刚调入清水县担当文书,此前一直在广陵府任职。” “我说大人看着面生,原来是刚刚入职,那之前的文书大人是调走了吗?” “是啊,得了风寒,卧床不起。”乌飞白低下头,看着那美人蛇:“我在档案中有看到之前有起灭门案,凶手就是这美人蛇,后来在仓库内没看到遗骸,还以为是拿去别处展览了,没想到居然是金蝉脱壳。” “这妖物是稀奇罕见。” “对了,顾道长可有听闻最近的大消息?” 顾曜想了想:“大消息?是凶神阎罗,还是黄龙道?” “自然是黄龙道,道长对于黄龙道知道多少?” 顾曜摇头:“从未听说过。” 老道很少与他说自己过去的事,他只知道老道传承了天心道的雷法,并不知道还有个黄龙道。 乌飞白有些惊讶:“你居然从未听说过?你的师父,大名鼎鼎的善渊道人,可是与当年的黄龙道主交好啊,甚至他对付阎罗时还用了黄龙道的法术。” “什么?”顾曜很诧异,“你知道我师父?还知道他用了什么法术?” 乌飞白轻笑两声:“再自我介绍一次,贫道,乌飞白,阁皂山出家,但祖上是黄龙宗的道童。” “莫要紧张。”看到顾曜有些戒备,他急忙道:“那个黄龙道,与黄龙宗不是一回事。” “黄龙宗只有一位阳神,以及数个道童,人丁稀少,行事隐秘,甚至没有什么山门。” “至于功法术道,更是偏科,一身本领,全是为了对付妖魔,更或者说,是堕落显化的心魔,也正因此,很快就消失了,大概一共也就三十年左右吧。” 顾曜好奇这人怎么知道老道对于阎罗用的术法,仍是保持着警惕:“三十年?” 乌飞白颔首道:“是啊,三十年,黄龙真人消失后,黄龙宗就没了,几个道童各自会一些皮毛,流落各地,当个野茅杀杀小鬼,我家先祖走运些,阴差阳错入了阁皂山。” “前些日子我听闻善渊真人用了黄龙宗的术法,因此倍感亲切,这才特意来见你。” 顾曜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师父用了黄龙宗的术法?” “这个嘛...涉及到黄龙宗隐秘,原谅我不方便透露。” 乌飞白岔过,突然问道:“顾道长你对于那个黄龙道有什么看法吗?” 顾曜微微后退一小步:“能有什么看法,靖夜司如今的动作,不就是表明了他们有问题吗?” 乌飞白摇摇头:“未必啊,靖夜司都是好人,可是司首未必是,这次调集,是司首直接发令。” “你什么意思?”顾曜越发警觉。 乌飞白嘴角翘起,露出十六颗牙齿,笑的有些瘆人:“我想说,如果这次立道的,是消失的黄龙真人,那我们可以一起去拜访他。” “你是善渊真人的唯一弟子,我是当年道童的后人,我们两人都与他有因缘纠葛,或许能直接拜入他门下。” 顾曜推脱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打算再拜师傅了。” 这家伙有点问题,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顾曜盯着他想到。 乌飞白笑容遁去,变的毫无热情,冷淡无比道:“是我唐突了,作为善渊真人的弟子,你确实也不缺什么功法神通,佛门、道门都站在你身后,也不差什么背景,确实不用像我一样,抱歉了,告辞。” 他随手作揖,转身离去。 顾曜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之前那么热情,是想拉着我拜入黄龙真人的门下?想用我当作见面礼?” 想起他前后态度差距之大,不禁感叹一声,太实在了。 这人不行,不能处。 又在大堂等了片刻,张大人面色难看的回来了。 “大人,如何?”顾曜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张大人长叹一口气:“广陵府那边说分不出人手,只能在天师府来人时派人带他们进来。” “天师府那边,出了意外,暂时要封山,原因没说,只是告知我,无法帮助,或许在七日之后才行。” “我这边启动阵法,已经被靖夜司感知到了,他们那边正在组织靖渊前来我们这里调查,但需要我们坚守一段时间,因为黄龙道的事,大量人员都被锁住了。” “最后,张天虎的爷爷,直接传音给我,让我...让我...必须保住他的性命,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暗示我,即便真的阴兵袭城,死伤无数,我也要保住,他会想法子让人戴罪。” 顾曜也是皱紧了眉:“看起来,张天虎这事背后,确实有个实力强大的组织在做事,甚至我们可以大胆些,假设张天虎的爷爷也是那个组织的成员。” 张大人伸手拍拍脸:“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已经传音让人去找张天虎的下落,但他已经失踪了。” 顾曜道:“我去找,他的目的,应该有我。” “要人帮忙吗?” 顾曜摇头:“不用了,如果我对付不了,其他人恐怕也帮不上我,除非是您亲自来。” 谷憶 张大人看了看玄武印:“不行,我不能出去,这段时间,我必须一直留在这儿,不然有歹人来,大阵可能会出问题。” “好,对了,大人,司内的人,也不要信,可能有问题,您想想,美人蛇在仓库内消失这么久,居然没人发现,这本身也很奇怪,要知道,美人蛇的遗骸也不小啊。” 张大人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 顾曜这才走出。 站在大街上,顾曜看着周围,想着该去哪儿找张天虎。 “如果说美人蛇身上的东西,是张天虎的设置,他也故意将它扔在我面前,通知我这事,那他必然还会想办法通知我他藏在哪里,这个法子,应该只有我能发现。” “会是什么呢?” 其实答案我应该知道的,一抹黑色涌上顾曜的眼眸,通幽! 运转通幽之术,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是看到了。 一个小小的鬼物,趴在一处墙根,手指对着东南方向。 “东南边嘛。” 顾曜大步流星,顺着鬼物手指方向走去。 不远处,又是一只鬼物,指着西边。 顾曜跟着,在城里打起了转。 路上还遇到了些许缉事,他们各自清剿了些小鬼,正匆匆返回,与指路的鬼物擦肩而过。 “这些缉事果然感觉不到这些鬼物,但是...为什么让我在城里闹圈?” 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城里转了一大圈,兜兜转转来到了平安街,到了这里,指路的鬼物也没了。 “又在这儿嘛?这里可真是风水宝地,不过倒也说的过去,毕竟之前美人蛇就藏在这儿。” 顾曜一家家走过,最终停步在平安街十三号。 这里的阴气格外重。 “这一户,我记得之前白鹅村的典妻和鬼婴就是在这里。” 他想了想,确认之后,推开了门。 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典妻案之后,这里一切都被搬空了,尤其是水井,青石台背面还有着佛陀雕刻,所以整个石井都被搬了,每一块青石都被磨成粉细细查了一遍。 此刻水井变成了个大窟窿。 顾曜蹲在窟窿边缘,向下面看去。 阴气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他眯着眼,还依稀能看到水井壁上扒着个贞子造型的女鬼。 “真是晦气。” 他吐出一口气,见那女鬼直接冻住,坠入井底,激起一片水花,之后在女鬼之前扒着的地方,看到了个洞口,不出意外,张天虎应该就在里面了。 “还要多做些手段才行,防止万一。” 顾曜眯着眼,取出了八十一颗纯阳流珠。 “这宝贝我也不知该怎么用,但是,这么用应该没错吧。” 他注入炁,激活了流珠,略微有些吃力的将它们散在空中,构成复杂的星辰。 又在地面上布满了符箓,确保自己一旦感觉不对后可以瞬间引爆符箓,将这座院子炸成灰,也不会伤及其他院子后,纵身一跳,进入那洞里。 初极狭,才通人,黝黑不见五指。 顾曜一边往前走,同时心里道:“这段时间,我好像钻的洞也挺多。” 希望这个没有炁渊村的洞长。 大约走了三十步,豁然开朗。 一个被十八尊石像包围的圆形道场出现在他眼前。 一道蓝色的火线在道场里穿梭,将十八尊石像连接,在道场的正中央,站着个人,顾曜走到道场边缘后看清了,正是张天虎。 只是这个张天虎,感觉和之前的不太一样,邪气森森,穿着件缝有白骨的道袍,手里拿着的一杆长长的人骨手杖。 “张天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顾曜没有贸然走进,高声喝问道。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一件伟事。”张天虎说话时,顾曜的背后陡然一震。 他进来时的通道居然两侧石壁吞噬了。 “这里只有你?” “那你还想有谁?” “那你引我来,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不服。” “不服?不服我?” “自然,凭什么...我要作为你的替代品被选择,所以我将你引来了。” “替代品?”顾曜微微蹙眉:“什么意思?你背后的人是谁?” 张天虎怪笑一声:“顾曜,自我介绍下,我叫张天龙,你明白了吗?” 张天龙?张天虎? “难怪你邪气森森,原来你是一体双魂。” 道场内的蓝色火焰陡然升起,有如一道火墙,张天龙的声音隔墙传来:“你知道我们兄弟两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顾曜抽出劫剑,抬手一劈,一道雷弧斩出,在空中化为雷鸟,向着雕像而去。 张天龙发出咯咯之声,蓝色火焰涌上雕像之上,为它们披上一层蓝色纱衣,随即雕像活了过来,对着雷鸟狠狠一拳打出,将雷鸟击散成散落的花瓣。 “你当然不想知道,你毕竟是成功的试验品。” 他叹了口气:“可是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失败了,变成这个样子,却还是只能执掌残躯的地煞法。” “可你呢,执掌了三道完美的地煞法,真是让我们羡慕,真是不公平,不公平!” 顾曜再次抬剑:“你在说什么浑话?能学会地煞法,是我的事,和你说的实验有什么关系?” 剑身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水珠,顾曜横挥而出,日月星辰江河湖海从水珠之中化出,将一切吞没。 第二百三十六章 归来 一滴滴水珠变为江河湖海的源头,天下之水滔滔不绝涌出,奔腾咆哮着将整个道场吞没。 蓝色火焰并不畏惧水,只是微微收敛了些,随着水流拉伸延长,有如丝绸般在水中抖动。 顾曜双目紧紧盯着张天龙,一手捏印,随时准备引动布置在上面的符箓。 这张天龙的表现很诡异,让他有些许不安。 自己的修为在他之上,神通术法,也绝不弱于他,通幽之术,自己更是执掌了完全版本的。 更别说水经三千文这种仙人传承。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高配,张天龙唯一可能占据优势的,就是这个道场的地利。 但这并不足以让他如此淡然的面对自己,是他还有其他准备,又或是帮手? 他这边小心翼翼,那边的张天虎微微抬起了手中的白骨长杖,一道道血色纹路从他握着手柄处开始蔓延。 就在水流将要将他吞没时,白骨长杖的顶端,陡然钻出一颗黑漆漆的圆溜大眼珠子。 血色纹路也汇聚于眼珠,一股特殊的炁从眼珠内涌出,形成一个圆,将张天龙包裹在内,隔绝了周围的水。 “这长杖是什么邪物?”顾曜感觉到那长杖邪诡的很,当下立刻运转水行雷,一条藏匿在水中的长角雷蛇裹挟着水流,无声无息靠近。 可张天虎居然感觉到了,他手中的长杖没有放下,在水中肆意张扬的蓝色火焰自然而然的卷起,冲向了雷蛇。 一阵剧烈的气泡泛起,雷蛇被引爆了,一大片蓝光在水中盛放。 “是那个长杖的原因吗?” “他为什么不攻击我?” “他在等什么?” 看到张天龙击散水行雷后,将手中长杖放回到地面上,安然等着他动手的样子,顾曜心头闪过疑惑。 “是知道伤不了我?还是说在等我用什么术法?” 顾曜心思飞快闪烁,旋即长剑插地:“五雷斩煞!” 一道阵纹以剑为中心,如蛛网般蔓延,奔流的水变的平和,又在瞬间沸腾起来,开始剧烈的攻击地面,沉重无比,想要钻入地中。 地下也开始了震动,一道道裂缝在道场的地面上裂开,一丝丝雷电如同火山爆发时喷出的火山灰一般溅出,与想要急流而下的水产生了剧烈反应。 不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那就先毁掉这个道场再说。 水流在快速膨胀,道场的地面已经开始崩溃龟裂四散,顾曜又捏印直接引动地面的符箓。 砰,砰,砰。 沉闷的响声伴随着能将人压碎的声波蔓延下来,顾曜运转金光咒,抬剑狠狠劈向头顶。 张天龙看着顾曜的动作:“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啊。”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头顶塌陷的石块,脚下崩碎的地面,周身爆炸的水与雷,不急不慢道:“真是糟糕呢,这具身体,很重要,要是没了的话,那我和天虎可就都死定了。” 随着他说话,皮肤下鼓起一个个凸起,一根根白骨刺破血肉,将他包裹在内,组成一尊半身的白骨法相,在水流之中被不断扯碎的蓝色火焰也被白骨法相吸引,飘飘扬扬飞来,落在白骨之上,汇成一个个具有妖异美感的图像。 他做完这一切,地下洞穴彻底崩碎了。 顾曜一剑裂空,顶着金光咒破土而出,冲到了地面。 下一刻,白骨法相也是冲了出来,落在他对面不远处。 顾曜注视着对面的家伙,握紧了剑,刚刚他破土而出,完全笼罩在土石之中时,张天龙的声音诡异的传到了他的耳中,向他提出了个交易。 “你以完整的通幽之术将我和我弟弟分开,我帮你抓捕那个想要引动阴兵的妖女如何?” 两人隔着大片的塌陷,白骨法相胸口部位,白骨挪移,露出了张天龙的身影:“顾曜,没用的,那个道场,只是为了让我吸纳来自地下的阴冥之气。” “我的通幽之门不够完全,要引动阴兵需要些许帮助,仅此而已,你来的早了些,但并没什么用。” 他握紧了手中的白骨长杖:“我的提议如何?你答应吗?” 顾曜道:“我不相信你,拿出你的诚意。” 他的意思是要张天龙停止召唤阴兵,先去抓住那个妖女。 他抬头看了下天空:“清水城已经封闭,玄武镇守,你们什么都做不了。” 张天龙摇摇头:“真是可惜。” 他也同样抬头看天:“玄武阵只镇守,没有什么杀伐之力,毕竟这只是个小县城,要等到救援,要很久吧。” “天虎不愿意合作,那就我来。” 随即他伸手挖下白骨长杖上的眼珠子,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顾曜,来感受下吧。” 白骨法相瞬间闭拢,漆黑蔓延,胸口再次打开时,里面已是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天地之间阴风阵阵,天色灰暗了下来,一股压抑的沉重感笼罩在顾曜身上。 “他居然真的敢..。” 顾曜深吸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个小金人。 他之前又想过很多,张天虎或许是被控制了,或许是怎么样,但还是做了些准备的。 阴兵本质上是阴气所化,通常只会出现在人烟稀少的山野,可以杀死,但只要天地之间阴气不绝,就会源源不断,单纯灭杀,可以解一时,但到最后,只会被榨干,这也是为何阴兵过境通常都是选择躲避的原因。 那如果城里真的阴兵肆虐,该怎么办? 要么直接把门关上,只要联通幽冥的门被关闭,阴兵很快就会消解。 要么,就再开一扇门,直接将阴兵送回去。 “我在鬼国没有锚点,胡乱开门,运气好点开门在个鬼将或者鬼王床上,运气差点,直接在泰山府君的头上。” “但是,现在有锚点了。” 谷豯 他看了看手里的小金人,以它为锚,运转通幽之术,开始联通阴冥。 这是蝶儿的师尊,静音师太留下的小金人。 冥冥之中,他感觉到了个很熟悉的存在后,立刻全力催发。 一扇古朴的青黑色鬼门在他背后的空中出现,与白骨鬼门对应。 “师太,给点力,出来的时候,顺手把这些阴兵带回去。” 顾曜默念着,看着大门打开了一丝缝隙。 一只巨大的黄色竖瞳在门缝中露出,这眼不像是人类,让顾曜心底一沉:“这还能找错?” 这边磨磨蹭蹭,里面不知是什么鬼物的家伙格外小心翼翼,窥视着人间,生怕有什么危险,显得过分谨慎。 而对面的鬼门内,整整齐齐的踏步声已经响起,一尊尊丈高的漆黑烟气凝成的士兵成队成列走出,在出门时,白骨法相上蓝色的花纹光芒闪烁,为它们点上双眼,让它们愈发凶悍。 “这些阴兵不强,麻烦的是无穷无尽。” 顾曜等不及后面的家伙了,直接控剑劈去,他此刻还做不到百丈之外仗剑杀敌,但只是百步之内,还可以做到。 劫剑挥划银光,在阴兵之间掠动,同时,一道道火行雷被顾曜点出,以火球的姿态被顾曜砸了过去,在阴兵中间绽放,净化涅灭大批阴兵。 炽烈的雷火之气在源源不绝的阴气中还未彻底盛放,便如同哑雷般熄灭。 “短时间我能挡住,但即便我恢复的很快,也不能一直这样。” “或许我该试试毁掉那个门?” 想起之前的爆炸,这尊白骨像丝毫无损,顾曜再次抬头看向那偷窥人间的眼睛:“我好像只有金行雷可以试试,但估计效果也不会太好,倒是门里这家伙,要不要出来?要是不能框出来让它试试毁掉这个东西,我就要关门了。” 他现在还没有散去法术,还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借里面这东西,对付阴兵和白骨像。 阴兵没有什么理智,只会带走一切挡在行进路上的东西,即便同样是鬼物,也会被它们同化,如果里面这家伙真的出来,大概率也会对阴兵动手。 “这么磨磨蹭蹭,到底是开到哪儿了?白白浪费我的炁力。” 顾曜刚打算散去通幽,突然看见门后的大眼珠子消失了,随即一声巨响,大门哗的一下被打开了,一道炽热灿烈的佛光从门内投射而出,照在顾曜身上。 温暖,包容,慈悲,想要皈依佛祖的念头在脑海中升起,下一刻又被他驱散,顾曜摄回劫剑,抬头看向门:“静音师太,快来帮忙。” 对面的阴兵刚出鬼门,便沐浴在佛光之下,有如冷冷白雪遇到六月骄阳,瞬间便是融化了。 这等佛法修为,还是在鬼国修行,能有几人?门内必然是静音。 “阿弥陀佛。” 金灿灿的光芒之中,一个骑着坐骑的身影跳了出来,在空中跃动,落在顾曜的身前。 顾曜没急着打招呼,而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用铜钱、红线编制的七星剑,投掷入鬼门之中,作为日后再次开门的锚点,随即才长舒口气向着静音师太道:“师太,快,把对面那东西打成渣。” 他此刻才知道之前躲在门后窥视的,就是这被静音骑着的狐狸。 他都忘记了,之前在麻姑山,同样魂归鬼国的,还有一只狐狸。 静音从狐狸背上下来,手捏佛印,神态庄重:“阿弥陀佛,施主...” “师太别阿弥了,快点,几十万百姓的性命就在您的手中,或者您直接把这些阴兵连接到我的门里。” 静音被他推着,一下破功了,一脚踏地,大地震颤时她吼道:“顾曜,我徒儿怎么莫名其妙被你喊走消失了百多年?你知不知道一尊鬼主消失有多严重?没有了蝶儿的蝶城,我和这蠢狐狸只能默默挨打!” 说话时,她顺手打出一拳,一道巨大的拳印狠狠打向了对面,那白骨法相颤动。 “师太,你还没成就鬼主?”顾曜有些好奇。 “哪有那么容易,鬼国内鬼王满地跑,鬼主可就那么些。”静音好似一肚子火,又抱怨了几句,转头看向对面:“好胆子,敢筹谋阴兵过境,让你看看姑奶奶在鬼国磨砺几百年的拳头有多硬。” 她浑身金光熄灭,变的和小金人似的,一下便是跳动了鬼门之前,虽为鬼王,但散发出的气息却炽热如太阳,门前的阴兵甚至无法成形便是被净化了。 “大慈大悲拳!” 静音抬手一拳,狠狠砸在了白骨法相上。 法相剧烈震动,但并没有破损,反而是白骨上的蓝色花纹变的生动鲜艳了许多,似乎又要引动什么意外。 看到这变化,静音师太有些恼火,我堂堂半步鬼主,生前还是个修为通天的大尼姑,打你一拳你居然没事,太不给面子了。 一抹金色的火焰在她手背上燃起:“菩萨笑不得!” 金色的火焰凝实一瞬,静音跳起,一拳砸在白骨法相的头颅上。 咔嚓一声脆响,她一拳击穿了头颅,手臂插入了白骨之中。 下一刻,白骨法相上裂纹密密麻麻扶起,咔咔的响声此起披伏,一丝丝金色从裂缝中透露,伴随着静音的一声怒吼,金色的火焰从内部爆发而出,将白骨法相彻底崩碎。 眼见门被打碎了,顾曜收回通幽之术,将自己的门关上,同时高声叫道:“师太威武。” 静音落回地面,得意洋洋:“这不是小意思,我在人间全无敌。” 她的背后,黑色缓缓凝结,白骨长杖从黑色中露出,一下刺向静音的心口,但并未能刺穿,只是让她感觉有些瘙痒,回过身来抬手就是一巴掌,将黑色打碎,露出了胸口长眼的张天龙。 “现在人都已经长三只眼了?” 她嘀咕一声,伸手捏住张天龙,一记灌篮,狠狠将他栽进了土中。 “结束了吗?”静音收敛自己的佛光,变的平和无比。 顾曜看着白骨长杖一点点崩碎:“应该是吧?可能有个躲在外面,不过不要紧,阴兵消失了就好。” 静音点点头:“那就行,我徒儿呢?这家伙这么弱,蝶儿堂堂鬼主,就算不如我,也不至于打不过他吧?” “蝶儿在我家呢,这次出来没带她,师太您比蝶儿还强?”顾曜有些好奇,静音眼中的蝶儿,可是鬼主啊,理论而言,不应该是鬼界绝顶吗? 静音又得意了起来:“在鬼界是她厉害一点,可是在人间,当然是本师太厉害,毕竟她只修鬼道,可我,佛法无双,鬼道也一样。” “这天下人间,能与我交手的,没几个。” 静音自负的抱胸道。 第两百三十七章 异变 靖夜司府衙内,张大人注视着面前的玄武小印。 此前气温骤然降低了许多,接着玄武印上金色的纹路交相闪烁,他虽然没有感觉到阴气,但也知道,这大概或许是阴兵来到现世导致。 这也使得他心里有些沮丧,张天虎真的背弃了天师府。 他盯着玄武印发呆时,大堂内仅剩的些许文职人员也没闲着,各自都是在提笔记录。 或是这次事件的记录,或是各自的...遗书。 缉事们接到命令回到县衙后,拿上法器、符箓,又各自组成队伍前往各个街道,确保所有人都留在家中,不会出现在街道上。 “我是不是激活阵法激活的太快了?”张大人盯了很久后,突然抬头问道其他人。 乌飞白答道:“大人毕竟是出于保护百姓的心思啊,毕竟在面对鬼祸时,每犹豫一息,都有可能会导致无辜者死去,只是谁都没想到居然会是阴兵这种东西,也怪顾曜没有把事情说明白。” “是吗?”张大人抬起头,看着玄武印的光芒一闪一闪,外面天空乌云密布,邪诡的风呼啦啦卷过,“刚刚的话,不准再说了,若是你敢在私下提及,本官就拔了你的牙。” 乌飞白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张大人将玄武印拖起,默默走到门口,“希望顾曜别出意外,不然我可怎么对他师父,对上清派,对金...” “啊,我真是糊涂,快传信到广陵府靖夜司,请他们向金佛寺求援!” 张大人猛然醒悟,转过身高声喊道。 一人提笔狂书,只是还未写完,突然外面变的风平浪静,一切好像都停止了。 玄武印也变的安稳收敛了起来。 “这是结束了?” 堂内众人诧异万分,一同看向张大人。 张大人捂着玄武印:“难不成是顾曜打断了他的施法,了解了这次灾难?” “那可真是太好了。” “是啊是啊,我的遗书看起来用不到了。” “感谢道祖。” 众人舒了口气,庆贺了起来。 张大人也是开心的想笑,胡子才刚翘起,玄武印爆发出如同太阳的光芒,从他手中冲出,撞破屋顶,冲上了天空。 一群人嘴都没来得及闭上,抬头看着天空,眼神中涌上一抹恐惧:“这是...阎罗?” ... 顾曜一边和静音师太寒暄,顺势接着静音的话语吹捧,一边将张天龙从土里拔出来,从袖子里摸出大把银针,将他全身穴窍封死。 看着他头顶漆黑的门形,微微有些发愁。 他的通幽术,应该怎么防止他用出来? 顾曜使用通幽,是神魂发力,紧闭神魂的法子,他可不会。 静音看到他的模样,好奇问了一下,知道之后,撸起袖子:“这个简单,让我来。” “嗯?” 顾曜看着静音一手拎起张天虎,接着另一手狠狠打在他的背后。 砰! 顾曜眼睛有些颤动的看着张天虎身躯重重一震,不由有些担心他被一拳打死。 静音大大咧咧把张天虎扔给顾曜:“放心,这一拳下去,就算醒来了,他也至少得躺个几天什么都做不了,再不济我注意点,他只要敢睁眼,我就再给他一下,保准没事。” “是是是,您说的对。” 顾曜急忙点头:“这是那个叫团团的狐狸?” 他有些不太能确认,那只狐狸死去时已经太年老了,如今这只,金光灿灿,也不像是鬼物,更像是佛陀座下的神兽。 静音摸了摸狐狸:“不全是,团团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妖,死的时候魂魄都已经撑不住了,我不得不截下了一部分,加上佛门秘法,造就出了它,硬要说,大概是三分之一个团?反正我叫它小团。” 顾曜点点头,走过去想要摸摸它,顺便把张天虎扔到它背上。 刚走了一步,突然地底猛烈震动了一下,脚下原本就是塌陷了,此刻更是有如地龙在下面疯狂游走。 两人一狐急忙跃起,跳到周围空地。 “怎么回事?下面还有什么?”顾曜运转通幽之术,看向下面,这才发觉一丝丝阴气不断从地面缝隙中溢出。 此处的正上方,一个圆形的阵法正不断吸收这些阴气,形似车轮。 “六道轮回?”静音和顾曜同时开口道。 “怎么又是六道轮回?” 顾曜抬手,一记雷电劈出,倒劈向空中,只是尚在半路,便是被生生磨灭。 静音深吸口气,张嘴一吐,一道琉璃彩光扫去,彩光倒是碰到了那阵法,只是反而被阵法吸收,仿佛给一张黑白画上了色彩一样,显现出了六道。 “这阵法免疫佛门术法?” 顾曜感觉有些头疼,他已经可以确认,背后捣鬼的,必然是圣人盗,而且目标,应该还是无常死主。 那来的人是谁? 之前张天龙有说妖女,那是鱼有容? 可鱼有容应该不会佛门术法,难不成还带着宗源不成? 他这边盯着天空思索,脚下大地再起了变化。 十八个土堆慢慢凸起,之前那个道场周围的十八尊恶鬼从地下升了起来。 这居然不是装饰品,之前顾曜在地上有查探一二,可并未发觉上面特殊,因此并没放在心上,只当材料特殊,因而不易损毁。 但现在看来,这十八尊石像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那之前张天龙站在下面,其实是在给这十八尊石像当靶子?吸引我的注意力,免的我发现问题?” 顾曜又仔细想了下,张天龙说他开通幽术需要吸收阴气,因此才藏在下面,但现在看来,或许只是个托词。 所谓的阴兵,或许也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标,是这个不知要做什么的阵法。 这些人怎么喜欢套娃,明面上一套,背地里又一套。 “好消息,无常死主藏在劫剑里,只有劫剑剑主才能拿出,只要我不同意,谁都拿不出来。” “好消息二,平安街因为接连出事,没什么住的人,等会我可以放开手来打,不用担心什么伤亡...嗯,最多只有我自己的伤亡。” 谷截 “坏消息,张大人封闭了清水县城,我不能让蝶儿来救我。” “还有个更坏的消息,如果来人是鱼有容的话,我的底子可能已经泄露的干干净净,相较于上次见面,我可能只是强了一丝,没什么根本变化。” 大周该立法保护个人信息安全了...顾曜苦中作乐。 随着天空中的六道轮回阵法变的越发清晰明了,顾曜握紧了剑,但就在阵法成形的瞬间,一只玄武出现在阵法之上。 龟蛇同啸,星汉横移。 玄武遮盖了天空,将一切都是掩盖,将这阵法直接从空中压下。 顾曜眼见玄武坠落,有如泰山压顶,不自觉的闭上了眼。 但什么都没发生,只是金光一闪而逝,再次睁开眼时,阵纹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地上的十八尊恶鬼像栩栩如生,完好无损。 事情的发展让顾曜有些摸不准头脑了。 他看向静音,静音师太抿紧了嘴唇,面色意外的严肃:“麻烦有些大了。” “发生什么了?” “刚刚那只玄武,应该是周朝的护城法阵的阵灵,用于对抗妖潮鬼难,与国运相连。” “这我知道。” “一般情况下,那只玄武是不会出现的,只有在发生可能动摇国运之事时,阵灵才会出现这种变化。” 顾曜看了看四周:“动摇国运?可什么都没发生啊?” “这才是问题所在,究竟发生了什么?”静音呢喃道。 两人一狐观望四周,什么异常都没有,最终静音道:l“走,在城里看看。” ... 靖夜司衙门呢,张大人盯着天空中的虚影,他不知为何,自然而然的就认为它是已经被消灭的凶神阎罗。 “为什么阎罗会在这儿...它要做什么?” 白雾慢慢升起,将整座清水县包裹,一切归于宁静。 在街道上巡逻的缉事们,在白雾中陷入了睡眠,但性命却并未受损。 雾气并未能侵入家宅之中,玄武的神力仍然护佑着每一个人。 平安街的一处宅子内,鱼有容趴在窗户上,歪头看着天空:“小和尚,张家兄弟的小心思太多了,他们没照计划做,被拉进去的只有顾曜,会不会破绽太明显了?” 屋内的桌子旁还坐着个和尚,正是宗源,他手中转着佛珠:“他不老实本就是计划之中,没有人,那就用鬼来代替好了。” “阎罗祂对于鬼物的掌控,会在顾曜之上吗?要是被顾曜抢走了,那我们可就有的麻烦了。”鱼有容的语气突然多出了些许轻蔑。 “只要顾曜没有意识到,他就没有这个能力。” ... 顾曜和静音并排前进,从平安街离开,有些意外的发觉外面竟然也是一切安好,街道上甚至还有不少人来来往往。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这些人好像无视了顾曜和静音,还有金灿灿的大狐狸。 “小顾道长,来吃面吗?” 卖面大叔从屋子内走出,笑呵呵的向他问道。 顾曜刚想回绝,看了看周围的人,改口答应道:“好嘞,两碗素面。” 他和静音,走进了面铺,这里的客人并不少,只剩下一张空桌子了。 小团变的小狗大小,紧紧跟着两人,进了铺子后就缩在了静音的腿旁。 “师太,有什么不对劲吗?”顾曜坐下后,低声问道。 静音道:“没一个对劲的,你转头看看那煮面的家伙。” 顾曜回头一看,只见卖面大叔从桌上拿起一把铁剪刀,剪开了自己的肚子,掏出自己的肠子,在面汤里滚了几遍后,将肠子塞了回去。 “小顾道长,要加点什么吗?”大叔随手把肚子一捏,头转了一圈问道。 顾曜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肌肉:“什么都不用,素一些。” 大叔的头又转了一圈,脖子的皮肤绷的好像要炸裂。 “这里不是人间?我们到了鬼界?”他低声问道。 “不,应该还是人间,如果是鬼界,我的力量会被压制。”静音低声说话的同时,两碗面放到了桌子上。 卖面大叔笑道:“小顾道长,快来尝尝,我现在的罪孽少掉了多少?” 罪孽少掉了多少? 顾曜和静音对视了一眼,没急着动筷子,慢吞吞的拿筷子:“罪孽这种事嘛,急不得,急不得,慢慢来,总会有掉完的一天的,你的罪孽也就这样,欲速则不达啊,反正也就是这样嘛,大家也都一样。” 废话了一通,顾曜注意到,周围吃面的人,也都看着他。 是哪里露了破绽吗? 顾曜身子微微有些绷紧。 卖面大叔长叹口气:“小顾道长,说是这么说,可是我每日都要承受烈水烹煮脏腑的痛苦,只是因为我曾经卖过烂菜烂谷子给客人吃,这实在有些让我...” 说着说着,他的面容有些狰狞,隐隐向鬼怪转变:“我有些熬不住了,我想要放弃做人,永远在鬼国之中徘徊,反正那些鬼王...” 他话没说完,旁边一个吃面的人重重的将碗筷砸在地上:“怎么血肉味这么少?你没拿你的黑心脏肺在锅里走一圈吗?” 卖面大叔急忙转过身,迎过去弯腰屈膝道:“客人见谅,我这心今儿已经在锅里滚过六十次了,再滚就要化掉了...” “关我什么事?我就要来吃面!” 那客人暴怒无比,抬起畸变有如鸡爪的手,狠狠抽在卖面大叔的头上,将他的头又打转了两圈,随即他拧下卖面大叔的头,气冲冲的走到面锅那,把头按进了锅里,使劲的煮着。 大叔连连哀嚎,头颅在锅里起伏不定。 顾曜站起身,示意静音走,走出店铺的时候,顺手一剑削断了那鸡爪,一脚踢翻了面锅,大叔的头一脚被煮的红软发烂,在地上滚了两圈哑着声音表示感谢。 顾曜和静音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停下脚步。 “有什么发现?”顾曜问道。 静音师太沉思片刻后道:“我估计这是在模仿鬼界,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模仿...鬼界之中,就是这种情况吗?” “差不多,鬼界混乱不堪,也就只有泰安鬼城内会有些秩序,其他地方,我指的是鬼主的鬼城,都是看鬼主的心意,但基本是弱肉强食。” 顾曜眯眼看向面铺:“所以卖面大叔会遭到那样的处罚?又是谁来处罚,谁来审判?他说的放弃做人又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三十八章 琉璃火 顾曜对鬼国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劫剑对于鬼界很重要,原因是因为有一尊鬼主带走了鬼界的法则,但考虑到当时去鬼界受到的待遇,或许还有什么隐秘。 至少同样是鬼主的蝶儿出来了,也没发现鬼界癫狂。 不过他也隐约猜到了背后谋划者的目的了,或许是在向他展示他们的目标有多伟大? 想让我成为他们的一员,或者心甘情愿的交出无常死主,助他们一臂之力? 静音注意到两人停步的短短时间,周围多出了许多窥视的东西,看不见形体,但能感觉到充满恶意的眼神从背后射来,还在不断变多,于是急忙拉着顾曜,继续向前走。 “师太,你与我细细说一下鬼界吧?比如说生死轮回?” 两人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窥视的目光缓缓变少。 这是在催促我们移动...顾曜看向周围,两侧路边多出了许多铺子,卖的东西也不是很让人有什么购买的渔网,用眼睛做的冰糖葫芦,血气腾腾的溜肥肠,白花花的豆腐脑,还有黏糊糊、黑白头发相间的糖球... 静音想了想:“我也知道的不太清楚,毕竟我这样的得道神僧,在鬼界也是不走寻常路,从蒿里山上下来后,我就一直陪在蝶儿身边,在蝶儿立城之后,我就没出过城。” “从蒿里山上下来?”顾曜有些好奇,“蒿里山在哪里?我之前潜入鬼国,好像没有去过那儿。” 蒿里山他在道教经典中读到过,成为魂魄安息之地,但上次并没有见过,因此只以为是民间的流言。 静音师太道:“蒿里山...说大很大,说小很小,往大了说,整个泰安鬼城,就在蒿里山上,所有的鬼怪都要先进泰安鬼城,因此魂魄皆入蒿里,这话是对的。” “至于往小的说,你也去过泰安,应该还记得城池中间那座小山丘吧?泰山府君的宫殿就在那山丘之上,那山丘,也是蒿里山。” 顾曜仔细回想了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是上了那个小山丘?” 静音颔首道:“是,像我这样在人间有大修为的人,或者是有大功德的人,是会直接走中央的大道,直上蒿里山,接受泰山府君的查探。” 普通鬼魂是不能走中间的大路的,那次顾曜去,媚儿也与他说了,那些鬼魂要走两侧,接受鬼将的审查,走阴人也是一样的待遇。 静音继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也没有见到泰山府君,只是在引动下,来到了一处广阔无比,看不到边际的大殿,大殿的屋顶是无边的星空,点缀满了星辰,在星辰的后面,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 说到此处,静音略微停顿了下,身体不自然抖动了下,似乎有些畏惧:“只是在里面站了一会,便有个漆黑的家伙走出来,宣读府君的意思,要么留在鬼界修炼,可以在泰安城内拥有府邸。” “要么洗去记忆与修为,前往人间投胎。” “我当然选择的是第一个,然后就被引导了下来,在蒿里山的另一面,得到了个六进出的宅子,后面又有鬼来和我说了下鬼界的规矩。” “大概就是这样。” 两人这么走着,一直直直的往前走,居然是又走回了平安街,重现看到了塌陷的地面,还有那十八尊恶鬼像。 “看起来,您也是个死宅,对于我想知道的事,了解的不多啊。” 顾曜和静音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背后。 一片茫茫大雾挡住了他们的来路。 “我们一路直行,照理来说,是应该到城门了,却莫名回到了这里,证明我们真的被拉入了六道轮回之中。”顾曜仔细看了下那恶鬼雕像,“这里的恶鬼像,少了一尊,只有十七尊。” 静音也数了一遍:“少了一尊,我们是进入到了阵法的更深处,这么想来,这阵法一共十八层?是佛门的十八层地狱?” 顾曜刚要说话,突然想起一事,低下头看了几遍后道:“师太,小团呢?” 静音一怔,也是低下头找了找,有些茫然:“不见了?” “是不是扔在之前的面铺了?” “怎么可能啊,小团是活的,肯定会一直跟着我啊,是被暗中的家伙抓走了?” “它有修为吗?” “鬼将吧,大概有两个麻姑山时候的你那么厉害。” 顾曜嘴角抽了下:“那这狐狸应该不用担心了,我们可以放松点回去找了。” 静音伸手拦住顾曜,阻止了他想回头的动作:“不能回去,贫尼觉得,应该继续走下去。” “啊?” 静音轻声道:“锚。” 小团是静音师太的锚,她能感觉到小团... “好,那我们继续走,看看这阵法究竟是什么鬼玩意。” 两人与之前一样,顺着路一路行进,离开了平安街。 遇到的人,看到的事,似乎也与第一次一模一样,并没有丝毫变化,直到他们再次遇到了卖面大叔。 “小顾道长,来吃面吗?” 卖面大叔又一次从屋子内走出,笑呵呵的向他问道。 顾曜颔首:“两碗素面,什么都不用加。” 和静音师太交换下眼神,两人走进面铺内。 和之前一样,只有偏僻处还有一张空桌。 顾曜走向空桌时,扫了下客人,找到了那手部畸变有如鸡爪的客人。 第一次没有在意,这次扫视他才发觉,这里所有的客人,身体居然都有畸变。 和静音坐下,顾曜低声说了他的发现。 静音也低声道:“贫尼刚刚特意看了下那位鸡爪的面,血气很重,还有一根手指和几片内脏。” “修为如何?是鬼将吗?为什么我感觉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鬼物,没有一丝修为?” 静音微微摇头,幅度很小:“就是个普通鬼物。” “那他为什么能这么...” 两碗面噔的一下摆在了窃窃私语的两人面前,卖面大叔笑呵呵道:“小顾道长,来尝尝。” 顾曜低下头,看到惨白色的面汤内,一块丑陋的疙瘩肉压在面条之上。 这是什么肉,好丑...顾曜看了下静音师太的面条,里面只有一大把黑发,好似海带。 卖面大叔看到顾曜看着静音的碗,急忙解释道:“小顾道长,这师太没有头发,吃发补发,你没有心脏,吃心补心啊。” 你才没有...他说我没有心,顾曜略微意外的抬起头看了眼他,这家伙是说我的原装的心脏已经粉碎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卖面大叔憨厚的笑着:“道长快吃,吃完后看看能长出多少,我的罪...” 顾曜抢过话题:“大叔,你的罪孽消磨的怎么样了?” 大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眼神有些茫然,罪孽这种东西,不是只有你们才能看出来吗? 沉默了一会,他才重新说道:“不知道啊...每日都要自己的心肝脾肺肾,眼皮手腿发割下来,在最沸的水里与面条一同煮熟,端给客人弥补,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好久了...什么时候我的罪孽才能消除...” “明明我没有害过人的性命啊...” “为什么我要遭受这样的折磨...” “为什么这么久了,我的罪孽一点都没消除。” 大叔开始了呢喃。 店铺内的客人,居然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呵呵呵的开心笑声,大叔的惨状,让他们很愉悦。 就在此时,那个鸡爪手臂的客人站了起来:“不错不错,今儿的料足了,小鬼你放心,等我有时间了就去与我兄长说说,让你进他的府上专门给他做面。” “这么多商家,就你一个老实鬼,一点都不偷工减料,我很满意。” 卖面大叔急忙转过身:“大人,求您让我转世吧,我想要转世,这样的痛苦,我真的不想熬了。” “不行不行,你的味道很足很浓郁,让你转世了,我吃什么?” 鸡爪人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顾曜和静音急忙起身,跟在了他的后面。 “这鸡爪人应该有些背景,或许是破局点。” 两人尾随着这家伙,跟着他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宅邸的后门,鸡爪人敲了敲门,便有个瞎鬼开门,放了他进去。 顾曜和静音跳墙而入,刚进来,就看到那鸡爪人正拿着个碗,吐出了几根手指和肉片,督促这瞎鬼将这些东西扔进燃烧绿火的炉子里烧成黑灰。 “真是舒服,那个卖面的家伙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转世的,哈哈哈,这辈子都要留在这儿,直到失去理智,成为孤魂野鬼...” 鸡爪鬼站起身,哈哈狂笑后,又起身走进了一个小屋。 顾曜和静音两人落下,摸到小黑屋的窗户前,里面是个女鬼,被铁链锁住,此刻正被鸡爪鬼抽打。 “贱女人,杀我,杀我,还想焚我的尸,毁了我的手,哼,哼!” 鸡爪人疯狂抽打着女鬼:“人间我是大少爷,你只是个贱商的女儿,到了鬼界,我兄长已经是鬼国的鬼将,你居然还想状告我们。” “我要抽死你,要抽的你魂飞魄散!” 顾曜皱起了眉,看了下静音,两人点了点头。 伸出手指:“定!” 定身术一指,那鸡爪鬼直接被定住。 随即两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将鸡爪鬼扔在一旁,想要询问一二,却发觉这女鬼的舌头被拔掉,喉咙处还被插入了铁钉,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静音摇了摇头:“我救不了她。” 顾曜也是默然,杀鬼他拿手,超度也擅长,但给鬼疗伤,是真的不会。 两人沉默了下,转身看向鸡爪鬼:“有些问题要问你,老实配合,我不杀你。、” 警告一番后,刚解除掉定身术,鸡爪鬼提着嗓子尖声厉嚎:“你们两个居然敢对我动手,是想要永不超生吗?来鬼,来鬼...” 顾曜再次定住了他,叹息口气:“罢了,反正是阵法。” 他竖指为剑,削断绑住女鬼的铁链,女鬼立刻撕咬了上去,将鸡爪鬼活活撕碎。 此时,那股来自背后的恶意窥视再次出现催促两人离开。 “走吧。” 两人离开时,看见无数身穿铠甲看不清面容的鬼兵冲来,冲入院子内... “这是在说,鬼界更讲究关系吗?” 静音摇摇头:“不知道,但反正,鬼界不公,魂魄轮回的权力被截断了,大概是这个意思。” “还要继续走吗?”她突然看向顾曜,“后面的事,估计是要以六道轮回之法,将该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轮回的恶鬼,却因为不公而横行鬼界的事展示一遍。” 顾曜问道:“师太是有破局之法了?” “可以试试,小团不是在第一层吗?我将第一层和第二层打通,或许造成阵法紊乱。” “那请试试吧,不管背后是什么意思,我也不会与他们一路,若是任由阵法继续,我反而有些担心现实里的卖面大叔安危。” 静音颔首:“好。” 随即她通体密布金光,一道琉璃火在她背后浮现。 “琉璃九眛,燃尽娑婆一切苦恨。” 琉璃火柔和无比的伸展开来,清澈的光芒穿透了他们的身后的白雾,穿过了周围的屋宅,穿过了那些鬼物。 一切都变的透明。 旋即一切缓缓如砂砾般逝去,留下的,是一只只面目狰狞,但表情慈悲的恶鬼。 它们似乎被琉璃火净化,诡异佛门一般,现出原形后双手合十,参拜着静音。 顾曜突然有所感觉,劫剑震动了一番,让他抬头看天,刚抬手,便见到了一个漆黑的半个身形。 阎罗,是阎罗。 十八尊身穿奇装异服,脚踏莲花的恶鬼围在它的身边,此刻一人一神对视。 “背后搞鬼的,还真是鱼有容。” 顾曜心情有些复杂,鱼有容过去对他还挺好的,还曾经力挺他参加伏羲塔的选拔,如今却拿这么多无辜百姓的生命为筹码,筹划了一个不知目的的计划... 静音收敛了神通,身后的琉璃火重新变为火苗:“就是它在搞鬼?” “应该是黑手之一。”顾曜看了下周围,已经变为了无数白雾,空空荡荡。 并未回到现实,仍然在阵法之中。 静音点点头:“它应该是阵法的核心,且让我消灭它。” 她捏指成印,琉璃火燃起冲天而去。 “啊呀呀呀,顾曜你可真是大气运,每次见到你,身边总有绝世强者护佑。” 一抹白绢在空中出现,竟是挡下了琉璃火,顾曜循着方向看去,鱼有容双手背后,一蹦一跳好似个小女孩,有些俏皮的从白雾中走出。 “琉璃火可是佛门大神通呢,若是阎罗被打实了,可能就真没了,你说是吧,宗源?” 僧人打扮的宗源顶着光闪闪的头在她背后出现:“阿弥陀佛,佛子,又见面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真正的鱼有容 顾曜深吸口气:“宗源,你为什么没有回金佛寺,还要与他们同流合污?你的佛,难道会用...” 宗源闭目:“阿弥陀佛,佛子,勿须多言,一切罪孽,贫僧自会承担。” 顾曜握紧了剑,站在静音身后:“反正已经害死那么多无辜之人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些了是吗?” 宗源闭目不语,倒是鱼有容轻声笑道:“明明是我先来的,怎么你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了?” “那你们又有什么目的?” “无常死主喽。”鱼有容笑眯眯道:“无常死主对你来说,只是个遗物,但对我们来说,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顾曜,你留不住的。” “那东西在关外,你去关外找啊。” “小顾曜你可真不乖哦,居然还骗姐姐。”鱼有容面上笑容淡去,蹙起眉来以手捂胸:“这样让姐姐好伤心哦。”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静音已是忍不住了,这么矫揉造作的姿态,在男人眼里可能赏心悦目,但在她眼中,真是好一个成精的绿茶。 一步,天涯咫尺,静音一指点向鱼有容眉头,金光闪烁。 鱼有容身如轻纱般飘然后退,立于她身后的宗源睁目,化为怒目金刚,双手交叉,硬挡住了静音一指,同时浑身用力,双脚蹬碎地面,双足插入土中,使出全力将静音推回。 静音轻飘飘落回顾曜身前,没有再次出手,反而是有些赞叹:“还厉害,居然挡住了我,只是废了两条隔壁。” 宗源手臂无力的耷拉了下来,好似两根面条,鱼有容走到他身旁,看了两眼,伸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呀,顾曜,你身边的高人下手也太狠了吧,只是这么一下,宗源的胳膊都成摆饰了。” 一个纯白色光团在她手背上浮现,顺着她的手流入宗源体内:“你是从哪儿找来那么多高手?”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明明只有个了不得的师父,结果在丹徒县,你泥丸宫内藏了个天师,身后多出了个鬼主当尾巴。” “你的修为进步极快我能接受,毕竟你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无常死主的器灵,得天地造化,可是天师为什么舍得为你护道呢?” “鬼主...那鬼主莫不是也为你迷魂了头?就像这个鬼僧一样?”她有些轻佻的说道。 这让静音又有些恼火了,这女人茶里茶气的太恶心了,她刚要动手,却被顾曜拦住。 顾曜看着鱼有容给宗源疗伤,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有些好奇的问道:“天师舍得给我护道?舍得是什么意思?” “你是想要拖时间吗?”鱼有容也跟着他一同看了看天,“毕竟这里是在清水城内,我们这筹划终究是突然行动才能立功,时间久了,大周总会有人来支援。” “不过没关系哦,姐姐不在意。” 鱼有容眨眨眼:“小顾曜啊,你难道没有想过一件事吗?明明你师父他们当初做的是好事,也没有伤及无辜,更没有危害人间,为什么却被打为反贼,司首、天师、三大道门等等全力追杀他们?” “最后活活逼死了天师的血脉后裔,像你师父这样的绝世强者,龙虎山又为什么不找回他?” 顾曜愣了愣,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一直以来,他都直接下意识的默认了他师父当年做了恶事,却下意识的没有去想,他当年做了什么恶事? 即便是知道了他当年的些许事,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有过为他重新立命的念头。 冥冥之中,似乎他一直默认着他师父当年做的事就是大孽不道,无法洗脱。 看着顾曜皱起了眉头,鱼有容笑的很开心:“小顾曜啊,姐姐再问你,能成就阳神的人,还是阳神绝顶的人,道心坚固吗?” “自然坚固。” “那你师父那年为什么那么轻松就崩溃道心?” 顾曜看向鱼有容,她已经治好了宗源,收回了手,此刻两只手臂兜在胸下,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他想了想:“因为竭尽全力去做的事失败了,是竹篮打水,自己的师弟还...” 他突兀的合上了嘴。 鱼有容抬起一只胳膊,一手缠着一束头发玩弄道:“一个能成就决定阳神的人,会因为一次失败而道心崩溃?若是他的师弟真的重要到死了能让他不能承受,那他为什么不去报仇?反而是自甘堕落?” “杀死你小师叔的人可不少,你师父当年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辣手无情,居然会不报仇?而是心灰意冷的当了几十年野茅,直到捡到你才重新升起了不浑浑噩噩苟活的信念?” 她眯起了眼,活似一只狡猾且得意的狐狸:“你觉得这合理吗?” 确实很不合理。 推己及人,放在自己身上的话,就是老头死了,自己也放弃一切,直接拿个破碗蹲在门口等饭了...顾曜盯紧了她:“那是为什么?” 鱼有容把头发一点一点缠在手指上:“说了,你也记不住,何必问呢。” 顾曜险些当场骂出声,话说到这个地步当起了谜语人,于是他歪了下头看向静音。 静音接受到眼神,立刻一记狮子吼:“唵!” 这一声,震得鱼有容和宗源都是微微失神,回过神来,静音已经抬起拳头一招“观音直叹气”打了过去。 她身后琉璃神光九丈九展开,一束一束暴雨梨花般扫来。 宗源躲闪不及,直接被打进了土中,与破碎大地融为一团,若非静音不想杀他,怕是已经寸寸成灰了。 鱼有容却是眉心亮起一点神光,一轮暗淡阴月挡在了身前,化为神盾,当下了琉璃神光的轰击。 只是在连续攻击之下,阴月也未能坚持几息便是出现了丝丝裂缝,抓住这短短空隙,鱼有容一边后退,一边捏指成印,一股古老的气息降临到静音身上。 气息落到静音身上的瞬间,她抬头一看,头顶九寸之上也同样出现了一轮阴月,与她周身的琉璃神光激烈对抗,这阴月散发着一股衰老气息,似乎在剥夺她的时间,让她老去。 “脑子不好吧,老娘...是鬼啊!” 感觉到阴月的作用后,静音冷笑一声,身体暴涨数倍,一道道白色火焰从她体内涌出,冲天而上,化为十二臂佛陀,琉璃神光具现为各式各样的佛具。 “如来不...” 静音刚要将鱼有容锤入地底,突然感觉身体被牵引,似乎有一道道无形的线正要绑住她的手脚,不得不变招,白色火焰化为神龙,直直冲向阴月,将它焚烧成灰。 “好诡异的术法。” 感觉到那股诡异感消失后,静音才松了口气,刚要再次动手,却见鱼有容一分为三,各自驾驭日、月、神女法相,分立三角,将顾曜与她包围在内。 “一气化三清?” 旁观了许久的顾曜有些诧异。 谷濇 他一直旁观,就是在摸鱼有容的底,天下各大宗门的道法,不管他会不会,总是见过的,唯独纯元道的,连耳闻的都少。 但偏偏鱼有容对他是知根知底,除去天罡法与地煞术外,顾曜可能会一点的天师秘传她都可能有准备,修为又在他之上,如果自己直接莽,很可能落入她的手中。 鱼有容没有急着出手,驾驭神女相的她道:“这可不是一气化三清,只是旁门小道罢了。” 曜日法相道:“顾曜,你不奇怪一件事吗?作为纯元道的天骄,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成就阳神?要知道,我可是很久之前就已经阴神圆满了,阳神理应不是我的门槛。” 顾曜身上银光渐起:“为何?” “果然,天师将你作为了下一代天师培养,如果来的不是我,那还真对付不了你。”阴月法相淡笑道。 “没有成就的原因很简单,阳神易成,大道难求,这天下的阳神,太多了,也太贪婪了,力量已经被他们把握了,踏入阳神,此生大道无望。” 神女法相淡然道:“我是绝代天骄,我与你一样,也是一品天资,即便我没有道侣,没有修习过纯元道的双修之术,但我依然夺尽同代风华。” 顾曜心里一惊,她居然是一品天资,可是不是说,一品已经很久没有了吗? “不需要怀疑哦,天衍石这个东西,我们纯元道借过来私底下用用还是很简单的。”阴月法相笑眯眯。 神女法相道:“你所见的这神通,便是我的天资异象,玄女应命,晦朔一休。” “即便我只是阴神,但凭借这神通,寻常阳神也奈何不了我。”曜日法相道。 “所以那些追求我,甚至想要试压逼迫我双修的人,都很可笑。” “天资不如我,实力不如我,但做的梦远胜于我。” “要当我的道侣,实力要比我强,天资要比我高,不然凭什么我要看的见?” 三个鱼有容一人一句道。 “小顾曜,你的天资异象,是天狗与太阴幽萤,虽然藏的很深,但我还是知道。” “因此我一直对你很容忍,我们是这个世上,最接近的两个人。” “我可以答应你,帮你吞噬掉阎罗,掌握轮回法则,只要你成就阳神,就可以瞬间踏出最后一步。” “唯一的代价,是我也要同样掌握这力量。” “甚至我可以允许你,成为我的道侣。” “如何?只要你同意,我现在就将阎罗炼化交予你,让你成为完整的器灵。” 原来天资异象这么厉害...哦,对了,之前老头也说过,他的师弟用“烛龙睁目,一息春秋”阴过他,可该怎么修炼? 鱼有容的建议,顾曜并没有听进心里,这女人此刻才暴露出真实的自己,高傲,自负,对于一切都看不上眼,自己也只是因为一品的天资,加上无常死主才被勉强看的上。 她刚刚说的话,真正的目的,还是无常死主。 至于她所说的将阎罗炼化什么的,压根没什么吸引力,自己并不是器灵,无常死主的力量,应该是完整的,并不需要什么补足。 他看向严肃的静音,传音道:“师太,打的过吗?” “不知道。”静音有些踌躇,“这女人很诡异,没打过不确定,虽然她的修为不如我,但不知为何,我感觉如果真的拼死一战,她能把我换掉。” 这么厉害,倒也对得起她这么骄傲了。 顾曜看向神女法相:“贫道昆阳,请赐教。” “你...罢了,既然如此,那只能选择阎罗了。”三尊鱼有容同时叹口气。 “师太,太阳和女人交给你,我对付月亮。”顾曜传音,拔剑冲向阴月法相。 这一尊法相的力量,是时间与控制人身的线。 面对冲来的顾曜,阴月法相伸手一挥,一道锐利的线有如蛛网,瞬间蔓延开来,只是碰触到,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意在蔓延,身体不自觉的迟钝。 金光咒银光焕发,驱散了那股寒意后,顾曜银光裹体,炁流周转,挡在了自己的周身,抬手劫剑飞去。 阴月相抬起一只惨白的手,一缕白纱从袖中飞出,轻柔无比,但又坚韧无比,将劫剑包裹,白纱绵绵,流动着巧力,将飞剑引导。 同时,一轮阴月出现在顾曜头上,剥夺时间与操控的丝线再度降下来,被金光咒隔绝。 “天师秘传果然强大,挡住了。” 实际未受影响的顾曜佯装受限,速度微微降低,双手之上,火光蔓延,一记火掌对着阴月相发出的无数蛛网打去。 火焰才刚离体,便被惨白月光化作的丝线冰封,竟然也被绑了起来。 同时,无数道蛛网密密麻麻从各处包来,顾曜好似落网之鱼。 劫剑被丝绸牵扯,顾曜短时间招不回来,当急运转火行雷,将被绑住的火化为雷电,瞬间炸开,包拢来的蛛网虽然未被损毁,但却被气流波动打开了一个缺口。 顾曜瞬间加速,右手食指金光若隐若现,左手则是涌出一个绿色纹路,一步来到阴月相前:“定!” 阴月相刚要淡去,就被顾曜以定身术定住,虽然只有一息,但时间也足够了。 “金行雷!” 右手食指直直点出,一道锐利无比的狂暴雷电从指间涌出,刺入了呆立的阴月相中,同时左手抓向丝绸,要抽回劫剑,手上的绿纹悄悄消失。 金行雷刺穿了阴月相,在她体内散开,无数细小如金针的雷电四射,在她体内射出。 眼看阴月相恢复了动作,似乎要镇压这雷电,顾曜抽回劫剑,一剑横劈。 剑划过一瞬,阴月相宛如镜子碎片般破碎,那轮阴月也是要逝去。 顾曜刚要回身看向静音那边,就听到静音一声惊呼:“小心,顾曜!” 怎么了?顾曜心头升起警惕,立刻抽身要退,却见那绵绵的白纱立刻挥舞,将四周围住。 白纱成墙,挡住顾曜看向静音那边的最后一眼,顾曜看到那轮曜日相突然破碎。 一抹寒意出现在背后,一双冰冷的手臂从后背环绕过来,将顾曜抱在怀里。 阴月再次在头顶出现,一句略带笑意的话语在顾曜耳边传来。 “小顾曜,姐姐牺牲一具法身,可总算是抱住你了,这次,可别想动了哦。” 第二百四十章 落幕 顾曜被鱼有容抱入怀中,思维都好像停滞了。 鱼有容双手穿过腋下,锁住他的胸口,脸蛋放到他的肩上,贴着他的脸颊,冰冰寒寒。 茫茫寒意涌入他的体内,在外人看来,他的头已经变为了月亮。 “小顾曜,不要着急,相比阎罗,姐姐我还是更喜欢你,所以呢,”鱼有容对着他的耳朵吹气,轻声呢喃道:“姐姐再给你一个机会。” “姐姐会让你置入无尽的时间之中,让时间洗去你的记忆,腐蚀你的坚持。” “如果你坚持不下去,那你的神魂会变的如同婴儿一般纯洁,到时候姐姐会把你当儿子养大,给你娶妻生子,让你做个富贵闲人,也算夺了你轮回的报酬。” “若是你坚持住了,那姐姐就送你一份造化,这一切,连带阎罗都送给你,作好风,助你上青天。” 顾曜还没反应过来,抱住他的阴月相鱼有容便是陡然融化,与他合为一体。 金光咒居然没做任何抵挡,甚至他的身体在主动接收。 周围一切瞬间荒芜,顾曜石化为一尊石像。 静音反手压住神女相,看到顾曜被石化,暴怒间眉心射出三色神光,落入她手中化为长枪,周身沸腾火焰飘散,变为一瓣瓣莲花,随风环绕她身边。 神女相见她这模样,面色第一次浮现出表情:“师太,停手吧,这样打下去,你会死的。” 眼见静音要冲,神女相语气急促,忙不迭说道:“我本体并未来到此处,你眼中所见,皆为玄女神相,即便被你杀死,也只会让我神魂受损。” 为了证明她没有说谎,神女相捏印,一阵朦胧光芒升起,在周围渲染出了一片氤氲雾气。 雾气之中,浮现了数尊女相。 正中间的,是人面蛇身,只是勉强成形,周围两侧,则是虎身与鸟身。 虎身也是同样勉强成形,看不清究竟如何,但鸟身的女相也是勉强能看清脸与身体上的羽毛。 在这三尊之后,则是正常多了。 虽然都是鱼有容的面貌,但衣着姿态服侍气势各不相同。 有一尊右手障面,脚踏大蟹,青衣飘飘,乃是鱼有容仿照上古女神“女丑”所修出的神相。 有一尊冰清玉洁,赤脚踩云,周身双龙环绕,乃是照着掌雪之神“姑射神女”造出的神相。 又有一尊神女,身后堆砌十二龙首,姿容艳丽,明眸生辉,乃是仿照巫山神女“妖姬”修出的法相。 另外还有几尊模糊空位,一尊有月亮若隐若现,乃是与顾曜合体的那尊月神“姮娥”。 一尊周围炎日升升,有鸟形若隐若现,乃是被鱼有容舍去的炎帝之女“精卫”神相。 最后一尊,则是这神女相,此刻悄然出现在氤氲雾气之中。 “这一尊,乃是女魃,正如你所见,我并未修成,这道神通,如今只是修到一半,这尊女魃相尚未来的及修成任何神力,只是占了个不死不灭,只要我本体不死,她便不会陨灭。” 女魃神女道:“顾曜气运惊人,谋划他变数太多,我自然不会亲身前来,因此才特意分出三尊神相来。” “我一共只修满了四尊神相,如今算是舍去了两尊,这一尊也未必能保存,师太你再如何拼命,最多也只能让我痛苦些,最后封印它,但你要付出的代价,却未必小。” “不妨与我赌一赌,若是顾曜赢了,那一切自然好说,也让我看个明白,若是顾曜输了,师太再对我动手不迟。” 静音停下手,扫视这八尊神女相,沉默片刻后收起琉璃火枪:“你倒是心比天高,居然敢修如此神通。” 女魃相知道这是答应了,也是长出口气:“这也是看的司首大神通,这才生出一些豪情。” 静音哼了声,指着氤氲雾气中角落的一点空当:“八尊,呵,九尊吧,以这尊女娲娘娘神像为中,两边各自四尊,但左边却少了一个,是你给自己准备的。” “女娲,西王母,九天玄女...好大的野心。” “什么看了司首的大神通,他也与你一样,已经默认自己必成神灵了?” 女魃相笑而不语,心里的石头彻底放下了,静音与她这么说,至少自己付出这么大代价,总算是可以看到结尾了。 实际上,不管顾曜最后结局如何,她,古往今来第一女天才,已经赢定了。 她融入顾曜体内的神相为月神像,是在想到顾曜的天资异象为“天狗食月”后才想到的,只要自己主动散去这点阴月之力的掌控,顾曜的身体,应该会主动吞食这些神力。 这是她在通识所有的一品天资神通之后猜出的结论。 天衍石测试人的天资只是顺带,它的真正作用,应该是给真正的天才引路,走上自己的路,如自己这般。 她舍去一尊月神相,即便顾曜赢了,也是接了她一份因果,有了因果,日后的操作空间总是大了些。 至于行动失败,那是阎罗烂泥扶不上墙,也怪不到她身上。 注视着顾曜石像,她想起自己付出的代价,也不由心疼了一下。 姮娥相精卫相还好说,女魃相肯定也无法带走,这才是最让她心疼的。 这尊女魃乃是仿照上古神话中的天女“魃”所修。 传闻黄帝与蚩尤大战,蚩尤请风伯雨师,黄帝不得胜,颇为无奈,也就在此刻,天女“魃”下凡来助,止风息雨,黄帝因而大胜蚩尤。 但蚩尤死后,天女“魃”却无法返回天上,她居住的地上永远干旱无雨断水,最后因此被驱逐,一路向北直到赤水以北。 因为代表着干旱,原本美丽的天女在人类的厌恶中逐渐变的丑陋,最后化为旱魃。 鱼有容修女魃相,不止是想要天女“魃”的力量,还想要旱魃的力量。 如今这尊相才修出一丝旱魃不损不灭的特性,就要被迫交代在这,着实可惜。 “都是必要的投资,都是为了轮回之力。”她在心中安慰自己,“天师府都给了一尊无上阳神和天师传承了,我只是少了三尊神相,值得,都是值得的。” 旁边的静音一边看着顾曜,一边瞄着她:“不能损毁,那就是还能封印了,这一尊女相在与我交手时,确实没有用出任何法术,只是担当盾牌,死死缠着我,琉璃火能磨灭,但需要很久。” “封印...我当初学过封印吗?好像只学了拳法,一千年的拳法功力,还是打不动,有点麻烦。” 看着鱼有容全身贯注的等着顾曜,静音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阵法被她这么轻松的破去,与能修出这种神通的表现完全不符。 这女人,从一开始就是冲顾曜这个人来的。 阎罗什么的,只是借口! 静音相通了,心里暗骂一句:“不愧是纯元道出来的女人!” 她们都忘记了还在地底挣扎的宗源和尚。 顾曜此刻的状态很特殊,他好像变成了一轮月亮。 亘古永恒的月亮,他看到了世间变化,看到了远古的神明,看到了神明消逝,人定胜天。 也看到了妖魔乱世,人沦大世。 正如鱼有容所说,时间才是最可怕的东西,能轻易磨平一切。 如果不能,那是时间还不够长。 即便是号称永恒不灭的阳神,也会被时间腐朽。 顾曜刚开始,试图在脑袋里回想一个个问题,回忆一段段往事。 但相较于历史的厚度,他的人生太过浅薄,因此他不得不回忆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谷塮 “不行,我感觉记忆已经开始出现问题看了,很多细节模糊,甚至我都开始怀疑过去发生的事,遇到的人,做出的决定,选择的结果对不对了。” “沉浸于过去不是对抗时间的法子。” 顾曜开始试着寻找其他法子:“未来...未来,想想可能发生的未来。” “如果有未来,我应该会娶一百零八个老婆,养三百六十五个孩子,呸,要什么老婆孩子,我脑子坏了,rua狐狸不好吗?哦,对了,狐狸...猫娘好像挺不错的...不行,不能这样乱想,思绪全乱了。” “修炼,修炼。” 他试图內视,却发觉自己的身体里多出了一股奇异的炁,好似在被身体吸收,但也让他暂时无法內视。 “鱼有容是怎么做到穿过金光咒的?” “当时是她融化了,然后就这么进来了,该死,难道我的身体是旅馆吗?谁想进来就都进来?从那个劳什子郡主开始,哦,那好像是郡主的替身,被我震伤了,然后天师也想进就进...” “糟了,我已经记不清那郡主的名字了...” “我家狐狸叫什么来着?妲己?褒姒?不对,希言,是希言。” “我师父...我师父是男是女?” “男的...叫什么来着...” “忘了,全忘了...” ... 不知漫漫几度春秋,顾曜茫然看着历史,重复的事换着不同的人上演。 就在他快要被洗去一切认知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一个贪婪的,饥饿的家伙在身体里苏醒,疯狂的吞噬着那股冰封身体的炁。 随着吞噬,它也在不断变强,慢慢的,开始试图反过来掌控顾曜。 懵懵懂懂的,顾曜没有什么反抗,与它融合。 曾经的一切,有如流水般展现在顾曜的眼前。 “啊,这是...我的过去。” “这是我的师父,一个糟老头...对,他叫善渊,天师府门下。” “我家的狐狸叫希言,毛茸茸的,尾巴揉捏起来很舒服。” “我的家...在广陵府清水县白鹅山。” “我叫顾曜,我要...醒过来!” 顾曜猛然惊醒,他回过神来的瞬间,那个贪婪、饥饿的家伙瞬间失去了力量,自然而然的被他融合。 “神通,天狗食月。” “同化炁,还能影响人气运的神通。” “需要我自己的钻研。” 顾曜感受着自己的神魂,金丹滴溜溜的转,一道纹路在上蔓延,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图案。 因为金丹尚未凝实,因而这图案也并未定死,仍然有着无限的可能。 “我还有一个异象,太阴幽萤,但那个是因为我当时体内藏着至阴的无常死主,现在幽萤还由我背负着吗?并没有感觉到。” 顾曜想起自己的第二个异象,仔细感受一二后想道:“或许需要再用天衍石测试一下才行,对于天资异象,我知道的太少了。” 感觉到体内还有为数不多的寒炁,他主动的驭使着天狗,将这些力量吞噬,滋养身体与神魂。 “这神通对于这个,好像是天克。” 随着天狗食月觉醒,鱼有容引导他陷入的时间洪流也是被他挣脱出来,轻松吞噬完之后,便是破开了石化,重新回到了雾气之中。 从石像中复苏,顾曜睁开眼,看向四周,映入眼帘的,是姑且还算和谐的鱼有容与静音。 两人的表情都挺欣喜,也挺奇怪。 鱼有容笑意盎然:“我赌对了,他从中走出来了,未来他是能与我并立的男人。” 静音侧过头,语气古怪:“问题是,他为什么要与你并立?他的天资在你之上,他的道路与你并不相同,而且如你所说,他手中有着无常死主,意味着他阴神圆满可以直接凭着这东西成就至高阳神。” “所以他为什么要看上你,与你分享轮回?” “难不成是因为他需要个道侣?姑且不说天下顶尖强者十个里九个都是孤身一人,即便他春心荡漾,天下美貌女子温柔贴心者众多,谁攀上他都是高攀,他为何要选择你?” 鱼有容笑容微微收敛:“就凭我的美貌天下第一,就凭我是天下唯一能与他相比的天资,我也会是唯一一个能与他一同走下去的人。” 静音面露嘲讽。 顾曜完全摆脱石化的状态后,看着那边两人,一时不知说什么。 对于他来说,已不知过去了多久,即便一切都回想起来了,还是有些茫然。 静音见他这模样,摆手示意他放松,直接道:“这女人虽然天资惊人,野心也可怕的很,但总归是纯元道出身,沾上了那里的习性。” “她还是用纯元道的方式,在你和那个阎罗之中,选择了你,放弃了那个阎罗。” 静音干脆的话语,让他想起了鱼有容最后在他耳旁时说的话。 走不出来,就当儿子养? 能走出来,就可以当她的舔狗? 是这个意思? 想起自己觉醒天狗食月的力量也是来自于她,顾曜下意识抬头看天,代表着阎罗的虚影仍然挂在空中。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夺走无常死主,圆满阎罗?”顾曜忍不住问道。 鱼有容又伸手玩起了自己的头发:“这不重要,只是我更倾向于你,阎罗神魂是出身于上清派的一个道士,这样配不上我。” “那你来,就是为了送我大礼包吗?” “你能挺过去,就是送礼,你挺不过去,就是收儿子。”鱼有容盯着顾曜,“我很高兴你走出来了,这意味着未来,是你我的。” “秋忆还是太嫩了,她以为找男人,只是一起聊聊天,做做事就行了,真是太傻了。” “你我因果已定,阎罗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小顾曜,好好修炼,姐姐等你回礼呢。” 她意味深长道。 同时,一阵阵佛音梵乐穿透雾气,传入此处。 “要落幕了呢。” 女魃鱼有容靠近顾曜:“记得别暴露姐姐哦,这一趟,可没人死呢,最多,也就死个居心叵测的张天龙。” 她炸了眨眼,女魃相神光收敛,留在顾曜面前的,是一尊被封印在巨大琥珀中的少女尸身。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外面佛光阵阵,侵袭雾气。 上方的阎罗面色愤怒,十八尊恶鬼石像变作的人已经缓缓重新恢复原形,一点点褪去光芒。 在鱼有容留下这具封印在琥珀中的少女之后,这个阵法已经无法维持,大概只还要片刻就会被攻破。 届时被卖掉的阎罗,恐怕只能在自毁和被擒住遭受拷打、搜魂等手段之间,选择一个相对它更喜欢的死法。 顾曜看了看静音:“师太,看这佛光,来的人,应该是金佛寺,算是您的师侄、师侄孙那种。” 静音想了想:“算了,别说出来,就当我是个路过吃面的云游和尚,被你拉着来拯救苍生,当时候让朝廷给点金银玉器就行了,如果能直接给我座寺庙那就更好了。” “我觉得您想的太好了,您本质上不是人,这一点未必能瞒住。”顾曜吐槽一句,低下头看向琥珀,“对了,我应该能打开门送您回去,您要不要回去好好修炼?早日成就鬼主?” 静音头摆的跟扇子似的:“别,我才不要回鬼界呢,鬼界太无聊了,还是呆在人间好玩,我徒儿也在人间呢,你怎么不赶她回去,赶我回去?你把她接走,害的老娘在鬼界只能逗弄小团这傻狐狸,可是太无趣了。” “行吧,那你就先留在我身边,万一有什么事,我再送你们一起回去。” “行,反正我是不想回去了,当了鬼才知道人有多好。” 静音又开始说做鬼是有多苦闷,好像念经一样,嗡嗡个不停。 顾曜全当没听见,只是不是嗯嗯几声表示赞同或者理解,全身心都在打量琥珀里的女子。 里面的女子面容俏丽,好似熟睡,琥珀有着封印的力量,顾曜的神识无法穿透,不能确认这女子究竟是死是活。 她穿着的衣衫是套裙子,极其古朴工整,看花纹的繁复,必定是富贵人家,一身漆黑,与白色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双脚赤裸。 头发很长,能碰到膝盖,黑而且密,即便是在琥珀之中,阳光照射下黑发也流动着光芒。 只是可惜面色太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嘴唇都是惨白无比。 打量一番,顾曜抬头看向还在念经的静音:“师太,你能看出这女子是死是活,什么来历吗?” 静音停下了嘴,瞄了一眼后道:“不知道,但大概是死的。” “大概?怎么个大概?” 静音解释道:“是我根据那个纯元道女子推测出来的,你对纯元道了解多少?” “了解不多不少,大抵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宗门。”顾曜想了下,“鱼有容与我见过三次,这是第四次,她是这一代纯元道最出门的坤道,在大周内都极其有名气。” 静音点点头,伸手放在琥珀上,一抹金光在手上涌出,渗入琥珀之中。 顾曜看着她的动作,眼神追着金光的蠕动,看着它在琥珀之中艰难蔓延,最终被女子的黑裙吸收。 他抬起头,好奇看向静音,等着她解释。 静音收起手:“这女子对我的佛光没有任何反应,我也更确定一点她已经死去。” “之前鱼有容用出的那神通,你了解多少?”她问道。 顾曜抬手,一点寒气在他手中升起,凝聚为恶狠狠的天狗头颅状:“大概有了些猜测,加上出来之后她说的话,应该是她的天资异象衍化的神通。” 静音颔首,将鱼有容与她说的话,先是复述了一遍。 顾曜听完后也是忍不住的佩服:“真是才情无双,难怪她至今没有道侣,这天下确实没男子配的上他。”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司首的星辰布道之术是他创出的,那他们两论天资,倒是挺合适。” 静音有些无语:“你说鬼呢,那女人摆明是看上你了,这次过来,纯粹是送礼加上给你提醒些消息的。” 顾曜啊了一声:“送礼...我还能理解,那提醒是什么?” 静音深呼吸一口气:“黄龙道是她们弄出来的,这么大肆张扬的立道,绝不仅仅只是为了调虎离山,对你下手,反而可能你才是顺带的,这很可能说明她们要从暗面站到明面上来了,从百年前麻姑山到如今,她们准备了许久,如今时机已经到了。” “这天下要乱了啊。”顾曜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还有啊...算了,现在跟你说也没用,还是和你说这个女尸吧。”静音叹了口气,“那个鱼有容虽然还是沾上了些纯元道的习性,总想着找男人,但不管怎么说,都是绝对的天骄。” “虽然只有这一次的交手,但还是可以看出她的一些特点,骄傲,自信,同时,赌性有些大,但又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你看,她这一次,打着上面那货的名义,表面上对你不利,却只带了个我的师侄孙;知道来这危险,因此只用了分身的法子,为了防止自己在那边被怀疑,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同时,知道这背后搞鬼的人是她的,不出意外,只有我们几个,上面那个倒霉蛋,不出乎意外她也肯定早已经做了手段,绝不会被吐出她的存在。” “只要我们不说出她加入了那边,那她在正面的地位也不会有问题,但你会说出去嘛?不会,因为她这次来,没有伤任何一个人,反而是揭开了之前开阴门的小子真面目,更是变相将这玩意送回来了。” “即便你真的说出去了,她也可以用卧底洗清,加上纯元道的影响力,还是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说这女人其实八面玲珑,压根立于不败之地。” “那这样的人,用这女子修炼的神相,她会用个活人吗?” 顾曜点点头:“师太你说的有道理,那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鱼有容要用她来修炼那尊...” “女魃相。”静音叹了口气,“你再想想她为什么要把这女子留在这儿?” 顾曜想了想:“或许她能借助这身体复苏女魃相?又或是放在这儿,作为最后黑手,背锅用的?” “都有可能。” 顾曜随即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她有八尊神相是吧,女魃相是用这女尸修炼的,难不成其他七尊也都是?” 静音纠正了下:“不是八尊,是九尊,第九尊是她自己,你的猜测我也不能确定,天下之法浩瀚,正宗奇门左道更是包罗万象,谁知道呢?” 顾曜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抬头注视天空,看着阎罗和十八尊石像竭力对抗越来越清晰的佛音。 “啧,突然感觉阎罗有些可怜,它打了我两次主意,结果都没碰到我就被解决了。” “上一次还好,被我师父干了,还是它自己主导的金蝉脱壳,这一次可是被鱼有容玩弄在掌心之中。” “对了,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隐约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于是看向静音,看的静音满头问号:“师太,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静音歪头眯眼,回忆片刻后道:“那个招阴兵的!” “啊,张天龙张天虎!” 虽然顾曜感觉自己忘记的不是这个,但还是一跃而起,奔向之前交手的空地。 那块空地之前是被阵法造出的环境,此刻阵法消散,顾曜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上半身埋在地里的张天龙。 轻轻拔出来后,查看一下确认他还没死,也是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人来头太大,万一真死了,那还是给自己找麻烦。 拖着他走了几步,顾曜又停步看向那土坑:“我还忘记了什么?土里...土里...啊,宗源!” “师太师太!你的师侄孙,被你一拳打进土里的那个!” 顾曜大呼小叫。 在天空完全变为金色,一尊佛陀虚影双掌含住阎罗之前,静音从土里找到了快死的宗源。 “宗源和尚,坚持坚持,等会你家师叔师伯就来了。”顾曜摸了下他的脉搏,鼓励道。 静音道:“没事的,我下手很轻的,当时看到他那功法,我就知道他是我师兄的后辈,收了七成力了。” 谷轻 “原来您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来历了啊。” “那是,师兄那点手艺,我可是见的太多了,这些小子也一点都没进步,一眼就被看出来了。” 静音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同时半是炫耀半是教育的对顾曜说道:“小顾啊,修行这条路,注定是今胜古,今人胜古人,今法胜古法,你可别因为你会的法术强大而固步自封。” “龙虎山的金光咒厉害吧,但已经不知道被人研究多少次多少年了,指不定他们已经有什么法子突破这层金光炁了,你看那个鱼有容,不就轻松让你中招了?” “这方面,你要好好学学那女人,创造出属于你自己的法。” 顾曜连连称是,在佛光照耀到他的瞬间,他问道:“可是我会的都是地煞法天罡术,这只能往下改编啊。” 静音:“......” 来的不仅是金佛寺的僧人,还有之前就从各地冲着顾曜奔来的僧人。 他们之前没有见到顾曜,也没有急着走,便是留在了金佛寺,顺便辩经,这次恰好来帮了忙。 热情的和顾曜打了个招呼,并且很坚持的称呼他为“佛子”,不管如何都不愿改口,气氛很是和睦,直到看到还剩一口气的宗源,场面才冷清下来。 大和尚看着宗源,面色有些难看,想偷摸瞟几眼顾曜,一看到顾曜看来,又急忙低下头,活像是逃课被活抓在现场,乖乖认错的学生。 顾曜:“...你们别这样,我不是你们的主持方丈什么啊...” 他清了下嗓子:“诸位,宗源该如何是好?” “佛子您说了算。”一众人拖长音喊道。 顾曜:“...交到靖夜司?这次应该没杀人,但以往他杀了不少人。” “...佛子,宗源该罚,死了也活该,但您这...” 一个大和尚压着声音,悄悄摸摸道。 “那您的意见?” “我没意见,佛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大和尚立刻站直。 顾曜抚头:“我...罢了,先带他们去靖夜司,吊着性命吧。” 这些和尚的意思顾曜心里明白,但他并不想让宗源轻飘飘离去。 之前在金佛寺,让他跑了那是无奈,但这次,也该让他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了。 靖夜司和清水县衙的人命,可都背在他身上呢。 带着琥珀女尸,宗源和张天龙回到靖夜司,始终吊着心的张大人才稍微放心点。 张大人确认张天虎没死,急忙拉过顾曜,避开僧人小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玄武阵灵判断这里的事会动摇国运?” “动摇国运?”顾曜皱眉,这是说圣人盗弄出的黄龙道,打算正面对抗,还是只是单纯县城内的事? 想不明白,低声和张大人说了下经过。 “这样吗?”张大人很头疼,张天虎在城内召唤阴兵是事实,不管结果如何,这个行为,已经是死罪了。 可是天师府的阳神打过招呼了。 这左右为难啊。 还有那宗源和尚,那帮大和尚也未必比不上阳神。 “麻烦,麻烦,那个女尸又是什么?” 顾曜摇头:“不好说,说不清。” 了解一切之后,张大人坐回座位,看着惹不起的人,试探道:“那张天龙和宗源和尚,都斩了?” “...” 僧人们对顾曜很友好,但对张大人并不是,个个瞪着他。 张大人:“...那你们觉得呢?是要以功抵过?诸位神僧挽救清水,这也是...” 顾曜道:“大人,虽然我不想明说,但在诸位神僧到来之前,主导这次事件的人已经被我与静音神尼联手剿灭,这女尸便是那恶贼携带。” 张大人痛苦的捂住了头,顾曜这是要宗源死,他明白了。 只听顾曜继续道:“靖夜司九品缉事,秦盱,路启,费霄...清水县前县令崔泾...” 这一个个名字,都是上一次宗源袭击时被他杀死的人。 每一个人,都与顾曜相识,或许相处并不是太好,但他们每一人,都在努力维护清水的和平安宁。 他们中,有人还未娶妻,但已有了心仪的女子,有人孩子刚足月,每天都在乐呵呵的炫耀自己的孩子多可爱,妻子多温柔,也有人每日苦着脸,抱怨父母与妻子不合... “诸位神僧为宗源请命,顾曜知晓缘由,可以理解,但,此处血迹虽干,残魂仍未闭眼。” 顾曜向着张大人行礼:“大人,他们...死的又是何其无辜,没有死在妖魔之手,却死在了最安全的靖夜司内。” 张大人握住了玄武印,这是在为难他啊。 当官可真是太难了...他在心底哀嚎一声。 静音看了许久的戏,出声道:“这位大人,贫尼倒是有个主意。” “宗源...此人身上罪孽血光极重,死刑自无不可。” “但诸位神僧也是好心救援,不求其他,只想保这人性命。” “不若这般,黔面断骨,削去僧籍,令其负炎枷背寒锁,在清水县苦行百年,护卫此地安全。” “他的修为不弱,有他护佑,城内安全也可以放心。” “同时这大刑虽也极重,可也保全了他的性命,诸位看如何?” 静音担心这些大和尚还有什么心思想法,身后亮起一点琉璃神光,露出一点佛陀虚影:“诸位意见如何?” 僧人们对视一眼:“阿弥陀佛。” 这是同意了。 顾曜也转向张大人:“凭大人决断。” “好,那就如此。”张大人松了口气,“这张天虎就也一样...” 他话没说完,地上装死的张天虎便是一个驴打滚跪在地上:“小人有冤!大人明鉴!” 张天虎嘴皮子动的飞快,将自己一体双魂的事说个明白,还让顾曜作证。 得到顾曜证实后,张天虎磕头顿首,声泪俱下:“请大人赐死张天龙!” 顾曜听着,也算是搞明白这家伙的用意了,原来他搞这么一出,又在开门前什么都说明白,就是冲着这来的。 那时候到底是张天龙,还是张天虎也说不准啊。 这些家伙可真是好心机,个个算的一手好帐...顾曜注视着那迫不及待的张天虎想道。 第二百四十二章 要努力变强啊 张天虎跪在地上,等着判决。 张大人看向众人,最后目光停在顾曜身上:“那就先封了修为,压入牢中,等阵灵回归,阵法散去,再请上面派人来验一下他说的是否属实?” 顾曜被张大人看的有些头皮发麻,这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啊,看我什么意思? 不过看着张大人脸色,顾曜转念一想,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看了眼周围的和尚,顾曜大概明白了。 静音提议给宗源的惩罚,可以说和死也没什么两样了。 黔面断骨,也就是在脸上刻字,断骨,断的是锁骨,这一套下来,不会要了他的性命,但已经“社会性死亡”了,任何人只要看到,都会知道这是个大恶之人。 削去僧籍,负炎枷背寒锁,这是令佛门不得干预这事,从此之后,他只是个罪人,炎枷寒锁是两种刑具,一个在午时会炽热无比,一个在子时阴寒万分,绑上之后,他的生死就握在了靖夜司手中,但这刑具也会保住他的修为。 在清水县苦行,就是字面意思,再也出不了清水半步,若是清水再有什么大难,宗源必要冲在最前,否则十死无生。 对于佛教弟子来说,这刑罚已经是比死还重了。 来救援的僧人虽说知道宗源有大恶,但毕竟也是佛门的天骄,若是能保全,自然还是希望能保住的。 这道刑罚一下,也是变相的抽了他们一巴掌,若不是宗源早已冲出金佛寺,加上他们更看重顾曜,怕是早已直接吼起来了。 幸好还有个张天虎,这人犯的罪,可不比宗源的轻,如果不能给个同等的罪名,僧人们也不会轻言放过。 龙虎山你们惹不起,这人高举板子轻轻放下,我们佛门就好欺负了? 因此刚刚静音提议,他们没有反对,就是在等着看,张大人要怎么判这张天虎。 轻了,他们不许,重了,那就是死罪,龙虎山怎么说? 在和尚的冷眼旁观中,张大人看顾曜没说什么,就要这么判下去时,领头的神僧出口道:“大人且慢。” 张大人苦笑道:“大师有话请讲。” 僧人不紧不慢道:“贫僧长安落枫寺永安,这位张天虎的处罚是否太轻了些?” “这并未处罚,只是他直言自己一体双魂,这招引阴兵是...” “大人,贫僧对于神魂一道略有了解,不若让贫僧看看?” 说话是疑问的语气,但话没完,他已经走到了张天虎的身前,伸出两根奇长无比的手指,食指和中指夹在了太阳穴的位置上,将张天虎的头钳起。 张天虎面色一下狰狞了起来,口不择言道:“痛痛痛,大人,这和尚要捏碎我的头了,救命,救命!” “臭和尚,我祖父可是阳神,是天师府长老,我曾祖父是太上长老,天师是我叔爷,你要做...啊!” 永安两手微微用力,直言不讳道:“佛道相争已有百年,天师府与我等关系并不好,你拿他们来吓贫僧,似乎不太好,尤其,你还是个罪人。” 张天虎流下了两行血泪,面色青白交错。 张大人看着,犹豫道:“神僧,这莫要害了他性命。” “大人放心,贫僧自有计较。”永安头也不回道。 又按了片刻,他才松开手,让张天虎砸回地面,站起身轻声道:“大人,请问吧。” 看着永安退到一旁,张大人犹豫片刻问道:“张天虎,你之前所说一体双魂,一切事都由张天龙筹划,可是事实?” “...是。” 张大人略微轻松一点,就听到永安出声问道:“张天虎,你是否不知计划,或是知道却又无法传递消息,只能看着一切发生?” “...不是。” 永安轻笑一声:“那你私底下有什么私心?可是否也同样想要引发阴兵,荼毒百姓?” “有私心,但并未想要害死无辜百姓。”出乎永安的意料,张天虎默默从地上爬起,闭着眼,伸手擦去脸上的血泪。 永安暗自惊讶,张天虎恢复的速度比他想的要快:“有什么私心?” “我想要除去张天龙。” “所以你纵容他引出阴兵,再将一切罪责推到他身上,借靖夜司的手抹去他?” “不是,我并未想要引出阴兵,原本我的计划,是让顾曜来杀掉他。”张天虎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因此我特意...特意影响张天龙,让他与顾曜对话,拖延时间,但顾曜没有直接动手。” 顾曜微微扬眉,张天龙废话一通,将所有事都挑明了,是被他影响的吗? 永安不动声色看了下顾曜,随即继续出声道:“顾曜可以抹杀张天龙?是只有他能,还是...” “顾曜与我一样,是天下极少数...” 金佛寺的僧人突然出声打断:“好了,大人,既然事情已经明了,可以判决了吧?” 永安略微有些隐晦的看了眼那僧人,转过脸闭目养神。 张大人愣了下,点点头:“张天龙招引阴兵,十恶不赦,理当横飞魄散。” “至于张天虎,知情不报,居心叵测,当以从犯处罚,押入地牢,之后与张天龙一同发送广陵府。” 宣判完,张大人后背都出了一层汗。 特娘的,总算是混过去了。 周围几名缉事走来,以银针刺入张天虎浑身穴位,又以朱砂等物件在他身体肌肤之上画上符箓,随即用枷锁拷起,与宗源一并押入后方。 拖走这两人,张大人看向琥珀女尸与静音。 “这位师太,你又是何人?什么来历?可有户凭?” 静音摆摆手:“贫尼蝶梦寺住持,如今云游,恰好在清水县,与顾曜是旧相识,就帮了顾曜一把。” “至于户凭,那个确实没有,因为贫尼已经修炼百年了,俗事早已忘干净了。” 向顾曜证实后,张大人点点头:“这样啊。” 他没再问,但顾曜却有些担心的看向了那边的和尚。 静音是鬼物这事,张大人修为不够看不穿,但这群僧人应该是可以看清的,只是不知为何,他们都并未点明。 这也让顾曜微微放心。 又说了下琥珀女尸的事,张大人连连点头,僧人们也试验了一二,确认没法化去琥珀之后,张大人便令人挖掘地施,以符箓阵法将琥珀封印了进去。 “这护城的阵法,还要维持大概一天,顾曜和诸位就在城内等等吧。” 张大人苦笑着解释了一句:“这阵法每次开启,最少也要维持十二时辰,这阎罗的残魂还要依赖诸位神僧暂时镇压,就劳烦各位都在此处歇息了。” 令人带僧人们休息去了之后,张大人看向顾曜:“顾曜,你不休息吗?” 顾曜走过去:“大人,天衍石...清水县或者广陵府有吗?还是真的只有长安靖夜司总部才有?” 张大人有些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是测过了吗?” “想要再测试一次。” 谷牾 “再测?”张大人额头皱了起来,“天衍石这物件稀罕的很,虽然只是个测试天赋的神机,但却有专门的官员保管,天下只有两块,在靖夜司和皇室手里。” “早前听说上清派暗地里也弄出来过,但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上清派就说是谣言,所以大概只有那两块吧。” 顾曜颔首:“那大人,您能不能把那天衍石再请来一次,给我测一下?” “这...”张大人有些牙疼的感觉。 嘶了一会,他才低声说道:“顾曜啊,掌管天衍石的,就是柳大人,他不是很看好你吗?你直接联系他老人家不就好了?” “大人明鉴。” 顾曜想起了柳玄风老爷子,拜谢张大人之后,带着静音也去了个偏院。 “师太为我护法。” 他从怀里掏出临渊鉴,打算在线呼叫凝玉,让这位司首的得意女弟子替他联系柳大人。 临渊鉴这玩意,在他手里有些浪费了,这么久以来,他都没有用过几次。 感叹一声,他进入其中,呼唤凝玉。 挺着夸张的胸,跨着变态的腿,凝玉从镜子里走出,满脸倦色:“顾曜啊,好久不见了。” “我有事...” 顾曜直奔主题,凝玉一边听,一边打哈欠。 听完之后,连连表示她一定转告,就要回去睡觉。 看着她这么疲倦的样子,顾曜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凝玉立刻倒起苦水来:“还不是混蛋伏羲塔?伏羲塔之后还是佛道大会,两个盛会联系在一起,师父当甩手掌柜,什么事都让我们来,可累死老娘了。” “这段时间,每天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累的老娘都要不发育了。” 顾曜忍不住吐槽道:“别,有些数一数二的...人家夜里工作不睡的,至于你的发育,你不是说司首将你们师姐弟两人的身体都固定了吗?还发育什么?” 凝玉拍了拍自己的脸,给自己醒醒神:“当然是他改口了,顺便透露两个消息给你。” “一,这次伏羲塔里,会有天罡法。” “二,我和师弟都要参赛,绝大部分天骄,也都会参赛,这一次会很激烈。” 顾曜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啊?” 凝玉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啊,或许是师父疯了,迫不及待想死了吧。” 她温柔祝福了司首几句,便跨着筷子一样的腿走了出去。 顾曜想了想凝玉透露的消息,觉得好像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现在也没打算参加这什么伏羲塔。 仔细想了下地煞法这些东西,自己到现在还没将剑术吃透,而且自己掌握的已经不少了,基本够用。 天罡法这就是个坑,谁用谁死,虽然自己不会,但...很少能用到。 更别说自己既要修行《愚公经》,还要研究自己的天资异象神通。 去参见那什么东西,好像有些闹远路的感觉,自己的小印指不定哪天就突然活了又吐蛋蛋了呢? “提升修为才是正道,早日金丹凝实,走上下一步,成就无上仙人,出关才是。” “再说这次时候弄了这么大,司首指不定又有什么坏心眼” 他嘀咕几句,从临渊鉴内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他就感觉到不对劲,身子刚绷紧,一颗明亮的星辰就出现在他眼前。 司首,这人居然又冒出来了。 “呦,顾曜,好久不见。” 司首向他打个招呼。 顾曜回了一句,看向静音。 她的表情凝固,好似变成了雕塑。 司首笑道:“不要怕,我只是暂时停住了她的时间。” 顾曜:“!!!停住时间?!” 眼前的星辰看不到司首的面容,但传出的声音,还是能听出得意猖狂的笑:“是啊,怕不怕?时停。” “厉害厉害,不知司首大人大驾光临,是为了什么事?” “两件事。” 星辰突然扭曲,一阵抽搐后吐出个黑色的石头,扔在了桌面上。 “这是天衍石,借你用用,来长安还我。” 顾曜支棱起来:“天衍石?这个?” 司首懒洋洋道:“这是上清派仿制的,这玩意其实材料就是天外星辰,制作的手段虽然不简单,但连天师府这样的都未必拦的住,当然拦不住上清派。” “虽然这玩意明面上不多,但私底下,应该还有几块,只是被藏着罢了。” “鱼有容给你送了份大礼,但没有这玩意,你也走不了多快,先借你用用。” 司首继续道:“二,你应该是不打算去伏羲塔了吧?” “别否认,那东西对你是没什么吸引力,所以为了让你去,我在里面放了个天罡法。” “我知道天罡法可能对你也没什么吸引力,所以呢,那法子叫花开顷刻,是不是更没吸引力了?” “那我再告诉你,承载那块天罡法的,是一个神魂碎片。” 顾曜一直在低头把玩着天衍石,此刻猛然抬头。 司首笑嘻嘻:“你猜那神魂碎片,是谁?” “以往的伏羲塔,只要决出前七人就行,二十五岁以下,七个人,但这次,只有第一,能碰到那块神魂碎片。” “我的话说完了,顾曜,要努力变强哦。” 司首嘻嘻哈哈的驾驭星辰离去,不给顾曜说话的机会。 他离去之后,静音猛然恢复,面色惊愕:“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些不对劲。” 良久之后,顾曜仍然没有回答,静音小心翼翼的问道:“顾曜?顾曜?你怎么了?” 一把握紧天衍石,顾曜抬起头笑道:“没什么,只是在筹划修行。” 司首...他好强啊...要打的他老老实实,我需要多强呢? 第二百四十三章 护城的法阵,正常来说,一旦开启,会维持至少七日,内里的人无法关闭,这既是保护城内的人,也是在防止城内产生什么大凶大恶,为外面争取时间。 所幸这一次是长安那边传来消息,会在十二个时辰后关闭法阵,让清水城恢复正常,因而顾曜也没有通过钻研天衍石来开发天资异象,也没有修行《愚公经》,只是单纯的修行剑术。 本来是不想去参加那什么伏羲塔的,但司首插了这一脚,确实是撵着他去。 “老头和司首应该是同一级别,可就表现来说,司首表露出来的力量,更加神异。” “停滞住静音的时间,这手段实在太过可怕,但也未必不是司首在吓我,或许他也掌握了定身术?” 眼看十二时辰之期将到,顾曜收剑回鞘,与静音一同出门,去大堂等着阵法收敛。 一路走着,顾曜一边看着静音,想着司首。 “二十五岁之下,我应该是无敌的,参加那什么比试,对我来说全无难度,可为什么司首一定要我参加?他有什么目的?我该做什么准备?” “还有临渊鉴,我刚和凝玉说了,司首下一刻就到了,他是一直在清水城内窥视一切发生,又或者,他一直以网管的身份挂在里面偷窥我?” “不管怎么样,临渊鉴我还是少用为妙,需要交手,就和静音、蝶儿她们切磋罢了。” 两人默默走这,路过一处院子,听到里面传出吵闹之声。 “顾曜明显已是和我佛门两路,为何还要一再示好?宗源是我佛门弟子,你我数人奔赴救援,他居然如此不给面子,还想要宗源...” “慎言!” “宗源做错了事,理应得到惩罚,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我等来此,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救宗源。” “可...那你们金佛寺也不可再那般对他了,他日后参加佛道之会,必然会成为我佛门绊脚石,你们要知道佛道之会的重要性。” “永安,你的心性还是太过暴躁,顾曜即便参加,也是年轻一代,影响不了太大。” “是啊,决定一切的,还是我等实力,再说顾曜天资在此,只要不陨落,必然是道门执牛耳者,我等与他打好关系,将来缓和佛道关系也极好。” ... 顾曜听了几句,便是悄悄离开了。 走出很远之后,静音才小声道:“你那时开口,要判宗源,应该有想到会恶了佛门吧?” 顾曜点点头:“当然猜到了,但即便知道,我也还要去做,宗源对金佛寺报复,金佛寺的僧人不在乎,那是他们的事,他们是出家之人,还是一个庙的,他们可以放下仇恨。” “但我们不行,被宗源杀死在这个屋子里的,都是修为薄弱的修行者,也就只比凡人多了些手段,多了些见识,多了些勇气,他们有着自己的家人,有着生活的酸甜苦辣。” “但他们死了,就这般,可以说毫无价值的凄惨死去,甚至于...现在坐在这里的人,已经忘记他们了。” “若是我当时不站出来,宗源会被带回去,或许会受些惩罚,但绝不会有性命之忧,这样的结果,我不能接受。” 静音轻笑:“无妨,顶回去就回去吧,反正你又不打算做和尚,今儿这事传出去,佛门烦你也就只能心里骂骂你。” 两人此刻来到大堂,张大人顶着黑眼圈坐着,看到两人来,强行打起精神,让两人坐下:“你们来的够早,我已经接到广陵府传来的消息了,外面已经有大量执事什么的守在外面,大概还有半柱香的功夫阵法就会收敛。” “到时候你们领个赏再走?” 顾曜看了下静音,刚想回绝,就见静音声音突然大了些:“赏?什么赏?金子吗?” 张大人:“...一般来说,应该是让你在库里挑选法术、神机或者在建立寺庙的地契之类的,你要想要金子,估计司内会更高兴吧。” 静音喜滋滋:“那劳烦大人为我全部换成金子,然后送到顾曜的道观内可好?我二人就不在此添乱了。” “这...” 顾曜也出声请求了下,张大人这才应允。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在阵法收起前,僧人们来了,大部分人还是向顾曜行礼示好,但小部分人已是无视了他。 回过礼,顾曜看着那玄武小印好似被无数道金色的丝线包裹,心知阵法已经开始时机,也不等结束,便是起身告辞。 在城内稍微游荡了会,便带着静音出城而去,避开了进城的人。 “蝶儿就在我家,师太您也是要暂时住在我家里?” “当然,难不成你要我站在门口给你看门?” “不不不,只是大概我不久就要出门去往长安了,蝶儿应该是要跟着我的,或者送她回鬼界,您到时?” “去长安?去长安做什么?” 顾曜想了想,将司首昨日来的事说了下,这事他一直没说。 静音听完后倒吸一口凉气,空气一时之间有些稀薄:“什么?竟然如此强大?真是可怕至极,若是交手,岂不是一个照面就要被杀死?” “呃,我觉得,应该连照面都不用,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可能你还没看清他,就已经没命了。” 静音听完后咬着牙,走了几步后道:“人间居然已经恐怖到如此地步,不行,我要努力...” “赚钱!”她斩钉截铁吼道。 顾曜侧目:“赚钱?不应该修炼吗?” 静音理直气壮道:“那家伙的修为都高到这个地步了,我要修炼一百年都未必冲的上去,除非天底下的人间阳神、鬼界鬼主现在挨个暴毙,把位置都让出来。” “但这个可能性你看有多大,与其选这个,还不如赚点金子给自己弄个九尺金身,采集香火另类成道。” 顾曜忍不住问道:“采集香火?你要当神?” “不是啊,我们佛门有一种手段,可以采集香火,用它来炼体,将我们的身体锻炼成佛祖的不朽琉璃金身,这样也可以对抗阳神,只是需要的香火实在太多了。” “居然有这种手段。” 静音有些得意道:“那是啊,不然你以为我们佛门的肉身佛是怎么回事?就是用这个法子修炼的,只是没走到头。”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这个法子虽然强,但也有问题,需要的香火太多,炼体的效率也很慢,人大概是熬不到那个时候的,除非属王八,还好我不是人。” 顾曜脸抽搐了下,没接她的话茬。 走出城门没多久,距离白鹅山还有一小段路,希言居然哧溜哧溜的跑了过来,一下撞进了顾曜的怀里。 “希言?你怎么在这?” 顾曜有些惊喜的揉着它的头。 希言嗷嗷嗷了半天,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听到旁边的静音身如惊雷:“蝶儿!师父我好想你啊!” 砰砰砰,她踏着大地,向着前面飞奔而去。 一袭红裙的蝶儿,手里牵着一根绳子,好像遛狗一般束着陆白侯,面对扑来的静音,她及时抬手,立起一面气墙:“师父请自重!” 静音唔啊啊的表演了起来:“我的徒儿,我们分别了百年,你居然一点都不想念为师吗?” 蝶儿扯了下陆白侯:“不想,不止不想,而且因为最近两月没有师父你来烦我,难的享受了清静。” 静音:“...” “不过,师父,欢迎返回人间。”蝶儿浮起温婉的笑容道。 ... 谷泖 一人两鬼一狐一虎一路溜回了白鹅山,路上蝶儿顺便说了下为何她们会在这儿。 原来昨日那阵法启动的瞬间,蝶儿便是感觉到了,劫剑内有她的冥界法则之力,被那阵法隔开,让她一下虚弱万分,因此她昨日冲了数次阵法,想要冲进去,只是最后实在做不到,才和同样担心的希言留在这里等着。 “本来是想去城门口等着的,但那里有人一直在盯梢,所以我们只好呆在这儿。” 一行人说着话,回到了道观,还没进门,就看到院子里多出了个东西。 窃娘正拿着桃木剑,警惕万分的和那东西对立。 “道长道长,你快来看看,天上掉尸体了!”窃娘看到顾曜回来,急切的叫道。 静音也是轻声的咦了一下。 院内的东西,正是鱼有容留下的琥珀女尸,只是它明明被封印在靖夜司那里,怎么又到道观里来了呢? 顾曜示意窃娘别太紧张,自己缓缓靠近,远距离探查了几次后,确认和城里一样没什么异象后,这才靠近。 “师太,你来看看,是她,和城里比起来,没什么两样。” 大家都是围了过来,小心查看她。 “真是奇怪,明明不是活的,也没什么法术,可是她怎么过来的?是不是那鱼有容还在附近,是她送过来的?”静音看向顾曜。 顾曜摇摇头,向窃娘问道:“她是突然出现的?” 窃娘点点头,有些后怕道:“刚刚我在厨房做菜,突然一声闷响,这个就出现了,吓死我了,拿着桃木剑对到现在。” “有人来过吗?” 窃娘摇头:“这两日没人来,道长你进城后,城里出了变故,就一个香客都没了。” 顾曜点点头,询问静音道:“师太,你见多识广,有什么建议吗?” 静音面色严肃:“不然,顾曜你现在出去跑一圈?” “啊?” “就随便找个地方,呆一天,看看她会不会跟着去。” “好。” 顾曜应承下来,背着剑就要走,希言和蝶儿默默跟在他身后。 静音:“???” 顾曜顿步:“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嗷嗷嗷。” “我跟着你,安全些。” “应该不会有危险的,你们就...”顾曜话还没说完,看着希言和蝶儿的架势,就闭上了嘴,苦笑一下:“好吧,那你们跟着我,我们去广陵府游玩一天罢了。” 希言和蝶儿还没回话,静音就急眼了:“那我也去。” “可是您也去了,这个怎么办?总要您在这儿坐镇吧?” “不会怎么样的,这家伙很安稳...它这是在说话?” 静音刚要说什么,眼神不经意下撇,就看到琥珀之上,居然浮出了一个字:“水。” 这字突兀的出现在了琥珀的表面,让静音都是被吓到了,紧张注视了片刻,再无其他异象后,她才再次检查了下。 虽然仍是之前那般,全无生命迹象,但这个“水”字还在,让众人也放不下心。 “窃娘,取杯水来。” 顾曜从窃娘手上接过碗:“姑娘,就倒在这上面了。” 一碗水洒下,那琥珀上的字消失了。 又看了片刻,顾曜问道:“姑娘,你是什么人?” “...天女。” 天女? 静音看到顾曜看向她,出声继续问道:“天女?你是魃吗?” “...” 天女二字消失,没有回答。 顾曜问道:“是神话中的天女,还是名字是叫天女?” “记不清。” “鱼有容你记得吗?” “记不清。” 顾曜又问了许多问题,但琥珀上的字,却始终都是记不清,最后浮上一句“累了”,就再也没有任何回复。 “师太,这该如何?” 静音想了下:“反正和那个纯元道的女人撇不开干系,那就是馋你身子,垂涎你元阳,估计不会害你性命,那也不用太担心,就挖个坑,弄个坟吧。” 蝶儿眼尖,注意到字迹又变了,指着念道:“不要。” “晒太阳。” “喝水。” “晒月亮。” 几个字一次闪过。 顾曜看着,下定主意道:“放到后院吧,师太你和蝶儿辛苦些,轮流照看着。” 静音苦着脸:“啊?为什么...” “你们不是不用睡觉吗?” “可我喜欢睡觉唉...” 顾曜:“...劳烦了,我也会一起照看的。” 在后院给静音弄了个房间,将琥珀放在了后院正中,顾曜将老道留下的八十一颗纯阳流珠也是悄悄放在了琥珀周围。 “希言,你们平日离这里远些,以防万一。” 叮嘱几句后,顾曜就在院内,在琥珀不远处,挑个清静地,开始了修行。 静音在周围晃了一圈,看着蝶儿在顾曜周围溜着陆白侯,搭讪几句被冷眼劝退后,百无聊赖的坐在了周围:“这人间,也一样怪无聊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来历 日去月来,顾曜守在琥珀女子旁守了一夜,光明正大的观察她的变化。 可以明显感觉到,当月亮升起时,她会如同妖一般,吸食月华,月光聚拢如同最上等的丝绸,在空中弯弯绕绕,盘旋而下,缠绕在琥珀之上。 淡黄色的琥珀在月光下,则会变为有些许透明的乳白色,将躺在里面的女子衬托的如同月神。 “鱼有容将她留下来,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个女子,究竟是人是妖还是神?” 顾曜注视着琥珀女子,心头疑惑万分。 他将八十一颗纯阳流珠放置在了琥珀一旁,若是这女子非人,吸食月华之时会激发这流珠,就算伤不到她,也会自然散发纯阳之气,对抗落下的月华。 但流珠并未产生任何变化,这说明在流珠感受中,这女子是人,不带一丝妖邪之气。 “不过将她留在这儿,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顾曜感受了下周围,因为琥珀女子将月华牵引下来修炼,导致周围月华灵气十分充沛,虽然只是她“吃剩下”的残羹剩饭,但对于希言这样的小妖来说,也是上等的机缘了。 希言、窃娘她们在月亮升起后,都是默默躲在了周围,抓紧时间修炼,中间希言还抓紧时间从屋里拖了个篮子出来,好像要在琥珀一般安家。 “暂且看不出问题,但也不能放松警惕,鱼有容...活的久的心眼都很多,除了老头。” 顾曜站起身:“在家中修炼一周,然后出发去长安,可恶的司首...” “晚上就在这儿修炼《愚公经》,白天就修炼剑术与天资异象,说起来,天衍石该怎么用?” 他取出那块黑漆漆的、鹅卵石大小的天衍石,想起之前柳玄风动用天衍石时,似乎是从土里长出阵盘的。 “司首没说,说明用法应该很简单,不会太繁复,那就挨个试试。” 他去前院找了个块空地,挖个小洞,将天衍石放进去,然后往土里注入炁。 等了片刻后,没有反应。 “天衍石不吸收炁,和泥土也没什么反应。” 那再试试树木吧,随手选了个不粗不细的幸运小树,切开树皮将天衍石埋进去,又施法让树木愈合生长。 “也不是。” 顾曜掏出丝毫没有变化的天衍石:“这是上清派的,之前那块符宗神玉是泡水喝的,这块会不会也是一样用法?” 或许上清派喜欢用奇奇怪怪的石头泡出上头的水喝呢? 找来之前煮符宗神玉的大铁锅,将天衍石也放进去煮了一通。 咕噜咕噜水烧开之后,顾曜打开锅盖,看向锅里。 锅内是冰冷无比的开水。 “还真是烧的啊,只是好冷啊。” 水在沸腾,但是升起的是寒气,顾曜伸手感受了一下,手指上立刻挂上了冰锥。 “嘶~寒气逼人啊。” 熄掉柴火,水停滞了沸腾,开始迅速结冰并且缩小。 只是眨眼的功夫,沉在锅底的天衍石便是重新露了出来,在它的旁边,是个手指头大小的小冰块。 顾曜先拿起天衍石,打量了几眼,与小锅之前,温热了许多。 在运炁护住手,捏起了那个小小的冰块,细细观察,只见这冰块里,似乎有无数光点沉浮。 “这是用来吃的?” 看着这丹丸大小,一口就可以吞下去的冰块,顾曜犹豫了片刻,一口就吞了下去。 “透心凉,心飞扬...我勒个擦擦擦...咯咯咯....好冷...心都要被冻的不跳了...” 这股寒意渗入了灵魂之中,任凭顾曜如何运炁,都是无法压抑住这寒意,只是牙齿都被冻的咯咯响。 “这...太折磨了...不然...我还是...找柳大人...借下他的那块天衍石...用用...吧...” 升起这个念头后,寒气从神魂中渗出,无数冰霜在他身体上凝结,一具冰棺将他装入其中,让他沉睡。 修炼到有些饿了的希言拖着大大的尾巴,踏着哒哒的步伐,从后院走出,看到多出个寒气森森的冰棺,吓的都要褪色了。 “嗷嗷嗷嗷!” 仰天长嗷数声后,窃娘一手菜刀,一手桃木剑,从厨房一个翻滚跳出来:“什么?天上又掉棺材了?” 陆白侯抓住机会,一个滑铲,从蝶儿手里的狗绳里挣脱,一下跑到了院子里:“这又是哪来得我?让本大爷看看。” 它大摇大摆走过去,看清里面的人后,狂喜一声:“顾曜去世了,我们可以各回各家了,那个小刺猬,跟本大爷走,有我一口饭菜,就有你一口香火...啊!” 蝶儿及时出现,一脚将陆白侯踩进土里,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静音也是跟着,伸着懒腰从侧屋里走出,一同打量。 蝶儿看了会,伸手摸了下冰棺:“这白森森的气,不冷。” 静音点点头。 蝶儿又闭上眼,感受了下劫剑:“顾曜没死,剑说的。” 静音又点了点头。 “所以他这是在修炼?” 静音回头看了下:“大概这白气散去,冰棺就会消失,顾曜就会醒过来,只是...里面那女子,会不会也是顾曜这个样子?” 蝶儿愣了下,想了想,伸出手轻轻在冰盖上敲了敲:“公子,能听见就写个字。” 静音注视了许久,见没什么反应道:“大概是我想多了,或者,是顾曜还不知道该怎么做,蝶儿,这样我们先把他也放到后院,然后我们两轮流看着。” 蝶儿一边点头一边摇头:“为什么要轮流看着啊?” “...你不休息吗?” “为什么要休息?” “...” 静音将冰棺放到了琥珀一旁,琥珀上立刻浮出一行字:“他也吃错东西了?嚯嚯嚯。” 静音&蝶儿:“...?” 她昨夜吸食了月华,今天活跃了很多啊... 静音一巴掌拍在琥珀上:“也?你吃了什么?你想起来你是谁了?” 琥珀抖了下:“记不清,只记得我吃过什么东西。” 静音有些狐疑的看着她,但没有逼问,而是默默退开。 “那个纯元道女子敢拿她修炼神相,说明在她看来,这琥珀里的人是绝对安全的,或者说,是一定不会伤害她的。” 看着顾曜冰棺上的寒气围着琥珀打转不散,甚至玩起了雾海的花样,白森森的气凝聚成各种各样的珍奇异兽、秀美山神,静音突然出声道:“鱼有容,你可认识?” 雾气聚拢为字:“不认识。” “不过我记得有一个很熟悉的女人,不知道名字。” 静音十指交叉:“那女子做了什么?我可以帮你判断下。” “贴贴。” 静音:“?” “什么意思?” 谷悦 雾气好似有些羞涩,文字不成形,歪歪扭扭:“她和我,贴在一起。” 静音追问道:“就这?” “就每天都这样贴着我,脸对脸。” “其他什么都没做?” “没。” 静音还想追问,又见雾气突然写道:“累了,睡了。” 随即雾气散去,但自然而然,所有白气仍是主动聚集在她身边,周转不知多少圈后才一丝丝一缕缕散去。 静音看着,注视许久之后站起身:“蝶儿,这里交给你看着,我有事要出去一趟,长则一天,短则几个时辰。” 蝶儿应允一声,静音化作一缕狂暴的风散去。 ... 顾曜的感觉很奇妙,他好似变成了一颗俯视天地的星辰,可以看见无数的人,只是看不清面容服侍,只能看见模糊人形。 这些人形各自闪烁着光点,还有一道道各不相同的彩气在他们头顶上升起。 冥冥之中,他有一种吞噬这些彩气的本能,只是出于理智,他压抑住了这种冲动。 “我该做什么?” 呆呆看了许久之后,一个危险的感觉涌出,他看向四周,只见一个巨大的气团横冲直撞,在空中滚动,向着自己撞来。 顾曜不知该如何躲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气团撞上了自己,好似将自己捏碎撞扁。 但气团碾过去的下一刻,他立刻恢复了过来,只是感觉虚弱了一些,同时,自己身体里还多出了一些刚刚那个气团的气。 心念微微一动,那个远去的气团便是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同时,一道道升起的气丝也在这气团上浮现。 “就拿你来试试。” 循着本能,顾曜远远向那个气团头顶的气丝微微一拉,旋即那气团便好似撞上了钉子的气球,一下就漏气了,无数道气散去,它摇摇晃晃,撞来撞去,一下缩小了许多。 同时,顾曜感觉到自己充实了许多。 “拨弄的,是运气?不,是气运。” 顾曜微微明白了些,之前天狗食月被喂醒的时候,自己有感觉到这神通的本能,就是对气运的掌控以及对于炁的吞噬同化。 “所以这是气运神通?那下面这些人...” 顾曜低头看向下面:“头顶的气丝,其实就是他们的气运?” “可以试试吗?只是不知他们是否是现实中的人,妄自拨动,会不会影响到什么?” 犹豫了片刻,顾曜在人海之中,找到了个头顶金气的金色传说,轻轻碰了下,这金光一个激灵,居然直接开花了。 “这也能开花?” 顾曜还没明白金色代表什么,开花又是什么意思,就见这人形突然旋转跳跃起来了。 一道模糊的信息传入了他的脑海中:“百尺杆头差一步,登门入室送一脚。” 明白了,自己刚刚那一下,是给他送了助力入门,让他成了个好事。 又挑了个绿悠悠的碰了一下,随即绿色的炸开,变成了红色,周围的两道黑黄色的,变成了灰色和红色。 最后红色散去。 顾曜则是感觉到了自己体内被抽走了一丝,一道信息再次传来:“红杏出墙外人摘,无花无魂空结果”。 这意思,倒是明白的很。 只是自己少去的是什么? 顾曜又挨个试了一遍。 最后总算是模糊得出了一丝结论。 自己在这里,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在碰触这些气运,因此这些命运的发展,只是被他加速了,并未被他影响,产生的结果,沾了些许因果,会从他本身的气运中抹去。 同时,自己无意做了好事,会得到补充,做了恶事,会被扣除。 自己本身的气运也在无形中被影响。 “怎么感觉跟三弊五缺的那些那么像?” 至于这儿,只是天衍石的演化,不是现实世界,因为顾曜发现了,之前消失的那个从采花的黄绿光消失之后,又重新以灰光出现了。 很循环,自然不是人间。 顾曜挨个点了遍,想了想,循着本能张口一吸,瞬间无数道彩气都是被他吞入体内。 在体内酝酿片刻,又是张口一吐。 瞬间,所有人都变成了白色。 “公平分配了。” 他默默注视着,看着白色又慢慢变化出其他色彩。 “气运这东西,因人而变,这神通我也不能太过依赖,强者应该可以跳出气运的影响,又或者,气运根本无法被我影响。” “再试试,或许还有其他玩意。” 顾曜在冰棺里玩起了消消乐,外面的静音已经回来了。 她去了一趟金佛寺,找到了方丈,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成功认下这个师侄之后,通过他去找来了纯元道和鱼有容的资料。 然后就一边看一边回来了。 “小琥啊,你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和你贴贴的那个?” 静音拿着鱼有容的画像,放在琥珀上问道。 “我不叫小琥!是。” 得到满意的回答后,静音满意的点点头,坐回了桌子旁。 根据资料来看...看个锤子,这个鱼有容走遍了整个大周,认识的人,游过的城,爬过的山,渡过的河,根本数不清。 “琥珀里的女人,应该是她在哪儿找到的。” 静音看了几遍问道:“小琥啊,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儿吗?过去一直呆在哪儿吗?” “水里...还有,我不叫小琥!” 静音没搭理她,呢喃道:“水里,水里...难不成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那儿有什么特征吗,小琥?告诉姐姐,姐姐带你找家。” 琥珀:“...” “有半尊佛像,有很多兵器碎片,还有很多漩涡,有很多好大好大的鱼,它们的眼睛很大,叫声很难听,从早叫到晚,还会经常生气的打架...” 她努力回忆,打出了很长一段话。 静音全身贯注,思考着她说的,哪有鱼会叫的,声音还难听,应该是水流撞击到什么东西的声音吧? “河底还有个祭坛,上面放着很多奇怪的骷髅,骷髅中间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似乎是把剑,但我看不清。” 静音看到最后时,一下绷直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将行 静音身体有些僵硬。 琥珀里的这个女人,来历可能有点糟糕的大。 看到她还想说些什么,静音急忙叫停,然后双手一拍,一道金光散发出去,流过地面、树木、房屋,向外面不断蔓延。 确认应该没人在偷听之后,她松了口气:“小琥啊,你的来历,以后可别跟人随便说了。” “我不叫小琥,还有,为什么不能说?” 静音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记不得,为什么不能说?” 静音挥手,以佛光笼罩四周,随即靠近俯身压低声音道:“你的来历太恐怖了,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了,可能会引发大灾难,到时候,很多人会死的。” “是吗?” 静音没回答,继续问道:“小琥,那你是鱼有容从你家带出来的?鱼有容知道你家地底藏着那个祭台吗?” “首先,我不叫小琥,其次,我记不清了,但好像是两条鱼打架,把我震飞了出去,然后顺着水流了不知道多久,后面才是那女人。” 静音长出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鱼有容不知道就好。 小琥的家,应该是泰皇剑所在,她说的那些鱼,应该是被镇压在水中的凶神,出于某些原因,来到了泰皇剑周围,想要弄走或者毁掉泰皇剑,重新返回人间。 嘶...这么一想,小琥难不成真是传闻中的天女魃,或者说是旱魃? 静音忍不住倒吸口凉气,偷偷摸摸看了眼琥珀,结果发现女子操控雾气在空中飘出一行字:“别吸了别吸了,再吸气温又要变高了。” 静音闭上嘴,看着她的那身长裙,这衣衫服饰的样子,这么也不像是那么久远之前,天女魃的那个时代,应该是穿的蚕丝之类做的衣服才是。 那她又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被封印在琥珀里,还被沉入水中,躺在泰皇剑周围? 静音火辣的眼神,让躺着的小琥感觉有些不太对,于是她写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你也想和我贴贴?” 静音急忙摇头:“不不不。” “那个女人就经常用这个眼神看我,想贴就贴嘛,反正我又无所谓,对了,给我倒杯水,谢谢。” 静音:“...蝶儿,倒杯水给小琥。” 蝶儿:“...希言,去厨房打桶水放到这里。” 希言从篮子里探出头,疑惑的歪歪头,四下看了看,没发现地位更低下的,只好耷拉着耳朵,从篮子里钻出来,哒哒哒的跑去厨房打水。 水被希言拖来之后,静音舀起一碗水,倒在琥珀上,同时细心感受。 “奇怪...没有丝毫异常,她难不成不是凶神?” “哦,我傻了,如果她是凶神,应该无法挣脱泰皇剑,应该还被压制在那里,所以小琥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过不管如何,鱼有容能用她修炼并且承载天女魃神相,至少说明,这女子应该和魃有些干系。” 她直直的看着,小琥似乎有些羞涩了:“别盯着我看了,还有旁边这个男的要醒了。” 嗯,顾曜要醒了? 静音看向旁边的顾曜,并没什么变化:“你怎么知道他要醒了?” “他的气息越来越重了呀。” 气息越来越重? 静音不太明白这意思,但也没多问,只是看向顾曜,大约十个呼吸后,冰棺陡然化作大团大团雾气散去,又被小琥顺势抢来,围着自己打转—她似乎很喜欢被白雾环绕。 雾气被全部抢走之后,顾曜双目紧闭,站在原地,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眸子有如满月般,闪动着银白色光芒,被他看过时,静音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吸引。 顾曜环顾一周后,银白色褪去,眼瞳重新变的漆黑。 伸了个懒腰,顾曜问道:“过了多久了?” 静音答道:“半日。” “半日嘛,倒也不算久。” “你那个状态是怎么回事?修炼什么神通吗?”静音问道的同时,伸手拍着琥珀道:“那个状态,与小琥很像,而且小琥在你苏醒之前,就已经感觉到了。” 小琥? 顾曜看向琥珀,算了,小琥就小琥吧。 “我那是在修炼天资异象神通,就是鱼有容的那个神通。” 静音来了兴趣,她虽然知道见过的很多,但对于天衍石和天资异象是全然不知的,因此那日在见到鱼有容的玄女神通时,才那般惊讶赞叹:“你的神通?也能分出九个顾曜吗?” 顾曜:“呃...不能,每个人的天资异象都不相同,她的应该与玄女相关,所以才是那样,我的是天狗食月。” “那你能变成天狗?” “...不能。” 静音有些失望的哦了声,随即又打起精神:“那你能变成什么?” 顾曜:“我什么都不能变,最独特的地方,是能影响别人的气运。” “这么厉害,气运神通啊,我只听说过。”静音很是惊讶,“那被你用一下这个,是不是可以每天走路捡金子?” 顾曜:“...很抱歉,你的气运我暂时拨不动,而且气运守恒,我改动,也需要付出些代价,还需要尝试。” 他刚刚扫视周围,看到静音与蝶儿的气运冲天,蝶儿的气运更强,也更隐蔽,静音稍弱,若是他全力想要拨动,也可以撼动,但效果应该不会太大。 强者面对弱者,气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即便被撼动,被影响一二分,也能强行修正。 不过若是生死大战,关键时刻的一二分,或许也是胜败的转折。 顾曜想着,看向琥珀。 她没有气运。 顾曜这么注视着,小琥害羞极了,聚拢来了大量雾气挡住视线,同时写道:“不行,你要想我贴贴,要三书六聘,明媒正娶。” 顾曜:“?” 看向静音:“什么贴贴?” 静音耸肩摊手,说了下鱼有容的事,随即后知后觉问道小琥:“你知道三书六聘?” “鱼有容说的,男子要拿这些东西才能贴贴。” 又和顾曜传音说了下小琥的来历,这才慢悠悠的走回到桌子旁坐下,慢条斯理的开始喝水。 顾曜则是皱起了眉,泰皇剑... “你没和人说过你的来历吧?” “没。” 蝶儿不知何时出现在顾曜的身旁,问道小琥:“你为何这么羞涩?” 小琥写道:“他体内有我很熟悉的东西,感觉很亲切,看着就很高兴。” 蝶儿看向顾曜:“体内?很熟悉的东西?顾曜你吃她琥珀了?” 顾曜:“...不是,应该是鱼有容的月相之力吧?” “不是。”小琥飞快答道,“是更古老的力量,我曾经也有这样的力量,可惜后来没了。” 谷康 “更古老?” 顾曜念叨着这几个字,古老,古老,和古老能搭上边的...他不自觉转动着手里握着的天衍石,突然灵光一闪:“太阴幽萤?” “记不清,反正和月亮有关。” “那就是了。” 顾曜双眼一下亮起:“你拥有过太阴幽萤的力量?” “记不清了。” 顾曜又换方向问了几句,她都回答记不清,不得已放弃。 “天衍石测试天资的方法我不会,也没办法再测试一次,看看太阴幽萤的力量还在不在。” 他三根手指抓着天衍石,在手里打转,吸引了蝶儿的眼神。 注意到蝶儿盯着,顾曜问道:“看看?” “嗯。” 在手里把玩一会,蝶儿问道:“该怎么用?感觉上面有着很神奇的力量,在牵引我。” “我也不知道。”顾曜摊手。 希言这时候眼巴巴跑来,抓着顾曜的裤腿,嗷嗷嗷叫个不停。 “你也想看看?” 狐狸点头,乖巧.jpg。 希言按着天衍石在地上滚了滚,也一样没什么反应。 但顾曜盯着低头玩的希言,却是灵光一闪。 这院子里,两个不是人,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人,都看不到气运,但你这个小狐狸... 给你调调,让你试着用运气激活它。 顾曜想到就做,心念一动,金丹一僵,双眼中月华一闪,一股天地排斥的感觉悠然而生。 身后浮现天狗之相,顾曜将它隐藏,同时,看着淡白色的希言气运,伸手一碰。 金色升起。 “希言,带着天衍石走走看看,想想有没有拌饭激活它。” 希言歪着头看了看,没有动,似乎在担心把天衍石弄坏,在顾曜又鼓励了一下之后,才用小爪子踢着走。 没走两步,突然脚下一滑,它居然摔了个四脚朝天,一下将天衍石踩飞了出去。 天衍石飞起,撞在树干上,打下一大片落叶,弹射向门框,又弯向围栏,在院子撞了四次后,一下将装水的桶打翻。 桄榔一声,大片的水呼啦啦的在院子里流淌。 顾曜伸手握住蝶儿,阻止她想要抓住天衍石的动作,看着天衍石又是弹了几次,最后打中一片落叶,将树叶一同压进水里。 旋即神奇的事开始发生。 那落叶落在水中,居然生根发芽,开始了生长,一柱绿意盎然、长着近似荷叶叶子的巨大三叶草从水中升起。 顾曜刚想感叹下,就见到希言踉踉跄跄站起,又一下没站稳,再次滑倒,一个滑铲滑到三叶草下,重新站起时,耳朵碰到最低的一片荷叶,顿时荷叶上闪烁起了光芒。 “居然这么神奇。”顾曜感叹了下气运的玄奥,小心翼翼的靠近。 他刚刚将希言点化为幸运儿,是将自己的气运匀了过去,现在自己是个倒霉蛋。 小心翼翼的摸了过去,看了下树叶,六品天资。 倒也正常,毕竟希言虽然聪慧绝对,但血脉一般,修炼这么久,修为并没有提升太多,也就是普通妖精水平。 六品嘛,不算好不算差,中规中矩。 蝶儿也走过来,好奇的看着,伸手摸了下最上面的一片。 咔嚓。 异象尚未展示完全,荷叶便是裂开了。 蝶儿无辜的看向顾曜。 “应该是树叶太脆弱了,展示不了,不过,蝶儿你应该是一品才是,毕竟你的天魂,与麻姑可是同一个。” 顾曜想起自己衍化太阴幽萤时,天衍石的石盘都没有承受住。 蝶儿摊摊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只是好玩。 顾曜将地上揉脑袋的希言抱起,mua了一下,以示奖赏,随即一手抱着希言,一手碰向最后一片荷叶。 我的厄运,应该能与希言的好运抵消才是。 他这么想着。 第二片树叶,也没有衍化完全,便是炸开了。 不过没关系,顾曜总算是明白了天衍石的用法,需要的是有生命力的物件来激活,单纯的水、土又或者树木并不行。 三片树叶都是落完了,光秃秃的枝杆上,黑漆漆的天衍石闪耀,被顾曜重新扣了下来,擦了下塞回怀里。 随即看向蝶儿:“蝶儿,你好像有些不高兴?” 蝶儿撅着嘴,低着头不说话。 静音在一旁搭腔:“你之前不是说要带她去广陵玩吗?结果没去。” “这样啊?” 顾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希言,想了想:“那我们现在启程,往长安去吧,一路边走边玩,如何?” 蝶儿抬起头,有些欣喜。 作为一只灾女,她是被迫的。 希言则是一下耷拉了了下去。 感觉到一直竖着的尾巴放了下去,顾曜揉了揉:“希言,你也一起去,不仅你,大家都去,只要愿意,都去。” “作为个道士,没有入世走过天下,总是不够圆满的,正巧长安有事,还是大事,一起去看看吧,也不枉走了一遭红尘。” 顾曜笑着道。 顺路,修炼下气运神通,白日游玩,晚上修炼,松弛有度,刚好刚好。 他这么想着。 “嗷!” 希言重新竖起尾巴,爬到顾曜肩头,仰天长嗷。 蝶儿、希言、窃娘以及其他小蛇小狐狸都想去的,都去收拾家当的时候,小琥急匆匆:“我呢我呢?” 顾曜微微歪头:“你作为一具尸体,难道不应该埋在土里吗?我就留你在这儿,哪日鱼有容来带你走就是了。” “不要啊,我也想去...”小琥的文字里充满了哀嚎的口气。 顾曜叹口气:“可你这个样子,我也不能带着啊,不然根本走不了几步,就要被包吃包住了。” “我想想办法,你等等...” 第二百四十六章 路遇 本想着即刻起行,一路游山玩水到长安的,因为小琥也想去,外加顾曜确实不放心她,担忧她在无人盯着时做出什么事,有法子带着是最好的。 按照小琥的指点,顾曜找来一件没有穿过的新衣,用泥土、溪水、野草、狐狸毛配合朱砂、金丝、银片、铜钱,混合在一起,又去买了些草药,捣成汁液搅拌在一团看着就很糟心的液体,在新衣上画出了七道不知是什么意思的符箓。 “这就行了?” 顾曜放下笔,看着画满了符箓的衣服问道。 “还差一点点,你来取两根我的头发,打个结放到衣服里,然后放在琥珀上烧掉。” 取你的头发? 顾曜有些迟疑的走到琥珀面前,看着里面穿着华丽黑裙的女子,不知该如何下手。 旋即琥珀缓缓融合,露出一个手腕大小的洞,足以让顾曜碰到她的黑发。 小琥一边操控琥珀,一边打字写道:“你注意下,要用纯洁的气裹住你的手,绝不能让你的气息沾染到我的头发上,不然就没用了。” 顾曜点头,小心翼翼的捏住她的两根头发,轻轻一拽,缩手回去。 随意打了个劫,放到衣服里,手一掐,火就升起来了,熊熊的焚烧着衣服。 蝶儿握着劫剑,和静音站在两个角落,与顾曜三角包围住了小琥,以防有诈—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直接把她灰都给扬了,万一三人联手都打不过,那顾曜就直接开门把她扔进鬼界,让她和鬼界数不清的鬼怪们玩乐。 火焰灼烧着衣服,琥珀也在慢慢消失,仿佛气化了。 琥珀内的小琥,也是逐渐透明。 最终琥珀棺材连带少女都是消失了,顾曜急忙驱动八十一颗纯阳流珠,这流珠之前被他布置在琥珀周围,此刻被引动,化作漫天星辰,散落开来,悬在空中的各个位置,看似杂乱无章,但却封死了整个院子。 烧着衣服的火焰缓缓熄灭,小琥不见踪影,顾曜三人环顾四周:“上当了?” 正当他们以为小琥逃走了的时候,熄灭的衣服灰烬中,又燃起了玄黄色的火焰,没有什么温度,但却给人沉重之感。 火焰炽烈七尺高,慢慢凝成人形。 顾曜瞪大了眼,因为这人形的背后,居然多出了根狐狸尾巴。 尾巴、身躯、双腿、双臂、头颅、头上的尖尖狐耳都是慢慢成形,一个比蝶儿略高些的狐妖少女慢慢从火中走出。 玄黄色火焰褪去的瞬间,顾曜闭上双眼,一个旋转背对过去:“蝶儿!” 他一声大吼,蝶儿立刻高声喊道:“希言,去拿件干净道袍!”自己却是纹丝不动,瞪大了眼,好奇的看着火中走出的赤裸少女。 因为希言他们的修为太弱,因此顾曜令她们呆在了前院,让陆白侯保护她们,此刻听到喊声,叼着衣服便是兴冲冲的跑来了,然后也瞪大了眼。 这个...这个! 这不就是她给自己想的化形狐狸小仙女模样吗! 蝶儿伸手一挥,希言嘴里的衣服便是飞到了小琥身上,冷声道:“穿上!” 小琥摸摸自己的尾巴,耳朵,脸,还有身上的其他部位,不急不慢的穿上了衣服,赤脚站在地上:“唉,我只是觉得这个狐狸很好看,所以才用她的毛,怎么连耳朵、尾巴都还在,是她修为太弱了吗?” 希言:“...” 你很不礼貌唉,偷人家样貌还嫌弃人家弱! (╯‵□′)╯︵┻━┻! 顾曜此刻转过身,仔细打量着小琥:“尾巴、耳朵收不起来吗?” 小琥肢体有些僵硬的摆手:“这是类似于神机的身体,我什么都做不了。” 顾曜有些头疼:“可你这个样子,去了人类城市,感觉很麻烦啊。” “你都带了两鬼和一群妖怪了,多出我一个,也没什么嘛。” “可它们看着没问题啊。” 顾曜看向静音:“师太,小琥这样子,有什么办法?” 静音想了想,走了过去,然后捏着狐狸尾巴,用力一拉。 咔嚓一声,狐狸尾巴被活活拽断了。 希言下意识夹住了自己的尾巴,默默躲到了顾曜的背后。 静音又看了看,小琥也被她刚刚的举动下到了,抬手捂住自己脑袋上的两个耳朵,默默蹲在了地上,可怜巴巴。 静音嗯了一声:“就这样吧,头上就带个斗笠、帽子之类,她这样貌也太引人注目了,耳朵撕不撕看情况吧,反正也就是装饰。” 顾曜点点头:“好,小琥,你跟我来,我给你找个裤子和靴子。” 小琥急忙跟上,远离静音:“我不叫小琥。” “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小琥了。” 给她又打扮了一番,问清楚她这个状态是怎么回事后,顾曜又去查看了行礼,这才出发。 关好大门,直接向着西方飞去。 小琥被静音掐着,希言、窃娘等等都是被静音收进了袖子里,不能待太久,但只是几个时辰还行。 “包裹小琥的琥珀棺材,受她控制,都又不完全,是身体的本能保护,她告诉我的那个方法,是鱼有容想出来的,鱼有容是用她的玄女神相,而我刚刚则是用了天地之气。” “她这个状态也不能维持太久,畏惧雷电火焰,还需要我每日用炁维持,辅食金银朱砂等物件。” “她对自己近乎一无所知,这也给了我一个想法。” “或许,她也不是那具身体原本的主人,而是那身体死去之后,在泰皇剑下镇压不知多少年后生出的魂魄,类似于那身体的器灵?” “不过她现在这样子,还挺好看,这就是希言日后化形的样子吗,简直只比鱼有容差一丝,真不愧是狐狸。” 顾曜不时感慨。 三人飞行了一个时辰后,寻了个清秀山野湖泊旁休息。 主要是给静音恢复下。 “我们今天到楚州休息,明日在楚州游玩一天,后日看情况是否要到襄州,如何?”顾曜拍了拍希言的头征求意见。 广陵与楚州比邻,顾曜想的是一路向西,走楚州、寿州、往陕州去,直线飞行。 就是静音可能累一些。 “要是我会壶天之术,就好一点了。”顾曜嘀咕了一声,在心里道。 众人没什么意见,休息片刻,本想继续飞,小琥却突然指着西边道:“那边有人,还有个女人在哭,好像有人在打她。” 一行人停下动作,在小琥的指路下,跑了大概两里地,果然看到了一个被一群男人殴打的女子。 “你这耳朵厉害啊,隔了这么远还能听见。” 顾曜是很接近了才听到一丝,这女子被打的已经无力出声了。 围着的是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拿着棍棒、扫帚,对着女子背部一阵拍打,打的女子躺在地上不动了才停手,站在原地嘻嘻哈哈互相说笑,居然一点都不慌张。 在那群人停手之后,从不远处一块石头背后,钻出个年老妇人与麻衣壮汉,手里端着些许食物,笑吟吟的走了过去,给那些打人的人奉上。 顾曜本打算出手,见到后来的麻衣壮汉弯下腰,将女人扶起,背起来要走,好似一家人的模样,收手奔了过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这一下窜出来,一群人都是被吓了一下,那群男人各自拿起手里的家伙,将那老妇人挡在背后,拦在了前面,口里还喊着大嫂快走。 谷汳 大嫂? 这些人是一家人? 看着这样子,倒像是住在一个村的同宗族人。 顾曜和后面跟上的静音看了一眼。 “我等是出家人,这位是顾曜道长,来自广陵府,也在靖夜司中担任闲职,贫尼静音,诸位之前是在做什么?” 静音走上前问道,同时示意顾曜取出靖渊令牌给他们看一眼,之前收拾行李时,她看到了这玩意,还很是欣喜—靖夜司的客房服务很到位的,还省钱。 看到是个女子走上前,又看了下顾曜手里的牌子,虽然不认字,但这牌子看着就很贵重,这些男人的警惕放下了些,又扫视了两眼顾曜的衣服与跟在身后的小动物,对她的话信了一半,这才让开一人通过的小道,让里面的老妇人走出来。 老妇人端着食物走来。脸上挂着笑容卑躬屈膝道:“官爷,我们这是在祈福呢。” “祈福?” “唉,是啊,翠儿是我家儿媳,可是和我儿子成亲四年了,肚子里也没个动静,我这才请村子里的亲戚来帮忙。” 老妇人畏惧顾曜这官身,担心惹出什么麻烦,老老实实的解释了一下这祈福仪式。 也就是拍息。 一对夫妻成婚一两年,肚子里还没动静,没能生个传宗接代的,老人就开始弄药,各种催生的药,若是药没用,就到这拍喜了。 拍喜啊,其实是他们认为这小媳妇怀不上,一定是沾染了什么晦气—肯定不能是丈夫啊,这丈夫又要干活,又要下地,还是一家之主,谁敢拍—然后婆婆公公就要请村子的的长辈,拿好棍棒之类的物件,在某一日,媳妇出村农活的路上,将她打一顿。 媳妇可一定是要不知道的,这拍喜,就是拍的怀不上的晦气,知道了,晦气就躲起来了。 然后要打到她半昏死过去才行,这公公婆婆丈夫都要跟在后面,等到拍喜拍完之后,要给上吃食,讲究的人家还要送上金银玉器,回家再请一顿宴席,这拍喜才算完全。 至于到底有没有用嘛... 呵呵。 解释完之后,这老妇人千说万说,硬是让顾曜又拿了块吃食,说是碰到官爷,官爷也要拿,不然,晦气冲撞官爷,这一顿拍喜就是白忙活了—后面还得找个机会,再拍一顿。 顾曜有些无语的拿着半块馒头,看着这群人远去。 这是一种陋习,但他没办法,他们刚刚走时,还是那群长辈护着走,小心翼翼,生怕顾曜有什么意思。 而且看他们这架势,这迷信的风俗,这一带应该不少。 我想做些什么,但... 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静音看着顾曜呆呆,突然道:“我之前游览过一地,他们那对于这事,也有个类似拍喜的风俗,反正也是在折磨女子,不过后面还有一个。” “嗯?” “如果这次还是怀不上,他们就会将那媳妇弄晕,和所有没怀上的女子一同送到附近的一座孤庙。” “之后宗族里会有一部分人,一同在庙里呆三天。” “三天之后,各回各家。” “如果之后怀上了,那就当成亲生的养,反正是一个宗族一个血脉,而且也证明怀不上孩子是丈夫的问题。” “如果之后还没怀上,那女子可就惨了。” 她没在继续说下去。 顾曜抿嘴:“那您之后怎么做的?” 静音淡淡道:“我把他们都度化了,斩去了他们七情六欲,让他们这辈子都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那您觉得,我也应该这么做?” “那是你的事,想做就做,你不做,我就来,反正我佛门对付恶人,也有一套。” 顾曜看着它们远去:“好,且去看看。” 不紧不慢,却也轻松追上了他们。 “官爷,还有什么事?” 老妇人有些警惕的问道。 顾曜轻笑一声:“贫道略通医术。”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人已是恍进其中,捏住了麻衣男子的手腕,看似是把脉,其实是直接注炁查看五脏六腑。 “没问题。” 又捉住昏迷的女子手腕:“也没问题。” 顾曜收手,后退出去,在一阵鼎沸声与怒视的眼神中,犹豫的问道:“你们知道怎么生孩子吗?” 两个人都没问题,那会不会是过程不对? 这问题问的,对面人很愤怒又不敢露出来。 最后还是老妇人苦笑道:“官爷,我家媳妇,怀了三次又都自然流了,这才拍喜啊。” “三次自然?” 担心顾曜继续缠着,老妇人直接将事都说明白了。 原来是最近五年,他们村子里竟然没有一个新生儿。 所有的女子,怀上之后都会在两月之内发生意外。 “这么古怪的事,你们...” 顾曜话没说完,拿着扫把的老人走过去,气汹汹:“报了官,可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只给了些符箓,屁用没有,还不如拍喜有用。” “那有用吗?” 老人:“...说不定就有用呢,这是祖传的法子,绝然有用。” 他犟嘴道。 顾曜看了下静音和蝶儿:“那我们去村子里叨唠一下可以吗?” “或许我们能解决呢?” 那老人张嘴要喊:“不...” 他话没说完,顾曜心念一动,给他加了些厄运。 一股凉风钻入口中,凭白让他呛了气,一阵咳嗽,好似要把肺咳出来。 “可否?” 顾曜又问了一遍,顺便把拒绝的人,每人都来了一下。 该牙疼的牙疼,头晕的头晕,有骨刺的突然增生。 短短片刻,地上直接躺了一片。 老妇人嘴唇惨白,蠕动着道:“官...仙爷,这边请。” 第二百四十七章 枯井 “仙爷,可不可以先救救他们?” 老妇人带路走了几步,看着后面互相搀扶、一步三喘、五步一歇、十步一瘫的族老们,有些畏惧的祈求道。 顾曜也是回身看了看他们,眉头微微皱起:“这不是什么法术,只是他们身体上本就存在的小病小痛因为意外发作了,要不了命,也就是痛一点,回家之后请个大夫看看,再好好休养几天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但顾曜还是将他们的气运拨回了正常,免得回去就要回个几天。 “这对他们下法术也没什么用,那陋习不会因为我这一下就消失,若是真的用恶咒,反而会害死那女子,说不准我前脚离开,后脚他们就要拿那女人出气,毕竟在这个时代而言,宗族大于男丁大于嫁来的女子,想要消灭那什么拍喜,得要从根上磨。” “罢了,先去看看他们说的那怪事,治标不治本,那也先帮帮这些无辜女子。” 顾曜忍不住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真是麻烦。 都说道士要入世巡游,看遍尘世百态,自己这才出门,就遇到了这事,麻烦的很,管吧,耗时间,效率低,不管吧,心境不平,道心不安。 唉... 他叹气时,那些族老们已是感觉身子轻松了许多,忙不迭的站起,绕着他们几人跑到前面带路。 连跑带逃,小半个时辰后,就来到了个小村子。 一圈竹篱笆包围了整个村庄,里面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地上还有不少男人穿着单薄的衣衫正在耕作,有十岁上下的孩童在地里跑来跑去,看上去倒是一幅其乐融融的样子。 前面领跑的族老们和田里的、路上的、坐在门槛上的人各自点头示意,也没说什么话,用最快的速度,将顾曜他们带到了村子最中间的祠堂前,只有背着媳妇的男子离开回了家。 这里往来人丁较少,安静幽深,周围的屋宅空置,平时日日有人打扫,也是最干净的—自从村子里再也没有新生儿出生后,他们陆续请来过不少道人、和尚,就住在此处。 另外,村子里大半的田地已经都卖给了城里的老爷们,他们每年都会来几次,一方面全家来享受下出游的快乐,一方面来收租,也是住在这里。 静音看他们停下了,小声和顾曜说道:“村子里大概还有三个妇人都是带着伤做活,应该也才被拍喜不久。” 顾曜点点头,他也注意到了。 “仙爷,您就住在这处?”老妇人和族老们交换眼神,慢慢踱步过来道。 顾曜抬头看了看祠堂的门匾:“不急,你们与我细细说说这村子里的怪事。” “这...” 这位是真打算管,还是要钱? 一群人互相看了看,打开了祠堂的大门:“仙家,里面请。” 顾曜一行人跟着进去,有几个老人守在门口,在他们都进去后将门关上。 “这事已经五年多快六年了,我们也不知该从何说。”还是老妇人犹豫着说道。 其他人都有些畏惧顾曜。 顾曜道:“就说说五年前村子里有哪些事就好了,探探源头,比如有没有碰到什么妖物,老鼠啊蛇啊黄皮子之类,或者是打了新井,动了祖坟之类。” 静音补充道:“总之就是怪事发生前后,村里做了什么,都可以说一说。” 老妇人刚张嘴,就见祠堂的大门又开了,两个老人各自提着布袋走了进来,将袋子放到顾曜一行人面前,默默退到众人身后。 顾曜有些疑惑,看老妇人又不说话了,就走过去打开了两个布袋瞟了一眼。 嚯,一个里面都是铜钱,还有些手镯、扳指之类的玩意,另一个就是粮食、鱼干、肉干等,里面还藏了个布袋,顾曜扯开看了眼,是盐巴子。 这是以为我是山匪,来村子里是要钱的啊...顾曜将布袋子扎起,走回原位,还没说话,就看到这群人面色一下子白了许多,又黄了许多,还开始冒汗了。 这怕不是以为我嫌少了,顾曜赶忙开口:“本官是靖夜司官员,不收贿赂,来这,就是为了解决你们这的问题,速度说事。” 这话一出,逐渐压抑的空气轻松了许多,这群老人的脸,也是恢复了,一人匆忙喊道:“仙官万岁!” “万岁!” “万岁!” ... “停停停,你们别喊这口号,喊的我要跟造反似的,就叫我道长或者大人就行。”顾曜有些头疼,催着他们说正事。 “是是是,大人万岁!” 顾曜:“...” 气氛此刻活络起来了,这群人一人一句,各自唠叨了起来,互相补充,乱成一堂。 说着说着,这群人还能吵起来,指责对方脑袋不好,什么都记错了。 顾曜听的脑袋都大了。 这些人说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最大的事,不过是有野猪闯进村子里破坏庄稼。 但闯来的野猪也是被靖夜司的人猎杀了,总不至于靖夜司的人饭桶成这样,杀个野猪还能杀不干净吧。 再说,他也不觉得野猪这东西,能有让女子流产的能力。 “就没什么其他异常吗?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过?”顾曜插嘴道。 一片短暂的安静后,还是老妇人,想起了件事:“大人,我倒是想起了个事,就是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怪?” “说。” 老妇人清了下嗓子道:“五年前,王老爷来收了我们村的坟地,就在东边的山谷里,但他向我们保证了,只是看中了那地方大,打算以后当成他们家的祖坟,保证不会碰我们的祖坟,所以我们就同意了。” “后来王老太爷就葬在那里,也差不多五年吧。” “王老爷是谁?” 一人补充道:“哦,就是壶和城的大富商,我们村里大半的田地也是被他收了去。” 另一人插嘴道:“王老爷差不多七年前开始收我们的土地,他可是个大好人,对我们可好了,收的价高,租金也低。” “不过最近几年,租金也越来越高了。” 一行人齐齐叹了口气。 顾曜想起他们之前说,隔壁屋子收租的人也会来住,就顺势也问了下。 “王老爷自己也会来,只是他大都是自己带着大群仆人来,也经常会带能炼仙丹的道长来,那道长也是有大神通的,王老爷有一次摔伤了腿,就被他直接治好了。” “就是从没见过王老爷带他的妻子小妾什么来,偶尔也就带他的大儿子来一两趟。” 一群人补充了一堆。 顾曜和静音交换下眼神,传音道:“应该就是这王老爷和祖坟了。” “我也觉得如此。” 顾曜问道:“这事你们为什么之前不说?” “王老爷来,是常态啊,从七年前开始,就常来,反而是近两年来的少了。” “这样啊。”顾曜对着看着最壮实、腿脚最快的族老说道:“能否带我去看看王老爷买走的祖坟地?” “这倒也不是不行。”族老有些迟疑,主要是看别人家的祖坟,感觉不太好,尤其这王老爷,还是他们村子的大债主,平常行事,也算的上善人。 若是因为这事恶了王老爷,以后租金会不会再涨... 顾曜看他这模样,轻笑一声:“若真是他做的,这是要你们全族断子绝孙,你还在犹豫?” “大人说的是,说的是,这边请。”族老如梦初醒,连连点头。 “你们别跟着了,就在村里呆着吧。”顾曜喊退其他人,跟着那族老,一路直奔西边。 出了村子,大概走了两里地,就,看到一排矮山,有如众星拱月,中间是个小山谷。 “这里倒是个福地。”顾曜对于风水,向来是只通九窍,但也能看出这地确实不错。 “是是是,也就是位置偏僻,没有大路经过,离城也太远了。”族老笑着点头,带着他们走进山谷。 山谷外围,也同样有着栏杆,往里走几步,入眼的居然是高高的尖锐竹篱笆,密密麻麻,好似个城墙,连风都要挡在外面。 “这里面这个,应该是王老爷弄的。” 族老伸手抓着竹篱笆,想要拽个通道,刚刚握住,就感觉手上一痛,原来是这里面的竹篱笆竟然长满了小刺,他只是这么一碰,手上便多出了许多渗着血的小洞。 “古怪倒是颇多。” 不过越多,越说明里面有古怪。 顾曜拉过他的手看了看,顺手治好好抬手对着竹篱笆一指。 嗤啦一声,大片篱笆便是倒下,露出里面的大片坟堆。 “这些都是我们先祖,王老爷真没动啊,该不会是误会了王老爷吧。” 族老带着几人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心里又不自觉的忐忑了起来。 山谷里走了一圈,大概百二十个坟,都是他们那个村子的。 “不是说王老太爷爷葬在这儿吗?怎么没看见墓碑?难不成是葬在你们的棺材里了?” 顾曜边走边问。 族老擦了下额头的汗:“那不可能吧,王老爷可是大富人,怎么能做出这事。” 在最里面,还看见个废弃的荒井,上面用平整的石板封上了。 “这地还能有井,这水你们敢喝吗?” 顾曜靠近,伸手抚摸着石板,自从经历过赵家的事,他看到被石板封住的井,就有些担心下面有怨魂。 “那哪能啊,这个井很老了,虽然有水,但我们也没敢喝,都没敢打,还是我小时候封起来的,应该也有五十年了吧。”族老讪笑一声。 “五十年?” 顾曜伸手摸了下石板的背部,感觉到新鲜的划痕后嘴角勾起一抹幅度:“划痕很新,五年都多了,看起来,古怪就在这儿。” 让族老和一直充当不会说话的尾巴角色的蝶儿都是退远点,顾曜用力抓住石板,鼓足气力,顶着巨大的吸力,将石板从井上拿开,扔在一旁。 石板移开的瞬间,一股沉闷晦气龙卷般从井中升起,直冲天空。 等到这晦气散干净了,顾曜才走到井边,点起两点金光,扔入漆黑的井中。 “我没感觉到一点水汽,这井肯定是个枯井,不能用火炁,免得引发什么意外。”顾曜按灭静音手上的火道。 借着那飘落的金光,顾曜几人探着头,勉强是看清了井里是个什么东西。 一口鲜红的大棺材,棺面上红通通的大寿字栩栩如生,棺材的四角,各有四条细细的丝线连接着墙壁,让这口棺材悬浮在半空中。 井底,正如顾曜所说,干涸,没有一滴水渍,抓着金光落地熄灭前的最后一点光芒,顾曜看到地底似乎还有口棺材,只是半埋在土里。 “我好像看到地底还有个棺材盖?”金光熄灭,什么都看不清之后,静音抬头道。 顾曜点点头:“两个棺材,只是不知道哪个是王老太爷的。” “那另一个呢?总不至于是王老爷或者他儿子吧?”静音道。 顾曜耸肩:“说不准,或者还可能是那个道士的呢。” “不过...静音师太,你不能在黑暗中视物吗?” 顾曜好奇问道,他刚刚才想起,自己是能在黑暗中看东西的,刚刚扔金光,只是长久以来作为普通人类的习惯,另外,这井里的晦气也会遮挡视线。 静音僵硬了下:“好像是能啊。” 她看了下还在俯视井里的蝶儿,确认了下:“嗯,真的能。” 顾曜咧嘴笑道:“那劳烦师太,将下面的两口棺材都拿上来。” “为什么不让蝶儿...” “蝶儿只是个身娇体弱的小女鬼,师太您是力能扛山的真菩萨啊。” 静音嘀咕了一声,让他们散开,跳入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井口豁然炸开,两口棺材,一前一后飞出,被顾曜运炁拖住,放在地上。 在红棺材上看了眼,顾曜视线锁定在了另外一口黑棺材上。 这黑棺材要小上一分,但更奇特的是,这棺材的四角,都锁着通红的锁链。 他蹲下身子,顾曜点了下一个硕大的红锁,又扯了下血红色的铁链,看着铁链绵延到井里,出声喊道:“师太,井底有什么发现吗?还是出了什么意外?需要我帮忙吗?” 声音回荡了片刻后,两个红黄相间的果实从井底飞出,砸出顾曜面前,静音仅随着飞出,站在顾曜面前,面色漆黑的拍着身上的灰尘。 “下面那口棺材里,藏了两个这东西。” 顾曜细细打量,果实如同还未出声的婴儿,表面折叠,五官微微扭曲,手腿黏在一起。 不由惊诧道:“这是人参果?!” 这东西,外表当真如同传闻中镇元子的人参果一般,只是... 不带有一丝仙灵神韵,从头到尾都透露着让人反胃憎恶的感觉。 静音僵着脸,也没问什么是人参果,只是冷声看着远远躲着的族老道:“看起来,那些意外夭折的孩子,与这东西脱不了干系。” 第二百四十八章 无心收获 又看了几眼那让人不适的人参果几眼,顾曜移开视线,看向两口棺材:“开棺,看看里面躺的是谁。” 虚空画了几张符箓,固定住周围,顾曜走到黑棺前,伸手重重一推,一阵嗤啦的响声,棺材盖横飞出去,砸在一旁,六个长长的棺材钉也是飞出,被顾曜虚空一抓,握在掌中。 “啊,我说怎么那么费力,都忘了还有棺材钉了。” 顾曜看着手里的棺材钉,个个都是漆黑冰冷,看上去是用金铁制作,沉甸甸的,棺材因为顾曜暴力掀盖有些破损,但这钉子,却是连个痕迹都没有留下。 在手中转了几圈,感觉到有些粗糙,好似有什么花纹,顾曜停下走向棺材的脚步,仔细打量着这些棺材钉。 眯着眼,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但手指抚摸过棺材钉的表面,却能感觉到有明显的弧线。 “肉眼不可见?” “还是有什么障眼法?” 随意试了试几个法术,见棺材钉没有什么反应,顾曜便将六根钉子都扔给了蝶儿,让她报保管,自己则是走向了棺材。 静音已经站在棺材旁,低头看着棺材内看了很久,面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顾曜问了一句,俯首一看,也是愣住了。 棺材内,竟然密密麻麻爬满了红色的蚂蚁,足足塞满了大半个棺材,乍一看下去,密集恐惧症都要出来了。 静音低声道:“原本,这里面没有这些蚂蚁的。” “啊?” “这里躺着的,是个穿寿衣、肉身不腐的老人,面色红润,若非没有生气,就像是睡着的活人一样,但在棺材破开之后,这些红蚂蚁就从七窍之内爬出,开始吞食老人的身体,然后不断分裂,此时不再增多,应该是...唉。” 静音叹了口气。 顾曜看着红蚂蚁:“师太你没试着阻止吗?” “这东西吞食炁,我试着将老人的尸体隔空取出,却被这些蚂蚁吞食掉了炁,这里面有些格外巨大的,应该便是食炁的那些。” “这样吗?” 顾曜呢喃一句,抽出劫剑,往蚂蚁堆里一刺,轻轻一挑,便有一只格外巨大的被顶了出来。 顾曜弹指一射,一团炁打向在空中翻滚的大蚂蚁。 静音也是抬眼看着,只见那炁打中,这蚂蚁居然只是被打的更高更远了些,同时开始了迅速的褪壳,还未落地,背部便是裂开了一个缝,一个更大的蚂蚁从壳中钻出。 “全身都能吸收炁。” 看着那巨大的蚂蚁落地后,飞快的开始爬行远离此处,顾曜在地上捡了块石头,鼓足力气,对准了射去。 砰的一声,石头准准砸中,那红蚂蚁被砸的爆裂开来,汁水四溢,一道白气升起,在空中坚持几息之后散去。 “只要不用炁,通过实物攻击,也就和普通的爬虫没什么区别了。” 顾曜再看向棺材里面的红蚂蚁:“从这里来看,也不会攻击棺材,也没有集体智慧,没有顺着棺材壁往上爬,应该也没有什么蚁王蚁后。” “吞噬尸体分裂生长,吸收炁长大,真是诡异的玩意。” 他伸出一只手,银色的光芒覆盖手掌,金光咒引动,一点银光从指尖落下,落入了蚂蚁群之中。 “你干什么?”静音有些紧张,她能感觉到顾曜的银炁非常强大,这让她担心这些蚂蚁吸收之后会不会产生什么诡异变化。 顾曜收回了手:“试验一下,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直接用那块石板全部砸死就好了。” 银光落入了蚂蚁之中,立刻沸腾了起来。 蚂蚁疯狂的翻滚聚集,竟然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蚂蚁球,将银光包裹在最中间,所有的蚂蚁都在拼命依附,一时竟然是露出了躺在棺材里的白骨。 正如静音所说,这些蚂蚁吞食那尸体的血肉,因而如今露出来的,是一具雪白的白骨,寿衣也是完好无损,头发工整一丝不乱。 “看样子,只对人类血肉感兴趣,又或者,是只对尸体感兴趣,更或者,是只对躺在这里的人感兴趣。” 顾曜看着巨大的蚂蚁球,对着静音道:“可惜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了,样貌都被蚂蚁吃掉了。” 静音看着这些蚂蚁,突然灵光一闪:“你说,这里面躺着的家伙,会不会是那个道士?这些蚂蚁的作用,就是不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顾曜恍神了一下:“你说的,倒是很有可能,目前来看,这些蚂蚁对于炁很渴望,但却没什么攻击性,不过,它为什么要等开棺之后才开始吃?如果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有很多更好的法子啊。” 静音耸耸肩:“只是猜测,看看那具棺材吧,如果那里也有红蚂蚁,你就用你那银色的炁保护住尸体。” 听着有些糟践我的天师秘传版金光咒...顾曜应了声,一同走向那红棺。 族老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了山谷入口,站在篱笆后面,小心翼翼。 顾曜这次没有急着开棺,在棺材周围仔细看了许久,发觉这棺材的手艺当真是上等,严丝合缝,看着就跟一个木块似的,压根找不到棺材钉在哪里。 和静音交换了眼神,静音伸出一只手放在通红的棺材盖上,猛然用力,四指一抓,直接插入了棺材盖里,用力一提,另一只手放在棺材侧面,用力一拍,懂的一声,棺材盖便被她生生揭开了。 顾曜急忙屏住呼吸,看向棺材里。 “这是什么东西?好生恶心!” 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之后,顾曜忍不住喊出声来,蝶儿也是看了一眼,随即面不改色的后退两步,扭头看向旁边。 静音放下棺材,看了一眼,眉头一下拧成一团,看向顾曜:“这是什么东西?” 顾曜忍住恶心,仔细看了眼棺材里面。 除去那条好似长了软趴趴四肢的白毛大蛆外,红棺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四侧的棺材壁上画着乱七八糟的符箓。 “这个...四脚蛆虫...是什么东西?静音师太,你认识吗?”顾曜移开视线,看向聚精会神盯着他的静音。 这蛆虫还长了张人脸,只是红通通的,好似扒了皮一般,身子就是条大蛆,身上的白毛稀疏,有些趴着有些立着,身体一环一环的,透明的粘液从环节渗出,棺材里到处都是这些粘液半干不干的痕迹。 静音声音很平静:“贫尼从未见过如此恶心的东西。” 听到她这么说,顾曜又低头看向棺材四角的红锁,若是说这些锁是要锁住棺材,那这棺材是会走,还是有东西会来偷? 对了,既然有粘液,还是这东西分泌出来的,那说明这东西之前是活着的...现在死了吗? 顾曜猛然清醒,因为这东西一动不动,再加太过恶心丑陋,因此顾曜默认它是死的,也没确认,此刻反应过来,立刻抓起一块石头,砸向了那东西。 石头砸在它的腹部,软趴趴的,砸进了身体里,一滩黄红色的液体从伤口处流出,伤口周围的肉自然蠕动了起来。 “活的!” 顾曜看到那丑陋的红脸上,紧闭的眼睛突然转动了一下,大喝一声,静音抬手就是一记劈空掌,狠狠劈了下去。 凌厉的掌风还没挥下去,下面这蛆已是睁开眼,发出了一声难听的尖锐叫声,露出了满嘴的三角小尖牙。 它的身体一阵不自然的扭曲,凭空小了几声,竟是往棺材底缩了进去,险险避过了这一掌。 顾曜这才发现,这蛆已经躺在那儿,原来是它身体下有个可以活动的暗门,此刻竟是从暗门钻入了土中。 他急忙一脚将红棺材踢飞到空中,露出下面一个黑漆漆拳头大小的洞,这东西竟然可以融化土石,此时已经遁土而去。 “往哪里跑。” 顾曜急忙取出水壶,往洞里倒水,借用《水行三千文》御水,将水化作一条细长的水蟒,顺着这洞追逐。 “这东西,回井里去了!” 感觉到洞的方向,顾曜一跃而起,来到井边,一记天雷劈了下去。 那蛆已经从井壁中化出,此刻落在井底,却不知为何没有逃跑,这一记天雷劈下去,这东西直接被劈的厉嚎哭泣,成了个半熟要死的。 顾曜眼见这东西又不逃了,散去了后面的几十道雷电,转而用定身术一指,将它定住,隔开用炁一抓,将它拎了上来。 这一拎才发觉,这蛆的背部,居然又多了根好似脐带的长长树藤,长在土里,不知到底多长,也是结实的很,就这么被提上来也没断。 “这井下面还有东西。”顾曜推测的同时,伸手招呼那远远躲着的族老过来。 “你看看,认不认识这东西?” 族老的脸也纠在了一起,五官都快连接在一起了,但看他这模样,竟然好像真的认识,顾曜鼓励道:“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错了也没关系。” “这东西,我自然是不认识的,但这东西的脸...”族老打了个寒颤,“我看着有些像王老太爷。” “王老太爷?” 顾曜看向这半死不活的东西:“这东西是王老太爷?” 想了想,他取出靖渊令牌,交给静音:“师太,拿我这令牌,去附近那个壶和城里调人来吧,顺便去把那什么王老爷一并带来。” 静音点点头,接过令牌,便是消失不见了。 过来一个时辰,静音才带着十人回来。 “那个王老爷跑了,就带了些金银,妻子儿女都没带。”静音将令牌交回,低声说道。 顾曜点点头,看向后面的人。 都穿着九曜服,领头的是个八品,剩下的都是九品。 倒是与清水县靖夜司的规格相差不多,处理这事可能有些吃力了。 点明身份后,顾曜简单说了下这里的事,这群人连连点头称是,虽然面上挂笑,但好像并不是很高兴。 顾曜倒也明白,他一个路过的靖渊发现了这么大的事,变相说明了他们的无能,即便有修为薄弱这借口,一点苗头没发现也是巨大失职。 想到这,他也懒得说什么了:“知事没来?” “坐镇司内。” “那你回去让他上报到府里,这王老爷行事手段诡谲,若是那棺材里真是这些百姓口中的道士,至少他的修为不弱,尤其他还对未出生的婴儿出手,你们该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吧?” “知道知道。” “可莫要被本官知道你们拖延办事,不然别怪顾某无情。” 顾曜随手劈下一道惊雷,打出一个天大的土坑。 能用出雷法的,九成以上是大派弟子,背景不小,这般年纪便是五品官职,这不是过山龙,是头上刀啊,领头的八品打了个机灵,态度也更加好了些。 顾曜又把拍喜之事说了下,让他们暗中训导,尽量普及下这些都是无用陋习,又帮着忙将那些红蚂蚁都是封印,便是作势要启程了。 “就这么走?可什么都没弄明白呢。”静音跟在他身后,走出山谷之后才说道。 顾曜叹了口气:“若真要弄明白,得抓住那王老爷,我们人生地不熟,也得要靖夜司帮忙,要多久都不一定,所以不如把事情都说明白了,施压下去,我们在此处休息游玩两日,顺道等下结果。” “主要我还是想不明白,他要那些未出生的婴儿性命是要做什么?还有那个联通地底的脐带,如果真是他爹,难不成是要让他爹转死为生,变成个妖...”静音点点头,嘟囔了几句。 顾曜看向蝶儿她们,她们一直默默跟在身后,什么都没说,估摸无聊的很,想了想道:“师太,先不说这个了,去壶和成瞧瞧如何?我带蝶儿她们去玩乐,看看当地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您辛苦些,去王家看看怎么样?” 他取出令牌,扔给静音,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是抓住了蝶儿的手,揽着蝶儿,向远处飞去。 静音愣了愣,反应过来时顾曜已是飞远了,这才起身追去,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不自己去啊!” “这是看您心神忧虑啊,让您安心啊师太。” “贫尼看你拐走贫尼乖徒儿更不安心!” 追逐之间,已是来到了壶和城。 这是座小城,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多,看着有些许萧瑟。 顾曜几人说说笑笑,便是找了个客栈—其实也是唯一的客栈,开了两间上房。 小二带着顾曜往客房去的路上,顾曜注意到墙壁上每隔几步便有小鸟花纹的图案,好奇问了下,那小二当即得意的炫耀了一番: “这可不是什么寻常小鸟,乃是我们东家的保家仙,您出了客栈,在城里随意转,只要有这鸟仙图案的地方,都是我们东家的产业。” “客官有所不知,我家东家,可是壶和城的百年大家族,程家!东家财运发达,人丁兴旺,便是拖了这鸟仙保佑啊。” “可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我们东家呢,就像那什么章家、李家,王家,还有县令老爷他们可都羡慕了...” 顾曜想起静音说的话,“莫不是要把他爹炼成妖”,有些惊喜的看向静音,她也同样有些惊喜。 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遍地无门它撞上来了。 这王老爷,还真是把他爹炼成妖,要当成自家的保家仙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程家 一行人进了一间屋子,打发走小二,关紧了房门,顾曜坐在桌边,手指不自觉的在桌上轻轻扣着: “保家仙...虽然之前听说过,但还是第一次撞到,而且机居然这么张扬,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想起那小二之前颇为得意的话语,顾曜也是忍不住奇怪。 不管如何,保家仙也是妖怪,哪家有,这也都是藏着的,即便是暴露了,也是要一口咬死没有的,不然你的竞争对手什么的,哪一日在某些关键时刻,离奇去世了,这可是说不清的。 “是啊,之前贫尼在蜀中曾遇到个保家仙,可那仙家低调的很,全家也是低调行事,不到身死绝不出现,这一家这么嚣张,难不成这个仙家是个修为盖天的?” 静音也很不理解。 “我们这边想着也想不出什么,这样吧,静音你拿我的令牌是靖夜司里问问这保家仙,我带着蝶儿在城里转转,顺便打听下程家。”顾曜给自己倒了杯茶,刚要喝,又见希言和窃娘爬上桌子,便将手里的茶杯递了过去,重新给自己倒了杯。。 静音点点头,直接起身走出。 顾曜却是一边小口饮着茶水,一边看向小琥:“你要不要解释下,你是怎么听到那女子被拍打的声音的?我有过数次奇遇,五感敏锐的很,即便如此,也是到了百丈之内才有些许感觉。” “但你...” 小琥站在墙边,转了转眼:“就是听到了嘛,人家是顺风耳。” 顾曜看她这模样,冷笑一下道:“那好,我们在这等着,等一会静音到了靖夜司,你给我说说,要是说的不对,我就让蝶儿把你给拆了,然后就埋到那个枯井里去。” “啊,你这么恶心的吗?”小琥大惊失色。 “所以说实话啊,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个事和你的身份有关系吗?” “倒也不是...”小琥犹豫片刻,老实道:“是风告诉我的。” 风?顾曜一下坐直了:“什么意思?” 小琥面露苦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啊,反正就是风里有这个味道,当时我就是从路过的风里知道的。” “是听到了声音,还是脑袋里出现了画面?”顾曜颇为好奇。 虽然问明白了他可能也不知道,但不妨碍他以后找人问啊,靖夜司里的文书,不都是广闻博学的人才吗?总该知道些吧。 “说不清,反正就是突然知道了。” 顾曜又问了几下,小琥都是面带苦色的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风吹过,她就是知道了。 “什么都能知道?”顾曜追问一句。 小琥楞了下:“不是,血味,还有怨气,恐惧,愤怒...我明白了,应该是那个女人的怨气...我闻到的是她的恶念,不是风啊。” 看着她恍然大悟的模样,顾曜也是默默思索着,若真是怨气这些,那这家伙,真正的身份可能真的和女魃有关系。 女魃最后的结局,不就是吸食怨气的僵吗? 顾曜瞟了她几眼,看的她浑身不自在,几次张口想问,但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 “走吧,去城里看看。” 顾曜又扣了会桌子,不经意间看到希言黑溜溜的眼睛,想起来自己说了好几次要带她们去街上玩玩的,这才停下手,大声道。 于是乐嘻嘻的希言高高抬起尾巴,左摇右摇的走在在最前面,顾曜跟在后面,再之后是面无表情的蝶儿,但她脚步也是轻快了许多,看起来对于游玩,也是极其期待。 和店小二问了下哪里有好玩的地方,得知壶和城有条水街,是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便兴冲冲的直冲那里去了。 “你们东家,在那儿只有个书肆?没有什么酒肆、茶馆之类?书肆可不赚什么钱吧?” 临出门时,顾曜又回头问了一句。 那小二立刻冷下脸:“客人你这眼界可低了,赚钱的生意可太多了,我们东家说了,这城里竟是些酒肆青楼,一眼看下去全是叫人意志消弭的玩意,却没一家书肆、诗社之类的,这才在水街开了个书肆,还每个月举办诗会,这可是格局。” 说完,转身就走了。 看着模样,还是这程家的死忠粉丝,也不知每月给多少月钱,让他这么为程家说话。 顾曜转过身子,心不在焉的走着,这自古商人重利,这水街按照小二说法,是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可在其他地方都有大量店铺的程家,居然在那里只设了个书肆,这本身就够奇特了。 “居然还真有轻钱财的商人,不过也说不准,毕竟是百年家族了,或许是真的想做点贡献?可也不至于贡献到这个地步。” 不知不觉间,便是来到了水街。 一到这儿,便能感觉到热闹了,这壶和城只是个小城,顾曜他们进城,在其他地方看到的行人都是极少,客栈的生意也是一般,唯独这儿,热闹的很。 一条小渠横贯街道,大概一丈宽,两侧都是青砖白瓦的店铺,卖着各式各样的物件,不少的人在街道上走来走去,还有些男女隔着水渠走来走去,不停的打着弯。 “走,吃东西去。” 顾曜大手一甩,给蝶儿买了个糖葫芦和糖丝人小人,一手抓这一把,让蝶儿不知该怎么小嘴,总感觉不管从什么方向下嘴,都会黏的一嘴巴糖印。 又给希言、窃娘它们买了些肉片、肉块的消食,考虑到人来人往,顾曜就拿在手里,不停的它们投食,只有小琥什么都没要,只是颇为新奇的跟在它们后面,东张西望,开眼长见识。 “你当真什么都不要?”走了一会,顾曜回头看了下瞪大了眼盯着件华丽丝绸衣衫的小琥,“别看了,那件是男子的衣衫,女子的衣服可不会这么摆出来,你要进店里选,或者自己扯丝绸去做。” 这街上的东西,是真的贵,一串糖葫芦八文,一个糖人儿十五文,那些肉片,二十文一份,大概十块左右。 至于那丝绸衣服,顾曜没问,但估摸已经不是铜钱的价,得用银子来砸了。 也难怪这里虽然人多,但大部分人都是空手,只是来闻个味道满足下鼻子。 能买的起东西的,看衣服都知道是富贵人家,或者是大户人家的家丁。 在街道的尽头,最为冷清的地方,顾曜看到了程家的书肆。 往里面瞟了眼,空空荡荡,只有个书本盖面的人正躺在椅子上睡觉,一个客人都没有。 顾曜轻轻嗅了下鼻子,这书肆里的墨味很轻,他对墨水还是有些研究的,就冲这墨味,就能知道这墨水不是什么上品。 “经营书肆也不是很认真啊。” 顾曜心里嘀咕一句,看了下正美滋滋舔着糖葫芦的蝶儿,肚子涨起来的希言:“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瞧瞧。” 进了书肆,轻轻咳嗽一声,这躺着的人居然回了个呼噜,看起来睡的很香。 顾曜也是无奈了,便索性不喊他了,转头在屋子里转了起来,看能不能找到那保家仙的痕迹。 屋内的墙壁上,挂着画、字,看着很像回事,但顾曜细细一瞧落款,都是姓程的写的,一个有名的大家都没有。 靠近轻轻嗅闻,这些画的墨、颜料,包括印章的痕迹,都可以看出来都是下品。 “壶和城第一大家都落魄到这个程度了吗?连个上等的印章都没有。” 轻轻撩起一幅画,看了下背后的墙壁,果然这画的背后,藏着个鸟雀的图案。 顾曜移开视线,让画垂下,挡住图案,随意走到一个书柜旁,伸手抽了本《听取蛙声一片》。 “什么玩意,驴唇不对马嘴,下文不接上文,我让希言随意造句都造的比这里编的好。” 顾曜皱起了眉,合上书籍看了下署名作者:程清河。 又是程家的人... 是我理解错了?这书肆就是纯纯给程家人展示自己作品的? “这些书很贵的,客人请轻拿轻放。”一句声音幽幽传来。 顾曜回头一看,那呼呼大睡的人不知何时睡醒了,已经半坐起来了。 看这外表,大概得有三十多了吧,黑眼圈怪重...顾曜将书放回去,走过去问道:“有没有什么大家的书?” “大家?什么大家?哪位大家?”这人说话很不客气,一点都不像是做生意的。 “自然是经史典籍,有大家注解的那种。” 这人露出一抹嗤笑:“有,但你买不起,就是书柜里这些书,一本都要十两银子,你说的那种,起码要一百两。” 顾曜低下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下这人,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压根就没想卖书啊,这里只是个幌子。” “别胡说八道,你买不起而已,出去出去,别在这里捣乱,弄坏了什么书,你可赔不起。” 这人站起身,催促顾曜出去。 他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顾曜打量了他一眼,视线在他悬挂在腰上的玉佩看了眼,笑了:“你当真是程家人?” 这人的衣着是上等丝绸制作,颜色却有些褪色,看手肘、袖摆,已经磨损了不少,看上去是已经穿了许久的旧衣, 而他的玉佩,通体青色,更像是翡翠,而且这玉佩上雕刻的图案十分丑陋,像是粗劣的匠人制作,玉佩的下面一角,还有些磨损的痕迹。 顾曜在清水县可是和不少富家公子打过交道的,这玉佩就相当于前世所说的表,乃是身份的象征。 一个富家少爷,带个山寨表,还是破的,这是什么意思? 这人被他这么一问,立刻恼了:“你这外地人找事是不是?” 顾曜没理他,反而又打量了一眼这书肆的建筑结构:“如果你真是程家的人,那...程家是要破产了?” 伸手拍开这人要推他的手,顾曜注视着他:“你们的保家仙不护佑程家了?程家已经落魄到在水街开不起个酒肆,就连书肆都要滥竽充数的地步了?” “你...你...”这人伸出根手指,指着顾曜,有些气急败坏。 “你是程家的下人,还是程家的少爷?”顾曜追问道。 “我...我当然是...” “少爷啊,程家是不是没有什么家丁了?发生什么意外了?”顾曜抢过话头,“你们的保家仙被人害死了?” “你...你...” 眼看这人说不出话,顾曜便是明白了,自己大概猜对了。 这家的保家仙大概是没了,如今在外人看来,还是光鲜亮丽,但实质上已经空了。 “不说吗?不说也没事,反正与我无关。” 顾曜摇摇头,转身要走,这人一下激灵了,一把抓住顾曜的胳膊:“别走,您请上面去说话。” 他走到门前刚要关门,顾曜急忙喊停,将蝶儿她们都是喊进来,才跟着一起上了二楼。 这二楼,顾曜本以为会是诗社的布置,毕竟之前小二说每月都会开诗会,可没想到,这二楼居然只有张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当真是老鼠来了都要落泪,连张纸都没得啃。 上了二楼,这人一下有些前倨后恭了:“您敢说我家的保家仙被害死了,想必是发现了什么?比如说...有其他人家的保家仙?” 还真被害死了? 顾曜望了他一眼:“有些发现。” “不知您是哪家道观的仙人?” “靖夜司。” 这人一下跪了下来:“官爷,官爷,请您救救我家仙祖。” “救救先祖?” “我家仙祖被个血色的怪物咬伤,昏迷不醒,如今现出了原形,一身羽毛都化成了血水,危在旦夕啊。” 顾曜听明白了,是仙祖啊。 “那你为何不报官,反而来求我?” “仙祖说那东西凶煞的很,城里靖夜司的官员不是它对手,要救它,要去外面求高人来救,还要小心些别被那东西发现了。” 这人老实交代道:“您也注意到这书肆其实什么都没有,便是因为我们程家已经散尽家财,都换成财物去请仙人了,而且这段时日,还一直有人暗地里在对我家的生意动手。” “那你就不怕我是你家对手找来的?” 这人苦笑一声:“其实是没得选了,昨夜里仙祖传梦,说它要支持不住了,出去寻仙的族人也有不少遭到毒手,让我这几日找个机会,带着剩下的财物逃走。” “今儿您来,其实我就是赌一把,最多不过我先走一步。”这人长叹口气,“仙祖庇佑程家多年,我是定然要与仙祖同生共死的,怎么也不可能抛弃它逃走啊。” 顾曜将他从地上扶起:“那你是程家的?” “在下是程家的二少爷,程立心。” 他拍了下膝盖,掸掉了灰尘:“我大哥前些日子已经被父亲安排出城了,如今程家直系只剩我与父亲两人,外人看着还是风光依旧,但其实...早已经是...将亡。” 第二百五十章 人参果树 程立心絮絮叨叨把自家的事说个不停,随即便是满脸忐忑的站在一旁,等着顾曜回答。 这是打算瞎猫碰碰死耗子...呸呸,顾曜默默在心里呸了两声:“你家仙祖在哪里?我怕想与他见一面,把事情问清楚,免得出现什么乌龙。” “这...” 这人又犹豫了。 他在那边磨磨唧唧了一会,然后小心翼翼问道:“官爷,能否让小人先问一下仙祖?” “...去吧,麻烦快点。” 得到应允,这人麻溜的跑到床边,趴在地上,从床下面拿出个小木匣,然后抱着木匣垫垫的跑下楼,要背着顾曜想办法联系那鸟仙。 “难怪这家伙被留在城里,没被一起送出去。”看着程立心走下去了,顾曜压低声音道:“他去楼下能有什么用,这不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吗?我们要真是恶人,他下不下去都一样啊。” “是啊,做好了决定还瞻前顾后,明明已经把能说的都和我们说了,又还是想留一手,真是蠢啊。” 说话的是小琥,她很僵硬的扭着脖子:“真是一点魄力都没有,在我认识的人里,他只能排倒数第一。” “你认识的人?你认识哪些人?”顾曜一下来了兴趣,这家伙会不会见过圣人盗的头头,毕竟鱼有容不是已经当了那边的圣女了吗? 小琥斩钉截铁道:“除了你们,还有鱼有容啊,这家伙可是比你们差远了。” “就这?” “不然呢?我还要认识谁?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睡觉,醒来了,就是鱼有容在给我讲故事,我都怀疑她是我娘亲了。” “...好吧。” 在楼上压着声音胡诌了会,就听到楼梯那传来了慢吞吞的脚步声,扭头一看,那程立心正小心翼翼的捧着个小金香炉,一步一步的慢慢走上来。 这香炉鎏金镶玉,两耳三足,炉身上雕刻着鸟一样的图纹,此刻三根长长的线香正插在上面,三缕白烟袅袅升起,凝而不散,在他走过的路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白线。 “官爷,仙祖同意了。” 小心翼翼的将香炉放到顾曜面前的地上,程立心退到一旁,提示道:“将香气吸入鼻中,就可以和仙祖对话了。” 顾曜点点头:“好,我来。” 向蝶儿点了下头,示意她帮忙护法,同时注意下小琥,便走到香炉前,微微一吸,那三缕缥缈的白烟便是钻入了鼻中。 “道友,请恕贫道不能亲见,只能以此手段与道友一会。” 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在顾曜耳中响起。 顾曜感受了周围,并未发觉什么异常,只是线香烧的更快了些。 似乎看见了顾曜的动作,那声音又道:“贫道此刻正在百里之外,能与道友交流,是因为这三根用贫道羽毛制成的香,道友还请放心,贫道原身只是山野一麻雀,侥幸得到高人点拨,深知修行不易,绝不敢害人性命。” 顾曜收敛心思,沉心静气,在脑海中想道:“在下顾曜,道号昆阳,在靖夜司担任闲职,勉为靖渊五品,一番意外发现了些怪事,这顺腾摸到道友这。” “靖渊五品...见过昆阳道友,贫道自取道号,名为霓霄,道友有何吩咐,尽请直言。” “听闻道友受了重伤,请问是何时所受,为何物所伤?” “实不相瞒,贫道第一次受伤在一月之前,但那次如今想来,只是探底,那妖物带着数个帮手一同前来,勉强打伤了贫道,但在两日之前,又被袭击一次,那一次,那妖物血气冲天,凶煞无比,法术更是恶毒,虽然只有它一个,但修为却高升太多了,贫道被击中之处,血肉翻滚,筋骨消融,完全无法抵抗,说来丢人,贫道的羽衣磨炼百年,天雷都可抵挡,但在那血腥的术法下,如同豆腐般。” 这声音越发微弱,似乎因为说话太多太急而更加虚弱,顾曜急忙问道:“可看清是什么妖物?可是个人,或者婴儿形状?” 它迟疑了下:“好像是个大扑腾蛾子。” “啊?蛾子?飞蛾?” 这声音也是变的越发缥缈了:“它通体被血雾笼罩,只能看见一双巨大的飞蛾翅膀,贫道说是被术法打伤,其实...都是被血雾里的东西给咬伤了,可惜那东西太过可怕,在贫道身上的伤口立刻血肉化脓,看不出原本模样。” “所以你并没有见到那东西真实样子?” “是。” 随即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那声音才轻飘飘说道:“不过,贫道倒是还有个发现,虽然只是猜测,但也八九不离十。” “请说。” “那妖物在一月之内,实力增长的太快了,有些不合情理,即便是以血肉为食物,吞纳怨憎之气,这修为增长的速度也不合理。” “那你的意思是?” “两日之前,天相大变,贫道对于天象略同一二,当程家的保家仙,也是和大周气运绑上了一些。” 顾曜有些犹豫:“你的意思是说,两日前大周气运被撼动了,这才是那妖物变强的原因?” “不全对,那妖物应该是以极其阴损之法修炼,因而一直被国运压制,虽然恐怖,但却没法展示出全部实力,但在两日前,却给了它这个机会,壶和城内,最强的便是贫道,其次便是靖夜司的官员,如今贫道不是它一合之敌,勉强逃走,怕是命不久矣,这妖物估计下一次便是要对靖夜司动手。” “多谢道友提醒,不知是否需要贫道帮忙?” 顾曜没接它的话,这东西再如何,只要城里的知事不离开府衙,那就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若是道友能杀死那妖物的话,就劳烦道友来城西百里之外的隐花山。” “好。” 顾曜随口应了一声,便是停止吸入白烟,睁眼一看,这线香已经用去了三分之二。 眼见顾曜苏醒,程立心立刻吹灭了香,将香拔起,从袖子里掏出个粗粗的大毛笔,拧开笔杆,把线香藏了进去,然后才问道:“官爷,如何?” 顾曜点点头:“有些眉目,多谢帮忙,告辞。” “这就告辞了?官爷,官爷,我家仙祖还有没有救啊?”程立心有些着急,跟在顾曜后面问道。 “不清楚,对了,你家先祖和那鸟仙是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当你家的保家仙?”顾曜好奇的问了一句。 但没想到,程立心却是又支支吾吾了起来。 “不方便啊,那算了,我等先告辞了。” 离开这书肆,在外面又陪着蝶儿她们玩了大半个时辰,顾曜才回到客栈。 静音早已经回来了,正坐在窗边,俯视着街道。 “师太,查到什么了吗?”顾曜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静音把窗户关上,眉头微微蹙起:“靖夜司那边的消息看来,压根没什么异常,程家的保家仙是个鸟雀,呆在这一片大概一百三十年了,只有过几次帮忙对付妖物的记录,是得到认证的好妖了。” “后面我顺便查了下王家,尤其是王家老太爷,看到的反而更加有趣。” 顾曜挑了下眉:“有趣?” 静音颔首道:“王老太爷...死亡是在七年前,五年前死掉的,是王老爷的长子。” 顾曜放下手里的碗:“这个意思是说,我们找到的那个,是王老爷的长子?” 静音肯定道:“应该是,靖夜司里也同样有对王家持有保家仙的推测,不过没有证据,推测的原因是王家七年前突然和程家开始了疯狂的竞争,同时,和王家一直竞争的几个家族,前后都出现了意外。” “靖夜司当时展开了调查,但并未发现什么,王家之后也低调了许多,只是默默成了程家之下的第二富商。” 顾曜不自觉转动手里的茶杯:“所以说,王老爷在七年前就将王老太爷炼了?那个道士呢?有什么记录吗?” 静音摇头:“没有什么道士。” 顾曜一愣:“啊?” 静音一字一顿道:“没有什么道士,不对,应该说,那就是个骗子,没有一点修为,只是会吹牛,在十年前来到此城,被王老爷招揽,七年前离去,王老爷和他相交甚好,那三年里程家发展顺风顺水,结果那人一走,便是先后出了意外,因此王老爷让人穿上道袍,假装成道士。” 顾曜默默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王老爷已经逃走了,在我们对那枯井动手时。” “枯井里有两副棺材,一副不知身份,一副应该是王老爷的长子。” “保家仙是王老太爷。” 顾曜在心里盘算了会:“会不会,其他人眼里的王老爷其实就是那个道士,黑棺材里的,血肉都被红蚂蚁吞食的,才是真正的王老爷。” “保家仙...保家仙...未必是保家仙啊,那道人如果是拿王家父子三代炼制什么邪术呢?” “红棺材里的家伙,究竟有什么用...” 顾曜站起身:“去王府瞧一瞧吧。” “又要出去啊?”小琥站起来,兴冲冲的想去,却听到顾曜道:“师太,你与我去吧,你们其他人就呆在这儿休息吧。” 蝶儿点点头,小琥垮着脸,顾曜和静音从窗户直接飞了出去。 王府的位置,静音在靖夜司的记载里有看到,两人在屋顶之上飞跃,只是十个呼吸,便是横跨了数条街道,落到了王府的院子里。 此刻的王家府邸,已是空空荡荡,府里的家丁丫鬟什么的,都已经被靖夜司带走,拘禁在县衙,至于王老爷的夫人子女之类,则已经入狱,等待审问。 顾曜和静音落地之后,在巨大的府邸内转了一圈,循着味道,找到了药房。 “这府里的丹砂味好浓重,更加深了我对于王老爷被李代桃僵的猜测。” 顾曜拉开一个个抽屉,查看里面的药草,发觉这里的药草虽多,但大都只是补充气血的。 “黄芪、山药、人参、当归、红景天...” 静音则是在一个匣子内,找到了大量丹砂和水银。 “看起来你猜的很对,这些丹砂被用去了至少一半,这么大的用量,若是普通人吃了,怕是会被直接毒死。” 她摇摇头,将木匣关上:“还有什么发现吗?” 顾曜道:“都是补充气血的,之前我与程家的保家仙交流过,它告诉我打伤它的家伙全身被血雾笼罩,所以这些药材应该都是它修炼用的。” 两人又找到了书房,在书房里搜索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东西,只发现王家的族谱似乎被改动过。 “这几人的名字都是新墨,和其他名字用的墨水不同。” 顾曜嗅闻了一下道。 他说的那几个名字,都是王老爷的子嗣。 正要在翻翻书籍里有没有藏什么东西,顾曜又闻到了一股极轻的血腥味。 闭眼在空中细细闻了许久,顾曜打开窗户,看向外面。 书房的外面,是个大大的后花园,只是看着很久没有人搭理了。 园内有一株枝繁叶茂、华盖盖天的郁郁大树,除此之外,只有满院子的野草野花。 顾曜和静音轻声说了血腥味之事,便是踩着窗台,飘到了树下。 这树下也很是奇异,空旷无比,孤草不生,独花不盛,光秃秃的。 顾曜在地上走了两步,便是抬头看着这树,寻找着血腥味的来源。 静音也是飘来,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刚要问,便听到顾曜说:“还记得那棺材下面藏着的两个果实吗?像婴儿一样的。” 静音点点头:“这自然记得。” “你说,那果实会不会是这树上结出来的?总不会是那土里长出来的吧。” 顾曜说着,突然摊开手掌,竖起两根手指轻轻按在指腹上:“师太,小心些。” 不等静音问明白,顾曜便是用力一划,在手上化出道血痕,挤出几滴血液,洒到树干上。 树干碰触到血液一瞬间,便是活了过来。 几条粗壮的血管在树皮之上浮出,在树干上蠕动,树身也是震颤,慢慢拧动着,在树根处露出一块好似血肉的大疙瘩。 原本隐晦的血气,一下浓郁了起来,静音再抬头看时,只见原本苍翠的绿叶上,浮出了一抹猩红的血光,一个个大拇指大小的微缩“人参果”也是悄然间出现在树叶之下。 恰有微风吹过,树叶在风的抚摸中互相摩擦,发出一阵凄凄的飒声,那些小小的人参果也是随风轻摆,好似活了过来,正在哭泣一般,让静音心头涌上一股悲意与怒意。 这么妖异的树,需要什么才能长大结果? 顾曜手上的伤痕恢复后,也是抬头看了一眼:“看起来,这棵确实是人参果树啊,只是看这果实,还需要什么才能生长。” 他低下头,看着那树根处的肉疙瘩,又看了看脚下的土地,踩了踩后猛然回头看向背后大片的丰茂野草。 “师太,你有没有发现,这些野草只长在外围,没有来到树叶盖住的地方?” 第二百五十一章 鬼车 原本阳光明媚、生机盎然的花园,此刻邪气森森,隐晦的血气从树干中渗出,潜移默化影响着园子内的两人,想要引动两人内心中的暴戾、阴诡。 顾曜皱着眉,抽出了劫剑,用剑轻轻捅了捅树根处的纠结疙瘩,锐利无比的劫剑刺在上面,就像是捅进了柔嫩至极的豆腐之中,没有一丝阻碍之感。 刺了大半个剑身进去,也没感觉到头,顾曜想了想,拔剑退出,只见那小小的豁口又立刻愈合,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顾曜扭头看向静音:“师太,可看出了什么?” 静音摇头:“第一次见到如此魔树,摸不住头脑。” 听到她这么说,顾曜想了想,随手招来一道火焰,打到了树上,只见那火焰刚攀附到树身之上,还未来的及发光发热,树身上便是涌出了大量血水,将火焰扑灭。 扑灭火焰之后,血水又是自然而然被树身吸收,没有丝毫变化。 “倒真是一株诡异至极的恶树,我现在更好奇,这树到底是怎么养到这么大的了。” 顾曜挥剑,狠狠劈向树干,在树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豁口,这一下,好似砍到了大动脉,大股大股的血水喷了出来。 顾曜和静音后退让开,躲开血水,看着血水泼洒在土地上。 不多时,一滴滴绿色汁液从树皮上渗出,将豁口封住,树皮又开始蠕动,重新填补好了伤口。 静音眉头已经挤在一起了:“这树的树叶好像黄了许多,你刚刚那一剑,伤到了它的元气根本。” 何止是树叶,那些渗人的果实也同样,变的瘦小干瘪了。 顾曜看了看地上,那血水刚刚还在地上,这短短瞬间,便是被泥土吸收了许多,黑泥有向红土转变的趋势。 他再次举剑,准备一剑将这树彻底砍倒。 也就在这时,这树感觉到了生死危机,猛然活了过来,树身扭曲,疯狂的向外喷出血雾,笼罩树身。 顾曜急忙一剑劈下,聚气为刃,锋锐剑气劈入血雾之中,彷如向沸腾的油锅里泼水,血雾一下炸开了。 血雾喷涌的速度在受到刺激后加快了许多,笼罩在血雾中的树干激烈扭曲,依稀可见背影,只见猩红色之后的黑色身影好似厉鬼一般张牙舞爪,寸寸拧结,原本枝繁叶茂的魔树好似入冬一般,迅速老去,树叶涅灭消散,果实枯萎砸落。 顾曜和静音被不断喷出向外蔓延的血雾逼退,两人又各自施展了些许术法,却发觉这血雾与那红蚂蚁一般,对于炁与术法,能同化吸收,转为自己的能量。 眼见这血雾愈发弥漫,外围的野草、野花在被笼罩之后立刻枯萎成灰,顾曜瞧了瞧身后的屋子,望了下这院子四周,一跃而起。 人在半空之上,银光已是亮起,顾曜对着地面打出一掌,源源不断的天师炁涌出,在他全力操控下化出了一个圆,将血雾笼罩在里面。 “幸亏金光咒一直没落下。” 以天师炁在这院子里聚成一个倒扣的碗,将血雾盖在里面之后,顾曜并不轻松,微微用些费力,但也是松了口气。 静音想了想,点起一寸琉璃火,手腕一转,顾曜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琉璃火已是消失在她指间,出现在了血雾之中。 嗤啦一声,血雾翻涌,好似将要喷薄的火山一样。 静音却是眼神一亮,露出一抹笑意道:“果然,这血雾,还有那红蚂蚁,对于蕴含了道的炁无法对抗。” 担心顾曜不能理解,她顺便解释了下:“你的这个银色的炁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能感觉到它本质上与我的琉璃火有些相似,蕴含了特殊的道力。” “我这琉璃火,是我在鬼界修行所出,以我人世的修为为薪柴燃起,将鬼界之力净化,再反补我自身,若我能证的果位,这琉璃火便是我的果位。” “而你的银炁,也同样有这样的蕴理。” 琉璃火在银炁所化的碗中大放光彩,七色彩光已经开始逐步刺破血色。 可地底却又是突然震动,顾曜两人打起精神,正小心观察地面时,空中却是猛然窜出一道血光,一下撞到了顾曜身上。 顾曜虽有金光咒护体,但整个人却还是被撞飞到了书房之中,银炁所化的碗也是悄然消散。 原本将要被琉璃火净化干净的血雾也是得救了,有灵般避开火焰,快速涌入衰败不堪的瘦弱魔树内。 静音大怒,一拳打向那袭击向它的血影,竟是打出了如同擂鼓般的咚咚之声。 那血影被打飞在地,露出了真正的模样,让静音又恶心又愤怒。 这东西,居然和那个红棺材里的恶心大蛆长的一样,只是多出了一双流动血光的飞蛾翅膀。 一道惊雷从书房内射出,从她身旁窜过,顾曜出现在窗口,高声喊道:“师太,动手!” 静音反手举掌一拍,一道琉璃大手印拍下,狠狠砸在了在地上扑腾的大蛆身上。 雷光也是刺了进去,顾曜从书房内再次窜出:“师太,继续用琉璃火烧那棵树,这个东西是为了保护那棵树才来的。” 他话还没说完,地底突然刺出一根树藤,刺穿了那将死不死的大蛆。 在顾曜惊骇的眼神中,那飞蛾快速干瘪,变成了个蝉蜕一般的空壳,而那树却是重新散发出了活力,从详细的树苗变的粗壮了许多。 这变化,使得顾曜和静音出手变的更快了。 一记雷电剑气和七彩掌印打了过去,只是从地下又钻出了个树根缠绕成的大茧,如同个大盾,挡下这攻击。 剑气与手印打在上面,并非全然无功,留下了大大的豁口,从内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鸣叫。 紧接着大地震颤,从四面八荒传来数不清的吱吱声,从土里、屋子里,在墙根、地洞、窗户、门缝里,黑色的老鼠如同肆意的汪洋涌出,悍不畏死的涌来,张着嘴露出尖锐的牙,要咬下顾曜和静音的血肉。 天空之中,只是陡然失色,无数的鸟雀从各个方向飞来,扑腾着向下抓击。 顾曜劫剑对地画了个圈,剑尖触到的泥土被赋予了灵,变为了雷,席地而起化为一道屏障,将圈内两人挡在其中。 只听到无数噗嗤之声,数不清的老鼠、飞鸟死在这土行雷所化的墙上。 “师太,等会我全力灭杀这些东西,您去毁掉那树。” 顾曜握剑,一身银光璀璨,逐渐聚集于双眼:“土行雷—奔雷。” 术法结成一瞬,原本的泥墙如息壤一般,蔓延驰骋,一瞬之间化为铺天盖地之龙,又在下一息无尽沉重之雷灌溉而出,泥点就像天地倒倾似的冲天而去,弥漫天际。 黑色洪流吞没了一切,嘈杂之声消弭,变的死寂。 被泥点触碰到的一切生命,无论是老鼠还是飞鸟,都在瞬间变为泥像,融入了泥流之中,自内而外清场,又在最后一刻聚集为一条黑龙,轰雷奏响,将一切消解时又倾泻而下,将那魔树压倒。 雷电肆意蔓延,带着大地的厚重,那树被压弯了腰,被雷电无孔不入的刺入,不断瘦小,好似要灰飞烟灭,但却又始终坚持不灭。 无尽泥雷尽数倾泻而下,又回归到顾曜脚下大地之中,顾曜再次结印,大地再活,漆黑的锁链从土中弹出,锁住那诡异的小树,并立刻凝固。 静音一点眉心,九色琉璃火在她眼中升起,结成一朵晶莹剔透的琉璃火莲。 火莲自她眼中燃起,映照到现实中,将整个树苗以及地下一大片土地都是包裹在里。 眼见如此,静音一下虚弱了些许:“可以了。” 顾曜也散掉术法,无数雷电从土中溢出,前仆后继冲入火莲之中,引起火莲摇曳。 鬼哭狼嚎的爆裂之声响起,血色在莲花内升腾,形成无数张婴儿的脸,在绚丽的火焰中涅灭。 注视着那树一点点在琉璃火莲内消弭,最终彻底涅灭,顾曜也算长出了口气。 “这树可真是也太诡异了,我以土行雷镇压,都能感觉到它随时都能挣脱开来,真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 静音双手合十,闭目默念经文,等到琉璃火莲也是消散在空中后才道:“刚刚那道火莲,是我自开一世界,将它强行纳入其中,以琉璃火净化,隐约可觉它与外界还有联系,只是这联系感觉颇为奇特,或许它有联系的事物与它一般,极其隐秘。。” 顾曜颔首:“这树确实好生隐秘,若不是我闻到了一丝血腥味,恐怕从它面前走过去,也不知竟是这等凶物。” 想起最后被净化时升腾的血气形成的婴儿脸,顾曜大致能确定这树究竟是用什么喂养出来的。 “只是还不知道,那蛆虫怪物与这树是什么关系,那长出翅膀的来此,是受这树操控,还是受逃走的王老爷操控。” 静音刚要说什么,却突然闭上了嘴,向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伸手在土里刨了起来。 顾曜不明,走过去刚要问什么,却看见静音从土中刨出了一个小小的头骨。 这大小,要么是婴孩,要么是猴子。 顾曜闭上了嘴,沉下了脸,也蹲在一旁刨了起来。 不多时,便是刨出了近三十具小小的尸骨,在院内挖出了个大坑。 “下面可能还有更多。” 顾曜停下手,压抑着怒火道。 院子里此刻是人间炼狱,他们的身后,摆放着一具具小小的白骨,而他们身前的大坑里,还藏着无数。 “这么多...这地方的靖夜司,是傻子吗?少了这么多婴孩,居然不知晓。” 顾曜咬牙切齿。 静音长叹一口气,又整理出一具骸骨,捧着放在一旁的空地上:“不怪他们,这东西太过隐秘,之前是树时,我都无法察觉,本地的那些官员,修为孱弱,即便在这里走上几百遍也发现不了什么,就算发觉婴孩有难,也找不到源头。” 顾曜深吸口气:“师太,我去靖夜司调人,让他们来此地清理,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父母。” 静音重新蹲下身子:“好。” ... 顾曜不仅带来了靖夜司的官员,还从县衙也带来了大量的捕快。 静音从土坑中跃出:“大约一百一十二具骸骨,我已经全部挖出来了,应该没有遗漏,但以防万一,还是再确认一二。” 顾曜点点头,对着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的一群人大吼一声:“还在发什么楞,赶紧去查记录,看看这些年究竟哪些人家的婴孩消失不见或是突然生病!” 这群人打个机灵,急忙吼着好,三三两两散开来做事。 这一忙碌,便是一夜。 等到第二日凌晨,灯火通明的靖夜司内,当地的七品知事楼冠秋才皱着眉道:“这些孩子都不是我们壶和城的。” “什么?”一直倚在门口柱子旁看月亮的顾曜一下跳了起来。 楼冠秋无奈点头:“是的,问题现在严重了,根据我们的资料记载,除去二位之前说的那个村子,并没有什么离奇之事,即便是那个村子,也只是滑胎,更没有婴儿出世或是被抢夺偷取之事。” “这坑里的婴孩,根据仵作验尸,都是在一岁到三岁之间,这肯定不是我们城内的,得是外地犯的事,放到我们这里来做,所以才能瞒了这么久。” 顾曜道:“那可还有什么线索?” 楼冠秋摇头:“已经上报上去了,现在州里已经开始查了,周围地方也同样如此。” 随即他突然面露一丝犹豫:“不过,我们发现了个可能算是线索的东西,只是不能确定。” “哦?” 楼冠秋道:“那逃走的王一乾是孤身逃走,妻子小妾都没带,我们在他最宠爱的小妾身上,发现了个鬼车刺青。” “鬼车刺青?传闻中盗取婴儿的妖神鬼车?” 楼冠秋点点头:“对,但那不是线索,真正的线索是,那个小妾记不得什么时候有这个刺青的,我们在调查之后发觉,她的记忆被改动了,顺腾摸瓜,我们又查了他其他亲人,结果无一例外,他们的记忆都事虚假的。” “幸运的是,我们发现修改记忆的术法较为粗糙,只是封印掩盖,而不是抹消。” “如今我已经向上面申请可以翻阅记忆的靖渊协助,等他来,应该就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或者说一部分真相了。” 顾曜站直身子:“好,现在带我去。” “啊?您这是...要搜魂?”楼冠秋茫然了一下,他也向上面问了顾曜的身份,大概知道这位是个符术、金光咒惊人的天才,未来或许是大周的柱石。 “搜魂会导致他们的神魂出现严重问题,轻则记忆混乱,成为疯子,重则意识全失,沦为活死人,大人您三思啊只要等待两日...” 顾曜伸手一划,在空中留下一道蓝色弧光,让楼冠秋神魂呆滞:“上清明魂术,上清派明熙真人教我的,那位靖渊应该没我学的好。”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官 程冠秋带路,引着顾曜到了靖夜司府衙后院的牢房内。 说是牢房,其实就是一间间两丈长宽的正方小黑屋,专门用来关押凡人—有修为的都是直接封修为下水牢的。 程冠秋和顾曜在看守此地的人员指挥下,验明身份,取出身上的所有物件一一展示,这才能进院子。 边进院子,他一边说道:“那个王一乾的妻子,还有十七房小妾,四个女儿一个儿子都被关在这儿了。” 王一乾就是逃走的王家家主,但顾曜一直在怀疑真正的王一乾早已经死了。 “他这么多小妾,只有五个子女?”顾曜跟在程冠秋,看着他接受第二次检查。 这一次,是要将身上的兵刃法宝留下,同时在手脚之上贴上符纸制作的手铐—进了之后,若是动用术法,这些符纸手铐会将术法记录下来。 这些都是上面的规矩,马虎不得,谁来都要照着做,纵然程冠秋是当地的长官,顾曜更是五品的“钦差”,也得照着规矩走。 将劫剑放下,展示了下流珠,看守此处的缉事对对眼神,又取出个黑匣子,让顾曜将流珠也是摘下。 程冠秋看着这晶莹剔透的纯白珠子,目露羡慕:“王一乾早年只有一个夫人,生有三子,但三个儿子都意外去世了,最大的儿子活的最久,但也在五年前去世,死的时候大概是十三岁,这给王一乾的打击也挺大的。” 他回忆着才看过不久的典籍:“也就是这大儿子病死,才让王一乾性情大变,五年纳了十七个小妾,又生了五个,不过也都才两三岁。” 顾曜听这话,更怀疑那逃走的,是之前被招纳的门客道士了。 眼见顾曜身上东西都清完了,来了两人给他们带上符纸手铐,随即便是打开院子大门,让他们两人进去。 一个个漆黑的屋子好似大号的棺材盒,层层排排整整齐齐的分列院内,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锁死的黑门。。 院子不小,但四周被高墙包围,只有个大门也是一直以铜锁锁死,两人此刻走进来,好似走进了墓园,感觉死寂的很。 程冠秋掏出钥匙:“顾大人是要从哪一位开始用那明魂术查验?这术法我记得颇为累人,大人打算查几人?” 顾曜扫视那一幢幢死寂的小屋子:“先去看看那王夫人吧,她陪了王一乾最久,王一乾的变化她应该感受最深。” 程冠秋点点头,伸手朝着东边领:“大人,这边请。” 来到第二排的一间黑屋前,他打开锁,轻轻推门,顾曜这时才发现,这门居然只能打开半扇,人想要通过,只能侧着身子过去。 门打开那一瞬间,一个黑影便是猛然扑了过来,重重撞在两侧门扉上,这人披头撒饭,哑着声音发出一阵阵哀嚎呜咽之声。 顾曜眼看她撞上之后,整个人往后倒,急忙伸手拉住她的衣服,让她不至于直接倒在地上,看向程冠秋:“这黑屋里无光无声,若她只是个无辜妇人,你这么将她扔在里面,岂不是要将她逼疯?” 程冠秋后退半步,让开位置道:“之前询问时,这些人都是一问三不知,对于王一乾的事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才将她们关入这里,才不过两个时辰,合理合法。” 顾曜将这女人从黑屋内拽出,才发觉她穿的已经是一件宽大的白色囚服,穿着不整,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些水迹,当下眉眼一皱,伸手往黑屋里一探。 屋内很是燥热,但却有一股水汽。 再打量这女人此刻模样,顾曜看向程冠秋的眼神已经不是很友好了:“你对她们用私刑了?” 关进黑屋是允许的手段,但这水痕,还有这衣服,很明显是程冠秋之前审问时令人扒去了常服,套上了囚服,又用了水刑等。 “这些人只是凡人,你一个靖夜司官员对他们动用私刑也还合法合理吗?” “你应该知晓,天下术法奇诡荒唐甚多,扭曲人心,模糊人智的也不在少数,若是中了类似术法,什么都不知道浑浑噩噩也是正常。” 顾曜微眯起眼:“程大人,本官现在怀疑你和王一乾勾结,如今故意对这些可能的人证滥用私刑,想要在上峰使者到来前将她们逼疯。” 王夫人被顾曜从屋子里拉出,披头散发像个乞丐,跪在地上抱着顾曜的腿,声音嘶哑,显然已经精神快要到极限了。 程冠秋被顾曜这么一说,面色有些冷,但还是道:“顾大人可是说笑了。”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拿着钥匙,将被关进来的家眷都是从黑屋内放出,个个都是与王夫人一般模样,多是女眷,还有些许贴身仆人也被关在此处,一被放出来,各自都是抱在一起,趴在地上。 “混账,这些三两岁的孩子你也单独扣押!”顾曜看到最后几个屋子里爬出几个幼童后忍不住训斥。 “是本官着急破案,孟浪了。”全放出来之后,程冠秋走回来皮笑肉不笑道。 显然顾曜刚刚的说法让他也有些恼火。 这人好似一点都不怕我将这事报上去,是觉得只要能破案,这手段无所谓,还是说官场潜规则就是这样,我才是破坏规矩的人? 顾曜看他这模样,脑海里飘过这念头后又低下头看了看抱着他腿的王夫人。 这女子看样子已有四十,眼泪鼻涕的痕迹在脸上胡乱勾画,看这样子,精神已经要到极限了。 这个状态用上清明魂术对我来说倒是轻松许多,估计没什么抵抗力,但恐怕用完,后果会很严重。 顾曜衡量她这模样后看向程冠秋:“你之前说有个小妾被纹了鬼车图案,是哪一个?” 程冠秋指了指一个单独抱腿蜷缩在墙根的女子。 顾曜伸手一指点在王夫人眉心,让她睡了过去:“让人取些温热的粥水,让她们放松下精神。” 随即走向那女人。 这女人看面容年轻的很,稚气还未完全褪去,看到顾曜走到她面前,抬起头瞧了眼,又立刻低下头让头发垂下。 看这样子,倒是没什么问题,顾曜蹲下身子,语气尽量温和放松她的心神:“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年纪?” “...” “不要怕,只要你是无辜的,本官一定能还你清白。” “...” 程冠秋那边吩咐了下去,看着顾曜在这边问,还是慢步踱了过来:“她叫赵小蕾,父母是农户,今年十四,被王一乾纳入府中不到一年。” “她身上的鬼车纹在哪?” “呵呵,在裆部。” 顾曜本想看一下那图案,看看有没有什么诡异,听到这回答,也是放弃了,而是伸手放在她头上,用一股暖意慢慢温暖这女子,让她更加放松些。 程冠秋看着,继续道:“我令一个女缉事为她们换衣时,那女缉事发现的,后来审问后才知道这女子被说有克夫之相,但王一乾却是极其喜欢,一次酒醉后亲自给她纹上了这图案。” “...你不用和我说这么详细。” “不是,我只是想说,我寻了个女画师,将那图案画出来了,顾大人若是想看,看图就行。” “我是想知道那图案会不会有什么邪异之处,画在纸上的看不看都一样。” 程冠秋也不再说话,看着女子闭上了眼,脸上的警惕慢慢消失,好似睡着陷入了个美梦一般。 随即顾曜手指上点起蓝光,注入她的体内,闭上了眼开始翻阅她的记忆。 “从近到远。” “...” “...” “...” 大约半刻钟之后,顾曜收回手,面露古怪之色,站起身道:“这女子什么都不知道,她的记忆没被修改过,只是王一乾的...嗯,反正王一乾什么都不和她说,想起来也只是来和她为下一代努力。” 程冠秋颔首,挥手找来一人:“将她带下去,寻个空屋子安置,看好了。” 随即问道顾曜:“没什么其他发现?那你还要看谁?” 顾曜也不免高看了他一眼,这人虽然滥用私刑,刚刚还和他冷了脸,但至少还是大事为重,算不上恶官。 “其他发现...王一乾确实不是普通人,他应该有修为,若是没修为,那背后应该一直有个能给他炼制补药的人。” “哦?” “他除去那女子来葵水那几日,日日都来,日夜不停。” 程冠秋面色一下古怪了起来,有些迟疑:“那女人?” 顾曜淡淡道:“所以王一乾才那般宠爱那女子。” 感觉话题不太对,他看向那些女子:“除去王夫人,王一乾最相信谁?” 程冠秋回想了下,摇了摇头:“都一样,按照审讯的口供,王一乾对谁都一样,但记忆未必准确,实际谁能知道呢?最好的法子,还是直接看王夫人的。” 顾曜看向昏睡的王夫人,微微摇头:“她的精神紧绷不堪,贸然明魂,运气好点只是痴傻段时日,运气差这辈子可就醒不过来了,还是等她睡醒吧。” 他看向那几个孩子:“他们的母亲是?” “那几个。” 顾曜走向那几个孩子的母亲,在其中挑了精神最好的一人,仔细探查了一番。 又随意挑了一人,再次查阅。 最后又来到那群孩子里,查探了下王一乾的小儿子记忆。 “顾大人神魂很强大啊,连续查探四人都不需要休息吗?” 程冠秋看着顾曜起身,出声道。 顾曜摇头:“让人将这些人都找个院子关起来吧,不需要上刑了,大致的事,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程冠秋一愣:“找到了?” 顾曜点点头:“那王一乾谨慎的很,你们之前察觉到这些人的记忆被改动了,其实是因为他有点一种香,那孩子记不清,但我估计,是生犀香。” “说偏了,那香能让这些女子迷茫,因而记忆产生了模糊,在王一乾不靠近她们之后,记忆自然弥补修正,在你们看来,便是记忆被改动了,其实只是神智不清。” “不过王一乾对于那些女人不在乎,但对他这个儿子,却是在乎的很,每次看他儿子,都要沐浴净身,这一点你们问下仆人也该发现,所以他儿子看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是他年纪小,说话都不清楚,反而也一样只有用搜魂之术才能明白一切。” 程冠秋急忙问道:“那究竟事实如何?” 顾曜沉思片刻后道:“王一乾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他之前子孙暴毙,是在还账,这是他在与这小儿子逗乐时说的,有时还抱着他去烧香祈福,也说过一些。” “然后鬼车,这个图案那孩子的记忆里只有一次,是个傍晚,王一乾抱着他的时候,突然面色大变,将他搂紧了狂喊道你们怎么过来了,现在来要他做什么,可惜来人看不见,最后从窗外飘进来个血团保护他们。” “后院的树,便是那个看不见的来客要求他做的,只能确定王一乾从那个客人那得到了法子,将他爹他祖宗,还有五年前去世的长子,都练成了类似保家仙的妖物,而且受他驱使。” “他将他儿子炼成那个鬼东西,又埋到那个枯井里,似乎是暗地里做的,有自己的打算,曾经抱着小儿子在夜里忐忑不安的哭泣,说自己背叛了他们,一切都是为了这孩子,应该还是在担心这孩子夭折。” “还有一些事,包括院里的魔树,泥中的婴孩,或许还真的需要查看王夫人的记忆。” “王夫人曾经和王一乾说过,后院的事差点被发现,两人还吵了一架,她确实是知情的。” 程冠秋连连点头:“好,本官明白了,顾大人且去前院休息。” 说着,令人抱起男童,便是急匆匆的走出去了。 顾曜看着他远去,又看着剩下的人被缉事们各自带走,慢步跟着走出。 在门口一边拿回劫剑与流珠,一边心中思索。 “最大的问题,王一乾到底还是不是本人?如果他是本人,那黑棺材里的人...真是道士?为什么被埋在那儿,要是想要藏起来,埋在他家院子里不是更好吗?” 抬头看了眼夜色,叹了口气。 “急不得,今夜先回客栈,明日来探王夫人的魂,给那些孩子一个公道。” 离开府衙,静音站在路边等着。 “久等了。” 打了个招呼,两人一同顺着路往客栈去。 静音摇头:“刚刚那七品官抱着个孩子,带着大队人出去了,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抱着那男童出去了? 顾曜眨了眨眼,将自己探的消息说出,还没说完,天上就稀稀落落飘下了纸张。 随手接过一看:“明日午时,菜市口斩杀嗜人魔婴。” 后面又稀稀落落写了这魔婴来历,王一乾的儿子,被王一乾用人血人肉浇出的果实养大。 白纸的末尾,还要求城内百姓这两日不要出城。 静音扫视一番:“看起来,这位程大人倒是个真官,这是要拿那孩子吊王一乾出来弥补他没能发现这事的过错,走在靖夜司的官路上,可惜了。” “只是不知最后这孩子会怎么样?这事一闹,估计是不会放他活下去了吧?毕竟拿无辜幼童当诱饵,这可也说不过去。” 顾曜一下攥住了拳头,将手里的纸捏碎:“我倒是...小瞧了这位七品大员。”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太阴幽萤 姑且算的上安静的黑夜,数不清的告示随风飘摇,在空中翻滚,墨味尚未散尽,淡淡的墨味已然飘满全城。 远处的黑暗中,不时传来开关门窗的声音,估摸是城内的百姓在捡取这些告示。 顾曜心头有一丝无名火涌动,程冠秋这位壶和城的七品官,可真是太合格了,也难怪自己之前那般态度,他也是忍下了,全力给予自己协助,原来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没放在我身上。 就在自己报案之时他怕是就已经想好了,要在上面的人下来之前,将一切事都做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将自己从失职的罪责中尽可能摘出来。 王一乾最大的弱点,便是他那独生子,程冠秋如今是要拿他那儿子来钓他出来。 他压根不在乎真相,只在乎自己的官身,只想要抓住王一乾,迅速结案,既要给自己立功,也要防止再挖出壶和城有什么事。 顾曜改变方向,抬脚向着王家府邸方向走去:“我有些太天真了,我面对靖夜司的官员,大部分情况下,还是在以修行者的身份在与他们对话,有些忽略他们更重要的身份了。” “他们是入世的道人,是修行者,但更是政客。” “王一乾的儿子在这件事中,是无辜的,他连话都说不完整,即便王一乾罪孽滔天,要被诛三族,不,诛九族,这婴儿也不会死,程冠秋私自拿他做诱饵,着实可恨,这事若是传上去,程冠秋必然会被重罚。” “所以他一定会将这事压下去,甚至可能做下灭口...” 自汉亡后的时代,因为连绵百年的战乱,因而诛九族这般的罪,一般只杀成年男丁,未成年的孩子以及部分女眷大多是变成了奴隶。 顾曜咬牙,加快了速度。 静音跟在他身后:“我想起一件事,之前来这时那位七品知事上报时曾说过,壶和城归属楚州管辖,管理此地靖夜司的四品总镇名叫程冠春。” 顾曜恍然大悟:“听这名字,我也算知道程冠秋为何这般猖獗行事了,原来靠山是这个,除非上报到长安,不然奈何不了他,那四品也必然会帮助他修改此事档案证据。” 静音微微颔首:“你为何这般笃定程冠秋在王家府邸,而不是去了其他地方?” “很简单,他要对那王一乾动手,还是用那孩子当诱饵,行事必然要隐秘,要防止消息泄露,其次,告示上没写地点,只写了时间,明日午时是最后的期限,但他还要保证王一乾能想到地点,这样的地方,在不大的壶和城内并不多,王府显然是最好的,那里的人已经被全部带走,府邸空荡,也是王一乾最熟悉的地方。” 说话间,已是来到了王府门口,一队人站在门口,全神戒备,看到两人走来,立刻竖起兵刃,要求两人离开。 即便顾曜令牌,也不允许他们进去:“顾大人,程大人有令,此次要案涉及重大,顾大人乃是外来靖渊,不可参与其中,请速速离开。” 顾曜不得不收起令牌,走到不远处的路口:“靖渊的身份,虽然相对自由了许多,但也同样没什么权力,他不允许我参加,在没有上面的命令下,我若是强行参与,反而要被他拿捏。” 静音沉默片刻,提议道:“不然我蒙面打进去?这些人的修为远不如我,那个程冠秋不在府衙内,也没法借力,十招之内,我必定能解决他。” 顾曜摇头:“不,这只是掩耳盗铃,而且程冠秋必定有手段应付我们,逼迫我们离开。” “那要如何?” “我们的目的是什么?”顾曜突然问道。 静音楞了下:“搞明白那些无辜婴孩为何而死。” “程冠秋着急行事,要立刻拿住王一乾,用他来结案,顺便立功,他不在乎真相,只想要尽快拿住王一乾,但王一乾之前逃出城了,要回来也不是一时一刻。” 静音歪歪头:“所以呢?” “我们直接把事情闹大,他不是要在楚州总镇程冠春的庇护下,在明日将事情结束吗?那我们今夜,就把事情搞大,闹到长安去,让司首亲自来。”顾曜咬牙道。 静音双眼微微亮起:“搞事?怎么搞?” 你好像很有兴趣... 顾曜道:“师太,我现在传音给司首的弟子,让她先传消息,然后...凶神...一尊凶神,还有鬼主,在一个小城出现,阎罗的寒冬也再次复苏,你说长安会不会喜欢?” 顾曜又想了下:“等下我传音之后,我们假装内讧,打进王府,我给程冠秋来个惊喜,让他知道什么叫人倒霉呼吸都能把自己呛死。” 两人飞速回到了客栈,找到蝶儿和小琥,吩咐一番后,顾曜便是将通过临渊鉴找到了凝玉,说清了事。 凝玉听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这么搞,会不会收不了场,直接把自己搞死啊?我可要和你说,阳神在万里之外出手不难啊,我师父更是...” 顾曜斩钉截铁:“不会,今夜明月高悬,星辰闪耀,乃是我顾曜,大周当代第一天才,觉醒天资异象的最佳时刻,太阴幽萤,上古两仪,觉醒个异象引来凶神和鬼主纳头便拜有什么问题?” 凝玉挠着头:“听着没问题,但这剧本,我好像看过。” “好了就这样了,我下线了,你尽快通知。” 和蝶儿她们再次确认一二后,顾曜深吸口气,将天衍石取出来,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师太,我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静音虽然表面庄重,但兴奋之情已经无法压制住了:“放心,有蝶儿帮忙,不管出什么意外,我们师徒联手,都能压住,最多后面你开个门,让我们跑回去,然后过几天再开门让我们回来玩嘛。” 你别说的这么随便啊... 顾曜凝聚符箓,将天衍石和刚刚希言取来的花草种子一同吞入腹中:“师太,走,我们去王府打一架。” 他话音刚落,静音一把抓住他的手,狠狠用力一挥,直接扔出了窗外,有如流星一般闪烁。 “乖徒儿,你可要盯紧了小琥啊,如果她有问题,直接拿剑砍死她。” 静音笑眯眯的看着握紧劫剑的蝶儿,叮嘱了一句,也跟着飞了出去。 此刻壶和城的天空之上,已是乌云滚滚,自东方涌来,其间雷光闪闪,银蛇在墨色间翻腾。 静音刚刚飞到王府上空,就见乌云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透露出一道紫色光芒,一只巨大无比的紫雷巨拳从中探出,携灭世之力打来。 静音下了一跳,白色火焰沸腾包裹,变为九丈九的巨大百手菩萨,挡下了这浩瀚一拳,又回手一掌,佛光凝聚成莲,打入乌云之中在炸开,数百霞光。 金光灿灿的顾曜在乌云之中现身,满脸怒声:“可恶,你一个出家人,居然整天只想着金子,贫道今日要为佛祖教你做僧!” 抬手一记火焰扫去。 静音眨眨眼,张口一吸,将火焰吞入腹中,声如雷霆:“顾曜,你向贫尼徒儿提亲,贫尼只是向你提出九十九两黄金的聘礼,你就如此愤怒,你之前背着贫尼徒儿勾搭纯元道妖女的事,贫尼还没跟你算账呢。” 说着,大吼着一记九百九十九年功力的拳头打出,重重打在顾曜身上,将他打向王府之中,随即又是张口将火焰喷出:“这火还你,烧光你的色心。” 顾曜如愿被打入王府的院子里,抬头看着那火焰刚刚好落下,覆盖了整个王府,没有丝毫外溢。 他佯装受伤,浑身金光暗淡,看着火焰将要落下时,右侧跳出一大排人影,各自施展手段迎向那火焰,只是没什么大用,不得已,程冠秋一手抱着王一乾的儿子站出,单手举起,蓝色光芒在他手中凝聚,冰霜凝结,将火焰冻住,最后炸开化为漫天冰晶。 顾曜抓住这功夫,天狗虚影一闪而过,这一次他是使出了全力,将程冠秋的气运全吞,原本是一分紫气三分玄黄,已然变成黑的吞光。 程冠秋突然腰有些软,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但又好像只是错觉。 “将来的某个时刻,我会因为此事付出代价,要么用功德补,要么倒霉点硬抗。” 顾曜脑海中闪过这念头,但没有丝毫停顿,一看建功,立刻金光大放:“无耻老尼姑,造谣,看我替佛主教训你!” 他重重踏地,雷光聚集在手中,直冲天空而去。 程冠秋看着上面的两人,面色阴沉,格外谨慎:“这两人想耍什么花样?不行,我必须小心些。” 就在这时,脚下的砖块突然碎裂,一片片锐利的碎片因为上方两人交手的气机被震起,程冠秋全不在意,刚转身打算进屋,那王一乾的儿子忽然哇了一声:“窝尿,我要窝尿!” 还不等程冠秋反应过来,这小孩子便是尿出来了,黄色的尿水直接从裤腿中涌出,沾了程冠秋一怀。 他当即宕机了。 勉强控制住表情,他僵硬着脸要进屋,只是刚走了一步,脚下突然一滑,原来是砖瓦破损,露出的泥地湿润,竟然让他堂堂一阴神道士要滑倒在地。 程冠秋绷着脸,重心转移到另一只脚上,刚要立起身,一阵抽痛感传来—腿抽筋了,这痛苦突如其来,加上尿骚味冲鼻,让他心神飘忽,他硬是没有反应过来,摔了个大屁股兜。 王一乾的儿子仍然被他稳稳抓在手中,但尿也未绝,顺着他的手,流过手臂,沾上袖子,滴到裤子上,顺势在他裆部之间画了个小地图。 程冠秋发誓,这是他有记忆以来从未感受过的事,尤其是周围的缉事发现他一只腿抽搐着坐在地上围过来时,发现一地狼藉时那怪异的眼神。 “来人...去尿裤来。” 他站起身子,让人找来婴儿的裤子,顺便他自己也要换条干净裤子—要给这孩子换完后才行,他怀疑顾曜要抢人,必须要时刻在他眼皮下才能安心。 上面的顾曜和静音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两人有模有样对放了会雷电火焰,顾曜便引动了体内的天衍石。 理论而言,这颗石头需要触碰到有生命、能生长的东西才能作用,但太阴幽萤这异象,他一直怀疑是无常死主充当心脏才带来的,即便还存在,普通花草树木或许承受不住。 因此这次,他选择了最有生命力的物件—他自己,以及佛法高超的静音来为他护法顺便提供生命力,让天衍石直接在他体内生效。 最多不行直接让她们帮忙掏出来就是,反正只要别把心脏掏碎了,应该都能救的回来。 静音注意到顾曜的气息突然变得不稳定,知道时候到了,大吼一声:“好你个狗男人,居然还想要娶几十个女子,还不答应让我徒儿做大?老娘这就把你烧成灰!” 她一捏手印,一抹琉璃火飘入顾曜眉心,这是要护住他的神魂,免得不小心玩脱了魂散了。 又是点起一朵白色火莲,将顾曜包裹在内,纯白的火焰舔舐着顾曜的身体,旺盛的生机源源不绝。 顾曜立刻闭目打坐,全身心感受身体内沉睡的力量。 你在哪儿,幽萤... 天衍石的寒冷从腹内散发,自内而外席卷,再次将顾曜冰封。 与上次不同,顾曜的意识却是格外清楚,似乎因为天狗食月已经苏醒了,他此刻处于近乎于內视的状态,但又有所不同—整个人好似飘在头顶三寸,被蓝光包裹,但又不是阴神出窍。 “这样的状态...啊,我想起来了,很久之前,方叔还是清水县知事时,有个奇门大师在侯家的地底用奇门术破掉奇门阵法好像也是这么个状态,叫内景。” “对,内景。” “所以我现在是在内景的状态下?可我完全不知道这个状态有什么用啊...我太偏科了...等我把手上的神通全练的炉火通成,一定去学奇门...这么一想,自从我修金丹,小印也很久没有动弹了,我杀鬼,它也不吸收了,难不成吃腻了?” 他这边胡思乱想时,突然一震。 一股风吹来,他居然感觉到了冷。 这是怎么回事? 顾曜仔细看着自己的身体,以天衍石为核心,那源源不断的寒气以某种独特的韵律蔓延,如同构成了白色的经脉,慢慢在他体内,连成一片蛛网。 随着这遍布全身的网结成,顾曜飘在头顶的小人也是逐渐落下,落入内天地之中。 陡然视线一变。 颜色变的纯粹,以蓝色为主,夹杂着微弱的红黄绿之光。 若说人身是天地,五炁自然旋转,那此刻,它被天衍石以九宫八卦划分,顾曜处于正中之处,看着一切在他眼前,按照星辰周转的顺序旋动。 若是他精通易经,善于奇门,那此刻他只要看透眼前一切,在奇门之道上,便能一步走到终点。 但顾曜只是看着一切旋转,收缩凝成一个点。 最后,一个蓝色火焰的人形,与他对立而视。 “我好像明白了,太阴幽萤,是星辰的力量,与外界的交互远在天狗之上,想要掌握它,最好的法子就是通过奇门。” 顾曜看着这人形,虽然有如火焰,但本质仍然是冰寒无比。 “但那只是最好。” 顾曜伸出手,直接插入了对立的人形之中。 “来吧,幽萤,从我体内醒来吧。” 他向前一步,如同拥抱一般,将蓝色火焰抱入体内。 ... 外界包围顾曜的白色火莲顷刻破碎,静音神色大变,她感觉到自己的琉璃火被扣压了,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 顾曜悬浮在空中,额头上一抹黑色圆月痕迹浮现,身后一轮模糊的巨大黑影吞噬着一切光热。 一片片冰晶凝结,有如刀片般飘扬洒向大地,万物死寂,一切生机都已然沉睡,夜空之上,星月消匿,黯淡无光,无尽空虚笼罩而来。 静音也是不自觉的握住了拳头,佛光流转,护住来自身体内部的空虚之冷。 一道道太阴之精在顾曜周边凝聚而出,缓缓飘落,还未触碰到大地,便是将一切都缓缓撕开。 所幸太阴之精沉重无比,凝聚更是极慢,只是零零散散都落入了王府之中。 地上凭空出现一道道巨大的爪痕,王府的屋子已然尽数成灰,露出了一个个面色惨白的缉事。 “这是什么?” 他们抬头看着无尽黑天中的顾曜,只觉一切光与热都被剥夺。 程冠秋手里抓着条干净裤子,却是怎么也脱不下身上那条冰住如同铁棒般的坚硬布衣,更无法在众目睽睽下打碎掉那裤子。 一丝后悔慢慢爬上心头:“好像...做错了选择...” 静音是天空中最后的光点,看着这阵仗:“坏了,好像玩大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千足公 静音很紧张,琉璃火居然脱离了她的掌控,这完全出乎了她的计划—这就像自己的手突然有了自己的思想,插进了别人的鼻孔里说自己是从鼻孔里长出来的不愿意离开一样离谱。 “琉璃火脱离控制,我无法唤醒他,该怎么结束?让他这样一直吞噬光与热,造成的后果可能会很严重,最后可能会直接给顾曜送到牢里包吃包住几百年啊。” 在她的感知中,天空中的黑月在疯狂掠夺一切的光明与热量,那一丝丝太阴之精,只是副产品。 静音握紧了拳头:“没办法了,只好打醒他了,就算是传闻中的远古两圣,但也只是个异象,不是本体,应该不会太难缠吧。” 下定主意,一点点七彩光芒在她周身浮起,变为缠绕在周身的龙蛇,同时,身后也浮现出顶天立地的神象。 “我一定是疯了,在城里玩的这么大,希望不会一下子把顾曜的头打爆...希望蝶儿她们知道啥时候能上场吧...还有小琥,她真能装成凶神?” 紧张的念头飞快的窜过,她抬起手,一滴光芒在指间闪耀,慢慢向空中升起,变为一盏白茫茫的虚幻油灯。 油灯上火苗跳动,每一次跳动,便有一丝光芒如剑,刺到黑月周围,在被牵扯的弯弯绕绕,一点点消磨之时变为龙蛇,首尾相连如环,挡在黑月周围。 如此,一个个龙蛇之环慢慢挂在了黑月四周,黑月的影响也慢慢被压制收缩。 静音心头松了口气,单手高拖那虚幻的灯,一步来到黑月周围,那神象也是跟着出现。 正当她要用这灯引领神象镇压黑月时,地底却突然弹射出一个巨大的金瓜锤,在空中拉扯出一阵音爆声。 静音躲闪不及,直接被这巨锤砸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嗡声,人被这一锤直接砸成了无数星芒。 那龙蛇环,灯以及神象都是骤然消散,黑月的力量再次释放而出。 下方的程冠秋也是猛然发出一声惨叫,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同时一手抓住他手上的孩子,一脚踩在他的腹部。 “把我儿子还给我!” 这人正是王一乾,他用力抓住那孩子,但却没能抢过来,程冠秋虽然被突然扇了一巴掌,被踢了一脚,但手却还是死死抓住那孩子的腿。 两人用力争抢,那孩子身子都被拉直的好像随时要断开,眼睛瞪得像铜铃,却还是闭口不言,不发出一丝声响。 程冠秋红着脸,声音都是有些尖锐了:“恶贼现身,起阵,起阵!” 周围的缉事们刚要动弹,却突然整齐划一的倒下,所有人的两条腿都是唰唰的离开了他们的身体。 更让程冠秋紧张的是,这些缉事面容祥和,失去了双腿却好似感觉不到一般,倒在地上挂在诡异的微笑,瞪着大大的眼看着他,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程冠秋惊骇无比,抓住那孩子的手握的更紧了。 王一乾看那孩子模样,舍不得用力,高声呼喊:“千足公,千足公,请来助我,将这人的手臂卸下。” 听到这求助声,程冠秋浑身都是绷紧了,炁力从体内疯狂外泄,全身衣衫都是鼓起了。 他睁大了眼,一边看向四周,一手抓住护身符,一手狠狠拍向王一乾的头,要将他直接拍死。 王一乾双手抓着孩子,头上突然冒出一只血淋淋的白毛怪蛆,程冠秋一手拍在那怪蛆上,怪蛆被拍扁,吐出一阵血水,而程冠秋也是痛的发出了一声嘶吼。 他收回手,只见那手好似放入了硫酸之中,皮肉都是腐蚀的淋漓不堪,白骨若隐若现。 看到他因为痛苦而露出的神色,王一乾面上刚露出一丝喜悦,又因为孩子被王一乾用力握住的痛苦而消去:“程冠秋,你放手,我放你一条生路,不然,我今日就血洗壶...” 他的话没说话,一阵阵咳嗽声从一旁传来:“王一乾,你私心犯下大错,就别在这恐吓他了,越是恐吓,他越要抓紧你儿子。” 程冠秋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黑影不知何时出现了墙上,它正抬头看着天空的黑月,看不清脸,只能看见头发是红色的,上半截是赤裸的人身,下半身却是个紫光闪闪的蝎子,蝎子腿密密麻麻,数不胜数,一只流淌着蓝紫色光芒的倒钩垂在墙下。 “千足公,请您助我,只要能保住我儿子性命,我的一切都交给您。”王一乾哀求道。 这只被称为千足公的妖魔转过头,露出了脸庞,是个俊俏的男子,脸上涂着绿色的油彩,扫视了一眼他们,随即慢慢从墙下爬下。 踩着淅淅生,他慢慢来到程冠秋身前,围着他转了一圈:“程冠秋,我和你家的因缘还挺深。” 他突然把脸凑到程冠秋的眼前,让程冠秋吓的好似要跳起来。 “你可比你父亲要差远了,不过也不奇怪,你父亲百来岁才生下你,把你养成废物也正常,你兄长倒是挺不错的。” 他大约一人半高,弯下腰程冠秋勉强与他平齐,这贴脸的一看,程冠秋发觉这妖物人身的皮肤上布满了小小的细碎鳞片,不时有紫色掠过,当下他急忙闭息。 “没用的,我一直呆在这里,从下午上面那个年轻人来的时候我就在了,我的毒,早已经弥漫这儿了,从你踏入这儿就已经中了。” 程冠秋急忙叫道:“我给这小子下了毒。” “与我何干?”妖魔怪笑一声,“王一乾私心过重,死个全家很正常。” “千足公大人~”王一乾发出如同狗一般的哀嚎,“求您了,我私底下尝试种人魂果树,有一株活了下来。” 妖魔千足公之气身子,看了眼王一乾:“先让我叙叙旧。” 它再次看向程冠秋:“你们程家在楚州城经营了两百年,不知道有没有与你说过我?” “唔,看你这模样,应该是不知道的,桀桀。”它很是愉悦的怪笑了一声,“我曾经是个保家仙,楚州有个药铺,当年是我的家族,你能想起来吗?” 程冠秋面上慢慢浮出一抹紫色,就连眼睛都开始发紫了:“我想起来了,当年有个郎中,在城中散播有毒的柴火,又用马粪治病,赚取暴利,后来被我爷爷查出,抄家灭门。” “对,你爷爷只是个普通人,但倒是个好脑子,居然想到了我的毒是沾在树里,靠那些樵夫运进城里,只有遇到火才能熏发出来。” 千足公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那郎中当年是个捕蛇的,有一日我与一只蛇妖争斗,两败俱伤,他路过,选择了助我杀蛇,所以我打算护佑他三世,结果却被你爷爷发现,害了全家性命。” “那时候我就想,等我修为高一些,就杀你全家祭奠他。” “可是你爷爷因为这功,被当时的总镇看上了,连带你父亲都飞黄腾达,我反而不是他的对手。” 程冠秋面色越来越紫,眼看就要毙命了:“我...帮你...杀他...还有程冠春...放过我...” 千足公面色一下古怪了,密密麻麻的脚有些焦躁的在地上此起彼伏的踩着:“你这样说,我很不爽快,你应该说他们会替你报仇,这样我本来在这等了这么久,看了这么久,才有价值。” 它伸手按在程冠秋的脸上,将他体内的毒消解些,免得他死的太快,随即又狠狠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恨铁不成钢:“不,你不应该这样,你应该有骨气一点,你应该说他们会为你报仇,如果你是这样的废物,那我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价值就少去了一半。” 程冠秋在它的掌下嗯嗯呜呜,似在求饶,这让千足公情绪略微失控。 “你躲在靖夜司里不出来,好不容易出来了,又是如此的怂货,这太不值了,太不值了...” “千足公大人...”王一乾也在呜咽着诉求。 “呼,呼...” 千足公微微收敛情绪:“罢了,罢了,先干正事,正事。” 它看向王一乾:“你这一肚子贼心思的废物,你偷偷重的人魂果树在哪?” “千足公大人,我的儿子...” “混账混账啊,你们人类都是混账,那个废物贪酒又好色,被你算计到死,套出了一切,当时我就该杀了你,不该让你继续做下去...” 它情绪微微失控,不知为何,它明明现在应该直接杀了程冠秋,带着王一乾父子迅速离开,但心头总有一股恶意,驱使着它用尽手段折磨程冠秋,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杀了他,不,这太便宜他了,他的爷爷杀了那郎中,害的我无法修行下去,若不是遇到尊主,让我修成了神明,我早就死了,得折磨死他,折磨死他们...” “对,折磨他,顺便继续看看上面那个怪物会怎么死,对,看一下这个结局,这诡异的让我都想跪下的力量,怎么可能被人类掌控呢,一边折磨这家伙,一边看着天才陨落。” “不,尊主的事最重要,杀了他就走...” 千足公好似精神分裂了,不自觉的将在地上踩出一个个错落的脚印。 程冠秋看着它的模样,却是感觉到了生机,悄然间,用那只被腐蚀不堪的手从腰间取下玉佩—他的父亲给他的护身之物,只说将来若是遇到寻仇的妖魔再用,看起来,就是为它准备的。 他用那手想要捏碎玉佩,只是才刚刚用力,便是被发现了。 千足公从他手中拿出玉佩:“这个...啊,我要折磨死你,折磨死你。” 它下定了决心,抬起倒钩,扎在了他的腰上:“就从这里开始,将你的五脏六腑一点点化为毒水,我要用一个时辰,折磨死你。” ... 天空之中,顾曜狠狠回复意识,重新回到了特殊的内景状态。 九宫八卦还在,只是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颗金丹—看这气态的模样,应该是他修出的那颗。 “这是...将幽萤雕刻上去,我就可以掌握它,虽然想要完美施展它的力量,还是需要奇门的帮助。” 从神魂伸深处传来的讯息告知他该怎么做,一道琉璃火飞来,变为了画笔。 “琉璃火...” 顾曜看了看这笔,抬笔画了个大大的圆。 圆画完一瞬,琉璃火悄然消散,太阴幽萤的力量,也勉强归于他掌控,这是最古老最永恒的力量,只要号称不灭的金丹才能承载。 “好像可以苏醒了,只是静音没有叫醒我,她该不会永失琉璃火了吧?”顾曜想起琉璃火消失的样子,有些忐忑,“将她的证道之基用掉,好像赔不起啊。” 黑月骤然凝固,随即疯狂收缩,现出顾曜的身形。 他立在空中,看向四周,举目孤寂,天地失色。 静音也不见踪影。 “是出什么意外了吗?静音师太、蝶儿这么都不在?” 他低下头,眼神凝固在下方正折磨程冠秋的妖物身上。 抬手一指,一道雷寂寥无声劈去,刺穿了那蝎子,顾曜下一刻出现在废墟之中,周身银光敛默,但周身却是激起了一片紫雾。 毒,看不见的毒。 体内也是骤然翻山倒海。 顾曜猛的一惊,他是何时体内种了毒? 来不及多想,抬手成拳,重锤出击,千足公刚刚转过身子,便是被打飞了出去,倒钩从程冠秋身上挖出一大片血肉,在地上挥豪出一片血色。 顾曜沉心內视,只见体内紫气丝丝,若隐若现,但金丹陡然一震,便有一股灵韵散发而出,将紫气消融。 顾曜睁开眼,只见程冠秋面如紫玉,血流不止,但两眼还是疯狂眨动,向他求救。 看起来暂时死不掉,顾曜看向另一人,这人双手死死抓着那孩子,跪在地上不敢乱动,不出意外应是王一乾。 只是...静音去哪了? 顾曜看向四周,静音不知所踪。 还有这站起来的蝎子妖,又是哪来的? 千足公浑身颤抖着站起,身上不断的脱落细小的鳞片:“你是什么怪物?为什么没死?为什么中了我的毒也没事?” 顾曜看向它:“你又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是王一乾背后的黑手?” 他蹲下身子,要抓向王一乾,这人确实没有一丝修为。 但手刚要碰到,王一乾头顶上便是浮出了那血淋淋的怪蛆,顾曜手一抖,一道银气射出,将那怪蛆刺穿打飞,钉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就是这一瞬,那蝎子妖喷出大片紫气,身形收敛不见。 顾曜抬手,呼起两团飓风,将紫气包裹送入九天之上,看向四周。 “一点存在的痕迹都没有。” 顾曜打量了一圈,眉头微微皱起:“是一尊神啊。” “真是麻烦。” 说出麻烦的同时,他抬手,一手捏住空气中的打来的隐形拳头,另一手狠狠砸了出去。 黄绿色的血水从空中流出,落在地上激起一片焦灼。 “但也只是麻烦罢了。” 顾曜面不改色,再次挥掌,银光聚拢成墙,将隐形的千足公撞飞。 “你是怎么看见我的?” 黄绿色血水流个不停,千足公暴躁的声音从各处传来,不断回荡。 搜索 复制 第二百五十五章 登场 神明的不可知不可感,随着顾曜的修为提升,已经不再是过去那般无法触及了。 通幽之术下,千足公的身形模模糊糊,金丹的感知下,千足公更是如同嗡嗡个不停的大苍蝇。 腹部的伤口无法愈合,黄绿色的毒血慢慢滴到地面,千足公数不清的脚不安、不解的在地面上轻轻踏着,眼见顾曜没有主动出击,慢慢的滑动,似要逃离。 顾曜见它这模样,刚刚要抬起手,便听到它尖声吼道:“你若是杀我,那他们必死无疑,我的毒没有解药,若是我死去,他们体内的毒便会顷刻爆发,将他们化为脓水。” 顾曜的手微微顿了下,眼瞟了下躺尸的程冠秋和王一乾,又扫了下那群躺在地上状态诡异的靖夜司缉事:“程冠秋和王一乾死便死了,可是这群缉事...” 千足公看到顾曜停手,心头也是一喜,它很偏科,一身本事全在毒上,与人交手的经历也是少之又少,需要动手,选择的方式也是隐去身形,大摇大摆走到别人面前,先下毒再下钩,如果不成,转身就跑。 生平只善两事,下毒和跑路。 顾曜身上覆盖的银光不知是什么术法,能挡住它的毒时,已经让它很是惊慌,隐身的手段又不起作用,此刻心里的念头只剩下先撤,能带上王一乾就带上,带不上就毒死他。 “这小子...虽然很古怪,但总归是被人心束缚了手脚。”千足公走到稍远的地方,看了下顾曜,壮着胆尝试带走王一乾,嘴上开始说话分散顾曜注意:“小道士,你年纪虽小,本事挺大,是什么来历?本座楚州千翠湖神明千足公,享受千家香火。” 顾曜没有说话,注视着它,慢慢蹲下身子,一手放到了程冠秋的手上,试着将天师银炁注入他体内,看看能否祛毒。 千足公剩下影子慢慢伸长,在地上无声靠向王一乾,见顾曜没有说话,而是极其警惕,担心他发现,继续说道:“你我没有什么仇恨,反而有合作的空间,这些人的命本座要没有什么用,不妨做个交易,你保住王一乾那儿子的性命,让他告诉我他自己偷种的人魂果树藏在哪里,本座就见这些人都放给你。” “你之前被程冠秋摆了一道,应该也很是恼火,本座还可以帮你杀死他,如何?” 顾曜敏锐抓住了关键词,人魂果树,偷种的。 影子此时已经悄然连接上了王一乾,只要它心念一动,就可以将王一乾拉入它的影子里逃走,千足公因此也微微放松了些,小心思又起来了:“王一乾和程冠秋因为那孩子连接在一起,干脆把他们三一起...对啊,这些人的腿也是上好的,一起带走算了。” 它的影子分支出更多细条,爬向各处。 顾曜原本还未注意,但注入程冠秋体内的银炁却是突然一震,让他发觉地上一条格外不起眼的长条黑影连接上了程冠秋,这才发觉那蝎子妖已是用影子抓住了院内除去自己外的所有人。 他不动声色:“杀他我自己就能杀,不劳烦你,我放你走,你解开他们的毒。” 千足公优雅的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我的毒没有解药,但我没想杀他们,只要我离开,大约三天左右他们就可以自己排除来。” 顾曜点点头:“之前与我一战的静音师太去哪了?” “突然消失了。” 消失?没说实话吧...顾曜抬起手,放在了王一乾的脑袋上:“试试看?我觉得我杀他你阻止不了。” 千足公面色一窘:“被我打碎了。” 打碎...师太不会陨落了吧?不至于,这个家伙这么弱,应该是和我用掉了琉璃火有关系,等会问问蝶儿,顾曜又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历?有什么谋划?为何在此处兴风作浪?偷种的人魂果树又是什么意思?” 千足公已经抓住了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不想再说什么了,突然冷笑一声:“小道士,你打伤我,这个仇,本座会请神友来报仇的。” 说完,脚下黑影攀附全身,就像是套上了黑色皮套,要沉入土地遁逃。 顾曜已有准备,抬手一指:“定!” 定身术运转,落在千足公身上,如顾曜预料,这个千足公很弱,定身术足以定住它六息。 顾曜抓住这时间,狠狠一掌拍在地面,将地上的所有人都是拍飞了起来,抓着他们的黑影也是浮现在空中。 顾曜竖指,雷光跃动如剑,横扫而过,雷霆将黑影尽数斩灭。 随即顾曜又是瞬间跳到千足公面前,一记火行雷打在这家伙伤口上炸开,天师银炁张开包裹如秋,将千足公炸开的毒血毒液都是拦截在内。 千足公被这一击打成两截,顾曜担心它还有手段逃走,驱使太阴幽萤之力,额头上黑月之影浮现,幽寒之力从体内溢出,双眸之中也是点出两点银光,在黑夜之中格外醒目。 “只能驱动一丝,还是借了这天上的月吗?难怪需要奇门阵法来使用,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住太阴的力量,若我不是金丹,恐怕也抗不住。” 太阴之力才被微微撬动一丝,还未对敌,便已经影响到了他自己,运炁的速度,身体的反应,甚至连思维都变的迟钝。 在月光下,顾曜熠熠生辉,缓慢无比的抬起手,在定身术的最后一刻,在千足公瞪大的眼下,按在了它的眉心。 嗤—— 千足公的残躯失去了一切生机,变为一尊石像,太阴的力量,对于它这样的香火神明来说,如同天克。 在太阴的力量没有散去前,在没有足够的香火祭祀它的情况下,千足公会一直保持石雕的状态。 顾曜也是急忙散去,额头黑月与眸中银光一同隐去,他打了个哆嗦,双手抱鼻:“直接用肉身引渡,不行,不行,有机会,我需要学习奇门,将太阴之力通过自然无物无声无息注入到敌人的体内。” 他慢慢踱步回程冠秋和王一乾的身边。 王一乾只是个普通人,他和他的儿子都已经昏迷不醒。 程冠秋则是凄惨了许多,他的腹部肾脏的部位被打穿,黑红色流了半地,染红了上身,下半身又是被尿液冻住,面上还是紫黑相间,若不是他修为不算弱,勉强也修出了半个阴神,那早已经去世了。 不过此刻没死,或许才是折磨。 刚刚顾曜试着将天师银炁注入他的体内,想要驱散毒气,结果很可喜—对于程冠秋来说很不幸,银炁确实可以祛除毒,但那些毒已经融入脏腑,因此在祛除之中,将他的脏腑都损伤了。 只是短暂的一试,程冠秋的五脏便已经变成了三脏—看他半昏不昏、五官已经凝成个团子的模样,就知道痛不欲生。 顾曜一一查看,千足公没骗他,给他们下的毒,确实不致命,都没有生命危险,唯一可能有危险的是程冠秋,因此顾曜稍微将他的气运拨回一点,真正麻烦的,是那些缉事。 壶和城的缉事,修为与清水县的很持平,基本都只是练精化炁,夹杂了一些有法器、神机的普通人,只是人数稍微多一点,考虑到这座城有个保家仙,所以稍微兴旺些可以理解。 他们都挂着诡异笑容,无法解开,双腿如同积木般被拆下,顾曜也无法装回去,查看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后,顾曜只能等着来人。 “静音师太消失不见,如果真的被打碎了,那该如何是好?千足公太弱了,肯定不是它,能伤到她的只有我,小印没有动静,所以师太应该没死。” “蝶儿...呀,之前说好了琉璃火绽放时他们入场,可现在琉璃火都没了,她们躲在哪个角落准备进场演戏呢?” 顾曜有些焦头烂额,刚打算感应下劫剑在哪里,天空中就飘来了阵阵流星雨。 灿烂流星自西边而来,滑过他上空时便是如同陨石般砸下,顾曜眯着眼,看清了,是一个个身穿九曜服的道士。 领头的,顾曜也见过。 靖夜司三品巡狩,魏定海。 这位曾经在东都洛阳,交给了他靖渊令牌,是司首之下靖夜司内最为位高权重之人。 他在半空中顿住,散去包裹他的光芒,脚尖轻轻点了两下虚空,便是轻飘飘如羽毛般落在了他身旁。 之后他身边的其他陨石也是同样如此,短短片刻,便是立满了院内。 柳玄风也在其中。 顾曜急忙行礼:“见过魏大人,见过柳大人,见过诸位...” 魏定海大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行了,司首说你觉醒太阴幽萤,需要我们帮忙,将我们从洛阳送来,这里情况如何?” 顾曜急忙大致说了下情况,将自己如何偶遇拍喜,又如何发现棺材,程冠秋又如何行事,自己“意外”觉醒都是说了下。 柳玄风听的脸上挂起了姨母笑,站在魏定海身后挺直了胸膛:厉害吧,我发觉的天才,猛不猛? 面白无须的魏定海面无表情,只是双目微微眯了眯,看向躺在地上的程冠秋:“这人的兄长是楚州的四品总镇程冠春?” “是,他们的父亲,是上一代楚州五品镇抚,被再上一任楚州四品总镇蔡定山培养。”一人站出,如数家珍将程家的事都是一一说出。 “起因就是那个蝎子雕像?”魏定海的眼眯的更紧了,熟悉他的靖夜司官员都是微微后退半步。 这位出身宫中的巡狩,想杀人时眼睛就会眯起,眯的越狠,想杀的人就越多。 “他的爷爷发觉了这个蝎子下毒,是如何发觉的?他不是只是个凡人吗?”魏定海问道。 那人道:“典籍记载,程冠秋的爷爷程海,天生嗅觉灵敏,闻到了毒味。” “毒味...” 魏定海面上浮起一抹讥笑:“走,随我去楚州,掘了程海的墓,送给蔡定山瞧瞧。” 又转身看向柳玄风:“柳玄风,你留在此处,救治众人,按照司首吩咐帮助顾曜掌握幽萤之力。” 柳玄风领命,魏定海带走了十人刚要离去,又想起什么,从袖子里取出个蜡烛交给顾曜:“司首让我交给你,说你知道有什么用。” 顾曜丈二摸不着头脑,接过蜡烛,看着魏定海消失在黑夜中。 剩下的人立刻忙碌了起来,两三人将千足公的石像封印起,又有几人联手站在四方,各自拍手,便是凭空立起了墙,跺跺脚便有植物升起,搭建出一个个屋子,随后将这些缉事搬入屋子里。 顾曜拿着蜡烛在发呆,想着要不要点燃时,柳玄风一把握住他,将他拉到无人处:“你是怎么觉醒幽萤的?与我说一下,司首不知在做什么,让我们在城外飞了好久,我看到里面被黑暗吞没,荒古的神兽气息若隐若现,却是见不来,急的我差点把胡子揪掉。” 顾曜简单说了下。 “误服天衍石?”柳玄风不知觉抓住了胡子,“这也行?这东西能吃?不过好像也有道理,天衍石是天外星辰,而太阴幽萤也是天外神兽。” 他一辈子都在钻研神机,天衍石更是他碰过最为神奇的神机,构造简单,材料也不特殊,但效果却出乎意外,此刻已经开始冷不住想普通人吃一块会怎么样。 顾曜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将静音的事说了下,举着蜡烛问这个是否有用。 柳玄风摇头:“不知道,司首什么都没说,你点蜡看看就知道了。” 顾曜当即手指生火,点燃蜡烛。 腾~ 蜡烛的火苗通天而起,险些烧掉顾曜的眉毛,更让顾曜惊喜的是,这燃起的是琉璃火。 蜡烛的身上,也是亮起了星辰的痕迹,随着琉璃火飞快燃烧蜡烛,上面的星辰慢慢从火焰中升起,冲天而去,在半空中绽放开来。 在黑夜中,一朵巨大的琉璃烟火绽放开来。 顾曜感觉自己的体内也有了反应,一阵恶心之后,他张口一吐,一道金色的影子被他吐出,化为静音。 “还真是被我吃了?” 静音的状态并不好,看着就很虚弱,张嘴想要骂人,却只能勉强抬起手:“顾曜...你...赔我...” “呀呀呀呀大慈大悲红蝶鬼王来战阎罗!” “呜呜呜呜美美丽丽琥珀玄女前来助战!” 琉璃烟火最后的光芒下,两道巨大的声音响彻全城。 搜索 复制 第二百五十六章 地官 场面一度很尴尬。 哗啦啦近百人拿着兵器从屋里跳出,立在刚造出的屋顶之上,看着天空中巨大的红蝴蝶和白扑腾蛾子从西边跌跌撞撞飞来,还在鬼喊着阎罗出来受死。 顾曜有些痛苦的捂住了脸,早知道会闹出这么一出,他应该早点呼唤劫剑,让蝶儿她们过来的,这下该怎么收场? 这智障一般炫酷的登场,一定是小琥那混蛋想出来的。 他忍不住瞄了眼旁边面色突然古怪的柳玄风,心头飞快思索该怎么说明阎罗的事。 原本他想的很简单,就是自己引动太阴幽萤的力量,加上无常死主泄露点气息,然后蝶儿她们一同上场伪装大战,再速速结束。 最后将所有事都推到突然冒出的阎罗上。 毕竟阎罗已经在清水城又被逮住个碎片,那这里也出现个,很合情合理嘛。 至于为何这么轻松就被消灭了,就更合理了,连续分裂了很多次,变弱了也很正常,这一次出现,也是被迫,是为了抢救那不知什么作用的人魂果树。 反正什么都甩给阎罗就是了,只要司首没说穿就行。 但... 觉醒太阴幽萤时出现了意外,这导致一切都偏了,还好有个千足公给兜住了底,只要蝶儿她们一直别来就行了。 可现在来了,该怎么收场? 明明没有阎罗的痕迹,她们喊着阎罗,是什么意思? 红蝶和白蛾在天上飞,下面的人蠢蠢欲到,顾曜不得已直接出声:“蝶儿,小琥,是误会,背后的黑手不是阎罗,而是个蝎子神,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了,已经结束了,赶紧下来。” 他出声将蝶儿喊下,然后高声对着紧张的一众人道:“诸位,抱歉,是之前贫道以为是阎罗在作祟,所以设定了诸多计划,她们是贫道的炼鬼,有些呆板。” 柳玄风帮腔一句,让他们都是回去做事。 蝶儿和小琥慢悠悠的落下,顾曜拉住两人,将她们塞到虚弱无比的静音怀中:“师太,你带她们两找个地方休息,顺便解释下今夜的事,我还有事要询问柳大人,忙完了去找你们。” 静音瞪着眼:“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话还没说完,便是被顾曜推走了。 也算变样把不小心静音的琉璃火弄没了的事暂时推后了。 不过静音是我吐出来的,那蜡烛若是说引动静音,为什么还要升天变成烟火? 顾曜一下发现了盲点,司首故意弄这个蜡烛,就是为了勾引蝶儿她们出来? 柳玄风轻声咳嗽了下:“顾曜啊,她们喊着阎罗,是怎么回事?” “这...” “行了行了,别说谎话,凶神的危害,你要清楚,如果你谎报阎罗之事上去,那会引动大量人员的,如今司里全力盯防黄龙道,如果因为你这边的假消息,导致人员流动,最后黄龙道失防,会出意外的。” 柳玄风叹了口气:“幸好有司首巡游天下,早已让魏大人准备好了,不然...” 顾曜老实行礼道:“柳大人,是我鲁莽了。” “算了算了,不怪你,不过我来都来了,司首连理由都给我想好了,你与我来,好好说一下太阴幽萤,也让我记录在册。” 柳玄风打起精神,一把抓住顾曜的手,拉着他找了个空旷地,从袖子里掏出本又大又厚的书,拔下头上的簪子当笔:“你之前说是把天衍石吃了?你哪来的天衍石?又是怎么吃的?现在天衍石还能吐出来吗?” 顾曜一五一十解释,最后又感受了下身体:“天衍石应该是被我消化了。” “消化?” “就是吸收。” “吸收啊。”柳玄风手握簪子,却是下不了笔:“天衍石坚不可摧,居然被你吸收了,是太阴幽萤的原因吗?一品天资异象,资料太少,实在无法推测,以往的一品,也不会跟我说什么。” 顾曜想起鱼有容,小心翼翼问道:“柳大人,天衍石...纯元道有没有?” 柳玄风微微皱起了额头:“这我确实不知,明面上,只有两块,一块在我这,一块在皇室内库。” 他刚要继续问太阴幽萤的事,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把抓住顾曜的手,语气有些激动:“你问这个,是纯元道有人也是一品?是谁。” 顾曜没有回答,但他也是确定。 “纯元道一品...你知道,那应该是来招你双修,鱼秋忆?不,不是她,她的天资我亲自测试,但最近两代纯元道没有从外界收徒,这个藏着的一品,必然是嫡系,还没有在我这里测过。” “资质高,修炼快,来找你了,修为应该不弱,至少到了可以双修的修为,怎么说也该是阴神圆满、碰到阳神边上才是。” “也不一定,或许是怕你泄了元阳,毕竟你身边又狐狸又女鬼的。” 柳玄风眼神不太正常的看了下顾曜:“这么想,其实也没几个,纯元道没有道侣的,也就那么十个不到,然后在排除一下上面的条件,简直跃跃欲出啊。” “是鱼有容?” 顾曜扯了下嘴角:“您老真是厉嚎。” “真是她啊。”柳玄风稍稍有些得意,“其实只是我知道的多,再加上纯元道人数不多,没道侣的更少,稍微一排就出来了。” “那她的天资异象是什么?” 顾曜挠挠头:“这能说吗?她很强,万一您知道的太多了,她对您下手怎么办?” 柳玄风:“...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开玩笑的,我基本不会出靖夜司的,况且我知道也没用,乱说也要有人信啊,得要她本人说,还要来靖夜司立像才是。” “立像?” 柳玄风颔首:“我这次来,也是为你太阴幽荧的异象再立一座雕像,之前瞒着,是怕你被折断,但司首和我说,你的翅膀已经足够坚硬,寻常阳神也不怕。” 说着说着,他摇摇头:“我是不知道司首怎么看出来你修为已经足以对抗阳神的。” 顾曜:...我觉得他说的翅膀很有恶意。 理智的没有继续说下去,岔开话题道:“鱼有容的异象是玄女,她称之为【玄女应命,晦朔一休】。” “玄女?”柳玄风眼神中的兴奋逐渐浓厚,提笔在书册下龙蛇狂舞:“说说有什么表现。” “表现?我也不知道她觉醒时是什么样子啊。” “笨蛋,我问的是,她是不是已经将这玄女修成神通了。” 柳玄风居然知道一品的天资异象可以修成神通?顾曜吃了一惊,上一次,他不是说不知道吗? 注意到顾曜没有所化,柳玄风抬起头:“赶紧说啊,你既然都知道她给自己异象的批名了,大概率她是用了,之前给你觉醒出一品,回到长安后我翻遍典籍,发觉一品...好吧其实就是上一位【烛龙】留下的记录。” 我的小师叔啊,顾曜想起老道曾经和他提到过,小师叔曾经用烛龙神通让他吃了大亏。 “那位【烛龙】留下记载,称一品异象是一种天赋,是一种天赐的神通,但需要用心感受,细细挖掘开发,他的烛龙,可以短暂影响时间,还可以展现出类似龙的力量,龙威,风雷等等。” 柳玄风说到这里,冷不住的啧了下嘴:“可惜那位留下记载时也只是刚刚开始挖掘,所以只记了这么点。” “但我一直在想,既然一品是,那二品、三品为什么不是,或许只是更加不明显,想要挖掘更加困难罢了,所以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将来有一日,人族可以人人都有天赋神通,就如同妖族一般。” 柳玄风催促着。 顾曜有些为难:“鱼有容的玄女我是知道些,但这是她自己开发的神通,理论而言,没有得到允许我不可以说,毕竟她也没有背弃正道伤天害理是吧?” “至于我的太阴幽萤,倒是有一点感受,说也无妨,还有天狗食月,也可以说一点,但我希望您能别泄露,毕竟这是我的保命神通了。” 柳玄风听到这话,立刻举起右手对天立誓:“柳玄风对天立誓,绝不泄露顾曜神通一丝一毫,若有违背,天地共弃。” “不用这样。”顾曜忙不迭阻止。 “好了,好了,你跟我说说,你的天狗食月和太阴幽萤,司首让我帮你稳固太阴异象,我也没有头绪。” 柳玄风就这么拉着顾曜,孜孜不倦的问了一夜,天色放亮才心满意足的要放顾曜离开。 只是没想到,他才刚结束,魏定海便提着一串人头从天而降,又从腰间拉出个卷轴,扔给顾曜:“最后的结案,里面还有些东西没结束,但司首说这是你的机缘,让你自己去。” 顾曜捧着那卷轴,满头问号的看着魏定海扔下这句话又飘然而去。 随即身后跟着他来的人,连带柳玄风都是跟着飞起,向着西方飞去。 “顾曜,黄龙道那边吃紧,我们就告辞了。”柳玄风兴冲冲的喊道,天空中飘下一颗颗星辰将他们包裹,卷着他们离去。 “司首还包来包送,这服务可太周到了。” 顾曜嘀咕了几句,没急着看卷轴,而是看向身后。 被整理的很好,就连屋子都是被重建了,原本的缉事们个个都是面色惨白的走了出来,他们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被平白无故卸了腿,有些心理阴影,走着路都是时不时蹦一下,生怕地下再冒出个东西抓住他们。 “顾大人,刚刚的大人离开前说了,这案件算是了结了,剩下的部分我们管不了,都交由您。” 看到顾曜回头盯着他们,一人站出来道,同时另一人捧着个玉匣来到他身前:“这也是留给您的。” “留给我?是什么?” 顾曜接过玉匣,刚想打开,就见对面人急忙阻止:“大人不可。” “哦?” “启禀大人,里面的东西是长安来的大人们昨夜收集的太阴之精。” “太阴之精。”顾曜抚摸着玉匣,回想这东西有什么用。 对于常人来说,这东西是至宝,罕见的很,但对于他来说,这东西能自产的。 好像是罕见的神机材料,拿去炼尸养鬼也很不错,倒是可以卖给上清派,顾曜掂量了下,便是告辞离开。 该去想想怎么弥补静音了。 她的琉璃火被我吸收了,昨夜的状态看来,虚弱的可怕,该不会是修为被我也吸干了吧? 有些忐忑的回到客栈房间内,才进门,就看到静音吨吨吨的喝水喝个不停,希言和窃娘都累的趴在了床上,看到他进来了也只能勉强摇摇尾巴。 “这是怎么回事?”顾曜站在门口,小心谨慎。 蝶儿摆摆手:“师父...气...只有喝水能暂时压制她的怒气。” 嗙! 静音狠狠把碗磕在桌上,转身对着顾曜咆哮:“混小子,我的琉璃火呢!老娘差点被碾碎,碾碎啊!” 一下跳到顾曜面前,伸手抓住顾曜的衣领,想给他来个过肩摔,只是失去法力之后,她完全无法撼动顾曜,使劲了一会,她泄气的叹了口气,弯着腰慢慢踱步回到桌子前。 “我废了,现在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鬼,想要修炼回去至少也要几百上千年,我还是逃出来的,想转世都不行,我完蛋了,这个世界毁灭吧。” 顾曜:“师太你别泄气,而且你也没缚过,你怎么知道你就没有呢?” 静音:“...” 啪! 静音一脚踩在凳子上:“混蛋,你还说浑话!” 顾曜赔笑着拿出卷轴:“司首莫名其妙让巡狩将这个给我,还特意点明这里面有机缘,按照他的尿性,或许就是能让您恢复的机缘。” “你跟他很熟?”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彼此。” “哦?”静音收起脚,“那你还在磨蹭什么,来!” 她拿过顾曜手里的卷轴,舒展开来平铺在桌子上。 首先露出的,是一尊石像。 三官大帝地官像。 “地官大帝,中元降临人间赦罪。” 顾曜看着这石像发起了呆,想起了自己在寻找雷雨天气时,曾经遇到过水官大帝的石像,并由此寻找到了五炁河。 石像图画下有一行小字:“立金箓道场上清神境,借中元二品七炁赦罪地官清虚大帝青林帝君,行百无禁忌之事。” 静音继续展开卷轴,后面是那棵狰狞丑恶的人魂果树,树根处画上了无数怨魂。 又有一行小字写在人魂果树的图画下:“此树噬人血肉而长,吞婴孩先天之炁而结果,怨气冲销,为大邪大魔,天性畏惧炽热,遇火雷而狂暴,然太阴可压制斩杀。” 顾曜回过神来,看了看手里的玉匣,原来给自己这个是用在这里的。 搜索 复制 第二百五十七章 因果难说 王一乾的事,在卷轴里说的明白,倒也简单不复杂,看完之后,只能说王一乾是个心狠胆贼大的人。 也就是十年前,千足公和酒道人—就是吊在枯井黑棺材里,被红蚂蚁吃干净的那个,一人一神领命从晋阳一带回来,奉命找地方种人魂果树。 酒道人本想去余杭一带,又或者蓉城一带,这两地姑娘俊俏,酒香还烈,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两地格外富裕安详,都是有名的粮仓钱袋,人也多,操作起来方便。 但千足公恋家,挂着程家的因果不肯挪步,便是被裹挟着来了这里。 在楚州城里晃晃悠悠,试验着,小心谨慎,虽然没出错,但也没能干的有多好,千足公整日盯着程家,酒道人也就在周围各地走着,一边找着合适的地,一边寻觅着吃喝玩乐,就这样,遇到了王一乾。 当时王一乾又死了个儿子,正在坟里祭祀祖先求保佑呢,洒的酒水格外的香,招来了酒道人。 一番交流后,酒道人取得了王一乾的信任,住进了王府,一边给他家改善风水,一边看看究竟是什么玩意搞的他家婴孩暴死。 喝了大约王一乾珍藏的三十坛酒,酒道人确定了,还真是祖坟的祸。 风水是流动的,本来王家祖坟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差,比邻壶和城首富,百年大家族程立心这一家子的祖坟,说不上平步青云逢凶化吉,但也算的上平安喜乐无祸无难。 可好赖不赖,壶和城的程家,程立心这一家子的保家仙每十年二十年就要维护一下祖坟风水,这一次,鸟仙发觉程家有大难,便在他家祖坟背面的山沟里插了个碑,却阴差阳错的断了王家的根。 要是王一乾当时能找到厉害点的风水术士,也就能看明白了,或许还能有的救。 酒道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子,看明白之后,算了算风水,又测了测山脉,突然发觉王家那宅子,就是个顶好的种人魂果树的地。 他也没把王一乾当回事,毕竟只是个商人,对于玄门术法的奇奥能懂个屁,就说一半编一半,在王家那院子里,种下了棵人魂果树。 从那以后,明面上酒道人是王家的门客,给王一乾布置风水格局,兼职家庭医生,暗地里却是在想尽办法收集婴孩养树,这又是一个意外,发觉了那个山谷。 他想着本来就答应帮王一乾寻新祖坟,就把这地告诉了王一乾,顺利的买了过来。 正想开开心心的再种棵人魂果树时,却被王一乾灌醉了,挑断手筋脚筋,打穿琵琶骨,按着民间流传的巫蛊之法,扒干净衣服,剃干净全身毛发,用沾了女人阴葵血的桃木钉戳进手心脚心,倒吊在空中。 据说这法子能让道人施展不出手段,王一乾胆小谨慎,还又弄了个空心铜杆子,里面放满了毒蛇和老鼠,把酒道人绑成太字,躯干都放在这铜杆里。 严刑拷打之后,问出了酒道人的秘密,王一乾眼珠一转,却是打起了这人魂果树的秘密。 在酒道人口里,人魂果树给鬼吃能增长修为,还会被种树人限制—种这树刚开始是要种在血肉里的,给人吃能长生不老,百病不侵,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吃一个,间隔还会越来越短。 酒道人有快速恢复的术法,但王一乾没有,可王一乾还有亲爹和儿子—亲生父子的血脉联系,也就比本人差一点。 于是这王一乾,就先拿王老爷种了树苗。 他砍断酒道人的腿,用腿作斧,砍断了原本院子里那棵,把王老太爷的种了进去,随即以买家丁和需要孩子继承家业的名头,从各地坑蒙拐骗,凭着王家的名头,人魂果树生长的速度反而比酒道人动作要快。 随即,便是成熟时千足公闻着味来了,王一乾凭着自己的能力,说服了千足公,成为了他的新搭档,开始了疯狂的种树,并且还从千足公那,得到了把自己的血裔炼成妖鬼的法子,以及更隐秘的偷孩子的法子。 总是买家丁也不是法子,一直买,人还不见多,总是破绽,便有了那村子里频繁滑胎之事。 所有的事,都在王一乾的计划中,除去他的大儿子意外死去。 程立心家的保家仙,发觉程家又有祸难的征兆,又给祖坟立了块地下碑—还是应在了王一乾的儿子身上。 因而王一乾对于程家的斗争,一下狂暴了起来。 只是这鸟仙的修为着实不弱,他那走邪门炼出的保家仙不是对手,一直到最近几日才得以建功。 这事里最为有趣的是,楚州那位招惹千足公的程家,还是壶和城这边的分脉,两百年前程姓兄弟分家,一家去了楚州,一家留在了壶和城。 留在壶和城的安心守着,意外得了鸟仙眷顾。 另一家却是多生波澜,落难时吃饭都难,最后靠着千足公翻身进靖夜司,最后又还是应在了自家身上。 归根结底,竟是程家和千足公的一个圈。 ... 全部看完,顾曜感叹了一声:“这因果,还真是个圆,理不清,难言根。” 静音合上卷轴:“别胡说,这最后结案,程冠春只是徇私枉法,给程冠秋开了后门,除此之外,算的上兢兢业业,也就是削了官,被罚着戴罪立功去斩杀妖魔,正儿八经该死的,也就王一乾。” 顾曜挠挠头,突然想起一事:“啊,我之前答应帮帮那鸟仙的,千足公已经被魏大人斩杀,鸟仙藏在城西百里之外的隐花山...等等,地官道场是不是也在那?” 静音还在回忆,蝶儿颔首道:“是,卷轴最后面是地图,标注最后一株人魂果树藏在隐花山下面。” “倒也不稀奇,壶和城应该也没多少风水宝地,王一乾在那里藏树,重伤的鸟仙躲在那里疗伤合情合理。” 静音站起身,哼了一声:“赶紧走,去看看怎么恢复我的修为。” 收拾好东西,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往客栈外去。 昨夜的纷斗,并未给城里带来什么惊扰,只是多了些许谈资,似乎是因为保家仙的传说,这小城里的人,对于这些事接受能力很强。 但更多或许还是因为程冠秋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离开之前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百姓并未看到、听到多少。 考虑到静音现在只是普通一鬼,顾曜让小二找了辆马车,驾车向着城西赶去。 头顶着希言牌大帽子,胳膊撑着陆白侯扶手,顾曜握着缰绳,驱使马车赶路。 这慢悠悠的,还要时不时给这马歇息,赶到隐花山时,已经是到了下午。 隐花山只是个大约百米高的小山,铺设好了石阶登顶,一眼看去,姹紫嫣红一片,倒是无愧花名,只是不知是什么花,这个季节,居然能看出这般花海的模样。 一行人下了马车,按着那卷轴标识,先上山登顶,找到了山顶的花神大将军庙。 这花神大将军,是一种败军死将崇拜,并没有这样的神,大概只是曾经哪个时候有个领兵的将军死在了附近,当地百姓畏惧他成了鬼还要危害人间,便会立庙祭祀。 最为有名的,自然是关二爷,只是关二爷后来又得了各朝皇帝对于他忠义的赏识,这才一步一步的捧到了圣人的地步。 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样的,只是个空庙。 这花神大将军也是如此,并没有神灵享受此处香火,庙里虽然干干净净,供桌上只是放着鲜花。 顾曜一行人对着将军石像微微鞠躬,表示下尊敬,便是来到了石像背后。 王一乾一次意外发觉这石像背后有个暗道,直通某个奇异的秘境,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但就是记住了,后来将那秘境里种下了第三棵人魂果树—用他死去大儿子种出来的。 在石像背后摸索一番,找到了块空砖,抽出这砖块,点燃一根小蜡烛放进去,不消几个呼吸,便有一条斜着向下的小路浮现。 “倒是真神奇。” 顾曜感叹一声,率先钻了进去。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阳光温暖,温风醉人,一条清澈的小溪在石涧内跳跃,数不清的粉色花朵点在茵茵绿草中,俨然世外桃源。 只是再往前看一点,这美好的景色便是被破坏了。 一条黑色的分界线豁然立在前面,线后面,是看着泛油的黑土地,但与那种能孕育出香润稻米的黑色不同,这片黑色里夹杂着晦涩的猩红,里里外外都是透露着好似要滴出来的黄色油脂。 再往前一点,便是一株全部伸展开来的人魂果树,一根根枝条伸展,好似触手一般迎风招摇,葫芦似的人魂果在枝条上安稳如钟,只有压抑的浅笑声不时传出。 此刻的树枝如剑如鞭,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拍打着一只血淋淋的怪物。 这怪物在树枝中忽上忽下,在间隙里穿梭,每次找到机会,便会不惜一切的顶着抽打狠狠啄在树干上。 虽然自己也被抽的抽搐不止,血液横飞,但这树也同样低声哀嚎。 这树比起王家院子里那棵,灵性更足,竟然是成妖了。 顾曜本以为那拼死一搏的是王一乾炼出的保家仙,但看这架势不像,细细一瞧,这血淋淋的,是个鸟的模样,当下才明白,这是程家的保家仙,正与这已经成妖的魔树搏斗。 当下抓着那装有太阴之精的玉匣冲出:“鸟仙退开!” 一手在空中连续拍击空气数次,打出浪潮般的气浪,让有些分神要被抽中的鸟仙被气浪送出树枝攻击的范围,同时另一只手一抖,玉匣轰的打开,彻骨的寒冷散出。 太阴之精还没出去,只是这寒意散发,便是让人魂果树停下,枝条收缩抱紧,好似大冬天只穿了短袖的人一般,树枝抱住了躯干。 顾曜赶忙将太阴之精掷出,只见玉匣之内一个银光波动的圆盘样物件飞出,刚巧落在了人魂果树的树根下。 圆盘刚一碰地,这淤泥般的黑土地便是成了冻土,而人魂果树更是缩成了一个球,大约人头大小,露出了树身内的一尊石像。 这石像大约一丈高,外表与之前见过的水官像很是类似,只是这尊石像的眼睛,被个漆黑布条挡住。 地官像居然被这树藏在了树身之内。 顾曜吐了白汽,没急着去收拾太阴之精和人魂果树,反正这里除了他也没人,也就希言默默钻进了蝶儿怀里,裹成了个球。 他先走到了那鸟仙面前,查看它的伤势。 翅膀已经快要成融化了,身体也只是勉强维持个鸟形,估计顾曜再晚来一会,就能看到个血球大战人魂果树了。 “莫慌,之前我与你通过你的羽毛线香联系过。” 顾曜自我介绍时,皱紧了眉头。 鸟仙这样子,是被那化人血肉的血色雾气侵入身体,如今融合的很彻底,他没有什么手段能救它。 看到顾曜这模样,鸟仙身上唯一没有泛出血色的棕色眼睛转了转:“当时听声音感觉你很年轻,但没想到居然是个这么小的。” “你来了,那城里是恢复了?程家没事了?” 顾曜道:“没事,一切都结束了,该伏法的都伏法了,那棵树就是最后的余孽,毁了它就彻底结束了。” 鸟仙从他手上睁开,慢慢踱步到稍远的地方:“我自己的状态,清楚的很,没救了,你快去毁掉那树,把这里恢复吧。” 原本的粉花绿草已经冻成凋零成尘,涓涓细泉冻成冰晶,鸟仙转过身,有些悲伤:“这里是将军最后的净土,没想到居然被毁成这样,若不是你来,我死都不瞑目。” 顾曜站起身,有些吃惊:“将军?净土?花神大将军?” 静音听着声音也是走来:“净土?花神大将军是佛门中人?” 鸟仙眨眨眼道:“自然,不然为何这里藏在将军像内?至于将军,他曾经是个佛门中人。” 随即催促顾曜道:“你快点去解决它,一切你想知道的,稍后我都会作为报酬告知你。” “好。”顾曜起身走向那树,伸手一招劫剑飞来,雷光温敛的在剑身上荡起波纹,没有掀起一丝波动便是贯穿了树秋。 正如卷轴所说,在太阴之精下,这树毫无任何手段。 只有数不清的血水流出,又被立刻冻成一个个冰锥。 熟息之后,树球变为一堆灰烬。 顾曜拔剑,刚转身要走,眼光一扫,却在灰烬之中看到一抹亮光。 “这是...先天一炁的结晶?” 伸手一抓,一块棱形的水晶飞起,在光芒下闪耀着橘黄色的光芒。 搜索 复制 第二百五十八章 和尚 顾曜捏着这结晶,有些惊愕,之前消灭王家院子里的那一株可没有这东西。 先天一炁,最为纯净的炁,只有初生的婴儿以及阴神完全的道人体内才有,对于人来说,相当于返老还童的长生之药。 他手中这四分之一个手掌大小的结晶,足够让一个耄耄之年的残喘之人重返年少,痛痛快快再活个百年。 若是到了寻常修行者手中,吸收炼化,也是一步登天的至宝。 除此以外,最大的用处,乃是给神机、仙剑等等赋灵。 总而言之,是个大宝贝。 顾曜看了看后面的静音,掂量了下这块结晶,问道:“师太,这个东西能帮你恢复修为吗?” 他亮了下。 唰的,两双眼睛亮了起来。 一双,是陆白侯的。 它一直老老实实跟在蝶儿身边,此刻一下兴奋了起来,如人一般跳起:“小顾子...不是,昆阳仙道,这个东西乃是至宝,本山君有...” “闭嘴!”另外一双闪闪发光眼睛的主人一把将陆白侯按了下去,正是小琥,她脸上流露出极度的渴望:“顾曜,这个东西很吸引我,我想要想要!” 顾曜歪歪头:“师太?” 静音盯着看了一会,唔了一声:“这东西只能帮助我修行,我的修为是根基被你夺走了,不行。” “这样啊,那能帮助你恢复修为的东西不是这个。” 顾曜在身上摸索了会,想找个玉匣之类的物件盛放,却是没有摸到。 奄奄一息的鸟仙看到顾曜这模样,挣扎着飞起,扑腾着从石像后叼出个白玉盒子放到顾曜面前。 “多谢,你的伤势可还有救?”顾曜一边感谢,一边打量着它。 鸟仙摇摇头:“说不准,或许有,但大概是来不及了。” 它有些惆怅的看了看周围,随即又欣慰的感叹了一声:“不过现在死去都也算的上好结果,长眠于将军的净土中,也是一种幸福。” 静音一行慢步走来,打量着那尊被蒙上眼睛的地官像,同时好奇问鸟仙道:“你之前说这里是将军的净土?净土乃是佛门的神通,这将军莫非曾经是个僧人?” 鸟仙颔首道:“还请先为地官大帝解下那亵渎的布条,我会为诸位讲明这里的一切。” 顾曜起身,轻轻一跃扯下布条,本想随手毁去,握在手里时,却发觉这布条好似在时刻溢出看不见的污泥,主动的缠绕攀附他的手,想要封闭他的手,阻止炁在手上的流动。 “这布条也是个法宝?” 顾曜将布条绷直,大约一尺长,三指宽,对着太阳,黑色的布条上似乎还有些古怪的字符,只是实在看不清。 鸟仙看着顾曜在注视这布条,主动解释道:“这布条很诡异,这一尊地官像是净土的核心,能分辨善恶,斩邪除秽,那株邪气森森的树在这里本来会被地官像镇杀的,但这布条蒙住地官双眼后,地官像就失去了神力,甚至被那树吞入体内,夺取了净土的掌控权。” “若不是这树没什么灵智,你们甚至根本无法进入这里。” 顾曜将布条卷起:“这布条是从何而来?” 鸟仙摇头:“不知,我还是给你们讲清楚这里的事,希望你们离开后能将这里封闭,免的又有奸邪之徒来到这里,行肮脏污秽之事,污染将军的净土。” 顾曜点点头,回到地官像前,一边仔细观察这地官像,一边听着鸟仙讲述花神大将军的由来。 花神大将军也正如静音猜测,本是个佛门中人,不过他不是自愿入佛门的,而是被强行度化—鸟仙不知道时间,静音根据强行度化,推测时间为妖魔乱世之中,大周建立之前,只是不知究竟是哪个时间段。 佛门度化人的功法着实厉害,花神大将军入世之时,在鸟仙看来,已是天下有数的强者,一路救苦扶弱,不知行了多远,来到了此处。 当时的壶和城,还只是个小山村,当地信奉一条蛇为山神,为了祈求平安,每年都会献祭—一般情况下,献祭的都是老弱病残,年轻而强壮的,要留下来耕作。 花神大将军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此处,并且出手镇杀了那条蛇,看村子疾苦,考虑到世道混乱,便留下教导村民武艺、医术等手段。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鸟仙随着一批妖魔来到了此处。 它们都被花神大将军打趴下了,并且“自愿”与当地的村民和谐共处,建立了最初的壶和城。 这也是为何之后壶和城对于保家仙的存在很是接受的原因,他们的祖辈与妖共同铸造了这座城池。 此时花神大将军该走了,只是,这段时间留在此处的生活,触动了他原本的记忆,让他少了些许佛性,也因此让他不愿意离开。 鸟仙说这话时,也不太确定,只是说花神大将军越来越不像和尚了,少了些许佛性是它自己的猜测。 在迷茫中,花神大将军“碰到”了他此生最大的敌人—他的师父,那个将他强行度入佛门的僧人。 只是那时,那位僧人狼狈不堪,他本已在数百里外建立了一座香火旺盛的寺庙,拥有了数个优秀的弟子与大批的虔诚武僧,本是要铸造出一座佛陀之城,借助香火凝聚出净土,却是被一群道人毁灭了一切。 他长时间的强行度化,终究引来了道门的攻击,最终仓皇逃出,循着感应找到了花神大将军,并且欣喜若狂的发现了壶和城。 当即,他立刻决定将全城度化,人为僧,妖为佛门护法。 花神大将军的一身修为都是那僧人传授,神魂更是被上了咒,完全无法对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失去他们的思想、感情甚至灵魂,这令他痛苦不堪。 听到此处,静音叹了口气:“何为佛?” 顾曜走到石像背面,意外发现这尊地官像背后有个字:“侯。” 当下打了个机灵:“鸟仙,是不是有个姓侯的人帮了他?” 鸟仙有些惊讶,随即就反应过来了:“你是看到石像背后的字了?是的,花神大将军痛苦不已,每日头疼欲裂,只能跑出城,在荒野中锤山撞岳,摧残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姓侯的奇人找到了他,帮助花神大将军解去了神魂上的咒印,并且点醒了将军。” “那一日,将军回到壶和城,当着那僧人的面,散去一身修为,却凝聚了净土,凭借着净土的神力,以自虐而强大无比的肉身将僧人打成净土的基石,侯姓奇人又雕刻出这尊地官像,放置在净土之中,稳固住净土。” “但被度化的人无法恢复,甚至因为僧人死去而变成痴人,剩下的城民既感激他,也畏惧他,妖们更是疯狂逃离。” “之后,失去修为的将军老死,百姓们建造出了这座将军庙,因为将军喜欢看花,曾说自己未被度化前想当个将军,所以才有了这座花神将军庙,而净土则是因为这尊地官像才留存。” 顾曜看向鸟仙:“那你呢?” “我?我是想逃走的妖中一个,只是逃走时,回头看了一眼,觉得将军的身影十分孤独萧瑟,想起了他教导我们的情景,因此便留了下来,陪他走完了最后一程。” 鸟仙淡淡道。 顾曜沉思片刻:“将军姓程?程家是他的后裔,所以你才做了保家仙?” 鸟仙:“...将军无子无女,程家只是建庙的人,或许也是唯一还知道这段历史的家族。” 它怕顾曜再有什么奇妙想象,亵渎了它心中圣人般的花神将军:“我敬佩将军,是因为在那样的时代里,人妖纷争,骨肉相残,易子而食,但他仍然保全了真正的菩萨之心,在他死后,我守在这里,见到了更多的人,却再也没有将军这样的人了,因此更加想守住这最后的净土。” “哦,这样啊,那你对那个姓侯的人,知道多少?他为什么要建造地官像?还做了什么?”顾曜视线移回那个侯字上。 侯家的先祖...这应该是最古老的那个了吧,后面的侯生财侯多金什么的,应该都是他的后人,总不会那么巧,有两个神秘的姓侯人吧。 鸟仙微微挪动身子,它的翅膀已经快要融化了,身体也快要化成一滩血水了:“只知道他姓侯,是个风水术士,行走在各地,寻找龙脉,这还是将军与我说的,他说,这人要么死的不留一丝痕迹,要么活着成千古大患。” 顾曜皱起了眉,这个姓侯的帮了花神大将军,却得到了这个评价,足以证明,在花神大将军看来,这个人很危险,即便帮助了他,也不是什么善人。 所以这石像立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顾曜伸手抚摸地官像,想起了水官像,不由有些可惜,当时没有细细观察水官像,不知道背后是不是也刻着一个侯字。 三官大帝一般都是一同祭拜,一同立庙,享受同样的香火,这样的单独石像,很是罕见。 石像的表面,也很光滑,明明看着粗糙,手摸过的地方却是感觉不到一点,好似在抚摸刚从水中捡起来的鹅卵石一般,冰凉顺畅。 “好像材质也不一般。” 静音此刻突然走了过来,同样伸手盖在了石像上,瞟了眼鸟仙,低声道:“我想我知道了恢复我修为的法子了,只是...” “只是?” “先说法子吧,吸收这块净土就是了,我的大道之基是琉璃火,这块净土如今无主,也是上好的佛门道基,甚至比我的琉璃火更强,只是没有那么适合我。” 顾曜点点头:“但?” “这块净土在无主的情况下存在这么久,太诡异了。” 归根结底,还是这个石像的原因,过去那位侯姓风水术士做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留着送给后来人的吧? 顾曜沉默片刻后问道鸟仙:“我想试试将这个石像移走,可以吗?” 鸟仙点头:“请自便。” 顾曜看了下静音,传音蝶儿道:“若是这里有了什么异变,蝶儿你一定要稳住。” “好。”蝶儿接过顾曜投掷来的劫剑。 等静音离远些,顾曜鼓足炁力,双手托住石像底部,刚要用力将它举起,却突然感觉这石像震动了一下。 随即静音高声喊道:“顾曜,放下,这石像是活的。” 顾曜一愣,立刻松手后撤,蝶儿已经冲到最前面了。 他来到石像正面,却见石像的双眼内,瞳孔在转动。 “这是什么鬼?” 顾曜吃了一惊,抬手一记纯净的炁射向石像,打在石像头颅上,就如同打在了钟鼎之上,发出了沉稳厚重的嗡声。 这一击下去,似乎将地官像彻底打醒了,好似褪壳一般,一块块石片脱落,露出里面的光头和尚。 一个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的秀美和尚赤裸着上半身,从石像里露了出来,他的上半身绣着栩栩如生的蟒蛇,一双眼睛也如同毒蛇一般扫视着众人,凭空增添了几分邪气。 他从石像中走出,每一次动作,净土都会发生一次震颤。 “这是花神大将军?还是他的师父,那个强行度化的僧人?” 蝶儿挡在最前面,直视这诡异出现的和尚。 但这和尚却没有动手,反而是舒展了身躯,像是跟许久不见的朋友打交道一般道:“你们姓侯吗?或者认识姓侯的吗?” 顾曜小心答道:“认识。” “那就好办了,小道长,当初有个人与我做了个交易,他助我修行,但需要我将来苏醒之时,保护他的后人十年,不知这侯家人在哪里?”和尚眯眼笑道,嘴里的白牙闪闪发光。 “在余杭。” “那就好。” 和尚突然舒展了下身躯,好似要动手,但却转瞬之间消失了。 居然干净利落的离开了。 等到他走后,鸟仙才用尽最后的力气尖声叫道:“是那个该死的恶僧,可恶,将军居然没能彻底镇杀他!” 真是花神将军的师父啊,那个交易,保护侯家血脉... 顾曜若有所思,看着周围的净土开始坍塌,转向静音道:“师太,吸收净土吧,现在,应该没什么隐患了。” 静音看向鸟仙,盘膝坐在它身前问道:“贫尼需要这净土,鸟仙你说那位花神将军无子无女,算是那位将军唯一的友人了,不知你是否同意?” 鸟仙因为那和尚的出现,有些歇斯底里:“那和尚没死,没死,你...你可以吸收,我只有一个恳求,求您超度那和尚,是他,他才是一切噩梦的源头!” “阿弥陀佛。”静音低声念了一句,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白色的微薄火焰在她身上缓缓燃起。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天降大任 净土缓缓塌陷,如同羽化一般,被污染的黑土与落满了花瓣的冻土同时升起丝丝白练,消弭在空气中。 静音身上薄弱的白色火焰蔓延极慢,她并未着急将净土炼化,反而是在提纯精炼。 鸟仙也缓缓回过神来,看着净土消逝,不由心中升起一丝悲意。 它只是这里的见证者,连守护者都称不上,更称不上主人、管理者,静音在吸收之前还向它询问一二,也是给了它这个将死之鸟的一点薄面。 但终究在这里修炼了数百年,没有这处净土,它怕也是不会有如今的修为,估计早已在世间哪个角落沦为黄土一捧。 “我将要死去,净土也会有新的主人,将来会庇佑更多的人、妖,这位神尼愿意问我一句,想必也是与将军一样的菩萨心肠,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将军啊,我可以在鬼国见到您吗?” “啊,对了,听说我们妖族很少能进入鬼国,将军您这样的大功德,大概早已经转生了吧,真是遗憾呢。” 大概是生机将要枯寂,鸟仙匍匐在地上,看着一切消逝,长远的一生记忆在脑中一闪而过,最终也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而静音却突然睁开眼,发出一声略微有些惊讶的咦声。 不等看过来的顾曜一干人询问,她便主动停下了精炼净土的动作,双手合十口诵佛经,眉心一朵白莲印记闪过金色:“花神大将军?” 随着她的问话,空气中一阵蠕动,羽化的泥土中升起一块金光闪闪的石头,席卷周遭的灵气,化为一个盘膝而坐的僧人。 鸟仙发出一声惊呼,此刻身躯已经大半血水化,拼命想要飞起,却只能无力的晃动了两下:“将军,是你吗?我是白雀儿,当年跟在您身边的白雀儿。” “阿弥陀佛,雀儿,许久不见。” 这人形正是花神大将军,之前那颗石头正是他的舍利子,居然是被镇压在石像之下,他的师父脱困而出后,他才得以出现。 花神大将军面若佛陀,散发出一股温暖的气息,他一边向着顾曜一行人问好,一边伸手向鸟仙,一道金色的水流从他身上涌出,顺着手臂在空中搭出一道水桥。 这金色的水卷住鸟仙,洗去了它的血毒,鸟仙只是被浸泡了一会,居然焕发出生机,重新飞了起来,欣喜若狂的扑向花神大将军,却被一道气墙隔住。 花神大将军声音厚重,传入耳中余音缥缈:“白雀儿,我已是一缕残存的孤魂,只是这位神僧,发觉贫僧残存在舍利中的一丝灵性,以大慈悲之心让我重新出现。” 静音微微颔首:“前辈说笑。” “此前一切,我皆已看到,我师昊苍,心性偏激,当年碍于资质所限,不成净土,如今在净土中打磨百年,更是感悟了我舍利子中的佛性与地官像中的道韵,此番出世,必然掀起狂风暴雨。” 花神大将军微微闭目:“侯姓奇人,修为不高,但手段神异,心思叵测,当年与我师徒二人各种达成约定,助我击败师尊,并将之镇压,又与我师尊暗通款曲,言之重塑根基,只要其出世之日,为他后人护法十年。” “虽不知到底目的何在,但...绝非善人,我已走到最后一刻,只有两物可赠予诸位,望诸位降服我师尊。” 他对自己的称呼,由我转为贫僧,身上的佛光璀璨了许多。 花神大将军又叹了声阿弥陀佛:“其一,为贫僧之净土,师太非我一脉,若想参悟净土神通奥妙颇难,贫僧助师太一臂之力。” 说着,他身上又分润出一股神光,融入到净土之中。 他的身躯变的虚幻了许多,甚至可以看出那颗发光的舍利子。 花神大将军又道:“贫僧师尊出世之后,必然会极快凝聚净土,再辅修道法,贫僧赠予的第二个物件,便是贫僧这颗舍利子。” “这些年来,师尊全力感悟贫僧净土,攫取舍利之力,但也被贫僧吸取了些许,将来若是陷入师尊净土中,以舍利击之,可破净土。” 花神大将军的身影,随着话语缓缓消散,舍利子也逐渐光芒黯淡,缓缓落下。 顾曜微微行礼,送这位离去。 鸟仙悲痛欲绝,疯狂的在空间回旋,想要冲过气墙,却始终被拦在外面。 静音也是感叹了一声,低声念诵佛经,重新开始吸收净土。 这一次,净土消融的速度快了许多,只是片刻时间,便已经快要完全消失。 “白雀儿,花神大将军这个名字,我很喜欢,谢谢你。” 就在净土消失的最后一刻,这句话语带着些许笑意,从空中荡出。 鸟仙发出了最后一丝悲吟了,如杜鹃啼血,缓缓落在地上,不再动作。 静音睁开眼,她们又重新回到了花神大将军庙中。 她伸手向顾曜,顾曜微微一愣,却见她手掌之中,正是那颗舍利子,洁白圆润。 ... 一行人回到了壶和城,去了靖夜司。 顾曜将这其中的事都是一五一十的讲述清楚,暂时执掌此地的官员也是惊叹连连。 他们也才知道壶和城居然还有这一段历史。 讲述完毕之后,顾曜道:“大人,我还有一事想要摆脱。” “顾大人请讲,可是为这位花神大将军重新立庙?” 顾曜摇摇头:“不了,这位将军爱花,不如就让他继续留在那座花山之上,我所求的是另一件事,大人可曾记得我等来到此处,是因为意外偶遇拍喜一事?” 这人点点头:“我在案卷中有看到,只是这事乃是当地习俗,我们也曾经进行过行动,希望能改掉,可百姓愚昧,深信不疑,无能为力。” 顾曜问道:“大人你们可是告诉他们这些事全无作用?甚至严令禁止?” “自然。” 顾曜这才摇头:“大人,你们的法子错了。” “哦?顾大人有什么建议?” “对抗愚昧的,一种是普及知识,但这种方法,需要长久的时间,巨大的精力,此外,其实有一种更好的法子,用愚昧对抗愚昧,用晦气对抗晦气。” “顾大人的意思是?” “告诉他们,拍喜不仅不会拍去晦气,招来孩子,反而是吓的想要投胎的魂魄远去,被打伤的女子血气还会吸引孽魂前来,如此一来,要么家中会连续走衰云,要么会生出不孝子。” 顾曜继续道:“我对此地不甚了解,当地恐惧什么,大人您该更清楚,此前他们拍喜不管有些与否,您都需要让他们变的无效,又或者生出之后家破人亡,不需要实际,只需要有这样的流言,几人一传,便会成真。” 这官员摸着下巴:“三人成虎的道理我也懂,可这法子会有效吗?” 顾曜笑道:“所以我来给您推荐个帮手,还请您允许它进入靖夜司。” 顾曜要推荐的,正是鸟仙。 鸟仙精神有些萎靡,因为净土消失,所以格外迷茫,顾曜想给它寻找掉精神支柱,正好有这拍喜的恶臭习俗,权让它充当下送子神明与晦气。 这官员点点头:“倒也不是不行,可要是生不出孩子的始终生不出,这习俗...” “祖上有拍喜的,就说报应,男子不行,没有过的,从楚州城里请大夫来就是,靖夜司内应该也有不少修行医道术法的,一看便知,最后实在不行,可以请阁皂山。” “阁皂山?这...” 顾曜笑的有些怪:“大人您向阁皂山求援时,只需要稍稍夸大些,就可以引来他们,比如说,震惊,楚州有一人天生恶神,原因竟是如此,反正标题写的离谱些,就说男人或者女人有大问题就是。” 看到这官员有些犹豫,他安慰道:“放心,我与阁皂山打过几次交道,他们虽然怪了些,但人还是挺好的,至于来了之后没发现什么,你们就说自己修为卑微,看不穿就是。” “实在不行,就找些怪异东西送给他们,什么三条腿的蛤蟆,四只翅膀的鸡等等,再不行就推脱到我的头上。” 顾曜都这般说了,这官员连连点头,只是最后看向鸟仙:“你之前是程家的保家仙,若是进靖夜司当值,那可能...” 鸟仙抬起头,无精打采道:“你多虑了,名义上我是程家的保家仙,其实压根我什么都没做过,如果我真的有插手商贾之事,帮程家对付对头,那不早就被你们收拾了?程家越做越大,只是因为有我“托底”,自信,敢做,重头到尾我只是给了他们勇气。” “这样啊,那就好。” 靖夜司的事情也了结了,顾曜感觉轻松了许多。 这才出家门,就遇到了这么麻烦的事,也让他对前途有些担忧。 该不会一城一小难,一州一大难,从这儿到长安,走了个三十六难吧? 带着这样的忧虑,顾曜带着蝶儿、希言在城里又玩了一天,夜里才打算起行。 “为什么要夜里走?” 小琥有些抱怨的站在城门口:“夜里可是上好的修炼时刻呢,之前鱼有容可是和我说,白天要拉着所有人玩,夜里偷偷修炼,因为夜里安静,修炼也快,这样才能超过所有人。” 顾曜:“...你是俘虏,没有提意见的权力。” 静音打了个哈欠,自从吸收了净土之后,眉心上的白莲印记就无法消退,在月光下流动光芒:“是啊,为什么要夜里走?照理来说,白天不是更方便行进吗?夜间万一走错方向了可就...” 顾曜想了想,老老实实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我怀疑将要背负大任,所以想要小心行事。” ??? 所有人脑门上升起问号。 顾曜解释道:“有这样一位贤者,他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所以呢?”小琥是个丈育,完全听不懂:“什么意思?这贤者是谁?” “就是说,我怀疑我现在是气运之子,走到哪哪里就会出事。”顾曜叹了口气,“而且我一直怀疑司首躲在暗地里安排我。” “之前能顺利长这么大,应该是我师父神通盖世,天下无双,所以才能安稳长这么大,但后面...唉。” 不过对于司首一直知道他的事,顾曜也很是好奇,明明很久之前说过,他身上有无常死主这类的物件,是无法推测的,劫剑也是如此的物件,那司首是怎么把握他的? 静音听到顾曜这话语,忍不住笑出声:“天下哪有这种事?你多虑了吧,应该只是意外,这次如果不是小琥发觉了那女人的怨气,你能发现这事?我们不就在那里歇歇就走了。” “你不懂,或许没有小琥,也会有白虎呢?” 静音有些无奈:“你真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你想夜间走就夜间走吧。” 你说的这话我怎么听着不太对劲? 顾曜心里嘀咕一句,看着静音施展净土神通,化作一片白云,拖着一行人向着西方飞去。 一个时辰后,一个黑影从山里冲出,撞到净土之上。 是个熊精,看身上,饱受摧残。 一行人落到地上,寻找一番后,发现了一个非法的妖精饲养基地,一群野茅在这里饲养熊妖、鹿精、老虎怪。 轻松解决之后,顾曜将这些野茅通通绑起来挂在树上时,看着这些修为薄弱的小妖千恩万谢、一瘸一拐的消失在林间后,静音拍了拍头:“真这么离谱?在天上飞还能有只连人话都不会说,熊掌都要被割了的熊妖因为炸锅撞了过来?” 一只八百斤的瘦弱妖熊飞到两百米的高空,这几率...静音有些晕。 顾曜从这基地里搬出一堆原始的新鲜熊掌、鹿茸、虎鞭、虎骨... 还有已经打包完毕的各式养生酒食。 “师太收一些,我觉得我们的盘缠可能会多很多...” 静音:“...” 翌日,附近的靖夜司收到消息,奔走十里,逮捕了这群野茅,并且在顾曜的建议下将此处划为野生妖精疗养区。 搜索 复制 第二百六十章 长安 顾曜这么一路走着,顺带着修炼,遇到的怪事不平事络绎不绝,所幸也没有再遇到什么格外棘手的麻烦,因而也是微微放松了下来。 而他一路的动静,也慢慢在长安传播开来。 长安处于关中四塞之地,东有潼关,南有武关,西有散关,北有萧关,群山环绕,更有河流纵横,向有八水绕长安之说,大周立都于此,占据了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条件。 传闻当初入鼎中原,太祖定都长安时,大周群臣皆是反对,言之称:“长安位西坐北,本已偏离中原繁盛之地,天下富裕之城更在南方,且长安气候恶劣,夏季酷热,冬季严寒,山水既为屏障,亦为限制,城池难以再扩,都城百姓人口受限,不若定都洛阳,为天下之中。” 但大周太祖却道:“时天下大势未定,向北群妖虎视眈眈,西方胡莽亦是磨牙瞠目,定都长安,乃是告诫我等,不得因一时占据中原而懈怠,天下不定,长安便是第一雄关。” 太祖既定,后连续四代帝王呕心沥血,九出萧关、散关,终定天下,妖朝覆灭,胡莽闻风丧胆,西退而不知踪影。 也就是从那时起,大周又开始了迁都的谋划,正如当时大臣所说,长安承载人口有限,位置偏于西北,终究是要往中原迁移,便有了繁华无比的东都洛阳。 每年大约三分之二的时间,各代皇帝都是在洛阳度过,尤其是酷暑寒冬,长安虽说是国都,但其实已经沦为了副都。 只有靖夜司仍然坚守此处,长安因而成了修行者的圣城,号称百人便有一修,百修便有一真道。 真道便是阴神修士,虽说有些夸张,但也可以看出长安如今是怎么样的状态。 现如今大周内各种大比,从道门内部的比试,到佛道论战,都是在此处举行。 眼下大周最为接近的大事,便是“伏羲塔”的选拔,各个道派甚至佛寺都是派人前来,盖因为司首今年允诺可以允许更多人参加。 虽说进塔的人数还是那么点,颗对于小宗门小道观来说,这也是展示自家道门实力的机会,亮个眼,刷个脸,打个广告,运气好干掉个神霄派、火神宗之类的弟子,那可就小母牛坐飞机,牛比上天了。 至于碰掉个三大道门的弟子... 嘶,不敢想,真想了做梦都能笑醒。 总而言之,因为将要举行的选拔大赛,整个长安都是格外热闹,越来越多的道人赶来此处,就连城中百姓也是时常议论。 李九和扶着腰从靖夜司内走出来,扭了扭格外酸痛的脖子,和身旁的同事抱怨道:“最近事务一下多了数倍,每日从卯时开始忙到申时,可是要累死老夫了。” “是啊是啊,我们只是凡人,连着这么忙了二十天,可是要累死了,感觉浑身都不对劲,不行,难的今儿结束的早,我要去彩蝶招放松下,李兄一起?” 李九和吞了口唾沫,下意识摸了下钱袋,摇摇头:“不了不了,我身体有些顶不住,就去胡姬酒肆喝点小酒,早些回去睡了。” “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 李九和拜别同事,揉着腰向赌坊走去。 “哎呦这银子可是怎么都不够用,前些时日买了个宅子,结果连去喝顿花酒都...唉,罢了,最近赌坊里在压那些参加比赛的,我整理这么久的内部信息,就随便压个几十两,赚个几千两吧。” 作为个普普通通的文书,他这段时日忙的就是这群即将到来的年轻俊杰,对于其中的佼佼者,各种信息倒背如流。 在各个坊里转了几个圈,偷偷摸摸溜进最大的赌坊—三和坊,据说这家的背后是皇室中人,名声极好。 李九和费了些力气,挤到前面,抬着头皱着眉看着桌上的信息。 不出意外,最热门的是少天师,张清尘,压他就算赢了也压根不赚,甚至可能被皇室操盘,再割你一手,反正对于他们是左手倒右手。 后面的吴子墨,张清和,张清玄,张灵墟,宫经纶... 无一例外都是三大道门。 可以看得出,大家对于三大道门的信心格外的足。 李九和咂了下嘴:“在我的意料之中,三大道门再怎么样,也是不亏的,但也就只是不亏了。” 这些人已经被押了不知几十万两了,赚也赚的少,保本,李九和摇摇头,压他们还不如现在去买两壶酒,何必在这里再耽搁一月。 “顾曜...顾曜在哪?他的名气我记得挺大,最近长安里也到处飘着他的事,说他是个土地爷转世,走到哪哪里的不平就会被扫清,一路上行侠仗义,已经被叫顾大侠了。” 李九和眯着眼,在一堆人名中找到了顾曜。 “咦,他居然这么不被看好?真是奇怪啊。” 顾曜夺冠的赔率是一比八七,这算是比较低的了,其他人都已经飙到一百开外了,主要原因是夺冠有个张清尘—自从天师府告知张清尘参加后,其他人夺冠的概率都默认无限低,顾曜在传言中输了张清尘一招,这个赔率倒还可以。 问题是顾曜前七居然没多少人压,难不成长安人觉得顾曜连前七都进不去?这么不看好他? 李九和想着,从怀里扣扣搜搜摸了半天摸出八钱碎银:“压顾曜前...” 他咬咬牙:“夺冠!” 在一片诧异的眼光中,李九和绷着脸将条子收好:“根据我的靖夜司的资料,张清尘已经学会了五雷正法,理论上是无敌的,但我偶然听到过长乐郡主与凝玉大人的交流,她们两人认为顾曜当代第一,既然如此,不如拼一把。” 旁边人竖起大拇指:“老兄这么狠,居然敢压这个,还不蒙面,这些天偷偷摸摸压顾曜前七的倒是有几个,压夺冠的,那可是送银子啊。” 李九和竖起耳朵:“蒙面?偷偷摸摸?为何要偷偷摸摸?” 旁边人略有些诧异:“你不知道?难怪你敢这么大摇大摆的来压,我可偷偷告诉你,顾曜这是得罪朝里的大人了,他之前在长安掺和进了国公案,因此一帮人一直在每日痛骂他,还派人盯着压顾曜赢的,只要认出,那就想尽办法整治。” 李九和摸出个手帕丝巾缠在脸上:“哦?” 这人来了兴趣:“顾曜之前背着个弑父的恶名,这可是天大的污点,再说了又是个野茅,有传言说他之前浑水摸鱼参与对抗那个凶神,结果连凶神都看不上他,疯狂追杀,而且他还什么都没做,就是进去混了个功劳,反正是使劲抓着他德行有缺。” “这顾曜得罪的人啊,反正了不得。” 李九和点点头:“多谢兄台提醒。” 又摸了摸钱袋子,里面还有两钱碎银子,再挑个吧... 李九和叹了口气:“反正我勉强算的上皇室血脉,怎么也姓李,还是个靖夜司当值的,总不至于被人害了性命。” 在一排名字里晃了一圈又一圈:“颜意远...我记得柳大人说他参悟了地煞术,那就压他个前七。” ... 跌跌撞撞,顾曜一行花费了一月的功夫,总算是看到了漆黑的长安城。 长安是漆黑的,城墙通天,吞噬着照耀其上的光芒,只要不跨入城门之中,站在外面,哪怕是趴在城门口往里看,也是一样漆黑。 整座城池都被巨大的阵法包裹,任何外界的探查都无法查询其中秘密。 这是大周最强大的堡垒,即便是天师,进入长安城内,也无法肆意妄为,或许是天下最强者的司首终年居于其中,从不离开,在民间的传言中,司首永远坐在城内最高的阁楼之上,漫天星辰就是他的眼睛,日月便是他的武器。 怀着略微有些忐忑的心思,顾曜出示靖渊令牌,带着蝶儿一行走入了长安。 只是刚刚走过城门,便能感觉到无形的网撒在了身上。 静音和蝶儿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唯独小琥,没有被无形巨网抓住,仍是那帮没心没肺的四处观看。 “阵法,先走吧,等进去了找人问问。” 顾曜仔细感受了下,那巨网是类似气运的东西,无法挣脱,但也只有定位的作用。 “去靖夜司,靖渊可以直接住在那里。” 长安的靖夜司,如同一座内城,占据了四个坊市的面积,比邻皇宫。 顾曜出示令牌后,说明自己的要求,便有人带着他来到了处空旷的院落,与四合院相似,格外僻静。 院落内所有物件应有尽有,栩栩如新,就连茶水都是温热的。 最为奇妙的是,进入院落之后,那包裹他们的网也是消失了。 静音和蝶儿也是松了口气,这网落在她们身上,就像是脖子上架了钢刀,格外不自在,此刻总算是舒服了些。 跟着顾曜在院落里走了一遍,分配了屋子后,顾曜想要再去城内走一走,也算是打听消息,两人却是立刻拒绝了。 看样子是真的讨厌这个网,顾曜看向希言,希言也是转了个身,表示自己很累。 这一路上确实挺累的,修为不高的希言它们也是受足了苦,主要是不管走到哪,总会有事情找上门,着实费心。 “那好吧,我一个人出去,你们小心些。” 叮嘱一句,顾曜一人向着外面走去。 长安也不愧于顾曜的想象,坊市虽然被院墙包围,但已经被偷偷打出了不少的洞,通过洞可以购买些菜食或是消遣用的小玩意。 顾曜刷脸,隔墙和个女子打探了下消息,得知城内的热闹地方后告辞赶去。 第一处,便是修士的市场,就在东市一旁,看外边是个宅子,但里面是别有洞天。 顾曜一进去,就看到个宝贝。 一个神机,不,是六个神机搭配起来的组合。 一个青袍男子被六个女子模样的神机护卫,被一群人众星拱月般包围,享受着吹捧,顾曜偷摸靠在外围,听着谈话,原来这人是个一等一的神机大师,还是被纯元道看上的。 能被纯元道看上,顾曜就知道这人确实不赖。 而这神机,名字顾曜也觉得很耳熟,叫六神仕女。 总感觉在哪儿听过。 顾曜这边想着,又听到这神机大师的宗派了,九浅道观。 这名字顾曜立刻想了起来。 当初他跟着老道来到长安,得罪了几个野茅,其中有一个和狐狸相爱的乐生大道士,他就是被个九浅道观的道士给阴了。 这么一想,这六神仕女他也想起来了。 “当初在洛阳的黑市,我和另一个长乐交流时有人买我的命,他后来买信息就是拿神机抵的账,那神机就是六神仕女。” 顾曜再看这人,就有些牙痒痒了:“看起来,和我是因果很深啊。” 这人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清清嗓子道:“诸位道友,你们的意思贫道也明白,六神仕女是贫道独创,乃是一等一的神机,使用与实用兼备,各位想要,贫道能理解。” “这样吧,诸位就来九浅道观,我们私底下商量,就不走这儿了。” “另外,实不相瞒,贫道师弟一深前些时日为奸人所害,贫道痛不欲生,但却在神机之道上又有突破,如今制作出了可站阳神的神机—黑龙。” 顾曜险些岔气。 这人继续道:“贫道的道侣,各位都知道,醉月,她有个侄儿,如今要参与选拔,将会驾驭黑龙,诸位可以到时鉴赏下。” 随即又是废话几句,便是在六神仕女的拱卫下离开。 顾曜看着他消失,急忙运用天狗食月咬下他半截气运—这是他这段时间的修炼,从此之后,这道人不论藏在哪,都在他的眼下。 又拉住一人,向他询问这人的来历。 “那位啊,是九浅道观的神机大师九浅道人,他早年是个野茅,后来被纯元道的鱼醉月看上,投资之后一步步走到如今地位,算得上大周最强的神机大师之一,当然,不算上清派,那里卧虎藏龙。” “那六个女子你看到没?每个都堪比阴神,而且还美丽,还有实用性,难求的很,之前都是贵人们才有,若不是最近鱼醉月想要竞争纯元道道主,想要为她造势,估计他还不会放开来卖六神仕女。” 这人被拉住感叹一声,回过神来时,顾曜已然消失不见,刚刚说的话也是一阵模糊:“我刚刚在和谁说话来着?” 搜索 复制 搜索 复制 第二百六十一章 帽子 顾曜偷偷跟在这九浅道人的身后,尾随着他,走入一个个酒肆、赌坊、青楼、花舫... 刚开始还以为这道人是发现自己在跟着他,这走了半圈长安城顾曜才明白,这货是在竭力宣传自己的黑龙神机,顺便为他的道侣鱼醉月造势。 而且走着走着,顾曜莫名发现,尾随这家伙的人莫名多了很多... 九浅道人在长安城内走了一圈,用了两个时辰,最后来到东北边缘的一个宅子,看起来,这就是他在长安的住处。 长安地势南低北高,百姓分布有着“西贫东贵,南民北官”的特点,皇宫就在长安的东北处,也是长安城的最高处,而这宅子就在皇宫南边一点的第二个坊市里。 九浅道人停在宅子门口,整理了下衣衫,然后转过身子,对着尾随的顾曜一拨人招招手。 “这是被发现了?”顾曜有些迟疑时,其他跟着的人呼啦啦啦的一下都跑了上去,随即这道人便是从袖子里掏出大把的银票,扔给了这些人。 旋即九浅道人又看向还站在背地里的顾曜,不耐烦的出声喊道:“唉,那边那个,银子还要不要了?赶紧麻溜点拿钱滚蛋。” 顾曜这才略微有些迟疑的从藏身的墙边走出,心头有些迷惑,什么银子?这九浅道人干嘛要花银子雇佣人跟踪他? 显得自己很有身价? 顾曜慢慢踱步到九浅道人身前,道人刚刚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要塞给他,瞟见顾曜的脸,手一下就停住了:“你...” 被认出来了? 顾曜并不怀疑长安的高层有见过自己的画像,当下准备自我介绍说想来了解下神机,购买一些用于备战伏羲塔的选拔战,就听到九浅道人说道: “你不是醉香雇佣来盯梢我的,你这么俊俏的,她肯定是留在自己身边,不会舍得扔出来。” 九浅道人摸着小巴:“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贫道?” 六神仕女也是一下散开,站在六个方位包围住了顾曜,而周围那些拿钱的也很有职业道德,说是盯梢,就绝不管其他事,急急忙忙的数着钱退到远处看热闹。 顾曜心里有些无奈,原来是过于出众的英俊出卖了自己。 他摆摆手:“在下是来长安参加伏羲塔选拔赛的,可惜修为卑微,但听说您的神机天下无双,这才特意前来拜访,希望能购买些。” 九浅道人面色稍稍缓和些:“这样啊,你想买哪一种?贫道可先跟你说明白,贫道的神机,可不便宜,若是用凡俗银两,那可得几万两起步。” 顾曜看了下这道人的面色,还有黑眼圈,似乎是肾部操劳过度有些虚的样子,想了想道:“银两在下没有那么多,但有些稀奇物件,比如百年鹿妖的鹿茸血,还有百年修为虎妖的虎鞭酒,除此外,在下对于符箓之道也很精通。” 九浅道人抿嘴,挥手令六神仕女消失在地面:“既然如此,那进来说话。” 他转过身推开门,走进了府中。 顾曜却留了个心眼,每走一步,便是虚空绘符,悄无声息落在地上。 这么大约走了百步,来到了大厅。 这宅子内里也是繁华,用的木料尽是上等的黄花梨、黑枝条纹乌木等,装饰用的物件也是大师雕琢的金银玉器,唯一有些古怪的,却是没有屏风。 上等人家的屏风也不止是挡风、隔间,也是脸面,顾曜看这九浅道人用的物件无一不是上品,没设屏风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也没奇怪多久,就看到一群心宽的丰腴美人穿着薄薄的纱衣从里屋里走了出来,挡在了各处应当放置屏风的位置。 九浅道人慢悠悠的喝口茶水:“刚刚在外面不好说话,不知该怎么称呼?” 顾曜感觉身后站着一排人,空气都有些热了,香料味也微微刺鼻,不由挺直了身子:“在下张三。” 九浅看着顾曜不自在的模样,也不在乎这是假名,颇有些炫耀的意思道:“张三啊,不用紧张,这些美人是我从各地买来的,就是当屏风用,可比那些苏绣、蜀绣之类的屏风好用多了。” 又是拍拍手,从后面又走出个消瘦美人,身穿颇为暴露的锦裙,捧着卷书来到顾曜身前。 “这是?” “我的神机名册,你看看吧。” 顾曜拿起那书册打量时,那捧书的美人来到九浅身边,被他抱进怀中,逗乐起来。 书册第一页,便是狰狞霸气的黑龙图画。 “神机黑龙,耗尽心血而出,无价之宝。” 直接不写价格了,不过也正常,毕竟原材料是黑龙的尸体。 顾曜看着这黑龙,偷偷瞟了眼那正与女子逗乐的九浅。 黑龙... 这家伙是怎么找到的?看他这模样,也不像是能杀死黑龙的人啊。 顾曜追着他,也是冲着黑龙来的,那黑龙是个被兼修佛道的高手杀死,但这九浅嘛...舌指兼修还差不多。 翻开第二页,便是那六神仕女。 “制作颇为艰难,如欲购买,需先对天起誓。” 顾曜清了下嗓子:“大师,您这六神仕女为什么要对天起誓?起的又是什么誓言?” 九浅似乎早就知道顾曜会问这个,头也不抬道:“材料问题。” “材料?” “所有人都会问,每次都解释着实有些烦。” 九浅抬起头,抬手,六神仕女从地底浮出,走到顾曜面前:“你自己伸手摸一下就知道了,只准摸手,不准摸其他地方。” 顾曜有些疑惑的伸手碰了下其中一尊的手。 热的! 居然是热的。 顾曜的手指一碰到就更触静电了一样缩了回来。 九浅看到他面上的模样,微微嗤笑一声:“没事,手你可以随便摸。” 顾曜再次看了他一眼,想起之前说的“实用”,心头泛起一丝污秽之感。 再次伸出双手,抓住其中的一只手,右手顺便抓到手腕,同时双眸扫视这尊仕女的面容。 有脉搏。 这面容虽然俏丽,但也有缺陷,虽然没有疤痕,但却有胎痣。 这是用活人制作的! 顾曜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神色,操控着面部肌肉露出震惊、羡慕、渴望的神色,松开了手,看向旁边洋洋得意看戏的狗贼:“大师,这...” 这要不是他的宅子里,不知道有多少布置,我现在就削了他的狗头! 九浅道人嘴角微翘,胡子也是一抖一抖,很是享受顾曜此刻的表情:“你现在知道贫道这六神仕女是多么伟大的杰作了吧?毫无疑问,这是创新的,能让普通人拥有对抗阴神的实力,而且还可以长久存在,不会被时间抹去。” “是...是啊。” 顾曜勉强挤出笑脸:“所以您说的立誓就是保守这个秘密吗?但现在您直接告诉我...” 九浅道人露出和煦的微笑:“自然是因为不怕你说出去。” 他说完间,地面突然黑影绵绵,短短片刻,便是布满了整个屋子。 “这...大师您这莫非...”顾曜装出害怕的样子。 “别怕别怕,这只是给你展示下六神仕女的威力,每一尊都有特殊的力量,若是结合在一起,那就更了不得了,可以对抗阳神吶。” 九浅道人笑眯眯道:“张三啊,看你的穿着,应该是买不起六尊的,但一尊应该还是可以的。” 顾曜急忙点头:“是是是,大师您说的对。” 九浅满意的点点头:“你别怕,我们都是好人,只要你也买了一尊六神仕女,就是拥有了大量的人脉,其他也拥有六神仕女的人会照应你的,平步青云很轻松的。” 顾曜装着感激涕零的模样:“多谢大师提点,张三必定竭诚报答。” “报答就算了,对了,你之前说,你那有百年虎妖、鹿妖为材料制作的酒水,可据贫道了解,有百年修为的妖魔,大周境内可着实不多,你那该不会只有一两坛吧?” 顾曜回忆了下自己在之前的野茅圈养基地里找到的酒水,道:“不,大概有六十坛左右,不过并不全是鹿茸酒和虎鞭酒,还有虎骨之类,但都是修为高深的妖魔。” “哦?” 九浅一下来了兴趣:“哪来的这么多?” 怕顾曜误会,他顺便解释了下:“不用担心,就是如果你能批量产生这样的酒水的话,或许我还可以再提点提点你,这些妖魔制作的酒水,一向紧俏,虽然有流通,但总是不够。” 原来是盯上了这个,难怪邀请我进来坐,是要发展个生产线吗...顾曜佯装为难道:“大师,其实在下是个野茅。” “不奇怪。”九浅仍然笑眯眯,“贫道也是野茅出身。” “在下在山林间圈养妖魔,祖传的,这些都是我们养出来的。”顾曜低声道,“这些妖魔除去修为外,其他更方面都和家猪一般。” 九浅松开怀里的女子,随手推到一旁,站起身拍拍手:“没事,这样贫道就很满意了。” “这样吧,过几日你带个几坛上好的酒水,来让贫道品鉴下,如果可以,你就入我得九浅道观当个供奉如何?” “这...多谢大师赏识。” 九浅满意的看着顾曜感激涕零的模样:“好,那就说定了。” 他从袖子里抽出个腰带扔给顾曜:“拿着回去看看,如果你今天说的都是真的,就可以挑选六神仕女的材料了。” 顾曜捧着腰带,倒退着离去。 等到他离开之后,九浅收敛面上表情,喝退周围做屏风的女子,又从外面走进来个面白无须的披甲太监。 太监行了一礼道:“刚刚那人修为在阴神上下,五炁圆满,符箓之道确实很强,他进来时没走一步便是虚空作一符,近乎没有引起任何波动,看着样子,是个有传承的野茅,祖上大概是个真道士。” 九浅颔首:“他说的圈养妖兽是真是假?” 太监答道:“应是真的,前些时日那个顾曜就捣毁了个类似的地方,既然能发现一处,那很可能不知道山野间藏了许多,并且妖国有个老妖物最近也突然出没在各处,有可能与这有关。” 九浅在屋内背手走了两步:“有派人跟着吗?” “自然。” “那就好,这人的事,暂且别告诉殿下了,等确定之后再说,免得空欢喜一场。” “是。” “行了,你也退下去吧,我要玩乐一番,如是醉香回到道观了,你告诉我一声,我清洗一番回去。” 九浅挥挥手,示意太监离去。 随即面带狼笑,走向后院。 此处的屋宅,是他名义上与各个朝廷大员聚会之地,实际上,是他圈养外室所在。 鱼醉香再好,也要调和调和口味啊,九浅看着后院的莺莺燕燕,扑了上去。 ... 顾曜离开屋子后,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绕了个弯,找了个无人的死路,身形一转,便是将跟到这里的两人同时打晕了过去。 “没修为,但身手敏捷,走路无声,是九浅专门训练着跟梢的?” 顾曜踢了下:“管他呢,今天晚上就再来一遍,刚刚走一趟,里面大概模样我已经摸明白了,如果九浅今夜就在这里,问明白直接送他上路。” 他起身时换了个面容,只是刚走出这巷子,才融入到人流之中,便又感觉到被人盯上了。 不止一波? 佯装没发现,在街上左摇右摆,顺便进了几个店里买了些给希言、蝶儿的杂物,耽搁些时间,没看到什么人,但被窥视的感觉还是格外强烈。 “真奇怪,找不到人...等等,难不成是...” 顾曜想起老道曾经给他展示过纯元道盯梢人的手段,当下加快了步伐。 忽快忽慢,但感觉常在,神识散开,也没发现什么人之后,顾曜有些确定了。 “大概是那个法术了。” 顾曜叹了口气,应该是驭夫纸人,专查绿帽。 所以九浅才敢这么大摇大摆在那个府邸里玩香肉屏风、神机女子这一套,早就已经把盯梢的手段摸清楚了啊。 至于破除的法子也不难。 他再次寻了个无人的巷子,随手一划,空气中便是迅速凝聚出无数水滴,随即在他操控下在巷子里快速攒动,闪过每一个角落。 “找到了!” 顾曜双眼一亮,抬手一指,点向屋檐的片瓦下,一个小小的纸人湿透了正扒着呢,被这一指直接点烂,炸碎成纸花飘走。 顾曜满意的拍拍手,散去水珠,转身刚要走,却见背后多出个黄衫侍女。 这侍女微微弯膝行礼:“顾公子,醉香夫人有请。” 居然是鱼醉香,她什么时候发现我的?难不成她一直在盯着九浅,那为何又不告诉他我的身份? 这两人和我想象里的道侣不一样啊... 顾曜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九浅宅子对门的屋子。 刚进屋,就看到一个美艳女子正被四个裸着上身的男子按摩。 眼见顾曜进来,这女子才懒洋洋的让男子退后,坐起身子道:“顾曜,久仰大名。” “这些人啊,是我的面首,九浅在对面养外室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就顺便在这里养了面首,当然,他不知道。” 醉香直言不讳道:“我们纯元道女子就是如此,顾曜你与鱼秋忆也见过数次了,应该知道我们是什么心性,我也就不隐藏了。” 不,我真不知道... 顾曜绷住脸:“不知道醉香前辈找晚辈来,是为了什么?” 醉香站起身,舒展身躯,露出纤细洁白的腰肢:“两事,一是希望你别说出六神仕女之事,我特意研究过你,担心你会直接闹出大事,这才直接找你前来。” “这事背后牵扯的人极大,除非司首助你,不然你揭破这事,必死无疑,谁都保不住你,或者你回到龙虎山,这辈子不下山。” “二是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我想当纯元道的道主。” 她慢慢来到顾曜身前,伸出两根白嫩的手指点在顾曜的胸口:“至于报酬,一切,包括我,以及我能带给你的巨大人脉。” 搜索 复制 第二百六十三章 凝玉和碧玉两人抢了起来。 顾曜拍着衣服上的灰尘,恢复了下沸腾的气血,走向正在抢夺书卷的凝玉和碧玉:“你们来的可真及时,这是什么?” 凭借着手长腿长的优势,他很是轻松的从凝玉手里抓来那书册。 定眼一瞧,脸一黑。 他们争抢的这一页上,顾曜趴在地上,脸上还画着个哭唧唧的表情,一个没有脸的童子单脚踩在他的背上,这童子头顶星辰,并不是上景,应该是暗指碧玉或者凝玉。 “还给我们!”凝玉努力跳起,一把扯住了顾曜的胳膊,将书册抢了回去。 “你们...” 顾曜刚要说些什么,又看见醉月还站在门口,摆出一副弱小可怜又无辜的表情,便顺手拽住凝玉的后衣领,免得她跑走,对醉月道: “夫人,刚刚那个阳神童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醉月低头嗡声解释道:“是我的...” 凝玉挣扎着想摆脱顾曜拽住衣领的手,挪动了半天还是没办法,没好气的打断醉月道:“是她的面首,说不准还是她第一个男人。” “嗯?”顾曜、醉月和碧玉同时惊讶了。 “你怎么知道?”碧玉惊呼一声,“我为什么不知道?师父藏私了?” “呸,不是你自己说的不喜欢八卦嘛,所以师父只好和我私底下聊。” 醉月面色一下红了起来,司首这样的人物居然... 凝玉和碧玉斗了会嘴,没好气的对顾曜道:“你想问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了,反正能八卦的东西我都知道,指不定比她记的还清楚。” “那...夫人我就告辞了,且放心,我与上景的仇,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 说完就拖着凝玉往外走。 一边走凝玉一边喊:“你还要和她合作?有什么好合作的?你不会也是看上她...哦,我知道了,难怪你身边遇到那么多漂亮的都不动心,你喜欢开...司首那老色狼怎么说的?喜欢当隔壁老王?发帽子?还是什么玩意?” “闭嘴啊,别污蔑我!”顾曜没好气的弹了她个脑瓜崩。 碧玉也是苦着脸跟在后面,他上一次和顾曜的见面并不愉悦,在临渊鉴里差点直接被烤死,虽说司首决定两人在里面打一场便是恩怨了解,上一代的事自此消弭,但他的亲人终究也是... 知道打不过,但心里有刺,看着总是不得劲。 顾曜看了眼碧玉的面色,大致猜出他的想法,瞟了眼凝玉手里的书册,便抢过来递给了他。 碧玉接过后深深看了眼顾曜,转身离去。 凝玉也不闹腾了,站在顾曜身旁,看着师弟融入人流之中,叹气道:“我可怜的师弟啊,和你这个大魔头是没完没了了。” “我是大人,不会和他较劲的,他要是真的想报仇,来就是了,我保证不取他性命。” “那是他打不过你,估计来一次要被吊树上一次。”凝玉念叨着,然后伸出短短的手指捅了捅顾曜的腰:“你把那书册给了他,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 “嗯?后悔?” 凝玉哼唧了声:“司首老贼在星辰布道之术上又推演出了全新的变化,将来你和碧玉再次交手,碧玉就可以根据刚刚那页上的答案,用星辰演化出一个你来。” “演化出一个我?会我的神通法术吗?修为是固定的还是也会提升,与我同步?”顾曜有些好奇。 凝玉说着说着就噘起了嘴:“修为跟你同步,至于神通,正常人是会记录当时的神通,不会更新,但你说不准,反正司首老贼说你不是正常人。” “你把那个给了碧玉,下次我就打不过他了,哪里能找到第二个和你一样修为不高还特别能打的啊,烦死了!” 修为不高... 顾曜又给了凝玉一个脑瓜崩:“你才修为不高,我都能和阳神扳手腕了。” “那货也就是勉强运气好,在外面钓鱼钓到了一条有凶神血脉的鱼,加上和鱼醉月双修才勉强阳神,就那实力,让我准备后能玩死他。” 顾曜扯了扯嘴角:“准备好?你那准备好是怎么个准备好?先布置个几十重阵法,然后弄个十亿张符箓,再把司首放他床上?那我也行。” 和凝玉斗了会嘴,两人回到了靖夜司。 “好了,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吧。”顾曜回到屋子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凝玉也坐下了,两条小短腿够不到地面,在空中晃悠:“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就是司首老贼看到你进了鱼醉月那屋子,就立刻让我们带人守在周围,说里面有大动静就冲进去,上景是个怕死惜命的,肯定不敢对我们动手。” “你们早就到了?那为何要等...” “啊呀呀,其实就是在等你挣扎着和上景动手,然后我们顺便记录下你当时的状态,反正你又死不掉。” 也就是说司首预料到上景会对我动手了。 顾曜回想今日之事,给自己又敲响了个警钟。 之前老道有说过他走后人间会有阳神来抢夺无常死主,但那时有天师分神在顾曜身上,因此没有再多说几遍、 之后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不,是太自负了,走上了全新的金丹之路,身边还有蝶儿和静音师太两大高手,寻常阳神也不是对手,把老头的提醒放到了脑后。 一个道士,做足准备有心算无心,即便有蝶儿她们,对自己下手也并非不可能,日后需要格外注意。 也就是上景不行。 顾曜给自己上足了警告后才继续问道:“那六神仕女的事,你们也知道?” 出乎意料的,凝玉摇摇头:“我不知道,司首老贼可能也不确定?” 她也不敢把话说死,解释道:“是这样的,鱼醉月背后,可能有个鱼醉香,就是纯元道的醉香道主,被除名了,消失很久了,而她消失的时候,刚好是长乐坊开始兴起,因此我们一直怀疑和她有关系,但又找不到什么证据。” “那位醉香道主当年便是阳神修为,实力强的可怕,无法推测,而织女与六神仕女的来源,也同样隐秘。” 凝玉有些无奈的解释道。 顾曜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审问九浅或者醉月呢?” “他们..没证据啊,虽然说可以试着强行入梦或者什么手段,但万一有什么禁制术法呢?我们靖夜司绝不能主动破坏律法,不然天下必定大乱,这也是限制师父的手段。” “这样啊,”顾曜注意到她对司首的称呼变化,“你为什么一会叫司首师父,一会叫老贼?” “平衡下,老贼和师父要保持相对的均衡。” 好家伙...你下辈子一定能进均衡教派。 顾曜有些无奈:“那小琥的来历,还有鱼有容你们肯定也不知道了?” “知不知道不重要,有没有证据才重要。” 凝玉露出大人神色,站起身子:“我们是执法者,也是最为畏惧律法的人,鱼有容、黄龙道...很多人我们知道他们有问题,但只要他们不越界,不露出尾巴,我们便只能看着。” “那泰皇剑?” 凝玉摇头:“别问,这个即便我知道也不能说,倒是你,如果有一天泰皇剑出现在你面前,记得不要碰,天下无论何人,只要碰到泰皇剑,便是有了取死之道,鱼有容现在还活蹦乱跳,肯定没有碰过泰皇剑。” 顾曜转念一想:“所以你们真的知道泰皇剑在哪...我不问这个了,免的将来出什么意外。” 想起自己最近“气运”冲天,顾曜及时切断自己追问下去的念头:“那醉月勾搭上的上面是谁?” “这个倒是能说,是太子还有几位皇子、亲王。” “嗯?是皇室?皇帝?” “你对天子还真是一点敬畏都没有。”凝玉歪歪头,“应该和当代陛下没什么关系,因为饮香真人嫁入了皇室,如果有关系,她一定会告知我们的。” 饮香真人,顾曜想起当时在洛阳看到的那艘花船,那位娘娘居然是阳神真人,这等修为居然入了皇宫。 似乎想法写在了脸上,凝玉八卦道:“别多想了,饮香真人和陛下是真爱,两人相识于勾栏,据闻是陛下出宫放松,结果恰好碰到同样出来放松的真人,两人就...咳咳,听说后宫不仅是陛下的后宫哦。” 她压低声音,脸上的表情格外兴奋。 顾曜:“...” 又和凝玉唠叨了会八卦,从皇室唠叨到醉月,主要是纯元道的风流过往,凝玉便是告辞要走。 “该走了该走了,最近这段时日可是忙死了,就因为伏羲塔,真不知道老贼怎么想的。” 凝玉小脸红扑扑的,因为充足的八股而格外精神,顾曜将她送到府门前:“你们不参加伏羲塔那比试吗?” “才不嘞,打赢了理所当然,打输了丢人丢大发,而且我肯定打不过你啊,既然拿不了冠军,那我干嘛没事找打?” 凝玉理直气壮:“再说,伏羲塔我想进就进,干嘛要和你们抢?懂不懂司首嫡传弟子的含金量?” “张清尘这次来参加才是离谱,感觉他是学会社令雷来找你报仇的。” 凝玉又嘀咕了两句,这才转身离去。 顾曜也摇摇头,回到了屋子里。 静音和陆白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屋子里,正等着他回来。 “你们怎么来了?”顾曜有些惊讶。 静音这时候该在修炼才是,至于陆白侯就更稀奇了,它最近一段时间格外消极,自从穿上虎皮大袄后性格变化极大,这一路上更是格外安静,就像个只想睡觉长膘的宠物猫。 这主动找上门,是有什么事? 静音阿弥陀佛一句,直入主题:“长安内的怨气很重。” 陆白侯脸狰狞了一下:“我被缠上了,被很多怨念缠上了,她们在祈求我帮助她们,甚至是把她们变做伥鬼。” “我要疯了,小顾子。” 陆白侯可怜兮兮。 “这...怨气,为何我没有感觉到?她们,又是谁,在哪儿?我以通幽之术都没有看到。”顾曜伸手伏在陆白侯背上,运炁帮助它缓解压力。 静音展开净土,包裹陆白侯和顾曜,这才令陆白侯表情轻松了下来:“安静了,得救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师太?”顾曜看向静音。 但静音也只是摇头,表示自己只能感觉到厚重的怨气。 陆白侯嗷了一声:“女人,很多女人,没有脸的女人,她们在长安街头徘徊,却无法接触到任何人,她们有香火缠绕,却没有信徒,长安没有神明,只有我这个进来玩乐的可怜虎神,所以她们只好向我祈祷。” 没有脸的女人,被香火缠绕... 说起女人,顾曜第一反应便是六神仕女,但又说到香火,那便是长乐坊的织女。 长乐坊为何要用“织女”这个称呼,难不成那些可怜女子真是神明? “陆白侯,说详细些,如果你能和她们交流,就问出她们在哪里,是什么来历?” 陆白侯露出嫌弃的表情,鄙视顾曜道:“她们没有脸,也没有嘴,怎么说话?” “那你怎么知道她们在祈求你帮助,甚至是变作伥鬼也行?” “本能啊。” “...” 注意到顾曜的面色,陆白侯小心翼翼补充道:“她们到处都是,但最多的地方,是在东北边,之前我跳到屋顶上,那个方向飘着数不清的女人,就像是风筝,挂满了天空,吓死猫了。” “它被吓的从屋顶摔了下来,气机外泄,才引来她们,之前我也未能感觉到这些怨气。”静音解释道。 她们进城是走的南门,之后来的东北边休息,并未去过那片区域,而陆白侯说道,靖夜司的区域内格外干净。 “所以应该是织女与六神仕女的事了,但为什么没有脸?” 顾曜呢喃着。 ... 在净土内呆了半个多时辰,陆白侯说那些无脸的女子都是离开了,静音才散去净土。 “陆白侯,你去弄些上好的虎鞭酒、鹿茸酒、虎骨酒,就是之前我们在山里收缴来的,明日中午,我们去找个人。” 顾曜看着四周,确定自己什么都无法发现之后,对着又重新苦瓜脸的陆白侯道。 破局点,或许还在醉月和九浅身上。 只是,这事,司首真的不知道吗?又是真的不能管吗? 顾曜抬头,看向长安内最高的那座阁楼。 搜索 复制 第二百六十二章 阳神童子 醉月站在顾曜身前,说话间口舌喷出清新的花香,袅袅醉人。 顾曜闻着这味道,竟然生出了一丝想要答应她的欲望,只是刚张开口,便恢复了理智,当下心头一凛,后退了半步:“夫人请自重。” 这女人...果然也在垂涎我的身体,还说选择她是报酬,呸,想的美。 醉月的手指悬在半空,神情有些惊讶,又立刻转为微笑:“我的提议如何?” “夫人不妨与我再说说六神仕女的事?”顾曜又后退半步,确定自己闻不到任何香味后才道。 “这可没什么好说的。” 醉月面上的笑容格外标准,像是虚假的面具,她轻轻扯了下衣服,转身慢慢走回椅子边坐下,翘起二郎腿,裙子皱褶露出一条白蟒似的腿:“顾曜啊,你与鱼有容见过两面,觉得她与我相比如何?” “各有千秋。” “呵呵”,醉月笑的鲜活了一点,伸手捂嘴,双峰颤动,“你可真是太会说话了,不过,不用抬举,我不如那女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她正了正色:“虽说都是纯元道,但其实纯元道内里派系还是竞争很激烈的,我和她刚好是同一代两个派系里最出色的两人。” “也刚巧,我们两人各自看不对眼,她高冷出世,我妖媚入世,她是天上仙女,我是人间尤物。” “但是啊...” 她感叹一声:“这天下的男人,总是喜欢得不到的,我再如何,在那些男人心里也比不上那个连手都不让碰的鱼有容,也就只有修为勉强才能与她并列。” “哦,不,我已经有了双修道侣,修为应该已经远远超过她了。” 顾曜看她这惆怅模样,想了想道:“夫人,或许...她的修为比你强上那么亿点点呢?” 醉月眉头微微蹙起:“哦?” “上一次我与她见面,她坦承告诉我,她的修为,已经到了阳神的门槛,只差一脚,便是无上真人。” 顾曜不确定这个醉月具体是什么修为,但大抵也就是阴神这样。 “不可能。”醉月矢口否认,“若是她有那种修为...当真?” 注意到顾曜的神情很是严肃,她有些不确定。 “自然当真,实不相瞒,鱼有容也在垂涎我,而且上一次见面,她险些就杀死了我,既然夫人与鱼有容势如水火,那你我二人正是上好的合作伙伴。” 醉月再次起身:“哦?” 看样子她不是很相信,不过信不信无所谓,反正眼下的情况,是这女人想要拉拢我,即便怀疑,表面也会答应。 等回到家,拉上蝶儿再来,藏什么都给你掀了。 顾曜突然提起合作,是因为说到鱼有容时,屋子的后院突然升起了一股灼热的气息,有个气机如同太阳般炽热的家伙突然活跃了了起来。 醉月应该也感觉到了,面上笑容再次标准了起来,但眼神却是阴霾了许多:“顾曜你说的倒是有理,那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合作?” “这个简单,我助夫人抢的纯元道道主的位置,而夫人调用纯元道的势力帮我查探鱼有容的底细,根据我查探,鱼有容这些年走遍大周各地,应该得到了许多传承,甚至有可能接触过传闻中的旱魃,以及...泰皇剑。” 泰皇剑的信息,我不信你不动心,这天下人脉最广的也就是纯元道了,或许能通过她们知道小琥的来历。 至于纯元道道主,顾曜觉得如果鱼有容真想抢,展示下天赋、实力,应该也就没什么好争的了。 醉月听的顾曜刚刚说出的话,心头却一下沉重了起来,若是顾曜说的属实,那鱼有容恐怕早已经... 该死,这些年她在长安长袖招舞,勾联各方势力,更是下嫁九浅这个丑人,不就是为的压过鱼有容,取得道主之位? “不能输,我输不起,我这一脉也输不起。” 醉月眼神变的空旷,转瞬又格外凶悍,看向顾曜时又变的温柔如水,她走到顾曜面前,伸手握住顾曜的双手:“多谢公子告知,将来若能用到醉月,还请直言,必定竭尽全力。” 顾曜没着急抽手,直言问道:“我对于六神仕女颇为好奇,还请夫人指点一二。” 醉月面色变幻莫测,顾曜没有抽手,至少证明顾曜是有和她合作的意思,刚刚说出的鱼有容消息,她也总该给些回报,但这事... 就在她有些为难之时,后方院子里传音道:“告诉他一些,不要提及具体。” 得到指示,醉月莞尔一笑,拉着顾曜的手来到椅子旁坐下,之前给她按摩的男子则是取来酒水,斟满奉上。 醉月给顾曜捧着酒:“既然顾曜你如此好奇这事,我就与你说道一二,不过你可千万要藏在心底。” 顾曜接过酒:“夫人放心,顾曜区区一个野茅,难不成还能在长安弄出什么事来?” 醉月捧起另一碗酒:“你可听说过长乐坊?” “那个传闻中有天上织女下凡的长乐坊?” 顾曜之前在洛阳鬼市中就打听过一二,是个高端定制的...等等,和这个六神仕女很像啊,难不成那织女就是这个东西? 醉月也没再卖关子,直言道:“织女啊...那可是真真切切的神仙女子,能选为织女的进了长乐坊,落选的,就送回去,然后成了这六神仕女。” 她扫了眼顾曜面色,温婉笑道:“顾曜,不要如此面色,那些女子...可也不是什么你想的贫苦人家的无辜女子,总之,我只能说到这。” “至于在背后搞起这一切的,是...” 她抬手指了指上面。 是皇帝?还是司首?又或是什么大人物? “你也想想,六神仕女虽然不多,但长安、洛阳的贵人可有半数都有,若真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离奇失踪或死亡了这么多,能避过司首的眼,靖夜司的查吗?” 醉月将手中酒一口饮尽,笑眯眯看着顾曜,直到顾曜也喝下杯中酒水才满意的继续道:“她们啊,不是大周子民,你可以放心,我们做的事,或许不合天理,但绝对符合大周律法。” “如何?我这个解释可以吗?” 放下空置的酒杯,醉月笑道。 顾曜点点头,心知她没说的部分,必然是核心关键,不会轻言:“多谢夫人指点,既然如此,那晚辈今日就告辞了,择日备礼再见。” 他也方向酒杯,起身要走时,后院传出一句中气十足的少年声,直冲他神魂而来:“来我院一见,让本尊瞧瞧,善渊的弟子长什么样。” 顾曜才刚站起身,他的背后便是腾的升起了一道火墙,火势炽热旺盛,肌肤都有些焦灼的痛感,但火墙周遭的地面、墙壁、家具却是没有任何影响,就连醉月都没有什么反应,仿佛根本看不见这火墙。 善者不来...顾曜深吸口气,心底略有一丝后悔,不该来的这么随意,不做任何准备。 醉月因为后院的邀请有些惊诧,但已经摆出了引路的架势:“顾曜,这边...” “他一人来,你清理下。” “呃,是。” 醉月收手,只是微微指示了下方向,顾曜穿过偏门时回首看了一眼,只见那四个男子已是人头落地。 转过头来,刚走出偏门,眼前便是移花接木般,一步踏入火山之中。 滚滚岩浆在脚旁流过,靴子因为灼热而发出嗤嗤之声,烧焦的刺鼻之位冲入鼻中,空气好似火舌,贪婪的舔舐着他。 顾曜微微运转普通版本的金光咒,慢慢走向前方,最终来到火山顶一个童子身前。 这是个大约十岁模样的童子,只是扎着童子髻,穿着红肚兜、喇叭裤,额头还点着一点菱形红砂,手脚上戴着是个金镯子,此刻光着双脚,站在山顶俯视着顾曜。 看到顾曜来到他身前,童子出声道:“本尊上景,当年与你师父亦敌亦友,不久前听闻他羽化,颇为伤心,听说你之后早就想见你了,如今也算是如意了。” “见过真人。”顾曜弯腰行礼。 这童子的实力..感觉挺一般的,虽然是个阳神,但此刻表现出的气势与压迫,不说与老道、明熙真人比,与飞白真人他们比都差的远了。 阳神真人掌控天地之力,展示神通自然而然的会带有压迫,这家伙的压迫感... 不能说没有,甚至不如被鱼有容的玄女相抱住难受。 或许是他控制的比较好吧,毕竟老道之前不发力的时候,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矮老头。 顾曜提醒自己要小心应对:“真人招晚辈不知是为了何事?” 上景冷漠道:“善渊的遗物在哪?他当年曾经说,制作好之后借本尊赏玩一二,可惜出了意外,还好有你这个弟子,不至于让他失信。” 充无常死主来的...妈的,之前老头说会有些不要脸的狗东西,现在总算是碰到第一个了。 顾曜回答道:“启禀真人,那物件晚辈也不知去了哪里。” “嗯?” 童子冷眼嗯了一声,压力倍增:“你当本座不敢杀你?” 顾曜慢慢被压弯了腰:“不敢,但...” 这一次话还没说完,压力再次增加,甚至要逼迫他跪下。 童子冷森森威胁道:“虽然你是个天才,还有许多人看重,但本座是阳神,天下最上等的阳神,没成长起来的天才,即便死了又能如何?” “本座念你年幼,再给你一次机会,将那物件交出来,本座赏玩一段时间后自然会还给你。” 你都干出这事,不就是明抢嘛,还装什么... 顾曜感觉到膝盖在哀嚎,金光咒疯狂运转,不得已运转天师炁,银光透体而出,顶住了压力,再次站直。 同时他咬牙抬起头,直视上景道:“老...王八...你可...识得...这是...何招?” 在上景震惊、愤怒、阴郁的眼神中,顾曜抬起了手,竖起了个中指。 “大胆!” 他怒喝一声,自从成为阳神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被人这么羞辱过,当下怒火攻心,抬掌便是一道烈焰大手印拍下。 顾曜全力激发金光咒,被火印拍入地下,炽焰在身躯之上蔓延,但并未突破过金光咒的防护,抓着这短暂一瞬,他一指使出定身术,一手拍出一道火行雷。 定身术连一秒都没能定住,但顾曜的目的已然达到,火行雷直入地底,并被顾曜引爆。 砰——! 巨大的气浪爆发,火山瞬间消弭,冲天的龙卷肆虐,顾曜被气浪卷上天空,又在上景压住龙卷事借力将自己甩出,想要逃出这屋宅。 但他低估了阳神—即便这个阳神是最弱的那种。 定身术争取的瞬间,并不足以拖住上景,顾曜重新被拉回到了院内。 上景黑着脸,踩着顾曜的背:“刚刚那定住我的是什么法术...你的金光咒也有问题,居然只是受了些许内伤,连重伤都不算。” 顾曜被按在尘土里,这院子是彻底被毁了,此刻到处是灰茫茫的泥:“我就知道你只是个没见过市面的烂货,还与我师父是故交。” 他肆意嘲讽道:“连天师秘传的金光咒都不认识,呵呵呵...你且杀我试试,不消半日,师伯便来取你狗命。” “天师秘传...”上景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他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虽然他是当世真人,但他着实是最弱的那等,遇到天师那等人物,共处一屋都要看运气,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可能是和人被老道一起打过,虽然老道可能压根不记得他。 “难不成是天师的传承...他已经被龙虎山重新纳入名册,这次扬名天下便回山成为少天师?该死,该死...” 他一下就陷入了懊恼的情绪。 就在此时,醉月有些惊慌的冲了进来:“大人,不好了,司首传音,让你...您立刻送顾曜出去,然后离开长安。” “司首?”上景震惊,“司首为什么?” 醉月面色惨白,刚刚的动静很大,不断有人来询问,紧接着便是天上星辰为司首传音,原话还有些暴躁难听。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杂声,一队九曜服冲了进来,跟着的是许久不见的凝玉与碧玉。 这两个童子看上去倒是像上景的弟弟妹妹,只是说话格外嚣张。 碧玉一手拿笔,一手拿书,看着这里的情况疯狂挥毫毛笔。 凝玉满脸不耐烦:“司首传令,上景,滚出长安,此世永远不得再入。” 上景移开脚;“为何?” “为何?在长安内动手,还是以强欺弱,以阳神修为对一个阴神修士动手,这阴神还是我靖夜司五品靖渊,身有大功,这理由够吗?” 凝玉冷哼一声:“不杀你,是师傅说了,留给顾曜杀,他老人家金口玉言,已经昭告天下阳神,顾曜十年内必定成就阳神,到时与你一战,在那之前,你死不了。” 顾曜这时从地上爬起,拍着身上尘土:“我这又莫名其妙背上一战了?还十年内成就阳神...” 碧玉此刻停笔,合上书籍:“好了,上景,今日不对你动手,已是看在你阳神真人的修为上,才决定给你这个机会,若你是个阴神,早已经死了,还不滚!” “滚!” 凝玉也是出声训斥。 上景面色青红,怒而不敢言。 张口欲说,又不敢说,最后铁着脸冲出此处。 等他离开之后,凝玉立刻挂上笑脸,一把扯住要走的碧玉:“快,把你刚画的顾曜被人踩在地上的画给我看看!” “不错啊,等会再给我画一个,以后和人动手,我就放这个脚下的顾曜,肯定人挡杀人,师挡弑师!” 放脚下的我? 什么意思? 顾曜吐纳恢复气血,看向那两人。 搜索 复制 第二百六十三章 凝玉和碧玉两人抢了起来。 顾曜拍着衣服上的灰尘,恢复了下沸腾的气血,走向正在抢夺书卷的凝玉和碧玉:“你们来的可真及时,这是什么?” 凭借着手长腿长的优势,他很是轻松的从凝玉手里抓来那书册。 定眼一瞧,脸一黑。 他们争抢的这一页上,顾曜趴在地上,脸上还画着个哭唧唧的表情,一个没有脸的童子单脚踩在他的背上,这童子头顶星辰,并不是上景,应该是暗指碧玉或者凝玉。 “还给我们!”凝玉努力跳起,一把扯住了顾曜的胳膊,将书册抢了回去。 “你们...” 顾曜刚要说些什么,又看见醉月还站在门口,摆出一副弱小可怜又无辜的表情,便顺手拽住凝玉的后衣领,免得她跑走,对醉月道: “夫人,刚刚那个阳神童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醉月低头嗡声解释道:“是我的...” 凝玉挣扎着想摆脱顾曜拽住衣领的手,挪动了半天还是没办法,没好气的打断醉月道:“是她的面首,说不准还是她第一个男人。” “嗯?”顾曜、醉月和碧玉同时惊讶了。 “你怎么知道?”碧玉惊呼一声,“我为什么不知道?师父藏私了?” “呸,不是你自己说的不喜欢八卦嘛,所以师父只好和我私底下聊。” 醉月面色一下红了起来,司首这样的人物居然... 凝玉和碧玉斗了会嘴,没好气的对顾曜道:“你想问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了,反正能八卦的东西我都知道,指不定比她记的还清楚。” “那...夫人我就告辞了,且放心,我与上景的仇,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 说完就拖着凝玉往外走。 一边走凝玉一边喊:“你还要和她合作?有什么好合作的?你不会也是看上她...哦,我知道了,难怪你身边遇到那么多漂亮的都不动心,你喜欢开...司首那老色狼怎么说的?喜欢当隔壁老王?发帽子?还是什么玩意?” “闭嘴啊,别污蔑我!”顾曜没好气的弹了她个脑瓜崩。 碧玉也是苦着脸跟在后面,他上一次和顾曜的见面并不愉悦,在临渊鉴里差点直接被烤死,虽说司首决定两人在里面打一场便是恩怨了解,上一代的事自此消弭,但他的亲人终究也是... 知道打不过,但心里有刺,看着总是不得劲。 顾曜看了眼碧玉的面色,大致猜出他的想法,瞟了眼凝玉手里的书册,便抢过来递给了他。 碧玉接过后深深看了眼顾曜,转身离去。 凝玉也不闹腾了,站在顾曜身旁,看着师弟融入人流之中,叹气道:“我可怜的师弟啊,和你这个大魔头是没完没了了。” “我是大人,不会和他较劲的,他要是真的想报仇,来就是了,我保证不取他性命。” “那是他打不过你,估计来一次要被吊树上一次。”凝玉念叨着,然后伸出短短的手指捅了捅顾曜的腰:“你把那书册给了他,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 “嗯?后悔?” 凝玉哼唧了声:“司首老贼在星辰布道之术上又推演出了全新的变化,将来你和碧玉再次交手,碧玉就可以根据刚刚那页上的答案,用星辰演化出一个你来。” “演化出一个我?会我的神通法术吗?修为是固定的还是也会提升,与我同步?”顾曜有些好奇。 凝玉说着说着就噘起了嘴:“修为跟你同步,至于神通,正常人是会记录当时的神通,不会更新,但你说不准,反正司首老贼说你不是正常人。” “你把那个给了碧玉,下次我就打不过他了,哪里能找到第二个和你一样修为不高还特别能打的啊,烦死了!” 修为不高... 顾曜又给了凝玉一个脑瓜崩:“你才修为不高,我都能和阳神扳手腕了。” “那货也就是勉强运气好,在外面钓鱼钓到了一条有凶神血脉的鱼,加上和鱼醉月双修才勉强阳神,就那实力,让我准备后能玩死他。” 顾曜扯了扯嘴角:“准备好?你那准备好是怎么个准备好?先布置个几十重阵法,然后弄个十亿张符箓,再把司首放他床上?那我也行。” 和凝玉斗了会嘴,两人回到了靖夜司。 “好了,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吧。”顾曜回到屋子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凝玉也坐下了,两条小短腿够不到地面,在空中晃悠:“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就是司首老贼看到你进了鱼醉月那屋子,就立刻让我们带人守在周围,说里面有大动静就冲进去,上景是个怕死惜命的,肯定不敢对我们动手。” “你们早就到了?那为何要等...” “啊呀呀,其实就是在等你挣扎着和上景动手,然后我们顺便记录下你当时的状态,反正你又死不掉。” 也就是说司首预料到上景会对我动手了。 顾曜回想今日之事,给自己又敲响了个警钟。 之前老道有说过他走后人间会有阳神来抢夺无常死主,但那时有天师分神在顾曜身上,因此没有再多说几遍、 之后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不,是太自负了,走上了全新的金丹之路,身边还有蝶儿和静音师太两大高手,寻常阳神也不是对手,把老头的提醒放到了脑后。 一个道士,做足准备有心算无心,即便有蝶儿她们,对自己下手也并非不可能,日后需要格外注意。 也就是上景不行。 顾曜给自己上足了警告后才继续问道:“那六神仕女的事,你们也知道?” 出乎意料的,凝玉摇摇头:“我不知道,司首老贼可能也不确定?” 她也不敢把话说死,解释道:“是这样的,鱼醉月背后,可能有个鱼醉香,就是纯元道的醉香道主,被除名了,消失很久了,而她消失的时候,刚好是长乐坊开始兴起,因此我们一直怀疑和她有关系,但又找不到什么证据。” “那位醉香道主当年便是阳神修为,实力强的可怕,无法推测,而织女与六神仕女的来源,也同样隐秘。” 凝玉有些无奈的解释道。 顾曜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审问九浅或者醉月呢?” “他们..没证据啊,虽然说可以试着强行入梦或者什么手段,但万一有什么禁制术法呢?我们靖夜司绝不能主动破坏律法,不然天下必定大乱,这也是限制师父的手段。” “这样啊,”顾曜注意到她对司首的称呼变化,“你为什么一会叫司首师父,一会叫老贼?” “平衡下,老贼和师父要保持相对的均衡。” 好家伙...你下辈子一定能进均衡教派。 顾曜有些无奈:“那小琥的来历,还有鱼有容你们肯定也不知道了?” “知不知道不重要,有没有证据才重要。” 凝玉露出大人神色,站起身子:“我们是执法者,也是最为畏惧律法的人,鱼有容、黄龙道...很多人我们知道他们有问题,但只要他们不越界,不露出尾巴,我们便只能看着。” “那泰皇剑?” 凝玉摇头:“别问,这个即便我知道也不能说,倒是你,如果有一天泰皇剑出现在你面前,记得不要碰,天下无论何人,只要碰到泰皇剑,便是有了取死之道,鱼有容现在还活蹦乱跳,肯定没有碰过泰皇剑。” 顾曜转念一想:“所以你们真的知道泰皇剑在哪...我不问这个了,免的将来出什么意外。” 想起自己最近“气运”冲天,顾曜及时切断自己追问下去的念头:“那醉月勾搭上的上面是谁?” “这个倒是能说,是太子还有几位皇子、亲王。” “嗯?是皇室?皇帝?” “你对天子还真是一点敬畏都没有。”凝玉歪歪头,“应该和当代陛下没什么关系,因为饮香真人嫁入了皇室,如果有关系,她一定会告知我们的。” 饮香真人,顾曜想起当时在洛阳看到的那艘花船,那位娘娘居然是阳神真人,这等修为居然入了皇宫。 似乎想法写在了脸上,凝玉八卦道:“别多想了,饮香真人和陛下是真爱,两人相识于勾栏,据闻是陛下出宫放松,结果恰好碰到同样出来放松的真人,两人就...咳咳,听说后宫不仅是陛下的后宫哦。” 她压低声音,脸上的表情格外兴奋。 顾曜:“...” 又和凝玉唠叨了会八卦,从皇室唠叨到醉月,主要是纯元道的风流过往,凝玉便是告辞要走。 “该走了该走了,最近这段时日可是忙死了,就因为伏羲塔,真不知道老贼怎么想的。” 凝玉小脸红扑扑的,因为充足的八股而格外精神,顾曜将她送到府门前:“你们不参加伏羲塔那比试吗?” “才不嘞,打赢了理所当然,打输了丢人丢大发,而且我肯定打不过你啊,既然拿不了冠军,那我干嘛没事找打?” 凝玉理直气壮:“再说,伏羲塔我想进就进,干嘛要和你们抢?懂不懂司首嫡传弟子的含金量?” “张清尘这次来参加才是离谱,感觉他是学会社令雷来找你报仇的。” 凝玉又嘀咕了两句,这才转身离去。 顾曜也摇摇头,回到了屋子里。 静音和陆白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屋子里,正等着他回来。 “你们怎么来了?”顾曜有些惊讶。 静音这时候该在修炼才是,至于陆白侯就更稀奇了,它最近一段时间格外消极,自从穿上虎皮大袄后性格变化极大,这一路上更是格外安静,就像个只想睡觉长膘的宠物猫。 这主动找上门,是有什么事? 静音阿弥陀佛一句,直入主题:“长安内的怨气很重。” 陆白侯脸狰狞了一下:“我被缠上了,被很多怨念缠上了,她们在祈求我帮助她们,甚至是把她们变做伥鬼。” “我要疯了,小顾子。” 陆白侯可怜兮兮。 “这...怨气,为何我没有感觉到?她们,又是谁,在哪儿?我以通幽之术都没有看到。”顾曜伸手伏在陆白侯背上,运炁帮助它缓解压力。 静音展开净土,包裹陆白侯和顾曜,这才令陆白侯表情轻松了下来:“安静了,得救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师太?”顾曜看向静音。 但静音也只是摇头,表示自己只能感觉到厚重的怨气。 陆白侯嗷了一声:“女人,很多女人,没有脸的女人,她们在长安街头徘徊,却无法接触到任何人,她们有香火缠绕,却没有信徒,长安没有神明,只有我这个进来玩乐的可怜虎神,所以她们只好向我祈祷。” 没有脸的女人,被香火缠绕... 说起女人,顾曜第一反应便是六神仕女,但又说到香火,那便是长乐坊的织女。 长乐坊为何要用“织女”这个称呼,难不成那些可怜女子真是神明? “陆白侯,说详细些,如果你能和她们交流,就问出她们在哪里,是什么来历?” 陆白侯露出嫌弃的表情,鄙视顾曜道:“她们没有脸,也没有嘴,怎么说话?” “那你怎么知道她们在祈求你帮助,甚至是变作伥鬼也行?” “本能啊。” “...” 注意到顾曜的面色,陆白侯小心翼翼补充道:“她们到处都是,但最多的地方,是在东北边,之前我跳到屋顶上,那个方向飘着数不清的女人,就像是风筝,挂满了天空,吓死猫了。” “它被吓的从屋顶摔了下来,气机外泄,才引来她们,之前我也未能感觉到这些怨气。”静音解释道。 她们进城是走的南门,之后来的东北边休息,并未去过那片区域,而陆白侯说道,靖夜司的区域内格外干净。 “所以应该是织女与六神仕女的事了,但为什么没有脸?” 顾曜呢喃着。 ... 在净土内呆了半个多时辰,陆白侯说那些无脸的女子都是离开了,静音才散去净土。 “陆白侯,你去弄些上好的虎鞭酒、鹿茸酒、虎骨酒,就是之前我们在山里收缴来的,明日中午,我们去找个人。” 顾曜看着四周,确定自己什么都无法发现之后,对着又重新苦瓜脸的陆白侯道。 破局点,或许还在醉月和九浅身上。 只是,这事,司首真的不知道吗?又是真的不能管吗? 顾曜抬头,看向长安内最高的那座阁楼。 搜索 复制 第二百六十四章 息壤 长安城内与洛阳不同,虽然修行者更多,但却没有显示他们身份的通天阁楼供他们居住,唯一耸立云间的,便是司首所在的抚月小榭。 这抚月小榭也不是寻常的阁楼建筑,反而像是悬在空中藏在云里的六层小楼,除去司首之外,少有人能进入其中。 司首自己也曾经坦言,这抚月小榭是一件极其强大的神机,他坐在长安之中,却能观遍天下,也是借助了这小榭的力量。 此时入夜,顾曜一行人坐在院子里,用一块平整的青石板当烤架,架在几块石头上,直接在石面上涂满了油,石下堆积着柴火,一块块工整的肉平铺在青石上,被灼的滋滋作响,香味四溢。 “这个叫烧烤,可惜没有韭菜、茄子、香蕉之类的,只能烤些肉和白菜。” 顾曜一手操着长长的竹筷,给肉片翻身,将已经被烤成金黄色的一面翻上,一边洒着下午刚刚磨出来的香料、调味酱,浓郁的香味慢慢充斥满了整个院子,又慢慢爬过院墙,钻过门缝,溜入别出。 陆白侯和希言、窃娘挤在顾曜对面,眼睛都是直了,使劲的闭上嘴,免得口水流的太多,导致自己脱水而死:“还要多久,还要多久?” “快了,快了。” 顾曜不紧不慢的挨个翻身,随即挑中一块微微翘起、肉油好似已经被完全烤出的肉片,夹起送进嘴中:“呼~呼~好香,可惜没有辣椒,不然会是绝杀。” 看着陆白侯眼珠子都快要掉到青石板上了,顾曜拿起三个盘子,各自往上夹了些许:“你们先止止馋,客人还没来呢。” 三小只欢天喜地的吃肉去了,顾曜重新铺上肉片,等着客人到来。 蝶儿和静音自然是不吃这些东西的,也就坐在远些的地方,吃着从附近酒楼买来的素菜,互相对着品着果酒。 而顾曜等的客人,则是柳玄风、张清尘、颜意远。 柳玄风是听说顾曜到了主动找上门,顺便告知张清尘也在长安,于是顾曜便亲自跑了躺龙虎山驻长安办事处,将他请了过来。 长安城内没有道观寺庙,但正规的道门,还是可以在这里有个类似于办事处的分观,之前鱼秋忆传信长安,让长安派人去检查顾曜天赋便是通过纯元道的办事处。 城内的百姓如果想要上香祈福,要么在这些“办事处”,要么就要出城,长安城外也有不少道观。 而颜意远则是意外,他与顾曜一样,都是今日才到,一来了就直奔赌坊,重金压注自己能前三,可以说很有自信了,也因此引来了一点动乱—因为他顺手又压了顾曜前三,结果被人警告时不小心一刀劈烂了赌坊对面的酒馆。 还没开始,便背上了一笔巨债,靖夜司这边出人赎他回来顺便替他赔付时,被顾曜撞到,也一起拉了过来。 不多时,约定的时刻刚到,三人便先后而来。 柳玄风手里提着六坛酒,笑呵呵走在最前面。 张清尘拎着些清香阵阵的奇花异果,说是龙虎山的特产,夹在中间。 颜意远跟在最后面,手里抱着个盒子,严丝合缝,不知是什么东西,落在最后面。 “好香啊,真没想到顾曜你还有这手艺。” 柳玄风笑呵呵的坐在青石板旁,将酒放下:“可惜了,我那孙女如今在洛阳,倒是没这口福。” 他打开酒,直接连坛递给了顾曜三人。 “这是老夫自己靓的酒,倒也不是太好,但材料却是当年巴蜀地区一条兴风作浪的水虺,那水虺已是到了五百年修为,正是要渡劫成蛟的时候,只是作恶太多,未能成功,又要吞人来治疗伤势,正好被老夫撞到。” 虺是传说中的毒蛇,有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的传说。 顾曜也在老道的典籍中见过记录,称这种蛇毒性凶猛无比,每五百年都会发生新的变化,所谓的蛟、龙、角龙、应龙只是它修炼出了龙鳞、龙爪、龙角与羽翼的说法,应该本就是天生的龙种,不过天生的剧毒也会随着鳞爪角翼的出现而消去。 算的上是一种洪荒异种。 顾曜接过这酒水,酒香清冽,酒水略带青色,微微缀饮一口,入口酸麻,但咽下之后,却是直接化为精纯的炁。 他有些惊讶:“这酒对于修炼大有裨益啊。” 柳玄风呵呵笑道:“那是自然,你们三人都要参加选拔,老夫才舍得拿出这宝贝给你们补补。” “多谢柳大人。” 三人齐齐说道。 柳玄风连连摆手,张清尘也是拿出了自己的奇花异果,倒也没什么好说的,龙虎山福地的奇珍,自然也是美妙异常,张清尘说道,这些果实都是给未曾修炼之人筑基补元所用,对于他们而言,却也只能解解口舌之欲。 顾曜扔了枚给希言,希言咽下之后,却是欣喜异常,这些果实对于她来说,是一等一的大补,只是一枚,修炼居然能快一分。 张清尘看顾曜检查完狐狸之后这么说,颔首道:“这也是这果实的第二个用处,培养妖兽,只要未曾化形,便有大效,不过这果实不多,所以极少有人这么做。” “但既然师弟你的话,我回去之后再让人送几十斤来。” 顾曜吓了一跳:“几十斤太多了。” “不多不多,你是我师弟,我师父对你们师徒有些愧疚,只是些许果实罢了,没什么了不得。” 愧疚? 顾曜想起天师分神离开时曾经的嘱托,有些好奇的问道:“师伯如今可好?” 张清尘摇头:“不好,因为师叔的事...不仅是你师父,还有在上清派作乱的三师叔,师父和长老们吵了很久,如今龙虎山内部矛盾有些大。” “三师叔啊...他那日后来逃走了吗?还是被擒拿回了龙虎山?”顾曜想起三师叔善奕,问道。 “擒住了,但师父本来想押他回龙虎山,却被靖夜司要去,结果在去长安的路上逃走了。” 两人说起了龙虎山的事,柳玄风和颜意远则抓着这个机会,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快速扫荡石板上的肉。 等到顾曜看向颜意远,才发觉石板上只剩下礼貌性的肉了,这才无奈对着张清尘笑了下:“还好准备的肉多,只是要等会了。” 柳玄风抢过装肉的盘子:“我来,你们年轻人继续聊。” “那就麻烦柳大人了。” 顾曜感谢一句,看向颜意远:“你带来的那盒子里是什么?” 颜意远微微扬扬头:“息壤。” “什么?”顾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柳玄风都停下了手,和张清尘一同看向他。 颜意远很是得意,如果有条尾巴,现在应该翘到天上了:“对,息壤,传说中治水用的神物息壤。” “不过,也不是原版的那种,我问过一起发现的那位前辈,这应该是沾染息壤神力的泥土,远远没有那么神奇,但也很强大了,至少在那些做神机的人眼里,是绝世珍宝。” “我留了一些,还有一些送给你,算是谢礼。” 他将那个黑盒子递给顾曜:“这黑盒子是那位前辈给的,上面有禁制可以压制它的自我生长,不过这些息壤本身生长的力量就不是很强了,大概一个拳头大小的量,可以长大到一个人那么大。” 顾曜接过,抽开盖子,看了眼。 里面是一坨五彩泥,在盒子里如同潮水般不断翻卷。 如果颜意远的描述准确,这盒子里的五彩泥大概可以长大到三个人大小。 顾曜看了几眼就将这盒子递给柳玄风和张清尘,两人也是啧啧称奇。 又让静音鉴定了下,便让蝶儿收起来保管好。 随即四人开始了喝酒吃肉论道。 直到天上的抚月小榭如同月亮般亮眼,三人才起身告辞。 送走三人,顾曜回到屋子里:“我向他们打听了下织女、六神仕女,还有那些无脸女子的事,但柳大人都不知道,所以靖夜司大概也没有,只有司首才可能知道一点。” 静音颔首道:“那只能等明天再去打探消息了,不过也不急,不管如何,还是先以伏羲塔的比试为上吧,你不是说这事情很重要吗?” 顾曜颔首道:“确实重要,我会把握尺度,不会影响到比试的。” 又说了会这事,便是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翌日清城,顾曜才刚醒,便被奉了张清尘命令的前来送奇花异果的弟子敲门声吵醒。 “师兄他也太客气了,昨夜才说过,这才三个时辰吧,他就送来这么多。” 顾曜接过大约六箱,便听到那弟子道:“少天师说,这只是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二会分两次送来,大约一月一次,到时候我们会来询问地址,另外这些瓜果需要在一月之内服用,不然效果会差许多。” 顾曜连声道谢。 刚关上门,希言便兴冲冲的一个狐跃,一头扎进了一个箱子里。 顾曜看着希言开心的模样,对静音道:“师太,麻烦你照看希言了,这些水果也摆脱您分一下,给窃娘它们也分一点。” 静音应承后,顾曜也不回屋再休息会了,让蝶儿藏入劫剑之中,背着劫剑,提着一坛鹿茸酒一坛虎鞭酒,便是去找九浅去了。 “说来,也不知道醉月有没有把我的身份告诉他,昨天那么大的动静,应该已经露底了吧,唉。” “希望不会需要以德服人。” 顾曜感叹一声,加快步伐,便是来到了昨日的府邸。 站在九浅的府邸前,看看对面的醉月宅,顾曜也不得不再感叹一声,长安人真会玩,面对面发帽子。 轻轻敲响大门,不到片刻,便是有个小厮小心翼翼的开门:“大人是?” “在下张三,昨日与九浅大师说好了,特来求购神机,还请通报。” 报上假名,小厮合上大门。 片刻后,九浅便和那小厮一样,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打探一二,随即一把拉住顾曜,将他扯进屋子:“走,里面说话。” “九浅大师为何这么紧张?” 我的身份好像没有暴露,醉月真不是想要弄死他吗?昨儿那么大的动静,居然还瞒着... 顾曜跟在后面,看着九浅的背影,觉得他身上写满了死字。 进了大厅,布置如同昨日,那些女人也都在,只是今日的九浅,显然没什么兴趣完了。 他步下阵法,隔绝声音外泄,连带那些女人都放在外面,随即才舒缓了口气,瘫坐到椅子上:“张三啊,你来的正好,昨日对面突然爆炸,然后居然有个阳神老怪被赶出城,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顾曜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走的快了些,到了家这事才发生。” 九浅并不怀疑,他有差人跟着顾曜,虽然跟丢了,但看方向,顾曜的目的是在南边。, 当然最关键的因素是在于,他认为顾曜和阳神扯不上关系... 九浅摸了下额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罢了罢了,直接说正事,你这个酒?” “都是这个品质,先给您尝尝。” 顾曜麻溜的将酒放到了他面前,假装不经意道:“不过昨日的事,我后来打听,也听到了一点消息,据说和您的道侣醉月有关系,她好像也在场。” 九浅刚刚拔出酒塞,伸出手蘸取了些酒水,听到这话,身子一僵:“嗯,我也听说了,估计她是来拜访那位阳神真人的,她的人脉我也摸不清。” 顾曜笑着点点头,看着他舔了下,随即眼神亮起:“这酒比我想象的还好。” 顾曜看他有意岔开话题,不想谈论醉月,也就笑着点头:“自然是上品,不然怎么敢来与您谈合作。” 九浅的眼神变的很满意,他将酒塞重新塞回了坛子上:“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可以正式讨论下合作的事宜了...” 砰砰砰— 他话还没说完,大门又被敲响了。 这一次小厮才打开门,就被踢了进来。 “九浅,你在哪,给我滚出来!” 醉月气冲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顾曜和九浅两人同时心里喊道不好。 这女人是来破坏我套话九浅的!—她又不想和自己交恶,故意挑着这个时候来,佯装不知道在,直接把水搅浑,拖着九浅回家。 九浅则是面如土色,抖如筛糠:“坏了,我...我道侣来捉奸了。” 他在屋内疯狂扫视,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最终一把抓住顾曜的手:“张三好兄弟,等会你告诉我的道侣,这里的女人,都是你的!” 顾曜:“...” “嫂子别误会,都是我的!” 当醉月冲入大厅,顾曜面色麻木道。 醉月:“...” 搜索 复制 第二百六十六章 饕餮 顾曜听着九浅的话,在室内走动,每走一步,都会悄悄的在各处留下符箓,以防万一。 在室内走一步停一刻,这样慢慢看了几圈之后,顾曜回到九浅身旁:“大师,这些骸骨,该不会是?” 九浅对于顾曜磨磨蹭蹭看了好几圈并不在意,反而有些欣赏,在他看来这是对于神机之道的尊敬:“对,这些都是人的骸骨。” 看到顾曜面上表情有些许变化,他想了想解释道:“不是普通人的骸骨,具体来源,我也不清楚。” “你可曾听说过一群想将自己改造成神机的疯子?” 他突然提及到整天嚷嚷着神机永恒的那群人,顾曜坦言曾经遇到过。 听闻这话,九浅走到一具白骨前,伸手抚摸着那黑发:“你遇到过就好解释了,那些将自己改造成神机的...疯子,他们的想法很疯狂,但理念没错,单论神机之道,我自负不弱于他们,但论及对于人体的改造,我远远不及。” “他们将自己的血肉之躯改造成金属,在血肉上撰写符文,他们既成功,又失败。” 九浅似乎与他们打过交道,对于他们很了解:“他们成功的得到了不会衰老、迟钝的肉体,但也失去了人心,失去了人的灵性,在他们改造自己的那一刻,他们已经走到了终点,并且再也无法突破那层线。”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失去了创造全新神机的智慧。” 说到这里,九浅发出一声鄙视的轻笑声:“这是一条绝路。” “我曾经研究剖析过两具神机之躯,发现了些许奥秘,想要用人身承载神机的力量,普通人是做不到的。” “最好的,是佛门那群莽和尚,他们的身体强大,充满生命力,甚至还要想办法浇灭一点他们的生命之火,那样才能改造。” “次一点的是道人,修为不能太弱,需要在改造的过程中一点点强化身体,慢慢适应。” “而普通人的身体,压根不能用,他们太脆弱了。” 顾曜看着九浅有些病态般的深情抚摸那白骨,莫名有些寒颤,冷不住怀疑他也有着把醉月改造成这样的想法,又道:“那大师你刚刚说,这些是普通人的尸骨,这又是怎么回事?您强化了她们?” 九浅收回手,转身看向顾曜,脸上突然掀起一股狂热,让顾曜想起那些狂信徒:“不,对于白骨,即便可以强化,代价也太大,而且时间也...” 他顿了顿:“可天地之间奇物何其之多,十余年前的一日,醉月带着一个男人找到我,他们让我见识到了奇迹,女娲造人般的奇迹。” “我毫不怀疑,当年女娲娘娘就是用那些东西捏造出了人类。” 顾曜问道:“那是什么?泥土吗?” “对,泥土,他们说那是息壤,但我不信,息壤在神话里明明只是不断生长蔓延的泥土,怎么可能拥有强烈的生机,能够压制住承载符文力量的脏器?” 顾曜想起了颜意远昨日夜里给自己带的东西,居然和这里也有联系,当下心里一沉,颜意远该不会又碰到什么危险人物了吧?之前那把魂兮魂兮,可还是个搞不清的谜呢。 九浅蹲下身子,从身后白骨的脚下,取出一个装着烂桃子的容器,打开,伸手招顾曜过来。 等到顾曜靠近,他指着道:“你看,这个黑色的符文,就是用那神泥为底料制作出的符水画出来的。” “这个心脏,本来也只是个平常妖物的,即便我再怎么努力,也只能保存不足两月,但有这符文,如今已是六月,但仍然生机旺盛。” “更奇特的是,这心脏装入任意一具身体内,都能完美无瑕的启动,不会有任何的排斥,你知道排斥是什么意思吧?” 九浅看着顾曜问道。 顾曜点头,同时仔细看着这心脏上的符文。 这是个类似太阳的符号,漆黑无比,吞噬着微弱的光芒,在顾曜超强的视力下,可以看到这个符号其实在一直流动,好似墨水。 给顾曜展示了一会,九浅将它合上,重新放了回去。 “这些神泥,便是我们最大的秘密。” “这些骸骨,只是平平无奇,等到有人挑中她们时,我会先在骨头里注入神泥搭配血液—主人的血液,随即将脏腑填入,然后披上美人之皮,再赋予她们血肉,让她们活过来。” “这个时候,最基础的部分就完成了,虽然算不上完整的神机,但也是能施展法术的普通人,不是我自夸,放出去混在人群里,根本无法辨别出来。” “而六神仕女则是在这个状态下进行更深层次的强化,一具,大约需要我五到十天的时间,六具,便是一个月到两个月。” 九浅环视屋内:“好了,该说的我已经与你说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事不该你知道,你可以挑选了。” 顾曜颔首道:“多谢大师指点,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请教。” “哦?说。” “这些骸骨,是哪一位提供给你们的?又是什么来历?” “你不该问...呃!” 九浅刚想要训斥一二,便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扼住了,一股冰寒之力从喉咙处蔓延全身,剥夺了他对于身体的操控,双脚也缓缓离地,被一股巨力提在了半空。 脚下阴影中,他的六神仕女钻出,只是刚刚才爬出上半身,便被一朵朵突兀长出红花覆盖全身、封印,动弹不得。 蝶儿出现在顾曜的身旁,瞬间便制住了九浅和六神仕女。 “蝶儿,辛苦你了。”顾曜不知何时抽出了劫剑,剑身上红光闪耀。 九浅悬在半空中,身躯僵硬如尸,一只炽红的蝴蝶趴在他的喉咙处,压制住了他的动作,只有眼珠子还能动弹一二。 顾曜看向他:“大师,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所以来做个交换吧,我问你答,作为报酬,我不杀你,如何?” “同意的话,就眨两下眼。” “十息之后,你还不同意,我就用明魂术探查你的魂魄,那时会有什么结果我并不能保证。” 九浅拼命的眨眼。 “既然你同意,那我就再提醒下你,我身旁这位,昨日那个被赶出去的阳神再来十个也不一定够打,如果你想耍什么花样,相信我,来不及的。” 顾曜向蝶儿使了个眼神,蝶儿便操控蝴蝶放松了些压制,让他能够说话。 “你究竟是什么人?太子的人?还是谁的人?你想要什么?我们什么都能给你!”九浅疯狂叫喊道。 顾曜将剑放到他的肩膀上:“我问你答,至于我是什么人?姑且可以说,我是这些枉死之人请来的。” “枉死之人?不可能,不可能,他们说了,这些人的魂魄都已经喂了饕餮,怎么请你!” “饕餮?什么饕餮,说清楚!” 顾曜立刻喝问道。 第二百六十五章 工厂 醉月表情稳得很快,操着冷若冰霜的脸,端着超凡出世的气质,向着顾曜微微行礼:“贫道醉月,不知尊驾是?” 顾曜也对着表演:“在下野茅张三,来此是为了求购六神仕女,恰逢有些珍藏,有幸被九浅大师看上。” 两人在九浅面前演起了戏,虽说演技一般,但九浅心底有鬼,也没怎么细想,只想尽快混过去,眼看顾曜将这些女人的事都揽过去,说自己爱好特殊,与常人不同,因而热情好客的天下第一神机大师九浅才摆了这么一出,不由长出口气: “夫人,你怎么来了?” 他及时插嘴,堵住了醉月将要出口的话。 醉月环绕四周,找了个座位,伸手在空中一挥,便有微风拂过,她坐下道:“张道友请坐,我们坐下说。” 眼看两人都是坐下来,她又直接问道:“这珍藏之酒又是什么?有何作用?你们二位刚刚说到何处?” 九浅笑道:“夫人来的正好,这事也需要你来掌掌眼,同时将这酒转交给...” “咳咳。” 醉月及时咳嗽,打断了他将要说出的人名。 顾曜也是明白了,醉月这次来,就是为了不让九浅说出上面的那人,或是那群人。 “夫人没事,既然是要与张兄合作,这些事早晚都是要说的。”九浅陪笑道,同时伸手放在醉月的手上,轻轻揉捏。 醉月对着顾曜微微一笑轻轻点头,手从九浅的手下抽出,传音于九浅,开始了悄悄话。 两人的模样,不像是正常的夫妻,更像是舔狗与女神,九浅完全被醉月拿捏在手中。 顾曜好整以暇,看着两人传音,倒也不怕什么,毕竟蝶儿就在身边,而且昨日司首的表现,应该暂时还是会护着自己,至少不会让自己在长安城内出现什么意外。 只是醉月的心思他也猜不透,她瞒着九浅自己的身份,又是为了什么? 两人那边似乎说的差不多了,醉月便是起身,对着顾曜行礼奉茶:“夫君已是与我说的明白,既然如此,那就由夫君做主,刚刚妾身有些许鲁莽,冲撞道友,还请见谅。” 她对自己的称呼,由贫道变为妾身,似乎表明了她已经被说服,会以九浅为主。 顾曜起身接过茶水,也是客气了一番,随即九浅继续道:“实不相瞒张三道友,您的这些酒,贫道打算将它转赠给佛门。” “佛门?”顾曜心头有些无奈,这或许是最后的归宿,但中间人应该被省略掉了。 九浅笑容和煦:“是啊,道友是野茅,可能不知道,佛门煅金身,是要自身阳气为真火,一点点锤炼,因此他们需求这些东西。” “可是我记得佛门戒酒戒荤腥,这虎骨酒、鹿茸酒岂不是全犯了?”顾曜有些好奇,之前他在金佛寺曾经了解过这个知识,但没有细问,担心被误会为觊觎佛门功法。 又或者被认为是想要加入佛门,激起他们的传道之心... 九浅笑着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佛门用这些,并不用来喝,况且酒水嘛,喝多了容易错事误事。” “他们使用这些酒水的方式挺多,看修为的,有人会直接泡在酒中,直接用身体炼化吸收,当然,这是修为比较低的,也很少有人用这法子。” “他们用的最多的法子,是一个名为‘秽迹金刚咒’的功法,这功法可真是神奇的很,可以将酒水直接炼化为一团炽热阳气,对于我们道门来说,这功法也是罕见也有用的,据传阳神真人可以用这功法采集天地之阳气,淬取炼化,只是这法门是佛门秘传,很少传出啊。” 醉月似乎很热意闲聊八卦,借口道:“秽迹金刚咒确实很是传奇,能与三大道门的集气法相提并论,神霄道的道主曾经想与道门交换此法,却被拒绝了。” “是啊,我也听说过,居然是真的啊,”九浅很是惊讶,“夫人,你细细说说这隐秘?我还以为是佛门吹嘘呢。” 醉月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白的九浅笑容呆滞了许多:“其实也没有什么隐秘,只是神霄道的集气法太过暴烈,因此想以秘法交换,却被拒绝,这么多年以来,这功法一直是佛门秘传,只有百年前大动乱之时,一个名为‘白猿寺’的寺庙被灭时有传出,之后佛门追杀百年,最近听说已经确认都已经死了。” 她说话时,注视着顾曜,看顾曜听的入迷的模样,心底也是松了口气,寻思着继续用这种秘闻吊着顾曜,说的差不多就打发顾曜走,免的九浅不小心说漏了嘴,把上面那位说出来。 而顾曜,则是在震惊。 原来秽迹金刚咒这么厉害吗? 这功法对于他来说,其实有些鸡肋的感觉,唯一的作用,便是修出了红莲业火—可是有雷法,抬手便是天雷,谁还会用明显不及雷法的火法呢? 如果不是今日听到这秘闻,他都不知道秽迹金刚咒来头这么大。 看着醉月在那红唇闭合不停,他的思绪早已经飘回到那个交出这功法的流浪僧人身上了。 那僧人碰到顾曜时,顾曜大约只有七岁,已经来到了白鹅山上的茅山道观. 他本来是想要来化缘的,天知道他为什么不去山脚下的村子或者城里,不过现在倒是知道了,被佛门追杀呢,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担心露了踪迹,所以只敢找野茅之类,在发觉庙里是一老一少后,他很是热情大方的表示希望和他们做个邻居,并很善良的表示可以允许他们在道观里再睡一晚— 然后就被老道挂在树上挂了六天. 他嘴挺严的,什么都不说,坚持了六天才挺不住,吐出秽迹金刚咒,和老道说明了自己的来历,老道才放走他。 ‘所以那野僧人是白猿寺的残党?’ 顾曜回过神:“能与我说说那白猿寺吗?” 醉月愣了下:“这倒也没什么说的,那寺庙本就不大,听说是佛门一位神僧度化的白猿立下,为了助它消磨戾气,才传下这法门,只是百年前动乱之时,那白猿的徒子徒孙也掺和了进去,结果被剿灭。” “所以白猿寺里的都是猿猴?” “不知道,那寺的记载太少了,就这些,也还是我从师门长辈处听来的。” 顾曜点点头:“原来如此,对了,九浅大师,你拉拢佛门是为什么?醉月真人想要竞争纯元道道主,佛门应该不能帮忙吧?佛道之争我记得很激烈啊。” 九浅也在听故事,听的入迷,见顾曜发问,一拍脑袋道:“那自然不是帮这个,但佛门不能帮夫人,可以帮二殿下啊,要知道佛门在太后她们女眷那,还是挺受尊敬的。” 醉月痛苦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这货还是说出来了,那我今天来做什么,叮嘱那么多次... 九浅浑然不知,继续道:“在通过太后她们帮忙殿下,效果也更好嘛,毕竟送他们这么多酒,只是让他们说几句殿下的好话,还不是谎言,他们必然不会拒绝的,毕竟是我家夫人的主意...嘶,夫人,你怎么了?”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醉月的面色有些不佳。 “殿下,哪位殿下?可是当今陛下的皇子?帮这位殿下说话可是为了龙位?”顾曜追问道。 但九浅已经回过神了,急忙生硬的转过话题:“真是好奇阳神是如何的神通,如何的修炼,这秽迹金刚咒又是何等的深奥不俗,对了,张道友,来,别光坐着了,与我来后院,选取你喜欢的六神仕女模样。” 他着急偏转话题,却又忘记醉月跟他说,不要带着顾曜去选六神仕女了。 醉月感觉自己被九浅气的心窝痛,顾曜到底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还不一定呢,你怎么就急着露底了呢? 九浅倒没想那么多,他自许拉拢的人够多够强,并不认为区区一个野茅能搅起长安这万丈湖泊的水—万一这小子见到了底子,真想反水,直接在按掉就行了。 以往窥视长乐坊秘密的人也有不少,但如今长乐坊的名气越来越大,丝毫不见任何影响。 顾曜跟在他后面,有些懊恼自己问急了,但跟着他走进后院的空屋子,看着九浅点燃一盏造型奇特的鲛人青铜灯,烛火在空旷的地面上照出一扇不存在的门,不由瞪大了眼。 九浅很喜欢看顾曜这没见识的模样,端着高深莫测的模样,冷声道:“道友,请吧。” 打开地上的门,露出一排斜着向下的石阶,两侧的墙壁上,画着鲛人的图案,鲛人面容丑恶狰狞,手中举着火把,在顾曜踏入石阶一刻,壁画上的火把竟是燃起熊熊烈火,将黑暗驱散。 看着顾曜又被惊的停住了脚步,九浅忍不住在外面笑出声。 他最喜欢看人被他的杰作震惊的表情了。 不管是谁。 顾曜在前,九浅在后,两人一路来到下面的密室,顾曜大概估计了一下,这石室大约藏在地下九尺,再加上那奇特的开门之法,除非有大能在正上面开战,而且还拼命往地上砸法术,不然根本影响不到这里。 下方的石室内,外面堆放着大量千奇百怪的傀儡,应该是九浅制作神机失败的产物,而在东南角,又有个小门被九浅用鲛人青铜灯照出。 “这边来。” 九浅站在门口,刚要推门进去又停下脚步,故作玄虚道:“张三,你等会可要稳住,别被吓傻了。” “哦?吓傻?难不成里面是黑龙神机?” “哈哈,那当然不是,黑龙神机足有万丈长,就如同洛阳的北邙山一样,怎么可能放在这儿。”九浅得意洋洋的又炫耀了一番,“你对黑龙神机感兴趣我是能理解的,但你的想象力有些匮乏。” 要不是我知道,还真被你唬住了,虽然那黑龙很大,但也没有那么夸张啊...顾曜看着九浅得意的胡子都要翘到眉毛上了有些无语。 “如今神机已经被我拿去给醉月的侄儿磨合了,你要想见,就等到选拔赛吧,行了,瞪大眼看吧。” 九浅推开门,将室内的一切展示在顾曜眼前。 这间屋子的屋顶,镶嵌满了夜明珠,夜明珠的微绿色光芒充斥满了顾曜的眼帘,将里面的东西印在眼中。 黑发白骨,亭亭玉立,诡异的光芒在光滑的白骨上滑动,在飘柔的黑发上流淌,好似精致的手办,姿态各不相同的站在各个圆台上。 一张张绘画着各不相同的美女图悬挂在墙壁上,贴满了屋子,屋子的真后面,还有个长长的屏风,屏风之上,也同样绣着各不相同的女子。 顾曜站在门口僵硬了片刻,回过神来眼神从白骨上移开,看向白骨的脚下圆台,之前的视线被白骨吸引,也没怎么看,此刻回过神来,看向那圆台,这才发觉,那圆台其实是一个个装载着五脏的容器。 这地方,就是一个用血肉白骨拼装人的工厂。 注意到顾曜回神,九浅却有些失望,怎么就回过神...哦,对了,这小子是养妖魔制酒的,在他看来可能是一样的,只是材料不一样。 “九浅大师,这....”顾曜清清嗓子道。 “唉,进来吧。” 九浅叹口气,率先走进里面,披上了诡异的绿光,向顾曜介绍了起来。 “这些骨架,其实就是身高、比例不一样,其他都相同,你就挑你喜欢的比例就行,大长腿还是小短腿什么,自己按着喜欢的身高选,下面的天干地支就是序号,你记着最后告诉我。” 入室之后,九浅立刻化身一个狂热的神机爱好者,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已经变成了一堆堆等待组装的材料。 “这些画,就是你选的外表,但我建议你按照相同的天干数来选,这样的话我做起来方便,可以快一些。” “下面这些,其实代表着每个仕女的神通法术,每个仕女搭配五个,这个选择要注意,天干数要相同,地支数要不同,如此才能组成一个至少不会相互排斥的神通组合。” 顾曜一边点头,一边暗中神魂通知蝶儿准备,出声问道:“我之前听说过织女与六神仕女有些关联,难不成织女也是这么做出来的吗?也是由您这样的神机大师制作?” 九浅格外惊诧的看了眼顾曜:“你居然知道这个?” 随即摇头:“织女是最完美的六神仕女,真正如何,我也不知晓,但我能确定一件事,没有人能做出那么完美的神机。” “织女,是天,是无上的昊天上帝,是至高的三清道祖,是他们用风,用水,用土,用弥漫于世间各处的灵创造出的神机。” 第二百六十六章 饕餮 顾曜听着九浅的话,在室内走动,每走一步,都会悄悄的在各处留下符箓,以防万一。 在室内走一步停一刻,这样慢慢看了几圈之后,顾曜回到九浅身旁:“大师,这些骸骨,该不会是?” 九浅对于顾曜磨磨蹭蹭看了好几圈并不在意,反而有些欣赏,在他看来这是对于神机之道的尊敬:“对,这些都是人的骸骨。” 看到顾曜面上表情有些许变化,他想了想解释道:“不是普通人的骸骨,具体来源,我也不清楚。” “你可曾听说过一群想将自己改造成神机的疯子?” 他突然提及到整天嚷嚷着神机永恒的那群人,顾曜坦言曾经遇到过。 听闻这话,九浅走到一具白骨前,伸手抚摸着那黑发:“你遇到过就好解释了,那些将自己改造成神机的...疯子,他们的想法很疯狂,但理念没错,单论神机之道,我自负不弱于他们,但论及对于人体的改造,我远远不及。” “他们将自己的血肉之躯改造成金属,在血肉上撰写符文,他们既成功,又失败。” 九浅似乎与他们打过交道,对于他们很了解:“他们成功的得到了不会衰老、迟钝的肉体,但也失去了人心,失去了人的灵性,在他们改造自己的那一刻,他们已经走到了终点,并且再也无法突破那层线。”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失去了创造全新神机的智慧。” 说到这里,九浅发出一声鄙视的轻笑声:“这是一条绝路。” “我曾经研究剖析过两具神机之躯,发现了些许奥秘,想要用人身承载神机的力量,普通人是做不到的。” “最好的,是佛门那群莽和尚,他们的身体强大,充满生命力,甚至还要想办法浇灭一点他们的生命之火,那样才能改造。” “次一点的是道人,修为不能太弱,需要在改造的过程中一点点强化身体,慢慢适应。” “而普通人的身体,压根不能用,他们太脆弱了。” 顾曜看着九浅有些病态般的深情抚摸那白骨,莫名有些寒颤,冷不住怀疑他也有着把醉月改造成这样的想法,又道:“那大师你刚刚说,这些是普通人的尸骨,这又是怎么回事?您强化了她们?” 九浅收回手,转身看向顾曜,脸上突然掀起一股狂热,让顾曜想起那些狂信徒:“不,对于白骨,即便可以强化,代价也太大,而且时间也...” 他顿了顿:“可天地之间奇物何其之多,十余年前的一日,醉月带着一个男人找到我,他们让我见识到了奇迹,女娲造人般的奇迹。” “我毫不怀疑,当年女娲娘娘就是用那些东西捏造出了人类。” 顾曜问道:“那是什么?泥土吗?” “对,泥土,他们说那是息壤,但我不信,息壤在神话里明明只是不断生长蔓延的泥土,怎么可能拥有强烈的生机,能够压制住承载符文力量的脏器?” 顾曜想起了颜意远昨日夜里给自己带的东西,居然和这里也有联系,当下心里一沉,颜意远该不会又碰到什么危险人物了吧?之前那把魂兮魂兮,可还是个搞不清的谜呢。 九浅蹲下身子,从身后白骨的脚下,取出一个装着烂桃子的容器,打开,伸手招顾曜过来。 等到顾曜靠近,他指着道:“你看,这个黑色的符文,就是用那神泥为底料制作出的符水画出来的。” “这个心脏,本来也只是个平常妖物的,即便我再怎么努力,也只能保存不足两月,但有这符文,如今已是六月,但仍然生机旺盛。” “更奇特的是,这心脏装入任意一具身体内,都能完美无瑕的启动,不会有任何的排斥,你知道排斥是什么意思吧?” 九浅看着顾曜问道。 顾曜点头,同时仔细看着这心脏上的符文。 这是个类似太阳的符号,漆黑无比,吞噬着微弱的光芒,在顾曜超强的视力下,可以看到这个符号其实在一直流动,好似墨水。 给顾曜展示了一会,九浅将它合上,重新放了回去。 “这些神泥,便是我们最大的秘密。” “这些骸骨,只是平平无奇,等到有人挑中她们时,我会先在骨头里注入神泥搭配血液—主人的血液,随即将脏腑填入,然后披上美人之皮,再赋予她们血肉,让她们活过来。” “这个时候,最基础的部分就完成了,虽然算不上完整的神机,但也是能施展法术的普通人,不是我自夸,放出去混在人群里,根本无法辨别出来。” “而六神仕女则是在这个状态下进行更深层次的强化,一具,大约需要我五到十天的时间,六具,便是一个月到两个月。” 九浅环视屋内:“好了,该说的我已经与你说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事不该你知道,你可以挑选了。” 顾曜颔首道:“多谢大师指点,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请教。” “哦?说。” “这些骸骨,是哪一位提供给你们的?又是什么来历?” “你不该问...呃!” 九浅刚想要训斥一二,便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扼住了,一股冰寒之力从喉咙处蔓延全身,剥夺了他对于身体的操控,双脚也缓缓离地,被一股巨力提在了半空。 脚下阴影中,他的六神仕女钻出,只是刚刚才爬出上半身,便被一朵朵突兀长出红花覆盖全身、封印,动弹不得。 蝶儿出现在顾曜的身旁,瞬间便制住了九浅和六神仕女。 “蝶儿,辛苦你了。”顾曜不知何时抽出了劫剑,剑身上红光闪耀。 九浅悬在半空中,身躯僵硬如尸,一只炽红的蝴蝶趴在他的喉咙处,压制住了他的动作,只有眼珠子还能动弹一二。 顾曜看向他:“大师,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所以来做个交换吧,我问你答,作为报酬,我不杀你,如何?” “同意的话,就眨两下眼。” “十息之后,你还不同意,我就用明魂术探查你的魂魄,那时会有什么结果我并不能保证。” 九浅拼命的眨眼。 “既然你同意,那我就再提醒下你,我身旁这位,昨日那个被赶出去的阳神再来十个也不一定够打,如果你想耍什么花样,相信我,来不及的。” 顾曜向蝶儿使了个眼神,蝶儿便操控蝴蝶放松了些压制,让他能够说话。 “你究竟是什么人?太子的人?还是谁的人?你想要什么?我们什么都能给你!”九浅疯狂叫喊道。 顾曜将剑放到他的肩膀上:“我问你答,至于我是什么人?姑且可以说,我是这些枉死之人请来的。” “枉死之人?不可能,不可能,他们说了,这些人的魂魄都已经喂了饕餮,怎么请你!” “饕餮?什么饕餮,说清楚!” 顾曜立刻喝问道。 第二百六十七章 算计 饕餮,远古恶兽,若是人间还有存在,那必然是一只凶神。 顾曜曾经和一只饕餮打过交道,那还是他刚刚获得通幽之术时,不知天高地厚,直接偷窥鬼国,结果引来了泰山府君的宠物饕餮注目,并且试图将他抓入鬼国,之后被老道打断,又被泰山府君镇压。 而根据他在鬼国的了解,那饕餮时不时就会寻找机会吞噬鬼物,也曾因此被镇压。 人间居然也有这等凶兽,而且还和他们狼狈为奸? 被顾曜注视着,九浅有些害怕,身躯不自然的抖动:“我也不清楚啊,只是听到这么说过,或许不是传闻中的远古恶兽,只是个叫这名字的东西。” “行了,说清楚,这些尸骨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司首不管?为什么有传言说这些不是大周子民?你们背靠的,又是哪个皇子?把你们的底细说个清楚。” 九浅张嘴要说,又闭上嘴,面色纠结痛苦,艰难抉择,最后无奈道:“我说了被发现也是死,而且不止我会死,和我有关的一切都会遭到报复。” 这话就是,如果说出来不会被发现就行,顾曜瞟了他两眼:“有禁制之类的法术,只要说了就会被发现?” 九浅很配合,点点头:“提及就会有反应。” “那你们私底下也不说这些?” “在定好的地方里说就没事。” “定好的地方?这地方是你们的工厂,也不属于定好的地方?” “来这里的人不少,自然不是。” “那哪里是,我带你去。” “二殿下府,我和夫人时常拜访,可以带你引荐,前提是要有好酒。” 背后的皇子是二殿下啊,没听说过这位啊,顾曜看着他点点头,原来这么说就不会触动了啊,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还有什么能说的?” 九浅一本正经道:“什么事都是听殿下的,还有我夫人的,我只是个制作六神仕女的神机师傅。” “这样吗?那黑龙神机能说说吗?” 九浅一下警觉了起来:“那是我最完美的杰作,我不会...” 顾曜慢条斯理打断道:“我曾经听个野茅说,他在一条河的河底,发现了一条黑龙的尸体,他虽然见识浅薄,但却发觉那黑龙是被个兼修佛道的人杀死的,那人,你认识吗?” 九浅都惊呆了:“你...原来你是冲这个来的...” 他叹了口气:“那位倒是能说,就是长乐坊的坊主,应慕道。” “他的来头可不一般,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他,但我劝你你还是忘记今天的事,赶紧离开长安吧。” “他是当代司首的弟弟,和皇室关系莫逆,行踪飘忽不定,但和天师、上清派明熙真人等都是交好,也是二皇子的亚父,我估计这些的源头,也应该是他。” “当然,只是我推测,实际我不确定。” 应慕道,顾曜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司首的弟弟?司首的本名是什么?” “应问道。” “长乐坊是应慕道建立的吗?织女的传说,是自他而始吗?”顾曜追着问道。 九浅摇摇头:“长乐坊我不清楚,毕竟我没去过,也不敢打听,我家夫人脾气爆裂,所以我还是最近一段时日得了这个府邸,才敢偷偷摸摸玩乐。” “至于织女,我倒是知晓,那个很久之前就有了,据说长安潼关之外有个隐蔽的村子,织女就来自那里,不过织女传说是被应慕道搞大的,现在人尽皆知是他弄的。” “那村子在哪?” “不知道,都说隐蔽了啊,反正是说有个放牛娃误入那处,娶了个美丽的天女,因此才叫织女。” 顾曜颔首,开始琢磨怎么收拾九浅了。 这家伙说着什么都不能说,但基本自己想知道的事,他也拐着弯都说出来了。 核心的关键,二皇子,应慕道,息壤,还有潼关外的村子。 这家伙...杀是不能杀的,把这里捅出去,交给靖夜司,大概也是无疾而终,最多收拾下九浅,甚至醉月都能脱身而出,反而自己会沦为众矢之的。 就这么放了,怕被他反捅一刀。 顾曜一时有些苦恼,反而是九浅,这个时候一下聪明了起来:“你是在苦恼如何处理我?” 顾曜斜眼看去:“你又是什么提议?” 九浅露出笑容:“投名状嘛,只要你握住我的死穴,那就可以放心了。” “所以呢?” “我知道许多秘密,都是通过六神仕女偷听到的。” “嗯?” 九浅露出人畜无害的表情:“六神仕女只给那些达官贵人,或者道二代,也是有原因的,我能通过六神仕女的眼睛和耳朵,偷窥窃听那些人的事,所以知道了不少秘密。” “如果这是真的,倒确实是死穴,一旦传出,你必死无疑。” “我刚刚与你说的消息,有一些便是通过六神仕女偷听到的,为了让你更安心,我可以告诉你二皇子的一个秘密。” “哦?” “二皇子和长乐坊的一个小厮有关系,两人还交换了信物,这个料够不够?”九浅道。 顾曜一下惊讶住了:“这...” 蝶儿突然靠到顾曜身旁,小声道:“我可以在他身上种下一朵彼岸花,只要心念一动,就可以吞噬他的魂魄。” 顾曜当即同意,随即蝶儿手指一点,只见九浅喉咙处的那炽红的蝴蝶缓缓融入九浅的喉咙,变为个血红色的花朵形状。 旋即蝶儿便撤去了对他和六神仕女的压制,九浅一下从半空中栽下,那六尊仕女从土中钻出,又被九浅收回影子里。 摸了摸喉咙,九浅浑然不在意:“既然这样,那你也算放心了,能不能交个底,说说你到底是谁?” 顾曜摸摸脸:“李四。” 九浅:“...得,那这六神仕女你还做不做?” “你还敢接?” “接啊,为什么不接,反正你的那些酒对我有用。” 顾曜想了想:“好,那你做吧,就这六样吧。” 顾曜随意点了点,随即和九浅一同离开了此处,回到了上面的大厅。 醉月已然离去。 又是表面一番客套,顾曜收回蝶儿,脚步轻快的离开人,绕了一圈转到对面,咚咚敲起了门。 “醉月夫人,有事商量。” ... 九浅送走顾曜后,关紧了府门,唤来了面白无须的太监,轻快的脱下了上半身:“这个家伙底细查到没?” 太监冷着脸走到他身前,仔细看着他喉咙处:“查到了,他就是顾曜。” “顾曜!难怪呢,这么关心黑龙神机,果然是个野茅,就想着在开始之前搞小手段。”九浅嘲笑了一声,“这是第十二个在我身上下禁制的家伙了,公公,他的禁制能破吗?跟在他身边...” 太监打断道:“有些麻烦,你好像...” “怎么了?” “该吃吃该喝喝吧。” “啊?” 太监后退两步:“这次的禁制,幽冥之意纵横,那女子没有任何气息,如今看来应是个鬼王,除非是应慕道来,不然你目前结交的人里,应该没几个能解掉。” 九浅长叹一声:“那我岂不是死定了?” “无妨,你的魂魄归属于饕餮大人,即便死去,再以息壤重铸身躯即可复活。” “说是这么说,但总归有些膈应,对了,顾曜的来头应该不小,他能搞死应慕道吗?我听说他和天师关系不错,天师拦住司首,他有可能成功吗?” 太监摇头:“不知,但...他已经是最有希望的一人了。” 九浅披上衣服:“应慕道这老东西,掌握了织女这么久,也该死了吧。” ... 顾曜和醉月只是浅浅聊了几句,确定两边还是有合作的心意后,交换了下情报后,达成个口头协议,便是离开了。 “有趣,醉月是应慕道的人,九浅是二皇子的人,这对夫妻真是有意思。” “二皇子想要除掉应慕道,独掌织女,而应慕道则希望通过二皇子,先吞噬人间气运,再打败司首,吞噬司首而飞升。” “这么看来,醉月和九浅两人都没说谎,只是各自都隐瞒了一小部分。” 顾曜回到靖夜司的宅子里,和静音说了自己的发现后,抬头看天道:“可是那些白色的无脸女子,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静音反过来安慰道:“不急,下面这段时日,你就在这里好好修炼,备战那比试吧,打听消息,就交给我和蝶儿。” “嗯?师太你有法子?”顾曜侧目。 静音笑道:“有个想法可以试一下,只是不能确定结果,下面这段时间,就把蝶儿和陆白侯交给我,让我去试着找找吧。” 顾曜自无不可的答应。 在接下来的时日里,一切变的古井无波。 顾曜呆在院子里,修行各项法术,温养身体,只是偶尔与张清尘等人一聚。 而静音则是每天换上不同装扮,从尼姑、道士,到粗浅男人、秀美书生,在长安城内玩了个遍。 终于在即将开始的比试前,静音来到顾曜的屋内,兴冲冲道:“找到了,找到了,信仰这些女子的地方,是那些青楼、勾栏啊。” “她们根本没有藏着,就摆在入门的地方,只是所有进门的人,都要先上一炷香,而那些风尘女子,日日夜夜都会祭拜她们,祈求她们保佑。” 说着静音狠狠一巴掌拍在顾曜肩膀上:“都是你不去逛青楼,不然哪用的着找这么久!” 顾曜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指着她的衣袖道:“所以你这段时间都在青楼玩乐?你看你的衣袖,都沾上胭脂了!” 静音看了眼自己的衣领,理了理端正神色:“胡言乱语,青楼有什么好玩的,我只是转成要把蝶儿卖了的残冷老父亲,带着她逛了一遍全城的风月之地罢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将起 顾曜和静音大眼对小眼,根据静音衣领的胭脂,还有最近时日她花钱的速度,顾曜有很充足的理由怀疑她... 不过应该不至于吧,师太好歹是个佛性深凝的出家人,就算青楼之类的地方有娈童,应该也不会如此下三滥,更何况还有蝶儿在。 “您该不会是喜欢女子吧?”顾曜狐疑问道。 静音:“...” 她叹了口气:“收起你旺盛的想象力,好好准备你那比试,过些时日,你们动手的时候,我就有机会去探底了。” “我已经找到了破局点,但那里有高人坐镇,需要把他引出去,最好的机会,就是那比试。” 静音浅浅解释几句,便是回屋去了。 顾曜看向蝶儿,她无辜的摆摆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直都在和那群眼神恶心的老鸨拉扯。 “好吧,蝶儿你也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送走蝶儿,顾曜没有回屋,而是在院子里,披着星光踩着影子兜着圈。 “有点紧张啊...老头,要是我输了...不会输的,我天下无敌,阳神之下我无敌,无敌的...” 龙钮小印在吐出愚公经之后陷入沉睡,这段时日他抽空在靖夜司内找了几只孤魂野鬼,帮忙斩杀,但小印无动于衷。 愚公经的修行速度也在不断变慢,越往后,越难,金丹凝成之日遥遥无期,司首的心思又无法揣测... “不会输的,我一定会拿回你的神魂碎片。”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若隐若现的黯淡残月,身后凝出天狗之相,张嘴吞噬月华,将四周空气都是尽数吞没。 又心念一转,额头隐现黑月,冻结万物的幽寒涌动,月光都被冻住一般。 “两尊法相的力量我已经基本掌握,奇门一道,我有向靖夜司官员寻求指点,勉强也算开窍,凭借太阴之力,我一定能赢。” 收敛两尊法相,顾曜深吸口气,走向了水井:“召唤留在五炁河的青蛙,若是提前对上掌控黑龙神机的那家伙,直接夺了黑龙神机,便是万无一失。” 蝶儿理论上来说,算是他的炼鬼,照理应该是可以上场的。 问题是蝶儿是掌控了冥界法则的鬼主,除非是人鬼大战,又或是中元节百无禁忌鬼门大开,其他时候出现在人间怕是又会引发什么骚乱。 防止节外生枝,顾曜不打算让蝶儿出手。 “符水之术,符箓一道应该无人能胜我;有天心雷法,除去掌握社令雷的张清尘,应该也无人能赢我。” “再有黑龙神机,应是万无一失,唯一的例外,是从未交过手的飞剑派,青城、峨眉的剑仙人,稳妥考虑,我需要多亿点准备,将一切意外扼杀。” 捏印结咒,顾曜在井水中开始召唤五炁河的小青蛙。 今夜同样未睡的,还有许多人。 张清尘坐在天师府办事处的屋顶,手持神剑却邪,周身一条雷龙活灵活现,环绕游动。 “要赢...” “天师府不能分裂,我要结束一切,要用最强的力量打赢师弟,让他跟我回到天师府。” 在他身后的院子里,坐着一男一女,穿着一灰一青两件袍子,背后各负长剑一把。 两人并未说话,手中执着茶杯也未饮用,只是默默抬头看着屋顶的张清尘。 男的,是青城飞剑派这一代嫡传天骄,裴问川。 女的,是峨眉飞剑派掌教真人真传,阮明涯。 张清尘的雷龙游动,微弱雷光照耀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青城与峨眉,都曾经是初代天师的道场,后来衍生出两派,专精飞剑之道,与天师府关系莫逆。 这两派常年很少行走天下,尽在蜀地声名显赫,在长安也没有设置宗门驻点,偶尔来到长安,便直接借宿天师府宅邸。 “少天师有些烦恼。”裴问川突然道,声音并未有心压抑,“不知是否是为了那野茅顾曜?” 见张清尘不答,阮明雅答道:“是与不是,又能如何?顾曜如今不是天师府弟子,而是传承天师府之术的野茅。” “明日若能与他一战,我也很想试试这位能战败少天师的野茅。”裴问川眯眼,看向那突然有些狰狞的雷龙。 “顾曜声名不小,靖夜司不会让我们在前面碰到的,在决赛前,我们碰到的概率总会比少天师大,到时师妹也想试试,善渊真人能看上的人,究竟有几分斤两。” 阮明涯起身,对着张清尘作揖道:“师兄,你在迷惘,若是如此,怕是未必能赢我两人。” 雷龙吞吐雷光,却突然被绿色吞噬,在空气中消逝,张清尘站起身,双目神光涌动,俯首看向下面两人:“你师父当年想拜师叔为师,却被拒绝,这次来,是想为你师父出口气?” 阮明涯一愣,她没想到张清尘居然知道这事,当即回答道:“不敢,宗门有令,扬峨眉威。” 张清尘吐出一口气,白练如龙,从屋顶直冲而下,将两人身前石桌碾碎:“随意吧,你们两人...也就这样吧。” 话毕,也懒的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重新坐下望月,发起了呆。 而裴问川和阮明涯二人却是有些慌乱的行礼告退。 “少天师...他已经摸到那个门槛了...” “那这次比试还有什么悬念?我两人目标,只能放第二第三了。”裴问川表情苦涩,自从张清尘上次回龙虎山,言明自己战败之后,他也同样升起了赢一次的心思。 一个野茅,即便是传承了天师府术法,那也是缺少资源的野茅,他可为,我不可为? 但张清尘刚刚那一手吐气如龙,摆明了已经摸到了天师的至阳雷心,哪还有半分可能? 阮明涯楞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裴师兄,你说少天师能这般年纪摸到门槛,那个野茅,上一次是怎么赢少天师的?” “许是运气好吧。” “但我有些相信善渊真人的眼光了...” ...... 颜意远此刻正在长安之外,坐在一棵奇形怪状的树上。 这树算的上挺拔,只是不知为何,树皮之上有很多绳索勒过的痕迹。 树下,一个披头散发的佝偻老道一手酒葫芦,一手握着烧鸡,大快朵颐。 “小子,你知道这树有什么传奇故事吗?” “嗯?” “嘿嘿,上一代实际的最强者,善渊,几个月前来这儿找司首,司首不敢见他,于是善渊就把所有出入长安的人都吊在了这里。” 老道狠狠啃了口烧鸡:“不止这一棵,他大概吊满了那一片林子,只是这一棵比较特殊,吊的是阳神真人。” “之后逼的没办法,司首才出来,两人又打了一场。” 颜意远道:“与我说这个有什么关系?” “这个善渊,就是顾曜的师父。” 颜意远身体一僵。 老道喝了口酒:“都是野茅,但他与你其实不一样,你这辈子的成就,没什么机缘,到我这地步都难,但他不是,他将来,就算不是实际上的第一,也最少是个前五。” “小子,你的事,我已经找司首打听很久了,我的心思你也明白,你拜我为师,才有可能追上他,才有可能和他同台竞技,才有可能让他与你一起,你的野茅道才有可能成功。” 颜意远握紧了刀把:“我有师父了。” “师父又不是只能有一个,我都没介意你不是第一次,你还跟我磨叽。”老道人打了个酒嗝,将啃得干净的烧鸡扔在一旁,站起身道: “你承过那小子的人情,搭上了因果,本来倒是可以简单点还清因果,但你又送了息壤,这是天注定你和他会捆在一起,你不拜我,将来大概率会因他而死。” 颜意远道:“我不怕。” 老道人舒展了下腰,把酒葫芦收好:“不怕?你还没搞明白一件事,那小子就是个麻烦精,身上的因果天师碰上都得脱层皮。” “随便你,反正我还有个几十年,在比试结束前,我一直呆在长安,若是你想明白了,就来找我。” “不然就算我两有缘无份了。” 老道人要走,颜意远从树枝上跳下:“等等,实际上的最强者是什么意思?” 老道人回身咧嘴一笑:“就是说,最强的人,具体我可不会和你说,你又不是我徒弟。” 随即老道人张开腿,大步流星,三步两步消失在颜意远视线中。 ... 长安,二皇子府上。 已经三十岁的二皇子有些倦色,他坐在大厅的正位,有些疲累的按了按眉心:“郝先生,你有把握吗?” 坐在他左手边的青年,气宇轩昂剑眉星目,他名为郝飞煌,是长乐郡主的追求者,因此被二皇子拉拢。 二皇子向他承诺,只要他能进入比试前七,便为他向皇帝求婚。 郝飞煌信心满满:“殿下放心,第一很难,但前三在下便有七成把握,前七已在掌中。” “我与神霄道周傲柳日前有过交手,百招内我可以打败他,按照您给的情报,他能排大周前八,而排他前面的人,三人是天师府,大比只会来最强的那位。” 他给二皇子喂下定心丸:“根据这段时日的其他情报,那位被称为张清尘的我应该不是对手,其他几人,宫经纶、吴子墨,这二人虽强,但心思不在此处,不足为惧,顾曜野茅,评价再高,也只是昙花一现,却是往上,他越难走。” “所以殿下请放心。” 他信心满满:“在下已经在准备聘礼了,到时候还要劳烦殿下。” 被提及的宫经纶、吴子墨,此刻一同躲在某个酒肆内,正对酒消愁。 “看到了黑龙神机,我想回茅山,制作无敌的凤凰神机...” “看到了人魂果树,我想回阁皂山,培养不灭的长生树...”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长叹:“无聊的比试,浪费我珍贵的生命啊...” 吨吨吨~ 隔着屏风的旁边一桌,样貌俊秀的少年左手搂着两身材火辣的女子,右手把玩着一快黑色令牌,听到旁边的话语,心头冒汗的同时狠狠的亲了下身边人。 他名为金亦波,是鱼醉月的侄子,如今执掌黑龙神机。 “稳了,对神机最了解的上清派吴子墨是这样的家伙,毫无斗志,手段最诡异防不胜防的阁皂山宫经纶也是满脑子古怪思想,凭借黑龙神机,除去张清尘外我应该是无敌了。” “哼哼,不一定,张清尘的雷法,黑龙神机未必挡不住,说不定能成第一,到时候我就可以娶鱼有容和鱼秋忆啦!” 越想越是心头火热:“鱼有容说我能拿第一,就考虑做我道侣,能拿前三,就建议鱼秋忆做我道侣,只要拿到第一,就能有两个道侣!” “虽然姑姑和鱼有容水火不容,但...姑姑,对不起啦!” 给这两憨货看黑龙神机和人魂果树的案卷真是赚大了,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两人心思撩拨走了,果然我才是大周第一天才! 将手中的令牌收起,他顶了顶怀里的女子:“走,双修去,抓紧时间!” 一行人离去后,醉醺醺的隔壁两人一下清醒了过来:“那傻子走了?” “走了。” “我差点没忍住直接干掉他,抢了他的神机研究。” “那你是怎么忍住的?” “那神机有很恐怖的感觉,而且我中觉得,那神机有三个主人。”吴子墨耸肩,“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黑龙神机被做过手脚,那蠢货只是借用。” “随便啦,要是遇到他,干脆直接认输,早点回山吧,这里到处是人盯着。”宫经纶叹气,“生活不易,对了,说好我帮你忽悠这傻子,让你研究神机,你帮我偷人魂果树的,你想好点子没有?” “不行啊,宗门说拿不到前七,就要把我的基地封存,罚我去研究符箓,先老实打个前七吧。”吴子墨苦瓜脸,“至于偷人魂果树,不难,等开打的时候,用这个去偷吧。” 他摊开手,露出一条栩栩如生的小蛇:“神机:土行孙。” “吴氏神机,值得信赖。”看着宫经纶捏过,扒开了蛇嘴往里瞅,吴子墨自信道。 “行,那就等到我们输了离开长安时候偷,偷到就跑。” 宫经纶颔首道。 吴子墨浑不在意:“行,到时候我第七你第六,咱两一前一后。” “第六要多打一场吧?咱两换换?” “...” 翌日清晨,太阳才刚升起,长安便沸腾了起来。 顾曜走出靖夜司时,已有一道七彩神桥铺到脚下,接引他一路向西,直到灞水之旁。 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悬于空中,与灞水倒映,镜与河之间,二十四星宿环绕擂台,漂浮在半空之中。 已有无数吃瓜群众到达,早已各自选好了地方,佛道、官员、平民百姓俱有,分散在各处,等着看大周年轻一代的道门精英斗法。 顾曜来到时,无数视线注视,窃窃私语响起。 但他并未在意,而是凝视着一人。 这人面容年轻,朴实无华,身穿紫袍,袍上四象神兽游动,手拿紫金如意,头戴白玉冠,盘膝坐在巨大的椅子上,身旁屹立着凝玉与碧玉。 “司首...” 顾曜注视着他,司首也恰好看向他,两人对视,司首微微一笑,颔首问好。 同时,他一手翻掌向上,一颗星辰从掌心中跃出。 顾曜注目星辰,瞳孔一缩。 星辰中的是,沉睡的老道! 第二百六十九章 小青蛙找龙妈 感觉到顾曜的眼神直勾勾的,司首微微一笑,反手便是将那颗星辰托上天空。 星辰释放出强烈而温和的光芒,有如第二轮太阳,但少于了灼灼逼人之感,勾动着聚集此处人们的目光。 “司首当真是神仙,抬手便是再造日月。”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才是我等目标。” “老天爷,我看到了什么!” 在越来越吵嚷的声音中,一道道彩虹桥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一个个精气神都已经调和至圆满,隐隐呈现三花的天骄人物来到此处。 人群中也不时有道人走出,挤入最前方的空地。 顾曜从空中的星辰处收回视线,看向四周。 乘坐彩虹桥来的,都是已经声名鹊起的天才,并不是很多,绝大多数人,顾曜都见过了,张清尘、颜意远、宫经纶、吴子墨... 而自己步行而来的,绝大多数是野茅,还有一些生命不显的大派弟子—比如青城派、峨眉派的两人。 那两人也是步行而来,走到张清尘身边,恰好在顾曜对面,还微微颔首向顾曜示意。 前些时日顾曜已经与两人在张清尘处意外见过一面,互通了姓名,而关于这两人的消息,张清尘倒是只说了一点: “差一点点,阮师侄就可以喊你师叔了。” 一句话点明了为何阮明涯瞪大了眼打量自己。 这两人与顾曜两人差着辈,但叫起来却是各叫各的,阮明涯这些正当代的管他叫师兄,张清尘则是爱叫什么叫什么,因为天师那一辈断代了,若是正经算,容易多出一堆七老八十的师兄弟、五六十的师侄孙。 顾曜在那一男一女身上微微停留片刻,看向其他人。 宫经纶、吴子墨,无精打采两人组,黑眼圈也有些重。 颜意远,雄赳赳气昂昂,最近行踪好神秘。 打过一次交道的神霄道周傲明,他这一次是啦啦队,此刻正在低声给身前的人介绍周围选手—神霄道出的人是周傲柳,据传是同代雷法第二,个子挺高,不过看样子也是没睡醒,袍子还是湿的,也不知为何。 一个油头滑脸的,顾曜不认识,但衣服华贵,拿的扇子看着也不便宜。 还有个站在莺莺燕燕中的,顾曜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吸引力,不出意外便是醉月的侄子。 ... 顾曜打量之时,灞水上划来一艘巨大的花船。 这花船出现,司首便是起身,悠悠然走到河边,等着那花船划到岸边,躬身行礼,朗声道:“恭迎陛下,恭迎饮香娘娘。” 司首带头,身后的人便是齐唰唰行礼,朗声恭迎皇帝。 “爱卿免礼。” 身穿黑色便服的皇帝在太监的陪伴下,来到船栏处,笑容和煦:“今日大喜,大周天骄斗法,孤怎可不来?” 他对着河边的众人高声道:“诸位起身,今日是道门大会,孤只是个参礼的凡人,不必行礼。” 台上众人起身后,皇帝又朗声笑道:“爱卿,胜者可有什么奖赏?” 司首直接道:“请陛下赏赐。” “大周有一明珠,乃是孤的侄女,长乐郡主,如今年岁已到,不若在天骄中择一良婿如何?” “微臣便替他们多谢陛下了。”司首行礼。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爱卿,此处交由你了。” 随即转身,在身后一蓝衣女子的搀扶下,坐上了一个金色椅子,蓝衣女子微微挥手,船上便是长出一株巨树,将椅子连带身前的桌子都是托起,树枝繁盛结成华盖,挡住阳光,皇帝舒适的坐在椅子之上,刚刚俯视擂台。 司首对着皇帝再次微微行礼,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上,表情很是庄重,但说话的语气仍是漫不经心:“参与比试的,共两百零九人,实际到场,一百八十七人,经过贫道测算,取二十人放于最后,另外一百六十七人,进入贫道的星辰幻界搏杀一番,贫道自会为尔等排序,再取前二十位。” “尔等有何异议?” 说是询问,自身威压已是释放而出,有人想要询问排序依据,却发觉长不了口,动不了手。 如此沉默十息之后,司首微微一笑:“好,张清尘,顾曜,宫经纶...颜意远,以上二十人不入星辰幻界,其他人,请进。” 他大袍一挥,平静的灞水立刻翻涌,跃出两道水龙,盘旋着落入人群之中,变作一道水梯子,直通悬在半空中的擂台。 众人一个接一个入场之后,擂台便是一下变成一个水球。 司首笑着一指天上星辰,那星辰顿时钻入上空镜子内,在上空映照出一片蓝色世界。 “诸位想看什么,心中所念,迹象极显。”司首懒洋洋道。 这么神奇吗? 顾曜心头一动,那个他怀疑是醉月侄子的男子也进去了,当即看向那蓝色世界。 好似玩游戏开自定义一样,他以第三视角进入了那个世界,看着下方已经打成一团的人,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那个家伙。 一条狰狞黑龙被雷云包裹,那家伙站在龙头之上,狂笑不止,黑龙肆虐之地,修行者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是被雷电劈成了灰烬,若是远远看到有人群聚集,黑龙张口吐出黑风阵阵,如刀如钩, 瞬间清场。 “雷、风之力嘛?单就表现来看,确实是碾压级。” 进入这星辰幻界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是野茅,敢来参加,事实上他们本身修为绝不会太弱,手段也不会太单一。 但野茅有个巨大的缺陷,便是缺少外力凭证,神机、炼鬼、炼尸等等,他们很难有越境界的外力加持,而在这里,这个缺点被无限放大。 神机等物件肆虐,他们很多人压根没有出手的机会便是被淘汰了。 顾曜回过神时,已经有大半的人从水球之中被喷了出来,双目无神的看着天空。 “就里面这样子,我进去大概也会很狼狈吧。”顾曜又看了会,有些替这些被淘汰的感到无奈。 不说黑龙,还有个道士驾驭十八具连环银尸,这银尸已是坚不可摧,还能结成阵法,那黑龙数次攻击都没能伤到里面的道士,反是被阴尸喷出的毒逼退。 还有一人,驾驭着百只巨型鬼神,鬼雾绵绵,还没看清什么情况,周遭人便是被杀的干净。 “能赢的,好像都是一样啊,只是借力的形势不同,看起来借助宗门、长辈是理所当然的规则。” 顾曜扯了扯嘴角,看到一个大概十岁的小童子,随手扔出一张银符,恐怖的爆炸炸的水球都是震动了三分。 真是有钱任性,银符用在这种地方。 没什么好看的,简直就是炫耀大会,顾曜从蓝色世界中退出,刚巧看到醉月的侄儿也是被喷了出来。 “他怎么被淘汰了?”顾曜吃了一惊,随即看到莺莺燕燕围了上去,将他扶起,七嘴八舌的问:“小金,你怎么了?” “亦波,你怎么被打出来了?” 金亦波回过神来,一下跳起,怒火冲天:“#%¥#%¥,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是谁干的?” 这货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啊...唉,我赛前居然为这货担心,真是浪费感情了,顾曜摇摇头。 前后只是大概半柱香的功夫,星辰幻界的战斗便是结束了。 司首一手撑着脸,颇为无趣道:“好了,前二十位,将令行,月无眠,楚独胜...金亦波。” 被点到名字的二十人站出,顾曜等二十人也是站出到河边。 “下面,是你们来挑战前二十人,每人可以挑战一次,挑战完之后,贫道点将。”司首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一把扇子,“从后往前,只要排在你前面的都行。” “金亦波,你第一个。” 金亦波出场时,场内只剩下不到十人,但他却被排到最后一位。 他被排到第四十位,面色阴沉,显然不满,刚刚往前走了一步,便听到司首慢悠悠道:“给你个建议,别选顾曜、张清尘、月无眠,吴子墨,威胁程度从大到小。” 这话一出,周围却是哗然一片,把顾曜排在前面,这是什么意思? 他比张清尘强?还是神机之道比上清派吴子墨强? 怎么想也轮不到顾曜啊,难不成他有个“司首”或者“天师”父亲,也偷偷在他的怀里藏了什么宝物? 金亦波一楞,看向司首眼神却是有些不服气:“司首,我选顾曜。” 司首笑眯眯:“好吧,乐趣又要少了些。” 水龙盘旋破河而起,邀请两人走上擂台。 这一次,并未出现水球,只是单纯无限扩大的擂台。 “生死不论,手段不限,开始吧。”司首说手段不限时,语气略微重了点。 金亦波当即一手指天:“咆哮吧,黑龙,将这个家伙撕碎!” 他的身后,黑影膨胀,龙目金黄。 雷云聚集而来,风雨齐至,金亦波看着顾曜站在那一动不动,又哼了口气:“呼风唤雨,凿雷破山!” 黑龙腾空而起,狂风汇聚而来,竟是汇聚成了八条狰狞翼龙,同时无数雨点也是砸下。 翼龙张口一喷,便是无尽暴风裹挟雨点,风助雨势,斜风细雨送人归。 眼见雨点丝丝如剑,风刃道道如刀,顾曜抬手一掌推去,竟是将这攻势停下了。 风雨都是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吴子墨呆住了:“这怎么可能?黑龙,雷卷云杀!” 黑龙周身雷光闪烁在乌云之中,巨大的云卷砸下,顾曜又是抬手一推。 再次停下了。 “这...”吴子墨茫然了。 顾曜收回手,装模作样捏了个决:“金亦波是吧?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 “啊?” “从前有个小蝌蚪,生下来就没有妈妈,于是它找啊找,后来发现,它妈妈是条黑龙。” 顾曜说话间,身后浮出一个巨大的青蛙虚影:“你知道为嘛司首说你别选我吗?” “你是青蛙?”金亦波有些怀疑道。 顾曜:“...我是那青蛙的主人,儿子千里寻母,这妈哪能还舍得打儿子?” 说着伸手一招:“来,龙妈妈,我带你回家,让你们母子团圆。” 随着他的招呼,天空中的一切散去,黑龙神机变的如小蛇般,直溜溜的飞入顾曜掌间。 顾曜将东西收好,向着金亦波行礼:“感谢您的善良,让它们母子团聚,现在,你可以认输了。” 金亦波:“...我认...不对,黑龙明明是公的,你偷我神机,我要报官,报官!” 见他嚷嚷起来,顾曜抬手一点,轻轻一指隔空将他点晕。 司首也愉快结束了这一场:“顾曜胜。” 在一片敬畏的眼神中,顾曜轻飘飘的走回人群之中,却发觉周围的人,各自都在准备着堵耳朵用的东西,甚至阮明涯还在给自己的剑擦拭着什么,一边擦一边背对顾曜嘀咕什么。 操控十八具银尸的将令行更是过分,直接将炼尸的头都给裹了起来,自己也先给耳朵堵上两棉花,然后小碗盖上,最后给脑袋上左一圈右一圈缠着布。 “...?”顾曜迷惑间,颜意远走到他身后:“口舌神功换不换?我拿我的刀术精华跟你交流,不行的话,野茅道宗主的位置,让给你三十年。” “...什么鬼?” 颜意远扬起眉毛:“你在里面只是动了动嘴,黑龙便是被你俘虏了,司首解说道,你在里面讲述了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金亦波被洗脑催眠,当场将神机送给你了。” “...瞎说。” 窃窃私语间,又是一人开始了挑战,这次司首给的建议是直接认输,别选,这个孩子很听话,当场放弃。 之后一场场倒是格外正常,但场地里的气氛,却一直处于一种很尴尬状态,不上不下。 每个人都会很认真的考虑司首建议,同时,神机一道、炼鬼一脉、操尸一途的修行者,都在默默离顾曜远些。 最为过分的是吴子墨,他当着顾曜的面,当场写信建议明熙真人万里封印顾曜,保卫上清安全。 就连那些抱着孩子来看戏的,也在不自觉间走远了点。 “楚独胜,挑战张清尘。” 第二十三位,楚独胜,竟然要挑战张清尘? 气氛一下便是燃烧起来了。 楚独胜身穿麻衣,腰间挂着个葫芦,头上还带着斗笠,他之前在星辰世界内并不起眼,顾曜甚至没有他的印象,但他是站到最后的几人之一,出场原因是他藏身的地方被到处砸银符的月无眠劈碎了。 张清尘潇洒无比,站在远处,伸手道:“楚道友,请。” “张道友,请小心。” 楚独胜摘下斗笠,对空一抛,无数黑色虫子从斗笠中飞出,形成黑色龙卷,将张清尘包裹在其中。 这人竟然修的是蛊虫之法。 张清尘被包围,双耳被蛊虫聚集的声音充斥,眼看蛊虫慢慢收缩,他与顾曜一般,伸手横推,强劲的炁从他体内震出,向四面八方喷去。 砰— 蛊虫龙卷居然被他用炁炸散。 但楚独胜似乎早有预料,在空中被震散的蛊虫开始了互食,瞬间便是死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变的更大,更凶,翅膀高速掠动,掀起的气浪互相拍击,好似要震碎人的神魂一般。 楚独胜提醒道:“张道友,若是坚持不住,还请高喊。” 张清尘微微一笑:“多谢道友关心。” 两人很有礼貌的又互相关心一下,张清尘抬着的手猛然弯成龙爪,雷光直冲九霄。 五雷正法—龙雷! 浩浩汤汤的雷电从天空泄下,青龙在九天巡游,脚踩日月逐来。 发动气浪进攻的蛊虫一瞬便是被雷电吞没,但楚独胜却仍是胸有成竹,他从腰间取下葫芦,从内飞出无数蓝色晶莹的萤火虫,主动扑向雷电。 蛊虫与雷电相遇,本该是烈火烹油,却变成了杯水车薪—这些蓝色虫子痛快的吸食着雷电,同时身躯不断膨胀分裂,分出更多。 楚独胜笑道:“张道友,得罪了。” 敢来挑战张清尘,自然早已做好了面对雷法的准备,这些汲雷虫,便是他的依仗。 他划开自己的手掌,从伤口处喷出如娇小花朵般的骨虫,在蓝色汲雷虫的掩护下,冲到了张清尘的眼前。 第二百七十章 劳模 猛然间,白骨虫出现在张清尘双眼前,直直冲着他黑黝黝的瞳子钻去。 但张清尘并未在意,视线越过咫尺间的森白色虫子,看向后面的楚独胜,他嘴角微微勾起,显然极有信心。 金光咒挡不住这虫子? 看到他那表情,张清尘打消了动用金光咒的念头,取而代之的,是妖冶的绿色火焰。 瞳孔瞬间被绿色填满,社令雷缭天如火,弥漫膨胀。 白色蛊虫被绿色火苗舔舐到的一瞬,便是陡然僵住,冲锋之势散去,僵硬的直直落在地上,之后的肆虐张扬的汲雷虫,也同样被带走生机,大片大片落在地上。 楚独胜脸上笑容还未展开,便已经逝去。 刚刚还占据了上风,看样子能伤到张清尘的蛊虫之术,瞬息间攻守逆转。 蛊虫之术同时还有个巨大缺点,便是蛊虫的成长需要时间来慢慢培育,一旦出现眼前这样的情况,也就比凡人耐打些。 张清尘抬手,绿色火焰收敛在他手中,凝成一条绿色妖龙,在五指之间游动:“楚道友,可还有手段?” 楚独胜盯着,发问道:“这便是传闻中的社令雷吗?” 张清尘颔首。 “原来如此,说是雷,但本质上却不是,雷电只是这种力量的表现,与其他四雷完全相反,另外四种雷法虽说千变万化,特性不同,但本质却是完全一样。” “我用了六年时间,培育出了可以对付雷法与金光咒的蛊虫,结果...”他苦笑一声,又长出口气:“还有最后一招,我以此招,在星辰世界内淘汰了持有黑龙神机的那蠢货,请道友赐教。” 场下因为黑龙被顾曜抢走的金亦波正焦急无比的联系醉月和九浅,猛然听到这话,一下跳起,火冒三丈,但想起自己没了黑龙神机,又少了底气,火气也是瞬间没了,当下又蔫了回去。 只能抱着膝盖,在心里念叨着张清尘暴打他,最好能和顾曜一样,把他的蛊虫全都勾走。 台上张清尘则是有些许意外,自信道:“请!” 楚独胜一手竖起,举到唇边,陡然吹出一阵急促的口哨,同时另一手一抬,便是飞出了无数根细小银针。 张清尘刚想打飞银针,突然感觉身后有所异动,脚尖轻点地面,一跃而起,在空中翻转,瞧见身后一道锐利气浪挥过,好似有神兵斩过。 气浪挥过,又是一道气浪斩向半空中的张清尘。 “看不见的蛊虫,类似螳螂。” 张清尘隐约感觉到了空气中的透明东西,身体内腾起一道深蓝色雷龙,张开龙爪,直接迎了上去。 气浪打在龙雷之上,只见雷丝闪烁,却未能摧毁其形,雷龙扑下,竟真的从空中按下一物,压在地上,打起一片尘土。 张清尘落在地上,金光一闪,将银针击飞,又是抬手一掌,将冲来的楚独胜打翻,同时抬手,要以社令雷斩去,却听到楚独胜高喊认输,这才停下手来。 楚独胜站起后,令那无形蛊虫现出身形,正如张清尘所料,是一只半人大小的螳螂,只是有如变色龙般,可以隐藏在各处。 “多谢道友手下留情,楚某有心算无心,还是毫无还手之力。” 楚独胜从怀里掏出个玉囊,将那螳螂收入其中:“这只螳螂是天生异种,是最棒的刺客,我用它斩了那嚣张蠢货,这次借着放出汲雷虫与化炁虫的声响放出它,想找机会斩了道友,果然还是差距太大了。” 他苦笑几声,向张清尘行礼道:“早知社令雷这般不讲理,我该选择顾曜的,他也是擅长雷法,真是...” 拍了拍衣上尘土,走出了擂台。 张清尘歪歪头,不知该不该告诉他顾曜的符箓在雷法之上,更好对付他的蛊。 ... “月无眠,请战张清尘。” 张清尘刚走出擂台,就看到一米四左右的小女孩尖声叫道。 她的这挑战,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因为她的手段,就是用不完的符箓,平常都是紫符开路,稍微有点问题,便是银符开砸,这么看来,她该选择的对手,最好是个使用神机、符箓之类,而绝不是张清尘这种速度极快、防御极强的人。 张清尘刚要说话,就见人群中窜出个老头,有些焦急的挤到月无眠身前,对着司首和他行礼道歉:“司首大人,少天师,贫道黄龙道宋玉泉,是这丫头师父,请您稍等。” 黄龙道? 顾曜不自觉多看了两人几眼,月无眠注意到顾曜目光,回了个甜甜的微笑。 司首看戏,无所谓的挥挥手:“无妨,不赶时间。” 宋玉泉感谢一番后,蹲着道:“无眠,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打顾曜吗?我不是说了,张清尘如果有社令雷,绝对不能选吗?” 月无眠瞟了眼顾曜:“他刚刚收了黑龙啊。” “黑龙也比社令雷好对付啊。” “可是他比张清尘好看啊,我这符箓砸下去,万一破相怎么办?” 宋玉泉:“...” “回去我一定和你爹说,不让你娘带你了。” 宋玉泉喃喃道。 司首看着张清尘站在水龙梯上,出声道:“决定好要打谁了吗?” “张清尘,张清尘!”月无眠高声喊道,随即哒哒哒的头也不回跑了进了擂台上。 大概十个呼吸之后,她又跑了出来。 “我输了。” 她进去符咒才刚扔出去,张清尘已经冲到她面前了,于是麻利的认输了。 跟闹剧一般。 张清尘跟在她后面,刚刚要走下水龙梯,就听到将另行高声吼道:“司首,我也要挑战张清尘。” 张清尘:“...” 不是说好我是大魔王,没多少人挑战我吗? 不是说好都会挑战野茅的顾曜吗? 怎么回事? 到现在为止,我站场时间最长。 张清尘格外无奈,对着司首行礼,转身又了走了进去。 顾曜也来了兴趣。 将令行便是驱使十八具银尸的人,防御力极强,既然是挑战张清尘,应该也和楚独胜一样,做好了对付五雷正法与金光咒的准备。 而见识到了社令雷,他还是有信心,这也让顾曜很期待他会如何应付。 两人进了擂台,将令行开门见山,直接召唤出了二十四具银尸,朗声道:“张清尘,此乃二十四狼,请指点。” 随即他手捏一沓符箓,结印一拍,二十四具银尸一阵颤抖,各自膨胀几分,结阵扑向张清尘。 一道道惊雷劈了过去,银尸的身上慢慢浮起了光芒,银青色的肌肤慢慢点出几点金光。 “这是在拿我的雷炼尸?” 随即又感觉有些滑稽:“该不会人人都想好了怎么对付我的雷法吧?” 张清尘一踏地面,擂台地面翻滚,一只只雷灵从泥土中跃出,抓住银尸奔跑的步伐,重重砸在地面,随即地面变的如同沼泽般,栽在地面的银尸慢慢陷入其中。 将令行却也早有预料,他也清楚这些可以吸收雷电的银尸缺陷。 五雷正法有“天、地、水、龙、社”五种,除去社令雷外,天、水、龙三雷都无法阻碍到银尸,唯独化为生灵的地雷,不会轻易被吸收。 他看着陷入地中的银尸,翻手间袖内跃出一排纸符,又从腰部拿起三清铃。 三清铃叮铃铃的响,符纸扣在三清铃底部,在他的摇动下燃烧。 银尸受到法术驱使,突然抬起头,张口吞噬空气,二十四具银尸身体上,竟然各自浮出星辰组成的图案。 张清尘很讲风度的看着他施法,给他展示自己实力的机会,直到空气中浮现出面具,落在银尸的面部。 这些面具是傩面,狰狞丑恶,但又带有各不相同的诡异能力,面具套在尸体的脸上,银尸狂暴无比,纷纷破土而出,风雨雷电日月星辰各不相同的力量凝聚于它们身上。 雷灵们再次扑出,这一次,阴尸们主动迎接了上去,于雷灵厮杀,炼尸本属于阴晦之物,被雷电克制,此时炼尸居然张口,将雷灵吞入体内。 顿时间各不相同的炁从炼尸的眼耳口鼻处冒出,原本的凌锐气势慢慢消融。 他想要做什么? 张清尘略微有些疑惑,但顾曜旁观者清,却是想到了。 这家伙是担心挡不住社令雷,所以提前吞噬雷电,以消弱自己的方式,防止社令雷在体内爆发。 社令雷是点燃功德罪孽之雷,点燃于身中,而强横的尸气,就是这些银尸的罪孽功德,将令行此刻,就是削弱银尸的尸气,来减少爆发的社令雷。 正如顾曜所料,在喷出大量各色颜色的炁之后,银尸变弱了许多,但将令行却是更加兴奋了,他急促的摇动三清铃,二十四具银尸突然飞起,结成阵法,落在张清尘各个方位。 时间也好似变慢了。 将令行看到张清尘落入其中,长舒口气:“张道友,多谢你好心允许我施法,我也还你个人情,我这阵法,名为二十四节气伏倏阵,如你所见,二十四具银尸各自的面具,各代表一个节气,合则为一年。” “这个阵法,影响时间,落入其中,便是鱼肉,道友,可以认输了。” 张清尘微微颔首:“确实厉害。” 随即抽出后背的银剑。 这剑的外表与劫剑有些许相似,但剑身之上,却有四条雷龙的痕迹。 张清尘握紧这剑:“这些年来,天下只知道我天师府雷法无双,金光咒更是无敌天下,却忘记了,我门的御剑之法。” 他将剑竖起在眼前,挡住了半边脸,雷光在身上涌起,剑身上的雷龙活了过来,爬出剑身,与张清尘身上涌出的雷龙互相呼应。 将令行突然感到不好,急忙施法:“起,杀!” 三清铃一响,阵法内时间猛然扭曲,二十四具银尸瞬间已是到了张清尘身前,要将他开肠破肚。 只听张清尘道:“昔年祖天师双剑荡平青城鬼国,后辈弟子无能,不得天师半成功力,但...” “一剑斩尸。” 只听一声清脆剑鸣,空气中布满了无数道蓝色丝线,好似持续了万年,在一刻爆发,耀眼的蓝光绽放,充斥了擂台,也填满了擂台外诸人的眼睛。 等到蓝光散尽,张清尘已是重新背上了剑,走出了擂台。 二十四具银尸千疮百孔,浑身上下被雷电剑气刺出了无数洞,姿态各异的落在擂台各处。 将令行的发带被剑气劈穿,此刻披头散发,神情惊愕。 司首看他那回不过神的样子,懒洋洋的挥手,便是将祂连带炼尸卷了出来:“下一个...没了啊,那前面二十位,到你们了,颜意远,你要挑战谁?” 此时众人都在回味刚刚那一剑,听到司首喊声,各自回魂。 顾曜也在品位,拥有这“剑术”,刚刚那一剑,他看的透彻,分明也有着剑术的影子。 “天师府的御剑术,有用剑术修改过,不,应该是哪一位天骄学会剑术之后,从中走出了自己的路,这也是我未来的方向。” “颜意远也会,他应该也...” 顾曜看向颜意远,却看见他双目无神,好像魂游一般,就连司首的叫声,都没能喊回他。 司首看了看颜意远的模样,轻笑一声:“好运的小子,颜意远顿悟,暂且跳过,下一位。” 说着,手一抬,便有一个罩子落下,将他隔绝在内,免得被人打扰,坏了机缘。 “我...我要挑战张清尘!” 刚刚回到位置上的张清尘:“...” 他那一剑之后,反而是激发起了其他天才的好胜心。 都说你天下同代第一,我们更想试试了。 这个变故,就连张清尘也没有想到。 于是他成了劳模,又一连打了六场,才有阮明涯挑战顾曜,得以下场休息。 看着张清尘有些疲惫的闭眼坐好,顾曜忍不住心里默哀,跟在阮明涯身后,上了擂台。 阮明涯很讲客气道:“顾师兄,此次挑战,只是为了圆师尊遗憾,明涯修为浅薄,还请师兄全力。” 全力? 顾曜看了看她,抽出劫剑:“听闻峨眉飞剑声名,请指教。” 还有比以飞剑闻名天下的大派天骄更适合估量自己御剑术的对手吗? 剑术,起! 劫剑兴奋无比的冲天而起,一道银弧直斩九天。 劫剑很兴奋,这么久以来,它只是蝶儿的储物道具,可恶啊,堂堂一代神剑,怎么一点剑的尊严都没有? 就在今天,它要证明自己的锋锐! 它,名满天下的劫剑,今日要一剑开天! 峨眉神剑携天地厚重混元之气,如御九天,自下而上来。 劫剑斩破九重天,破灭万法而去! 银光与混沌色光芒相击于天,天地失色,万鬼齐喑。 第二百七十一章 清脆的声响,伴随着爆发的是巨大的冲击。 擂台外的观众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动静,整个擂台都在晃动,无数缕交错的银青色光丝四溢,单论架势,月无眠扔出的银符架势倒也不小,但余波却远没有两剑对弈浩大。 第一次对碰,顾曜驾驭劫剑占了上风,阮明涯面色一白,仙剑倒飞半丈,但她不是顾曜这样的半吊剑仙,以力相扛吃了亏,却也立刻施展巧劲,将剑术的轻灵秀巧展现到了极致。 叮叮叮叮叮~ 顾曜刚驭使劫剑,想要追过去将仙剑打落,那仙剑却立刻展现出如绵绵细雨般的攻势,拉出数十道剑影,从各处轻巧无比的打来,落在劫剑上,好似击打乐器。 顾曜在连连的敲击下,越感到有些头晕—御剑术本质上是人灵与剑魂合一,因而剑仙既是杀伐第一,也同样最为脆弱易消。 感觉到不可防,顾曜默念静心神咒,稳定神魂,也同样操控劫剑对砍而去。 “其实最好获胜的法子,是直接肉身过去,一记重拳直接打晕她,不过算了,她师傅与老头算有些渊源,这女子也勉强算我后辈,就当测试剑术了。” 双剑相交,在空中仿若银龙与青蛇撕咬,连续百次对击之下,阮明涯愈发顶不住,感觉自己即将被耗尽,但瞧见顾曜却只是面色凝重,浑然没有什么压力,又咬了咬牙,结出手印: “顾师兄,请指教。” 她眉心突兀出现一点好似花钿的紫色印记,上方疯狂闪烁的青蛇猛然炸碎,惊起一阵尖锐剑气,挣脱战场,旋转间回到阮明涯天灵三寸处。 顾曜伸手召回劫剑,也没打断,看着她施法—他是不会这些花里花哨的,按照剑术来说,天下御剑术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无非是如何提升自己与佩剑的灵契。 阮明涯眉心紫印逐渐暗淡,三寸阴神却是以冲天紫气的姿态出窍,融入仙剑之中。 “顾师兄,峨眉截天剑—无我,请指教。” 青色的仙剑上,氤氲紫气悠然环绕,剑身也是缥缈了起来。 顾曜看着她身躯颤抖的抬起手,对着自己指下,也是握着劫剑抬起:“阮道友,地煞术—剑术,请指点。” 谛听虚影从剑身中涌出,却是顺着顾曜的心意钻入到顾曜泥丸宫内。 此刻,人剑合一。 “剑术?地煞术?”阮明涯已是风中火苗,此战无论胜负,她都已经结束了比试,但听到顾曜话语,有些无光的眸子再次亮起。 “剑术,剑术...剑术!” 她的手臂绷紧,凭空升出一分气力,令无我之剑再强上一丝。 “这是峨眉的剑!绝不弱于地煞术!” 青剑划出一道紫痕,好似最完美的刺客,一身杀伐尽藏于身,只待最后一刻爆发。 劫剑却是又一次执掌了天地大势,好似剑中帝王,堂堂正正,以王霸之态,撬动天地压之。 银光填满半天,紫痕被映衬的暗淡无光,冲入了银色之中。 随即光芒爆发,白茫茫的,填满了所有人的眼睛。 台下人激动的压制住了呼吸,等着最后结果,这才是他们想看的战斗。 张清尘的战斗,有些过去索然无味,唯一的惊喜,便是他使用了剑术,但所有人都默认他会赢,因而少了几分激情。 结果也如他们预想,即便绝大多数挑战他的人,都准备了对付雷法的手段,但也仅有将令行一人逼他出了剑,其他人,仍然倒在了雷下。 但台上的不同。 这是剑仙之战,一方虽说鲜少出现,但是以剑术闻名天下的大派真传,刚刚更是使出了搏命的无我秘剑。 另一方更让他们惊喜,一个野茅,和天师府有些关系,在预期中,即便勉强能赢,也该是以金光咒配合雷法赢才是,居然掏出了剑术,用剑仙的方式来战斗。 “能赢吗?顾曜能赢吗?野茅的御剑术,能比得上峨眉吗?” “难,难,难...但他敢以弱攻强,是条汉子。” “万一呢?” 就连司首都是默默坐正了些,眯着眼睛,注视着里面。 填满了一切的光芒逐渐黯淡,露出两人的身影。 阮明涯站在原地,手臂还悬在空中,人却已经昏迷了。。 顾曜双手负后,站在原地。 青色仙剑落在阮明涯身后,劫剑插在她面前。 “阮道友,你输了。” 顾曜看着已经昏迷的阮明涯道,同时伸手摄来劫剑和青色仙剑,慢步走到她身前,将她抱起,走向擂台外。 他赢了,但赢的没那么干净利落,青色仙剑虽被劫剑磨灭了一切力量,但却凭着剑仙的意志,硬是冲到了顾曜的身前,被顾曜弹指击飞回去。 而劫剑则是冲到了她的身前,剑还未斩下,天地大势便已经将她压晕。 “力量不够,却凭借御剑之人的意志创造了奇迹,这就是剑仙的魅力吗?” 顾曜抱着阮明涯走出擂台,迎接他的,是一片欢呼声。 就连花船上沉默了许久的皇帝,都是很满意的让人送水来给他。 看的出来,对于顾曜,他很中意。 这场“以弱胜强”让观众都很满意。 张清尘回复了差不多的炁,看着顾曜有些无奈,我打了最多的场次,怎么也没什么欢呼啊?虽然我不在意,但不能没有啊。 将阮明涯交给天师府的女弟子照顾,顾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张清尘低声道:“你的御剑术似乎不是天师府的?是你自己寻来的?” “额,差不多吧。” 张清尘点点头:“等此处事了,我替师父传你天师府的御剑术。” “不用...” “不用感觉亏欠,天师府的御剑术,是青城、峨眉的根祖,自有神异。” 他还想说什么,司首便是高声道:“裴问川,你要挑战谁?” 裴问川站起身,刚要说话,却听到隔壁传来一声长啸。 颜意远顿悟完成,一下跃起,似乎大有收获,忍不住仰天长啸,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司首便顺势道:“颜意远,既然你醒了,你来挑战谁?” 颜意远立刻道:“就张清...嗯,算了,还是御剑派的阮...咦,她怎么晕了,还有个谁,裴...裴问川,就他。” 裴问川有些无奈的站起,他本想挑战顾曜的,看了眼气质有些特殊的颜意远,他叹了口气:“道友,请。” 希望打他别太费力吧,这样也好打顾曜。 他抱着这样的心思上了擂台。 “道友,在下青城裴问川,请赐教。” 颜意远背对着他,极慢的抽出腰间两刀:“野茅道,颜意远。” 又接上一句:“三十六刀之内,必定斩你。” 裴问川一愣。 擂台下,张清尘并不是很感兴趣,而是孜孜不倦的与顾曜交流,顾曜生硬转折道:“师兄,颜意远是我好友,你觉得他能赢吗?” 张清尘看了下台上两人:“裴问川的实力我清楚,若是我全力,大概五剑能打赢他,你这个朋友,拔刀之后气势有些像是上一场的你,应该能赢。” 顾曜咧嘴笑道:“他刚刚说,三十六刀之内,他能斩裴问川。” “什么?”张清尘呆了下,“你怎么知道他...你会读唇语?” 擂台上的声音传不下来,张清尘只能想到这一个解释。 顾曜道:“是啊,我是野茅嘛,泥里来土里去,各种手段都会一手,才能不吃亏。” 张清尘微微拧起了眉毛:“师弟,手段太多太杂,不是好事。” “师兄,听说天师府最近闹矛盾?” “...” “师兄,如果你肯舍下少天师的身份,去当个三年野茅,再回去肯定能把他们忽悠的服服帖帖。” “嗯?”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能把一堆人整合的服服帖帖,也是本事,司首有这本事,是因为他观遍人间,天师没有,是因为天师要坐镇龙虎。” 看着张清尘陷入思考,顾曜加把劲道:“道士有入世巡游,也是在看人心啊,只是你们还是高高在上,不舍得低下身子,去看最深处的东西。” 他忽悠张清尘这时间,擂台上的战斗已然结束。 颜意远拔刀便斩,裴问川御剑要劈,却被他古怪如圆月的刀势裹挟,什么手段也没用来,紫色仙剑被被双刀黏住,莫说三十六刀,连十八刀都没用到,就被劈下了擂台,输的很是憋屈。 “这是什么鬼?” 颜意远这么干脆利落的胜利,也是赢得莫名其妙,让台下的观众很是不解,甚至有人怀疑起颜意远和裴问川都下注了,打起了假赛。 裴问川失魂落魄下台,魂不守舍的坐回了位置,而颜意远还没打算结束,他站在水龙梯上:“司首大人,我想要继续挑战,我突然发现,我可能比我想的还要强。” 司首:“...你想挑战谁?” “就张清尘吧,他不是被顾曜打赢过吗,刚刚那个名声那么大的,我刚刚悟出来的无常三十六轮斩都没用完,他应该能顶住吧。” 引起一片哗然的同时,张清尘无奈站起身子。 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成了香饽饽。 站在最高处,输在自己手上也不丢人,所以人人都来试试,只要人人都输,那就人人都没输,甚至撑的回合,乃至于打伤自己也成了荣耀。 “这次下狠手。” 进了擂台,看着颜意远又骚包的背过身,表演缓慢拔刀,张清尘也没惯着他,直接抽出却邪剑... 颜意远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我的三十六轮斩...一二三四...二十,二十一,三十五...明明都展开了,怎么就被破了呢?” 颜意远有些迷茫的坐到顾曜身边:“顾曜,你想明白了吗?” 顾曜唔了一声:“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二十二不等于三十五?” ... 下面的战斗,变的很是愉悦,吴子墨打宫经纶,两人拼命比试,尽量让自己输的快一点,甚至对方才刚抬手,自己就恨不得打自己一拳,因此被司首黑着脸重赛了三次。 最后才很滑稽的结束,吴子墨因为动用了神机,因此宫经纶惨遭神机殴打了三局。 后面的诸人,都是放弃了挑战,顾曜想了想,如果第一是张清尘,可以让他拿老道的神魂,自己拿其他的和他换,更省力气,因而滑稽大战后意外的和谐。 但司首阴森森的笑道:“好,那我来点将吧,对于你们的实力,我大概都有些了解,有些人的位置,可以排在更高。” “对了,因为刚刚吴子墨与宫经纶的原因,如果发生不公平的假赛,那我会直接...” 他做了个咔的手势:“第一场,第一之争,顾曜,张清尘,两位请上场。” “请使出全力,不然第一的奖励也会变。” 司首轻飘飘道,顾曜身子略微僵硬了一下。 “这老...他是想要看看我的全部实力?” 看着张清尘,顾曜行礼道:“师兄,请赐教,全力一战。” “自然,我尊重每一个对手。” 张清尘也是还礼,随即第一次抢先手,天雷迅疾无比劈向顾曜。 而顾曜早有准备,天心雷法运转,天雷劈到身上,直接被他吞噬入体,抬手便是一道水龙。 张清尘心中叹了一声,除去颜意远,每个挑战他的,至少对于天地龙水四雷都是毫不畏惧。 袖摆一挥,诡谲多变的水阴雷挥舞而出,挡住水龙,却邪再次出鞘,轻灵斩出。 顾曜单手一握,虚空凝符,漫天无数九阳集气符,手指掐印,水龙变为水行雷,与水阴雷对冲,集气符引动,炽热之气聚集,将水行雷引爆。 boom~ 巨大的爆炸,可怕的牵引力,却邪被扯回其中,擂台都被炸出了个巨大的圈,气流疯狂的往里涌动,就连上方的铜镜都被牵引晃动。 顾曜御剑而出,再次挥洒出三道金行雷剑气,刺入其中。 但九条雷龙已是旋转冲天而出,金行雷刺入其中,飞快消弭,张清尘在九雷龙环绕之下,只是头发有些许凌乱,并未受到什么伤害,此刻他双眼雷光闪烁,有如雷神。 “师弟,上次与你一战,已知你回炁极快,这一次不会再给你拖的机会了。” 张清尘身立虚空,背后出现个若隐若现的塌陷之圈:“天师御剑,亘古无极!” 九条雷龙结成一环,疯狂吸收一切力量,使得擂台空间都开始破碎。 同时,张清尘眉心也出现了个九彩印记,打破了擂台隔绝的世界,接引到外界,天地之力灌注于他身,也使得擂台愈发不稳。 他以阴神之力,接引天地之法,展现阳神之威。 浩荡神力尽数聚集于却邪之上,张清尘一剑刺出,一个巨大无比的虚幻剑身,折射着九彩神光刺向顾曜,掠过之处,尽数化为虚无。 他舍去了社令雷的试探,直接要以修为的优势,一剑了结一切。 第二百七十二章 无极 张清尘此刻状态已经攀升至顶点,人间顶点的阳神之境,此刻已然就在眼前,只要他再向前一小步,便可成就不灭之神。 狂暴的气势打穿了擂台的气势,气荡荡通天,场外也因此风起云涌,灞水更是一浪接连一浪,司首也不得不稍微认真些,反手盖下一掌,将一切动静尽数掩盖,免得惊到皇帝。 他的身旁,凝玉与碧玉两人神情截然相反,一人满是担忧,一人尽是欢喜。 “顶住啊,虽然在里面不会死,但这架势,一剑砍实了,神魂大伤,没的天地至宝疗养,少说也要休养几十年,那样我可怎么和你杀司首老...师。”凝玉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碧玉也是紧张的握住了衣角:“张清尘加油,狠狠的揍他!” 司首瞄了两人一眼,瘫着靠在椅背上。 巨大的九彩剑刃慢而坚定的压来,顾曜面对这一剑,再次感受到了身如蝼蚁的渺小。 仅就此刻压力而言,张清尘给予的,并不比之前被驱逐出长安的上景弱,磅礴的天地大势被勾动,让他提剑都有些难。 “之前阮明涯面对我那一剑,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顾曜全力驱动金丹,压榨出每一缕炁,脑袋却是出奇的清醒,这倒是多亏了修炼《愚公经》,每次修炼,都如移山,压力也大抵如此,硬是磨出了分心的本事。 “这么想,现在的情况,是真的像修炼愚公经,只是那是神魂在移山,而此刻是身心一体来战天。” 丹田金丹疯狂旋转,在巨大压力下又多出一分凝实之意。 “一剑,我要斩出一式,可以开天,涅地,破碎阳神的剑!” 感受着九彩之剑靠近,顾曜闭目,慢慢抬剑,原本疯狂肆虐的炁此刻竟然是全部收拢回体内,失去了炁的保护,压力直接作用于肉身,顾曜的皮肤上不断出现血丝,又快速痊愈。 而在外人看来,这像是放弃了抵抗,一时不知有多少人叹息。 张清尘注意到顾曜闭目,刚想收敛些力量,却突然感觉周身一寒,当即心中凌冽,握剑的手又紧了一分。 太阴! 天狗! 水! 雷! 符! ... 诸法尽现于心,最终展现出来的,只有太阴,黑月浮出于额头,人身小天地全力展现太阴幽萤,在顾曜的身后,再次刻画出太阴异象。 无尽之寒透出,空气中飘满了冰晶,欲将时空冻结。 九彩剑刃的速度变慢了一丝,张清尘的手,也有些不稳,他不得不再次激发雷电,驱逐寒意,同时双手握剑,狠狠下压。 顾曜睁开眼,亦双手握剑,摆出挥刀的姿态,将劫剑举起:“以我体内的金丹小天地,来对抗阳神勾动的外天地大势,我真是疯了。” “但,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太阴异象收敛,化为金丹模样,滴溜溜在顾曜头顶三寸旋转,以太**寒之气,护佑住顾曜的肉身,同时雷光在劫剑上流动,慢慢将劫剑化为斧子的形状。 压力压迫身体无法动弹,顾曜膝盖一弯,双脚一沉,两道符出现在脚背上,让他立稳身躯,同时水行大道推动,几缕清澈的水流不知何时出现,流动在顾曜身体表面,助顾曜对着眼前那巨大的剑刃,狠狠一劈! “若阳神是人之极,那,此剑,无极!” 顾曜张嘴,一口将头顶太阴所化金丹吞入体内。 力量再次膨胀爆发。 天狗相咆哮而出! 雷光轰鸣,一身炁力尽数融于一斧,太阴幽萤之力在顾曜体内奔腾,尽数融入雷斧之中,具为一体,化为世间从未出现过的太阴神雷,直冲天际而去。 渺小的一斧,破釜沉舟般冲入九彩剑刃中。 张清尘看着顾曜出斧,也发出了一声怒吼,狠狠的下刺剑身,身后的雷龙之环猛然旋转缩小,冲了出去。 九彩色与银色相碰,并未如顾曜所想,产生剧烈的膨胀,而是两河相交,水水交融,互相侵蚀。 银色的一点点,在九彩色下坚挺,坚持片刻后天狗狰狞,煞气犯上,吞月更吞天。 九彩色飞快褪去,银色愈发璀璨,及至最后,化为一只巨大无比的恶犬头颅,张牙吮骨,冲碎九龙雷环,贪噬天地大势,能量越发澎湃,每飞出一丈,力量便增加数分,形体也扩大数倍, 此刻已然吞天蔽日,直冲着张清尘而去,要将脱力的张清尘吞入口中。 顾曜也同样脱力,但却面色既兴奋,又慌张,天狗相在吞噬掉九彩剑刃之后,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此刻若是将张清尘吞下,会发生什么他无法确定。 眼见盖住天空的天狗相要将张清尘吞下,时空却被静止了。 一切都是停下,天狗的牙齿已经好似要碰到张清尘了,但一只巨大无比的手却出现,盖过了天狗,伸手一抓,便将天狗握入掌中,随即变小。 一个紫袍男子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擂台之上,周身飘荡着无数光点。 司首入场了,他抬手一抓,张清尘便是出现在手旁,又是抬手一掏,天狗相便是出现在掌间,把玩着天狗,司首散去时空的束缚: “胜负已分,顾曜胜,可有异议?” 张清尘面色惨白,看了眼逐渐红润的顾曜,叹了口气,躬身行礼道:“无异议,是顾曜师弟胜了。” 司首点点头:“确实可惜,以你这般年纪,放在以往,都是当之无愧的最强,可惜这一辈,又有个不想当人的。” 他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小狗头,笑眯眯看向顾曜:“这天狗我很喜欢,摸着狗头很舒服,做个交易如何?我满足一个愿望,换这个东西?” 顾曜有些意外:“那我想要您...” 司首抬起手:“停停停,等这里的事结束,你来抚月小榭,有些事我做不得。” 说完,便是从袖子里取出团泥土,将天狗按入其中,一边好似小孩般捏着泥团,一边看了眼破碎的擂台空间:“先出去吧,第一第二是没得说了,第三四五六七可还麻烦呢。” 转过身来,司首一马当先,走出了擂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顾曜和张清尘一前一后,走出时,外面雅雀无声。 在一片看怪物的眼神中,顾曜回到了座位上,却发觉周围的人,都下意识的远离了自己一点。 这待遇,好像是之前张清尘才有的。 这是因为自己以阴神...等等,刚刚我展现了金丹,他们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想到这里,顾曜又看向司首,司首刚刚宣布暂停片刻,修复擂台,此时已经用那泥土捏出了个狗头,正嘴角噙笑的捏着狗身。 司首看到了我的金丹,会不会想到什么?又筹划什么阴谋? 张清尘从天师府弟子手中接过个葫芦,喝了几口水,快速恢复状态,看向发呆的顾曜,伸手拍了拍,将葫芦递了过去。 顾曜回神,没在意葫芦,急忙道:“师兄,之前那一招,我已经失控了,还请你见谅。” 张清尘擦擦嘴,反应了一会,才知道顾曜是在为之前没能阻止天狗相进攻自己解释,毕竟自己那时已经脱力,攻势尽数消弭,若是那一击打实在了,怕是已经碰到的阳神境要直接飞了。 这也是司首直接出手终结的原因,若是毁掉了张清尘的阳神路,即便张清尘与天师不介意,也必然会多出几分波折。 想了想,他将手中葫芦塞给顾曜:“师弟不要多想,擂台上,你用全力击败我,是对我的尊重,这葫芦里是天师府的秘药,疗伤回炁,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是用不上了。” 顾曜接过,在手里转着葫芦,张清尘瞧着他的样子,看看四周,眨了眨眼:“不要因为外人而忧心忡忡,天才总能做到凡人做不到的事,他们此刻畏惧你,是因为你打破了规则,更展现出了天狗这一凶煞之物,加上你野茅的身份...” “???” 顾曜回过神,看了下周围,张清尘这是以为自己因为周围人的敬畏自闭了? 笑了笑:“师兄,我是在考虑等会要司首做什么。” “考虑点珍贵的,普通的事,我可以帮你,稍微难一点的,可以让师父帮你,就找特别难办或者麻烦的。” 顾曜点了点头。 这边司首捏完了狗,随手把擂台修复,站起身,语气温和道:“刚刚那一战,天师府张清尘,踏足阳神门槛,不出意外,一年之内可成就阳神,此等记录,为百年之最,为大周贺。” “贺!贺!贺!” 皇帝鼓掌,道人们欢呼,不太明白什么意思的少数百姓也是跟风高喊。 一片欢呼声中,司首双手下压,示意静身,又道:“野茅顾曜,一品天资,刚刚展现出了他的天赋异象,天狗食月,以及...太阴幽萤。” 这话激起了一片质疑。 一品之姿,这倒是有许多人知晓,但两个是什么意思? 这人是两倍的一品? 看向顾曜的眼神中,多出了更多的好奇。 司首让人讨论片刻过后才道:“为何有两个,这是他人之机遇,我等不会追问,但顾曜以阴神之力,双相之力,破了阳神一击,此等成就,也为百年之最,亦为大周盛事,诸位,为大周天骄贺!” ... 司首简单解释了下刚刚那一战,才道:“大周当代第一,顾曜,诸位可有异议?” 他环视四周,见无人多言:“大周第二,张清尘。” “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贫道定为吴子墨,将令行,宫经纶,颜意远,楚独秀。” “此五人为本道所认,诸位可以尽数挑战,胜者居位,败者褪去。” 同时令碧玉从椅子旁端出个玉匣:“玉匣内为丹药,诸位可放心一战。” 说完,便一挥手,将擂台化为五份,令五人各自站上去,供人挑战。 稍许沉静后,神霄派周傲柳率先站出,主动找上了苦瓜脸的吴子墨。 有他带头,个个擂台排起了队。 最多的,都是挑战颜意远的,其次便是楚独秀。 张清尘看着上面的打斗,叹了口气:“可惜了。” “师兄,可惜什么?”顾曜看着吴子墨耷拉着脸,扔出一只绿甲蜃龙,将周傲柳甩的团团转,最后一尾巴抽出,搭话道。 “阮明涯师妹,还有裴问川师弟,两人打赢将令行并非不可能,只是他们两,一人用了无我秘术,一人道心有些动荡,着实可惜。” 顾曜听这话,看向裴问川,他站在颜意远的擂台旁,盯着颜意远瞧,显然之前败的莫名其妙,很不理解,此刻只想看个究竟。 看了一会,顾曜将视线停在了那个油头粉脸的家伙,似乎叫什么郝飞煌。 他对这人的印象不是很好,有一种过于心机的感觉,之前他排在二十七位,但在挑战时,却是放弃了挑战,似乎想要藏着自己的术法,此刻也在专心致志的盯着五人看,似乎在琢磨这五人的破绽。 “师兄,那人,你怎么看?”顾曜指了指。 张清尘顺着方向看去:“郝飞煌?” “师兄认识?” “见过一面,这人...给我的感觉很讨厌。” “师兄也这么觉得?” “他修习的很杂,好像是鸡林州来的,拜的是个很隐秘的道门,叫什么如果道,幻术很厉害,似乎也会蛊术。” “这样吗?难怪藏头露尾,外邦人,输不起啊。”顾曜挠挠头,鸡林州不是大周,属于大周的臣属国,国名鸡林,大周称为鸡林州。 两人讨论他时,郝飞煌开始了排队,加入到了宫经纶的队列。 顾曜不由咦了一声:“这人怎么会挑宫经纶?” “或许是觉得宫经纶的法术被他克制吧。” 宫经纶也是垮着脸,手拖司南,打飞了一个又一个,看样子是想要随时撂挑子,又担心有辱师门,只能委屈的打。 郝飞煌上了擂台,还是很有礼貌的先行礼,随即扇子一挥,便是又拉出八个身影,分立九宫之位。 “这是风水奇门?” 风雨雷电金木水火土各样术法展开,郝飞煌化身法术炮台,对着提不起劲的宫经纶疯狂输出。 “没意思,没意思。” 宫经纶看着,眼都没翻一下,头上出现一道金色符箓,立身虚无,辟易万法,同时手中司首一转,郝飞煌的九道身影便是重合在一起。 他抬头要一指按下,却见郝飞煌身躯一伏地,化身成一只三足的金色蟾蜍。 “呱呱。” 张口一吐,两团雷球炸来。 宫经纶刚要打破雷球,没想到雷球自己炸开了,从中飞出无数蛊虫,乌泱泱一片,同时,三足金蟾吐出一枚铜钱,落在地上。 宫经纶刚拍出一道火符,要烧死这些虫子,没想到火符却是反向烧向自己,他向左扭,身体却是向右滚。 连续几次动作,都是出了意外,不由有些狼狈。 “这术法,好诡异。” 他来了兴趣,看向三足金蟾,眼中闪起了光芒。 第二百七十三章 师弟我们暂时别联系了 郝飞煌所变的三足金蟾,似乎有着类似顾曜“天狗食月”拨弄气运的能力。 从他吐出一枚铜钱之后,宫经纶数次施法,都发生了些许意外,屡屡伤到自己。 不过这反而让宫经纶更加兴奋了。 他伸手从“误伤”造成的伤口上拂过,将伤口治愈,看向蹲在正前方的三足金蟾,忍不住舔了下嘴唇,看下去活像个变态: “三足金蟾...这铜钱术法,是让我的运气变差,让微小的概率变高?” 但郝飞煌显然没有和他交流的想法,见宫经纶不再进攻,张嘴,便是舌头如箭,腾的射了过去。 宫经纶身体泛出一层金色,好似变成了佛陀金身,不闪不避,任由蟾蜍舌头打在身上,发出了一声撞钟般的沉闷声响。 他被舌头打退了半个身位,两脚在地上拉出一道划痕,嘴里也不由发出一声唔声。 虽然表情略微有些抽搐,但两眼却更加兴奋,双手死死抓住了舌头:“嘿嘿,抓住了,让我瞧瞧你的变化之术究竟是怎么回事?” “嘿嘿,嘿嘿,世上的变化之术,九成以上是蒙人眼耳的幻术,但你这个不是,这舌头打在身上,真的好痛,我剖析了几十具金身,勉强修炼出这身体,都差点被打伤,真是太棒了,让我瞧瞧,仔细瞧瞧。” 宫经纶燃烧起了旺盛的求知之火,死死抓住蟾蜍舌头,一步一步走向郝飞煌。 郝飞煌的三角蟾蜍脸浮现出了人一样的慌张表情,三足用力,拼命后撤,想要收回舌头,但却无法扯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挂着恐怖笑容的宫经纶越来越近。 “...噗!” 三足金蟾的背部脓包,忽然炸开无数,喷出成群的彩虫,发出蜜蜂般嗡嗡的声音,冲向宫经纶。 而三足金蟾的身体,也诡异的呈现出了枯萎衰败的灰色,与宫经纶僵持的力量也散去许多,被拉扯着过去。 但宫经纶却突然面色一凝,松开了舌头,后跃三步:“痋术!” 他旋转着袍子,同时从袍子里抖出长长的白色带子,上面似乎写满了符文,随着挥舞,带子上燃起火焰,被宫经纶挥舞如火龙,在空中转成一个笼子,将这些彩色虫子都包裹在里面,并不断收缩空间,将彩虫全数烧死在里面。 这变故,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顾曜也是扬起了头:“师兄,看起来,这家伙会的不是蛊术,是痋术啊。” 蛊术、痋术与降头,都是南疆一带的原生法术,为上古巫术分支,其中痋术与蛊术因为施法载体类似,因而很容易被误会。 但实际上,痋术比蛊术血腥、残暴的多。 痋术施展,通常也需要毒虫、蛊虫之类,还有部分,是通过亡灵与怨魂来展开。 但与蛊术不同,这些毒虫都是养在他人的身体内,绝大部分是活人,并且给这些人带来巨大痛楚,吸取生者的怨恨,这些虫子会攫取一切生机,活人变死人,死人化尸水。 另外在效果上,绝大部分蛊虫都是以幻术为主,影响中术人的五感,较少是要直接取人性命。 而痋术,则是为了折磨中术人至死。 因而蛊术在大周境内不属禁术,痋术才是。 顾曜也还是第一次看见会使痋术的人。 宫经纶挥舞着火焰,将彩虫消灭,看向灰败的三足金蟾:“你居然用自己的...不对,你是将已经养好的痋虫封印在自己体内,只维持它们不死。” “真是狠啊。” 他感叹了一句,随即将这些白条收起,缠绕在手上:“这下我要小心些了,万一中术了,那可得脱层皮。” 看着宫经纶走来,三足金蟾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但巨大的嘴却突然勾起。 擂台上突然邪风阵阵,鬼哭狼嚎声响起,黑风虚空而来,盘旋不去,十八具死状各异的鬼物出现在黑风之中,包围住两人。 三足金蟾趴在地上,十八具鬼物眼神怨毒而残忍,扫视两人一番后,两具钻入了三足金蟾体内,十六具一下消失,宫经纶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伪佛陀金身全然无用,一张张鬼脸在身上浮出又隐没,宫经纶痛楚无比的捂住胸口,身躯颤抖弯曲,面容扭曲,不断从口中吐出血肉,似乎内脏都是破碎了。 而三足金蟾也同样痛苦无比的抽搐。 “这...这家伙没掌握,所以痋术也在伤害它?还是这法术本就是先伤己再伤人?” 顾曜一行人都是站起了身,其他擂台也是暂停了下来,看着这边的惨状。 “啊~...哈哈哈...嚯嚯...” 只是疼着疼着,好像有些不对劲了,这看着惨的不行的宫经纶,居然笑了起来,明明地上的血肉已经快成池塘了,他却越吐越精神。 这动静,把周围人看愣住了,就连三足金蟾,都是忘记了疼,呆呆的看着。 也只有吴子墨似乎知道些什么,只是打了个哈欠,看着这边表演,仍是那副丧气模样。 宫经纶这边身体一阵抽搐,随即身体膨胀了起来,身高也是嘭嘭的长,变成了个胖子,肌肤白皙如雪,身体臃肿如葫芦,一层特殊的炁在身体周围散发开来,盘旋不散的黑风,碰到这炁,竟然都是融化了。 他变成了个胖子,那些鬼脸却再也不能隐去了,被固化在皮肤上,这也使得宫经纶看上去更像是恶鬼。 宫经纶直起身子,打了个嗝,张口一吐,便是一阵五颜六色的气从喉咙里钻出,散去在空中。 “真是厉害啊,既然逼我出了这招。” 此时,他有着一丈高,两步走到三足金蟾前,伸手一提,便是将它捏了起来。 郝飞煌又惊又怕,想要驱使法术,又或变回人形,但宫经纶抓着他的手有股诡异无比的力量,融化了他的炁,使他成了粘板上的肉。 宫经纶全然未在意周围的目光,全神贯注与三足金蟾上:“让我瞧个明白,你变的这蟾蜍,本质上是否变了?” 竖起一根手指,融化了蟾蜍腹部的皮肤,开始了查探,郝飞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顾曜和周围的人不由的移开了视线,有些残忍。 但还好,司首及时制止了宫经纶的动作,将他一巴掌抽回了原本的模样,郝飞煌也被直接抽下了擂台:“好了,胜负已分,宫经纶,注意你的身份,不是什么魔道中人。” “至于你,修行痋术,等此间事了,好好说个明白。” 司首哼了一声。 宫经纶回过神,看了看周围的眼神,发现众人看他的眼神,已经比看顾曜的眼神更加敬畏害怕,有些苦恼的挠挠头,但注意到没人挑战他了,也是松了口气,只是用有些遗憾的目光注视着变回人身,但有些衰老的郝飞煌。 感觉到被注视,郝飞煌打了个冷颤,急匆匆的站到了颜意远的队列,还要挑战。 顾曜收回视线,和张清尘道:“师兄,鸡林州我记得在北方往东,这郝飞煌怎么会使痋术?” 张清尘耸肩:“他的痋术也不熟练,半路出家,本家功夫,应该还是那变成金蟾的法术吧。” 说着,他突然眉头一挑:“你的同伴在城里闯祸?” “啊?” 顾曜装出茫然的模样,但张清尘扭头看了眼城里,直言道:“天师府在长安的驻点斜对面,是长乐坊的据点,刚刚我感觉到,你的同伴,那两个女鬼,闯了进去,又逃了出来,正在城里乱窜。” 说着,眼神往司首后面的人堆里一点:“时间挑的很好,应慕道起身想回去了,不过司首肯定不会让他走。” 顾曜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个绿袍老头,单看模样,像是司首的爷爷,老迈不堪,不过和司首说话,像是孙子,躬腰和司首说了两句,便是坐了回去,看甩袍子的模样,很是生气。 顾曜没敢多看,这人也是阳神,自己长久注视,必然会被察觉,自己和静音他们早已商量好,让他们趁着今日的机会,闯空门。 他根据打探的消息,知道今日的会,道门的人必然会来参加,应慕道更是不久前才回城,赌坊那里还说有个人是他们看好的。 没有阳神,对于静音和蝶儿来说,便没有威胁,只要不落入阵法被困住就行。 因此今日他们一人都没有来,全部冲进了长乐坊里。 “师兄,你对长乐坊了解多少?”顾曜好奇问道。 张清尘想了想:“师父说那里是龙潭虎穴,我若是去了,必然会因一念之插,贻误终生,所以我没去过。” “...” “不过传言我倒是知道不少,说那里的女子,都是女娲大神捏出来的仙女,对于寻常男人,春风一度,死也愿意。” “至于应慕道,是这个长乐坊的靠山,他自己好像因为这个获益许多,至少我听说,他能踏足阳神,便是多亏了长乐坊。” 说着,张清尘突然想起来一事:“我听闻你与纯元道的鱼秋忆关系不错,你可以问她啊。” “啊?” “纯元道是最恨长乐坊的,若不是有应慕道护着,长乐坊要被铲除多少次了。” “可...”顾曜呆了下,醉月不是应慕道的人吗? 他和张清尘窃窃私语间,郝飞煌上了颜意远的擂台,取出一杆火枪,与颜意远打成一团。 俗话说单刀进枪,九死一生,郝飞煌显然也有自己的计算,他挥舞长枪,燎原火起直入,要借着枪势破掉颜意远的刀法。 但颜意远与他想的不同,拿刀砍人的经验可是太丰富了,怎么打枪也是很有心得,当下舍了剑,直接双刀护身,使巧劲转着抢,不允郝飞煌收枪,顶着枪身火焰突到郝飞煌面前,考虑到这家伙手段诡异,他很干脆的从嘴里吐出一把舌刀,张口一喷,一道白光闪烁,削断了郝飞煌的头发。 “你输了。” 颜意远收刀退后道。 郝飞煌有些懵。 他观察颜意远有一会了,明明只是一套刀法翻来覆去,看样子死板的很,这也很符合野茅的特点—没有太多选择,只能一套玩出花,怎么打起来这么直接。 “资料有错,该死,花了最大精力研究的张清尘修为太高,根本无法用的上,顾曜也是个怪物,其他人...该死,意外太多了。” 他扎起头发,有些落魄的走回到位置上,要歇一歇,看看另外三人有没有什么破绽可以抓住。 ... “司首的眼光太准了,这挑的五人,站的太稳了,除非是那个月无眠再上。”顾曜嘀咕一句。 吴子墨虽然干劲不大,但神机一扔,就干掉了绝大多数,他那神机应该是以青蛇为原型改造,很是厉害。 将令行就更不用说了,那二十四具炼尸凶悍的骇人。 宫经纶因为此前的变态行为,吓的无人敢上,颜意远与楚独胜两人辛苦些,但也有惊无险。 有望撼动其一的周傲柳打吴子墨没胜之后,也没有继续挑战,火德宗、火神宗的弟子虽然修为不弱,但两派同宗不同念,只想痛殴对方,已经去一旁约架了... “对了,师兄,纯元道为何没来?”顾曜突然问道。 张清尘一直在闭目感受城里动静:“纯元道说宗门有事,所以没有参加,不过她们即便来了,也是选取道侣,就和那黄龙道一样。” 黄龙道? 顾曜四处寻找,这才发觉那黄龙道老道正带着月无眠,在人群里走来走去,向看好的人发放名帖,拉拢天才。 “这有用吗?我记得靖夜司不是在和他们对峙吗?” “有用,黄龙道明面上没有任何问题。”张清尘睁目,看向顾曜,突然问道:“师弟,你有多少银两?” “啊?”这问题太跳脱了,顾曜没回过神。 张清尘微微离顾曜远些:“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师弟你想听哪个?” “师兄你还玩这个?”顾曜哭笑不得,“先好的吧。” 张清尘颔首:“你的同伴打劫了长乐坊,被追杀了半城,但成功甩开了他们,而且还救走了许多无辜女子。” 打劫长乐坊,被追杀半城... 顾曜心头突然涌现不太好的感觉:“坏消息呢?” 司首突然转身,笑眯眯的对着顾曜点了点头,引来一片欢喜声:“司首向我微笑了!” 而张清尘一本正经道:“她们闯进了赌坊,在那里闹大了,借助那里密密麻麻的人才甩掉,因此赌坊被她们顺便也砸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多少,但我大概估计了一下,那家是长安最大的三和坊,你大概要最少要补偿八千万两银子。” “嗯,现银,算上其他的,家具装饰画卷瓷器,还有赌徒的医药费等等,大概再翻个五六倍。” “如果长乐坊知道幕后黑手是你,大概再乘个十倍吧。” 张清尘补充了下:“那里的女子都被拐走了,还有即将出阁的花魁处子。” 顾曜突然感觉心口有点疼。 “唔,对了,还有扰乱长安也是要罚款的,半个城池,到底多少师兄我算不清。” 张清尘又把位置拉开些:“师弟,银子没还清前,我们暂时别联系了,不然要把龙虎山卖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入塔 擂台上的打斗还在如火如荼开展着,但顾曜的心思已经飞到长安城里去了,他开始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现在想办法通知蝶儿她们,让她们直接跑路,自己拿到老道的残魂之后也直接开颠。 就连应慕道指使身旁下人回城,都没有在意。 张清尘看着顾曜发呆的模样,想了想还是靠近些,拍着他的肩膀道:“师弟放心,刚才我是开玩笑的,最多和司首商量下,百年内还清就是,或者将天师府弟子都送下山斩妖除魔。” “虽然有些麻烦,但对龙虎山来说,还是能抗住的,你不要太过担心。” 张清尘说话期间,顾曜突然想起了司首在开打之前说,第一名可以向他提个要求,该不会那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吧。 “可恶啊,这就是你的算计吗?” 他看了眼司首,此时此刻正一副全神贯注看着打斗的模样,但他的头颅却是不时的猛然点动一下,看样子更像是睁着眼睛在打瞌睡。 扫视一眼擂台,虽然排队的人仍然不少,但基本上,都已经是上台刷个脸,顺便交个手,看看自己和顶级天才们相差有多大。 看着看着,顾曜扭过头,好奇问道:“师兄,这进入伏羲塔的比试,一贯如此不正规吗?” 今天的场面是不小,但各方各面的程序,却更像是个草台班子搭的,很有可能是司首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 张清尘应了一声:“其实本来就没有这种比试,大周境内的盛会,只有三个,三大祖庭轮流举办的道门论道,十年一次,是我们道门最隆重的盛事。” “然后是佛门的辩经大典,这个小规模的很多,然后大概也是十年左右一次大规模的,具体举办时间,似乎是看他们有没有出什么神僧。” “最后是靖夜司举办的佛道大比,这个是为了缓和佛道之争的,三年小比,五年大比,十年你死我活。” 张清尘说着耸耸肩:“其实这三个里,也就佛道大比可能和我们年轻一代的有关系,论道大会,是只看修为的,能露脸的最次都是阴神,上一次我参加时,也是站在角落里。” “至于佛道大比,都是各自设关卡让年轻一辈闯,道门一般是设置明道九天,佛门是轮回六梦,这个是比较险恶的,道门弟子被度化的,佛门弟子弃佛从道的,都不在少数,我也还没参加过。” 顾曜听的津津有味:“师兄你没参加过?佛道大比放你去不是嘎嘎乱杀吗?” 张清尘笑了:“什么叫嘎嘎乱杀?上一次十年生死论道的时候,我才刚被允许修行,三年小比嘛,没什么意思,就等着今年的大比。” “今年是五年一次的大比?” “嗯,根据我的了解,这次佛门似乎为了你,组了八戒局,等着度化你。” 八戒局? 顾曜记在心里,之前有闹出过佛子的事,但顾曜并没当回事,毕竟自己拒绝了许多次,之后佛门也没有一直缠着,本以为过去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等着。 张清尘见顾曜居然对这些事感兴趣,想着他被老道带在民间,虽然见多了人情世故,但却对于这些道门常识不知,产生了些许兄长对于流落在外饱受苦难的弟弟的疼爱之心,眼神也变的关爱了许多: “师弟,你不用担心太多,师父与我说了,不管山上的长老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师弟,此番允我下山,便是要助你一臂之力,佛门要度化你是万万不可能的。” 顾曜扭头看了眼张清尘,看到他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挂上了“慈父”的眼神,不由一阵毛骨悚然,默默挪了挪屁股: “多谢师兄好意,我自己可以的。” 说话间,擂台上终于人逐渐变的稀稀落落,总算是到了结尾。 但围观的人却没走,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师兄,这后面还有什么吗?”他问道。 “这比试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伏羲塔,比出来直接进?今天就进?” 张清尘点头:“自然,伏羲塔其实过程很快,毕竟按照以往经验来说,进去的人,唯一稀罕的也就是地煞术了,但这法术能不能学,与你有没有缘分,一眼可知,所以大概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原来如此。” 五人的擂台上,只剩下最后一对了。 颜意远,与裴问川。 裴问川之前输的不明不白,此刻在末尾时,再度站上了擂台,为了不沾便宜,还扔了瓶回炁的丹药。 随后又很快使出了青城剑仙的搏命剑术—舍身,人剑合一直冲而去。 而颜意远身上,却涌出了一股让顾曜格外熟悉的感觉。 地煞术—剑术。 不是之前的皮毛,而是初入门径。 颜意远双刀合一,阴神出窍化为第三刀,与裴问川绝命一杀,以自己轻伤的代价,将裴问川送去和阮明涯当病友。 “颜意远居然真的学会剑术了,真是厉害,他是我知道的第三个学会地煞术的了。” 除去他自己,天师会定身,也就只有颜意远会使剑术了。 像着,他看了眼张清尘。 张清尘此刻也在品位颜意远那一刀的风采。 “师兄,你会地煞术吗?” “没去看过。” 顾曜有些惊诧。 张清尘解释道:“于我来说,五雷正法已是我需要用尽一生才参悟的法,参悟之后,还要走出属于我自己的雷道,地煞术相较而言,没有什么吸引力。” “毕竟我有足够的自信,五雷正法不会弱于地煞术。” “说起来,他那一刀与你之前打阮师妹的那一剑,感觉倒是很像。” 擂台上结束了,司首站起身,散去擂台,让五人恢复精神之后,又令顾曜两人,加上额外点出的三人,共计十人站在场地中间。 “此十人,可以进入伏羲塔参悟。” 司首起身,走到湍急的灞水之上道:“伏羲塔是我人族传承,其内有仙人遗术,地煞诡法,也有诸子百家圣人笔墨。” “尔十人入伏羲塔可自由参悟,无论所得多少,皆是机缘,空手而出,亦是如此。” 说完,他双手一拍,体内的炁暴涌而出,上冲天际,下搅江河,硬生生打出一条贯穿天地的龙卷。 顾曜一手挡在面前,挡去狂暴的炁,透过手指缝隙,看到司首的背后,一道顶天立地的巨大虚影正双手撕开天幕,一缕缕玄黄色光芒从裂隙中流出。 但微微一眯眼,虚影什么的又消失不见,仿若刚刚看见的只是幻觉,唯有头顶上不断浓郁的玄黄色光芒。 “我记得伏羲塔是个地塔啊,之前我打听的时候,说伏羲塔是建在地下的,怎么现在从天上掉下来了?” 随着司首施法,顾曜也看的清楚了很多,那玄黄色光芒的来源,是一尊三层小塔。 三层小塔完全从空中出现后,司首单手擎天,将小塔托于掌中,同时一步卖出,卷动灞水来到顾曜四人身前不远处。 灞水在空中搭出一道拱桥,被司首指引着冲击地面。 地脉开始挪移,山川撼动,众人站在此处不动,却见一个白色原形屋子从远处来到面前,被灞水冲烂,露出里面的地下入口。 灞水不断冲击地塔的入口,直至司首满意。 司首拖着三层小塔,散去灞水,弯下身子,将小塔放在入口处,看着它一点点融于地面,同时说道: “伏羲塔有天地水三层封印,即便有居心叵测之徒想要探查,不破三重封印也领悟不到其中奥义。” “好了,封印已经解开,你们进去寻找机缘吧。” 转身挥袍,甩出一块九尺九的玉碑落在地塔的入口:“若有人有所收获,圣碑自会显示。” 他大步走回自己的座位,舒展了个懒腰,似乎很累,瘫靠在椅背上。 张清尘向着司首行礼,率先走下,其他人各自跟随。 地塔的入口是个黑漆漆的洞,伸手不见五指。 顾曜走下其中,刚想要取亮,却发觉前后之人都已经消失不见,一个个光团已然出现在身边。 “这些都是先辈传承?” 顾曜靠近一个光团,他刚刚靠近,这光团便立刻化为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老者,挥舞着符箓,符箓衍化山岳,将一只只恶鬼镇杀。 “弄岳抱山符—取山川精魂炼化,映照符纸,可叠百山千岳。” 这符箓很强,但限制也很大,顾曜还没动作,这符箓的优点与缺点便都呈现在面前。 优点是只要炼化的山川精魄够多,叠在一张符上,理论而言,就算是天师和司首都能一起压死。 缺点么,要够多。 他要的山川精魄还不是什么普通精魄,上等的是山神,最次也得成了怪,山有灵为怪,紧接着炼化也是难题。 最后的信息:“负山道人死于强行炼化泰山精魄。” 顾曜:“...” 看下一个。 “心剑术。” 将自己的阴神练成剑的形状,肉身当成剑鞘,可以随用随扔,有些邪门。 “弈剑法。” 还是御剑术,只是这个,是一点都不莽的,要后出剑,算好对面的一切,甚至连风向风速都要测算。 留下这个传承的仙人,死因是对手是个千手千眼的凶神,自己心力衰竭而死,但死前仍然一剑贯穿。 优点是不带帽子很凉快,缺点是过去凉快。 顾曜:“...” 这么一路看下去,不知觉间,周身突然一顿,随即便明白了自己来到了第二层。 “刚刚是第一层,第一层里都是没有宗门或者断了传承的仙人秘法吗?那第二层是什么?” 仍然是无数光团飘在面前,随意靠近一个。 “三昧真火:火行大道人间极致,焚尽人心烦恼,灼净世间污秽,火德宗至高传承。” “太一生水:水行大道人间极致,水生万物不倦,水利万物不争,上善若水,化一切天,太一门至高传承。” “五雷正法:万法之尊,天地水龙社,破灭世间一切法,天师府至高传承。” “朱天易算:命系一线,运在掌中,阴阳正反俱在天下,上古阴阳道传承。” ... 第二层的法术,都是道门的传承。 “各大道门都将自己的至高传承留在这里了吗?” “难怪说伏羲塔是人族传承圣地,每年都允许天才进入学习,真是大气,不过也难怪不让野茅进来...” “不过估计肯定还有什么限制。” 顾曜走马观花,一个都没选,挨个看了一遍。 “之前我打探消息,没听说里面是现在这情况,可既然这么多传承在这里,为什么每年都有人空手出去?” “就算学不了地煞术,二层的不敢学,那选一层的应该没什么吧?” “难道是不能回头,可是我没感觉到限制啊。” 顾曜有些想不明白,再往前走了几步,便来到了第三层。 刚一到这里,便有几块石碑直接撞了上来,随即消散在空中。 “通幽,符水,剑术,定身...” 这是他已经学会的法术,似乎是感觉到了,冲上来打了个招呼,便是消散了。 顾曜看向其他地方,第三层与一二层不同,这一层,到处都是石碑。 “斡旋造化。” “移星换斗。” “回天返月。” “九息服气。” “五行大遁。” 先入眼的,是五块天罡法石碑。 顾曜又打量了几眼,这五块石碑比其他石碑要大上一分。 “是只有五种天罡法吗?” 又看向小了一分的石碑,不出意外,正是地煞术。 “驱神、担山、禁水...辟谷、魇祷。” 点了下石碑数目,加上消失的,七十二种地煞术齐全。 “所以是真的没有天罡法。” 自己掌握了“花开顷刻”,但打招呼的石碑里并没有这一块。 再看向最后一块,也是最小的。 “星辰布道。” 司首的绝活。 “只有这么多,该选哪个?” 顾曜看了眼密密麻麻的石碑,又回头看了眼身后,有些选择困难。 “小印挂机了,这次的机会,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 顾曜在抉择间,其他人已经纷纷出来了。 “唉,你见到几个?” “一个都没有。” “唉,我也是,白走了一遭,一个都没有看上我。” ... 比起失望而出的道士们,围观群众也很失望:“今年又一个都没有,天才的质量也太差了。” “别乱说,少天师没出来呢。” “对哦,少天师一定能感悟到的。” “还有顾曜。” “对,顾曜。” 就在此时玉碑上泛起一团蓝光。 “出来了!有人感悟到法术了。” 在一阵欢呼声中,吴子墨从地塔中走出。 “晚辈侥幸,得了位仙人传承,可制作神机鹿蜀。” 按照规矩,得到传承是要报出来庆贺的。 他刚刚说完,身后又冒起一阵绿光。 “第二个,第二个!” 颜意远扛着刀出来了。 “学到了个刀法,具体是什么,不太明白。” 他有些纠结,似乎感悟到的有些复杂。 司首微笑点头,鼓掌以示庆贺。 可惜之后出来的人,无人再有收获。 只剩下张清尘与顾曜还在地塔里。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天师印 伏羲塔内还剩下的两人,着实让所有人枯等了许久。 “不是说正常一个时辰就结束了吗?听说以往有几次人刚进去就出来了,怎么这次这么久。”坐着干等实在枯燥,等着结果的观众们都有些躁动。 “看人的啊,你想想这次是什么人?马上阳神的少天师,还有个能打赢少天师的野茅,指不定在传承什么绝世仙法。” ... 司首想了想,从灞水里伸手一舀,捧着随便一挥,洒出无数折射七彩光芒的水滴,落在中央的空地之中,变成一群身姿窈窕的女子。 女子舞动了起来,司首觉得有些单挑,又手摘星辰日月,变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鼓,落在那些女子手中、脚中,让她们跳起了鼓舞,自己则是单手撑着脸,打起了瞌睡。 ... 顾曜还在抉择。 星辰布道之术,直接pass,根据他与凝玉的交流,也知道这术的缺点。 需要时间,凝玉修炼了二十年,夜夜坐在高处采集星光,也就凝就出那么几颗,照她的话说,要想达到司首那地步,靠自己修炼达成的可能性,还比不上司首挂掉继承了他的星辰可能性大。 下面是地煞术,顾曜想了下,还是放弃了。 主要是比不上下面的五道天罡法。 斡旋造化、移星换斗、回天返日、九息服气、五行大遁。 这五道术法里,前三道毫无疑问,强大至极。 斡旋造化,无中生有的至强之法;移星换斗,天地为局,混搅天机;回天返日,逆乱因果,握果造因。 但强大是要付出代价的,从修炼到修成,每一步都不轻松。 每一次使用,支付的代价恐怕也不是人可以承担的。 顾曜在这三门上犹豫了一会,想起当初等到花开顷刻时贸然使用的后果,还是移开了视线,这种等级的法术,学会了恐怕也用不了,甚至他有种感觉,斡旋造化这等,寻常仙人也承担不起。 相较之下,后两门,其实顾曜也更中意。 五行大遁不用说,一等一的遁术,学会之后,天下之大,皆是通途。 但“九息服气”才是最为吸引顾曜的。 这是一门纯粹的吐纳法。 吐纳术是修行的根基,一门纯粹修行吐纳的天罡法会有多神奇? 自己修行金丹,进境极慢,这法术能否加速修炼? 又看看五行大遁,顾曜咬牙,伸手拥抱向九息服气的口诀。 “当断便断,犹豫久了,反而不利于心境。” 抱住石碑那一刻,熟悉的天人合一之感升起,黑白两色的太极出现在脑海之中,随着旋转,一道口诀回荡在耳边。 “夫万物之生,禀阴阳而成形汇兆,阴阳施化,从元气而寒暑成分...初服气皆因入息即住其息...” “凡服气若四体调和...” “老君治身守一法,当以...” 得到的九息服气之法,与之前的花开顷刻不同,不仅仅是一门吐纳功法,还包含了对于炁的认知。 顾曜沉迷于其中,浑然没有发觉,一个人影出现在塔内,正在端详着他。 伏羲塔震动一分,这人影抬头看了下,挥手轻拍,便将顾曜裹挟,一同消失在第三层。 ... 塔外,水化成的女子第四遍跳起重复的舞蹈时,张清尘终于出来了。 只是那玉碑没有任何征兆,引起了一片疑惑。 “师父,那玉碑是不是出问题了?”碧玉轻声叫醒司首,低头询问道。 司首猛然惊醒,看了下玉碑,摇头道:“玉碑没出问题,是张清尘没有领悟。” “啊?怎么可能?他在里面呆了一个半时辰...” 司首有些不耐烦道:“那你过去问个明白,也算给这些人解去疑惑。” 说完又撑着脸打起了瞌睡。 碧玉看了看摊手的凝玉,点点头,走下场靠近张清尘,行礼后问道:“张道友,不知你...” 张清尘闭目看天,呼吸平静缓和,有着一股特殊的规律,碧玉见他此时这模样,知道他是在平静心潮,便闭口等待。 大约三十个呼吸后,张清尘才睁开眼,向着碧玉问好道:“碧玉道友,再见甚好。” “道友,你在塔内没有收获?” 张清尘面露微笑,摇头又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碧玉有些不理解。 张清尘扫视了周围,看到众人都是伸着脖子提着耳朵,也就直接说道:“在塔下,有诸多传承出现在贫道面前,但贫道抉择再三,还是放弃了,空手而出。” “这是为何?”碧玉疑惑,“塔内传承都极其不凡,道友为何见而不取?可是出现传承有缺漏?” 张清尘摇头道:“并非如此,而是与我道不合,学之乱我道心。” “额?” “出现在贫道面前的,有三昧真火,有太一生水,更有一门地煞术。”张清尘抬脚,向着一旁的座位走去,边走便与碧玉道: “但贫道早已决定钻研雷法,学会那些,或许短时间内能强一点,但分散了精力,或许未来我会走的更短些。” “在地煞术石碑前贫道坐了一个时辰,最终走了出来,未出塔时还有些后悔,时刻都想着回身去取那门地煞术,但走出来了,却反而心思透彻,阳神,抬手可成。” 他此时此刻,身体超然,好似随时都可以羽化一般。 坐在座位之上,虽在众人之中,又格格不入。 碧玉看着他的模样:“可你不拿的话,会输给顾曜的啊。” 张清尘扭过头,有些疑惑道:“贫道不是已经输了两次了吗?” “天下哪有人常胜不败?有一个击败过贫道的人,贫道很满足。” 他回过头,看着伏羲塔,不再言语。 碧玉欲言又止,最后转过身来,蔫着回到了司首身前,凝玉还笑嘻嘻的嘲笑道:“你可真是莫名其妙,自己打不赢顾曜,就想着找人打,真是没志气。” “你打的过吗?” “打不过啊,但我干嘛要打过?”凝玉哼哼唧唧道,“我和他关系可好了,将来我还要找他来帮我忙呢。” “哼。” 碧玉扭过头,沉默了一会:“打不过他,我熬死他,星辰布道之术是长寿不灭之术,等他死了,我要去坟前插花。” 凝玉:“...” 你可真有志气,她吐了下舌头,扭头等着顾曜出来。 ... 顾曜苏醒时,睁眼却发觉自己不在第三层,而是在一片星辰环绕的空中,身前两步外,站着个无脸的人形。 “司首?” 他试探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司首的声音从腹部传出,同时人形溃散,露出一颗月亮般的洁白星辰。 “因为我只知道你会玩弄星辰啊,而且当时我在伏羲塔里,总不至于有人能当着你的面把我劫走吧,那大周的面子不是都被踩进土里了。” “有道理。”司首肯定了一声,“你选的九息服气?如何?这法术能帮助你修成金丹吗?” 顾曜心里一沉,但还好自己之前已经猜出司首看出了什么,因而快速回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啊,嗯...那我换个问题吧,天师印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它的灵性完全消散了?”司首的下一个问题,让顾曜彻底慌了。 天师印,是说龙钮白玉印? 他怎么知道? 这也是他做的手脚? ... 脑袋里思绪太多,顾曜一时说不出话。 司首看到顾曜此刻面色,轻笑一声:“你慌了呀,哈哈。” 顾曜回过神,打量了下周围,沉下心:“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呀,伏羲塔的第四层。” 星辰晃动,似乎在摇头:“顾曜,别怕,我真要对你动手,你早就没了,我只是好奇,天师印抛弃我选择你的理由罢了。” “天师印抛弃你?” “这个要细说吗?那可能要说几个月呢,可是不能拖那么久啊,伏羲塔里虽然可以随便说话,但它要赶紧送回天上沐浴星光才行。” 司首的声音略显苦恼:“我知道你的疑惑很多,但我也有很多想知道的,自从天师印离开我,我对于天下的掌控就弱了很多,再也无法监控阳神,而你更是我的盲区。” “虽然前段时间,天师印突然灵性消散,让你重新出现在了我的测算之下,但你本身因果太多,我也不敢细看,真是十分麻烦呢。” 司首话里信息很多,但考虑到他是个老阴货,顾曜不敢跟着他的话题,干脆了当的问出他早有的猜测:“你与我一样,是无家可归的人吗?” 如果你也是穿越者,那一定能听懂吧? 司首又笑了起来,只是这一次的笑声,充满了恶意与嘲讽:“你是说,灵魂来自另一个时空,一个斩没了法术,但去产生了‘科学’的家吗?” “但是很抱歉呢,我不是。” “不过,我也确实和那个世界有一点联系。” “那个联系就是,曾经有一个魂魄,想要夺舍我,但却被我反杀了,我吞噬了他的神魂,因而魂魄强盛,这才掌控了天师印,成就了今天。” “从那个魂魄的记忆里,我看到了许多新奇的东西,但有些可惜,记忆是破碎的。” “那个魂魄,才是你的同乡吧?” 顾曜一下有些窒息。 司首很是开心的品位着顾曜面上的恐惧、难过、孤独...一系列复杂的情绪,让他很是开心。 “别问那个魂魄感到难过啊,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根据我吞噬的记忆来说,他是个合格的恶人才是,贪婪好色,自私霸道。” 说着他吹了声口哨:“之后我也在观察你,也多亏了你爱写日记的好习惯,我确定你姑且算是个君子,因此才没直接杀你。” “不过你也不算夺舍,我那时趁着善渊睡觉时,真身降临检查过你,你的魂魄与这身体完美无比,说明你的魂魄本就是这体内出生的,只是出于某些原因,飘去了那个世界。” “我很怀疑是天师印将你送走又将你接回来的。” “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它消散的那么快。” 看着顾曜呆滞的表情,司首又吹了声口哨:“时间不多了,我废话少说,花了这么大功夫,又逼的你来参加,我只是想搞明白,天师印让你修行的道路是哪一种。” “如今也是看明白了,内丹,不过看样子难度还挺大。” 顾曜收敛思绪:“你也执掌过天师印?那你刚刚那话,天师印也让你修行了一种全新的道路?” 司首摇头晃脑:“你猜啊,我刚刚说的,不也是我猜的嘛。” “...是星辰布道?”顾曜看了下周围,想了下阳神的传闻,“你的星辰布道之术,可以打破阳神无法久留人间的限制,所以是天师印指引你修行的?” 可以看不见司首的表情,只是看着个大白玉盘,也不知道自己猜没猜对。 司首嗯呐了几声:“你觉得是就是吧,能把天师印拿出来给我看看嘛?” “拿不出来。” “那就麻烦了,天师印的事,只能在伏羲塔这等天机隐蔽的地方说,出去了,即便是我的抚月小榭也不行。”司首又嘀咕了一句。 “天师印...我记得天师印是丢失了,为什么会到你手里,又沦落到我体内?”顾曜问道。 司首的语气变的轻蔑了起来:“丢失?不是丢失,天师印当时可是人间第一等神物,怎么丢?它是嫌弃天师府没长进,看着人间逐渐变成死水,因此生气离家出走了。” “它找了许多天才,培养他们,希望他们带来改变,最后两任,不,三任,我,善渊,你,不过如今灵性消散,真是可惜。” “等等,老头?” “当然啊,不然为什么善渊会那么简单的被圣人盗说服,而且轻松无比的捏出无常死主?这都是天师印在帮助他,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天师印,用的是一个纯阳仙人的蝉蜕化身指引,不是你我这样的方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顾曜喃喃自语,他此时此刻,对于老道一行人,当年为何可以制造出无常死主这等神机的疑惑是解开了。 司首又叹了口气:“行吧,反正它已经灵性消散了,该说的我也说了,再见吧,以后也别联系了,你老老实实继承它的遗志,将内丹之道完善传播。” “总之别来拖我下水。” 他懒洋洋的要走时,顾曜急忙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天师印当年离开你,是因为你的道路错了,还是你没有舍得传播自己的道?” 司首楞了下,脾气一下暴躁了起来:“关你屁事。” 第二百七十六章 颜意远的故事 司首凭空消失在眼前,而第四层也变的不稳定,入目之景忽明忽灭,扭曲间如潮水般褪去,第三层的石碑在缝隙间露出。 重新被石碑包围,顾曜松了口气,脑海中回忆了下司首说的话,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恢复震惊。 “好消息是小印的本体是天师印,坏消息是它现在‘死’了,原因应该是助我修炼金丹。” “不过他的话也不能全信,有些时候只说半句真话的效果或许比谎言更好。” “对于司首,我还是需要保持警惕,看起来,我需要找时间去一下天师府,与天师聊一下,相较而言,我更信任天师。” “不,天师也不能完全信任,毕竟天师印的意义特殊,我记得之前在金佛寺时,记载广陵苦时有这么一段记载,当时的皇帝希望天师府能举办罗天大醮,聚拢国运祈福,却被那一任的天师以天师印丢失推脱掉了。” “如此来说,最好的方式,是在天师和司首之前维持平衡,可以更亲近天师,但也不能全信。” 理清思绪,顾曜看了下眼前,刻有九息服气的玉碑已经消散,似乎只能传承一次,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小捧白色粉末。 另外的四块天罡法玉碑则是光芒尽敛,变为铜碑。 其他石碑也都如此,唯有司首的“星辰布道”之碑仍然光彩流动,顾曜走到石碑前,仍然感觉到自己可以传承这法术。 摇摇头,他没去碰触,转身走出。 黑暗中行进三步,感觉上了两次台阶,再抬首,地塔的出口已经出现在眼前,明亮的光线射入,让顾曜不自主的微微眯眼。 还有着山呼海啸的庆贺声从外面传来。 顾曜走出地塔,瞬间置于呼啸的终点,声音太多,有庆贺有欢呼,也有疑问,填满了他的双耳。 司首轻飘飘的飞来顾曜身边,面带微笑,仔细打量了下他,仿佛之前第四层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眼神温和的让顾曜后背冒汗。 他伸手示意诸人静声,又让顾曜回身看了看身后的玉碑。 顾曜回过神,才发觉那块石碑竟然散发出乳白色的光芒,细细看去,可以看到白光之内,有着隐晦的玉水在碑面上流动,形成奇特的文字图案。 只是实在有些不认识。 司首清了清嗓子:“伏羲塔为我人族传承圣地,其内藏有近五百年来我人族圣法,天罡法,地煞术,诸多道门传承,无数仙人神通。” “然而伏羲塔亦是无上神机,其内秘法赋灵,自主选择有缘人。” “贫道执掌伏羲塔百年来,天罡法从未面世,甚至地煞术都无人能带出。” “但如今,就在今日,天罡法现世了。” 司首拍了拍顾曜的肩膀,有些感慨道:“天罡法在人间消失已有近四百年,如今再次现世,当为大周贺。” 周围的人刚要欢呼,却见灞水之上,花船突然群花争艳,芳香扑鼻,坐在半空之上默默观看许久了的皇帝抢话道:“天佑大周,降天才以震妖魔,司首百年来兢兢业业,如今终于守得天骄现世,当赏,传令洛阳拟旨,封司首唐国公,领晋阳五千邑。” 赏晋阳不赏长安?这是在暗示司首该退位享福了? 聪明人浮想联翩。 司首反应很快,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弯腰行礼道:“谢陛下隆恩。” “司首免礼。”皇帝继续道:“顾曜身为野茅,却能取得青年第一,如今更获天罡法传承,实为大周祥瑞,传令洛阳拟旨,封顾曜万年县男,领长安一百邑。” 顾曜吃了一惊,急忙行礼谢恩。 万年县便是长安城的东边区,长安有两县,西边为长安县,东边为万年县,将顾曜的封地放在长安城内,是在给司首上眼药? 许多人抬头看向皇帝。 顾曜也在揣测皇帝的意思,本以为结束了,没想到皇帝又继续道:“孤刚刚查阅资料,发觉顾曜是今年才被靖夜司发觉,此前在广陵府,生活艰苦,此等天骄,却一直未被靖夜司发觉,靖夜司当罚。” “广陵府靖夜司,四品总镇罚俸一年,广陵府清水县七品知事,罚俸两年,以示惩戒。” “推举顾曜的为纯元道,当赏。” “另外,顾曜,你现在是五品靖渊?在靖夜司内并无他职?” 顾曜急忙高声回道:“回禀陛下,日前侥幸提拔为五品靖渊。” “封从二品巡狩,执监察靖夜司职务,一干人等,若有渎职之行,皆可先斩后奏。”皇帝又给他升了三品,直接创造出了个从二品,官位仅次于司首。 顾曜此时才明白皇帝的意思,之前的赏赐只是个烟雾,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分司首的权,同时拉拢自己,赌一手自己将来能与司首分庭抗礼,从而握住靖夜司。 广陵府的官员可真是天降横祸,不过只是罚俸,其实不影响什么,毕竟靖夜司里更有价值的是他们内部的功勋。 顾曜听着皇帝的旨意,不知该不该接,侧头看向司首,因为靖夜司内部的官职,都是司首掌控,皇室此前没有这等举动,凭空生造出一个从二品。 司首倒是坦然高声道:“微臣遵旨,靖夜司举贤才不力,微臣请罚,并请陛下下旨,再建新部,由朝廷负责。” 皇帝:“...善。” 随即又道:“司首劳苦功高,免罚。” 皇帝说完话,便有太监尖声道:“回宫。” 承载着皇帝的高台缓缓落下,花船逆水而行,向着长安驶去。 留下此处安静无比,人人呆若木鸡。 皇室和靖夜司离心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司首直起身,面无异色,只当刚刚无事发生,继续接着之前的话道:“本当赏赐顾曜,但陛下已赏,便舍去了。” “另外六人,可入靖夜司,各自选取一物,无论法术神机,价值几何。” 说完一甩袍子:“散去。” 其他人还没站起身,早就想走的应慕道冲天而去,直奔长安,火急火燎。 司首自己却是抓住顾曜道:“之前说了,第一可向贫道提一个要求,你可想好了?” 顾曜有些犹豫,他本来想用这个要求,免去可能存在的千万负债,但刚刚皇帝给他封了爵,还有食户,或许这些负债不是那么可怕了? 看到顾曜犹豫的样子,司首从腰间取出个牌子:“想好之后,拿令牌,登抚月小榭。” 说完,也是消失不见。 顾曜握着令牌,站在人流间,感觉有些晕,每一个走过的人,都特意和他打招呼,稍微熟悉些的,还想问他学会的是什么天罡法,有什么神奇之处,比起金光咒、五雷正法如何? 张清尘也是过来说了声,言明自己将要闭关,寻求最佳状态突破,若是有什么事,可以直上龙虎山,又给了块玉牌,说天师很想念他,可惜脱不了身,让他一定要去天师府看一看。 他似乎也没想去领取什么奖赏,随意让一位天师府弟子去挑个喜欢的,便飘飘然离去。 阮明涯和裴问川,两个人面色惨白,和顾曜问候一声,只说希望将来能再次交手,便追随而去。 顾曜保持着微笑,和特意路过的人示意,感觉自己脖子都僵了。 好不容易送走绝大多数人,颜意远磨磨蹭蹭来到他身旁。 “颜道友,有事?”顾曜看着他意外扭捏的样子,出声问道。 颜意远憋了会:“帮我弄下野茅道?” 顾曜:“...” “立道统很难的,我自己怕是不行...但你已经站在顶点了,有封地有官身,还扬名天下,你来当掌门,或许...” 顾曜打断道:“颜道友,你为何这么执着于建立野茅道?” “你也是野茅,应该知道野茅有多苦楚吧?” 其实我真不知道...顾曜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说。 “都说野茅心性坏,修行邪法的多,但实际上,很多人都是因为没有正道法术,在各种意外下修行了邪法,影响了心性。” 颜意远突然说起了他的师父:“我的师父,也是个野茅,当年在临安府讨生活时捡到了我。” “我那时候只有五岁,生活很辛苦,师父有自己的坚持,不肯玩手段,堂堂正正的赚钱,所以那段时日我们吃一顿没一顿,狼狈的很,说难听些,有时候野狗吃的都比我们饱。” “后来发生了个意外,我师父得到了一篇残法。” 他沉默了下:“七煞五鬼升仙术。” “当时只以为是个普通的炼鬼之法,师父便修行了,后来发觉自己被幻觉侵扰,总想要吸食婴儿血液,后来又得到了全篇,知晓了因果,才知道这法术到底是什么货色。” “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这个邪法一旦修行便无法终止。” “传播这个邪法的,也是个野茅,他与我师父一样,都是意外走上,做了许多恶事,心底有愧,因此,一半为了取悦他自己,一半为了让自己好受些,他故意散播这法门,并特意选择我师父这样有弟子的,想要看我们师徒相残,满足自己的肮脏私欲。” 顾曜:“...” 颜意远的声音很平静,但顾曜能感觉到他心底的痛苦。 如果老道也只是个寻常野茅,还遇到了这事,那自己会怎么样? 颜意远继续道:“后来的事,很常规,那家伙看师傅在痛苦中煎熬,却没有对我下手,因此现身,将我放到了餐桌上,诱导我师父,最后被我师父反杀。” “为了保持人的尊严,师傅最后亲手了结了自己。” 他突然紧紧盯着顾曜的双眸道:“之后我离开临安府,在各地当混混游侠,又侥幸得到了许多野茅法门,但我没敢修炼,只敢修行师傅教我的吐纳功夫。” “不论遇到什么,我只有手里的刀,没有法术,没有符箓,没有其他一切。” “我师父在我九岁时死去,我一个人游荡了八年,认识了太多野茅,他们很多人,都是好人,善人,但受限于野茅的身份,逮到什么法术修炼什么法术,最后一步步走入泥潭。” “他们想要向靖夜司,向大道门求助,却发觉门槛太高,他们这辈子也跨不过去。” “如果我没有遇到鱼仙子,借助了纯元道,我现在还只是个练炁化神的刀客,根本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 “跨过了门槛,我却发现,门槛的后面,又是无数山寨,他们根据出身来历抱团,野茅出身的,即便进来了,也只是外面人。” “更讽刺的是,偶尔有些野茅被看重吸纳,他们要做的事,也是飞快的踹开我们,摆脱野茅的标签。” “顾曜,我要建立一个野茅道,一个有教无类,只要有一颗善心就可以加入的道派。” “我不是为了证明我是个了不起的人,我就是要告诉那群站在山上的人,我们这群趴在泥里,与他们一样,都只是求道人。” “我要让我师傅那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我要让所有求道之人,都可以读到完整的道经,就算没有什么无上秘法,至少也可以修行五火掌之类的正道术法。” “你会帮我吗?作为回报,我可以给出我...” 顾曜叹了口气,伸手拍在了颜意远的肩膀。 看到顾曜叹气,颜意远叹气,后退想要撇开顾曜的手:“...好吧,是我自作多情...” “你目标太大了,想要收纳一个只要善良就能加入的门派,会穷死的。”顾曜握住他的肩膀,“我在洛阳有个旧识,她开了个客栈,盘下了一条街,之前我有摆脱过她聚集洛阳的野茅,如果你想试试的话,去那开始吧。” “...” 颜意远一下打在顾曜的肩膀处:“我就知道你与我一样,你连妖怪都能留在身边,肯定不是那一路人。” “好了好了,我正好有一事要问你,之前你给我的息壤...” 他与颜意远边说边走,一路来到长安前。 “好了,我们分开吧,不出意外,我要开始一场新的冒险了。”站在北城门前,顾曜深吸口气道袍。 “需要我帮忙吗?” “不了,去靖夜司拿完你的奖赏,然后去试着建立你的野茅道吧。” 和颜意远又说了几句闲话,看着他消失在城门里,顾曜松了松筋骨:“应慕道...希望静音和蝶儿别搞的太大,我还想要修行下九息服气,彻底结成金丹呢。” 抬脚,走入城内之中。 第二百七十七章 顾曜鼓足气力,走进长安城之中,迎接想象中如狂风暴雨般的债主。 静音她们当日和他一起来到长安时,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后面进入靖夜司,也是在众目睽睽中,暗地里查探顾曜消息的人,必然知晓两人大致身份—除去鬼的本质外,出发长安的经历应该也被摸透了。 这一次静音搞出大动静,就算能暂时瞒过赌坊和长乐坊,靖夜司那里自然能查出来。 最糟糕的情况,大概是自己刚进城,就有数不清的司首围住自己,然后凝玉抓住自己:“阿曜,收手吧,外面都是司首。” 又或者是应慕道就站在城门口,等着自己给个交代,给不出交代就擒了自己,将静音她们吊出来。 还有可能是赌坊,以及和长乐坊有关系的那群达官贵人们,各自派来的下人佣人,在门口堵着自己... 嗯,之前还在赌坊压注了自己,也大赚了一笔,如今赌坊被毁了,他们会不会赖账?或者假造账目,让自己多赔几分来抵消损失? 顾曜遐想连篇,走过高大的城门,穿过幽暗的城洞,进入城内。 竟是出乎意外的祥和。 街道上行人不少,但都是站在各个店铺的周围,面带笑意的说笑,不时扫向城门,顾曜能感觉到,有不少人在看到自己后,两眼都是一亮。 这些人是在等我...都是吃瓜群众。 顾曜反应过来,见没有事主找上门,急忙加快步伐,走小路向靖夜司去。 之前与静音她们商议时,并没有太过具体的设计计划,只是让她们见机行事,事后尽量想办法藏回靖夜司,理论而言,靖夜司是最安全的,也是最危险的,赌一把罢了,就赌那群人不敢将这些女子怨魂与织女的事挑穿。 但他这一往小路走,刚进入巷子,眼角余光就能扫到有不少斗笠人起身,跟在他身后,在巷子里左转右转,却始终甩不掉。 “他们应该不敢动手,经过那大会,只要不傻就应该明白,没有阳神或者数个阴神圆满,根本拦不住我,而且在长安之中动静太大也不行,那是想要拦住我,言语威胁或者利诱?又或是陷害?” 顾曜心思很是活跃,一边杂七杂八想着,一边加开速度向着靖夜司所在地跑去,神魂之力尽量展开,感觉到哪里有人便立刻改变方向,挑着无人的路,闹出个大圈子。 偶尔实在不行,便瞬间出手,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动静打晕拦路人。 这般绕了近半个时辰,总算是快要到靖夜司了。 他刚想要松口气,却突然感觉到在通往靖夜司的路口处,埋伏了密密麻麻的人,虽然气息不强,但数量多的可怕,只要这群人不要命扑上来... 当即转身,又绕了一圈。 “嘶,每个路口都是啊,看起来是打定主意不让我回靖夜司了。” “被缠住肯定没有生命危险,但绝对麻烦缠身。” 顾曜感觉有些头疼。 就在此时,一只信鸽却是扑腾着翅膀,从屋顶飞了下来,顺便留下了两点热腾的鸟粪在顾曜身前。 “...” 信鸽腿上有个信筒,插着一卷信,看这鸽子的架势,是给自己的信。 “这信鸽是怎么找到我的?” 顾曜奇怪了一下,蹲下身子,将卷的很严实的信纸抽出来,那鸽子立刻扑腾着起飞离开。 “谁会给我写...长乐郡主。” 这信纸居然是长乐郡主寄来的,这鸽子也是她的。 “静音和蝶儿都在她那里,原来根本没法回到靖夜司,闯长乐坊之后,闹出的动静不小,直接惊动了金吾卫和千牛卫,而且直接对她们下杀手,她们被困死在南城,最后被长乐救了,信鸽能找到我是因为希言?” “rua多了狐狸,希言身上有我的味道,这种特殊的信鸽能根据气味寻找人?这么神奇?” “鸟粪指路,让我根据鸟粪去找个叫李九和的,让他带我去她的私宅。” “李九和也在靖夜司任职文书,但是长乐郡主那一脉的远系亲人。” 这信纸上写的密密麻麻,长乐郡主尽量把能写的都写了上去,在信纸的背面,还有个狐狸爪印和地图,只是这地图是长安全城的,在这么张小纸上实在太密集了,看起来实在难受。 先按照鸟粪找人吧。 顾曜把信纸卷成一团塞在裤腰带里,感受了下周围的气息,向着之前信鸽飞回的方向,循着鸟粪找去。 很幸运,这个李九和就住在附近,只是走了没多久,就找到了鸟粪的终点,顾曜细心的除去鸟粪,又兜了两个圈子,确认没有人跟踪,才按照信纸上说的,三急两慢,四扣五拍,敲开了院门。 嘎吱一声,一只手伸出:“顾大人,快请进。” 顾曜侧身闪进门缝内,合上门,还没来得及打量开门人和院子,就被开门人拉着袖子,拉到柴房,又翻开地窖:“顾大人,跟紧我,我带您去郡主的私宅。” 说着便率先跳下去,等顾曜跟上之后,关上地窖门,又用力拍了下墙壁,头顶传来一阵噪声,随即开门人才点燃油灯,带着顾曜在地窖里找到一个暗道,弯弯绕绕行进。 “您就是李九和李文书吗?”顾曜跟在后面,只觉这人十分之高,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但背却有些弯曲,同时身上还有着酒味。 这人的声音此刻有些愉快:“是啊,顾大人,下官李九和,您刚刚在灞水上的事下官已经听说了,真不愧是您,仙人之姿,日后还要您多多照顾,但凡有需要,尽可以吩咐下官。” “你不用自称下官的,也不用叫我大人,我没当过官,你这么叫,我有些恍惚,就叫我顾曜就好。” “行不得行不得,”他说话的语气快了许多,吹的油灯火苗晃动不已,“您可是刚被陛下册封,虽然圣旨还要一两天才能到,但已经是实打实的从二品大员,下官区区七品,怎么可以僭越。” 不知为什么,他的语气有些过分热情,尽似舔狗。 顾曜一时沉默了,李九和则是顺势搭上了话,表明自己是他的狂热粉丝,对于他的实力从未怀疑,认为他是如何的了不得,将来必定会成为新一代司首,同时又夸赞着他的外表。 从里到外,能夸的地方,他都舔了个遍。 顾曜都有些害臊了,简直快要被这人硬吹成圣人了,当即岔过话题,问起了城里的事:“你带我走密道,可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是赌坊的人在...” 李九和接过话题:“唉,大人明鉴,下官早就猜到了,以大人的英姿,今日在长安扬名立万,必然会引来万家捉婿,至于赌坊什么的,他们发现闹出事的是您的朋友,笑还来不及呢,区区银两,哪里比的上大人您的人情啊。” “等等,捉婿?”顾曜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李九和微微回头,看了眼顾曜,热心似火:“大人可别为那群人犹豫啊,他们虽然也算的上权贵。又或者道观宗门,但哪里比的上我们郡主?” “大人您一届野茅身姿,打赢了张清尘,传承了天罡法,必然是要成仙做祖,开宗立派的绝顶仙人儿,可千万别被这群庸脂俗粉误了眼。” “要我说,如今这天下,配的上您的,也就我们家的郡主,唉,我们郡主其实也就勉勉强强配的上大人您,可实在人间也没有女子比得上郡主了。” “大人你说是吧?我家郡主可是真国色,天资也是一等一,身份地位勉强也配得上您,那什么纯元道在郡主面前,也就这样了。” “大人您日后娶了郡主,夫妻一同修炼,傲视人间几百年,那也是个神仙佳侣的传说啊。” 顾曜按了下眉心:“你误会了,我和郡主清清白白,你可莫要乱说话,毁了郡主声誉。” “是是是,大人您教训的是,现在也就八字才要画一撇...” 这人好生聒噪...顾曜打断道:“还有多远?” 李九和闭上嘴,沉默了片刻道:“如今刚刚过三和坊,大约还有半柱香的路。” “这么远?” “是啊,谁能想到长安地下,会有这么一条暗道呢?”李九和嘿嘿一笑,“这暗道也有来历,可不简单,据传还是大周未立时就有了,联通皇宫与长安之外的某个山谷,不过后来被断了,只剩下这部分,就被郡主征用了。” “当今圣人也是宠爱郡主,才允许郡主用这通道游玩,和大人您一样,都是受皇恩眷顾的。” 顾曜权当没听见,摸了下两侧石壁,光滑没有什么痕迹,当即好奇问道:“这石壁上没有什么痕迹,你怎么确认刚过赌坊?” “这可是下官的看家功夫,能当文书,又得到郡主看重,总要有些本事才是。” “对了,你怎么知道赌坊不计较,堵我的是来捉婿的?” “下官拖了您的福,在三和坊大赚一笔,刚刚去银子,前脚刚出,后脚大人的朋友就到了,下官刚好在现场,都听到了,后面顺便找个牙行买了八套宅子,刚好又撞到一群人在雇佣闲汗去捉婿。” 李九和说话时,摸了摸自己的腰,顾曜这才发觉,这人身形还算瘦削,但这腰却是粗壮的很,若是全装的银票,那... “你赚了多少?”顾曜忍不住好奇问道。 李九和嘿嘿一笑:“也就能买个十套宅子,顺便再养二十个外室,多亏大人神勇,下官这下半辈子可就舒服了,若不是郡主要求,下官都想辞官了。” 顾曜:“...” 这么一通话的功夫,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李九和吹灭油灯,将油灯倒转,按在了头顶的某个地方,用力一拧,一阵咔嚓声后,一丝光线射了下来。 “大人,到了。” 李九和钻出,请顾曜出来后,关上地道口。 顾曜看着周围,这是个花园,里面种的竟是桃花,如今不是桃花的季节,但满院却是殷红一片。 李九和解释道:“郡主大人爱桃花,所以才有这桃花院,这个宅子,也就是郡主专门赏花用的。” 说着,他带着顾曜往外面走:“对了,大人,此处就在南城角,周围都是富贵人家的私宅,大人您可千万别乱闯,指不定哪户里是哪位养的外室小妾,惹出什么事可就麻烦了。” 顾曜点点头,跟着他走出桃花林,来到个清净院子。 “大人在此处稍等片刻,下官去请郡主过来。” 李九和躬身行礼,退出顾曜视线之外,顾曜则是在这小院子里走走看看,没有进屋。 院中央是个小亭子,摆放着石桌石凳,在外面一点,是小巧的水车,人工凿出的小溪,溪水底部铺满了透明的鹅卵石。 顾曜刚想弯腰捞出快鹅卵石,背后已经传来哒哒哒的声音,回身一看,火红色的希言已经冲来,欣喜的跳到顾曜怀里。 “嗷嗷嗷嗷。”它一顿乱嗷,似乎在抱怨静音搞出的事太大了。 顾曜摸着狐狸头,安慰几句,就见静音双手合十,额头白色火焰印记闪动不停,双目紧闭,跟在蝶儿和长乐身后,一同来到了院子里。 蝶儿和长乐手拉手,穿着款式相同但颜色不同的裙袍。 长乐微微点头,先回身示意院子门口的李九和退出去,才回头笑道:“顾曜道友,好久不见。” “这次倒是多谢郡主施以援手了。”顾曜感谢道。 长乐嘟嘴,假装抱怨道:“这次你们可是闹出大事了,应慕道气愤了,回来之后落到长乐坊,大发雷霆,听说好几个奴仆都被打死了,若不是司首回来,不知要闹出什么事。” “我让人将蝶儿妹妹她们费了大力气带到这里,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若是被发现了,那我可是惨了,皇伯伯可不会为了我得罪一个阳神,还是和司首不和的阳神。” 顾曜刚要说话,长乐又突然笑道:“不过这次能认识蝶儿妹妹,我也很开心,世上居然有蝶儿妹妹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子,我都想和她义结金兰了。” 蝶儿羞涩的笑了下,出声道:“师父出大麻烦了。” “大麻烦?”顾曜看向静音,她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是如此,好似个木偶。 “对了,小琥她们呢?”他一边走向静音,一边问道。 长乐笑道:“小琥姑娘,还有那只虎妖和刺猬妖,以及她们救出的那个长乐坊女子都在厨房休息呢,这一路上她们好像累坏了。” 顾曜点点头,在静音身前停脚,试着和静音交流。 但不管如何,静音始终那般。 “师父将所有的魂魄都藏入净土,结果自己却成了个活死人。”蝶儿走到顾曜身旁,伸手拉住静音的双手:“如今只有我使用相同的功法引动她体内的气息做出反应,除此之外,她就如同活死人一般,什么反应都没有。” 第二百七十八章 伴月湖 静音陷入了类似于植物人的状态,对于外界的刺激有极其微弱的反应,能感觉到她的神魂活跃,但无法苏醒。 顾曜试了几次,但都没有效果,唯独只有蝶儿能以佛门功法引导静音体内的炁力,让她的身体做出对应动作。 看到顾曜也是束手无策后,长乐郡主才轻声笑道:“我也试了几次,也如你一般,无能为力,或许等风波平定,我可以去请阳神真人来帮忙。” 顾曜微微摇头:“多谢郡主好意,静音师太和蝶儿两人,还请郡主保密,不要让外人知晓。” 长乐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顾曜,你我也算旧识了,况且我与蝶儿一见如故,你们可以直呼我长乐,或者我的本名,李桐月,不用那么生分的称呼我为郡主。” 顾曜看了下蝶儿,她也一样眨了眨眼睛,脸上写满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一见如故了,于是笑了:“那...长乐,这次是真的多亏你帮忙,这几日可能还要叨唠你。” “不用这般客气,总是站在这里也不太好,要不要进去坐着说?这个院子我已经让侍女收拾过了,你在长安可以一直住在这里。”长乐大大方方道。 顾曜看了看静音:“还是先去看看蝶儿她们救回来的女子吧,静音的事,还是尽快解决,实在不行,我可以去求司首。” “好,这边请。”长乐摆手,示意顾曜跟着,走出院子后揽着蝶儿的手臂,与顾曜并肩而行,好奇问道: “对了,顾曜,你为何要让蝶儿妹妹去闯长乐坊,还救出个妓...风尘女子?” 顾曜先看了下蝶儿,瞧见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上门都没说之后,才道:“长乐坊藏着个秘密,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只能确定不是什么好事,因而我想看看能不能帮帮她们,只是没想到闹的这么大。” “秘密?”长乐低下头,注视这脚下的石阶:“长乐坊已经有百年历史,真要有什么秘密,早就被发觉了,怎么可能藏这么久?真不是好事的话,皇伯伯还有司首早就动手了吧,你是不是搞错了?” 顾曜没有回答,只是轻笑而过。 长乐虽然在民间游历过,但显然受限于皇室身份,对于许多事想的太过美好。 停步在另一个院子前,院门口有四个侍卫看守,长乐交代了下顾曜的身份,令这些侍卫认清后,带着他走进院子。 这个院子里共有三个宅子,都是厨房。 长乐带着顾曜走向正中间最大的屋子:“左边的屋子做的是点心,右边做的是药膳,这个是做的普通的饭菜,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去各自...好像也没必要,你直接吩咐下人就是了,没必要亲自来。” 推开朱红色的房门,一阵狼吞虎咽的咀嚼声便是传来。 顾曜跨过门槛,有些愣住了。 两个大厨拿着毛巾擦汗,八个帮厨忙的热火朝天,大约五丈长、一尺宽的长条桌上摆满了空盘子,窃娘肚子圆滚滚的躺在桌子中央,陆白侯、小琥和个陌生女子正站在桌子那头拼命往肚子里塞东西。 “咕噜噜~”陆白侯抱着个比它脑袋还大的瓷罐子,往嘴里灌汤,灌完以后,将罐子放回到桌上,又从嘴里吐出一堆光滑的鸭骨头,打了个饱嗝,向顾曜招呼道: “小顾啊,你总算来了,快来尝尝,我真是太傻了,枉费我之前以为这刺猬做的饭菜好吃,今天才知道最好的厨子都在皇宫里。” “是我过去狭隘了,以后我就留在这里了,对了,那个郡主,你们皇室还缺什么护法吗?” 说话时,它注意到小琥和那陌生女子头都没抬,专心进食,为数不多的菜肴更是岌岌可危,也顾不上继续打招呼了,后爪用力一踏,桌面,震起一盘金黄色的烤鸡,加入了抢食的行列。 顾曜:“...” 长乐看着这里的景色,眼皮也跳动了两下,两个大厨来到她面前,有些虚弱的行礼道:“郡主,府上的菜已经被他们吃光了,剩下的都已经在锅里做杂烩汤了,帮厨也累瘫四个了,草民想...” 长乐急忙扶起两人:“二位辛苦了,请回去歇息吧,赏银本宫会差人送到二位府上,还请放心。” “多谢郡主。” 两个大厨急忙行礼,那边的一群帮厨也是息了火,匆忙加入行礼谢恩的行列,随即麻溜的将剩下的杂烩汤装起端到桌上,三步并作两步逃了出去。 顾曜摸了摸怀里的希言:“我这些朋友粗鄙,让你见笑了。” 长乐干巴巴的道:“没事,能吃是福。” 两人两鬼一狐站在门口,看着它们三清完桌子,下人将空盘子都是收走了,才走到周围坐下。 顾曜先看向陆白侯,它此刻就像是一只充气充多了的大猫,体型都膨胀了几分:“静音师太这状态,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陆白侯瞟了眼长乐,咧咧嘴,挑挑眼:当她的面说? 顾曜看了眼兴致勃勃的长乐,微微点头又摇头:“能说的说,该藏的等晚会说,借了她的地,什么事都瞒着可不好。 陆白侯这才道:“之前我不是看到那么多香火护身的女子吗?闯进去之后,明面上没什么,但暗地里去在那边的水井里找到了个暗室,里面供奉着无数牌位。” 又在水井里...顾曜眯了下眼:“牌位,是那些女子的牌位吗?” 陆白侯摇头:“不是,没有名字,牌位还是白色的,看样子不是木头或者玉石,不知什么材料。” “不过更重要的不是牌位,是那里还供奉着一尊诡异的佛像,那佛像明明面目慈悲似菩萨,但不管怎么看,都透露着凉薄污秽之意。” “那佛像一手捧着个白玉瓶子放在胸前,一手捏印,这样的,反手举在肩膀。” 陆白侯说到这里顿了顿:“后来我仔细看了看,发觉那个白玉瓶里延伸出无数香火线,缩在那些女子神魂身上。” “也就是这时,外面的人要追来了,那佛像好像也要活了过来,开始吸取那些女子魂魄,静音师太心善,便展开净土将那些女子魂魄强行包入净土之中,隔绝了香火之线,本来还很正常,顺利逃出了长乐坊。” “但后面被几个阴神道士追杀,一路跑,师太的状态就不对了,再后面就变成这样了。” 长乐听的两眼发光:“长安之内居然有这样的事,真是太...咳咳咳,太可恨了,女子魂魄,香火,可恶,长乐坊一定有大隐秘,居然藏了这么久。” 她伸手拍了拍顾曜:“顾曜,你放心,我一定全力帮助你。” 顾曜:“...陆白侯,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他指了指那边安稳乖巧的坐在一旁的女子,此刻他才仔细端详了一遍。 面容清秀,算不上十分美丽,但也是个小家碧玉,主要是身上的气质十分柔弱,很容易勾起男子的保护欲,又或是暴虐欲。 穿的是白色渲染些粉红的长纱,头上的簪子是个金簪,看起来价格不菲。 除此以外,她的两耳耳垂也十分厚大,很有“佛相”,手指格外修长,有如白玉。 仔细端详,没感觉她有什么异常,也不像是有修为,但刚刚的吃相也很惊人,还是需要小心谨慎,顾曜在心里给自己提个醒,等着陆白侯介绍。 可陆白侯却摆出了小熊摊手的样子:“她我也不知道啊,是逃走时静音师太和我们分散后带回来的,说是被关在长乐坊一个小黑屋里,就顺手救了,到这之后,也一句话不说,像是个听不见又不会说话的。” 静音单独撞到的?还救了? 师太虽然善良,但也不是个圣母啊,是因为被关在小黑屋想到了蝶儿,还是看到这女子的“佛相”,所以才救了她? 顾曜看向那女子时,那女子怯生生的站起身,声音如同黄鹂般悦耳:“诸位,小女,伊蝶,感谢,救命,之恩。” 这女子说话很有特色,两字一顿。 陆白侯一下惊讶了:“你不是哑巴,那你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说话?” 伊蝶又是那样两字一顿道:“你是,宠物,和你,说过,没有,用处,他是,饲主,说话,管用。” 伊蝶的名字,和蝶儿也很像啊。 顾曜下意识看了眼蝶儿,却发觉蝶儿的脸上意外带上了一点排斥的神色。 又转向伊蝶:“你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被关在长乐坊?” “小女,农女,被人,绑架,卖到,那里,多亏,师太,救我。” “你家在何方?” “长安,城外,山中,农村,伴月,湖畔。” 伴月湖畔? 长乐一下跳了起来:“你说你家在伴月湖?” 伊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天啊,伴月湖果然不是传说,是真的,我就知道。”长乐一下惊叹不已,看到顾曜一行人奇怪的神色,她急忙解释道: “伴月湖是长安的一个传说,很久很古老了,古老到已经很多人都忘记了,只有史书典籍里才会记载一星半点。” 她兴奋的在屋里走来走去:“那是在大周建立之前就有的传说,传闻中,当年长安被五尊凶神打落,肆虐人命,然后有一位如同太阳般的仙人,同时决战五尊凶神,并将它们打入到西侧的群山之中。” “那位仙人与凶神鏖战了整整一月,在群山之中打出了一个深坑,他身负重伤,最终将五尊凶神通通斩杀,凶神的血液与仙人的血液汇合在坑内,便是伴月湖。” “五尊凶神的尸骨被仙人沉入湖水之中,仙人感觉自己重伤无可挽回,便自化银月,变为封印,沉入湖水之中,镇压凶神尸骨,以免凶神残魂作祟。” “后来有人误入那里,在月圆之夜,又一轮银月从湖水中升起,那人得到了那位仙人的传承,一夜悟道,从此逍遥天地间。” “之后无数人想要找到伴月湖,却发觉群山之中根本没有这么个地方,伴月湖的传说也就慢慢消失。” 长乐说的摇头晃脑,顾曜以为她说完了,刚打算说话,长乐却是猛的一下跳起来转身道: “但是,百年前,伴月湖的传说又再一次出现了。” “据说天空中划过三颗流星,一颗漆黑,一颗鎏金,一颗雪银,一前一后划过长安夜空,砸入山里,甚至引发了地动,但第二日,无数人去寻找流星,却无人发觉,之后上一代司首从临安府回到长安,坐化前说那三颗流星堕入伴月湖,再也不会现世。” 如同太阳般的仙人。 三颗流星,从临安府飞来,黑色,银色,金色。 上一代司首坐化。 顾曜听的心头骇然。 太阳般仙人,是不是那位纯阳的无敌之人,他死在了伴月湖? 可是时间对不上啊。 三颗流星,是不是临安府星落湖大战的大魔,老道以及上一代天师? 黑色的是逃走的魔,银色的上一代天师的金光咒,金色的是老道的金光咒。 上一代司首坐化,也是在星落湖之后,上一代天师羽化也是这个时间。 “伴月湖...上代司首说三颗流星再也不会现世,那金色的是不是老头?” 顾曜默默握紧了拳头。 长乐欣赏了一会众人的表情后,坐了下来,刚刚坐稳,顾曜便道:“长乐,关于伴月湖的记载,能否让我一阅?” “当然可以,但这些记载,在皇伯伯的书房里,我得找时间进宫向皇伯伯说,不过不会有意外的,那些书我过去也常常带出来看。” 长乐一口答应:“伴月湖其实也和我有关系呢,我出生的那日,据说西边群山里有五彩神光通天,就是伴月湖在显灵呢。” “听说我的封号长乐,也和那里有关系,只是谁也不告诉我有什么关系。”她又有些苦恼。 默默听了许久的伊蝶此刻突然冷冷的插话道:“我们,村子,里的,故事,和你,说的,不太,一样。” “五尊,凶神,的确,死于,纯阳,仙人,手里,可是,纯阳,仙人,留下,息壤,封印,凶神,骸骨,潇洒,离去,之后,一个,流浪,道士,来到,村里。” “贪婪,无耻,谋求,凶神,邪力,我们,祖先。” “动用,纯阳,仙人,遗法,斩杀,流浪,道士。” “流浪,道士,尸体,化身,银月,封印,湖底。” 她说话两字一顿,听着有些麻烦,顾曜急忙问道:“会写字吗?” 伊蝶刚刚点头,顾曜便让长乐找来笔墨纸砚:“请把你们村子的故事写在纸上,拜托了。” “尤其是,三颗流星的事。”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古怪 面对摆放在面前的笔墨纸砚,伊蝶犹豫了下。 “你不会写字?”顾曜注意到她有些为难,好奇问道。 伊蝶抿嘴,摇头道:“不是,许久,没有,写字,有些,手生。” 说完,便是提笔沾墨,在纸上有些生硬的书写。 刚开始,笔画架构格外生硬,写出来的字也如同刀斧凿出来一般,但写了两列下来,笔锋便是圆润了许多,等到写完,已是如同书法大家写出一般,下笔有力,提笔有锋。 顾曜注视着伊蝶,突然问道:“伊蝶姑娘,你们隐居在伴月湖,和外界有联系吗?” “没有。” “对于外界的情况也不了解吗?比如说大周?刚刚长乐说伴月湖是在大周建立之前形成的,那你们应该也是在大周建立前就已经隐居在那了吧?” “是的,什么,都不,知道,纯阳,仙人,还有,凶神,降落,我们,村里,战场,就是村子,结束,以后,我们没有,搬走。” “那你们平常的粮食之类?” “靠山,吃山。” 顾曜闭嘴不语,只是微微碰了下蝶儿,将劫剑递给了她:“蝶儿,帮我负剑。” 长乐也一直弯腰看着伊蝶写出的东西,此刻抬起头眉眼弯弯,笑道:“顾曜你怎么还让蝶儿帮你背剑啊,蝶儿这么柔弱,你也太舍得了。” “让蝶儿锻炼锻炼身体啊。”顾曜答了一句,见伊蝶已经写完,从桌上抽过纸张,快速扫视一遍。 与之前长乐说的,大抵是相同,只是有些模糊。 “这些,事情,我也,是从,爷爷,那里,听说,的,不能,确认。”伊蝶补充了一句。 顾曜点点头。 三颗流星,黑色的落入了伴月湖,在湖水里卷出一阵诡异的黑绿色鬼火,另外两颗星辰并没有真的进入伴月湖,而是在上方撞在了一起,之后金色的被打碎,仓皇落在附近地上,不知所踪,银色的则是重重砸向伴月湖,但却激发了纯阳仙人留下的阵法。 银色星辰和阵法产生来了强烈的碰撞,最后在一阵刺眼的光芒中,将她们的村子夷为平地,银色星辰不知所踪。 顾曜看完之后微微点头,将纸卷递给翘首的长乐。 “这结果倒是我能接受,老头根本没有进入,而是在外面就被打飞了,上一代天师,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该叫师公,他倒是进去了,但架势太大,最后被阵法弹飞了出去。” “不过如果只是一道阵法,就能把上一代天师打飞,那纯阳仙人究竟有多强?” 历代天师可都是人间绝顶啊。 “不过也未必,上一代天师很可能这时候已经劳累交加,甚至深受重伤,不然也不可能那么快坐化。” 顾曜面色阴晴不定,而长乐看完之后满脸满足:“原来是这样,皇伯伯那里的记载出错了呀,我要找个机会把真相告诉他,让他大吃一惊。” 听到她这话,顾曜看了她一眼:这姑娘脑子不灵光,说话得藏一手,不然什么都露了。 想着陆白侯可能还有什么重要事没有说,顾曜又向伊蝶问了几句她是如何被拐卖到长乐坊的,以及那些人是如何进入伴月村的。 但伊蝶只是摇头,言称并不知晓,她只是在小溪里洗衣服,就有一群人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将她掳走。 之后怎么来的也不知晓,头上被套了黑袋,还被喷了迷药,恢复神智后已经被关在那黑屋里了。 被带回长乐坊之后,也只有几个老妇人每日会来训练她,教她唱歌跳舞,还有修行。 此前她并不会修行,如今体内能有些炁,也是被抓到长乐坊之后才练出。 至于顾曜问的伴月村现状,她佯装小心,吞吞吐吐道村子里大概还有百人,有书籍竹简,人人识字,同时因为人人劳作,村子又有阵法保护,虽然没有什么药物,但从没有人生病。 问的差不多,顾曜点点头,看向长乐:“长乐,既然如此,我们今日就先回去休息了,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如何?” 长乐颔首,送她们回了屋子,同时应顾曜要求,为伊蝶单独准备了屋子,就在顾曜那院子的隔壁。 “对了,还未恭喜你取得第一天骄之名,还有获得天罡法传承,将来能使出天罡法,可一定要让我开开眼。” 站在院子门口,长乐笑道。 顾曜满口答应,只想送她离开。 但长乐却是站在门口,看着顾曜身后蝶儿:“所以,顾曜道友你是要蝶儿...为你暖床吗?” 她想把蝶儿要走啊,顾曜歪歪头:“你误会了,我和蝶儿的关系有些复杂,蝶儿长久离开我,会变的虚弱。” “这样吗?”长乐有些怀疑,但还是被顾曜打发走了。 关紧院门,回到屋子里,顾曜步下结界,封锁屋内的动静,免得传出,然后才看向陆白侯:“你还有什么没说?赶紧说出来。” 陆白侯满脸蒙:“什么啊,不是都说了吗?” “嗯?!我在厨房的时候,不是让你挑不太重要的说,关键点都藏着吗?” 陆白侯虎眼瞪圆:“什么?你点头又摇头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你是让我说,然后不要有隐瞒呢。” 顾曜:“...” 他有些头疼的以手扶额:“我的天啊,你的脑子里都是被你吃进肚子里消化出来的玩意吗?” 陆白侯想了想:“严格意义上来,我是神,食物进肚会立刻被我转化为虚无之气,我刚刚那肚皮撑大的样子,只是我觉得不能和她们两不一样。” 顾曜:“...” 一句妈的智障堵在喉咙口。 所幸蝶儿这时候柔声道:“我有些事没有说。” “师父曾经短暂清醒过来,告诉我要小心伊蝶,她的身上藏着很奇怪的气息,让她惊颤,似乎她的身体,本身就是封印。” “说完之后,才彻底迷失。” 顾曜向隔壁看了眼,眼神深邃,随即转过头,刚要说话,看见陆白侯,又停了下:“陆白侯,要不你别听了,我怕你嘴大说出去。” 陆白侯一听这话,炸毛了:“姓顾的,你什么意思?我和你认识好久了吧?在一起朝夕相处也有好些天了吧,你居然还是如此不相信我,我要诅咒你...” “那可太好了,谢谢啊。”顾曜保全感谢,气的陆白侯哇哇哇跳起了肚皮舞,两只前爪在肚皮上敲打,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 “好了好了,别闹了,安静听我说。”顾曜一巴掌摸在虎头上,顺便揉了两下,别说,手感怪好,虽然和希言的狐狸头完全不同。 “你们看刚刚伊蝶写的东西。”他舒展开那页纸,给他们看。 陆白侯瞄了两眼:“有什么问题?她写的不对?你也知道伴月湖?” 蝶儿侧过身子,看向他,同样茫然。 顾曜看他俩样子,拍了下头:“忘了蝶儿你也是古人,陆白侯你还是个文盲。” “蝶儿,你认识这些字吗?”顾曜提醒了下。 蝶儿点头,却还是不明白。 还是一直站在一旁,默默看了许久的小琥,如同女鬼般幽幽发话,一边说话,一边在他们身后飘着:“伴月村在那个伊蝶嘴里,已经与世隔绝几百年了,至少,大周建立这一百几十年里是彻底隔绝的。” “可是这写的字,是大周建立之后才用的字。” 小琥来到顾曜背后,呼呼呼的吹着凉飕飕的风:“在大周建立之前,用的字体是隶书,在妖魔乱世里,新的字体衍变,文字混乱,大周建立后才确认使用现在的字体,并且再次统一文字。” 顾曜颔首道:“对,所以我在那时才问了伴月村与外面是否有联系。” “不过”,顾曜扭过头看着小琥,“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吗?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你傻吗?我当时在河底,看到的字体都是古老的小纂、隶书混合使用,出来之后,什么都不认识,所以你稍微一说,我就明白了,那个伊蝶应该跟我一样才是。” 小琥说着,从远处的柜子里取出笔墨,同样写上三行字。 小纂最为工整,隶书勉强成形,唯独周字不成模样,看的出明显的模仿。 “我压根不会写你们的文字,所以这上面的字,我只能认识一小部分,还是根据形状猜出来的,如果她真的与世隔绝,不可能在短短几行后,就写的这么棒,除非她是天才。” 听到小琥这话,蝶儿和陆白侯恍然大悟。 顾曜也道:“原本还有可能是天才,但在蝶儿刚刚那么说之后,我就更加确认她不对劲了。” 小琥这时候又插嘴道:“我也有个发现,一直没说。” 看到大家都看向她,她才道:“那个女人身上,有我很熟悉的感觉。” 后面呢? 众人继续盯着她,盯了好一会,小琥有些不自在了:“后面没了,当时我故意贴在她吃饭,就是在仔细感受,但只能说,有些许熟悉的感觉,其他不能确定。” “好吧。”顾曜收尾,“已经可以确认伊蝶有问题了,这几天,大家都小心点,想办法先救师太,等明日我看看城内情况如何,看看能否找人来帮忙,实在不行,我就去找司首。” 众人应了一声,各自散开休息。 顾曜则是又来到了静音的身前,一根手指按在她额头的白色莲花印记上。 这印记有些许的灼热之感,是静音全身上下法力最为活跃的地方。 “全身炁力活跃失控,或许也是她无法苏醒的原因之一。” “蝶儿能用同源功法引导师太身体,应该是因为她可以影响师太体内的炁。” “那是否说,如果我将师太的炁力抚平,师太就可以苏醒呢?” 顾曜想到就做,手指重重对准白莲戳了下去:“也让我瞧瞧九息服气的厉害。” 九息服气,感应到时以为是吐纳之法,加速修炼,修炼到极致,重伤垂死,吐纳几次便可恢复,但这样的疗伤本质上只是副产品,真正明白透彻后,这神通,是针对炁的神通。 顾曜运转九息服气,一道自己的炁钻入静音体内,立刻起了反应,激发了静音身体的强烈排斥。 但随着顾曜的吐纳呼吸,那炁并未被消磨,反而是如同冲浪一般,在静音体内翻江倒海乘风破浪,溜入五脏府。 溜达几圈后,顾曜搞明白了静音的吐纳节奏,转换为她的节奏,然后带动,再一步一步变化,让静音换为顾曜的吐纳法,加入了他的呼吸韵律之中。 吞,吐,吞,吞,吞,吐... 顾曜一点点带动,静音加入了特殊的呼吸节奏之中,慢慢的,她体内激昂的炁逐渐平息,也不再排斥顾曜的炁,反而是顾曜的炁成了领头羊,带头冲锋。 这般呼吸大半个时辰之后,顾曜终于完全引导了静音,正如他预料,炁一旦随和,静音的神魂便是活跃了起来,虽然还没苏醒,但已经能与顾曜交流。 顾曜又一点点得到净土的打开之法,展开了静音的净土,放出了些许的女子鬼魂,将陆白侯刺激的毛发竖起。 “咦,我突然发现,我好像可以用九息服气完全复制别人的功法啊,只要我能像这次一般,让我的炁混入其中...” 顾曜放出三只魂魄,便是合上了净土,和静音说了几句,松开手指,全力运转通幽之术。 双眸变的漆黑一边,三个魂魄显现在顾曜眼中。 正如陆白侯之前所说,她们没有面容,只有女子的身形,同时周身香火气环绕,一道细小的白色丝线缠在她们的脖子之上,直连天空。 顾曜在注视到那丝线之后,立刻以通幽之术斩去其中一根,没想到斩断之后,失去丝线的女子魂魄居然一下软糯如同烂泥一般,人形不在。 而陆白侯却是轻松了一点:“求救声,求救声少了一道。” 顾曜瞪大了眼,惊悚的看着那变为烂泥的魂魄上,香火气开始消散,最后魂魄慢慢现形,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蝶儿腾的站起,握紧了劫剑,小琥也是呀的一声惊呼,希言尾巴翘起,硬的似铁棍。 最后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条黑白相间的人头鱼。 而让顾曜惊骇的是,这人头鱼的面容,看着格外眼熟,像极了... 长乐郡主! 第二百八十章 猜测 众人呆呆注视着人头鱼,看着它在地上扑腾了几下,接着慢慢融化,最后只在地上留下一滩水渍。 “长乐郡主...” “长乐坊...” 顾曜念叨着这两个名字。 此前他也曾经好奇为何郡主的封号,能与一个闻名长安、洛阳的妓院相同,根据他之前听到的些许杂谈,皇室也是知道长乐坊的,甚至皇帝也会去长乐坊玩乐。 用相同的名字,是对皇室,对长乐郡主的一种污蔑轻视,除非是有意折辱,比如长乐郡主的父母曾经得罪过皇帝之类,但即使有这样的情况,也有着“宗正寺”这一机构,为了维护皇族颜面,阻止这种行为。 想到这里,顾曜也是微微楞了下,他似乎从未听说过长乐郡主的父母,要知道长乐郡主在民间,在道门里还是有些名气,二品天资,皇室匾额,关于她的传言从来不少,但却没有一点关于其父母的流言。 “织女...长乐郡主会不会也是来自伴月湖?会不会,是皇室制造出来的织女?” 顾曜不自禁打了个冷颤,摇摇头:“不,应该是我太过神经了,长乐的二品天资,是通过那个蓝衣女子分享来的。” “但这人头鱼...” 他扭过头,看着另外两只无脸魂魄:“要再试一试吗?” 犹豫了一下,他决定冒险一次:“蝶儿,为我护法。” 为了再加一层保险,顾曜又以九息服气之法连接静音,放出了三分之一的女子魂魄,让静音足以承担净土,恢复了神智。 “师太,我打算用上清明魂法查探下她们的记忆,可能会有危险,需要你为我护法。” 静音刚要颔首,蝶儿却一下站了过来,把劫剑竖在他的面前:“公子,我刚刚想到一件事。” “嗯?”顾曜看向劫剑背后的蝶儿。 蝶儿道:“劫剑内有个剑灵空间,虽然无法承载阳间之物,但却可以承载阴冥鬼界的存在,这些魂魄照理来说,可以放入劫剑的空间之中。” 顾曜两眼一亮:“啊,蝶儿你太聪明了,我居然忘了这事。” 他刚接过劫剑,蝶儿又说道:“不止如此啊,公子,劫剑还有剑灵谛听,谛听这尊神兽,本来就号称天上地下皆入其耳,虽然这只剑灵没有那般神力,但如果将这些魂魄放入劫剑内,谛听未必不能听出什么。” “这样总比你贸然查探神魂好,万一神魂里有什么禁制,或者恶毒手段,即便有师父护法,也未必能保住你周全。” 顾曜看了看劫剑,感受了下剑内的剑灵,谛听正在无尽的空间内畅快游动,感觉到顾曜的神魂,发出了欢喜的呜呜之声。 “可以一试,蝶儿你真是聪慧。” 顾曜揉了揉蝶儿的头,看向静音:“师太觉得这法子可以吗?” 静音也是有些惊叹的看着蝶儿:“本以为我这徒儿是个憨憨,现在看来是大智若愚啊,这法子可行,至少,用你这剑承载这些魂魄可行。” “好。” 顾曜应承一声,驱动劫剑,剑身上泛起白光,引动谛听后,剑身之上的日月星辰熠熠生辉,在白光中勾勒出黑线,随即白光大盛,将屋内三分之一的无脸魂魄收入剑内空间。 收容之后,顾曜又立刻盘膝打坐,连接谛听,让谛听试着去听听这些魂魄来历。 谛听嗷呜两声,迎了上去,在一具无脸魂魄前侧耳倾听片刻后一边向顾曜汇报,一边倾听下一个。 全部倾听完之后,顾曜睁开眼,对着静音道:“师太,没问题,把所有魂魄都放出吧,我用劫剑收纳她们,这样你也可以恢复正常了。” 静音应承一声,将净土内的魂魄全部放出,共计二百一十七只,加上之前收纳的,一共三百三十六只,被顾曜全部放在劫剑之内。 为了防止万一,顾曜让谛听全部听了一遍,以防止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但就结果来说,有些多此一举。 这些无面魂魄的记忆很是统一,只有零星一点,从某个漆黑的地方出生,成为了一个唱歌跳舞的女子,零星的记忆里,大部分都是在唱歌跳舞弹琴抚瑟,然后被送到某个男子床铺之上。 不过很有意思的是,这些女子并没有之后的记忆,前面与后面都是一片空白,按照谛听的回馈,这些魂魄的生命,只有半年到一年。 “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无因无果。” 顾曜将谛听听到的全部说出。 “这与伊蝶说的并不相同,所以她不是织女?还是说她与这些魂魄不一样?亦或者,要等她死去才会变成这样?” 陆白侯揉着肚子问道。 无人回答。 顾曜在思考,在漆黑的地方出生,这个漆黑的地方在哪? 之前他从九浅道人那得到的消息是,六神仕女是残次版的织女,她们的身体骸骨藏在地下,而魂魄则是被饕餮吃掉。 如果九浅没有说错,那有没有这么一个可能,那个漆黑的地方,就是饕餮的肚子? 只是饕餮会把吃进嘴里的东西,再吐出来吗? 顾曜向蝶儿和静音,还有小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三人都是茫然无比。 “饕餮这等凶兽,记载与传说都少的可怜,着实不知。”静音摇头。 蝶儿自然更不知晓。 她们两人也只知道在鬼界有这么一只。 至于小琥,她表示她一直在水底睡觉,从水里出来后一直在跟着鱼有容睡觉,别说饕餮了,活着的会跑的猪都没见过。 想了会没有结果,顾曜有些头疼的按了下眉心:“好了,谜团太多,别想了,今天好好休息吧,刚刚的事,别说出去,更别在长乐郡主面前说漏嘴。” “还有,明日如果城里安顿了,我要去找司首一趟,这些事我会顺便问问,你们盯紧了伊蝶,别让她太靠近长乐郡主。” 几人应了一声。 顾曜散去结界,来到关紧的窗户旁,推开窗户,沐浴着月光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只是在开窗瞬间,恍惚有两点幽幽绿光一扫而过。 顾曜仔细打量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 隔壁便是伊蝶居住的房子,顾曜虚空凝符,落在了窗户、门上,如果门窗擅动,便会引动自己。 对着月光,顾曜运转九息服气,呼食月华,凝练金丹,不知不觉,便是一夜过去。 翌日一早,顾曜和蝶儿她们刚到厨房,准备吃早膳,就看到来送菜的李九和。 昨天陆白侯三个将这座府里的存菜都吃干净了,因而李九和才这么早来送菜,送完之后还要去靖夜司上班。 看到顾曜来了,他露出笑容,擦了擦额头的汗:“大人,休息的可好?” 他脸上黑眼圈有些重,疲倦的神色也压不住,看样子昨夜没怎么睡,但两眼却是格外有神,看起来也是神采飞扬。 “挺好,对了,城里现在情况怎么样?堵我的人还多吗?应慕道那边怎么样?”顾曜点点头问道。 “找您的人还有,但已经不多了,大人如果想出去走走也行,至于应慕道大人,他昨日进了抚月小榭,后面很是生气的出来了,现在找您的人,绝大部分都是他的人。” 这个结果,在顾曜预料之中,他看了看李九和,想起他自我介绍时曾经说过,他是长乐郡主一脉,刚想询问一下长乐的父母,就听到身后传来长乐的声音: “来用早膳吗?”长乐已经梳洗完毕,站在院子门口,“可以去我那边的院子里用,那边安静些,舒服些。” 顾曜点点头,转身要走,却注意到李九和就站在厨房里,没有动身,明白了他是下人,并不在长乐的招呼范围里,于是吩咐蝶儿她们先去,自己留下,等她们走远了才说道: “你什么时候去靖夜司?方便与我一起吗?” “大人是要出去走走?那自然方便,大人请去用早膳,下官在此等候便是。”李九和弯腰躬身道。 想了想,顾曜直接道:“那就直接走吧,早膳只是习惯,其实多吃少吃一顿也没什么影响。” 李九和笑着点头,将运来的菜全部卸完,便带着顾曜从后门上了辆马车,自己驾车,顾曜坐在车厢内,往靖夜司行驶。 顾曜坐在车厢口,门帘后:“李大人,我有一事好奇。” “大人但问无妨,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曜微微撩起帘子,看向两侧街道,同时传音道:“长乐郡主在大周内名声颇为响亮,流言也不少,但却没有一点关于她父母的事,我也从未听说过长乐父母是哪几位王爷,还请李大人指教。” 李九和微微笑了笑:“原来是这个啊,大人好奇也正常,这事虽然有些隐秘,但毕竟将来成了一家人也是要知道的,下官就...” “停停停,你误会了,我只是好奇,没其他意思。”顾曜急忙叫停。 “是下官僭越了。”李九和道歉,虽然听着没什么歉意,然后说道:“是这样的,大人,郡主的父母,是当年封地在楚地一代的楚王,但是郡主出生之前,楚地大旱,楚王爷治旱无功,害的百万百姓流离失所,所以被削了王位,召回京城。” “后面的事,大人您应该能猜到。” 顾曜放下门帘,靠在车厢上。 历代皇帝对于分封出去的兄弟,都是看着就不舒服,总会想尽办法收拾一顿,尤其是那些分封在富裕之地的亲王。 被召回来京城,运气好一点,逍遥一辈子,运气差点,就病死吧,再差点,那就被安个罪名,死在流放的路上。 但看长乐对于皇帝的态度还算亲昵,大概率是逍遥了许久,然后真的病死的吧。 不过也可能是兄弟情深。 李九和听着身后没了动静,心里琢磨了下,主动开口道:“虽然郡主过的很开心,但其实她很可怜的,她出生时,楚王爷已经死了一年了,所以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 声音压得很低。 顾曜猛的坐直。 李九和继续道:“楚王妃也在她三岁时去世,之后她就被当今陛下接近宫内,虽说是郡主,但可比公主还要受宠,所以,大人你明白吧?” 感觉到身后没有动静,李九和微微皱眉,眼睛转了转继续道:“历代以来,皇室内天赋最高的女子,基本都是公主,唯有这一代是长乐郡主。” 还是没动静,李九和心里叹了口气,这顾大人不会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吧,我已经暗示到位了啊。 感觉身后顾曜没有说话交流的意思,他也不再多言,专心驾着马车向靖夜司驶去。 而车厢内的顾曜,也同样在思考。 若是没有昨日的一出,他必然会同意李九和的说法,认为长乐的生父,其实应该是皇帝。 但如今,他认为更大的可能是,长乐是皇室弄出来的,完美的织女,与人完全相同的织女,制造出来之后,出于各个方面考虑,放到楚王名下,皇帝自己背着锅。 织女的传说已经在长安内传了百年,皇室不可能不动心。 之前的流言里,皇帝和靖夜司弄的不开心,会发脾气跑去长乐坊开心,这种举动,会不会也是在探索织女秘密? 他全神贯注思索着。 就在快要到靖夜司时,马车突然刹住,李九和在外面发出一声怒喝:“你不要命了吗?这么挡在马车面前。” “我家主人请顾曜顾道长前往应府一叙。”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 顾曜撩起帘子,一个灰发老人挡在马车前。 李九和还要否认,顾曜感觉到这灰发老人修为不弱,伸手拍在李九和肩膀上,露出面目道:“我有事要见司首,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灰发老人眼神如鹰隼,直勾勾盯着顾曜,还要说什么,顾曜便是露出司首给予的牌子:“怎么?司首比不上你家主人?那让他来司首的抚月小榭。” 眼见灰发老者不动,他呵斥一声道:“让开!” 灰发老人的视线在顾曜脸上转了几圈,阴森道:“顾大人,躲是躲不了的,你惹的事,比你想的还大,还是早些去见我家主人为好,免的...嘿嘿。” 他威胁了一声,让开道路。 顾曜没理睬他,示意李九和驾车,重新坐了回去。 马车继续行驶。 “看起来,我藏在长乐府上的事,并没能瞒过,只是他们没有招惹来。” 顾曜想着时,马车再次停下。 “大人,靖夜司到了。” 李九和撩起帘子,躬身道。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司首 顾曜走出马车,走正门,在无数藏在暗处的视线下走入靖夜司内。 拿着司首给予的令牌,在一个早就等候在此的面具人指引下,弯弯绕绕,来到个小黑屋前。 这小黑屋立在靖夜司大堂后,地下是档案库,封锁着各种机密,从凶神的资料记载到大周百姓的生辰八字等等。 顾曜此前也曾经好奇问过这黑屋是什么,但那时询问的官员只说这黑屋是长安靖夜司阵法的核心,如今才知道,居然还是通往司首抚月小榭的“电梯”。 引路的面具人站在黑屋门前,从顾曜手中接过令牌,按在门中间,同时运炁使力,竟然将令牌一点点按入了门内。 随着令牌被门吞掉,一点白色在门上亮起,在门上画出了个太极鱼。 这太极鱼立刻让顾曜想起了那黑白相间的人头鱼,不由有些反胃的后退了半步,看着太极鱼在门上游动,缓缓吃出了一扇彩色的小门。 面具人又伸手探入门中,捞出令牌,交还到顾曜手中,推门让路道:“顾大人,请。” 收好令牌,顾曜走进漆黑的门中,跨过门槛瞬间,一股凉意席卷全身,脚下一下踩空,不由打了个趔趄,站稳脚后,却发觉自己已经出现在一个简陋的屋子里。 扫视了一圈,屋内只有一张桌子,还有让客人席地而坐的草席,正对面,是一个白纸糊的门,回身看背后,已经变成了一堵墙,一张绘着太极鱼的画挂在墙上。 “司首?”顾曜出声,一边喊一边向着对门摸去。 拉开门,是个过道,过道两侧,是白云朵朵,冷风习习。 “顾曜,这边。” 凝玉出现在过道的尽头,出声招呼道。 “你来的太早了吧,我都才刚来,司首老...师还没起床呢。” 顾曜走到凝玉身前,注意到她的衣衫上有些许露珠,好奇问道:“你是在树上还是哪里呆了一夜吗?为什么衣服上会有露珠啊?” 凝玉歪头看了下,随手抖了抖:“刚在顶层汲取星光才结束,最近老师为了磨炼我们的心智,在我们周围布置下了阵法,保证冷风不在我们身边转成热风就散不去。” 她有些咬牙切齿:“每次修炼,都冻的我们打哆嗦,还要修炼到一身露珠才能出来,老混蛋折磨人有一手的。” 顾曜扯了下嘴角:“司首还要休息?他的修为应该不用睡觉吧?而且不是说他日日夜夜都在巡视大周吗?” 凝玉带着顾曜来到一个螺旋向上的楼梯,停下脚步:“等会你去到抚月小榭就知道了,我就不上去了,得赶紧下去用早膳了,不然什么东西都没得吃。” “这里不是抚月小榭?” “不是,这里是云藏水阁,藏在云里,站在下面是看不到的,通常都是接待像你这样来觐见老混蛋的人的,真正的抚月小榭在上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老贼这次要你上去。” 凝玉说着打了个哈欠:“过去只有我和碧玉去过,嗯...还有天师来过,其他人,包括应慕道在内都没上来过,行了,不说了,我得赶紧走了。” 凝玉挥手向顾曜告辞,自己重新走上云中的过道,身影被白云吞没。 顾曜则顺着楼梯螺旋向上,最终来到一个平平无奇的三层小楼前。 这小楼看起来,像极了记忆中的现代宅子,甚至门口还有门铃,门上还有猫眼。 按响门铃,等了一小会,门后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司首穿着围裙,带着一股烧烤的味道打开了门。 “顾曜啊,你来的比我想的要早。” 司首笑眯眯的让顾曜进来,还拿出了一双人字拖让他换上。 “有些别扭。”顾曜感觉身穿古装的自己,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估计你要来,我可是特意将这个地方弄出来欢迎你,感不感动?”司首带着顾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指着客厅的电视道:“虽然只是个装饰,什么都放不出来,但看着怀不怀念?” 顾曜摸了摸,摇摇头:“看起来那位前辈来的比较早,我那个时代,年轻人哪里还看电视?都是手机电脑。” “是吗?” 司首略显诧异,带着顾曜来到天台,一个烧烤架搭在此处,周围放着大量肉菜,黄酒、白酒。 “边吃边说?我觉得我们会很有共同语言。” 司首拉开椅子,笑眯眯坐下道。 顾曜也不客气,坐在他对面,伸手道:“我师父的神魂碎片。” 司首打量了他一下:“你没带劫剑,给你你留不住,以后有机会拿剑来,或者成就你的金丹再说。” “行吧。”司首这样子也不像是反悔,再说他即便反悔,自己也没资格讨价还价,顾曜也没废话,愉快的收回了手。 司首顺手烤了一把肉,也不知从哪弄出来的调料,直接往上一洒,孜然味混合着辣味,直直冲向顾曜鼻子里。 给自己和顾曜倒上两杯白酒,司首道:“记忆里,那家伙很喜欢找人这么吃喝,但我有些搞不明白有什么乐趣。” 他拿着酒杯,向顾曜碰了碰,一饮而尽。 顾曜也是端起咽下,但酒入喉头瞬间便是炼化排出:“你不是有他的记忆吗?这还有什么不明白?” 司首摇摇头:“记忆是破碎的,再说,有记忆,我也不知道他的感情变化。” 顾曜皱皱眉,看着司首又给自己倒满了酒:“我今日来,是有事要问你的。”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你,过去你还有些忌惮我,但自从在伏羲塔里点明一切之后,你反而无所顾忌。”司首盯着顾曜,“怎么?不怕我抽了你的魂?” 顾曜摊手,摆烂道:“很简单啊,我最大的秘密你都知道,最重要的是,你要对我动手,谁动拦不住,除非我每天都抱着天师大腿。” “再说,你把我的秘密告诉天师,天师未必还会站在我这边。”他自嘲的笑了一句。 司首啧啧两声:“想的倒是透彻,来,喝一杯,让我再感受下那家伙为什么快乐。” 又是一饮而尽。 顾曜看着司首身形有些晃荡,提醒道:“我有事要问你,你可别睡了。” 司首竖起两根手指:“有其他的我,办事,你放心问。” 脑袋又晃了两下,然后啪叽趴在了桌上,醉晕了过去。 顾曜:“...酒量查到这个地步。”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其他的你,什么意思?分身?在自己家还用分身?” “是啊,这混蛋,分出了几百个星辰分身,各种干活,只有他自己负责玩乐。”一句抱怨的话语从头顶传来。 顾曜抬头一看,又一个司首从空中飞了下来,满脸抱怨:“这混蛋每天吃吃喝喝,我要十二个时辰巡视广陵府,这次还是因为你来了才给我放个假,接待你,其他时候007,真是混球。” 这个司首穿着漆黑袍子,就连发簪都是黑的,落在顾曜身前,突然狠狠一巴掌抽在醉倒的司首后脑勺上,发出了一声呻吟:“爽。” 顾曜:“...” 抽完之后,这个司首才笑呵呵道:“顾曜啊,我们见过一次,之前你从麻姑山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我。” 顾曜问好一声,看起来这些分身性格都有些不同。 黑衣司首伸手道:“这边来,进屋子里说吧,本来你的事,就全部都由我来处理。” 再次回到屋内,黑衣司首一下坐到沙发上:“都是修道之人,就别玩那些花里胡哨的,我们开门见山,你问我答,不能说的我就当没听见。” 这么干脆? 顾曜扬了下眉毛:“天师印?” “第一个就是这个吗?” 黑衣司首面色微微严肃了些,沉思片刻后道:“这个有些复杂,你可以认为,它是张天师证道的凭证,由于初代天师占得先机,所以得到了最大的好处,便有了天师印的出现。” “其中具体的事,是天师府的隐秘,我也不知晓,只能说,天师印有自己的灵,还和天道有关系,它会引导人间的发展,当然,是修行者的发展。” “我也曾经得到过它的指引,但现在想想嘛,它选择的应该是你的老乡,只是那个老乡被我反杀了,天师印在引导我一段时间后离开了我,应该是发现了这个。” “至于后面吗,我也在寻找它,可它用了很多法子避开我,这期间还引导了你的师父,最后来到了你的手里,还灵性散去。” 黑衣司首突然坐正,拍了下手:“说起来,我本来一直以为天师印在老王八手里,因为他搞出了无常死主,后面又搞出了阴冥太子,我一度以为天师印的目的是想要掌控鬼界。” “可是老王八后面颓废了,这说明天师印又抛弃了他,最后还是因为你掌控了地煞术,才让我注意到你。” 顾曜十指交叉:“地煞术?” 司首好整以暇:“是啊,地煞术,天罡法,这些法门可不是普通人能掌握的,偶尔有些天资清奇,根骨格外合适的,比如颜意远,也只能掌握些皮毛,如今能学会完整剑术,是因为从我得到了些宝贝。” “再比如天师府的一个长老,他研究通幽之术走火入魔,拿自己双胞胎孙子做实验,也只摸到一点皮毛。” “你当时修为弱的可怕,却能完整执掌地煞术,这本身就是显眼的标志。” 司首说着翘起了二郎腿:“不过你当时身上阴冥之气格外眨眼,更像是阴冥太子,所以我也不敢确定,只好弄一出麻姑山试试。” 顾曜手陡然握紧:“麻姑山试试?” “是啊,天师印最恨的可就是魔了,麻姑山里刚好有,但天师印没有出手,要不是你最后用了一出天罡法,我都要误会了。” 顾曜低下头:“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会突然弄出一个麻姑山,虽说是什么测试,但难度也太大了,后面打听,也从未听过什么测试,居然是这个原因。” 司首打了个哈欠:“天师印就说到这里吧,反正它灵性已经消散,估计你是它最后的作品了。” “你不想拿回去吗?” 司首歪头:“拿回来干嘛?这东西是个烫手的玩意,更何况最有价值的灵都没了。” 顾曜点点头,抬起头问道:“天师印引导我走的金丹,你不想试试?” 黑衣司首嘴角突然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你还没走通呢,再说,如果走了你的路,或许你的因果就要到我头上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走上你的路,这分身之法就没了,到时那混蛋要自己处理这么多事,他可不会乐意。” 顾曜长呼一口气:“所以你的星辰布道之术,就是天师印指引的路?我就说,你的阳神分身太过神奇了。” 说着说着,他又低下头,飞快推理道:“天师修为与你相差不多,分出一个修为弱小的分身已经很吃力了,但你却...等等,天师秘传不会便是天师的道吧?” 他看向司首。 司首无所谓道:“谁知道呢?我不关心这些,反正,我人间无敌啊,即便是天师,我想要平手也能平手。” 想平手平手,那想赢呢? 顾曜深深望了一眼,改口问道:“长乐坊织女的事,你知道多少?” “都知道,包括那些魂魄。” “那你不管?” 黑衣司首叹口气,站起身子,走到窗户前打开,看着外面的朵朵白云:“如果后面的人不是应慕道,我就管了,可是没办法,他是我的亲弟弟啊。” “你...” “别说了,照理来说,我是该管管的,但是...唉,另外,他们制造织女的手段,确实是走出了大周律法,所以我都能想管,也要弄出新的律法。” 司首回过身:“但你也能看出来,大周皇室可是看靖夜司很不顺眼呢?立法他们不会同意的,尤其他们也很想参一手。” 顾曜也是站起身:“那如果我去管,你会救下应慕道吗?” 司首轻笑道:“只要他犯了大周律法,该如何就如何。” 顾曜颔首:“长乐郡主和长乐坊?” “你猜的很对。” “伴月湖?” “李九和带你走的通道,就是最早应慕道用的路,你顺着封掉的路走到头,就是伴月湖。” 顾曜告辞。 走到门口时,又被司首叫住,转身一看,一个个衣着服饰各不相同的司首出现在屋子里,站的满满当当,手里都是端着红酒: “顾曜,祝你成功,走出正确的路。” 他们齐声念道,举杯示意,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后,又恍若玻璃般破碎。 屋子也如泡沫般消逝。 顾曜回过神,发觉自己正站在黑屋的门前,刚刚一切,好似南柯一梦。 唯有太极鱼不断游动。 第二百八十二章 拦路 令牌没有被司首收回,顾曜在手里掂量了下,塞回了腰带上,在面具人的带领下,回到了前厅。 刚要走,就有个缉事匆匆来到他面前,一边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好似在奇怪他居然只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边急匆匆说道:| “顾大人,下官奉镇抚大人之命,带你从后门离开,如果您需要马车,下官这就去安排。” 顾曜探头看向他身后,不少人都好奇的偷偷看着他,不由奇怪道:“为何要走后门?” 这缉事轻轻咳嗽一声,低声道:“顾大人,门口有人堵着您呢,你要是走前门,那可能会有不小的麻烦。” 堵我? 顾曜回忆了下,想起了那灰发老人:“应慕道的人?一个灰头发的老人?” 缉事摇摇头:“顾大人,应真人想找您麻烦,可用不着堵门,是可以直接进来的,今儿早上那位不在门口。” 啊? 这话说的顾曜懵了下,脑子反应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给他提醒呢。 应慕道是阳神真人,还是司首的弟弟,身份之尊贵,不可能被堵在门口,虽说不至于把靖夜司当家,但只是找他,被恭敬的请进来坐着等才符合常理。 那门口堵他的人... “是平民?”顾曜问道。 缉事颔首:“大人,这边请吧,长安城内可最好不要在街道上,或者其他平民较多的地方施法,免得引起什么骚乱,误伤了百姓。” 顾曜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转了几个弯,来到后门。 “大人,您需要马车吗?需要的话,下官这就找个车夫来。”缉事再次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走。” 顾曜拉开后门,看了两眼外面,确认没人后闪出,低着头匆匆向着外面走去。 可没料到,他刚走了了两步,那灰发老人却是从墙角的阴影里浮出,手段酷似九浅的六神仕女。 “顾曜,我家主人有请。” 顾曜看着这灰发老人站在墙边,感受了下的他的气息,只觉格外缥缈,好奇问道:“你不是人?是神机傀儡?” 灰衣老人没有回答。 顾曜思考片刻,不理会他,要继续走,灰发老人也没有拦着,只是又走了几步,真正的六神仕女从阴影里冒了出来,包围了他。 这新冒出的六神仕女彬彬有礼的向顾曜行礼,领头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弯腰双手捧着递给顾曜:“顾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顾曜没有接:“你家主人是谁?” “吴王。” 吴王? 这是谁?为什么要找我?是那个叫三和坊的赌坊的背后靠山? 顾曜有些茫然。 他没有回答,反而是灰发老人动了,他如猎豹般暴动,拉出六道残影,瞬间将六神仕女的头颅全部拧下,扔在了地上,然后又退到墙边,冷冷盯着。 看着六具无头尸首倒在自己身边,顾曜有些警觉的看着那灰发老人,半蹲着捡起信件,以防它对自己出手。 拆开信件,扫视一眼,原来这吴王就是二皇子。 “应慕道,二皇子,根据我之前从醉月和九浅那得来的消息,两人明面合作,其实私底下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这家伙毁掉二皇子的六神仕女,是撕破脸了?” 粗略看了下,顾曜将信纸揉成一团,指间火焰轻跳,将信纸焚为灰烬。 “我不去,你会怎么样?”顾曜注视着问道。 灰发老人盯着他,没有回答。 ‘不说话?看样子,不会对我动手,但会做其他行动,比如不让我被其他人带走?’ 顾曜试着向前方走去,绕跃过地上的无头尸身,灰发老人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就像个忠实保镖。 一路走到巷口,顾曜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这家伙是怎么知道我会走后门?看到了前面堵我的让你,所以猜到的?’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向左边转去,迎面就撞上个八抬大轿。 “顾大人,在下郑得财,是三和坊的东家,和您有一些缘分。” 一个好似三个揉球堆积在一起的人迎了上来,满是肉的脸上挤满了笑容:“大人不知今日有没有时间,去三和坊坐坐?之前大人在我们这压了不少银子,如今正好取回去。” 顾曜往后退了半步,离这个郑得财微微远些,这家伙应该只是个正常人,顾曜不由有些担心的扫了下背后的灰发老人,担心它暴起杀戮。 幸运的是,后面那东西并没有反应。 顾曜放下心,注意力放回面前笑得像是盛开的菊花似的郑得财。 “郑东家,您这个阵仗是要来向我索赔的?” 扫了下那大红花轿,还有穿的像是迎亲一般的壮汉轿夫,顾曜眼角抽了下。 郑得财从袖子里抽出个丝帕,擦了擦脑袋上的汗:“顾大人你这可说的,索什么赔啊?” “这昨日不是我的朋友把您的赌坊给弄成一团烂吗?”顾曜有些摸不清这家伙的想法。 “嗨,大人说笑呢,这昨日是在下想要重新装修下三和坊,正好大人朋友帮了个忙,在下这还要给她们送谢礼呢?” 顾曜一下愣住了,这人...是个人才啊。 看着顾曜惊讶的神色,郑得财又擦了擦汗:“听闻顾大人、昨日还被陛下封侯,更是拜了二品,真是双喜...哦,对了,在下还欠您几千万两银子呢,三喜临门。” 又几千万两了... 顾曜觉得自己好像摸到这家伙的想法了,这是来找自己当靠山的? 他有些试探问道:“郑掌柜是碰到什么麻烦了?” “这哪有什么麻烦,只是见到了顾大人风采,着实仰慕,顾大人不知愿不愿意赏脸,去草民的院子里坐坐?” 顾曜瞟了下背后的东西,摇摇头:“有急事,不太方便。” “能理解,顾大人日理万机,可是要保重身体啊。”郑得财连连点头,又从怀里取出一大把银票,塞到顾曜手里:“大人可要注意身体啊。” 顾曜有些迷,刚要把银票塞回去,这人已经急忙送手,飞快的钻进了八抬轿子里:“大人若是有时间,请来三和坊取钱啊,草民就不耽搁大人时间了。” 说着就催促轿子离开。 “站...”顾曜想拦下他,刚往前叹了一步,又冒出两人。 还是个熟人,九浅和个面白无须的男人,看样子像是个太监。 这今天找我还排上队了,顾曜心里嘀咕一句:“两位找我又有什么事?” 九浅一下眼眶就红了:“顾曜,不,张三,李四!你骗我骗的好苦啊。” 声音哀怨,饱含悲痛之情,顾曜听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不自觉又后退半步:“九浅道友,别来无恙,此前隐名埋姓...” “你肯承认就好。”九浅一步跨出,来到顾曜面前,一手抓住顾曜的胳膊,红着眼睛道:“顾曜,我虽然有算计你的心思,但也从未想过害你性命,你多番设计我,我也不在乎,只求你一件事。” “将黑龙神机还给我!” “那是我毕生心血,你昨日将它收走,已经害我成了笑柄,如今你已经成了司首与皇室的红人,什么好东西都可以得到,求你将黑龙神机还给我。” 他的手死死抓着顾曜的手腕,顾曜摆了两下,愣是没甩开,还是用了炁才将他震退。 揉着手腕,看着这怨妇一般的九浅,顾曜叹口气道:“九浅,虽然...可其实,黑龙神机你炼制失败了。” “你说什么?你胡说什么?你贪图我的神机就算了,居然还要...”九浅一下疯癫了起来,眼睛瞪得好似要跳出眼眶,又要扑过来,所幸被他身旁的人拉住,按在原地。 顾曜等他安静些才继续说道:“如今已经尘埃落定,我的底细跟脚也被查个明白,告诉你也无妨,也让你知晓为何我能挥手间收服黑龙。” 他将五炁河的事大致说了下。 “黑龙神机确实炼成了,但关紧是我师父的神来一手,你确实完成了九成的部分,但核心却与你无关。” 顾曜说着又祭起黑龙神机,让青蛙现出模糊模样:“事实如此,我才是黑龙神机的真正主人。” “不,不可能...”九浅的精神一下颓废了下去。 顾曜看他这模样,微微叹息:“你为炼制黑龙的花费,我将来会补足你,我将要做的事,你也会牵扯其中,但我可以向你承诺一件事,只要你没有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我保你一命。” 说完又看向那面白无须的人:“阁下是?” “奴婢宣和,是吴王府的下人,奉命保护九浅,见过顾大人。” 他声音奸细,说话时手指不自觉捏出兰花指,又自称奴婢,确实是个太监。 至于吴王... 顾曜下意识看向背后巷子里的六神仕女:“刚刚那...” “六神仕女的事,奴婢已经知晓了,如今敢来,也是为了清理带回,再让九浅修复。”宣和太监说话时看向灰发老人,“顾大人,王爷请您赴宴,不知您是否赏脸?” 说完又急促补充一句:“听闻大人与长乐郡主交好,王爷也请了郡主,此刻郡主已经到了王府。” “吴王殿下找我有何事?也是为了长乐坊?”顾曜沉默片刻后问道。 宣和感觉到顾曜语气的松动,微微有些欣喜:“顾大人请放心,殿下生平最爱与人交往,区区长乐坊,怎么比得上顾大人此等天骄在殿下心中的重量?” “殿下昨夜与奴婢说了,若是您喜爱那个被带走的织女,他可以做主送给你,至于被毁掉的屋宅,就更不用说了。” “殿下只想得到您的友谊。” 顾曜听着他的话,却是心头升起了疑惑。 这个吴王,是不知道织女的秘密,还是笃定自己在知道织女的秘密后,一定会加入他们中,保守这个秘密? 他沉默片刻道:“我身后这位,似乎并不愿意让我先去其他人的府上。” 宣和看了看灰发老人,嘴角浮起一丝蔑笑道:“顾大人请放心,区区一个傀儡罢了,不过应真人神通广大,得罪他确实麻烦很多,不若由殿下做主,让您与应真人在王府见一面,将长乐坊的事说过?” 果然是个傀儡,看刚刚出手的样子,是比六神仕女更高级的吗? 顾曜想了想道:“那顾曜就先谢过吴王殿下了。” 宣和的笑容有些压抑不住了:“既然如此,奴婢现在就回去将这好消息禀报殿下,顾大人无论何时,都是吴王府的客人。” 他一边行礼,一边用脚让九浅清醒些,去将灰发老人驱赶走。 “这也是九浅的杰作?”看着九浅从怀里掏出铃铛,一边摇一边靠近灰衣老人,又取出一张符箓按在灰发老人额头,将它驱赶,顾曜好奇问道。 宣和摇头道:“并非如此,基石—嗯,就是它的代号,”他轻轻指了下灰发老人的方向,“它是最早的神机,是谁制作的并不知道,是应真人发现并带回,之后九浅研究了它,并且根据它研究出了六神仕女。” “所以它的代号叫基石,纯粹为杀戮而产生,九浅削弱了进攻能力,增加了许多其他功能,最后出现的,才是您见到的六神仕女。” “顾大人想必也不会认为,六神仕女这样的神机会是凭空制造的吧?” 顾曜点点头,看着灰发老人接受了全新的指令,遁入了阴影:“所以它的来历,您也不知道?” “呵呵,只有应真人知道,虽然我们与真人的关系不错。”宣和轻笑着说道,随即带着九浅告辞,越过他去收拾六神仕女的残骸。 看着两人的背景,顾曜深吸口气,向前走去。 这次总不会还有人拦着吧? 这一次,顺利的走了半柱香,才出现拦路的人。 “看起来今天不适合出门,或者我应该坐马车的。”顾曜耸肩,看着面前的醉月道。 挡路的正是醉月,只是与上一次见面时的风华正茂魅力四射相比,此刻的她有些狼狈,甚至衣衫还有些许破损。 “醉月夫人,看起来你最近过的不是很开心。” 醉月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双手抱拳,放在巨大的邪恶前:“顾曜,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这段时间,我一直躲在各处,一直在等你离开靖夜司落单。” “救我,救我,我什么都可以付出。” 她温顺的向顾曜低头躬身,露出白皙的脖颈。 第二百八十六章 当年旧事 顾曜看着吴王跳脚,也不意外,看着他失态一小会后恢复正常,才出声顺毛安慰道:“这个女医年纪轻轻,却被长乐称为医术绝顶,想必是久居太医署研习医术,今日长乐郡主又情况紧急,所以才这般失礼,王爷大人大量,何必与一个医痴计较?” 吴王呼吸平顺,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你说的是,本王失态了。” 宣和这个时候寂静无声的从左侧屏风后倒出两杯茶水,奉到顾曜和吴王手旁:“殿下饮茶消气,应慕道应大人应该要到了。” “这倒是,我都快忘了这老道士要来了。” 吴王皱着眉头端起茶杯,小缀一口后对顾曜道:“刚刚本王失态了,顾曜你莫要在意,本王脾气如此,在亲近人面前从不藏着。” 顾曜装作没听懂,一个劲点头夸赞着:“王爷是真性情。” 考虑到应慕道要来了,加上长乐刚刚的情况,顾曜抉择了一下,直接开门见山:“王爷对于六神仕女和织女的事,知道多少?” 不等他回答,他直言从两个线人口中得知,吴王与应慕道是合作关系,长乐坊有吴王一份的事,他也已经知晓了。 吴王面色笑容一僵,扭头看了下宣和,见到宣和微微摇头,他收敛神情,面无表情的看向顾曜:“你这线人,是谁?九浅?还是醉月?两个,该不是是他们两人吧?” 顾曜闭口不言,微微摇头。 见顾曜这般动作,吴王眼神阴暗了些许,十指不自觉交叉了起来。 宣和一见吴王这动作,心头微微一紧,服侍这二皇子几十年,对于他的小动作,他可能比二皇子本人还要熟悉,急忙出声岔了一句:“殿下,刚刚奴婢去寻那女医来,听到宫中太监窃窃私语说道顾曜道长的圣旨已经到了,正在安排天使呢。” 这天使指的是天子使徒,通常来说,传达圣旨的太监或者是钦差大臣都算。 吴王的手一顿,面色微微柔和了一点,交叉的手指分开,重重拍在了椅柄上,站起来道:“这倒是好事,顾曜啊,你等会记得去靖夜司一趟,免的天使寻不到你。” 顾曜颔首,同时心里微微叹气道:“多谢王爷好意,但顾曜还是想问,您对长乐坊的秘密知道多少?” 这问题一出,整个屋子的气氛一下冰冻住了。 刚刚宣和用天使传旨来提醒吴王顾曜眼下是红人,得罪了不是好事,吴王明白了他的意思,因而无视掉顾曜的询问,反而是关切的提醒,这是一种表态,只要你不继续问,我就当你不知道,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顾曜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还是继续问了出去,便是将吴王的好意扔进了垃圾桶。 以吴王之前表现出来的,对于自己天子血脉的骄傲,顾曜这么拒绝,属于是得罪死了。 果不其然,吴王再次开口时,笑容已经不复,言语之中此前的亲**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顾曜,你知道你在问什么吗?你在怀疑一个实权王侯,当今圣人最能干的儿子,和一个妓院有关系。” 偏下藏大啊,真是合格的政客。 顾曜注视着吴王的双眼:“殿下,对于我来说,和妓院有关系没什么丢人的,我只是想知道,长乐坊光线艳丽的背后,那一个个被催捧上天的织女影子下,是不是藏了无数无辜惨死的人?” “等等,你把那个织女劫走,不是因为色心,而是因为发觉了她的特殊?”吴王突然反应了过来。 “原来你也是冲着织女秘密来的,难怪你对长乐这个封号这么好奇,对了,长乐上午与我聊天时还说你对于伴月湖也很有兴趣,让我下午入宫将那册子拿出来。” 吴王喃喃自语,看向顾曜的眼神已经慢慢出现杀意:“你也是冲着织女来的,那就留...” 他的影子泛起了气泡,一张张脸庞若隐若现,顾曜也是微微后退半步,准备祭起神机黑龙。 “王爷!”此刻宣和尖叫一声。 “行不得,至少此处行不得!” 他扑上前,伸手抓住吴王的手腕道。 “王爷,顾曜对于陛下来说,很重要,或许比织女更重要。” 宣和用力拧住吴王的手,直到看到吴王影子恢复了平静才松手退下。 吴王的理智重新站上了高地,他咬了咬牙,太阳穴青筋暴起扭动了下:“顾曜,织女不是你能觊觎的。” “我从来没有觊觎过织女。” 吴王:“...又是一个正义心爆棚的蠢货。” 他突然有些烦躁,直接转过身挥手道:“宣和,送客。” 宣和轻松了些:“顾道长,这边请。” 他指了指门口:“道长莫要自毁,请吧。” 礼貌性的拜了下手,顾曜在宣和的“护送”下,一路来到了吴王府门前。 刚跨出门,宣和就幽幽道:“顾曜,当今圣人看重你,也不是你得意妄为的资格,我劝你一句,看清自己,你只是个臣子,老老实实呆在圣人希望你呆在的位置上,不然,有的是人可以代替你。” 顾曜微微皱眉:“你是说,织女这件事背后,真正的黑手是当今皇帝?” “你你你!!!你不敬圣上!” 宣和捏着兰花指,又惊又怒。 顾曜挥挥手:“别瞎说,我在心里可是尊敬的很。” 宣和也不和他废话,只是用看死人的眼神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令人关上大门。 顾曜微微侧头,发了一下呆,转过身来快步去寻李九和,应慕道要来了,还是别碰上了,这吴王是个政客,还是想要坐皇位的皇子,实力也不咋的,冒犯下也没什么生命危险,但应慕道.. 司首的弟弟,阳神老怪,打不死自己,打的半死估计没什么问题,惩罚估计也就意思下。 在街口一个茶楼找到李九和,叨了几句便是让他驾车往靖夜司去,刚刚才听到的消息,圣旨要到了,还是赶紧领了,从二品的官位,还是挺有权力的。 李九和驾车路过街口时,黑色漓龙棋的马车与他擦肩而过,应慕道坐在马车上,微微睁开眼:“刚刚的马车上的气息不是...是去接人吗?李桐林总不会戏耍我把顾曜赶走了吧?” 马车停在吴王府门口,应慕道站在闭紧的府门前,又是一愣:“这小鬼可真是...上不得台面。” 伸手一拍,吴王府内所有房门都是一震,告知吴王李桐林他来了。 吴王此刻刚刚才回到大厅,面色不悦的与宣和说着顾曜,宣和弯腰躬身,连连点头同时安慰道:“王爷何必恼火?顾曜非要撞死路,那就让他撞上去,撞个粉身碎骨。” “但王爷您绝不能动手,不能沾上一点关系,织女也好,顾曜也罢,都比不上圣人的欢心,握住了织女这是大功,圣人会欣喜,您距离至高之位会近一些。” “可是相较于立功,圣人更不喜欢有人违逆他,顾曜是他看重的用来分裂靖夜司,给司首用的眼药,圣人没有点头,您对他动手,便是在踩圣人的脸。” “甚至只是给顾曜添堵,让圣人知道,都可能让他老人家不悦,您可一点要想清楚。” 吴王点头:“这道理我明白,你与我说了三十年了。” “我的王爷,我的殿下,您明白没有用,一定要能控制住,今日若是奴婢没有提醒,您定然会压抑不住。” 宣和语气微微急促:“殿下心头有火,太子的位置,三十年没有动过,他什么都没有做,却顶过了您做的一万件事,您心中不忿,奴婢可以理解。” “饮香娘娘派奴婢来帮您,就是怕您稳不住,您的兄弟们不都是输在这一点上吗?” 吴王深呼吸:“是,你说的对,口头上的知道没用,最近道经读的太少了,我的心境又乱了。” 就在此刻,门咔咔作响,两人回神,宣和惊呼一声:“糟了,应慕道来了,顾曜走了,这可真是...” 吴王看了看宣和的模样,突然笑了笑:“随意,让他进来吧,反正我们的意思他也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坐稳钓鱼台,看着我们耍闹,那顾曜使人弄了长乐坊,让这老梆子失态,倒也舒服。” 他坐到正位,向宣和示意道:“去请他来吧,这长安城里,最想顾曜去死的,也就是他了。” 宣和低头笑着提醒道:“王爷可莫要挑火,免的送无妄之灾,什么都不做也是做。” 吴王点头:“本王拎得清,去吧。” “喏。” 宣和出去将应慕道请进。 这一进来,应慕道没见到顾曜,便是瞪着吴王:“顾曜呢?” “刚走。” “你在戏耍老夫吗,李桐林?” 吴王摊手道:“应老坐下说。” “倒是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样。”应慕道看了下周围椅子,不想坐到吴王下位,便直接拉了一把到堂中央,正对面坐下。 “应老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不想坐到其他人下面,这是还没原谅司首吗?”吴王没忍住嘲讽。 虽说是合作关系,但都是心怀鬼胎,还是明面上的,尤其是应慕道一向明面上表示自己是长辈,吴王能与他合作是太子什么都不做才能轮到他,因此吴王对于应慕道也是一肚子火。 应慕道斜眼扫了他一眼:“他不敢见我,太子不敢见你吗?” “皇兄能坐太子位,是出生的比我早,不是能力比我强,所以父皇允许我争,朝廷也看我争。”吴王笑眯眯,没有半点火气:“可是应老就不同了。” “司首比您强的不是一点两点,也不是十点百点,那是真正的萤火与曜日,您老能鼓起勇气和脸皮,这确实值得我学习。” 应慕道面色黑了下去,轮嘴皮他确实不怎么擅长,当下直接双目火光一闪,阳神的威压释放,笼罩在吴王身上,压得他面色通红,腰背弯曲,下牙咬紧上牙。 阴影里的六神仕女想要浮出来,却也一样被压了下去,宣和也被镇住,动弹不得。 应慕道起身,拍了拍吴王的脑袋:“贤侄孙啊,你爷爷当年可是与我平辈相交的,你怎么都不知道叫我爷爷呢?” 看着吴王面色已经变成了紫红色,他才冷笑一声,散去了威压:“贤侄孙,你把我请来,却把顾曜赶走,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有了他,就能将长乐坊彻底夺去?” 吴王平息心底火,面上浮出笑容:“应老说笑了,只是发觉顾曜也是我的对手,一时没谈拢,所以他离开了。” “对手?” “是啊,这个顾曜不愧是我父皇还有你兄长看上的人,确实了不得,一眼就看出了织女的了不得,才劫走了那个...伊蝶,是叫伊蝶吧?应老,不是我说啊,以顾曜如今表现出来的天资,最多三十年,不,二十年,就能和司首平起平坐,到时候,长乐坊还是他的。” 应慕道面如寒铁,静听他言。 吴王笑道:“所以我今日请他来,就是看看他与长乐是不是情投意合,好为他求亲,让他成为皇室的一份子。” “可是没想到啊,他居然想要独吞这个,所以才不欢而散。” 应慕道又扫了他一眼,起身要走。 吴王站起身,跟着道:“应老这就走了,我送您?” 宣和跟在两人身后:“应大人可莫要小瞧顾曜,您应该知道,他的师傅是天师府除名的善渊,当年他下山时,曾经在城门口插了棵树,将您兄弟二人吊在树上两天两夜,这顾曜...噗!” 应慕道转身一抓,一只黄龙从手上窜出,将宣和打飞出去,撞烂了大厅,嵌在墙壁上,面色青如鬼怪:“看在饮香的面上,这次本座不杀你,再有下次,谁都救不了你。” 话毕,气势汹汹的离去。 吴王停住脚,看着他离开后,转身放出神机仕女,将宣和救下,服食药水。 “宣和,这是应慕道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你不该说的,万一他没控制住...”吴王语气格外轻快。 宣和面色惨白,却是挤出一丝微笑:“只是让您心头舒服点罢了,心头的不忿,总是要发出去才好,总憋着,会憋出病来的。” 吴王点头:“这倒是有理,看着应慕道难受,我就好受多了。” 宣和扶着墙壁站起,捂着胸口道:“应慕道当年和司首一同撞上了善渊,两人联手仍然被战败,更是耻辱的被吊在了树上,被数万人见过。” “司首豁达,后面更是赢了回去,可应慕道没有赢过,这种耻辱直到善渊消隐才藏起,但最近善渊又...呵呵。” 吴王的心情更好一点了:“是啊,这个善渊,真是好人啊。” 宣和继续道:“司首当时还未被前代司首收下,也是被吊在树上时被前代撞上,随即挑中了在树上吹叶子的司首,无视了捂面的应慕道,如今司首越是出尘,就越让他难受,痛苦,也更厌恨善渊。” “或许他如今如此寻找顾曜,也有着针对善渊的意思。” 吴王忍不住吹了个口哨:“这么一看,善渊...真是天下头号大善人,若不是顾曜非我同路人,我都想去给他上柱香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吴王 顾曜盯着那地图,将黑线刻进脑袋里,记忆的同时,他发现那黑线其实还有许多细小且密密麻麻的支线,如同蜈蚣的脚,触及长安的每个角落。 “这地道好像没那么简单。” 至少不是长乐之前说的如此。 顾曜将整张图大致记下后,回头寻了下醉月,这女人此刻正在屋子里打转,颇有兴趣的打量着屋内的摆设。 这屋子是郑得财藏娇的金屋,每年都要花大价钱保养,屋里的摆设也是样样精品,此前顾曜见过最为豪华的,是清水县侯老爷的西厢房,但和这里比起来,用小巫见大巫来形容都是在贬低这屋子。 看着朴实无华,没有什么金银玉器缭乱人眼,但用到的木料,无一例外尽数是紫檀木、铁力木这等最上等木材。 脚下的石头顾曜看不出来历,可是细细看,每块石头上都有着精细的雕刻,他微微用力试着踩下,却发觉这石头居然微微软糯些许,好似泡沫般吸收了力,松软了些,将力量分担了出去后又变会原样。 最了不得的,还是这些灯,外面的灯罩看着如普通人家用的布条,但点燃里面的蜡烛,手抱在灯罩上,居然丝毫不觉灼热,反而清凉无比。 注意到顾曜已经将注意力从画上移开,打量起那灯盏,醉月轻笑道:“这灯罩是用石棉为原材料,经由高超艺人混合其他珍宝制成,这么一小块,放到外面去可以买一栋宅子了。” 说着又感叹一声:“不止这些灯罩,就连窗户上用的也是这种布料,这布料隔音,甚至能抵挡弓箭,除去皇室外,能这么奢侈的,也就郑家了。” 顾曜看向她:“你知道的真不少,等会我要离开,你能把这幅画临摹下来吗?所有的线条都要临下来,不能有半点错漏。” 醉月抬手挽了头发:“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既然你看重这图,为什么不直接拿走呢?郑得财应该不会拒绝你这个要求。” 顾曜转过身重新看向地图道:“人家帮忙是情分,我若是不知尺度那是蹬鼻子上脸,这宅子是郑掌柜心头肉,你可别在这里搞出什么东西来。” “道友放心,现在是什么样,走的时候就是什么样,不过道友不打算问问我是被谁追杀吗?” 顾曜估量了下时间:“现在来不及了,李九和在外面等着呢,等我赴宴后再来找你。” “妾身扫榻以待。” 醉月笑着行礼,又从门口的柜子里取出一串备用钥匙递给顾曜,之前郑得财喊走他那外室时,只带了贴身衣物,其他东西都留在了这里。 顾曜接过,掂了下收起:“还请夫人帮忙摹画,顾曜告辞。” 不再言语,他走出屋子,钻进湖泊底部的通道,回到了三和坊。 郑得财正在此处等着他,看到他回来,面上露出笑容:“顾大人,可是安顿好了?” 顾曜也笑着抱拳道:“多谢郑展柜此次出手相助,日后顾曜必当涌泉相报。” “顾大人客气了,日后若是还有用的着郑某的,还请直说。” 两人客气一番后,顾曜告辞离去,回到了马车旁。 李九和等了许久,眼见顾曜回来,立刻架着马车往吴王府去。 一路无言,最终在快到吴王府时,李九和忍不住开口道:“顾大人,您还是和鱼醉月保持下距离比较好,她可是有夫之妇。” “嗯?” “大人别怪我多言,鱼醉月的名声可不好,她虽然也是纯元道,但和其他的纯元道坤道比起来,小道流言太多了,根本不能和其他人比啊,就比如说饮香娘娘,虽说也是纯元道坤道,但那是盛誉漫天,无论是谁,提到她那都是赞不绝口。” 那可不,人家可是贵妃啊,你骂一句试试...顾曜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似乎是感觉到顾曜心底在说什么,李九和道: “饮香娘娘当年也是追求者众多,比如今的鱼有容可还要有名,大家都在猜测回事哪个幸运儿能得到她的青睐,结果她却嫁入了皇室,而且嫁入之后,便格外低调,只会每隔一段时间回纯元道一趟,其余时间都在皇宫中,也从未有过争宠或是挥霍无度之类的流言,都说她修炼的资源都是自己赠来的,从未用过皇室一分一豪,安心成为皇室背后的女子。” “但反观鱼醉月,各种消息不绝于耳,甚至传闻她的丈夫并不止九浅一人。” 李九和说到这里时,压低声音道:“虽说没有证据,但与她关系密切的可有不少男人,总之,这女人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顾大人你还未婚配,前途光明,可莫要和她沾上关系。” 顾曜应了一声,反口问道:“我的名声很好吗?” “大人您这问的,您可是如今公认的第一天骄,未来的大周柱石,人间绝顶啊。” “我可是有着弑父的污点呢,之前听闻不少人在抨击我。” “这人无完人嘛,顾大人您可莫要在意,那些人就是一群想要扬名的疯狗。” 顾曜轻笑一声:“吴王府还没到吗?” “快到了,前面就是。” 马车慢慢减速,最后随着李九和一声驴声停下。 他撩起门帘,让顾曜钻出,握着马绳道:“大人,下官就在斜对面等着了,您请放心赴宴,结束之后下官再来接您。” 顾曜刚想说用不着,李九和已经牵着马离去,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回过身和吴王府门前的侍卫说了一声,一人进去通报,不到十个呼吸,便有个紫袍中年仰天大笑,拍着手从府里冲了出来: “顾大人光临,真是让我这王府蓬荜生辉啊。” 这人头发虽然漆黑,但胡须却是有些泛白,国字脸,通天鼻,面容端正,抬头纹有些严重,因而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大上一些,身穿紫色蟒袍,腰系白玉带,头束金冠,带着宣和来到府前,亲自迎接顾曜,给足了面子。 嘶,我之前还以为这二皇子最多也就三十岁,看着外表,得要四十多了,长乐比我年纪大一些,算起来,我们这位皇帝陛下年纪应该挺大,但身体绝对很不错,就是不知现在的太子又当了多少年,能不能熬过... 吴王冲到门前,顾曜刚打算行礼,架势刚摆出来,这人已经双手扶住了顾曜,阻止了动作:“顾大人不可,你可是从二品大员,怎么能对我一小小闲散王爷行礼。” 说着就想要握住顾曜的手,牵着他往里走。 顾曜面色有些绷不住,这吴王可是货真价实的实权王爷,吴王的称号,虽然只是从一品的虚职,空有地位没有实权,但他真正的权利,来自于兼任的其他官职,这不管怎么说,自称闲散王爷和夸赞他大员的话也说的太离谱了。 吴王此刻只想效仿古人,用这种“礼贤下士”的举动,来表示自己对顾曜的看重,他抓住顾曜的手,想要拉着往王府里走,但这动作让顾曜着实受不了,因而手上使巧劲,如同滑溜溜的鱼一般冲他手里滑出。 “王爷你太...”他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话。 但吴王见到顾曜语塞,只当他被感动了。 毕竟堂堂天子血脉,大周最有权力的人之一,这动作这话语,一个草头百姓怎么敢不感动? 至于顾曜刚刚抽手,一定是自卑。 吴王心头更乐,又伸手想要抓顾曜的手,只是怎么也碰不着。 “王爷,您真是太客气了,听闻您愿意为顾曜和应大人解除误会,顾曜不胜感激。” 抓了半天没抓着,吴王也有些恼羞,顺势收手:“这算不上什么,你二人都是我大周肱骨,本王自然愿意出一份力,来,顾曜,里面请,本王还宴请了一部分人,为你介绍介绍,日后你有什么要帮忙的事,可以找他们。” 说着转身就走,宣和让开路,站到一旁,等着顾曜走过才跟上。 穿过郁郁森森的前厅,吴王直接带着顾曜来到了后花园。 此刻后花园里繁花朵朵,蜜香飘逸,青草森森,又有清泉流响,锦鲤洄游。 不少人散开来,在花园的各个地方三三两两交谈着,此刻看到吴王进来,才停止了交谈,聚到了一起。 其中不少人顾曜看着格外眼熟,都是昨日那比试里见到的,只是没有和他交过手。 看到顾曜进来,园内的人也是认出了他,不由又交头接耳起来。 吴王看着他们,也没打断,只是低声与宣和说了几句,宣和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随即吴王才向众人正式介绍了顾曜,言语里将顾曜夸成仙人下凡,但也没忘记给其他人一点阳光。 总之就是现在不如,但未来可期。 言语上的艺术,这位吴王玩的很是明白,既给足了顾曜面子,也给了其他人底子。 “大家坐下说,今日本王就是在这园子里,办一个流水诗会,不用慌,会吟诗作对的吟诗作对,不会的就一起品品酒,交流交流心得,今日没什么地位之分,我等只是朋友。” 吴王把话扔下,率先找了个平整的草地席地而坐,让门外候着的仆人取来酒水糕点,又呼来个身材窈窕、妆容艳丽的女子坐在溪水最上游,敲打乐器。 在他的带动下,气氛也逐渐放开了,才艺展示也搬了上来。 顾曜被吴王拉着坐在他身旁,默默当个观众。 但吴王也没想第一次就露底,似乎是因为静音她们从长乐坊绑走了个女子,因而他误以为顾曜爱好美色,特地换来个清秀侍女服侍,不时与他搭话。 顾曜有一句没一句搭着,酒水也是浅浅饮着:“殿下,不是说长乐郡主也来了吗?” 吴王哈哈大笑:“长乐吾妹怎么能与他们一起呢,她在偏院与其他女子一同,顾曜你莫要着急,此处玩乐一番,本王再带你去。” “对了,应慕道要晚些才来,他是大忙人,难请的很,整个长安,除去父皇,也就只有我才能请的动。” 顾曜手中酒杯酒水刚尽,服侍的侍女便立刻给他满上,同时还拿着糕点喂来,被顾曜拒绝。 扫视花园内的人,顾曜看着斜对面的一人,眼神一亮,来了兴趣:“殿下,那人可是郝飞煌?” 这人之前在比试上,用出了变为金蟾的术法和痋术,似乎是鸡林州的人,只是过于高估自己,挑上了硬石头,不然未必不能排进前八,进入伏羲塔。 因此顾曜对他印象算得上深刻。 吴王看了眼:“对,是他,这群人里数一数二了,当然,不能算你。” 那边郝飞煌刚要饮酒,感觉到目光,顺着看来,发觉是吴王,立刻起身,捧着酒杯来敬酒。 吴王懒洋洋起身,面对他,王室的桀骜表现的淋漓尽致,虽然郝飞煌态度很恭敬,但吴王也只是表面意思,甚至喝酒也只是浅浅一抿嘴唇,沾了下酒味。 打发走郝飞煌,吴王重新坐下,热情的抓着顾曜肩膀:“来,顾曜,喝一杯。” “多谢殿下。” “别叫殿下,听说你与长乐关系不错,那就称呼我二哥便是。” “...” “你对郝飞煌感兴趣?”吴王喝完酒,手里转着空酒杯问道。 顾曜点头道:“是,听说鸡林州是在关外,妖魔环绕之中的人类城市,所以很是好奇。” 吴王笑了声:“嗨,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就像大周境内还有妖族地盘一样,这鸡林也是如此,他们这些人,蛮夷之辈,畏威不畏德,记吃不记打,就像这郝飞煌,明明修为不弱,但我越不给他面色,他越要贴着来。” “骨子里就是贱。” 吴王冷笑着评价一声,又提醒顾曜一句道:“你想与这人打交道可要记住,这些人,什么信誉都没有,说过的话都是屁话,连妖魔鬼怪都不如。” 顾曜小口饮酒:“他不是您请来的吗?” “不是,这人蛮夷之辈,修习痋术,和他来往只会拉低我的身份,这一次,他是跟着其他人来的,我也不好驱逐罢了。” 吴王颇为松散的靠在树上:“这样的聚会,我举办过很多次,没有什么门槛,因此他才跟来。” 聚会是没有门槛,但举办聚会的吴王府门槛可不低。 顾曜面上一下而过,视线又重新看向郝飞煌。 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点关外的情况? 第二百八十五章 织女的传说 顾曜虽然很想去找郝飞煌问问关外的实际情况,但眼下这情况,吴王刚刚才与他说过自己对于郝飞煌的不屑,如果自己现在巴巴的过去,这不是在抽吴王的巴掌吗? 理智的压住自己的冲动,顾曜和吴王又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中间有不少人来敬酒,吴王的态度倒是郑重了些,甚至还主动出去走了一圈才回来。 “我混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啊。” 顾曜让好似黏在自己影子上的侍女退去,站起身微微舒展了下身子。 他一贯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人人都带着面具,明上都是笑意,暗地里都是生意,看着是饮酒作乐,吟诗作对,但实际上,还是在拉帮结派。 “这吴王还是二皇子呢,留在京城没去自己的封地,应该是对皇位有兴趣,他这么大阵仗的拉拢年轻一代的修行者,皇帝都没意见吗?” 俗话说侠以武犯禁,而掌握了法术的道士们,要想做些什么,那更是难缠的很,就算有靖夜司,也很难保证正义都会及时到来。 毕竟干完一票直接找个深山老林一钻,修炼个几十年再出来,对于寿命久远的道士来说,只要给的价格足够,那也没什么。 那边吴王一圈圈饮完,回到顾曜身旁时,已是面色通红,酒气能从口鼻处喷出三丈远。 “顾曜,你不去和他们打个招呼?这些人,虽然修为都不如你,但背景都不一般。”吴王醉醺醺道。 顾曜笑着道:“多谢殿下好意,但我与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这吴王走到他身旁,顾曜才猛然发觉,他看着醉,但走路却是稳得很,上身摇晃像个醉汉,下半身却是稳稳当当。 “行,那本王现在带你去找长乐,还有应慕道。” 吴王一挥手:“走,这边来。” 他在前面装着醉汉,带着顾曜出门,走时身后猛然一静,等到两人走出花园声音才重新嘈杂。 而更有意思的是,出了花园,吴王也不装了,立刻有两个侍女端来两碗绿色的醒酒汤和金盆水巾。 醒酒汤他一杯漱口,一杯喝下,又洗了下脸手,通红的面色恢复白皙。 屏退侍女,吴王转过脸,笑道:“顾曜见笑了,不这样从那里出来,怕是会让他们心生不悦。” “可以理解。” “本王真诚待你,就不用这些手段在你面前丢脸了。” 又是寒暄几句,宣和从远处走来:“王爷,应大人说还要半个时辰。” 闻言吴王面色一阴:“他倒是好大的脾气,真惹本王生气,本王就砸了他的应府能怎么着!” “王爷息怒。”宣和弯腰低头道。 这也是在给我演戏呢... 顾曜看着两人的表演,心知此刻这吴王的生气就和刚刚的酒醉一样,只是个展示他对于自己重视的表演罢了,也就顺着台阶就坡下驴:“殿下息怒,应慕道毕竟是阳神真人,有些许脾气实乃正常,可莫要因为顾曜坏了您二位的和气。” 吴王这就立刻收敛了面色:“罢了,既然顾曜你都说了,那我们就先去长乐那坐坐。” 宣和带路,三人来到一处偏院,门口有两女将看守。 吴王喝开女将,顾曜原本有些心不在焉,但在看到其中一女将时,却是猛的一愣。 这是另外一个长乐郡主。 她怎么在这儿? 他与这女子共见过两次,上一次见面还算友好,因此微微点头示意,才跟着吴王进去。 院内的装饰,倒是与长乐那宅子装饰相同。 三人刚进去,便有个女医官从屋内走出,行礼弯腰道:“王爷,郡主凤体已然无恙。” 无恙? 长乐早上不还是好好的? 吴王点头,让宣和带着女医官领赏而去,随即与顾曜解释道:“长乐来我这府上时,突然感觉有些头晕不适,所以本王就让她在此次歇着。” “不过不用担心,这是老毛病了,长乐五岁时患上的,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每隔一个月,就会有这么一天头晕目眩,躺一会喝点汤水就好了,只是这次来的早了些。” 顾曜一边点头,一边跟着进屋,心里寻思着,每隔一个月,这是来天葵的并发症? 这屋里十张椅子,三面屏风,在左侧屏风后,还有个桌子。 两人进了屋,没看到人,吴王也只是带着顾曜坐在厅内的凳子上,同时吩咐道:“去请长乐来吧。” 顾曜刚想说,若是长乐身体不适,就让她留在此处歇息时,右侧屏风后已经传来侍女的回答:“启禀王爷,郡主正在梳洗。” “好。” 厅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顾曜看着吴王,突然问道:“听闻王爷也去过长乐坊?” 他想起之前九浅曾经交代过,这位吴王,和长乐坊的一个小厮有关系。 常理来说,小厮一般是男的。 吴王楞了下,没想到顾曜突然问这个,咳嗽一声,面上浮起一抹略微微猥琐的笑容,加上他那胡须,显的格外下流:“这长乐坊声名在外,谁不好奇不想去呢?” “本王当年自然也去过,不止是本王,那次可是本王和太子以及数个皇弟一起去的。” 顾曜连连点头:“自然好奇,自然想去,不过有谣言说您与长乐坊里某位...” “嗯?谣言?什么谣言?” 顾曜斟酌语句:“就是说你是情痴,与长乐坊的某一位...这个情投意合,情真意切,情深深...” 吴王拍了下椅背:“胡言乱语,本王对于王妃可是爱护的很,一心一意,怎么可能对长乐坊里的妓女有什么感情?这是在败坏本王名声。” “是是是。”顾曜忙不迭点头,我也没说你和女的有感情啊。 “不过嘛,长乐坊的服务确实挺不错的,可惜顾曜你的朋友太鲁莽了,那里又没什么宝贝,跑去那里捣乱,现在怕是没人会接待你了,不然以你如今的名声,定能与织女红尘一叙,巫山云雨。” 说着说着,突然哈哈一笑:“不过没了也是好事,纯元道那边你也挺火的,本王听醉月说过,就是九浅的夫人鱼醉月,她说纯元道里中意你的女子可不少。” “若是你真去了长乐坊,那纯元道也就与你没了一大半干系。” “这么一想,虽然你与长乐坊无缘,但却有纯元道,更让人羡慕啊,毕竟纯元道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可是高不可攀啊。” “而长乐坊嘛,哈哈。” 他笑了两声。 气氛逐渐活络,顾曜顺势问道:“对了,王爷,我一直有一事不解,能否请王爷指教?” “哦?说,但说无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长乐坊和郡主的封号似乎...” 吴王听到这话题,也不意外:“这个啊,其实是父皇定的,是有这么一个传说,所以父皇驳回了宗室的异议,也特准了长乐坊不改名。” “至于那传说嘛,倒也没什么,就是数百年前,长安还不是如今的巨城,百里之外的群山内,有个千人的山寨,这山寨有一日,降下了一位织女。” 顾曜直起身子,他有种预感,或许长乐坊的来历,就在这里。 吴王对于顾曜认真听讲的动作很满意,也是坐正了一些:“这传说是我在父皇的一本旧书里看到的,时间不是很清楚,但里面有一段话,是说织女降临到那山寨时,山寨正因为凶神逼近,而准备迁徙。” “而凶神很少会迁徙,它们秉持天机,除却天地大变,不然都会呆在自己的领地内,凶神迁徙这种事,在过去几百年里只发生过两次。” “第一次,是泰皇剑入水,镇压水中凶神,那一次,是水中凶神被迫顺水入海。” “第二次,是一位奇门神人,以天地为阵,布绝世九宫八卦阵,抹杀了五位凶神,扰动天机,因而剩下的凶神开始了无目的的迁徙。” “毫无疑问,那次迁徙的凶神,是第二次的原因。” “这是我猜出来的,那本旧书里没有写明。”吴王自信道。 顾曜及时奉上彩虹屁:“王爷真是博学多才。” 吴王笑笑:“后面就是织女与凶神大战,最终成功杀死了那凶神,斩下了凶神的头颅,但同样的,织女也因此受了重伤,无法返回仙界,因而留在了山寨内。” “在织女的庇佑下,那山寨愈发红火,里面的人也是无忧无虑,被称为长乐寨。” “在凶神动荡的妖魔时代里,除去人类的大城,这样的山寨堪称奇迹,因此长乐之名就成为了传说,也成为了百姓对无忧无虑生活的象征。” “但长乐寨只兴盛了不到百年就消失了,原因也是未知,有很多人都曾经去寻找过,从应慕道到父皇,而桐月,其实是在父皇去寻找长乐寨回来后出生,父皇似乎是找到了什么,即为欣喜的为她赐予封号长乐。” “这就是桐月的封号长乐由来。” 长乐的本家名字叫李桐月,才与顾曜说过不久。 顾曜点头,感谢吴王的讲述,心里琢磨起这个故事与他之前的猜测。 皇帝是不是找到了曾经长乐寨的所在,那个长乐寨是不是就是伴月湖?他找到了什么?长乐还有那些‘织女’和真正的织女有什么关系? 还差一点,差一点核心。 对了,饕餮! 九浅说过,枉死之人的魂魄被饕餮吞噬了,饕餮是不是那尊被织女斩掉头颅的凶神? 顾曜浮想联翩。 这时,屏风后传来了长乐的声音:“这个故事,我也在皇伯伯的书本里看到过,顾曜你对这个好奇,为什么不来问我,还问我皇兄,不知道我皇兄日理万机吗?万一她不知道,多尴尬。” 长乐面色微微有些惨白,从屏风后被侍女扶出,坐到顾曜对面的椅子上。 吴王有些关切的问道:“桐月,你的面色还是很难看,怎么,休息没休息好吗?平常不是睡个午觉就好了吗?” 长乐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今日感觉身子骨虚弱的很,还好喝完汤药后身子有股暖流一直在动,不然怕是现在都动不了。” “这么严重?”吴王皱起了眉头,“要不要传唤太医?” “没什么用,刚刚离开的女医就是太医,医术已然绝顶。”长乐继续摇头道:“或许是我最近没休息好,等会我回去在休息会就好了。” 她与吴王感情似乎真的很好,兄友妹恭。 但说着说着,长乐便两眼一闭,晕了过去,这把吴王吓的直接跳了起来,怒吼着把宣和喊了进来,让他去调太医,调真人来。 顾曜也有些慌张,来到长乐身旁,顾不上男女之别,捏住了长乐的手腕,把脉同时探炁。 把脉的功夫,他也懂一点,但只能听出个喜脉,到底是什么,还是得通过炁来看脏腑。 但这次炁才刚进入长乐体内,居然被她给吞噬吸收了。 顾曜眉头微微皱紧,这种情况他从未遇到过,源源不断的运炁注入,长乐竟然全数吞噬消弭,好似身体是个无底洞。 他刚想说手,吴王却突然大呼小叫:“有用有用,顾曜你继续。” 有用?顾曜看了下长乐的面色,发觉她面色不是那么白了,恢复了一点血色,于是便又捏住了手腕,不断注炁。 一炷香,两炷香,三炷香... 若非顾曜回炁速度极快,怕是早已经晕死,但饶是如此,他也有些吃力。 他可是一直在全力运炁,哪怕是张清尘,承接了这么大量别人的炁,也该身体破碎了,可长乐居然浑然无事,反而愈发精神,只是没有苏醒。 “是不是女子鬼魂被我收进了劫剑,还有一个被我不小心弄成人头鱼融化了的原因?” 顾曜不断运转九息服气,保持着喂食炁的状态,同时思索原因。 去请太医的宣和也总算回来了,带着离去的女医官匆匆入屋,连礼节都省去了。 女官伸出手指点了下长乐的眉心,立刻让顾曜收手,冷声喊道外面的女将进来,将长乐背起。 另一个长乐郡主走进,在女医的指挥下,用一种特殊的姿势将长乐锁在自己的身上,略显古怪的走出。 “长乐是怎么回事?”眼见女官要带着女将离去,吴王拦住女医询问。 可万万没想到,这女医的态度却更加桀骜,完全未将吴王放在眼里,随手敷衍一句修行出了差错便是推开吴王的手,冲了出去。 留下两个男人一个太监在屋里面面相觑。 “这女医....好大胆子!”良久之后,吴王暴怒的跺脚大吼。 第二百八十六章 当年旧事 顾曜看着吴王跳脚,也不意外,看着他失态一小会后恢复正常,才出声顺毛安慰道:“这个女医年纪轻轻,却被长乐称为医术绝顶,想必是久居太医署研习医术,今日长乐郡主又情况紧急,所以才这般失礼,王爷大人大量,何必与一个医痴计较?” 吴王呼吸平顺,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你说的是,本王失态了。” 宣和这个时候寂静无声的从左侧屏风后倒出两杯茶水,奉到顾曜和吴王手旁:“殿下饮茶消气,应慕道应大人应该要到了。” “这倒是,我都快忘了这老道士要来了。” 吴王皱着眉头端起茶杯,小缀一口后对顾曜道:“刚刚本王失态了,顾曜你莫要在意,本王脾气如此,在亲近人面前从不藏着。” 顾曜装作没听懂,一个劲点头夸赞着:“王爷是真性情。” 考虑到应慕道要来了,加上长乐刚刚的情况,顾曜抉择了一下,直接开门见山:“王爷对于六神仕女和织女的事,知道多少?” 不等他回答,他直言从两个线人口中得知,吴王与应慕道是合作关系,长乐坊有吴王一份的事,他也已经知晓了。 吴王面色笑容一僵,扭头看了下宣和,见到宣和微微摇头,他收敛神情,面无表情的看向顾曜:“你这线人,是谁?九浅?还是醉月?两个,该不是是他们两人吧?” 顾曜闭口不言,微微摇头。 见顾曜这般动作,吴王眼神阴暗了些许,十指不自觉交叉了起来。 宣和一见吴王这动作,心头微微一紧,服侍这二皇子几十年,对于他的小动作,他可能比二皇子本人还要熟悉,急忙出声岔了一句:“殿下,刚刚奴婢去寻那女医来,听到宫中太监窃窃私语说道顾曜道长的圣旨已经到了,正在安排天使呢。” 这天使指的是天子使徒,通常来说,传达圣旨的太监或者是钦差大臣都算。 吴王的手一顿,面色微微柔和了一点,交叉的手指分开,重重拍在了椅柄上,站起来道:“这倒是好事,顾曜啊,你等会记得去靖夜司一趟,免的天使寻不到你。” 顾曜颔首,同时心里微微叹气道:“多谢王爷好意,但顾曜还是想问,您对长乐坊的秘密知道多少?” 这问题一出,整个屋子的气氛一下冰冻住了。 刚刚宣和用天使传旨来提醒吴王顾曜眼下是红人,得罪了不是好事,吴王明白了他的意思,因而无视掉顾曜的询问,反而是关切的提醒,这是一种表态,只要你不继续问,我就当你不知道,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顾曜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还是继续问了出去,便是将吴王的好意扔进了垃圾桶。 以吴王之前表现出来的,对于自己天子血脉的骄傲,顾曜这么拒绝,属于是得罪死了。 果不其然,吴王再次开口时,笑容已经不复,言语之中此前的亲**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顾曜,你知道你在问什么吗?你在怀疑一个实权王侯,当今圣人最能干的儿子,和一个妓院有关系。” 偏下藏大啊,真是合格的政客。 顾曜注视着吴王的双眼:“殿下,对于我来说,和妓院有关系没什么丢人的,我只是想知道,长乐坊光线艳丽的背后,那一个个被催捧上天的织女影子下,是不是藏了无数无辜惨死的人?” “等等,你把那个织女劫走,不是因为色心,而是因为发觉了她的特殊?”吴王突然反应了过来。 “原来你也是冲着织女秘密来的,难怪你对长乐这个封号这么好奇,对了,长乐上午与我聊天时还说你对于伴月湖也很有兴趣,让我下午入宫将那册子拿出来。” 吴王喃喃自语,看向顾曜的眼神已经慢慢出现杀意:“你也是冲着织女来的,那就留...” 他的影子泛起了气泡,一张张脸庞若隐若现,顾曜也是微微后退半步,准备祭起神机黑龙。 “王爷!”此刻宣和尖叫一声。 “行不得,至少此处行不得!” 他扑上前,伸手抓住吴王的手腕道。 “王爷,顾曜对于陛下来说,很重要,或许比织女更重要。” 宣和用力拧住吴王的手,直到看到吴王影子恢复了平静才松手退下。 吴王的理智重新站上了高地,他咬了咬牙,太阳穴青筋暴起扭动了下:“顾曜,织女不是你能觊觎的。” “我从来没有觊觎过织女。” 吴王:“...又是一个正义心爆棚的蠢货。” 他突然有些烦躁,直接转过身挥手道:“宣和,送客。” 宣和轻松了些:“顾道长,这边请。” 他指了指门口:“道长莫要自毁,请吧。” 礼貌性的拜了下手,顾曜在宣和的“护送”下,一路来到了吴王府门前。 刚跨出门,宣和就幽幽道:“顾曜,当今圣人看重你,也不是你得意妄为的资格,我劝你一句,看清自己,你只是个臣子,老老实实呆在圣人希望你呆在的位置上,不然,有的是人可以代替你。” 顾曜微微皱眉:“你是说,织女这件事背后,真正的黑手是当今皇帝?” “你你你!!!你不敬圣上!” 宣和捏着兰花指,又惊又怒。 顾曜挥挥手:“别瞎说,我在心里可是尊敬的很。” 宣和也不和他废话,只是用看死人的眼神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令人关上大门。 顾曜微微侧头,发了一下呆,转过身来快步去寻李九和,应慕道要来了,还是别碰上了,这吴王是个政客,还是想要坐皇位的皇子,实力也不咋的,冒犯下也没什么生命危险,但应慕道.. 司首的弟弟,阳神老怪,打不死自己,打的半死估计没什么问题,惩罚估计也就意思下。 在街口一个茶楼找到李九和,叨了几句便是让他驾车往靖夜司去,刚刚才听到的消息,圣旨要到了,还是赶紧领了,从二品的官位,还是挺有权力的。 李九和驾车路过街口时,黑色漓龙棋的马车与他擦肩而过,应慕道坐在马车上,微微睁开眼:“刚刚的马车上的气息不是...是去接人吗?李桐林总不会戏耍我把顾曜赶走了吧?” 马车停在吴王府门口,应慕道站在闭紧的府门前,又是一愣:“这小鬼可真是...上不得台面。” 伸手一拍,吴王府内所有房门都是一震,告知吴王李桐林他来了。 吴王此刻刚刚才回到大厅,面色不悦的与宣和说着顾曜,宣和弯腰躬身,连连点头同时安慰道:“王爷何必恼火?顾曜非要撞死路,那就让他撞上去,撞个粉身碎骨。” “但王爷您绝不能动手,不能沾上一点关系,织女也好,顾曜也罢,都比不上圣人的欢心,握住了织女这是大功,圣人会欣喜,您距离至高之位会近一些。” “可是相较于立功,圣人更不喜欢有人违逆他,顾曜是他看重的用来分裂靖夜司,给司首用的眼药,圣人没有点头,您对他动手,便是在踩圣人的脸。” “甚至只是给顾曜添堵,让圣人知道,都可能让他老人家不悦,您可一点要想清楚。” 吴王点头:“这道理我明白,你与我说了三十年了。” “我的王爷,我的殿下,您明白没有用,一定要能控制住,今日若是奴婢没有提醒,您定然会压抑不住。” 宣和语气微微急促:“殿下心头有火,太子的位置,三十年没有动过,他什么都没有做,却顶过了您做的一万件事,您心中不忿,奴婢可以理解。” “饮香娘娘派奴婢来帮您,就是怕您稳不住,您的兄弟们不都是输在这一点上吗?” 吴王深呼吸:“是,你说的对,口头上的知道没用,最近道经读的太少了,我的心境又乱了。” 就在此刻,门咔咔作响,两人回神,宣和惊呼一声:“糟了,应慕道来了,顾曜走了,这可真是...” 吴王看了看宣和的模样,突然笑了笑:“随意,让他进来吧,反正我们的意思他也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坐稳钓鱼台,看着我们耍闹,那顾曜使人弄了长乐坊,让这老梆子失态,倒也舒服。” 他坐到正位,向宣和示意道:“去请他来吧,这长安城里,最想顾曜去死的,也就是他了。” 宣和低头笑着提醒道:“王爷可莫要挑火,免的送无妄之灾,什么都不做也是做。” 吴王点头:“本王拎得清,去吧。” “喏。” 宣和出去将应慕道请进。 这一进来,应慕道没见到顾曜,便是瞪着吴王:“顾曜呢?” “刚走。” “你在戏耍老夫吗,李桐林?” 吴王摊手道:“应老坐下说。” “倒是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样。”应慕道看了下周围椅子,不想坐到吴王下位,便直接拉了一把到堂中央,正对面坐下。 “应老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不想坐到其他人下面,这是还没原谅司首吗?”吴王没忍住嘲讽。 虽说是合作关系,但都是心怀鬼胎,还是明面上的,尤其是应慕道一向明面上表示自己是长辈,吴王能与他合作是太子什么都不做才能轮到他,因此吴王对于应慕道也是一肚子火。 应慕道斜眼扫了他一眼:“他不敢见我,太子不敢见你吗?” “皇兄能坐太子位,是出生的比我早,不是能力比我强,所以父皇允许我争,朝廷也看我争。”吴王笑眯眯,没有半点火气:“可是应老就不同了。” “司首比您强的不是一点两点,也不是十点百点,那是真正的萤火与曜日,您老能鼓起勇气和脸皮,这确实值得我学习。” 应慕道面色黑了下去,轮嘴皮他确实不怎么擅长,当下直接双目火光一闪,阳神的威压释放,笼罩在吴王身上,压得他面色通红,腰背弯曲,下牙咬紧上牙。 阴影里的六神仕女想要浮出来,却也一样被压了下去,宣和也被镇住,动弹不得。 应慕道起身,拍了拍吴王的脑袋:“贤侄孙啊,你爷爷当年可是与我平辈相交的,你怎么都不知道叫我爷爷呢?” 看着吴王面色已经变成了紫红色,他才冷笑一声,散去了威压:“贤侄孙,你把我请来,却把顾曜赶走,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有了他,就能将长乐坊彻底夺去?” 吴王平息心底火,面上浮出笑容:“应老说笑了,只是发觉顾曜也是我的对手,一时没谈拢,所以他离开了。” “对手?” “是啊,这个顾曜不愧是我父皇还有你兄长看上的人,确实了不得,一眼就看出了织女的了不得,才劫走了那个...伊蝶,是叫伊蝶吧?应老,不是我说啊,以顾曜如今表现出来的天资,最多三十年,不,二十年,就能和司首平起平坐,到时候,长乐坊还是他的。” 应慕道面如寒铁,静听他言。 吴王笑道:“所以我今日请他来,就是看看他与长乐是不是情投意合,好为他求亲,让他成为皇室的一份子。” “可是没想到啊,他居然想要独吞这个,所以才不欢而散。” 应慕道又扫了他一眼,起身要走。 吴王站起身,跟着道:“应老这就走了,我送您?” 宣和跟在两人身后:“应大人可莫要小瞧顾曜,您应该知道,他的师傅是天师府除名的善渊,当年他下山时,曾经在城门口插了棵树,将您兄弟二人吊在树上两天两夜,这顾曜...噗!” 应慕道转身一抓,一只黄龙从手上窜出,将宣和打飞出去,撞烂了大厅,嵌在墙壁上,面色青如鬼怪:“看在饮香的面上,这次本座不杀你,再有下次,谁都救不了你。” 话毕,气势汹汹的离去。 吴王停住脚,看着他离开后,转身放出神机仕女,将宣和救下,服食药水。 “宣和,这是应慕道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你不该说的,万一他没控制住...”吴王语气格外轻快。 宣和面色惨白,却是挤出一丝微笑:“只是让您心头舒服点罢了,心头的不忿,总是要发出去才好,总憋着,会憋出病来的。” 吴王点头:“这倒是有理,看着应慕道难受,我就好受多了。” 宣和扶着墙壁站起,捂着胸口道:“应慕道当年和司首一同撞上了善渊,两人联手仍然被战败,更是耻辱的被吊在了树上,被数万人见过。” “司首豁达,后面更是赢了回去,可应慕道没有赢过,这种耻辱直到善渊消隐才藏起,但最近善渊又...呵呵。” 吴王的心情更好一点了:“是啊,这个善渊,真是好人啊。” 宣和继续道:“司首当时还未被前代司首收下,也是被吊在树上时被前代撞上,随即挑中了在树上吹叶子的司首,无视了捂面的应慕道,如今司首越是出尘,就越让他难受,痛苦,也更厌恨善渊。” “或许他如今如此寻找顾曜,也有着针对善渊的意思。” 吴王忍不住吹了个口哨:“这么一看,善渊...真是天下头号大善人,若不是顾曜非我同路人,我都想去给他上柱香了。” 第二百九十章 猫 这老叟哭嚎不已,泪水鼻涕混杂,一路跑着来到顾曜一行人身前几步,面对着那已经隆起的湖岸,一下趴在了地上: “我的娃啊,我的娃娃啊,你们...怎么会出这种事,是你们,都是你们这群外来者惹的祸!” 他勐然起身,半趴地上,像是一头勐虎,腰身一直,携千钧之力撞向顾曜。 顾曜有些意外,但本能抬手一拍,精准打在了老叟撞来的头上。 啪的一声,西瓜一般,崩碎了一地。 顾曜三人及时后撤,虽然躲过了被血水打污的结果,但回过神来,看着老叟的无头尸体,不由一阵沉默。 顾曜更是感觉牙疼般的难受,修行至今,杀鬼杀妖数不胜数,但杀的人真不多,偶尔下杀手,那也是杀的十恶不赦的恶徒,又或是修行邪法已经称不上人的家伙。 此时此刻一个古古怪怪的老叟这么“碰瓷”一样的撞死在他的手上,心境还是起了大波澜。 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是愣愣看着,像是个木头人。 最后还是静音阿弥陀佛一声,低声劝慰了顾曜几句,拍出个深坑来将老叟的尸体入土为安。 这一出荒诞的惨剧,三人顿时是被打断了思绪,加上眼前的湖泊已然重新平息,再无丝毫异象,放出的无脸魂魄也是消散的无影无踪,勐然有些手足无措。 “先...上去看看吧。” 顾曜把土掩盖上,声音逐渐恢复平静:“等会回去问问尹蝶姑娘是否知道这老人的来历,既然是我误杀,自然会负起责任。” “阿弥陀佛。”静音又是念叨一声,和顾曜带着影子长乐循着陡峭的泥壁向上跳跃。 来到上方,乍一看,却是如同地狱一般。 绿幽幽的湖水里打着无数的旋,旋涡周围围绕着鬼怪般若隐若现的人头怪鱼,湖畔环绕的血色怪树已然枯萎,此刻树叶苍白,树皮干裂,露出一道道漆黑的裂痕,这时才能发现这树身里的树肉竟然是白红两色相间,恍若人的肉骨一般,树枝也是猥琐弯曲,好似伸不直的手臂。 想着老叟死前那一声声“我的娃”,顾曜猜想道:“这些树,是人所变?村子里没有人,是因为居民变成这树了?” 静音视线仍然聚集在水里的人头怪鱼上:“或许吧,但我此刻更好奇的是,这些人头鱼,会不会也是长的那个模样。” 说着,她伸手化出一双巨大的金色手掌,白色纹路遍布,探进水中,想要舀起一汪带鱼的手。 顾曜打起精神,注视着水面,以防再出现什么变故。 手掌入水,轻轻松松的捧起了水和鱼,只是在脱水而出时,绿色的水便是变为了火焰,在手掌上燃烧,而掌中的鱼,则是变为了一滩黑泥,从手掌的缝隙间流下。 “这火焰有些诡异。” 静音散去法力化出的手掌,皱着眉将自己白皙的手放到顾曜眼前:“你看。” 顾曜看去,只见手掌上一道道黑气涌动,白皙的肌肤一点点鼓起,慢慢溃烂,形成好似毒疮样的伤口。 “这是刚刚那绿色火焰灼烧你变化出手掌留下的痕迹?” 静音面无表情点点头:“那双手是我用炁化出,照理来说,应该不会波及到我的手上。” 她垂下手,白皙的火焰燃起,包裹了手掌,将毒疮一点点烧没,治疗伤势。 但很快,她的眉头再次蹙起:“不对劲。” “怎么了?”顾曜问道。 静音再次抬手:“伤无法治愈,你看。” 只见刚刚被白色火焰烧没的毒疮,再次血肉蠕动着出现。 “怎么会这样?是中了什么诅咒还是邪术?”顾曜捏着静音的手腕,探炁查看时问道。 静音道:“没有,我很确认,我没有任何异常,这伤...无根无源。” 说着叹了口气:“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疼痛,于身体无事,用白莲涅槃之火可以压制,但在这里炁无法恢复,我忍着些出去再治疗便是。” 顾曜松开手:“是无根无源,好似巫诅之术又或是痋术,但巫诅之术也要有媒介,痋术要触碰到血肉之类,若是细查,也能感知到一二,可这次却是没有丝毫头绪。” “是这个空间的原因吗?” 顾曜推测道,视线转向影子长乐,她自从进来之后,精神就一直有些恍忽。 与长乐郡主的同化停止了,但不知为何,她总是时不时走神。 现在又走神了。 顾曜出声道:“郡主?你感觉到什么了?” 影子长乐回过神来:“不是,就是感觉这里很亲切,而且,我在这里虽然也无法回炁,但似乎在慢慢适应。” “这样吗?” 顾曜刚打算说先回村子里去问问尹蝶那老叟的事,却见影子长乐又失神了,只是这次回身的极快,身子一僵便是醒了过来,不等他发问,自己便是喊道:“有猫!” “猫?在哪?” 影子长乐伸出手指着对面:“上来了,一群大猫!”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顾曜极力远眺,但双目都没有,刚要问一二,静音却是悄悄拍了下顾曜,传音道:“在水下爬出来的。” 啊? 顾曜一听一愣,这猫是最讨厌水的,除非是要抓水里的鱼,不然都不会靠近随便,怎么会从水下爬出来? 他向湖面看去,却看见斜对面靠近岸边的一个旋涡突然散去,一头好似猪一般的肥猫从水里钻了出来,悠悠当当的向着湖岸看去。 这大肥猫白褐两色交杂,头圆爪短,一身毛湿哒哒,露出了真实体型,圆滚滚,肉哒哒,爬上岸也不走,只是直接就地一躺,尾巴还是扔在水里,不是晃动两下,似乎在钓鱼。 也就是这大肥猫趴在那的时候,一大群猫从另一侧上爬了上来。 这一群大概有十多只,领头的是只眼睛如绿宝石般的狸花猫,一身皮毛光滑油润,如同水面一般反着光,跟着它的有大有小,有肥有瘦。 顾曜三人好似凋塑般站着,静静看着对面那群猫。 只见领头的狸花猫格外优雅的,站在树根纠缠成的栏杆上,低着头看着那肥大的猫,似乎在说话,而带来的那群猫,则好似奴仆一样,围绕着湿漉漉的肥猫团团转。 半盏茶的功夫,似乎是说好,那群猫仆人竟然将肥猫背起,一群猫齐心协力,背着它跳过栏杆,跟着狸花猫向着山下走。 也就是被背走了,这肥猫一直藏在水下的尾巴才露出来被看清,也让顾曜更是吃了一惊。 这猫的尾巴竟然有九截,又粗又圆,好似条大蛇一般,尾巴的尾端,正咬着一条人头鱼,此刻被一同拖着出水离去。 “这猫用尾巴钓出来的人头鱼不会化为黑泥。” 顾曜精神一震:“走,我们跟上,看看这群猫什么来历。” 三人急匆匆的顺着湖畔跑过,这时那群猫已然跑到半山腰了,所幸三人眼力极佳,这才能跟上。 就这么跟在后面,也不敢靠的太近,猫是灵敏的动物,尤其这群猫还格外有问题,更是拉的远远地,只确保它们在视线里就行。 “不过这么远看,那只水里钻出来的肥猫好像一只葫芦,你们看是不是,头圆润,肚子更圆润。” 顾曜看着那尾巴拖着人头鱼的的肥猫道。 影子长乐突然道:“我想起来那猫是什么猫,为什么从水里冒出来了。” “啊?”顾曜和静音看向她。 影子长乐道:“是我在长乐郡主的记忆里看到的,她小时候颇受陛下喜爱,因此常常在陛下的藏书房里看书,那书房的看守是个修为极高的坤道,极其爱猫,与她讲述过百猫。” 影子长乐一五一十讲了下。 原来那水中钻出的猫,并不是寻常人家养的那种家猫,而是一种只吃鱼虾扇贝螃蟹的狸猫,叫做“渡水葫芦猫”,生性爱水,在水里虽说比不上鱼儿,但也比乌龟之类的要灵活的多。 这猫离不开水,身体如葫芦,就是为了更好的在随波漂流,为了方便钓鱼,因此尾巴有九截,也可如同壁虎般断尾,生性慵懒,平日里就趴在水中,随水飘荡,有什么鱼虾靠近,能张嘴吃就吃,吃不到也不急,全靠一双尾巴钓鱼钓龟。 要说这尾巴也神异,否管是什么鱼龟虾蟹,只要碰到了,就绝不会松开。 因为这猫懒散又胆小,因此一旦感觉到危险,就会直接钻入水中逃跑,反而格外少见。 “若是不得不上岸,通常也会找到坐骑,就像现在这般,这渡水葫芦猫四肢短,在陆地上它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顾曜听着不由感叹一声:“竟然还有如此怪猫,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三人尾随着那一群猫,却是再次来到了一个山洞。 这山洞在湖泊的这一面,与顾曜他们进来时的那个山洞刚好一南一北。 “进去了,我们收敛起息。” 顾曜叮嘱一声,屏住呼吸,轻松轻脚靠近。 刚刚走到洞口,就听到里面一阵喵喵叫,还有一阵咀嚼的声音,顾曜探头看去,只见山洞里光线灰暗了,数不清的猫咪站在各处,大几十双猫眼闪闪发光。 一个头发披散、衣衫褴褛的女人坐在山洞尽头的地上,一手抓着那人头鱼大口撕咬着,发出一阵卡卡声,连肉带刺就着鱼骨都是咬碎吞进肚里,另一只手则是摸着那只渡水葫芦猫。 顾曜三人探头往里看,只觉得里面的场景格外阴晦渗人,这女人居然生吃这模样诡异的怪鱼,还有那些猫,站在各处,好似凋塑一般,一动不动,若不是两眼发光,很难让人相信这是活猫。 “这女人是村子里的人吗?” 顾曜心头思索着,是否要现身一见。 但还没等他下决定,影子长乐却是发出一声惊呼:“是书桃仙官!” 她没能绷住,这一声传出,里面的猫陡然转头,一下全都看了过来,女人也是停下了吃鱼的动作,看向门口。 顾曜叹了口气,走到洞门前:“晚辈昆阳,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是何身份?” 卡卡... 回答他的,是重新响起的鱼骨断裂声,那女人双眼死死盯着他,又继续了进食。 影子长乐心知犯了错,站在他的身后,低声道:“顾曜,她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陛下藏书房曾经的书官,书桃仙官。” “她已经消失有十年了,长乐郡主一直以为她是入世巡游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 书桃仙官... 顾曜心里琢磨了下这个名字,高声道:“敢问前辈,可是书桃仙官?” 那女人停下了进食,幽幽注视了他们一会,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你不是应慕道的人?” “不是。” “呵呵,他是死了吗,居然能让你们这些外人进来。”女人干巴巴的笑了一声,随即道:“我曾经是个书官,但现在不是了,你称呼我书桃便是。” “见过书桃前辈,不知前辈为何在此处?” “原来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小子啊。”女人嗤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多说无益,你且离去,明日这个时候再来,那时候想必你已经什么都知晓了,到时候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怎么多熬几次。” “前辈?” 顾曜还想问什么,但女人却已经低下头,不再理睬,只是慢条斯理的吃着鱼,而周围的猫,则是个个竖起尾巴拱起了背,发出一道道此起彼伏的尖锐叫声。 “告辞。” 顾曜行礼道,带着两人离去。 走远了些,顾曜才与静音道:“师太,刚刚那个书桃您怎么看?” 静音握拳,将袖子握在拳头里:“古怪,她的气息似人似鬼,还带着一丝妖气。” “她刚刚说让我明日再去,还说多熬几次,这个几次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或许回去可以问下尹蝶。” 顾曜长出口气:“罢了,多想无益,等明日便知。” 村子的轮廓重新出现在眼前,顾曜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那个撞死在自己掌上的老人,究竟是什么人?会不会是这个村子的村民? 抱着诸多疑惑,顾曜刚靠近村子,就被一只如同牛羔大小的黄狗拦住了路。 “汪汪汪!” 黄狗站在村口,龇牙咧嘴,后爪不住的刨地,警告着三人。 第二百八十七章 同化 那边吴王主仆口舌功夫气了应慕道一番,心气平顺,这边顾曜也是大吉大利,顺顺利利在靖夜司接了圣旨,自此以后,长安就有了他的一亩三分地。 虽说手下没人,但也是货真价实的从二品大员,放眼大周,正儿八经的亿万万人之上,也就那么不到五指之数的人在他之上,以后除了皇宫,去哪儿都可以抬头挺胸闭着眼走,谁看见都得让着。 塞了赏银给所谓的天使,在一片恭贺声里顾曜合拢圣旨,表面恭恭敬敬的,出了靖夜司大门钻进马车就随手一扔。 “真是够麻烦的,就这么一张纸,那太监得念道了两炷香。” 李九和爬上马车,握住缰绳,听到顾曜在后面说的话,喊住就唰的渗了出来,急忙回身小声道:“顾大人慎言啊,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长安城里的神神鬼鬼多的数不胜数,万一不小心传到有心人耳里,那可是大麻烦。” 顾曜笑着点头:“是我疏忽了,以后会注意的,现在回府吧。” “好嘞。” 马车动了起来,顾曜撩起车窗的帘子,传音问道:“对了,长乐郡主现在怎么样,你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过来半晌,李九和有些不确定道:“消息倒是有听说,还不止一个,就刚刚那会听到的,但还是差别有些大。” “差别大?” “一个是我宫里的朋友告诉我的,说郡主已经恢复了,现在回府休养了,但是刚刚来传达圣旨的太监里,也有个我熟悉的,我偷空问了下,他却说郡主病重,圣人令人清出一座宫殿,让郡主休养,不准任何人进入。” 闻言顾曜也有些诧异:“这差别也太大了吧?会不会是那传旨太监出来的早,不知道郡主后面康复了?” “希望吧。” 两人都是沉默了下去,一路平静的回到了长乐郡主的私宅。 李九和马车停在后门,为顾曜打开后门道:“大人我就不进去了,明日早上卯时我来此处候着,若是您有其他事需要使唤下官,让宅子里的丫鬟通知下官也可。” 顾曜应了一声,与他告别,便是进宅向着自己住的小院走去。 这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丫鬟仆人,静悄悄的,寂静的有些荒凉。 直到靠近住处,才听到陆白侯的喵喵叫声。 进去一看,陆白侯被画成了斑点猫,正满脸不爽的趴着地上喵喵叫,尹蝶和小琥两人各拿着一根毛笔,蹲在一旁数着它的喵喵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他出声问道。 小琥充耳不闻,仍是盯着陆白侯。 反倒是尹蝶,站起身行礼回答道:“顾大人,我们正玩游戏呢,陆先生输的很惨。” “玩游戏?” 顾曜皱着眉,看了下她们背后桌上的花纸,走过去抓起一把,看了看,都是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尹蝶来到顾曜身边,解释道:“就是猜字花,这上面有很多动物,然后这里,”她又捏起一把,翻给顾曜看:“这里都是天上星辰的名字,合在一起猜。” “其实这个是过去我们村子里的游戏,今天实在是太无聊了,就拿出来玩了下,没想到小琥姑娘和陆先生还挺喜欢的。” 顾曜点点头,把花纸放下:“你为什么叫陆白侯陆先生?” 尹蝶温婉一笑,眼神柔和闪涟光芒:“陆先生今天教了我很多东西,还教我读书,叫一声先生很合适吧。” “确实,对了,你们村子里也教你读书?女子读书还挺少的,你们村子又是与世隔绝,你还能识字写字也挺稀奇的。” “其实也不是教,村里的老人会给我们讲故事,讲到高兴的时候就捡起树枝在地上写字,后来看多了,就去翻那些藏书看,也就慢慢会写了。” 顾曜又和她寒暄了几句,问清了蝶儿和静音师太在屋子里后,让她们继续涂抹陆白侯,走进了屋子。 静音在屋子里打坐,蝶儿揉着希言,一边给静音护法,一边盯着外面的尹蝶。 “师太如何?法力恢复的怎么样了?”顾曜进来的动作没能瞒过静音,他刚刚进屋,静音便是睁开了眼。 “恢复的挺好,估计有八层功力了,之前承载那些诡异的女子怨魂竟然对净土形成磨损,真是意外。”静音面露苦色,自己的琉璃火没了,换成净土也就算了了,结果净土也出事了,就好像是天不予她成道一般。 沮丧了一会,她起身看向顾曜:“你去司首那里打探情报,有什么结果?” 顾曜斟酌了下语句:“司首说我猜的大概是对的,其他什么也没说。” “但是,我意外撞到了吴王,从他那里又套出来了一点,能确定的是,皇室也在寻求那里,但吴王似乎不知道长乐郡主和伴月湖的关系。” “另外,我意外找到了去往伴月湖的地图。”顾曜压低声音,瞟了眼外面的尹蝶道。 “地图?”静音来了精神,“可以去?” 顾曜点头又摇头:“还不确定路通不通,之前我被带到这里来,走的是地道,那地道应该就是路线的一部分。” “没关系,试试就知道了,不行我们按照地图从天上飞过去就去,对了,地图呢?” “还没拿来,等晚上去拿。” “对了,尹蝶有什么问题没有?比如突然的精神变好或者变差?” 静音茫然的摇头:“我一直在...” 蝶儿打断道:“我一直盯着她,没有问题,表现的很正常,全程在我眼下。” “这样吗?” 顾曜将长乐郡主晕倒的事说了下。 “每个月都会晕倒吗?” “这么来看,郡主身上的秘密...” 三人还在讨论,突然外面传来婢女的高声:“郡主到。” 长乐来了?为何这么大阵仗? 三人对视一眼,急忙走出,只见八个婢女举着牌子或是灯笼,一个嬷嬷走在中间,后面跟着长乐。 “这不是长乐!” 顾曜看到那女子的瞬间,便是传音道:“不对,她不是我们认识的长乐,是另外一个长乐。” 来的,正是此前装作女官的影子长乐,她换上了长乐的服侍,妆容也打点上,咋一间,顾曜竟是有些没分辨出来,等到她走到面前才发觉不对。 单轮外表已经很像了,最大的不同还是眼神。 长乐的眼神较为柔和,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妙龄少女,只是出身更为高贵。 而影子长乐则是由于从事杀手兼职的原因,眼神凌冽,常年竖眉,此刻虽然柳眉平缓,但看上去仍然显的煞气腾腾。 “你们见到郡主为何不行礼?” 那嬷嬷看到院子里的人都是站在那不动,有些不满道。 顾曜道:“顾曜是出家人,且是从二品官身,陛下特赐不拜之权。” 静音道:“出家人只拜佛陀。” 蝶儿道:“我不是人,是一只养鬼。” 小琥:“我是只傀儡。” 尹蝶:“郡主是什么?” 斑点陆白侯:“喵喵喵?” 嬷嬷被这群人气的咬牙切齿,手指都抬起来了,又被后面的影子长乐喊住:“退下吧。” “郡主...” “本宫说退下!” “是。” “你们也退下。” 婢女们也被她喝退,等到这嬷嬷和婢女都是退出去了,影子长乐才看向顾曜道:“进屋说吧。” 说完,就龙行虎步,大步向着屋里走去。 这一说话一走路,其他人都是意识到不对劲了,她们认识的长乐,可做不出这动作。 进了屋子,影子长乐已经是横刀立马的坐在了凳子上,看到几人都进来了,伸手一挥,烛火跳起,门窗紧闭。 “顾道友,想必你也看出...”她此刻说话,带上了几分疲惫。 顾曜坐在她对面,有些惊讶的打量着她的脸:“过去我竟然没有意识到你的面容与长乐极其相似,不对,刚刚在吴王府见面,你还没有这么像。” 影子长乐惨笑一声:“对,就是刚刚才出现的,我的脸,我的身体都在一点点变成她,甚至我能感觉到,我在一点点变的不像我自己。” “不,应该是说,长乐在我体内复苏,要一点点取代我。” 她面上露出一丝软弱无力,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手上的血腥味都没了,明明是双杀人的手,但只是几个时辰,居然变的如同那些绣花娘的手一般。” 顾曜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长乐怎么样,你又怎么回事?” 影子长乐摇头道:“说来话长,若是细说,怕是还没说完,我就要变成长乐了,虽然是她的影子,是她的替身,但我从来没想变成她,顾道友,我这么着急出宫来寻你,就是来找你帮忙。”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如何帮你?” 影子长乐抱拳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我长话短说。” “昨日夜间,皇宫传来消息,让我进宫担当侍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今日上午时分,赵医师-就是你在吴王府见到的那个医师,带着我去了吴王府,拿了我的血给长乐治病,我本来以为只是长乐这次病发的早些,也没在意。” “但没想到,后面长乐直接晕死了过去,连带我也变的虚弱,赵医师让我将长乐背回皇宫,然后事情就变的出乎意料。” “皇帝出现了,让人将长乐背进一副早就准备好的八卦宫,然后封死了那里,接着就告诉我,以后我就是长乐了,然后就一点点的,我慢慢变了。” 说到此处,影子长乐有些恐惧:“他们什么都没做,我就开始了变化,我原本比长乐高那么多,但一下子,我就矮了,然后是面容,声音,再然后,我能感觉到我身体也开始了不对劲。” “顾道友,你知道一点点看着自己变成个陌生人有多糟糕吗?” 顾曜沉着脸,只是这么会时间,影子长乐的面容已经变的愈发精致了,甚至在他有心留意下,她的声音也逐渐变的更加圆润清澈。 “你什么都没做吗?那你和长乐的联系,应该只是修习了那个分享天赋的功法?” 影子长乐茫然摇头:“对,不对,她每月都会晕倒一天,需要我的血治病。” 顾曜回身看向静音:“师太,你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静音眯着眼:“你和长乐的生辰可是否完全相同?” “不,不一样。”影子长乐失口否认。 “这...” 尹蝶此刻却是突然道:“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先天就被人和之前的长乐郡主换了部分魂魄,那个分享天赋的功法就是如此,所以现在变成另一个人,其实是魂魄完全融合了。” 顾曜看向她:“你知道那个功法?” 尹蝶自信坐下道:“这功法是我们的功法,本来就是一门邪术,两人交换生魂,一人为主,一人为副,天赋共享,修炼起来还会互相加持。” “但是一旦到了最后关头,副的魂魄就会被扯出,被主的一方吞噬,助他踏出最后一步。” 影子长乐道:“我是主?怎么可能,我只是个死侍...” 尹蝶摇摇头道:“不,你们的情况不同,通常来说,主死了,副会继承一切,但你们这是主死了,副要被同化了,这是因为功法被改动了,另外那个长乐我第一次见到,就感觉她很亲近,她应该也和我们有关系,要想救她,需要回我们村子里去,让村长救她。” 尹蝶看向顾曜,提出了建议。 顾曜看着影子长乐,缓缓道:“但是好像来不及了,她的变化,超出想象的快。” 尹蝶噘嘴,一边打量一边摇头道:“不,这个同化,是越来越慢的,就像是潜水一样,最开始很轻松,但越往下越难,看她这速度,大概还有八个时辰才会被完全同化。” 看到顾曜沉默,尹蝶补充一句:“对了,我刚刚想起来一件事,这要是被同化了,其实是两个人都死了,最后是一个新生的残缺魂魄在她的身体里存活。” 顾曜长吐一口气:“你们村子为什么会有这么邪门的功法?” “嘻嘻,功法邪门,但要看用在哪里啊,村子里人少,要保护村子只能用这样的法子保证强者不断代啊。” “那你对这个这么了解,是不是也学过?你是主?” 尹蝶摇头晃脑:“记不清了,我的记忆断断续续。” 影子长乐一拍桌子站起身,行礼恳切道:“道友,求你救我,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我本来就打算去寻伴月湖,这倒也是顺便了。” 顾曜扶起她,不自觉的捏起了眉心。 第二百八十八章 仙人跳与百猫图 定下了夜间去探伴月湖,顾曜便让影子长乐吩咐下去弄些符纸材料来,以防万一。 倒不是防其他人,就是冲着尹蝶的。 考虑到伴月湖的传说里,又有纯阳仙人,又有凶神的,指不定会遇到什么,所以顾曜也是准备直接弄些银符、紫符来。 掌握符水之术,画符只需要想明白自己要什么样效果的符箓就行,符头、符胆、符脚什么的,都不需要一板一眼的照着画。 事实上,顾曜对于基础符箓是滚瓜烂熟,但高端符咒,知道的也真不是太多。 有许多人以为,上清派符箓再强,只要画出来了,总有机会被其他人学会上面的符文,这么偷上几遭,再闷头发展个几十年,熬出几个阳神,不是就能偷出个天下第一符箓宗来? 主要是那等符咒,程序繁杂,除去符文本身外,要设坛行祭礼,要备好神龛和祭品,甚至还要沐浴净身等等,严格来说,符水是什么时辰制造的,下笔的时辰、姿势,中间行笔要踩什么步伐,是该步罡踏斗,还是掐诀存想,都有严格的规定。 能用到这等仪式的,绝大多数都是银符以及金符,这过程之复杂,细节之繁琐,不是真心传授根本无从计量。 这中间仪式差上这么一点,运气好点只是画出个哑炮,浪费一堆珍贵材料,运气差点,那可能就要驾鹤西去了。 因而茅山上清号称符箓祖庭这是名副其实,画出的符箓在天下流传甚广也不怕别人学,天底下其他宗门加起来,比画符也比不上人家。 这边影子长乐令人取来一堆材料,许多还是顾曜只在书本上见过的东西,比如鲸香凝脂,这玩意是用龙涎香当材料熬出来的。 再比如玉首鸟的血液,这种鸟是一种妖兽,啄食玉石,要吃掉大约六十斤的上等玉石才能长到巴掌大小,这个时候才能取血,取出来也就二两不到。 再比如说九瓣八芯的冰莲,生在冰中,盛在冰中,含包十载,只盛放九日。 更别说符纸了,清一色的紫色,还有两张银色... 顾曜看的眼花缭乱,深刻察觉到自己就是个土包子,这些材料在影子长乐看来都是寻常,言语中还透露出她之前还是个替身的时候,每年都会被分到一些。 皇室真是狗大户。 那司首岂不是能拿玉首鸟当宠物,拿鲸香凝脂当香料,拿冰莲当茶叶用? 头一次这么富裕的顾曜拿东西磨制符水的时候,手都有些抖。 “虽说这些材料还有不少,但你这么画,能成吗?”影子长乐的脾气逐渐变的温婉,已经愈发失去她自己的性格了。 顾曜让蝶儿去取些极阳水来洗手:“没事,我画符不会出问题的。” 所谓极阳水,说着名字很大,其实就是在阳光下晒一个时辰的水,最好是午时那一个时辰。 顾曜也不讲究,自己又手搓金光,双倍的光晒了会,这就开始动手。 瞟了眼尹蝶,顾曜以手指为符笔,撩起一撇碧绿色的符水,落在紫色符箓上,好似蚯引爬出来的字一样,又慢慢变为金红色。 “这就成了?” 影子长乐感觉到符纸上的气息一下变的缥缈,有些发愣。 “成了。” 顾曜洗了下手指,继续绘豪。 ... 入夜,更夫刚敲了一更,顾曜、蝶儿、静音、影子长乐加上尹蝶便是钻进了密道里。 顺着密道,循着记忆兜兜转转了一会,找了个出口爬出去,顾曜松了口气,他的记忆没有什么大问题,这个出口就在离郑得财那私宅不远的路口。 小心翼翼避开巡街的侍卫,打开钥匙钻进去,房内灯火通明,醉月穿着轻薄纱衣坐在客厅,手持毛笔对着大厅上挂着的画临摹。 感觉到身后有人来了也不意外,头也没回,娇声道:“妾身还以为你会一个人来呢,没想到居然是带这么多神女来啊。” 神女,这词语有两重意思,一种是天上的仙女,另一种是指妓女,从她口中以这种语气说出,使得影子长乐皱眉不悦:“这发骚的女人是谁啊?怎么婊里婊气的?你从妓院带出来的?” 醉月笔一停,起身转过来,刚要开口,看清了影子长乐后却是童孔一缩:“长乐郡主?怎么可能?” 她的态度变化有些过于激烈,让顾曜侧目:“你知道什么?” 醉月回复了下表情:“这时候太意外了,照理来说,郡主不应该...” 她闭上了嘴,尖尖的眉毛尖拧在了一起。 顾曜看了下月色:“知道什么赶紧说,还有我让你临摹的地图呢?没有好吗?” 醉月转身将地图交给顾曜:“已经差不多了,只是城里有些地方没有画好,但你特别关注的那条黑线已经分毫不差的被我画了下来。” “至于长乐郡主,我不知能不能说...” 顾曜接过地图,一边查看一边道:“都有人要杀你了,说出来还会怎么样?” “这不一样,现在要杀我的,是应慕道和二皇子,碍于纯元道,他们不敢大张手脚,至少明面上不能,可若是我说出郡主的事,要杀我的人那就是皇室,甚至还要加上靖夜司,那时,谁都救不了我。”醉月苦笑一声。 顾曜想了想,弯腰传音道:“可是长乐郡主其实不是皇室血脉,而是与六神仕女一样,都是借由那什么饕餮产生?” 这话一出,惊的醉月双眸圆瞪,合不拢口:“你知道?!” 居然还真是。 总算是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了,司首虽然说自己猜的都对,但总是要防止一手司首以为他猜的对,如今醉月再承认一次,顾曜心底才确认下来,急忙追问道: “那饕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掌握了一尊凶神饕餮?” 醉月叹气道:“怎么可能?凶神哪里是人类可以掌握的,是饕餮的一只爪子。” “啊?” “是这样的,百年之前,应慕道被你的师父打败,更是吊在树上折辱,大受刺激,更是因此而失去了拜前代司首为师的机缘,因此大受刺激,出城不知所踪。” 还有这事?看起来应慕道和我师徒犯冲啊,不对,这么算,万恶之源是老头啊,老头你没事吊他干没什么,天天惦记着上树,顾曜心底吐槽道。 醉月停顿了一下,给顾曜冲分吐槽的时间才继续道:“之后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按照我各方面打听的消息汇总来看,他机缘巧合之下,误入了伴月湖,在那里,遇到了一只饕餮的爪子。” “那饕餮爪子当时他没有办法拿出,他又舍不得这个机缘,因此在湖边枯坐,直到有一日,天上接连坠落星辰,不断砸入湖水之中,引起了异变,应慕道抓住这个机会,取出了饕餮的爪子。” 听到此处,顾曜悄悄看了眼尹蝶,她怎么没有说过这事?是时间太早她村子里长辈没有说? 他与醉月传音,尹蝶并不知道两人说话内容,正在好奇的看着这个宅子。 “之后的事,就是他利用饕餮之爪,发挥出了诸多神能,并最终被皇室盯上,他无法拒绝皇室,只能仗着司首弟弟的身份,搏了一个共同开发。” “最后便是有了六神仕女与长乐郡主,根据我的了解,长乐郡主被...制造出来的那日,应慕道大发雷霆。” “这就是长乐坊背后的秘密。”醉月注意着后面的影子长乐道。 顾曜握拳抵在嘴前,思考了片刻后道:“可是我记得,长乐坊的织女传说在百年前就有了,比起应慕道得到饕餮的爪子要早很多。” 醉月点头又摇头:“最早时候的织女,其实是骗术。” 她小声解释了下,其实是最早大周的律法并不成熟,对于法术的约束,仅限于害命与修炼邪法,因此长乐坊的创始人想了个妙计,找来一些没接客的妓女和精通旁门左道的野茅,对一些有钱没权的富人施展的“仙人跳”。 先是和那些富人搭上关系,再是想办法告诉他们,有机会让他们和传说中的仙女春宵一夜,随即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画有那些妓女的图卷,让他们选。 选好以后,也不收钱,就让这些富人到他们制定的屋子里,这些屋子里只有床和桌子之类,床和桌子用一层纱布隔开。 他们会要求这些富人带足首饰玉器,以及上等的丝绸锦绣等等,还有他们希望仙女们穿上的衣服。 等到时间到了,东西准备好了,他们就提前带富人进入那屋子里,然后把门窗锁死,随即在外面施展术法,将脱得光熘熘的妓女转移到屋子里,富人只会看到在一股浓郁的粉烟之后,放在桌上的衣衫逐渐鼓起,一个美丽女子在烟中出现,穿着他准备好的衣服,和他春风一度。 然后等富人精疲力尽,妓女就拿着所有的东西跑路。 而富人只会知道,他拿出的东西,是孝敬仙女的,而这些帮他圆梦的“好兄弟”,只是出于兄弟情义。 后面仙女变成织女,其实只是因为织女有老公,这样妓女可以循环上。 而那个屋子,就是最开始的长乐坊,后面慢慢才移到此处。 “所以最初的长乐坊,是这么个玩意。”顾曜嘴角抽了抽。 这花的钱可比逛窑子还贵,简直可以说哄抬xx,要知道丝绸锦缎本就可以作为货币用,皇室赏赐丝绸这些,也有这种原因,不然光拿着做衣服,怕是用进坟里都用不完。 再加上金银玉器做的首饰,简直一本万利。 醉月点点头:“最开始做长乐坊的那个骗子,后来进了我们纯元道的,当了个长老养着,所以我才知道这个隐秘。” 难怪呢... “至于之后应慕道接手长乐坊,就是用的饕餮爪子制造出来的女子,但他为什么这么做,却一直都瞒着我。”醉月说完了。 顾曜长吐一口气:“原来如此,他为什么要杀你?” 醉月面上又露出那种为难之色。 顾曜见此了然,也不多问,看了眼天色:“既然你不方便说,那我也不问,告辞。” 扫了眼图纸上的路线,将地图叠好收起,顾曜转身就走:“要快一些了,免得来不及。” 将要出门的一瞬,醉月传音道:“小心点,饕餮爪子一直藏在伴月湖。” 顾曜僵了下,高举双手抱拳晃动,示意感谢。 躲开巡街守卫,一行人回到地道内,循着地图一路狂奔,中间有不少地方塌陷,因此绕了些路,最终用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堵死的石壁前。 “照地图看,石壁之外,离伴月湖就不远了,问题在于,这里已经完全塌方了,而且没有其他路可以绕。” 顾曜皱着眉道:“早知道带陆白侯来了,让它刨土应该还算本职吧。” 静音伸手敲了两下:“有些厚,走上面走吗?” “不行的话只能...” 顾曜话还没说完,就见尹蝶走了过来,双手放在石壁上摸索:“我记得这里,我被带来的时候,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应该有什么机关。” “你记得?” “这里有股猫尿味。”尹蝶摸索着石壁道。 猫尿,这一说,顾曜仔细闻了下,居然真的闻到了一股极澹的骚味,当下惊奇道:“这味道你居然能闻到?” 旁边的静音和蝶儿闻了半天,也没嗅出什么来。 “不行,找不到机关。” 蝶儿却走了过来:“既然是机关控制,那证明是通的,就可以打穿。” 向顾曜要过劫剑,蝶儿全身气息波动,脚下一朵朵猩红色的花朵蔓延绽放,慢慢覆盖到了石壁上。 鬼主的气息释放,周围变的阴冷又黑暗。 “感觉到了。” 蝶儿刚要打破这石壁,却突然说了一声,随即散去力量,手指一抬,一双鬼眼在她指前出现。 这是一双竖直的猫童! 蝶儿一指指出,这猫眼现形一瞬无数红花包围,在空中缠出个粽子形状,蝶儿又手指一挥,一柄看不见的刀刃挥过,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嗷呜声,猫童破碎。 旋即红花褪去,再次露出石壁。 只是这一次的石壁上,却是浮现出一副五颜六色的百猫图,群猫挤满了石壁,看似杂乱无章,实则环合排比,暗合九宫之势。 顾曜本想数清数量,认真一看,却是有些头晕眼花,这才发觉这百猫图实则是一张符箓,猫为构成的神异符箓。 发觉这一点后,他不再看向全图,而是看向个体。 个个头圆齿锐,体丰神定,虽然颜色繁杂,但却俱是猫中极品,黑者如乌云盖雪,白者如银钩玉瓶,虎纹如团滚绣球,橘者...肥硕如虎。 而百猫图最中间,却是一只诡异的狗,这狗按理说挤在中间,应该极其醒目,但不管如何看,总是下意识忽视,直到最后才能看见它。 这狗突出个普普通通,只是个寻常人家护院的棕色细犬,夹在这么一群猫里,着实古怪。 第二百八十九章 伴月村 看着眼前的猫与狗,顾曜陷入了思考。 猫狗放在一起,通常代表一福一祸,俗话说“狗来财,猫来祸”,亦或是“来猫去狗,越过越有”,还有类似“狗是忠臣,猫是奸臣”之类的民俗。 但也可以看出,猫与狗常理来说是水火不容,这一张百猫图一样的符箓,却是将一条格格不入的狗放在了中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他盯着中间的棕狗,隐约间竟有魂魄出窍的感觉,神魂有些飘荡模湖时,却好似飘飘然来到了一个漆黑的山洞中。 洞中百双绿光森森的眼睛在面前晃动,慢慢逼近,一股被恶兽盯住的毛骨悚然感慢慢爬满心头,意识稍稍清醒,但他却无法苏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睛逼近。 随着眼睛们靠近,一尊庞大身影的轮廓也逐渐在黑暗中现形,顾曜这才发觉,这些眼睛,都是长在这身影之上。 就在他要试着念动净心咒时,一声狗叫声传来,那靠近的身影一顿,神魂也是如同被针刺了一下,勐然一缩,在一阵天旋地转感后回到了身体内。 微微后退半步,感受着眉心的刺痛感,顾曜伸出一根手指按揉,一边看向其他人:“你们刚刚有没有感觉到神魂被牵引?” 蝶儿和静音茫然的摇头。 影子长乐道:“我一向不喜欢猫猫狗狗,也没有细看,没有感觉到什么。” 小琥却是嗤声一笑:“顾曜你傻了吗?她们两是鬼,我也不是...不算...反正不是普通人,她”,下巴向着尹蝶指了指,“也不普通,哪可能被牵引?” 这么一看,这队伍里只有自己是个正常人啊,顾曜自嘲了一声,再看向那百猫图时,已是多出了三分警惕。 但视线刚转到,就发觉那细犬又是瘦削了一分,周围那活灵活现的猫们,也似乎向中间靠拢了半步。 “这符箓好古怪,猫吞魂,狗叫人啊。” 想起那长着无数眼睛的巨大轮廓,顾曜只觉得那些眼睛与这画上的猫眼一模一样,联想起那最后一声狗叫声,他推测道: “这百猫图符箓是在劝退?但又不想多造杀孽,所以就留下一只狗,作一线生机?” 蝶儿将劫剑放回剑鞘:“刚刚想直接打穿这石头,但在靠近时,却感觉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觉,像是鬼国,但又微弱了许多。” “现在露出这图画之后,鬼界的感觉更强烈了,这图好像一扇关紧的门,门后便是阴冥鬼界。” 静音走了上来,伸手靠近百猫图,只是还没碰到,就好似触电般身子一抖,缩手道:“对,后面是鬼国的气息。” “这样吗?难不成这还是个鬼门关?” 顾曜又看了下这图上的猫,想着猫在民间还有着阴间使者的传说,用猫来做符,是不是也在暗示这一点? 那会不会,伴月村一直以来都是传闻中的地方,明明比邻长安,却少有人去过,是因为它压根不在人间,而是在鬼国的原因? 这么一想,很多事都能说的通了。 唯一的问题是,如果是在鬼国,那伴月湖畔居住下的人,是怎么活下去的? 除非她们不是人。 顾曜又看向尹蝶,气息之类,都与常人无异,此刻也一样看着这百猫图。 当即靠近道:“尹蝶姑娘,能否让我为你把下脉?” 尹蝶毫不犹豫将手腕送到顾曜面前:“道长请。” 有脉搏,气血通畅,没有一点不像人的样子,顾曜松开她的手腕,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该如何通过这里?蝶儿,你有办法吗?” 蝶儿想了想:“我感觉我可以直接通过。” 说着,她将劫剑交给顾曜,又摘下发簪交给顾曜以防万一,随即大步走向百猫图,直挺挺的撞了过去,消失在顾曜面前。 “这如果鬼能直接过去,那我们该怎么过去?走阴吗?等等,我想到了!” 顾曜灵光一闪,看向静音道:“师太,劳烦你告知蝶儿,待会我会以她为锚点,施展通幽之术开门。” 静音犹豫的点点头,双手抱紧自己的胳膊,也同样穿了过去。 剩下的两人则是在顾曜的指挥下站到他的身后,在顾曜打开通幽之门后,跟在他的脚步,亦步亦趋的穿过。 彷佛穿过冰冷的瀑布,寒意浸透骨髓,空气一下变的污浊,但并没有顾曜之前想的那般恶劣。 顾曜好奇的看着眼前,这是一个颇大的山洞,头顶挂着个巨大的灯盏,上面插满了红色的蜡烛,烛火还未熄灭。 蝶儿和静音站在面前,面色有些难看,等到顾曜三人打量完周围,静音才说道: “跟我们想的不同,这里似乎不是鬼界,也不是人间,更像是一个曾经链接两地,但如今已然独立的世界。” “最糟糕的一点是,我和蝶儿在这里,力量无法恢复。” 力量无法恢复? 顾曜有些奇怪,伸手燃起一抹火苗,用去部分炁后,感受了自身。 一呼一吸,浑浊的空气涌入体内,周转一遭后自然排出,竟然无法被炼化。 顾曜不由的眯起了眼,再次吞入一大股空气,直接将它们压入金丹周围,以金丹之力搅碎炼化。 “金丹可以炼化,炁可以恢复,但效率很低。” 影子长乐此刻大呼一声:“遭了,我也无法恢复炁。” 反而是小琥,她的身体却是流动着一层特殊的光芒,似乎完全未受影响,反而在这里变的更强大。 感觉到周围的人目光聚集而来,小琥笑眯眯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这里有些熟悉。” 熟悉? 莫非小琥来过这里? 顾曜心里下定主意,多分点心思在她身上,而后问道尹蝶:“尹蝶姑娘,你认识这里吗?” 尹蝶面上浮出一丝笑容:“不认识,但这里一定是村子附近,这清新的空气,让我充满了力量,村子一定就在附近。” 清新... 看着眼前青烟并黑气缭绕,黄风就腥点滔滔,顾曜不由一阵无语:“好吧,那我们出去看看。” 五人向着山洞出口走去,走过一段狭长笔直的山洞,总算是来到了出口。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波光粼粼的大圆湖,但湖边却是长满了形似胡杨但猩红刺眼的树木,这些树木根枝缭绕纠结,互相纠缠,形成了一个环绕全湖的护栏。 “伴月湖!”尹蝶一看到这湖,就发出了一声欣喜的叫声,随即大步奔跑,向着前面跑去,边跑边喊道:“村长,元子,何刃,厉哥儿...” “我回来了,你们在哪?” 尹蝶大呼小叫的向前奔跑,顾曜忙不迭的跟上,一边跑一边抬头看天:“这里的时间也不对劲,我们在外面进来时,是亥时,天色黑的浓郁,就算浪费了些许时间,也不可能天亮。” 一行人点头时,影子长乐却突然发出一声欣喜的叫声:“进来之后,我好像在慢慢变回自己,长乐郡主与我的同化在消退。” “是好事,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小心谨慎些了,毕竟这里的秘密可不一般。”顾曜面上笑着道,暗地里却传音蝶儿,让她注意下影子长乐。 这里是那诡异功法的发源地,更和长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无论发生什么异变都不为过。 四人追着尹蝶,从伴月湖旁跑过,将伴月湖跑在身后,来到一个小村子前。 这村子里只有大约十几户宅子,此时尹蝶很是激动的一个个宅子敲门叫人,但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这里居然变成了个空村子。 顾曜看着尹蝶的面色从欣喜兴奋,变的失落茫然,和蝶儿道:“刚刚伴月湖你看了吗?” 蝶儿轻轻颔首。 “之前醉月和我说,饕餮的爪子就藏在伴月湖,但我没有发现。” “我也没看到,或许是被藏在了其他地方,不过如果藏在这里,尹蝶应该知道吧?” 顾曜表示赞同,走向尹蝶,问了两句村里的情况,才知道这村子里的人早已经不多了,一共只有百人不到,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中年人和老人,年轻一代的,只有十几人,至于幼童更是没有。 “听你这么说,即便没有意外,这里最多再延续大几十年,也该消亡了。” 尹蝶愣愣道:“不知道,村长爷爷他们去哪了呢?”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顾曜也没再继续追问,示意蝶儿来安慰她,同时道:“尹蝶姑娘你暂且放心,或许是去其他地方做什么事了,这样吧,你在村子里等着,我们去周围找找。” 尹蝶却一巴掌抓住蝶儿的胳膊,眼神看向顾曜:“他们会不会与我一样,是被那些人劫走了?” “这...应该不会吧,你别乱想,我们去周围找找,或许就能找到了呢。” 说着顾曜向蝶儿点点头,自己和静音、小琥、影子长乐回身走向伴月湖。 “郡主,若是感觉到什么不对劲,请立刻和我说。”顾曜叮嘱道。 影子长乐满口答应。 三人重新回到伴月湖,先是小心翼翼的查看了那些充满不详感的树木,确认这些树没什么特别之后,才看向湖水。 这湖是个死湖,不与任何水渠连接,湖水死寂,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 水透明清澈,但太过清澈了,一眼能看到水底,顾曜大概估计了下,这湖水大概有三丈深,这等深度的水,还是个死水,应该早已是绿幽幽的飘满了树叶,但此刻却丝毫没有那苗头。 “这些树也不落叶的吗?” “湖里也没有鱼,没有虾,这一路上没有看到一个活物,村子周围也没看到种植作物,这里的人,靠什么活着?还是说他们都不是活人,不需要进食?” 顾曜喃喃道。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尹蝶,那是在厨房,尹蝶狼吞虎咽的和陆白侯他们抢吃的。 静音抬起头,看向周围,感叹一句道:“这里真是死气沉沉,比鬼国还死寂,好歹鬼界还有一帮死蹦乱跳的鬼。” 是啊,这里,安静死寂的像是个画,只有这些浑浊的风在不断吹动,却没有带动树枝、树叶,甚至是湖面。 给顾曜的压抑感,甚至超过了之前那次进入鬼界。 扫视一圈周围,顾曜突然想起了劫剑之内藏着的无脸魂魄,当下眼神一亮。 如果那些魂魄也与这里有关系的,或许会为这里带来变化,当下便招呼众人退开到远些的地方。 抽出劫剑,顾曜联动剑灵谛听,挥剑画个剑圈,手指在剑身上一划,剑身上的日月星辰便是活了过来,闪动着光芒,直冲云霄,在空中汇聚。 随即便是一个个魂魄从剧集出的太阳中冲出。 这些魂魄冲出一瞬间,伴月湖沸腾了。 原本平静的水面,一下如同沸水一般,溅跃不止,而上空的女子魂魄则是如同旗帜般飘折。 空气也变的急促起来,一丝丝气流如锐利的丝线般在湖面上拂过,好似有个看不见的人在穿针引线一般,一道绿光在湖水之下涌现,三个大小不一的旋涡在湖面上涌出,若是从天上向下看,就会发觉,这湖面,慢慢变为一张绿幽幽的人脸形状。 一道炽热的白色蒸汽龙卷从较大的洞中升起,那些魂魄受到了牵引,一个个靠过去,便绞入其中,不多时,便是全数被扯进。 顾曜握住了剑,本以为这些魂魄会被吞噬,他正欲打算一剑斩破龙卷,却惊异的发现,那些魂魄居然慢慢跑到了龙卷的正中间,揉成一颗黑色的泥球。 泥球在龙卷正中,不断鼓起又不断消失,最终勐然炸开。 一滩乌黑的泥土落入水中,沸腾的湖水恢复了平静,同时,大捧黄土被抛洒出去,随风飘走。 一切都复归既然,刚刚的一切好似幻觉。 “这...” 顾曜三人面面相觑。 正在此刻,那刚刚平息的湖水,再次起了变化,湖水翻滚不息,一浪接着一浪,湖面也是开始了升起,竟是要漫过湖岸,水淹这片大地。 但就在水漫上的一瞬,这周围的泥地也是活了过来。 泥土自然堆砌升高,水升一尺,泥长一丈,好似斗法一番,只是片刻,一个装满了水的巨大土盆就立在了顾曜三人的眼前。 唯有那猩红的怪树,立在土盆的边缘,仍然如同顾曜初见时一般,没有丝毫变化。 顾曜三人看着眼前变化惊呆之时,一声哭嚎从背后传来。 三人回头一看,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叟,手柱拐杖连滚带爬的从山洞里爬出来,一边爬一边嚎叫着: “孽障啊,孽障啊,我的娃啊,我的娃儿啊...” 第二百九十章 猫 这老叟哭嚎不已,泪水鼻涕混杂,一路跑着来到顾曜一行人身前几步,面对着那已经隆起的湖岸,一下趴在了地上: “我的娃啊,我的娃娃啊,你们...怎么会出这种事,是你们,都是你们这群外来者惹的祸!” 他勐然起身,半趴地上,像是一头勐虎,腰身一直,携千钧之力撞向顾曜。 顾曜有些意外,但本能抬手一拍,精准打在了老叟撞来的头上。 啪的一声,西瓜一般,崩碎了一地。 顾曜三人及时后撤,虽然躲过了被血水打污的结果,但回过神来,看着老叟的无头尸体,不由一阵沉默。 顾曜更是感觉牙疼般的难受,修行至今,杀鬼杀妖数不胜数,但杀的人真不多,偶尔下杀手,那也是杀的十恶不赦的恶徒,又或是修行邪法已经称不上人的家伙。 此时此刻一个古古怪怪的老叟这么“碰瓷”一样的撞死在他的手上,心境还是起了大波澜。 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是愣愣看着,像是个木头人。 最后还是静音阿弥陀佛一声,低声劝慰了顾曜几句,拍出个深坑来将老叟的尸体入土为安。 这一出荒诞的惨剧,三人顿时是被打断了思绪,加上眼前的湖泊已然重新平息,再无丝毫异象,放出的无脸魂魄也是消散的无影无踪,勐然有些手足无措。 “先...上去看看吧。” 顾曜把土掩盖上,声音逐渐恢复平静:“等会回去问问尹蝶姑娘是否知道这老人的来历,既然是我误杀,自然会负起责任。” “阿弥陀佛。”静音又是念叨一声,和顾曜带着影子长乐循着陡峭的泥壁向上跳跃。 来到上方,乍一看,却是如同地狱一般。 绿幽幽的湖水里打着无数的旋,旋涡周围围绕着鬼怪般若隐若现的人头怪鱼,湖畔环绕的血色怪树已然枯萎,此刻树叶苍白,树皮干裂,露出一道道漆黑的裂痕,这时才能发现这树身里的树肉竟然是白红两色相间,恍若人的肉骨一般,树枝也是猥琐弯曲,好似伸不直的手臂。 想着老叟死前那一声声“我的娃”,顾曜猜想道:“这些树,是人所变?村子里没有人,是因为居民变成这树了?” 静音视线仍然聚集在水里的人头怪鱼上:“或许吧,但我此刻更好奇的是,这些人头鱼,会不会也是长的那个模样。” 说着,她伸手化出一双巨大的金色手掌,白色纹路遍布,探进水中,想要舀起一汪带鱼的手。 顾曜打起精神,注视着水面,以防再出现什么变故。 手掌入水,轻轻松松的捧起了水和鱼,只是在脱水而出时,绿色的水便是变为了火焰,在手掌上燃烧,而掌中的鱼,则是变为了一滩黑泥,从手掌的缝隙间流下。 “这火焰有些诡异。” 静音散去法力化出的手掌,皱着眉将自己白皙的手放到顾曜眼前:“你看。” 顾曜看去,只见手掌上一道道黑气涌动,白皙的肌肤一点点鼓起,慢慢溃烂,形成好似毒疮样的伤口。 “这是刚刚那绿色火焰灼烧你变化出手掌留下的痕迹?” 静音面无表情点点头:“那双手是我用炁化出,照理来说,应该不会波及到我的手上。” 她垂下手,白皙的火焰燃起,包裹了手掌,将毒疮一点点烧没,治疗伤势。 但很快,她的眉头再次蹙起:“不对劲。” “怎么了?”顾曜问道。 静音再次抬手:“伤无法治愈,你看。” 只见刚刚被白色火焰烧没的毒疮,再次血肉蠕动着出现。 “怎么会这样?是中了什么诅咒还是邪术?”顾曜捏着静音的手腕,探炁查看时问道。 静音道:“没有,我很确认,我没有任何异常,这伤...无根无源。” 说着叹了口气:“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疼痛,于身体无事,用白莲涅槃之火可以压制,但在这里炁无法恢复,我忍着些出去再治疗便是。” 顾曜松开手:“是无根无源,好似巫诅之术又或是痋术,但巫诅之术也要有媒介,痋术要触碰到血肉之类,若是细查,也能感知到一二,可这次却是没有丝毫头绪。” “是这个空间的原因吗?” 顾曜推测道,视线转向影子长乐,她自从进来之后,精神就一直有些恍忽。 与长乐郡主的同化停止了,但不知为何,她总是时不时走神。 现在又走神了。 顾曜出声道:“郡主?你感觉到什么了?” 影子长乐回过神来:“不是,就是感觉这里很亲切,而且,我在这里虽然也无法回炁,但似乎在慢慢适应。” “这样吗?” 顾曜刚打算说先回村子里去问问尹蝶那老叟的事,却见影子长乐又失神了,只是这次回身的极快,身子一僵便是醒了过来,不等他发问,自己便是喊道:“有猫!” “猫?在哪?” 影子长乐伸出手指着对面:“上来了,一群大猫!”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顾曜极力远眺,但双目都没有,刚要问一二,静音却是悄悄拍了下顾曜,传音道:“在水下爬出来的。” 啊? 顾曜一听一愣,这猫是最讨厌水的,除非是要抓水里的鱼,不然都不会靠近随便,怎么会从水下爬出来? 他向湖面看去,却看见斜对面靠近岸边的一个旋涡突然散去,一头好似猪一般的肥猫从水里钻了出来,悠悠当当的向着湖岸看去。 这大肥猫白褐两色交杂,头圆爪短,一身毛湿哒哒,露出了真实体型,圆滚滚,肉哒哒,爬上岸也不走,只是直接就地一躺,尾巴还是扔在水里,不是晃动两下,似乎在钓鱼。 也就是这大肥猫趴在那的时候,一大群猫从另一侧上爬了上来。 这一群大概有十多只,领头的是只眼睛如绿宝石般的狸花猫,一身皮毛光滑油润,如同水面一般反着光,跟着它的有大有小,有肥有瘦。 顾曜三人好似凋塑般站着,静静看着对面那群猫。 只见领头的狸花猫格外优雅的,站在树根纠缠成的栏杆上,低着头看着那肥大的猫,似乎在说话,而带来的那群猫,则好似奴仆一样,围绕着湿漉漉的肥猫团团转。 半盏茶的功夫,似乎是说好,那群猫仆人竟然将肥猫背起,一群猫齐心协力,背着它跳过栏杆,跟着狸花猫向着山下走。 也就是被背走了,这肥猫一直藏在水下的尾巴才露出来被看清,也让顾曜更是吃了一惊。 这猫的尾巴竟然有九截,又粗又圆,好似条大蛇一般,尾巴的尾端,正咬着一条人头鱼,此刻被一同拖着出水离去。 “这猫用尾巴钓出来的人头鱼不会化为黑泥。” 顾曜精神一震:“走,我们跟上,看看这群猫什么来历。” 三人急匆匆的顺着湖畔跑过,这时那群猫已然跑到半山腰了,所幸三人眼力极佳,这才能跟上。 就这么跟在后面,也不敢靠的太近,猫是灵敏的动物,尤其这群猫还格外有问题,更是拉的远远地,只确保它们在视线里就行。 “不过这么远看,那只水里钻出来的肥猫好像一只葫芦,你们看是不是,头圆润,肚子更圆润。” 顾曜看着那尾巴拖着人头鱼的的肥猫道。 影子长乐突然道:“我想起来那猫是什么猫,为什么从水里冒出来了。” “啊?”顾曜和静音看向她。 影子长乐道:“是我在长乐郡主的记忆里看到的,她小时候颇受陛下喜爱,因此常常在陛下的藏书房里看书,那书房的看守是个修为极高的坤道,极其爱猫,与她讲述过百猫。” 影子长乐一五一十讲了下。 原来那水中钻出的猫,并不是寻常人家养的那种家猫,而是一种只吃鱼虾扇贝螃蟹的狸猫,叫做“渡水葫芦猫”,生性爱水,在水里虽说比不上鱼儿,但也比乌龟之类的要灵活的多。 这猫离不开水,身体如葫芦,就是为了更好的在随波漂流,为了方便钓鱼,因此尾巴有九截,也可如同壁虎般断尾,生性慵懒,平日里就趴在水中,随水飘荡,有什么鱼虾靠近,能张嘴吃就吃,吃不到也不急,全靠一双尾巴钓鱼钓龟。 要说这尾巴也神异,否管是什么鱼龟虾蟹,只要碰到了,就绝不会松开。 因为这猫懒散又胆小,因此一旦感觉到危险,就会直接钻入水中逃跑,反而格外少见。 “若是不得不上岸,通常也会找到坐骑,就像现在这般,这渡水葫芦猫四肢短,在陆地上它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顾曜听着不由感叹一声:“竟然还有如此怪猫,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三人尾随着那一群猫,却是再次来到了一个山洞。 这山洞在湖泊的这一面,与顾曜他们进来时的那个山洞刚好一南一北。 “进去了,我们收敛起息。” 顾曜叮嘱一声,屏住呼吸,轻松轻脚靠近。 刚刚走到洞口,就听到里面一阵喵喵叫,还有一阵咀嚼的声音,顾曜探头看去,只见山洞里光线灰暗了,数不清的猫咪站在各处,大几十双猫眼闪闪发光。 一个头发披散、衣衫褴褛的女人坐在山洞尽头的地上,一手抓着那人头鱼大口撕咬着,发出一阵卡卡声,连肉带刺就着鱼骨都是咬碎吞进肚里,另一只手则是摸着那只渡水葫芦猫。 顾曜三人探头往里看,只觉得里面的场景格外阴晦渗人,这女人居然生吃这模样诡异的怪鱼,还有那些猫,站在各处,好似凋塑一般,一动不动,若不是两眼发光,很难让人相信这是活猫。 “这女人是村子里的人吗?” 顾曜心头思索着,是否要现身一见。 但还没等他下决定,影子长乐却是发出一声惊呼:“是书桃仙官!” 她没能绷住,这一声传出,里面的猫陡然转头,一下全都看了过来,女人也是停下了吃鱼的动作,看向门口。 顾曜叹了口气,走到洞门前:“晚辈昆阳,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是何身份?” 卡卡... 回答他的,是重新响起的鱼骨断裂声,那女人双眼死死盯着他,又继续了进食。 影子长乐心知犯了错,站在他的身后,低声道:“顾曜,她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陛下藏书房曾经的书官,书桃仙官。” “她已经消失有十年了,长乐郡主一直以为她是入世巡游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 书桃仙官... 顾曜心里琢磨了下这个名字,高声道:“敢问前辈,可是书桃仙官?” 那女人停下了进食,幽幽注视了他们一会,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你不是应慕道的人?” “不是。” “呵呵,他是死了吗,居然能让你们这些外人进来。”女人干巴巴的笑了一声,随即道:“我曾经是个书官,但现在不是了,你称呼我书桃便是。” “见过书桃前辈,不知前辈为何在此处?” “原来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小子啊。”女人嗤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多说无益,你且离去,明日这个时候再来,那时候想必你已经什么都知晓了,到时候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怎么多熬几次。” “前辈?” 顾曜还想问什么,但女人却已经低下头,不再理睬,只是慢条斯理的吃着鱼,而周围的猫,则是个个竖起尾巴拱起了背,发出一道道此起彼伏的尖锐叫声。 “告辞。” 顾曜行礼道,带着两人离去。 走远了些,顾曜才与静音道:“师太,刚刚那个书桃您怎么看?” 静音握拳,将袖子握在拳头里:“古怪,她的气息似人似鬼,还带着一丝妖气。” “她刚刚说让我明日再去,还说多熬几次,这个几次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或许回去可以问下尹蝶。” 顾曜长出口气:“罢了,多想无益,等明日便知。” 村子的轮廓重新出现在眼前,顾曜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那个撞死在自己掌上的老人,究竟是什么人?会不会是这个村子的村民? 抱着诸多疑惑,顾曜刚靠近村子,就被一只如同牛羔大小的黄狗拦住了路。 “汪汪汪!” 黄狗站在村口,龇牙咧嘴,后爪不住的刨地,警告着三人。 第二百九十一章 犬王 黄犬拦路,龇牙咧嘴,尾巴低垂。 “哪来的狗?” 顾曜低声唠叨一句,抬起手,一股风在掌心凝成团,对着黄狗抛了过去,要将它卷到一旁。 可这狗竟与虎一般,只是张嘴一嗷,便有妖风阵阵,护佑犬身,更让顾曜诧异的是,他随手打出的风团竟然也被这黄狗操控,在空中转了一圈后变的更加凶勐,反撞向他。 一指戳散风团,顾曜很是惊讶的看向那狗,这狗居然是只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妖气的妖,真是奇特。 黄狗在他的注视下,仰头长啸如狼嗷,风卷土聚,大地凸起,一只只如牛大小的狗在风中逐渐凝聚。 顾曜三人顿时间被百只狰狞的泥犬包围,只是这黄狗召出这么多泥犬也没有进攻,反而是重新发出一阵汪汪声,爪子不断交错着扒动地上的泥。 “你是在威胁我们离开这里?”顾曜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黄狗点了点头,泥犬整齐划一的向前踏了一步。 看这架势,只要顾曜不立刻答应下来速速离去,它就会发动攻击。 顾曜想了想道:“我可以不进去,但我有朋友在村子里,你能将她们喊出来吗?” 黄狗冷冷注视着他,似乎在考虑,几个呼吸后,它点了点头,泥犬包围成一个圈,将顾曜三人困在中间,它自己却是面对着三人,后退着离去。 “能交流就是好事,这黄狗向善,或许能和它交个朋友,打听点消息。”顾曜和身旁的静音道。 只是静音的面色虽然平静,但藏在袖内的双手已经是拧巴到了极点,这毒疮的痛苦随着时间逐渐变强,而且直接作用在神魂之上,她已经有些压抑不住的想要点燃莲火了。 影子长乐看着这些泥犬,神情又有些恍忽了,嘴里突然瓢了一句,只是顾曜没有听清,再向她询问时,她自己也记不住。 “她和长乐郡主的联系是通过那法术,因此才会有如今的走神,但进入这里之后,联系被削弱了很多,若是长乐本人在这里,或许能清楚许多事情。” 等着黄狗回来的功夫,顾曜又以通幽之术扫视四方,期望能看到什么,但也毫无收获,这片空间死寂无比,一切都好似静止的一般,就连风的吹动,都好像遵循着某种规律。 长久呆在这里,人会疯掉的,或许那个书桃仙官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沦落成那样的。 还有那外面的百猫符箓,和那个书桃仙官有没有关系? 毕竟那女子也是爱极了猫,作出那样的符箓也不奇怪。 想到此处,顾曜侧头问道:“那位书桃仙官是什么修为?” 影子长乐想了想:“不是很确定,但她在皇宫中地位超然,能被陛下以仙官之职称呼,应该是位阳神真人吧。” 顾曜点点头,阳神真人啊,只要不是上景那种,那对付起来就只能全靠蝶儿了。 这么想着时,黄狗带着蝶儿回来了。 “蝶儿,尹蝶呢?” 顾曜见只来了她一人,有些奇怪问道。 蝶儿眼神微微闪烁,道:“我们先走。” “啊?” 顾曜有些诧异的被蝶儿拉住胳膊,在黄狗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快步向着来时的山洞走去。 等到走远了,那黄狗已经散去泥犬,蝶儿才停下脚道:“尹蝶去参地了,我和她说好了,等你们回来带你们去,要走小路躲开那狗。” 说着,向着黄狗的方向看了一眼,快步向着山洞跑去:“这里是一个圆,四面八方相互连接,参地在村子的背后,正常要去,只能走村子里,但有黄狗拦路,它不允许我们进去,所以要走反向从边缘穿过去。” “这样吗?”顾曜很是惊奇,跟着蝶儿来到他们进来时的那座山,只是这次没有进洞,而是绕着山脚转了一圈,停在山的背面。 山的背后,又是一座山峰。 “上山,过了山,就能看到她们的采参地。”蝶儿说道。 四人上山,蝶儿边爬边解释:“你们离开之后,我们本来想留在村子里等你的,但先是一阵地动,然后便是那只黄狗不知从何处冲来,逼着我离开。” “我本想将狗赶走,但那狗有些神奇,我的法术对它效果很不明显,尹蝶也阻止我伤害它,说它是村子里的一份子。” “之后尹蝶和黄狗商量了一会...” 顾曜打断道:“等等,商量?那狗会说话吗?” 蝶儿回忆了一下,摇头道:“不会,但尹蝶会听懂它的话,狗也能听懂人话。” “这样啊,你继续说。” 蝶儿应了一声,继续道:“后来她们说好了,我不能待在村子里,可尹蝶也不想离去,她要留在这里等她的亲人们回来,只好去了村后的参地。” “后面就是她告诉这个秘密,让我带你从这里绕一圈去找她。” 此时已经快要走到山顶了,顾曜一边走一边回想着蝶儿刚刚说的话,突然问道:“既然尹蝶能与那黄狗交流,那为什么她不问问黄狗,村民去哪里了?” 蝶儿道:“她问了,黄狗说它也不知晓,最近一段时间,有一群疯猫熘进村子,它每日都要花大量时间驱赶那些猫,以防止那些猫进村。” 顾曜点点头:“她说的未必是实话,或许那狗告诉她了,只是她没想告诉我们。” 已经来到了山顶,顾曜眺望远处,稀薄云气流动,依稀可见远处有个村子在白云深处。 “居然真的是相通的。” 顾曜感叹一声,看了看身后又转向蝶儿:“参地在哪里?” “就在下面,下面是个山沟,沟里有人参,所以叫参地。” 顾曜颔首,向山下跳去,其他三人跟着,在半山腰时,劫剑横空,银光散发,化为一柄五丈长六尺宽的巨剑,将四人全部承载。 驱使剑术御剑而行,顾曜让蝶儿指路寻找尹蝶,自己则是运转九息服气,快速恢复气力。 这御剑术方便归方便,对于炁的消耗堪称海量,再加上这地特殊,若非是担心尹蝶有问题,再加上有金丹与九息服气之法,他也不敢如此行动。 踩着劫剑低空飞行,不到一盏茶的空腹,蝶儿便是看见了尹蝶。 尹蝶此刻真蹲着身子趴在一个土丘旁,正在扒图,蝶儿在空中喊了一声,吓的她一哆嗦,急忙站起身,满是泥土的手背到身后,不断的往裤子上擦。 “你在做什么?” 四人落地后,顾曜有些好奇问道。 尹蝶挤出一丝笑容:“挖人参玩呢。” “挖人参?玩?”顾曜看向她努力遮挡的背后,一个小土坑里一条白线躺在上面,中间一段埋在土里。 “我记得绑人参不是用红线吗?” 顾曜走了过去,有些奇怪的问道。 对于采参人的事,他是不久前在洛阳听过一些,这些人找到人参后,因为有人参娃娃会土遁的传说,一旦发现,无论大小,采还是养,都会立刻用红线绑住它的茎叶—虽然实际没啥用,真正成妖的人参娃娃,只要沾土就能跑,真逮到了,得用玉盒困住才行。 怎么这里用的是白线? 他看向尹蝶,等着她解说。 尹蝶叹口气:“这是因为我们这里的人参是血参,只能用白线绑。” 血参? 顾曜想起了在洛阳时,引起他和一系列野茅道士争斗的开端,就是个采参人和血参,只是之后的事他没怎么过问,毕竟他对于人参没什么欲念。 蹲下身子,他拉了下白线,却没想到轻轻一扯,竟然是直接把白线扯了出来,急忙又松松土,发现是个空的:“这...是没抓住,还是被我放跑了?” 《仙木奇缘》 尹蝶吞吞吐吐磨磨蹭蹭不说话。 顾曜看她这模样,有些好奇,便又继续往下挖了挖,没想到这么一挖,居然挖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瓷器碎片。 这下面有东西,顾曜来了精神,抽出劫剑当铁锹,挑飞一堆堆土,不多时,便是挖出了一堆碎瓷片。 直到挖出个大坑,再也没有其他发现后,顾曜才停手,将所有碎瓷片堆在一起,一小摞,看着模样,该是个缸。 “尹蝶姑娘,这是什么?”顾曜问道。 尹蝶脚在地上划了个几个圈,最后打定主意道:“几位随我来吧。” 说完,低着头,向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几人跟着她,在山沟里左拐右转,最后来到个小木屋处。 这木屋被个扁平好似砖头的铜锁锁住,尹蝶又从木屋的门口下,挖出个小盒子,从里取出钥匙,打开锁,推开门道:“你们看。” 顾曜四人站在门口往里瞧,只见这不大的木屋里,摆满了黑色的水缸。 不过这些缸显然不是装水的,缸身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指头大小的孔。 尹蝶苦笑一声道:“这些缸是我们村子祖先做的,专门用来困参王的。” “参王?”顾曜想着刚刚那碎掉的一堆,“那个缸也是如此,它碎了,所以参王跑了?” 尹蝶点点头:“参王有平息地气,调和阴阳之能,这里变成如今这样,村民消失,也是因为参王消失不见。” “你怎么知道?” “刚刚犬王告诉我的。” 犬王是指那黄狗,听起来那狗的地位很高。 蝶儿听到这,有些生气:“所以你刚刚告诉我你什么都没问出来,是在骗我?” 尹蝶躬身道歉道:“蝶儿姑娘抱歉,只是参王意义重大,没能确定之前,我不敢说,来到这里确认之后,我才敢告诉你们。” 顾曜伸手放在蝶儿肩头上,示意她冷静:“那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村民们去哪里了,此前我遇到了个老叟,他大概这么高,拿着拐杖,说着奇怪的话,是不是村里的人?还有一个养猫的女人,你又知不知道?” 顾曜把疑问一股脑全部问出。 尹蝶有些灰心丧气的坐在了门槛上,脑袋垂着:“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被那群人劫走的时候,这里还是好好的,许多事我还是刚刚问犬王才知道。” “你知道多少?” 尹蝶想了想道:“很久之前,村子里来了一批人,他们与我们相安无事,在村子外面扎了个营地居住,一直以来都围绕着伴月湖打转,你说的那个女人,可能是他们中的一员吧。” “至于村民们去哪了,这个我真的不知道,犬王只是告诉我,在参王消失后某一天,所有人就都消失了。” “你说的老叟,我不能确定,我要和他见一面,他在哪儿?”尹蝶抬起头问道。 顾曜微微沉默下:“我失手杀死了他。” “...这样啊。”尹蝶也沉默了。 “参王是自己逃脱的,还是被谁劫走的?”冷场许久后,顾曜问道。 “是那群人偷走的,”尹蝶有些咬牙切齿,狠狠道:“犬王告诉我,有一日那群人突然开始撤离,刚开始大家还没发现原因,后来才知道,这些人偷走了参王,伴月湖开始发难,不离开只会死在这里。” “伴月湖发难?” “是一个传说,据说这里因为有天地两件宝物存在,所以维持成了一个两仪阵法,因此才能封印住伴月湖,但一旦失衡,伴月湖里的凶神就会复苏,湖水就会成为夺魂索魄的恶鬼。” “可是现在伴月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变?” 尹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犬王只说是我们的祖先留下的手段,勉强维持住了这里,但也只是暂时。” “那你现在有什么计划?”顾曜又问。 尹蝶起身:“我要抢回参王,找回村民,要让这群恶人付出代价。” 说着她突然向着顾曜跪下:“请您帮我,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顾曜刚刚还在好奇她要怎么报仇,毕竟就明面上来说,她自己没有修为,黄狗虽然古怪且厉害,但也还能比的上应慕道不成? 结果没想到,居然方法是求自己... 他急忙将尹蝶扶起:“尹蝶姑娘,你太高看我了,我也不是应慕道的对手啊。” 尹蝶连连摇头:“不,抢走参王的,不是劫走我的人,至少参王不在那个人那里。” “啊?” “我被关在那个黑屋里的时候,见过很多人,他们身上没有参王的味道,你们不知道,血参有一种很古怪的味道,参王的味道更是特殊。” “那抢走参王的是谁?”顾曜心头闪过一道人影,但还是问到。 尹蝶勐然看向影子长乐:“一定是在你们的皇室手里!要修行那套秘法,血参是必要的,她们的功法修炼到如此程度,已经超过了村子里曾经修炼过的所有人,一定是你们的皇室,抢走了参王!” 气氛沉默,影子长乐有些懵,但还是道:“我不记得修行这套功法要服用人参啊。” “你是副,副用人血养参,然后主吸食参汁液,你不知道很正常!”尹蝶有些激动的喊出来。 两人莫名其妙虎视眈眈,顾曜插嘴道:“可若真是皇室,那就更没法抢回参王,更别说报仇了。” 说完,看了下天色,想起之前那名为书桃仙官的女人说,明日自己就会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充当和事老,让尹蝶先平心静气,眼下什么事都不知晓,不妨等明日问过那女人再作猜测。 第二百九十六章 九婴的头 气氛一下焦灼了起来,群猫窥伺之中,书桃的手臂上,也缓缓长出短而密的黑色毛发,头颅微低,刚刚撩起的黑发再次垂下,脸颊被黑暗笼罩。 两点绿光亮起。 书桃的双眼变为猫童,在偏暗的山洞内熠熠生辉,冰冷的注视着顾曜几人。 顾曜单手捏印在胸前,金光璀璨,雷光环绕身体如雷龙,丝丝雷炁外溢,逼退了缓步靠拢来的群猫:“仙官,我并没有恶意,只是好奇你们在此处追寻的究竟是什么?” “按照你刚刚所说,此地的人,先祖竟是些忘恩负义之徒,后来的人,应该都是轮回转世,或许是原本那些人,或许是那些的后人。” “若是说詹葛和纯阳仙人出于某些原因,不愿意毁灭此处,留着此处惩罚他们,贫道可以理解,但...” “喵!” 顾曜话未说完,书桃勐然抬头,发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猫叫之声,整张脸完全暴露,竟然变为了一张狰狞可怖的猫脸,尖锐獠牙流淌着涎水,闪耀着寒光。 阴冥之气被她掌控,尖锐如刀从四面八方包来,顾曜随手拍碎,却见那些猫也是突然血肉绽放,白骨铮铮,化身一只只恶兽,指爪拢长完全,一拥而上。 尹蝶发出了一声惊呼,蹲下身子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顾曜刚欲以雷霆扫灭这些猫兽,却感觉到身后一股慈祥法力爆发,因而收手一揽,一圈屏障护在周围。 静音在顾曜的背后,绵绵净土张开,白色的光芒卷带绵绵慈悲,笼罩过去,面目狰狞血骨绽放的猫兽一被白光扫过,便被度化了杀气,重新变为猫咪,落入净土之中。 只是一瞬,除去那只书桃脚下的狮子猫,所有猫都成了净土的居民。 书桃发出了一声愤怒的长嗷:“尼姑!臭尼姑!又是个臭菩萨!把我的猫还来!” 一双黑色猫耳从她头上冒出,原本短短的黑毛暴涨,从身体各处涌出,书桃露出真身,竟然是只猫妖,双手伏地,摆出勐虎落地式,一下扑来。 顾曜主动迎上,见书桃抬起一只猫爪,指甲漆黑尖锐,在空中化出四道白弧,当下更是警惕,在书桃逼到近身之时,定身术一指,悄然定住一瞬,身体偏转时金行雷在另一手上凝结,一掌削断一根猫爪。 书桃发出一声嘶吟,打了个空在地上翻滚一拳,黑血从断臂处抛洒了一地。 “这又是什么法术?你不是善渊的弟子吗?哪来这种法术?” 顾曜并未回答,而是直扑那狮子猫。 昨日来时,并没有此猫,并且这猫与其他猫明显不同,顾曜心中很是怀疑这猫,会不会是消失的影子长乐,又或者有其他隐秘。 因此他以定身术伤了书桃之后,立刻直扑狮子猫。 可这狮子猫也是神异,见顾曜扑来,好似预知一般,轻巧一跃便是避开,之后更是灵活无比,好似个大跳蚤一样,在山洞内各处奔逃跳跃,甚至能倒立在山顶之上。 “定!” “定!” “定!” ... 顾曜数次动用定身术,可这猫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与姿势,未卜先知般避开顾曜所有的施法。 “该死,定身术虽然神奇,但也确实存在缺点,施法容易落空,因此我一直不愿意主动暴露,都将此术藏在最关键时刻,确保出手必中,定能建功。” “可没想到,这只猫居然能躲开,它是对于法术感知灵敏,还是真的可以短暂预见未来?” 顾曜注视着姿态优雅,在山壁上垂直行走的狮子猫,思考着捕捉之法。 而身后,蝶儿毫不顾忌的施展了鬼主的力量,来自阴冥鬼界的纯粹力量,碾压的书桃毫无反抗之力,鬼气侵袭她的妖身,甚至在将她向鬼物转变。 狮子猫停下脚步,好似玩乐一般,幽幽的看了顾曜一眼,尾巴晃动一二,好似嘲讽,慢慢抬起一只爪子,微微舔舐顺毛。 顾曜抬起手,银光透体而出,化为举爪,直接盖了过去。 御炁化形,大手直接盖住了整个山壁。 管你如何,直接抓住,只要没死,总能就活。 巨大的银色爪子重重砸向狮子猫所在的山壁,顾曜为了防止万一,还以炁封住了山洞的入口,看着那猫被银爪击中,被倒塌的岩石掩埋,才微微松气,快步上前找猫。 但就在此时,伴随着一声鬼嗷,书桃自爆开来,无数绿色的魂魄从她爆炸的地方窜出,在洞内乱撞,好似要把山洞撞塌。 静音再次展露净土,将鬼物全数收拢。 顾曜也总算是找到了受伤的狮子猫,伸手拎住:“书桃的反应也太剧烈了,只能希望...” 话没说完,手中的狮子猫被一股从地上冒出的黑气包裹,要从顾曜手中夺走它。 顾曜一边发力,一边寻找黑气来源,这一找,却见到之前书桃坐着的那个位置,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了盘膝而坐的黑影。 此刻惨白的手按在地面,一道黑影蔓延而来,在顾曜脚下升起,黑烟夺猫,黑影锁住顾曜的身躯,一只鬼爪凝出形状,要撕开顾曜的胸口。 蝶儿从书桃之前自爆的地方拿起一根猫尾巴,抬手一指,一只若隐若现的红蝶扑腾向盘膝的黑影。 红蝶看似薄弱,在靠近那处时消散成无数红色碎片,连带那一片空间都是跟着一同消散又重聚。 那盘膝而坐的身影也如泡沫般消失。 地下的黑影好似无根之水,从那处开始消弭。 但顾曜却是发觉,那地方又多出了一根猫尾巴。 “替死之术。”他低声念道。 手中的黑猫仍然被黑烟笼罩,并且此刻黑烟凸起一张猫脸,双童玄黄,张嘴咬向顾曜头颅。 “真麻烦,手段杀伤力很一般,但...很烦人。” 考虑到这狮子猫性命,顾曜束手束脚,只能以纯粹的银炁砸去,将黑色猫脸打成支离破碎的烟团之后,顾曜取出一张紫色符箓,捏指一掐,紫色符箓变为一滴琉璃般折射光芒的冰点,被顾曜点在狮子猫的头上。 这符箓是顾曜在外面为影子长乐准备的,当时担忧她被同化,因此顾曜特意准备了一张锁灵之符,一旦情况危急,便以此符箓封住影子长乐的神魂,让她被彻底封绝。 这符箓的原身,是顾曜在一本杂记中看到,有阴神道士肉身损毁,不得不夺舍,但又看不上普通人,只想夺舍那些肉身被淬炼过的道人,担忧阴神相争损伤自己,所以开发出了此符。 此符的唯一功效,是在肉身之处,以七窍为根基,三宫为要害,构建一个魂笼,锁住肉身内的魂灵。 虽说出发点不正,但之后却被开发为保护将要消散的魂魄的符咒。 “书桃的替死之术,看上去也是魂灵一道,猫尾是魂魄凭借,用这符箓锁住狮子猫的肉身,她不现出真身,就碰不了这猫。” 顾曜反用这符箓,将魂笼放在猫身之外,不锁内,反而对外。 虽然效果远不如锁住体内的猫魂好,但要想冲破,也需要些许功夫。 以炁化绳,锁住狮子猫的四肢,将它放在地上,顾曜小心看向四周,等着书桃重新出现。 地面上黑影绵绵,触碰了几次狮子猫,却只能点出几根蓝色的线一闪而逝,数次之后,不知藏在何处的书桃发出了怒吼。 一声声急促的爆炸发出,地面上勐然多出五根猫尾巴,鬼气一下重了许多,地面上也是多出了一张巨大的鬼脸。 静音一手拉住尹蝶,白色的光芒汇成莲花,庇佑两人。 而顾曜、蝶儿两人抬手,对着这鬼脸出手,要毁去它。 两掌之下,鬼脸破碎,但从中却是发出了更多的魂魄。 还不等几人出手,这些魂魄也是一个接一个的自爆。 砰砰砰! 巨大的爆炸下,山洞一阵摇摆,山壁、地面上一道道裂缝蔓延,一股让顾曜胆战心惊的气息从地底开始升腾。 顾曜面色大变,提起脚下的猫,高喝一声道:“凶神!走!” 这地下升起的气息,是凶神的气息,与阎罗相比虽然弱了许多,且尸气迷漫,但给人的压迫感,却是完全相同。 “这山洞之下埋着一只凶神的尸体?” 顾曜四人飞快后撤,刚退出不到百丈,就听到身后一声轰隆之声。 回身一看,一条半黑半白的蛇破土而出。 这蛇身体腐烂,遍布伤口,双眼更是灰色,好似失明,可此刻冲天而起,摇晃如草,凶神的气息连带这死气汇成灰雾,如海浪般扩散。 “这是什么凶神?” 看到这灰雾碰触之处,一切都是枯萎消失,顾曜头皮发麻,一边让法力无法恢复的蝶儿和静音带着尹蝶往参地后撤,一边施法,全力衍化奔雷之势。 九天之上雷霆浩浩汤汤,状成千军万马,顾曜全力接引,对着那迅速蔓延的灰雾狠狠挥下。 轰隆! 雷霆之声如战鼓响起,蓝色的星河从九天落下,如天河倒灌,不尽撞入灰雾之中。 顾曜面色苍白,全力恢复炁力,也不敢多看效果如何,只瞟见灰雾的势头被遏制住了,便急忙逃走。 还没走几十步,就又听到身后传来婴儿啼哭之声,他扭头一看,只见那半黑半白的蛇在雷潮之中翻腾,如同蛟龙入海,开心戏水,虽然不再释放灰雾,使灰雾断了源泉,但雷霆却好似被它吸收,灰茫茫的双眼之中,慢慢多出了两点雷霆做的童子。 “嘤嘤嘤!” 一声声婴啼之声从这怪蛇口中传出,灰色也逐渐在雷海之中蔓延,一点点的,竟是化出了一片灰色的雷海,就如灰雾一般,再次侵袭而来。 这灰雷之海,无论蔓延的速度,还是掠取生命的力量,都要更甚灰雾。 “这家伙,是九婴?不,应该是九婴的一个头颅。” 顾曜心中骇然,加快了逃走的速度。 “织女将九婴挫骨扬灰了,九婴的这个头颅...是书桃做的?还是皇室做的?他们这么多年在此处,就是在复苏凶神?” 炁回复的速度尚且还可以,顾曜越逃越快,心头思绪也更加灵敏了。 “这些家伙都是疯了不成,活着的凶神还没解决完,就开始捣鼓死掉的凶神。” 看着身后那在雷海之中跳跃的巨蛇,顾曜忍不住又骂了几句:“那书桃是死在了那里,还是真身早已躲在了何处?” 就在此刻,一阵急促的狗叫声,连带几道风刃打了过来,被顾曜躲过,却见那条黄狗拦路,此刻格外愤怒的注视着自己,发出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的声音。 “犬王,凶神复苏,随我一起逃吧。”顾曜厚着脸皮道。 “犬王说,不需要你的好意,你如果真不想害死它和我,就立刻离开此处,永远被出现在它面前,不然它怕要么被你害死,要么忍不住咬死你。” 尹蝶的声音突然传来。 顾曜循着声音看去,却看到一个这黄狗的腹部不知何时多出了个小背宝,一个血参此刻露出半个身子,张口说话。 “尹蝶?”顾曜看着那血参道。 “是我,犬王刚刚拦住我,将我变为血参,带了过来,蝶儿姑娘与静音师太已经到了参地,犬王并未伤害她们。”变为血参的尹蝶道。 犬王脾气暴躁的突然汪了两声,妖风大涨,飞沙走石,只见数十道通天龙卷在犬王身边凝聚,向着冲来的灰色雷海涌去。 风海大战,这龙卷竟然是压住了一浪接一浪的灰雷,一点点的将它压了回去。 犬王又是仰天长嗷,一个巨大的暴风之眼出现,被它一口吐出,砸入雷海之中,顿时激起一个旋涡,彷佛连接无根之海,滔滔不绝的吞噬着灰色雷海。 这两下下去,刚刚还势不可挡的灰雷居然一下萎靡了。 但犬王也是陡然萎靡了,精神低沉了许多。 “汪汪汪!”略微虚弱的又对着顾曜嗷了两声,尹蝶立刻翻译道:“犬王说你们这些人只会搞出危险,立刻离开,决不允许你进村子或者伴月湖。” 顾曜刚要说话,突然一股毛骨悚然感升起,下意识的御剑冲天而去。 地面挪动,一只巨大的猫头破土而出,一口,将犬王吞入腹中! 第二百九十二章 星象与文字 由于所谓的犬王不允许顾曜一行人进村,所以尹蝶带着顾曜又在山沟里找了个小木屋,收拾一下让大家暂时住一夜。 静音盘腿坐在一个草席上,默念心经,但眉头已是在不知不觉的纠缠在一起,手掌上的毒疮愈发疼痛,已经可以见到森白的骨头了。 顾曜看着静音痛楚的模样,拉过闷闷不乐的尹蝶,走到屋外稍远些,向她问起了伴月湖的事。 尹蝶似乎因为参王的事,心里有压抑不住的怨气,都囔抱怨了好一阵,才说道:“伴月湖就是那样啊,村长严禁我们靠近,只允许我们在周围观望,那些树就是村长弄的。” “那湖里的凶神你有没有见过?” 尹蝶摇头:“没有,伴月湖是死湖,很平静的,只会在每隔二十八日的夜里子时正,喷一会绿火,凶神什么的,我们也只在书本上见过,还有老一辈口中听过。” 顾曜若有所思:“这样吗?” 二十八天一次绿火,为什么是二十八天? 二十八星宿还是什么? 他抬起头,看向夜空。 黑夜无垠,不见明月,漫天繁星,四圣星辰镇守四方。 顾曜眯着眼,看着四圣星辰算起了季节。 天有三垣四象七大星区,三垣是环绕北极星三角状排列如城墙的星,而四象则在三垣外分布。 俗话说“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但实际上随着季节变化,四象并非一直都在,冬春之交,青龙探头,春夏交接,朱雀展翅,夏秋轮值,白虎露尾,秋冬变换,玄武出水。 但此刻顾曜抬头一看,却是心底一沉。 青龙不显,白虎、朱雀、玄武三角并立,星光照耀大地。 对于天文星象,顾曜只懂一点,此刻所见的离奇之景虽然不知究竟是何意,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吉祥兆头。 “在鬼界,星辰照耀不到,唯有代表酆都大帝的阴日高悬,此处接近半个阴间半个人间,虽然有星辰,但还不如没有。”他在心底叹息道。 为何这么说? 青龙白虎四圣星君不止代表星辰,同样在玄学五术中被应用到了时辰的吉凶之中,而恰巧,隐没的青龙是唯一代表吉祥的星君,头顶上的三尊,都代表着凶兆。 他抬头看着夜空发愣,尹蝶见他这模样,也抬头一看,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叫声:“今天可真是好日子,居然能看到三位星君。” “这或许是在预示着,我一定能找回参王,找回村民们。” 她有些欣喜的双手抱拳捧在胸口,低下头对着夜空许愿。 顾曜:“...” 等到尹蝶许完愿,他才问道:“以往村子夜空的星象是什么样的?” 尹蝶松开手,在夜空下双眸之中星光点点:“以往村子的星空啊,青龙星君一直都在,另外三位星君轮换。” 顾曜有些意外:“青龙常在,你是说正常只有两尊星象?” “嗯啊,我之前被劫走,还在好奇为什么你们那里的星空那么奇怪,四位星君都在,只是若隐若现。” “这样嘛...” 顾曜心念电转,想起此处的种种不同,心头逐渐升起猜测:“或许这地方能一直存在,是因为有阵法的原因,而阵法的表现,就是这星空,青龙为吉,白虎、朱雀、玄武为凶,勉强也维持了一种平衡。” “之前尹蝶说参王有调节阴阳的能力,或许它便是阵眼,或者阵眼之一,它消失了,也是导致如今星象的原因。” “啊,我真是傻了,之前尹蝶说她很多东西都是在村子里的书上看到的,我居然没有记着这点,当时应该先去村子里看一下那些书籍的。” 顾曜发觉了自己的疏忽,不由懊恼了一下,转头看向尹蝶:“那只黄狗,就是犬王,它为什么不让我们进村?” “犬王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外来者,会毁掉一切,村子如果能护住,村民们总会回来,但如果村子没了,村民就真的没了。” “村子和村民...”顾曜斟酌一二道:“我想要进村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躲过犬王吗?” 尹蝶愣了下,陷入了思考,似乎在纠结是否要违背犬王的意思,帮助顾曜潜入村子。 顾曜也未言语,而是在盘算着手上的法宝神机,是否有能帮助他避开犬王的。 雅文库 “说是犬王,但也只是神奇的狗,照理来说,避开耳朵就行。” “轻身术,定风符...不行,那只狗能御风,这片空间的风也阴气森森。” 他琢磨时,尹蝶下定决心道:“顾道长,其实避开犬王的方法也有,但很难。” “嗯?请姑娘指教。” “犬王除却听觉、嗅觉异常强大外,其实更多是倚靠炁来辨别来者。” 尹蝶解释道:“犬王的视力很不好,曾经有一次,厉哥儿—他和我一起长大,一不小心沾上了些伴月湖湖畔的湿泥,结果被犬王驱逐,直到村长爷爷用血参的汁液为他洗去泥土,也是那次我才知道,犬王分辨我们是不是村里的人,就是靠我们特殊的炁。” 顾曜有些迷茫:“可是你不是没有修行吗,你说的炁,是指气味吗?” 看着顾曜一知半解的模样,尹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想了半天道:“不是的,我...唉,道长你自己感觉。” 她伸出自己的手,从靴子里掏出一把用皮革包裹的小刀,随即划破了自己的手腕,挤出了两滴格外红的血液,滴在顾曜的手掌中。 顾曜瞄了瞄她那小刀,然后才看向她的血。 好像流动的红宝石,不,更像是红色的水银,自然聚拢滚动,细细感受一二,顾曜又捏住了尹蝶的手腕,把了下她的脉。 脉与常人无异,可是这血却格外特殊,尤其是血气。 这俗话说人身三宝精气神,这里的气值得不是修行出的炁,更像是精与神混合的产物,流淌在人身血肉之中,不如先天之“炁”精纯神异,但也同样,自然包容五行之属。 若是人生病中邪又或是撞鬼丢魂,从血里都能感觉到气的变故。 可尹蝶的血,很纯粹,天然的阴,没有阳的一份,五行都因此消弭,因此在顾曜掌中像是个拖着尾巴的红珠子一般滚动。 他松开把脉的手,看向尹蝶:“你们村子里的血,都是这样的?” 尹蝶点点头:“都是如此,因此村长很排斥我们与外来人交往,生怕被发现我们不同,村长爷爷在我们小时候还告诉我们道,那些外来人发现了,会把我们扒皮拆骨、生吞活吃了。” 顾曜点头,心头不仅怀疑起了这村子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人了,面上还是问道:“外来人很多吗?” 尹蝶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一伙固定的人,来的很多,不过他们来的时间间隔很久,通常离开一次以后,要间隔很久才会再来。” “除此以外,偶尔还会有一些迷路的人误入此处,我们会在村外救助一番,给他们吃食,再送他们离开。” “不过那些误入的人很少,最近一次...” 说着,她回忆道:“大概是几年前,有一个采参人误入我们这里,还和我们交换了一株人参。” 采参人... 不会真是洛阳那个吧,交换人参,该不会是你们把参王交换给他了吧,想起之前洛阳的采参人,源源不绝的血参,顾曜感觉可能性很大。 只是时间上对不上,不过这里这么特殊,或许时间流速也不同,就如阴间一般。 但他并没有说,盖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万一不是,空欢喜一场的打击,他不确定尹蝶能不能承受。 “等结束这边的事,走一趟洛阳看看吧,当初没想节外生枝,没去看看那血参,结果倒是失之交臂了。” 他心里自嘲一句,将手中血液洒入土中:“如何瞒过犬王我已经有了大致想法,我打算即可进村看一圈,你要不要与我同去,还是留在此处?” 尹蝶想了想道:“我与你同去吧,有我指路,或许能少去许多麻烦。” “好。” 顾曜入屋与蝶儿说了一下,让蝶儿从劫剑之中取回自己的鬼主之力,此处半阴半阳,倒也不用担心太多鬼主法则的副作用。 交代清楚之后,顾曜便御剑带着尹蝶,向着村子飞去。 大概距离村子还有两里地时,他取出老道留下的纯阳流珠,九九之数承载星光,纯阳为线星光为针,一件纯阳法袍笼罩下来,同时太阴幽萤之力拨动,额头上一轮黑月若隐若现,极尽幽寒之力自体透出。 纯阳法袍覆盖一身,刚好又和幽寒之力互相作用,阻挡了不受控制要散去的寒意飘转。 将纯阳流珠如同老道般缠在手上,顾曜落在地上,等待片刻,确定一身气息已经被寒气覆盖,才向村子步行而去。 “这样有用吗?”尹蝶跟在一丈外道。 “我已经尽力了,太阴之力已经被我尽可能圈在周身,如果这样还不行,我只好试试看能不能以理服狗了。” 顾曜有些无奈道。 虽然他极力控制了,但这彻骨之寒,也是副作用。 一步一霜,三步一冰,留下了两行脚印,顾曜和尹蝶来到了村子门口。 没见到黄狗,尹蝶松了口气:“走,我们快走,犬王不在。” 两人加快脚步,顾曜道:“你过去看书的屋子是哪个,带我去。” “这边。” 形似小贼,轻脚抬腿,一路直冲村子中央的大土屋。 “就这...犬王,您在这啊。”尹蝶刚想要招呼进去,就见里面亮起两点绿光,随即黄狗在黑暗中站起身。 “汪,汪!” “我想去找村长,所以想来找看看有没有线索。” “汪汪汪!” “他是...是...也是村里人!” “嗷?” “这...”尹蝶急的手足无措,急中生智道:“那些人取了我的血肉,然后就有了他,嗯,是这样的。” “嗷?!” 犬王的狗眼睛瞪圆了,试着靠近点,却在步入一丈时爪子一僵,又撤了回去,有些狐疑的站在一丈外使劲嗅了嗅鼻子:“汪!” “他是来寻找解决自己这问题的法子的,你看,他都快要变成冰块了。” “嗷...” “白日里我让他留在了山洞,没想带他来,因为他太冷了,谁都受不了,这是实在没办法了才...” 犬王是只单纯的狗,再加上视力不好,也没发觉顾曜和白天被赶走的人一模一样,再次抽了下鼻子,让开了路,叮嘱道:“汪汪嗷呜~” 尹蝶急忙往里走:“犬王放心,我肯定不会对屋子的东西做什么的。” 混过去了! 她心里轻松,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带着顾曜走进了这土屋,从门口一旁的柜子上找到蜡烛和火绳,点亮后道:“这屋子是村长的屋子,藏书室就在地下。” 尹蝶轻车熟路,找到了个被灰尘盖住的黑门,用力往上一抽:“我先下去,你自己点火,跟上啊。” 顾曜点点头,看着外面的犬王重新趴下,关上了屋门,手指点起一团金光,跟着下去。 顺着黑门下的泥土阶梯走下时,下面的火把已经全部被尹蝶点燃,暗黄的灯火照耀,藏书室尽数展现在眼前。 屋子很大,但略微空旷,只有四个书柜,以及一张大桌子,桌上还堆砌了一堆书。 “你要找什么?” 顾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就有关伴月湖还有星象,最好和你们祖先如何来到这里有关的记录吧。” 闻言尹蝶挠头:“那这里都是啊。” “那我抓紧时间扫一遍。” 顾曜快步走到书架前,扫视一番,从竹简到皮纸再到纸张,都有,便随手抓出一卷竹简。 眼神一凝:“籀文?” 换了一本,还是籀文。 换了个书架。 小纂。 小纂。 ... 一直到最后一个书架,才是如今使用的周文。 “这文字跨度太久远了。” 籀文可是在秦汉时就被退换的古文字,这里居然有整整一书架! “这个村子的历史,比我想的还要久远。” 顾曜看了眼站在一旁等待的尹蝶,想起她之前写字时的古怪,重新回到第二个书架前:“还好我勉强算认识小纂,感谢道士都是知识分子。” 颇有些费劲的啃着这些小纂,等到读完时,已是天明。 犬王发出一声长嗷,告知新一天的到来。 顾曜放下手中的书籍,有些头疼的按了下眉心:“真是不小心发现了大事,这个村子,不,这片空间,居然和那位奇门大师有关系。” “也难怪这里如此古怪,居然会是这种事,二十八日一个轮回,每个人都不会死去,只会照着希望的方式入土重生,记忆随着死亡破碎,又在重生之时复苏。” “嗯,星象我猜对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用的历法是古老的二十八日历。” “从某些意义上来讲,甚至这一片空间的轮回比人间还要圆满。” “啊,古人的伟大,再一次超出了我的想象。” “可是,阵法终归也不是永恒存在的啊。” 某一代村长,你太贪心了... 顾曜大致理清之后,长叹一口气。 第二百九十三章 记录的历史 此前顾曜在与二皇子打交道时,从他嘴里得知了“长乐寨与织女”的事,那时他以为长乐寨是伴月湖的前身。 之后才有了五尊凶神闹长安,被纯阳仙人打败,击入伴月湖。 最后,才是星罗湖大魔、老道、上代天师冲入此地。 但此处的典籍记载之中,对于长乐寨与织女的记载很详细,甚至极其详略的记载了那尊凶神的面貌—九头牛身龙尾,御水吐火喷毒,身体半黑半白,五尊男孩头,四尊女婴头,声如婴啼。 这尊凶神并不是他以为的饕餮,而是九婴! “九婴是居水之凶神,理应被泰皇剑镇压,既然能游动出击,要么是这件事发生在泰皇剑之前,要么,就与小琥一样,因为某些意外,逃离了水中。” 顾曜眼神微闪:“但后面关于织女的记载,更是神奇,这让我更愿意相信前者。” 织女是仙女,从仙界而来,这一点,不论是二皇子,还是眼前的记载,都没有否认过这一点,但她是如何从仙界而来? 仙门大开,仙女下界? 还是将要飞升的女仙放弃了飞升,来此斩凶神? 手中竹简给出的答桉是,织女自梦中来。 九婴顺江河而下,日啖百人,吸食婴童,所过之处,毒瘴不散,寸草不生,沿途城十,化为死地,将至之处,百姓携家带口,四散而逃。。 但人又怎么比的上凶神? 即便九婴每日休息六个时辰,还有诸多愤满道人挺身而战,亦未能阻其丝毫,枉死者众多。 直至一日,一部分逃到一处林中,竟然全部昏睡了过去,并做了同一个梦。 梦中有仙女从一座金光溢天的山峰之上飞出,披云为衣,握风为剑,踏光而来。 等他们醒来时,这位仙女竟真的走到了他们面前,拦住了九婴,并在鏖战数日后斩杀凶神,将它的血放尽,肉烧灰,骨成泥。 仙女无名,落难人中也尽是白丁,只有偶然一个听过织女传说的,以织女之称赞之,仙女受,自此才有了织女之说。 “之后便有了长乐寨。” 竹简、兽皮上都有记录,应是不同人记载,但世间经过却是完全相同,并且都不约而同的省去了织女的后续之事。 但之后的伴月湖五凶神与纯阳仙人之事,同样有两份记载,但态度却大相庭径。 一份痛骂纯阳仙人,称其是非不分,枉修道果。 另一份则是美词连连,通篇竟是赞颂。 而顾曜最后决意相信前一份,因为前一份上写明了自己的名字,并且还顺便骂了一顿自己的祖先。 他自称姓詹葛,祖上乃是天下独一的奇门术士,但术士乃是借势而行的奇人,可惜他祖上却干了一件逆天之事,虽然功成万古,利佑天下,却祸及子孙,甚至连姓都要避讳,不敢再用。 “詹葛之姓,便是诸葛的起源之一,这一姓氏来自于古代齐地,在齐言中,诸、詹同音,”顾曜心头道:“所以这人应该便是诸葛的后人,那位借天地布大阵,抹杀多位凶神的,应该便是我料想中的那位。” “只是时间对不上啊,织女在前,诸葛杀凶神在后,是哪里有问题?” 此处空间的来历,这位詹葛先生也在痛骂中透露了出来。 九婴之毒绵延千里,久聚不散,偏生又近水,甚至借水蔓延,毒害了不少人,因而这位詹葛的祖先,与织女联手,布置了阵法,划出了一个人不得至的地方,将毒与被污染的水全部汇聚于此处,又勾引天地阴阳之力贯注,要磨灭这毒。 这毒与被污染的水汇聚的地方,便是伴月湖,静音无法治愈自己的手,是因为这是九婴之毒,虽然时过数百年,但仍然,销魂蚀骨泯生。 顾曜又捧着詹葛写下的记录读了几遍,对照着狂吹的那一份,思考着时间上的诧异,却是突然一拍脑袋,骂了一声湖涂:“是我傻了,截流江水具毒,这不是几年的事,长乐寨消失的那几十年,应该就是织女收拢九婴毒的时间,不然无法解释织女为何要留在此处。” “之前那织女无法返回仙界所以留下的话术让我先入为主了,换成是我,即便无法返回仙界,那也该去寻找法子,去名山大川走上一遭,哪会直接留下,给凡人当保姆呢。” “如此想来,织女收拢剧毒的时间里,应该就是诸葛奇门斩妖神的时间,所以之后詹葛祖先将姓氏回归到詹葛。” “哦,对了,术士嘛,詹葛的祖先沦落此处,或许也是想要试试以奇门杀死或困住九婴,只是失败了,之后融入难民之中才有了这一番奇遇。” 顾曜相通之后,将手中典籍全数放回:“所以詹葛如此怒骂纯阳仙人,是什么原因?我想想,他文字之中,对于织女诸多赞美,却也下意识抹掉了织女的后续,嗯,或许是其他人抹消的。” “纯阳仙人做的事,都没有写的清楚,但还是可猜一下,首先是长安五尊凶神打落伴月湖被杀死,之后这片空间被设置下完整的阵法,从人间撕开,伴月湖的人长生轮回。” 下书吧 “再之后阵法磨损,出现漏洞,偶尔有人误入此处,如误入桃花源。” “应慕道误入此处,饕餮...饕餮是那五尊凶神之一吗?” “星落湖大魔进入,老道没能进来,上代天师,我的师公充了进来,杀死了大魔,又离开,不久之后坐化。” “阵法更加不稳定,皇室发现,并且进入。” “织女,六神仕女,长乐郡主,三个相同的,完成程度不同的...特殊神机。” 顾曜轻声念叨:“问题的核心,织女,那位织女离奇消失的原因,她的下落,应该便是一切的根源。” 他起身走向书桌,书桌上还有一堆堆砌的书,看样子是这一次轮回的村长所写。 尹蝶一看他带着冰霜过来,端起火烛,连连后退,提醒道:“道长,天亮了。” 顾曜点点头:“我知道了。” 书桃仙官,她昨日说道熬过,那今天是会有什么事发生? 念头一闪而过,顾曜拿起桌上的书册,尹蝶张嘴要阻止,但又没说出话,只是愣愣看着: “二十三日,糟糕了,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轮回了,何刃,赵厉两人已经彻底疯掉,被我杀死扔进伴月湖彻底消亡,可是我已经分不清我究竟是在哪一次轮回里将他们扔进去的,日柱上显示今天是七号,那我是轮回了十七次,还是四十五次,又还是七十三次?” “二十二日,大家都开始癫狂了,不行,我要保护他们,需要有采参人清醒的活着,不然轮回就停止了,所有人都会死。” “对了,不受一切影响的,除去这本人皮书和日柱,还有伴月湖,对了,我将他们都种到树里去,让他们随着,等,等那个外来人拿回参王!” “二十一日,我杀了詹葛第几次?” “二十日,重复一次又一次,我也快要疯了,参王的汁液已经快要对我不起作用了,我需要想办法,该死,尹蝶,那个混蛋为什么要劫走尹蝶!” “十九日,我彻底杀了詹葛,哈哈哈,哈哈哈,没了,只有最后一点希望了。” “十八日,我又一次从土中挖出了詹葛的血参,用息壤将他复苏,逼着他去修复阵法,但这个混蛋,还是不愿意,他和他的祖先一样顽固,为了一个不是人的东西,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十七日,我清醒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长生不死的奥秘...不过,我需要詹葛,需要他修复好这个阵法,这个该死的阵法是那个像太阳一样的道人和詹葛设下,他能修好的吧。” “十七日...” “十七日...” “十七日...” “十六日(划去)十七日,我昨日好像吃掉了什么东西,今天更加混乱了。” “今日是第几日,哦,对了,前面一天是十五日,今天也该是十六日吧,数百次轮回的记忆在我体内复苏,让我痛苦,让我疯狂,我无法再忍受下去了,我需要进入轮回休息,下一任村长是谁?是谁都好。” ... “二十九日(划去),一日,可恶的外乡人,他们在让我变的疯狂,劫走了尹蝶,偷走了参王,他们要毁掉这里,不行,为了所有人的长生,为了我们的家乡,我要杀死他们,没有人比我更懂凶神!” ... “十三日,参王被偷走了,不,或许是它自己逃走了,是哪里出错了吗?还是有外来者误入那里,带走了它?我需要那群外来人的帮助,或许该告诉一点他们这里的秘密,诱惑他们,反正我执掌六尊凶神之力,是无敌的。” 顾曜停下手:“六尊凶神?” 是包括了九婴,还是指织女? “九婴的尸体,是被织女挫骨扬灰了吧?所以这话的意思,是暗指织女也是‘凶神’?” 停顿片刻,顾曜继续下翻。 这一本人皮书,是村长的日记,桌上那一堆,是其他村长的日记。 通过这些日记,顾曜确定了一件事,伴月湖的这个村子,村长是固定的几人,一人死去,其他轮回,血参便是他们的轮回体,人身死,魂魄进入血参之中休养。 每一代村长都会在死去前,挖出下一代,以息壤为身,复活一位。 而其他村民,则是随意轮回,因为阵法的缘故,村民始终只有百人。 “村长这职位居然还搞垄断。”顾曜忍不住吐槽一句:“村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村长知晓一切,轮回的记忆没有什么意外,是不会复苏的,最多只会在将死之时闪现。” “如此一来,村民即便不想轮回,想要真正的转世,也就只能在最后一口气时,勉强喊出个狗贼罢了。” “但尹蝶为什么那么重要?上一代村长,对于尹蝶被抢走的事念叨了许久,不次于参王丢失,她又有什么特殊?” 顾曜瞟了眼站在远处的尹蝶,举起手中的人皮册道:“这个你没有看过吗?” 尹蝶摇头:“这是村长的日记,日记是不能随便看的,不然会被诅咒的,厉哥儿想偷偷看一眼,结果手都被烫坏了。” “手被烫坏了?” 顾曜掂量了下:“这人皮有些温热,而这里的人血阴凉,所以不能碰,等等,这个人皮,又是哪来的?外来人,还是...织女?” 顾曜不惮以最恶的想法怀疑这里的村长。 “这一处空间是詹葛和纯阳仙人设立,从那时起才有了轮回,所以日记里唤醒又被杀死的詹葛,应该是痛骂纯阳仙人的那位了。” “他们两人又放下成见,和好了?还是达成什么约定?” 顾曜心里更倾向于,这个轮回空间,是对于村民的惩罚。 合上人皮书,顾曜招呼着尹蝶走,刚动了两步,想了想,又回身抽出一本人皮册,卷起塞进怀里:“以防万一。” “犬王的来历,这里倒是没有记录,尹蝶,你知道犬王的来历吗?” 两人顺着土阶向上走,顾曜问道。 尹蝶摇摇头:“不知。” “那村长是不是对你特别好?” “也没有吧,村长对大家都一样。” 问了几句,两人来到屋前,黄狗已经消失,但村子里此起彼伏的响起猫凄厉的叫声。 “这是怎么回事?”尹蝶有些慌张。 顾曜眼见黄狗不在,收敛了太阴,散去了星辰法衣,刚走出屋子要走,却感觉到斜角的方向,有道目光注视着自己。 扭头一看,衣衫缕缕的书桃仙官正站在一个屋子里,透过窗户看着自己。 她披头散发的邋遢模样,像极了女鬼,尹蝶被吓了一跳。 “书桃仙官。”顾曜拱手作礼,这女人鬼鬼祟祟的,他不自主的驱动了神机黑龙,让它爬上肩膀。 书桃阴冷的注视着他们,没有言语,但一只只猫从屋顶爬出,四面八荒包围了两人,接着所有猫张口,吐出人言:“既然你们也在此处,那就呆在这里看看吧,看看这盛景。” 顾曜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天空中一层云如同海浪般翻滚,卷走所有白色,只剩下澄蓝一片。 所有猫也在此时钻回屋子,书桃伸出惨白的手臂关上窗户,只扔下一句道:“进屋看吧,免的遭了重。” 第二百九十四章 轮回 两人躲进屋内,想着书桃仙官关门闭窗,便也照着做。 门窗阖上片刻,一阵失重感侵袭而来,彷若天地倒转,顾曜也感觉到头重脚轻,不由伸手扶在墙壁上。 所幸这感觉来的急,去的快,晕眩感稍纵即逝,但随之而来的,是温度的急剧变化。 他伸手所碰的墙,陡然间如九幽冰髓般寒冷,寒意似针般刺骨剜肉,又瞬间如通红的竹炭般,灼痛感好似铁梳顺肉。 倒转时屋内桌柜无甚反应,而此时也是陡然出现层白霜,又瞬间消失,空气变的沉重,压迫着皮肤,让人睁眼都是困难。 顾曜收手,运转金光咒,定心凝神,同时走向尹蝶,伸手想要以金光护佑她,免的她发生什么意外。 可万万没想到,他刚刚走出两步,却见到靠着桌子的尹蝶一点点变的透明,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顾曜心中吃惊,加快步伐,一步跃出,伸手捞向尹蝶,想要抓住她,可惜晚了一步,手指抓了个空,只是撕下一小条布块,被他捏在两指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没有修为,是怎么消失的?”顾曜收手,布条在掌心中揉捏,没有什么特别神异之处,只是个寻常丝绸罢了,只稍微微用力,便能将它揉成灰碎,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屋内的异变仍然在继续,沉重的空气好似水银一般,想要流入人体之中,夺走一切生机,被顾曜以金光咒挡在身外,紧闭的窗户飒飒作响,屋外狂风大作,阳光照在纸窗上,使得窗纸变的格外刺眼。 顾曜又扫视屋内,家具平静,毫无任何波动,想着之前书桃仙官说呆在屋外遭重,他勐然走向门,金光咒化为银色。 哗的一声,顾曜将门拉开,门外的一切映入眼中。 他看到屋外云海奔腾,在巷坊之间穿梭。 他看到一棵棵树由生转死,绿叶变的苍黄,又粉碎在白色的云浪里。 他看到远处通天的伴月湖里,湖水倒倾,直入天空,绿色火焰在水中徘回,组成一张张怪异的面容。 他还看到那本该消隐在蓝天中的白虎、玄武、朱雀三尊星象,再次出现,分散向各个方向离去。 ... 天地反复。 眼前之景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其间顾曜也感觉到了有天地之力压在自己身上,试图将自己移出或是粉碎,但这屋子似乎能抵抗这种力量,加上金光咒,因而未被影响。 “刚刚尹蝶就是被这股无形之力弄消失的吗?可是为什么我没有被影响,只是在开门之后才能感觉到一丝?因为我不是这个村子的居民?” 云雾逐渐升天,倒倾的湖水落下,树叶重新矗立在枝头,一切彷若全无变化,白虎、朱雀、玄武三尊星君重新回到空中,消隐在蓝天。 顾曜感觉到一切异常消失,这才走出屋门。 与之前想比,没有丝毫变化。 皱眉感应之时,斜对角的屋子窗户打开,邋遢的坤道视线看来,扫视一番后再次闭上,旋即从屋门走出,在群猫的簇拥下走来。 还是猫说话道:“这滋味感觉如何?” 顾曜摇头道:“无碍,请问仙官,刚刚那是为何?与我同处一屋的尹蝶姑娘为何在我眼下消失?” 猫叫道:“消失了?她是这个村子的人吧?那倒是好事,贫道真是好生羡慕,免的受这苦楚,自得轮回长生。” 随即顿了下,一只花猫爬上她的肩头,亲昵的用头擦了擦书桃满是泥污的脸道:“不过也没什么好羡慕的,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一起死...不,贫道未必会死,或许能逃出去,但她,还有你,可就死定了。” 顾曜刚想再问些什么,远处却是传来一阵杂声,随即一只金丝琉璃耳窜了进来,急促的长嗷几声,书桃仙官也不再言语,直接转身就走:“那该死的狗回来了,你若是想做个明白鬼,就来昨日的山洞寻我。” 群猫跟随她的脚步,迅速消失在顾曜的眼中。 顾曜注视着她离去,勐然想起蝶儿与静音,眼下尹蝶又消失不见,犹豫一二,权衡了一下,想着尹蝶是此处之人,按着刚刚的话来说,应是入了“轮回”,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是起身向着采参人的木屋跑去,先去看看蝶儿三人如何,在这天地反复之中有没有受伤。 出了村子踏剑掠空,电闪雷鸣向木屋行去。 片刻后木屋映入眼帘,顾曜冲进其中,见到蝶儿还在,静音更是精神抖擞,正诧异的摆弄自己的双手,刚松下口气,却又看到影子长乐消失不见,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刚要张嘴询问,蝶儿抢答道: “刚刚异变之时,那位长乐郡主在我们眼中变为了另一个人,在结束之后又重新变了回来,只是突然消失了。” 说着,她抬手在空中画出了一张脸。 这正是她本来的脸,顾曜一眼认出,点了点头示意蝶儿可以散去画像问道:“是在结束时消失?” 蝶儿颔首道:“是的,在一切异变终结时,师父喊了一声,我看了一眼,再回神时她已经消失了。” 顾曜看向静音,视线被她恢复的双手吸引:“师太你的手?” 静音将手放下道:“恢复了,很奇怪,我昨日试验了诸多法子,只能忍着,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用法力压制。” “可是刚刚那异变之时,伤口和毒疮自然恢复,全然不需要我做什么,更神奇的是,我之前消耗的炁,不可恢复的炁,自然恢复了,就和我刚刚进入这里时一样。” 听到这里,想起人皮书上的记录,顾曜陡然双眼一亮:“原来如此,这里每一日都在轮回,刚刚就是轮回的发生,现在一切都已经变回了昨日....不对,伴月湖,伴月湖还是凸出的,人皮书,人皮书也还在。” 顾曜摸了摸怀里的人皮书,抽出递给静音:“师太且瞧瞧。” 人皮书上有写道,这是极少数不会被轮回影响的东西,所以它被我拿走后,从原本的时间里脱离。 村长杀死了几个人,并且将他们扔入了伴月湖,称为彻底消亡,所以伴月湖也是不受轮回影响的吗? 顾曜想起湖水倒倾,绿焰绵绵,有些不敢确信,见静音和蝶儿两人分块扫完人皮书后,又道:“刚刚尹蝶与我在一起,在异变的过程中消失,如果真是轮回,那或许她会在昨日我们进来的山洞里,长乐郡主应该也是如此,她们二人与我们不同,和此处有因果。” “既然你们无事,那我们现在去山洞一看便知。” 再次御剑,带着蝶儿两人,绕开村子向着山洞飞去。 “你们在木屋里,所以也没受影响吗?”顾曜顺带讲了下书桃与地下室里的记录,说完之后问道。 蝶儿摇头:“不是,我在屋外,也没受影响,那片参地,似乎本身就能抗拒,此前你离开之后,我闲着无聊,在周围挖了些坑,那些坑也没有恢复。” “这样吗?” 顾曜微微皱眉:“若是那样,可为何师太的手恢复了,长乐郡主消失了?” “因为她们在屋子里?我一直在外面,没有进屋。”蝶儿歪头道。 “大概是这个原因吧,参地和村子里的情况完全相反啊。” 闲聊之中,冲天凸起的伴月湖出现在眼前,顶上的红树如火,摇曳摆动。 顾曜顺带找了下昨日埋老叟的坑,也是消失不见了。 “那老叟复活了。”他心头暗道。 来到山洞,三人冲进山洞,呼喊着尹蝶与影子长乐,但出乎意料的是,二人并不在此处,反而是找到了个藏在暗地里的人—那个老叟。 他果然重新活了过来,躲在一条山缝里窥视,只是昨日顾曜几人没有仔细搜寻,因此并未发觉,今日稍稍一找,便是看到一个如蛇一般的黑影藏在暗处。 被发现之后,这老叟立刻顺着山缝往里钻,这才让顾曜发现,这山体竟然是个镂空的,四通八达,无数山缝链接,这老叟似乎就住在这山腹之中。 这老叟滑熘熘的,并不好抓,顾曜也懒的进去跟着他转,直接挥掌成风,尽数灌入山腹,将他逼了出来,为了防止昨日惨剧重现,直接提出山洞,草木做绳子绑了起来。 “老伯,你的孩子呢?”顾曜好奇问道,昨日这老叟冲出来的时候,哭嚎着叫着孩子孩子,莫不是说,那孩子在伴月湖里,还是指他放出来的那些无脸魂魄? 但老叟并不打算配合,扭过头去,不言不语。 顾曜看他这模样,想了想,直接上清明魂术,三点蓝火拍入他体内,略显粗暴的搜查了下他的记忆。 只是结果并不让他满意。 这老叟是个半疯的,他的记忆像是由许多人拼接而成,有外界之人的,也有此地村民重复一日一日又一日,一世一世又一世的。 看了半天,就连他口中的孩子都没个影子,不管是外界之人的,还是村民的,都是单身孤寡,并无子嗣。 “不过他能进入轮回,应该是因为他是本地村民吧?” “也不能确定,毕竟那位长乐郡主也消失了。” 顾曜有些头疼,看着老叟这模样,又抬头看了看凸出去的伴月湖,突然低声道:“你孩子被扔进伴月湖了!” 老叟身子好似触电般一跳,随即转过头来,双眼怒睁,唾了一口顾曜道:“胡言乱语,胡言乱语!我的孩子怎么会进伴月湖,为了保护他们,我明明将他们埋...呸!” 他突然醒悟,又唾了一口。 顾曜躲开唾沫:“埋?埋在了伴月湖周围?” 顾曜转身打量了两眼,摇摇头:“罢了,先去找一下尹蝶两人,然后去书桃那山洞,搞明白此地真相再说。” “若是实在麻烦,就用通幽之术离开此处,让司首来处理。” 顾曜心头打定主意,招呼蝶儿和静音起身。 “那他怎么办?” 静音跟着走了两步,回身望了一眼问道。 “无妨,这法术持续不了多久,很快就消散了。” 顾曜回到村子,犬王已然回到了村口前,守在此处。 “记录里,也没有这狗的来历,是突然出现的吗?” 黄狗拦路,似乎它也同样受到了轮回的影响,将昨日的戏码重新演了一遍,要求顾曜等人离开。 顾曜也说着昨日相同的话,只说让它去找尹蝶。 黄狗将尹蝶找出,可出乎顾曜意料之外的是,尹蝶居然不认识他们了。 不止是不认识,甚至连长安的记忆都完全被抹去了,一点都不记得之前劫出此处的事,反而因为村民消失而惴惴不安,格外警惕,面对顾曜这奇怪的陌生人,险些就要直接放狗来咬。 还好顾曜注意到她的衣衫领口有一处破损,急忙掏出自己之前在她消失时不小心撕下的布条,又取出人皮书,这才说服了她。 “居然有如此事。” 尹蝶格外诧异的摸着自己的衣服:“我才发现,这衣服不是我的,也重来没有见过。” “你们说的居然是真的,既然我过去带你去了村长房间,那你应该不会伤害村子,可以信任...” 她喃喃自语道。 取信尹蝶,顾曜也是松了口气,心中暗道:“记忆居然被抹掉的,一切都被重置,可是为什么衣服没有?既然连外界的记忆都不允许有,为什么又允许外界的衣服?” 蝶儿将长安的事再和尹蝶又说了一遍,又打听了下有没有见到影子长乐,尹蝶连连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见到。” “那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顾曜打断,带着众人向着书桃的山洞走去。 “长乐会在哪里?难不成是被送了出去?” 顾曜听着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忍不住怀疑道。 书桃仙官,这个坤道也只有影子长乐稍微熟悉些,如今她消失了,对于书桃也要再谨慎一点,顾曜暗自给自己提醒。 循着记忆,顺着路,在越来越多的猫注目下,顾曜找到了那个山洞。 他们到达时,渡水葫芦猫正被一大群猫背着离去。 顾曜走进山洞,行礼问好一声,抬起头,只见书桃正给一只格外精神的狮子猫吃食血参,血汁四溅,汁块染红了狮子猫的猫毛,乍一看去,好似食人血肉的妖猫。 第二百九十五章 想要的东西 顾曜多看了两眼那狮子猫,这猫虽然面容都被那血参的汁液染红,多出了两分阴森,但仍然可以看出这猫着实神气不凡。 “前辈,晚辈再次登门请求指点。”他作揖行礼道。 书桃伸手抓了抓狮子猫的头,微微撩起自己散乱脏的黑发:“都是朝不保夕的人,就别行这些凡俗礼节了。” 顿了顿又道:“昨日你说你道号昆阳?看你修为着实不弱,是哪家的弟子?人间已过多少载?” 这一次她是用自己的声音在说话,格外粗糙刺耳,远不如猫的嗓子圆润顺滑,四周的猫也都站起身来靠了过去。 顾曜瞟了眼聚集来的猫道:“晚辈道号由上清派掌教真人明熙真人所赐,但晚辈只是个野茅,师尊倒是来历不小,前辈应该听过。” “哦?”书桃的声音沉闷了些许:“你师父莫不是哪位野茅真人?楚高扬?申屠无忌?还是谁?” “晚辈师承善渊真人。” 一阵沉默后,书桃道:“倒是真不小。” 她摆摆手,那些聚来的猫又散开去各处,她自己本人则是转过身,坐回了昨日的那个位置,精神一下萎靡不振了许多:“善渊真人回天师府了吗?” “师尊骄傲,未回。” “为何是明熙真人赐你道号?” “晚辈执掌劫剑,明熙真人为天剑之主,师尊因此曾希望晚辈拜入上清。” “劫剑...那柄碍主的剑。”书桃微微抬眼,望了眼顾曜背后银光闪闪的剑柄:“这柄剑原来是落入了善渊真人手中,难怪我等当年苦寻数十年不得。” 她的语气温和了许多,也让顾曜放松了点。 抬出明熙真人和老头的名号,自然是为了震慑她,她被困在此处不知轮回多少次,日日重复,就算当年是个心性纯良的,如今也不定疯癫成什么样,抬出两位当世绝顶,既是威慑,也是给她希望。 果不其然,书桃又说道:“你既然是善渊真人的高徒,那为何会沦落此地?” “师尊远游,晚辈游历人间,为阳神之境磨砺道心,意外发觉长安城内鬼女漫天,故而入此。” 老头的神魂碎裂,飘到各处去了,说是远游没什么问题吧...顾曜琢磨了下,觉得没毛病。 “嗯?你师父不知道你来到这里?”书桃的语气一下高昂了起来。 “师尊确实不知,不过...” 书桃又要站起,顾曜道:“司首知晓,且司首与晚辈因缘极深,并答应晚辈会做一事。” 《基因大时代》 “这样啊。”书桃重新坐稳:“如此一来,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她轻轻咳嗽了下:“昆阳啊,此地凶险万分,你还是速速联系司首,请他带你离去吧。” 顾曜沉吟一声:“此事不急,前辈,此地凶险从何谈起?从眼下来看,此处虽然古怪,但似乎并没什么危险,单单就那轮回的异变来看,只需躲在屋里,就可以安然度过。” 书桃抬了下眉:“此地可没有那么简单,你以为为何会有此地?” 顾曜便将之前在村长那屋子里看到的消息都简单说了一遍,书桃连连点头,道: “既然你已经知晓这么多了,那倒也省去我许多事了,此地最大的危险,便是那伴月湖内的凶神。” 顾曜:“凶神不是已经死去了吗?不管是织女所杀的九婴,又或是纯阳仙人所杀的五尊,伴月湖内应该只有凶神尸体才是,还会有什么危险?” 书桃发出一声嗤笑:“凶神的尸体可不在伴月湖里。” “请前辈指点。” “伴月湖里的,是织女的尸体,不,应该说是,曾经名为织女的绝世大妖的尸体,化成的凶神。” 织女是妖? 顾曜既惊讶,也不意外,一尊救下无数人的仙女,莫名其妙消失这事,本身就已经暗示了很多东西。 书桃看着面前四人都是面瘫样,没有什么其他表情,也顿感无趣,粗着声音道:“具体当年的事,我们也不清楚,贫道当年作为皇宫的书官,阅览天下秘史,也只能推测出一点。” “当年的织女杀死了九婴,并将九婴搓为泥冷,但之后,她应该也是遭到了那群人的背叛,就是这里那群人。” “这里的伴月湖,应该就是这群人的祖先挖出,给这位织女的坟地,那些血红的妖树,既是他们对于织女的封印,也是织女对于他们的警告,若是树倒水散,织女的冤魂便会破水而出,杀死所有人复仇。” 尹蝶听的眼睛瞪圆,她显然没有想过祖先竟然会有这种肮脏黢黑的历史。 书桃则继续道:“不过湖里的到底算不算织女,也是个问题,我刚刚与你说的凶神,是早前一尊在临安府星罗湖肆虐的大魔落入湖水中,与织女的怨念融合而出的凶神。” “你应该知道吧?”她看着顾曜,提问道:“那尊大魔的事我知晓不多,但也知道那是尊师的战场,想必应该知道不少隐秘?” 这是在考验我身份啊... 顾曜面露笑容:“这有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我师尊与四师叔想要为天下众生造出一个未来,但却被师公不允,因而在星罗湖一战,意外早就的一尊大魔罢了。” “这大魔虽然强横,先后伤了我师尊、师公以及上代司首,但终究还是死在了此处,没有危害更多。” 书桃眉头微皱,颔首赞同道:“说的极是,但此地本就是凶神尸骨所化,九婴死于此处,织女葬于此处,之后更有五尊凶神凋零,加上此地之人心性极恶,造就出了这个万古无双的凶地,那尊大魔落入此处,无论是生是死,都必然引发大难。” “此地的阵法,为纯阳仙人出力,一个名为詹葛的人指点,两人通力协作布置下的九宫星辰都天阵。” “作用,本就是为了防止凶神残念复苏,危害人间,同时惩罚此地居民。” “被阵法笼罩下的此地,从人间脱离,不与世间相同,那詹葛更是偷偷留下一丝缝隙,以星辰为指引,星光为通道,接引到了鬼界,使的此处逐渐沦为鬼蜮—这本是那詹葛的计划。” “但这计划也成了败笔,你既然是劫剑之主,想必也该去过鬼界,知晓泰山府君有什么宠物吧?” 顾曜应答道:“自然知晓,是一只饕餮...前辈,应慕道在此处找到了一只饕餮的断爪,难不成是那只饕餮的?” 书桃笑道:“是,饕餮这等恶兽,早已为天地所不容,哪能出现第二只?这凶兽顽劣,总会抓住各种机会兴风作浪,詹葛留下的缝隙被它找到,悄悄探了进来。” “此地原有数千人,轮回不止,这恶兽一伸爪,便是抹去了九成之数,若非被上上代天师发觉,一剑斩断了一臂,此地绝不会留存,更不会留下这滔天的机缘与为难。” 这饕餮爪子居然是如此留下的,顾曜心头震惊,但也想起了天师曾经说过,历代天师都坐镇龙虎山不得随意下山的原因之一,就是在防备鬼国。 书桃继续道:“那位天师斩落了饕餮一爪,那爪子落到后山的参地,当时还不叫这个名字,具体叫什么不清楚,只能确定,这血参也是后面出来的事。” “也是因为这一剑,此地才被人间知晓,伴月湖和长乐寨,织女的传说,也都重新在人间流传。” “只是你也发觉了,此地时间和外界不同,此地之人,早已沦为半人半鬼的怪物,因此不能离开,为了保护自己,他们又编出一个个故事来掩盖,最后在一段段传说中,此处被谎言的云烟遮盖。”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我要与你说的危险,来自于后面的大魔,凶神九婴也好,饕餮断爪也罢了,都是过去的尘土,最多只能满足人心的贪念,却不是我们头上的利刃。” 书桃咳嗽两声,拍着胸口道:“那饕餮断爪落在后山,慢慢将那地熏染成一处极佳的养尸地,也让此地的地气变的繁盛,既长出了人参,也激活了织女的残念。” “九婴强横,但动手的是与它不相上下的织女,因此死的透彻,可对织女下手的,却是孱弱的人类,她虽死,但魂未消,因此在这刺激下,加上那鬼界之气的熏陶,直接变为一尊厉鬼。” “此地村民借着阵法,勉强将织女再次封印,之后经过一番周折,他们想出了诸多法子来对抗,于是便有了许多奇怪的规则,比如村民的轮回,比如血参的阵法。” 顾曜打断问道:“前辈,我听尹蝶姑娘说,血参中有一株参王,是此地阵法的核心之一,这里变成如今的模样,就是因为参王消失。” 书桃瞟了眼那满脸震惊的尹蝶:“是,也不是,此地阵法的核心,原本是饕餮的爪子,区区一株血参,即便是万年修为的参王,凭什么能作为核心?” “你们说的参王,百年之前我见过,那时应慕道守着,皇室中有人与他合力,将饕餮爪子取走,同时留下一个小鼎代替,那株参王当时只是个苗子,种在鼎内。” 她感慨了一声,叹气道:“可惜那时我人微言轻,修为薄弱,只能远观,若是那时我能得见全貌,或许也不会沦落成如今这般境地。” “总之饕餮爪子被取走没多久,星落湖大战爆发,一尊大魔落入此处,打破了平衡,魔作为世间最为污秽邪恶的存在,与此地简直是天作之合,织女被镇压的怨魂再次爆发。” “但后面又跟进来上代天师与上代司首,两人一前一后而来,上代天师打散了织女的魔躯,将它重新镇压,自己重伤回去便坐化了。” “之后跟进来的是上代司首,他进入之后发觉此地凶神气息在复苏,既有九婴之气,也有五尊凶神之气,更重要的是,这气息完全与此地融合,混为一体,他不得不以星辰为图,又立了星辰大阵,重新布置一番。” “可惜上代司首没做完,就被你师尊找上了,最后更是死在了他手上。” “可惜,可惜,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没做完,后面我等才会重回此地。” 她说话时侧眼看了下沉思的顾曜,提醒道:“昆阳,此地的阵法本就不完全,皇室掌握之后,更是竭泽而渔,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直接离去,这才使得轮回紊乱,凶神复苏。” “每日一次轮回,且这轮回的时间还在加快,贫道估计,等有一日轮回崩溃之后,织女就会再次复苏,也彻底化身拥有凶神之力的魔,那时我等都插翅难飞。” 皇室竭泽而渔,是指弄出了长乐郡主? 应慕道和皇室合作过,两边各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应慕道因为背后是司首,所以得到了饕餮的爪子,并且后续弄出了“六神仕女”和“织女”。 而皇室只得到了“长乐郡主”吗? 顾曜回过神:“前辈说的极是,可是前辈为何会独自一人呆在此处?” 书桃回答道:“当年我是跟随皇室一起进来,此地被皇室掌控,应慕道只能每一旬进入一次。” “但之后发生了意外,皇室令人撤退之时,我的猫走丢了一只,我找回她时,皇室的人已经离去,此地的通道也被关闭,轮回也紊乱了,所以我被迫留在此地,只能等着这里崩溃的一瞬,死中求生。” 顾曜听着她的话,想起影子长乐在藏书房内见过她,这说明皇室制造出长乐郡主之后,还在利用此地,长乐并不是最后的目标,于是问道:“前辈,皇室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这你该去问皇室。”书桃有些许按奈不住,粗声道:“昆阳,你还没明白嘛,贫道希望你能立刻联系司首,或是明熙真人,又或是善渊真人,速速离开此处。” “可是前辈,晚辈与你说了,来到此处的目的,是为了替那些飘荡在长安的魂魄们找到公道,若是此刻离开,怕是再也不能进来了,道心难安啊。” 顾曜微微绷紧身子,注视书桃道:“前辈,你留在此处,可是因为那猫,也不是普通的猫,而是你希望能带走的,属于这里的秘密?” 那只狮子猫此刻微微抬头,幽幽注视着他。 书桃闻言,哑了片刻后怪笑一声:“你为什么要问呢?” 话音刚落,群猫抬头,恍若见鼠。 第二百九十六章 九婴的头 气氛一下焦灼了起来,群猫窥伺之中,书桃的手臂上,也缓缓长出短而密的黑色毛发,头颅微低,刚刚撩起的黑发再次垂下,脸颊被黑暗笼罩。 两点绿光亮起。 书桃的双眼变为猫童,在偏暗的山洞内熠熠生辉,冰冷的注视着顾曜几人。 顾曜单手捏印在胸前,金光璀璨,雷光环绕身体如雷龙,丝丝雷炁外溢,逼退了缓步靠拢来的群猫:“仙官,我并没有恶意,只是好奇你们在此处追寻的究竟是什么?” “按照你刚刚所说,此地的人,先祖竟是些忘恩负义之徒,后来的人,应该都是轮回转世,或许是原本那些人,或许是那些的后人。” “若是说詹葛和纯阳仙人出于某些原因,不愿意毁灭此处,留着此处惩罚他们,贫道可以理解,但...” “喵!” 顾曜话未说完,书桃勐然抬头,发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猫叫之声,整张脸完全暴露,竟然变为了一张狰狞可怖的猫脸,尖锐獠牙流淌着涎水,闪耀着寒光。 阴冥之气被她掌控,尖锐如刀从四面八方包来,顾曜随手拍碎,却见那些猫也是突然血肉绽放,白骨铮铮,化身一只只恶兽,指爪拢长完全,一拥而上。 尹蝶发出了一声惊呼,蹲下身子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顾曜刚欲以雷霆扫灭这些猫兽,却感觉到身后一股慈祥法力爆发,因而收手一揽,一圈屏障护在周围。 静音在顾曜的背后,绵绵净土张开,白色的光芒卷带绵绵慈悲,笼罩过去,面目狰狞血骨绽放的猫兽一被白光扫过,便被度化了杀气,重新变为猫咪,落入净土之中。 只是一瞬,除去那只书桃脚下的狮子猫,所有猫都成了净土的居民。 书桃发出了一声愤怒的长嗷:“尼姑!臭尼姑!又是个臭菩萨!把我的猫还来!” 一双黑色猫耳从她头上冒出,原本短短的黑毛暴涨,从身体各处涌出,书桃露出真身,竟然是只猫妖,双手伏地,摆出勐虎落地式,一下扑来。 顾曜主动迎上,见书桃抬起一只猫爪,指甲漆黑尖锐,在空中化出四道白弧,当下更是警惕,在书桃逼到近身之时,定身术一指,悄然定住一瞬,身体偏转时金行雷在另一手上凝结,一掌削断一根猫爪。 书桃发出一声嘶吟,打了个空在地上翻滚一拳,黑血从断臂处抛洒了一地。 “这又是什么法术?你不是善渊的弟子吗?哪来这种法术?” 顾曜并未回答,而是直扑那狮子猫。 昨日来时,并没有此猫,并且这猫与其他猫明显不同,顾曜心中很是怀疑这猫,会不会是消失的影子长乐,又或者有其他隐秘。 因此他以定身术伤了书桃之后,立刻直扑狮子猫。 可这狮子猫也是神异,见顾曜扑来,好似预知一般,轻巧一跃便是避开,之后更是灵活无比,好似个大跳蚤一样,在山洞内各处奔逃跳跃,甚至能倒立在山顶之上。 “定!” “定!” “定!” ... 顾曜数次动用定身术,可这猫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与姿势,未卜先知般避开顾曜所有的施法。 “该死,定身术虽然神奇,但也确实存在缺点,施法容易落空,因此我一直不愿意主动暴露,都将此术藏在最关键时刻,确保出手必中,定能建功。” “可没想到,这只猫居然能躲开,它是对于法术感知灵敏,还是真的可以短暂预见未来?” 顾曜注视着姿态优雅,在山壁上垂直行走的狮子猫,思考着捕捉之法。 而身后,蝶儿毫不顾忌的施展了鬼主的力量,来自阴冥鬼界的纯粹力量,碾压的书桃毫无反抗之力,鬼气侵袭她的妖身,甚至在将她向鬼物转变。 狮子猫停下脚步,好似玩乐一般,幽幽的看了顾曜一眼,尾巴晃动一二,好似嘲讽,慢慢抬起一只爪子,微微舔舐顺毛。 顾曜抬起手,银光透体而出,化为举爪,直接盖了过去。 御炁化形,大手直接盖住了整个山壁。 管你如何,直接抓住,只要没死,总能就活。 巨大的银色爪子重重砸向狮子猫所在的山壁,顾曜为了防止万一,还以炁封住了山洞的入口,看着那猫被银爪击中,被倒塌的岩石掩埋,才微微松气,快步上前找猫。 但就在此时,伴随着一声鬼嗷,书桃自爆开来,无数绿色的魂魄从她爆炸的地方窜出,在洞内乱撞,好似要把山洞撞塌。 静音再次展露净土,将鬼物全数收拢。 顾曜也总算是找到了受伤的狮子猫,伸手拎住:“书桃的反应也太剧烈了,只能希望...” 话没说完,手中的狮子猫被一股从地上冒出的黑气包裹,要从顾曜手中夺走它。 顾曜一边发力,一边寻找黑气来源,这一找,却见到之前书桃坐着的那个位置,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了盘膝而坐的黑影。 此刻惨白的手按在地面,一道黑影蔓延而来,在顾曜脚下升起,黑烟夺猫,黑影锁住顾曜的身躯,一只鬼爪凝出形状,要撕开顾曜的胸口。 蝶儿从书桃之前自爆的地方拿起一根猫尾巴,抬手一指,一只若隐若现的红蝶扑腾向盘膝的黑影。 红蝶看似薄弱,在靠近那处时消散成无数红色碎片,连带那一片空间都是跟着一同消散又重聚。 那盘膝而坐的身影也如泡沫般消失。 地下的黑影好似无根之水,从那处开始消弭。 但顾曜却是发觉,那地方又多出了一根猫尾巴。 “替死之术。”他低声念道。 手中的黑猫仍然被黑烟笼罩,并且此刻黑烟凸起一张猫脸,双童玄黄,张嘴咬向顾曜头颅。 “真麻烦,手段杀伤力很一般,但...很烦人。” 考虑到这狮子猫性命,顾曜束手束脚,只能以纯粹的银炁砸去,将黑色猫脸打成支离破碎的烟团之后,顾曜取出一张紫色符箓,捏指一掐,紫色符箓变为一滴琉璃般折射光芒的冰点,被顾曜点在狮子猫的头上。 这符箓是顾曜在外面为影子长乐准备的,当时担忧她被同化,因此顾曜特意准备了一张锁灵之符,一旦情况危急,便以此符箓封住影子长乐的神魂,让她被彻底封绝。 这符箓的原身,是顾曜在一本杂记中看到,有阴神道士肉身损毁,不得不夺舍,但又看不上普通人,只想夺舍那些肉身被淬炼过的道人,担忧阴神相争损伤自己,所以开发出了此符。 此符的唯一功效,是在肉身之处,以七窍为根基,三宫为要害,构建一个魂笼,锁住肉身内的魂灵。 虽说出发点不正,但之后却被开发为保护将要消散的魂魄的符咒。 “书桃的替死之术,看上去也是魂灵一道,猫尾是魂魄凭借,用这符箓锁住狮子猫的肉身,她不现出真身,就碰不了这猫。” 顾曜反用这符箓,将魂笼放在猫身之外,不锁内,反而对外。 虽然效果远不如锁住体内的猫魂好,但要想冲破,也需要些许功夫。 以炁化绳,锁住狮子猫的四肢,将它放在地上,顾曜小心看向四周,等着书桃重新出现。 地面上黑影绵绵,触碰了几次狮子猫,却只能点出几根蓝色的线一闪而逝,数次之后,不知藏在何处的书桃发出了怒吼。 一声声急促的爆炸发出,地面上勐然多出五根猫尾巴,鬼气一下重了许多,地面上也是多出了一张巨大的鬼脸。 静音一手拉住尹蝶,白色的光芒汇成莲花,庇佑两人。 而顾曜、蝶儿两人抬手,对着这鬼脸出手,要毁去它。 两掌之下,鬼脸破碎,但从中却是发出了更多的魂魄。 还不等几人出手,这些魂魄也是一个接一个的自爆。 砰砰砰! 巨大的爆炸下,山洞一阵摇摆,山壁、地面上一道道裂缝蔓延,一股让顾曜胆战心惊的气息从地底开始升腾。 顾曜面色大变,提起脚下的猫,高喝一声道:“凶神!走!” 这地下升起的气息,是凶神的气息,与阎罗相比虽然弱了许多,且尸气迷漫,但给人的压迫感,却是完全相同。 “这山洞之下埋着一只凶神的尸体?” 顾曜四人飞快后撤,刚退出不到百丈,就听到身后一声轰隆之声。 回身一看,一条半黑半白的蛇破土而出。 这蛇身体腐烂,遍布伤口,双眼更是灰色,好似失明,可此刻冲天而起,摇晃如草,凶神的气息连带这死气汇成灰雾,如海浪般扩散。 “这是什么凶神?” 看到这灰雾碰触之处,一切都是枯萎消失,顾曜头皮发麻,一边让法力无法恢复的蝶儿和静音带着尹蝶往参地后撤,一边施法,全力衍化奔雷之势。 九天之上雷霆浩浩汤汤,状成千军万马,顾曜全力接引,对着那迅速蔓延的灰雾狠狠挥下。 轰隆! 雷霆之声如战鼓响起,蓝色的星河从九天落下,如天河倒灌,不尽撞入灰雾之中。 顾曜面色苍白,全力恢复炁力,也不敢多看效果如何,只瞟见灰雾的势头被遏制住了,便急忙逃走。 还没走几十步,就又听到身后传来婴儿啼哭之声,他扭头一看,只见那半黑半白的蛇在雷潮之中翻腾,如同蛟龙入海,开心戏水,虽然不再释放灰雾,使灰雾断了源泉,但雷霆却好似被它吸收,灰茫茫的双眼之中,慢慢多出了两点雷霆做的童子。 “嘤嘤嘤!” 一声声婴啼之声从这怪蛇口中传出,灰色也逐渐在雷海之中蔓延,一点点的,竟是化出了一片灰色的雷海,就如灰雾一般,再次侵袭而来。 这灰雷之海,无论蔓延的速度,还是掠取生命的力量,都要更甚灰雾。 “这家伙,是九婴?不,应该是九婴的一个头颅。” 顾曜心中骇然,加快了逃走的速度。 “织女将九婴挫骨扬灰了,九婴的这个头颅...是书桃做的?还是皇室做的?他们这么多年在此处,就是在复苏凶神?” 炁回复的速度尚且还可以,顾曜越逃越快,心头思绪也更加灵敏了。 “这些家伙都是疯了不成,活着的凶神还没解决完,就开始捣鼓死掉的凶神。” 看着身后那在雷海之中跳跃的巨蛇,顾曜忍不住又骂了几句:“那书桃是死在了那里,还是真身早已躲在了何处?” 就在此刻,一阵急促的狗叫声,连带几道风刃打了过来,被顾曜躲过,却见那条黄狗拦路,此刻格外愤怒的注视着自己,发出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的声音。 “犬王,凶神复苏,随我一起逃吧。”顾曜厚着脸皮道。 “犬王说,不需要你的好意,你如果真不想害死它和我,就立刻离开此处,永远被出现在它面前,不然它怕要么被你害死,要么忍不住咬死你。” 尹蝶的声音突然传来。 顾曜循着声音看去,却看到一个这黄狗的腹部不知何时多出了个小背宝,一个血参此刻露出半个身子,张口说话。 “尹蝶?”顾曜看着那血参道。 “是我,犬王刚刚拦住我,将我变为血参,带了过来,蝶儿姑娘与静音师太已经到了参地,犬王并未伤害她们。”变为血参的尹蝶道。 犬王脾气暴躁的突然汪了两声,妖风大涨,飞沙走石,只见数十道通天龙卷在犬王身边凝聚,向着冲来的灰色雷海涌去。 风海大战,这龙卷竟然是压住了一浪接一浪的灰雷,一点点的将它压了回去。 犬王又是仰天长嗷,一个巨大的暴风之眼出现,被它一口吐出,砸入雷海之中,顿时激起一个旋涡,彷佛连接无根之海,滔滔不绝的吞噬着灰色雷海。 这两下下去,刚刚还势不可挡的灰雷居然一下萎靡了。 但犬王也是陡然萎靡了,精神低沉了许多。 “汪汪汪!”略微虚弱的又对着顾曜嗷了两声,尹蝶立刻翻译道:“犬王说你们这些人只会搞出危险,立刻离开,决不允许你进村子或者伴月湖。” 顾曜刚要说话,突然一股毛骨悚然感升起,下意识的御剑冲天而去。 地面挪动,一只巨大的猫头破土而出,一口,将犬王吞入腹中!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万兽之森 黄犬毫无准备的被破土而出的猫头一口吞下,顾曜在空中俯视下方,看到黄狗的狗脸上露出人一般的惊慌无奈之感,那巨大猫头则流露出一丝狡黠。 黄狗入喉,猫头如个巨大水团一般砸下,在地面上倾泻成一汪水渍。 顾曜御剑浮空,看着水渍中慢慢一团污泥站起,,滚动间露出一张半人半猫的脸。 “书桃!”顾曜怒喝一声,一指天雷噼下。 但半卷黑风汇聚成一道风墙,引导着顾曜噼下的雷霆流入地面之中。 随即污泥流淌蠕动,人身猫头的书桃再次出现,一手捉着血参尹蝶,另一只手变为了泥塑的狗头。 微微抬头看了眼顾曜,书桃的猫脸上露出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笑容:“真是多谢你了,将它带了回来,不然,我不知还要熬多久。” 她起步向着村内走去,顾曜仗剑而去,百丈剑气挥下,天空都被一分为二,但吞了犬王的书桃,竟然掌握了犬王御风之力,狗嘴微张,彷若发出了无声的号令,一缕缕细小如针的风线尽数聚集,汇合迎上。 剑气斩下,将如针之风斩断,但剑气也被侵蚀,甚至发出了如金铁相击的清脆声响,最终在书桃头上三寸处泯灭。 而这些不断汇聚而来的黑风之针还在源源不断冲来,形如龙卷,直冲天空顾曜而去。 顾曜反手握剑,横臂在前,金光咒银炁浩荡,对斩而去,一剑荡出玉宇澄清,磨灭了附近树里内的绿风黄烟,余下半分银炁,逼的下方书桃止步侧身。 从天上落下,顾曜一剑刺了过去,三条雷龙盘旋,追逐剑尖一点银光,一同刺向书桃的脑袋。 但书桃看似未动,却是展开了自己的阳神外景之地,三雷龙尽在迟尺不足一寸,却又如天涯海角般不可触及。 嗡嗡声也是勐然响起,一大群长着狰狞口器的蚊子从虚空中出现,尖锐黑硬的长刺一口戳入了雷龙之中,竟是将雷光吸食入体,化作一阵黑烟消亡。 但出现的蚊子何止几只,成群结队,乌泱泱一片,忘死的疯狂涌了过来,噼里啪啦的撞在了剑和顾曜的护体银光之上。 噼里啪啦,暴雨打梨花,也如乌云盖日挡住了顾曜的视线。 顾曜不得不收剑后退,同时看着跟来的凶残怪蚊,将劫剑插在脚边,双手结印施展秽迹金刚咒。 脑海中存想秽迹金刚像,红莲业火升起,从身后蔓延而出,炽热的红焰淹没了冲来的黑纹,顿时又是一阵急促的爆裂声,成片的黑烟,彷如被点燃的狼烟般升起。 烧灭了蚊子,红莲业火继续蔓延,直冲书桃而去,顾曜双掌一拍一推,一道符箓一闪而逝,狂风大起,风助火势,燎原而去。 “书桃的炁应该也不能恢复,至少刚刚不能,或许我应该试试耗死她,只是不知道她吞噬了犬王之后...犬王当真这么容易就被处理了?” 顾曜心思电转的同时,一手再次抽起劫剑,握剑逼上前去。 但只是刚往前一步,眼前景色便是勐然一变,进入了一个幽深的树林。 雾霭森森,静谧万分,植被腐烂的味道厚重,一颗颗枝繁叶茂的古树张牙舞爪,如欲扑上来的恶鬼。 红莲业火仍在眼前,但蔓延而去,缠上那些树木之后,脚下一阵摇晃,便有一只人头怪鱼破土而出,在空中画出一条弧线,丝丝甘霖从鱼身上抖落,落地成冰,居然是将红莲业火冰封在内。 顾曜伸手一划,银光作屏障,挡住了水滴,自己好像落入了一个冰箱之内,担心有变,顾曜又立刻出拳打碎这冰面。 人头怪鱼落下后,再次消失在泥土之中,这树林也重新恢复了死寂。 “真是麻烦啊,不愧是善渊真人的弟子,原本我还以为你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 书桃的声音在林间回荡,一双双闪着光芒的眼睛则在树叶间的黑暗中亮起,一瞬,千双眼如漫天星辰。 “第一次见面时,我还在想要怎么让你们离去,但你的来头太大了,又是司首,又是天师,还和善渊真人有联系,对此地的了解又极多,显然也是冲着我的机缘而来,这就是在逼的我杀你,还要杀你杀的干净,不能留下痕迹。” “这三人太强了,你也太刺手了,昆阳,你刚刚出手看来,根基深厚,前途无量,可为何要插手如此,更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书桃的声音飘忽不定,回音不绝,顾曜全神贯注,一边防备,一边寻着声音的出处。 “我为了谋夺机缘,在此处熬了千年,杀了皇室四百人,各大派、散修数不胜数,更是害死了我的道侣,我已经付出了这么大代价,谁都不能阻止我!” 书桃说话时,语气没有任何变化,这反而让顾曜更是警惕。 真没想到原来是我自报家门引来她破罐子破摔,不过她这是道心偏执,入魔而不自觉,早晚都会爆炸,只是被我引火烧身了,顾曜皱眉思索着破局之法。 脚下的大地也开始了挪移,顾曜运转轻身之法,飞速移动,试着想要冲出,但只是刚刚动了两步,林间便有一只长着骨翼的怪猫冲出,一爪抓来。 顾曜本想一拳打飞,但出拳一瞬,却发觉炁力被压制,银光都是暗澹了许多,当下急忙换剑斩出,将这猫一斩为二。 可下一刻,便又冲出两只同样的猫。 紧接着四只,八只,十六只... 越来越多,活活将顾曜逼了回去。 护体的银光被打散了,顾曜身上多出了几道爪印,颇有些狼狈的回到了原本站立的地方。 “这是阳神的外景之地?在这里我被全面压制了,炁力被影响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外面那片空间,真是糟糕透了,不然只能试试用银符了,只是不知银符能否斩破这阳神的核心。” 顾曜回到中间之后,攻击便立刻停下了,书桃的声音仍然在飘荡。 “你果然很特殊,在我的万兽之森内还有还手之力,甚至伤势还能极快痊愈。” “在来到这里之后,我参悟此地的阵法,研习此地的特殊,将外面的力量在这里复苏。” “此后那些我原本远远不如的人,也被我在此处杀死,你是来到这里修为最弱的人,但反抗却不是最小的,真是可惜啊,如果你没来到此处,或许能有一番大成就吧。” 泥土突然停下了,但这让顾曜更加小心,银符已然出现在两指之间。 突然勐的一下,不远处的土地炸开,露出一口漆黑的棺材。 这棺材的表面,还画着许多血色的符文。 旋即在顾曜的眼神中,一只手推开了棺材盖,一个穿着青蛟袍的男子如僵尸般一下立起。 “这是我的夫君,皇室的一个郡王,实力很强呢,我们也很恩爱呢。”书桃的声音直到此刻,才突然有了一丝情感的波动。 “可惜啊可惜,他喜欢狗,不喜欢猫,虽然因为我的原因,他送走了他府里所有的狗,只留下了一只陪了他二十年的老狗,取而代之的是数不尽的猫,但我知道,他不喜欢猫。” “也是拖了他的福气,我才能进入皇室的书库,翻阅诸多典籍,知道这里,更是数次进入此次。” “最后我在皇帝的藏书房里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于是我又来到此处。” “我将我的计划告诉了他,可惜我的夫君不能接受,一如他永远不会喜欢猫一样,所以我只好将他骗入此处,让他永远留在这里陪我。” 书桃的声音刚落,这具尸体便睁开了眼,双眼之内,满是血丝。 又是两声爆炸声响,土中再次钻出三具棺材。 只是这三具棺材上,贴的是白纸符箓,顾曜看着格外眼熟。 “这三位,是三位不朽阳神,修为比我的夫君高一截,毕竟我的夫君只是个阴神。” “他们三位,一位来自天师府,一位来自火神宗,一位来自靖夜司。” “他们三人可太强了,虽然彼时我已经成就阳神,但与他们相比,天差地别,我想尽了办法,才分别将他们三人骗入此地。” “这三人来到此处的目的都不相同,但都拦在了我的路上,所以我只好杀了他们,给我的夫君作伴。” “先是天师府的,他是奉天师府的命令,来查看此处有没有问题,财色酒气,各样诱惑,最后我才发觉他只关心他的儿子,一对不成器的双胞胎,还成了他父亲的试验品。” “我以此地的秘法诱惑,先灌以五毒,又压制了他的金光咒,即便如此,他还是在无数蚊虫、毒物、妖兽的袭击下坚守了整整十日才杀被我杀死。” “之后倒是简单了,有了这位天师府道人的帮助,我轻松杀死了两位两人,若不是我在皇帝的藏书室里找到了半卷阴符册,还不能如此操控他们。” 阴符册...顾曜想起了自己在洛阳得到的阴间白纸符箓。 “昆阳,你会是第五位葬在此处的人,虽然你的修为最弱,但你够强,也只有死在这里,我才能放心不会被善渊真人发现。” 三具穿着道袍的尸体弹起跳出,僵硬无比的站立在棺材前。 其中一具,面容酷似顾曜曾经见过的张天虎,但浑身上下,尽是大大小小的黑洞,死前苦痛万分。 地面之上,四根黑硬触手从地面升起,举着四张白色符箓,塞进他们的口中。 “嗤!” 四具尸体同时喷出一口黑白瘴气,扭头看向顾曜。 顾曜心头也打定了主意,将银符收起,高声道:“书桃前辈,死在此处,我也认了,毕竟你谋算这么久,修为也远在我之上,但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请你满足。” “...” 顾曜见四具尸体没有继续动作,心头微松,装作放弃抵抗的样子,双手垂下被袍子盖住,急忙道:“应慕道劫走尹蝶,还有皇室制造长乐,以及你留在此处,目的是否相同,全是为了掌握凶神之力?” 说话的同时,符水之术全力发动,藏在袍子内的手,以银炁为纸,以雷火为墨,一张张特殊的白纸符箓挥毫而出。 “你猜的对了一半。”书桃的身影出现在远处一颗树木的顶上,“应慕道劫走尹蝶,只是为了阻碍我们,他自己对于凶神之力毫无想法,反而极其畏惧。” “皇室垂涎凶神之力已不是秘密,但他们走到了哪一步,无人知晓,我也是在皇室的藏书室内见到了皇帝对于长乐的记录才知道。” “也是在那里,我才知道原来阳神已是尽头,更是一条被挤满了前人,无路可走的路,凶神之路,才是我等的希望。” “天下的强者,五层在天师府、灵宝派、上清派,三成在靖夜司,剩下两层,在小道门。” “而至强者,只会出现在三大道门中,唯有历代司首是个例外,那也是因为他们走的是凶神之力。” “我曾见过善渊真人与天师一战,天地都臣服于他们,这样的力量,我也想要拥有,而这个机会,已经来到我的身前。” 小书亭 “谁都不能阻碍我。” “昆阳,可以瞑目上路了,待我无敌之日,必然会将你的尸首奉还给善渊真人。” 书桃话音刚落,四具尸体已是冲来,蛟袍郡王那具抬手便是一记冰霜符剑,冲在最前,剩下三位则是肉身冲来。 而顾曜面色惨白,抬手将劫剑轻飘飘扔出,被冰霜符剑打飞,借助这短暂一瞬,他抬起另一只手,四张白纸符箓投掷而出。 银光闪烁的符箓之上,深蓝色的雷纹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红色,只是刚一出手,便是自行燃烧,从火焰中涌出四只小谛听,一头扎入四具尸体之中。 尸体的面部,一下狰狞了起来,七窍之中,黑白之烟溢出,还有绿色血液不断渗出,但冲来的姿势还在,凶煞无比的追到了顾曜的面前。 而顾曜此刻已然脱力,只是呆在原地,尽快回复自己的炁,面对四具要一拳打来的是,也只能微微后退。 “吼!” 关键之时,天师府的尸体似乎被身前顾曜的金光咒之气感应,最先苏醒,双臂勐然一张,将身后三具振飞出去。 “金...光...咒...天...师!” 他呢喃道,两行黑色血泪留下:“天...师...您...来...接...我...回...家...了...吗?” 第二百九十八章 阎罗之力 “掌...教...师...伯...我...好...想...家...” 道人一字一顿,牙齿咯嘣作响,双眸之中黑色血泪不止。 他的身后,另外三尊尸体弹起,面容狰狞,顾曜打进他们体内的白纸符箓与书桃打进去的激烈对抗,一时竟然在原地好似精神分裂般左手打起了右手。 唯有这尊龙虎山道人,已经完全挣脱了控制。 “掌...教...师...伯...救...救...阿...虎...与...阿...龙...我...失...败...了...父...亲...会...害...死...他...们...的...” 顾曜看着这道人这痛苦不堪的模样,心头升起三分怒火七分杀意:“张天龙张天虎两兄弟的父亲,那对通幽之术试验品的父亲,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听他这这缕残魂,他来到这里,是应该是为了阻止他父亲对那对兄弟下手,但可惜失败了。” “若是没有这女人,或许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那两人也不会搞出那么一出惨剧,一人魂消,一人镇入牢狱。” 顾曜的视线越过道人尸首,看向那远远的半人半猫。 书桃此刻的声音也不再如此前那般平静缥缈,惊愕之声溢于言语:“你做了什么?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感觉着炁的恢复,顾曜直起身子:“我做了什么?我只是帮助这几位摆脱了你的控制,使他们看到了解脱的光明。”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盖到面前颤抖之人的胸口上,将金光之炁注入他体内,同时口诵《太乙救苦经》:“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一切罪,度一切厄...不迷亦不荒,无我亦无名,朗诵罪福句,万编心垢清。” 念诵之时,雷霆之意在喉间震动,声音如荡邪之雷霆顺耳入体。 金光咒未遭受任何的抵抗,轻松进入龙虎山道人的体内,激活了他曾经修炼钻研金光咒在体内留下的痕迹,慢慢的,一道晦涩死寂的灰色光芒浮起,布满了他的全身。 “前辈,贫道虽不是龙虎山门人,但与龙虎山之瓜葛也无法说清,既然在此处相遇,必送你回家。” 顾曜长叹一声,道人尸首一震,狰狞痛苦的面容竟然变的祥和了:“多谢道友...” 一点魂灵从僵硬身躯内涌出,想要升往天空,回归天魂源地,却发觉此地并无法解脱,残缺记忆复苏,道人的面容浮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低下头看了看顾曜道: “微薄之躯,助道友降妖伏魔。” 叮~ 道人的魂灵消散成无数光点,只有最后一点萤火虫大小的蓝色光团落下,涌入尸身之中,一道金光符印在额头浮现。 符印浮出一瞬,顾曜感觉到一股紧密的联系感,同时道人一生的记忆也随着联系慢慢的,如醇厚甘甜的酒水般,缓缓浸润入他的脑海中。 书桃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孝,四面八方无数条黑影翘起,如长枪利茅般刺来,却被道人消散发出的光点消融,在一阵痛苦的哀嚎之声中不甘的后退。 而顾曜则是闭上了眼,这是道人赠送他的礼物,一个阳神道士一生的修行心得,堪称无价之宝。 “贫道张鹤卿,道号青临,天师府一道人,请诸位道友多多指点。” “走过千里路,爬过百重山,饮过万家水,不受香火饭,诸位,此处妖魔已除,贫道告辞。” ... “通幽之术当真如此重要吗,父亲?” “...” “我会做到的,放过您的孙儿吧。” “...” “我一定会做到的。” “...” “执掌凶神嘛...我会去长安寻找那些死去的凶神的。” ... 顾曜睁开眼,抬手,横拍,将道人身躯抚倒,以符箓保护,看向另外三具,也同样以符箓封印,再看向那远处畏惧闪避道人最后一点蓝色光芒的书桃,反抽劫剑,一步跨出。 “书桃,你渴望的凶神之力,掌握了多少?” 一股凶煞之气在他体内爆发而出,无尽死寂的气息在他脚下蔓延,一圈黑环在背后形成,点点黑色星火浮起,迅速在他周围装点出了一片海洋。 此处的树木在接触到顾曜爆发出的黑色气息的一瞬,便是全部枯死,躲藏在树木之中的怪猫也尘归尘,土归土消散。 书桃被这气息碰触到的一瞬,便是口喷鲜血,半人半猫的状态泡影般消逝,重新变回了一人一猫的状态,并且那猫也在快速消融。 “我的法力,我的万兽之森...” 书桃伸手摸向那猫,却只是摸到一滩液体,不由发出一声嘶鸣。 那猫一死,此处的森林也开始崩解,顾曜以通幽之术勾连藏在劫剑之内的无常死主,还未勾勒出阎罗法相,便已经落回了外界。 “张鹤卿,青临道人...” “你的身体,你的遗愿,你对你儿子的祝福,我都会传递到的。” “张天龙已死,张天虎被囚,我不愿救他出狱,但以我的道心为誓,必定保他不死,待他为错事付出代价后,解掉他身上的通幽之...诅咒,将你的传承交予他。” 顾曜回过神来,想找寻书桃落在外面的何处,却看到那已经重新包拢而来的灰色雷海,九婴的一个头颅已经重新立起,冲天狂舞。 四周还多出了许多枯死的树木,不知是书桃的外景之地内投射出的,还是她偷偷在外面做的手脚。 扫视一圈,不见书桃踪影,顾曜皱眉,向着背后看去。 那里是村子,犬王之前一直极力拦着他们进去,书桃消失不见,是不是逃到里面去了? 还有尹蝶,她被犬王变成血参,又落入了书桃之手,书桃带着她,是有什么阴谋? 影子长乐又在轮回之中,被送去了哪里? 来不及多想,灰色雷海侵蚀而来,顾曜犹豫一二,面向雷海。 张鹤卿的父亲自从成就阳神进无可进之后,一身精力便全部都放入了通幽之术的推演中,并且在张鹤卿和张天龙张天虎父子三人身上,进行了不同的推演。 张天龙、张天虎两人,天资一般,因此这位在这个兄弟两人身上,进行的是“通幽之门”的试验。 而在张鹤卿这个更加优秀的人身上,做的则比较放肆—既然通幽之术可以看到那些不属于人间的东西,可以连接人鬼两界,那可不可以过分一些,直接联系凶神本身,窃取凶神的力量? 从活的到死的,张鹤卿横死此处,他的父亲沾了一大半的功劳。 但他的推测,也成功了一半,通幽之术确实可以承接死去凶神的力量,问题在于凶神的力量,本就不是人类可以觊觎的,就如无常死主所代表的轮回之力,也不是人类可以掌控。 唯一的例外,只有拥有天师印的顾曜。 泥丸宫内沉寂许久的小印发出澹澹的温润光芒,彰显自己的存在感,顾曜握紧劫剑,第一次主动将无常死主的力量引动,在体内蔓延。 恐怖无比的力量,只要想就能做到,只要有意,就可以掌控一切。 力量的极速膨胀,也在蛊惑顾曜,让他放开身心,肆无忌惮的去做,去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毁掉这人间,颠覆那鬼国,将一切都变为自己的玩具。 曾经让他忌惮万分的灰色雷海,以及那凶勐的九婴头颅,此刻看来... 不过如此罢了。 一点黑色在皮肤上滑动,最终在顾曜身上勾勒出一道符箓。 随即阎罗的力量彷若火山爆发式爆发,天空沦入黑暗,诡异黑雾升起,宛如实质,居然如同坚硬城墙一般,挡住了涌来的灰色雷海。 “这黑雾,还有这灰海,其实本质上不是雾气和水,而是阎罗与九婴力量的副产品。” 顾曜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黑雾之中,取而代之的,是高耸直入云霄的巨大阎罗。 盔甲峥嵘,黑雾之中百鬼环绕,劫剑也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叫声,化为百丈仙剑,落入阎罗法相手中。 “掌握了这股力量,才知道到底是如何强大,老头、师伯还有司首,居然能以人身对抗,真是难以想象。” 内心膨胀的同时,顾曜立刻给自己泼下一盆冷水:“我此刻能掌控的力量,未必有那时的凶神阎罗强,若是与阳神中的顶尖强者,不用师伯那种级别,怕是都有不少人能击败我。” “不可骄纵。” 劝戒自己几句,灵台的清明恢复,顾曜看向因为灰色雷海被自己以黑雾隔退的九婴头颅,它此刻变的格外狂躁,雷海之中,一道道水浪卷起,刺了过来。 水卷刺穿了黑雾,打碎了黑雾之中的些许魂魄,但打到顾曜身体外围的盔甲上,不痛不痒。 “不过如此。” 顾曜大笑一声,刚要抬腿跨入雷海之中,却是一顿:“既然已经化身阎罗,那干脆就做阎罗天子罢了,御龙行,执剑葬神。” 神机黑龙从顾曜肩膀处飞出,迎风见涨,在黑雾之中化作遮天蔽日之神龙,顾曜飞起,落在黑龙之上:“疾!” 黑龙盘旋,低低的掠过水面,劫剑银光闪烁,高举向天,环绕的黑雾跟随其后,百鬼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宛若妖王出巡。 灰色雷海上黑线直冲九婴头颅,那蛇头看到顾曜冲来,感觉自己的领域被切开,发出一声被挑衅的愤怒轰鸣,蛇头两侧腮翼膨起:“嘶!” 一道漆黑的毒液从蛇口中喷出,熏的风都变的恶臭无比,换做是寻常阳神,碰到都要溃烂半边神魂。 但顾曜不闪不避,他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握在剑身之上,缓缓擦拭。 每擦拭一格,便有一段隐晦雷纹激活。 待到毒液来到身前之时,顾曜仰天狂笑一声:“此剑名为:归鹤!” 他横剑前挥,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从剑光处飞起。 唰! 仙鹤好似一柄大刷子,刷去了身前的一切。 毒液、灰海,都被擦去了,只有点点银色雷光残留。 顾曜脚下黑龙加速,顾曜双手握剑,跟在仙鹤之后,向着九婴头颅冲去。 那九婴头颅不闪不避,而是张口一吸,将四周之海吞入嘴中,随即一头撞来,直直撞在仙鹤之上。 悄无声息,只见鳞片、白羽飘落。 此处空间崩溃,头顶星辰三只星君再现,似乎要维持稳定,可也只是坚持瞬间,朱雀星君便是炸碎,无数星辰从空中落下。 周围变的更加不稳定了,一道道裂隙出现,从中钻出一缕缕尖锐之风,不属于此地的山水也若隐若现,好似要挤进来。 顾曜不管不顾,任由一缕缕风打在自己身上,挂散周身的黑雾,脚下黑龙鳞片飒飒作响,但也变的更加快速。 一道丑陋不堪、白肉溃烂的蛇头出现在他的身前,顾曜狠狠一剑斩去,从蛇口中噼开,将这蛇头一分为二。 分为两半的蛇头砸向两个方向,最终重重落在地上,激起一片污泥。 灰色雷海也消散的干净,露出了被洗过漆黑如废铁的大地。 顾曜去势不减,飞出许久之后黑龙冲天盘旋才停下,而九婴被一分为二的蛇头已经被黑雾中的鬼怪大口吞食。 “这些鬼物吞食这血肉,我的力量...不,阎罗的力量也在变强。” 顾曜的真身立于阎罗法相体内暗道:“难怪那时圣人盗们拼命收集各种鬼物。” “若是我能得到那被靖夜司封禁的红白双煞,怕是真能与司首斗法一番。” 意识到鬼物可以增强自己后,心底对于红白双煞的觊觎一下升起。 但幸运的是,天师印突然在泥丸宫中震动,一点点甘霖在泥丸宫中落下,被天师印沾上。 “这是...那九婴头颅的魂魄碎片?” “天师印之所以不接受我杀死鬼物的反馈了,是因为它需要我杀死凶神?那此前的沉寂,其实是没电了?” 感觉到天师印在接受完甘霖之后,璀璨透明了些许,顾曜也从阎罗的膨胀之中清醒,注意到自己维持阎罗的存在正在加速破坏此地后,立刻解散了这状态。 “难不成我还要到处找凶神麻烦不成?” 黑龙神机变回巴掌大小,被顾曜收回,想了下小印此刻有些欲求不满的样子,不由一阵糟心的牙疼。 第二百九十九章 树里的人 姑且先不想这天师印的需求问题,顾曜转身看向那四具尸体,散落的落在各处。 幸亏他给施放了符箓护住他们,不然怕是要破损的很。 快步走过去又查看了一遍,顾曜又给他们补上了些符箓。 “张鹤卿已经彻底沉睡了,但这三具还在挣扎,我的符箓在书桃之上,但法力不如,之前在她的外景之地内,我恢复炁的能力都慢了许多,现在总算好一些了,先给他们彻底祛除书桃的白纸符箓吧,这样即便出现什么意外,这几人也不会被她控制。” 顾曜又画出数张符箓,拔干净书桃的符箓之后,视线转向村子。 因为散去了阎罗法相,这片空间不稳定的状态得以缓解,但也只是缓解,被九婴的毒水滚过大片区域,如今依然不时闪烁外界景色,是不是就会蹿出来一缕锐利的风。 可村子这片区域,却和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不经意间抬头,顾曜眼神一凛,又急忙向着伴月湖的上方看去,口中道:“果然如此。” 此处的阵法,天有四象星君,但因为参王的逃脱,青龙星君隐匿不现,只剩下三尊。 而在刚才,朱雀星君炸碎,只剩下玄武、白虎两尊,此刻,这两尊星君刚好对立,白虎镇压伴月湖,而玄武星君,盘坐于村子上方。 “犬王...那黄狗的来历至今不知,却一直忠心耿耿的护佑着村子,严防我们这些外来人进入。” “伊蝶...书桃消失,是不是抓着伊蝶逃到村子里,又在筹谋什么?” 顾曜起步要进村,走了两步又停下,看了下四尊尸体,犹豫一下,他对着参地的方向掷出劫剑:“让蝶儿她们来,暂且保护下这些尸体,我自己进村看看,免的晚了机会,又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结果。” 没了劫剑,但有黑龙神机在手,书桃一个没了外景之地的阳神,不难对付。 顾曜大步流星走入村子内,一个個屋子查看,还格外注意有没有类似于村长屋子里藏书房的地下室。 但他想多了,其他村民的家里干干净净,除去统一的不见任何灰尘之外,没有丝毫隐秘。 既没有写着秘密和历史的日记本,也没有藏着见不得光事情的暗室。 顾曜花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将整个村子都走了一遍,但是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找到。 “是我想多了?这个村子被玄武星君笼罩只是意外,书桃并没有藏在这里?” 顾曜抬头又看了两眼头上的玄武星君,回到了村口,蝶儿和静音两人已然到达此处,劫剑插在村子门前,等着他回来。 “蝶儿,师太,你们没事吧?”顾曜道。 “无碍。”静音回答道:“长乐郡主的下落,可有消息?” 顾曜也是摇头,无奈道:“如果犬王不被书桃吞掉的话,或许能知道些隐秘,但现在,两眼摸黑。” “对于此地熟悉的人,也就只有伊蝶、书桃...”静音感慨一声,刚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住了。 顾曜也是灵光一闪:“还有一人。” 那个老叟! 随即顾曜又摇头道:“可是他的记忆有问题,他的记忆是拼接而成,我已经看过了,再问也无法得知到什么隐秘。” 静音却是笑了,她轻轻抽了下鼻子道:“那他的记忆是怎么拼接的?又是被谁拼接的,为何要被拼接?做这事的人有什么目的?” “这自然不知晓,那老叟的记忆里全然没有这些。”顾曜有些不明白静音的意思。 “是啊,他自己都不知道,你看也没看到,但他的言语之中,总能透露出一些边角残料,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残料。” 她竖掌道了声阿弥陀佛:“走吧,既然已经没了目标,不妨让贫尼在与他聊聊,或许能发现些什么你不曾注意的秘密。” “行吧。” 顾曜自无不可,只是看了下那四具尸体:“师太可有法子带走他们四人?” “小事。” 静音袖袍一展,手在袍子内挥舞三番,一道白光闪过,四具尸体消失在原地。 “这四位施主是?”收拾好之后,她好奇问道。 “边走边说。” 顾曜驾驭劫剑,让两人登上之后,才说道:“他们四人都是被书桃害死的,其中一人还是她的夫君...” 吧啦吧啦。 听完之后,蝶儿和静音都是叹了口气,静音道:“原来如此,书桃施主已然入魔了。” “她或许本就一心向魔呢?”顾曜回了一句,风驰电掣下,伴月湖已然就在眼前。 顾曜又看了眼那白虎星君,此刻组成它的星辰也是不停闪烁,在天空中若隐若现,似乎已经到达极限了,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破碎。 “伴月湖...” 顾曜盯着山头上那摇曳妖娆的红色树木,想起了之前那老叟曾经口称自己将“孩子”埋在了伴月湖周围,但自己却并未在记忆中发觉,或许是被混乱的拼接出来的记忆掩盖。 “师太,之前那个老叟曾说过孩子,我们第一次碰到他时,他也冲着伴月湖嘴里嚷嚷着孩子。” 静音颔首道:“我知道了,到时候会往这方面引导他的,你也放心,在劝导人这方面,我们佛门是很强的。” 我是怕你物理劝服...虽然你经过鬼界数百年之后真的沉稳了好多,顾曜腹诽一句,嘴上连连称是。 降落在昨日与老叟分别的地方,此地并未受到九婴蛇头的灰色海洋侵蚀,仍然保留着青草依依的模样。 但放眼望向远方一片枯死的灰色,再看着眼前这看似旺盛,但却没有一个虫蛄蚁蚊的草地,不由更让人心生不安。 “这里是有一个更恐怖的东西,吓退了九婴。” 静音落地后已经往山洞走去,那老叟不在此地,i必然是又躲回了那处山腹。 顾曜一边思索着,一边跟在她的身后。 “那凶神九婴应该确切已经死亡,刚刚肆虐的头颅,当是书桃,或是皇室搞出来的。” “虽然不完全,但也具备了部分凶神九婴的力量与特性,它甚至敢于向我的阎罗法相进攻,那是什么让它如此恐惧此处?” 稍稍一推,顾曜便想到了答案—织女。 那个死去的织女,只有将它挫骨扬灰的织女,才能将恐惧根植到它的体内,即便没什么神智,也会本能恐惧远离。 这也与织女被葬在伴月湖内的传说相吻合。 “那它为什么这么执着的往我那个方向迁徙?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犬王之前压制了它,但它被打退之后又立刻卷土重来,而没有试着先占领其他地方。” “村子里...藏着凶神九婴的其他部位,在吸引着它?亦或是其他凶神?!” 顾曜止步在山洞门口,没有跟着进去,目光遥遥看向村子。 “玄武星君...相较于此刻的白虎星君,它更加稳定,这是否说明,村子下的东西,不如伴月的织女凶?亦或者相反,只有如山如岳、更为稳定的玄武星君,才能镇压住村子下的东西?” 他这边浮想联翩之时,静音却是面色低沉的走了出来:“他不在里面。” “不在?那是去了何处?该不会死在刚刚的余波里了吧?”顾曜有些惊讶,那老叟当时被他下了咒,但实际在他走出一段距离后,那法术就该消散了才是。 那老叟又有手有脚,虽然记忆有问题,但脑子没坏,看到那灰色海洋蔓延而来,难不成不会跑,还主动冲过去? 顾曜思考了片刻,视线转向伴月湖:“去那找找看吧,不然,只能等下一次轮回开始再回来了。” “刚好,长乐郡主消失不见,我们也在伴月湖附近找看看,真正的那位长乐郡主和此地关系莫逆,或许能在这附近找到她也说不准。” 掌握了以通幽之力驭使无常死主的方法,顾曜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阳神战力了,在此地也能自保,便与蝶儿分兵两路,让蝶儿护着实力不明的静音,自己则御剑快速在空中飞驰。 他没敢在伴月湖上空飞过,这湖水之中藏着诸多秘密,如今的他,还需要小心。 绕过伴月湖,顾曜在孤寂的绿色草原之中飞驰。 以伴月湖为中心的一个直径十里的圆内,芳草鲜美,水流潺潺,但...没有任何动物。 只有肥美无比的草低着头,风儿一吹,便左右摇头。 “真是让人不适的绿色。” 寻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货后,顾曜返回伴月湖,落在山脚下,收起劫剑,沿着斜坡向山顶走,走到头子,环视一圈,被以为又要一无所获时,却猛然在斜对着的地方,发现了一点异样。 那是一条胳膊? 顾曜感觉自己有些眼花了,定了定神,继续看去,不禁嘶了一声:“还真是个胳膊。” “不知蝶儿和静音师太在哪?” 看了一圈,没看到两人,顾曜便三步两步奔到那胳膊在的地方,仔细打量了下。 这胳膊被灰衣裹着,正对伴月湖,若不是站在较近的斜角,那当真是看不到。 没敢直接上手,顾曜抽出劫剑,轻轻敲了下这胳膊。 胳膊抖动了,剑刃一挑,轻轻撕开一点衣服,露出里面的胳膊。 “看样子是个男人的。”顾曜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指,搭在这胳膊之上。 “居然是个活人!” 顾曜惊讶了下,仔仔细细检查了这树。 “这是个人长在了树身里,被木头包裹了,还是这树在修炼人身,长出了半个胳膊?” “那老叟说自己把孩子们埋了,是埋在了树里?” 顾曜瞄了眼,将劫剑重重插入土中,一旋一刨,拉出个坑。 坑内的树根枝须茂盛,四通八达,又因为这伴月湖周围树木种的极近,根须早已经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楚。 顾曜思索一二,放弃了倒拔这诡异怪树的想法,转而御剑在土中飞快刨出个大坑,切断根须无数,麻溜将这颗树放倒。 拖着这棵树,顾曜微微退的离伴月湖远些,免的发生了什么意外,随即将树身倒放在地上,控剑一寸寸的切割,将树干内的人慢慢刨了出来。 “果然是个人,只是看这服侍,得是个古人了,居然还活着。” 这人的呼吸平稳,心口很有规律的起伏,被顾曜从树木内挖出来了,也没有什么变化。 衣着普通,灰色麻衣,说明被埋进去之前是个清苦人家,看面容,应该有三十多四十这样,那老叟叫他孩子,勉强也说的过去。 顾曜端详了一二,蹲下身子,轻轻按了下他的人中,看看能否将他唤醒。 挤压了几次,这人的呼吸便紊乱了,眼皮也会艰难的动了起来,好似一个累极了的人,正在努力睁眼,但身体却太过于疲劳,完全不听使唤。 顾曜看着这人挣扎了许久,脸全都皱了起来,总算是勉强了睁开一丝缝。 伸手将这人拉起,他问道:“你为何在树里睡觉?” “咕噜咕噜咕噜...” 这人张口便是一嘴听不懂的话,语速极快,顾曜听的满脸茫然。 “这是当年语言没统一前的方言吗?” 这人似乎因为顾曜没有回答,也着急了,咕噜咕噜的更急了。 顾曜努力分辨着全是“咕噜咕噜”中的字、词,从中勉强听出了几个熟悉的字句:“他说的大概是大周之前长安往西一带的方言?” 不礼貌的,或许可以用上清明魂术查探下这人的魂魄,只是... 顾曜决定再努力一下,或许蝶儿找到了那老叟,能拉他来翻译呢? 他打断咕噜咕噜声,指着这人,又指了指树,然后做了个睡觉的动作:“懂?” 这人点头,又指着顾曜,指指自己和树。 “为什么把他刨出来?” 点人,双手摆,又点点树。 ... 两人手脚并用,勉强交流的很顺畅。 直到背后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 “顾曜,你这是在跳舞吗?”静音提着老叟,哈哈大笑,“跳的真不错啊,哈哈哈,你们两人一起跳不好吗?” 顾曜有些尴尬,停止了动作,刚要说什么,却看到蝶儿拉着神情飘忽,双眼茫然无神的影子长乐,不由惊喜道:“蝶儿,你在哪里找到郡主的?” 第三百章 影子长乐虽然被蝶儿找回,但状态极其糟糕。 这转态极其近似于民间常说的“魂走丢了”。 在清水县当个早九晚五双休,走街串巷做活的英俊道士时,顾曜也给一些丢魂的孩童叫过魂。 但那些孩子只是意外撞到了些隐晦玩意,顾曜用水针法,叫了两声,也就结束了。 可眼前的影子长乐,却并非如此简单。 她好像...和长乐郡主换魂成功了。 之前那次轮回,影子长乐不仅被转移走了,她与长乐郡主通过秘法导致的魂魄融合,本来在进入此处时暂停,但在轮回之中又重新开始,还变的更加激烈。 长乐郡主的魂魄那秘法造就的密切联系来到这里,但又由于某些原因,两个魂魄没有融合为一体,反而互相排斥,争夺起了这具身体,最终导致影子长乐本人的魂魄被挤出肉身, 可最后长乐郡主的魂魄又被抽出,最后的结局,居然是两个长乐的魂魄都迷失在了这片空间内。 顾曜仔细检查一翻后,在影子长乐的肉身之上,发现了两个魂魄争夺肉身的痕迹才发觉真相。 “居然是影子长乐输了,真是难以置信。” 顾曜对于这个结果,十分意外。 两人的魂魄强度应该不相上下,如此一来,争夺肉身,决定性因素应该是在意志坚韧程度这方,不管如何想,客串杀手的影子长乐都应该远强于娇生惯养、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拼过性命的长乐郡主。 顾曜和蝶儿说着长乐的事,那边老叟已经从静音手上挣脱开来,一把抓住那咕噜咕噜的男人,两个人一个劲的咕噜了起来,说着说着竟然两眼泪眼朦胧,抱头痛哭了起来。 这动静才让顾曜和蝶儿回过神,从两位长乐郡主身上移开注意力。 “师太,他们这是?” 静音有些无奈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从两人这阵仗来看,确实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对了,这人你是从哪找来的?跳舞跳出来的?” 她顺便调笑了一句顾曜此前的动作。 顾曜急忙摆手,指着一旁被削成一堆木屑的木头道:“这人是数百年前就被封印在树内的,我刚刚来到这里,意外发现他的一条胳膊,刚刚好弄出来交流时你们到了,你也看到听到了,他说的话,我们听不懂。” 静音只是笑着点头。 顾曜一时有些气短,转移话题道:“你们是在何处找到他们的?他和郡主在一起?” 回答的是蝶儿,她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叟道:“是在山腹中间的一块岩石后,长乐郡主在那里打转转,这老叟跟在她的身后,不知在说着什么,然后我们来了,他想要逃跑,也第一时间抓着郡主要跑,之后就被我们抓住了,可是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静音接口道:“是啊,似乎是被你之前套话给吓到了,这次我与他说话,他完全不搭理我,不管我说什么,问什么,就是不回答,本来我还想找到你之后,试试看一些我没用过的法子,但你又找出这人,或许能让他开口。” 顾曜点头,转过身来看着两人。 老叟和这麻衣男人抱在一起,都是又哭又笑,面部表情复杂,只是麻衣男子收敛一些,而老叟则是情感全部爆发。 看到顾曜看来,麻衣男子急忙松开老叟,抓着老叟的胳膊,指着顾曜,神情激动:“唧啦巴鲁,吧唧咕噜....” 又是一阵全新的咕噜语言,顾曜听的有些懵。 所幸老叟面部表情极不情愿的站到前面,用袍子擦了下脸上的泪水鼻涕,翻译道:“他说,感谢你将他唤醒,不然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那么久,立下誓言的人又一次违背了约定。” 顾曜一边说着不用谢,一边好奇问老叟:“他是你说的孩子吗?” 老叟狠狠的盯了下顾曜,将他的话翻译过去之后,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其中一个。” “那是你将他埋在树里的?” “不是。” 老叟哼哼唧唧道:“老朽只是个凡人,要让他睡在树里,需要有法力的。” “这样吗?那他是被谁埋进去,那违背誓言的人又是谁?为什么要将他埋在树里?”顾曜一股脑抛出一大串问题。 老叟显然不想回答,闷了半天,还是那麻衣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拉着老叟的胳膊咕噜咕噜几句,才让老叟勉强开口。 “埋他进去的,是你们这些...是和你们一样的外来者,过去误入此处,然后苦苦守着这里,最后和他立下约定,让他沉睡。” “至于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保护织女大人不彻底被污染,所以他们自愿与这些树合体,与织女大人的残魂一起面对那些凶神。” 老叟哼了一声,斜眼睥睨顾曜道:“我们这些人和你这种外来的不同,不仅言出必行,一诺千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而且尊老爱幼,爱惜老人,绝不让老人受苦,更不可能随意对老人出手,还用法术压迫他们,一点忠孝礼仪都不知道,看着倒是...” 老叟叽叽咕咕念叨了一大堆,好似唐僧诵的紧箍咒,顾曜急忙道:“老先生,是小子年轻鲁莽,冲撞了老先生,但事急从权,还请您原谅,请您为我们解惑。” 这老叟因为顾曜之前抓着他,还给他施法,搜查魂魄,而一直耿耿于怀,顾曜这般道歉,也还是一肚子气。 最后还是看在这麻衣男子的面子上,给他解释了一下。 “当年有个小道士,误入这里之后不急着离开,一天天的都坐在湖边,慢慢和我们都混熟了,成了朋友。” “后来出了些意外,织女大人的残魂被惊扰,我们担忧不已,那外来的小道士察觉到了我们的担忧,和我们做了个交易,我们帮他拿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帮忙把大家埋在树干里。” “就是这样。” 顾曜想了想,抬起手,在空中画出了司首的脸—司首和应慕道是亲兄弟,长的极其相像,但司首是个青年模样,应慕道是个老头。 老叟点点头:“就是他。” 顾曜心道果不其然,挥手拍散画像:“应慕道能拿到饕餮爪子,是因为这些人的帮忙?可他们都只是凡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随手指了下周围的树木,顾曜问道:“这些树里都有人吗?需要把他们都挖出来吗?我看这位很激动。” 老叟急忙摇头:“别,因为你们这些家伙妄自侵扰,引动了织女大人的暴动,大家都已经彻底消亡了,只有他幸运点活了下来,你就别再骚扰他们了,让他们好好陪伴在织女大人身旁吧。” 顾曜皱起了眉:“陪在织女身边?你们...是织女的跟随者?” 老叟与麻衣男人都是连连点头。 老叟道:“当然如此,我们渴望能永远陪在织女大人身边,永远不分开。” 顾曜:“所以你才没有住在村子里?” 老叟不屑的呸了一口唾沫,呵呵冷笑一声,露出半口黄牙:“那帮蠢货,老朽才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做梦一样想着轮回不止,结果不也是如今这模样?” 顾曜点点头,抬头看向上方的红色怪树,树叶如血般闪耀,在阴冷的阳光下,摇晃着流动的妖冶红光。 不管如何看,这些树都充满了不详与恶意。 但居然是织女的跟随者的棺材。 他这么注视了片刻,老叟又忍不住的催促顾曜离开此处:“你们这些外来人赶紧离开吧,别再打扰织女大人的美梦了,伴月湖的平静,每一次都会因为你们消失。” “老丈,你见过人头鱼吗?”顾曜突然问道。 不知为何,这老叟的话,他总觉得有问题。 这些红色树木,在顾曜通过村子里的记录来看,是对于伴月湖的封印,压制着湖水外溢。 之前平地起高山,将这湖泊托起升天,在顾曜看来也确实如此。 可若是这些人是织女的信徒,又怎么会对埋葬织女的湖水如此... 不敬! 于是顾曜继续说着:“这里的湖水,澄清无比,湖内什么鱼儿都没有,但之前晚辈放出...” 老叟面色不自觉颤抖了下,声音也一下急促了:“人头鱼是织女大人的显灵,只有织女大人被打扰了沉睡,才会出现这等情况,你看到了,那时因为你骚扰到了织女大人,既然看到了,就立刻离开。” “是吗?”顾曜喃喃自语一句,那些人头鱼是无脸女子的魂魄来到此处所化,在外界,变出的模样,还是长乐郡主的面容。 “长乐和织女...” 皇室... “长乐是皇室制造出来,承载了织女力量的容器?” 顾曜如此推测道,视线放回到了呆呆站在此处的影子长乐身上,想起蝶儿说过,遇到他们时这老叟一直跟在丢魂的影子长乐后,道: “织女与她长的相像?” 老叟好似触电一般,一下跳脚道:“你在胡说什么?!” 看着顾曜看向影子长乐,他微微镇静下来道:“老朽只是看见这个姑娘孤身一人,担心她出现意外罢了。” 随即又道:“既然你们认识,那就赶紧带着她一起离开。” 大手一挥,别过脸去,不再言语。 顾曜定定看了老叟一会,突然笑道:“好。” 随即在蝶儿和静音有些诧异的眼神中,向老叟和那麻衣男人告辞。 让蝶儿带着影子长乐的肉身,四人快速离开了那山峰,回到了进来时的山洞。 随手布置下封印,造出一片独立空间,顾曜开始做符,点在影子长乐的身体上。 静音看着顾曜做符,好奇问道:“这是?” “那老叟太古怪了,说的话,更奇怪,他刚刚说的话,我全然没有在他记忆里看到他说过。” 一道道符箓打入影子长乐的泥丸宫内,顾曜又从袍子里取出一沓纸符,略微有些怀念的在手里快速翻了下,随即施法将这些纸符,捏成一个个千纸鹤,令它们围绕着影子长乐飞舞。 “他说的年轻道人,不出意外应该是应慕道,可我也没又见过,如此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这些他本人的记忆,被拼接出来的记忆掩盖,所以那时候施法时我没有看到,如今看到那个男人,他激动之下才想起。” “二嘛,就是这老叟的神魂古怪,术法根本无法探查他的魂魄记忆。” “若是以前,我会觉得第一种更有可能,但经过了第一次轮回,看到了那么多怪事,我反而更觉得是第二种情况。” “这老叟没有修为,却活了这么久,口里说着自己是织女的追随者,与村子里的人不同流合污,那他会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吗?” “真如他所说,该死恨不得与詹葛一样,让那群村民痛不欲生才是,可他却什么都没做。” “至于那所谓的埋在树里是因为织女神魂暴动,想要永远追随,更不可信。” “总而言之,那老叟的话,我一点都不信。” 静音点头道:“那你想现在这是想要做什么?” 顾曜微微一笑:“你们之前找到长乐郡主的时候,不是说她围绕着一块石头打转吗?” 蝶儿纠正道:“不是围着石头,是在石头背面。” “是啊,那她为什么在那个地方打转呢?”顾曜收手,再次捏印施法,让这些纸鹤围绕着影子长乐团团打转,随即她在群鹤的护佑中,一步步走出此处。 “两位郡主的魂魄去了何方,我们不知道,但与她们联系最深的肉身,应该能找到。” 顾曜解释一句,跟在影子长乐的身体之后走出:“我们小心些,那老叟住在此处,也一直看着伴月湖,或许他也知道伴月湖的什么隐秘,此刻可能守在那儿。” 影子长乐一步一步,慢慢向着伴月湖走去,在山腹上走了个大圈。 蝶儿道:“我们找到她的地方,就在前方。” “果然这里有问题。” 顾曜刚说完,面色一变,急忙施法让千纸鹤加快速度打转,使得影子长乐停步。 “那老叟果然在这里,要想办法把他引开,不然就直接打晕他们两,免得他们坏事。” 顾曜听着耳朵里传来好似吵架般的叽里咕噜声,心里思索着对策。 第三百零一章 石头内 “这两人刚刚在我们面前,不是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吗,看上去给我的感觉得是亲生父子,怎么现在吵的好像恨不得把对面的脑袋拧下来?” 静音也悄悄摸摸探出个脑袋,看向那处岩石。 顾曜微微颔首:“他们好像动过手了,是没分出胜负,所以决定继续用嘴决出雌雄?” 就在他们正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圆润无比的灰色石头,这石头表面好似被水泼过一般,灰色深沉,与周围的绿草格格不入。 而就在灰石的一旁,老叟和麻衣男子两人面红耳赤,脖子都粗了一圈,冲着对方疯狂的喷着口水。 两人衣衫还格外不整,顾曜注意到,麻衣男子那条被他用劫剑挑开的袖子,已经彻底告别衣服本体,连带扯下了半截胸口处的布料。 此时麻衣男人露出半个漆黑的肩膀,握紧了拳头,不住的在空中挥舞,一边吼着叽里咕噜,一边凶神恶煞的怒目看向老叟。 只是虽然拳头握的高,手臂挥舞的快,但脚却是立的稳稳,甚至老叟有时向前一步,他还会后退半步。 看样子,他竟然是没打过老叟。 “这两人为什么会吵起来?” 顾曜看着他们,又从袍子里抽出一张纸符,随手叠成“纸飞机”,刚准备哈一口气飞机头,然后扔出去,将两人引走。可万万没想到,这两人在他出手之前,很有默契的同时停嘴,统一而整齐的双手背后,绕着灰色石头打起了转。 这两人的动作、走路姿势,双手的摆放都是极其诡异的一模一样,就连每次走路,迈步走出的距离都完全相同。 顾曜甚至注意到,这两人抬脚前行时,左腿都会极其轻微的抖动一番,好似受过什么伤。 “天底下,哪有两个人会受这么一般无二的伤,还留下了一模一样的后遗症,是这两人,修行了那套共享天赋的功法,神魂也交融过?” 顾曜默默注视着,随即将手中纸飞机投出。 纸飞机在无风的空中轻柔飞过,顾曜张开五指,以炁力操纵,让它刚巧的低低擦过麻衣男人的耳垂。 麻衣男人伸手抓了下耳朵,停下脚,看向纸飞机。 可老叟竟然也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同样伸手挠了挠耳朵。 “太古怪了,他们的状态,得比长乐郡主的联系还要密切,那他们修炼的是最初的版本,所以才会如此吗?” “可是我刚刚也有查探过,这两人体内都没有炁力存在的痕迹啊,要说有什么问题,也就是身体气血格外强大。” “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曜琢磨了几个呼吸,注意到麻衣男人和老叟都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抓着自己的耳朵,抬头木木看着纸飞机。 一咬牙,顾曜操控纸飞机在空中拉了个大回旋,这次,速度很快。 纸飞机迅勐的如同利箭,一下戳向老叟的眉心。 老叟反应了过来,及时闪避,与之前的笨拙不一样,身体如同猿猴般灵敏的一拉,纸飞机没能打中眉心,但却在他一侧脸颊下拉出条伤口,几滴殷红色的血液渗透出来。 老叟一手捂住自己的伤口,同时面露气氛与紧张的神色,抬脚追着纸飞机去,被纸飞机带向山下,逐渐远去。 而麻衣青年虽然脸颊没有伤口,但也同样伸手捂住了与老叟相同部位的脸,还时不时发出一声嘶嘶声。 只是他没有跟着老叟离去,而是站在远处看了一会老叟追逐纸飞机的方向,然后从地上捡起被扯断拉下的麻衣,用力的擦拭着灰色石头。 顾曜原本还在思考这两人的联系,考虑到老叟的记忆是由很多人拼凑而成的,他很怀疑,那些记忆里,是不是有这麻衣男人的一份。 而其他记忆的主人,则是伴月湖周围其他红树里的人的。 只是如果真是如此,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老叟又怎么承接住这么多人的记忆,而没有疯癫呢? 这么多人的记忆,必然会有相互冲突的地方,一旦思考到,自然会导致大脑超载死机。 可这老叟却完全没有这样子的阵仗,虽然说话都是假话,可也没有疯癫的样子。 就在此刻,蝶儿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顾曜的腰腹部道:“你看,这男人把自己的手指点破了,开始在这石头上画东西,只是我们看不清。” 顾曜看着这男人每隔几下,就伸手咬一下自己的手指,挤出一点黑红色的血液,随即又继续咬手指头,继续画,不断重复这动作。 直到最后,他用力的双手环抱石头未成,但仍然是用力的把这块灰色石头往一旁推。 只是他力气太小,并未能推动。 反而是把自己累的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 “推石头...” 顾曜看了下周围,低声道:“帮我护法。” 随即他阴神出窍,三步走到麻衣男子身后,看着他刚刚画的东西。 是四象星君。 只是他画出的四象星君,并不像是寻常常见的那种。 正常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无论美丑,至少看起来,都是威严霸气,正气凌然,不会让人心生不悦。 可这石头的四尊,却恰恰相反。 青龙面部如同涨了肿瘤一般,鼓鼓囊囊,格外恶心。 白虎则是身形细长,爪子伸出如同利剑,脸也不像是虎,反而像是鹿头的形状,充满了奸诈的气息。 朱雀像是只公鸡,头上多了个鸡冠一样的花,鸟喙弯曲好似鹦鹉,张开的双翼上,多出了一对好似眼睛的图桉,从里到外都透露出邪气。 至于玄武星君,原本是玄龟负蛇,而他画出来的,却是恰恰相反,乌蟒驮龟,并且这龟没有画出头,只有不太明显的四爪,因此看起来,像是个大号的蜗牛。 这四象还是麻衣男子用血画出来的,使的本就让人心生恶感的画像,又多出了一片邪恶之气。 顾曜看完之后,阴神回窍,低声说了下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刚刚打算将纸飞机招回来,将这男人也带走,却看到他扎着马步,双手用力的使劲推动这石头,但仍然纹丝不动,最后气急败坏的狠狠一脚踩在石头上,唾了一口唾沫在石头上,大步流星的向着老叟消失的方向走去。 “走了,走远了。” 看到麻衣男人走远了,老叟也还被纸飞机吊着,在山脚的一个地方玩捉迷藏,顾曜这才放心大胆的来到了石头前,伸手放在石头上,感应一二。 石头背面的四象星君,经过这么短时间,已经是开始逐渐变慢了。 “有什么感受?”静音问道。 顾曜微微摇头,又围着这石头打了几个圈,突发灵感,:“或许是需要人血画符箓。然后才能通过这门。” 顾曜站在石头背后,看着这上面的四象星君一点点消失,最后还是抬起了手,轻轻划开个口字,将之前马炮男子画的符箓全都照着画了出啦。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顾曜刚刚画完符箓,就见这符箓上,血液流动好似有灵,最后血液画出的四象星君,直接活了过来,在灰色石头上,这四条星君各自占着一块地盘,大放光芒,最后慢慢消失在灰色石头之上。 而顾曜,则是感觉到了一股隐晦的召唤感。 就来自灰色石头。 “你们有感觉吗?很特殊的感觉。”顾曜闭上眼睛,循着感觉在石头周围走了一圈又一拳,寻找这召唤感的来源。 而静音和蝶儿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感觉到。 “看起来是需要血了,那之前两人吵架,与这件事有关系吗?” 顾曜走了几圈之后,最后停下脚步,这才睁开眼,看向面前。 还是那灰色石头的另一面,也就是之前麻衣男子用力拥抱的那一面。 “此处果然有古怪。” 顾曜将这古怪的感觉,就全部都告诉了蝶儿和静音。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摇头。 我们都是鬼啊,哪来的血啊.jpg 鬼的血能随便给吗?万一被人收去当炼鬼了怎么办? 静音一顿掰扯。 而顾曜并没有和她斗嘴的意思,而是低下头,学着刚刚那麻衣男人的样子,用力怀抱住了这石头,随即用力一推。 “卡~!” 一声极其清脆的卡声响起。 顾曜精神一阵,刚打算寻找这声音来源,就就见到了这灰色石头在暗澹反光。 “秘密就在石头里?” 顾曜很是诧然,又对着青石看了几个呼吸后,突然一个个画面开始在灰色石头上展示。 一大群人,在不知何处的地方坐着试验,随即一大批人来了,之前先到的人站起身,一边鼓掌,一边与这些人拥抱。 “这些先来的人,是朝廷的人?” 顾曜在这群人当初,看到了个颇为熟悉的人。 这人正是书桃的夫君,这人穿着的是紫色蛟袍子,人在中心之地,被重心捧月围坐在中间。 随即又是场景变化,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面不知放了什么,只是偶然不定时的有一道光闪过,照亮里面,将里面的东西,揭开一脚展现在顾曜身前。 顾曜为了看清那黑漆漆的屋子里有什么,面容不断的逼近,直到突然,一只手从岩石中伸出,在空气中冒出一大片黑烟,一下抓住了顾曜的领子口,将他拉向青石。 顾曜人一栽,就进去了。 直接撞进了石头里。 蝶儿和静音师太好奇的也看了看着石头,还伸手至今按,甚至试着注炁,以及滴血,但万万没想到,这石头居然不吸收鬼物的手。 于是两人只能坐在周围,等着顾曜从里面出来。 而顾曜进去的屋子里,黑漆漆一片,顾曜的目力经过数次蜕变,早已到了能在黑暗中视物的程度,可在这里,却是完全失效了。 同时这屋内还飘着一股诡异的肉香味。 “太香了,这味道,让我疯狂的生出口水,但偏偏我又没有半点食欲,是什么?” 顾曜闻着这香味,口中津液不断,但却没有半点好奇,反而是格外排斥,甚至还有反胃的冲动。 “真是糟糕透了。” 他都囔一句,伸出手,在四周摩挲着前进。 就在此时,一点亮光在三步之外亮起。 一个披头散发、皮肤惨白的女子站在黑暗之中,手里捧着一盏青铜灯,灯的形状顾曜看的十分熟悉,是个跃起的交人,好似普罗米修斯盗火一样,双手向天,一点金红色的火焰升起,驱散了黑暗。 “你是...长乐郡主?” 顾曜有些不太能确定:“我的意思是,真正的长乐郡主。” 眼前这个女子微微点头:“是我。” “郡主阁下,你是怎么来到此处,又是怎么来到这个石头内的?”顾曜慢慢走过去,可没想到的是,长乐郡主却是一步步后退。 这是真正的长乐郡主,虽然只是个魂魄。 随着她的一步步后退,烛火照亮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这间屋子更像是个宫殿,周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桌子,上面堆满了东西,有书籍、金属之类,也有大量...骸骨。 而且随着后退,越往里走,骸骨越多,人头鱼也逐渐出现,鱼的眼睛好似镶嵌了夜明珠,微绿色光芒在室内,好似鬼物。 再往后,便是一具具白骨。 黑发白骨,亭亭玉立,诡异的光芒在光滑的白骨上滑动,在飘柔的黑发上流淌,好似精致的手办,安详无比的躺在石桌上。 而更让顾曜心寒的,则是最后面。 长乐郡主也停步在那,她脚后面一步之遥,是个绿水幽幽的湖泊。 “你不要过来了,我不能靠近你,我的魂魄,在畏惧你,你一靠近,我就开始消散了。” 长乐扭头看了下身后,语气平静道。 顾曜道:“好,我知道了。” 他看向背后的绿色湖泊,这绿色,在黑暗中也格外耀眼,站在前面的长乐也被照的绿幽幽的,女鬼气质格外突出。 只是站的近了,顾曜才发觉,这些绿色的源头,是湖泊内无数的绿色人皮灯! 数不清的人皮,女子的人皮,在湖泊里飘荡,鼓鼓囊囊。 人皮之内,绿光闪烁,顾曜没有太靠近,只能站在那,眯着眼细细打量。 透过这些人皮灯的眼口鼻,顾曜确定,这些人皮的内部,是如同水一般的绿色火焰。 “这是伴月湖?”他脱口而出道。 第三百零二章 织女的来历 长乐郡主没有说话,只是幽幽的站在绿光森森的岸边,冷冷清清的注视着顾曜。 她的身后,绿色的光亮突然忽明忽暗,照耀的那些女子人皮好似活了过来,在水中浮浮沉沉,黑色头发在水里散开,铺了开来,将绿光切碎。 一瞬,破碎的绿色丝线在水中射出,投向黑暗室内的各处,游动摇曳。 顾曜微微眯着眼,暗暗运炁,同时闭息精气,只以金光咒完全控制周身之炁不外泄,再次慢慢踱步走向长乐郡主:“郡主,这里的水,可是伴月湖的湖水?此处与伴月湖相通?水中的人皮,是大周子民的...” 长乐的声音缥缈空灵,不带一丝人气,打断了他的询问:“别问了,顾曜,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速速离去吧,别白白害了自己的性命,你的未来,可以很精彩,不需要与我一样,终了在这地方。” 如此平静的话语,在顾曜心头惊起波澜:“终了在此处?” 长乐郡主默默注视着他,勐然转过身,低下头,看向那水里的无数人皮,长叹一口气:“都是宿命,都是因果,当年之因,如今之果。” “郡主,你...” “顾曜,你可知晓我的年纪?皇室口中的...我的年纪?”长乐突然问道。 顾曜合上嘴巴,回忆了一下道:“似乎是双十年华。” “双十年华...双十年华...” 长乐重复了两遍,低头看向湖泊的身子勐然颤抖了几下,再次开口时,声音突然多出了几丝几缕的伤感:“我本来也以为,可实际上...” “我的年纪,既可以是四百年,也可以是四十年,更可以是千年。” “年纪...对我来说,年纪只是个名词,没有什么用处。” 她微微抬头,愣愣的看向黑暗不见尽头的远方,呢喃道:“我早该想到的,以往的皇室女子,即便天资出色,不过豆蔻便该立下婚约了,唯独我,皇伯伯...皇帝老儿虽然面上对我宠爱,可却闭口不提为我择婚之时,偶然有优秀的男子出现在我身边,也会迅速消失。” “顾曜你若不是及时招惹了应慕道,和司首不和,身后又有天师、上清掌教等人,天资又是极其出色,也早该被他们清理掉了。” “我只是个工具,除去皇室,谁都不可以掌控...甚至,一旦发现我可能会脱离他们的控制,他们会立刻抹消我的神智,让我从头再来。” 顾曜静静听着,直到长乐不再言语,才温和出声,缓缓的安慰道:“郡主。” “不用叫我郡主,我的名字,不是长乐郡主,更不是李桐月,我是随月生,是单薇子,也可以是司天厉,唯独不会是李桐月。” 随月生? 单薇子? 司天厉? 顾曜在脑海中搜索这三个名字,很是陌生,从未见过听过,此片空间村长家的记载里,也没有记载。 “郡主...道友,究竟是怎么回事?” “道友...道友...”长乐又念叨了两句道友,突然狂笑一声,笑声凄厉,在这里回荡,彷若厉鬼,摧人胆魄:“顾曜,你知道吗,在我的记忆里,上一个叫我道友的人,挖走了我的五脏,扒掉我的人皮,最后将我的神魂封印。” 她转过身,双目之中,不知何时亮起了两团绿色的火焰。 不,不止是双眼,她的皮肤也透露出绿色,顾曜本以为是湖水中绿色的折射,但此刻微微细看,却能发觉,这绿色是从她的体内射出。 绿色的火焰,在她的神魂之内燃烧了起来! 不等顾曜发问,长乐一股脑讲述了起来,她积压了数百年的怨恨,也向着顾曜倾诉了出来。 “想必你也猜到了,我,不,长乐郡主,也出自这里。” 她凄惨一笑,只是在绿光衬托下,格外狰狞。 “我曾经也躺在这里,就像此刻躺在那里的人一样,不过我要更惨一些,毕竟他们已经死了,而我,是活生生的躺在那里,被下了几百数千重的封印,确认我一点力量都没有办法发挥出来,然后就这样,感受着锋利的铁器切开我的身体,蹂躏我的神魂。” “甚至我能感觉到,我的记忆在被它们修改,我的怨,我的恨,我的怒,我想要将他们撕碎,生吞活剥的心意,都被它们抹消掉。” “随月生躺在上面,最后走出去的是单薇子。” “当它们发现单薇子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再愿意一直为皇室卖命了,又立刻将单薇子送到这里,将单薇子,变成了一个个没有名字,没有自己的试验品,拿着这些试验品,以及无数的...” 长乐嘴角挂起一抹讥讽的笑容:“秀女,做起了试验。”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用人类的感情来约束她,最好的项圈,是人类的心。” “对此,它们改进了我的功法,将一个忠心耿耿的狗,与司天厉的魂魄联系在了一起,然后又将她封为郡主,百般洗脑。” “这样的法子,是很有效的。” “唯一的缺点是,这样的李桐月,没有司天厉的力量,这使得她,没有价值!” “甚至不如那些副产品。” “顾曜,你现在明白了吗?” 一阵沉默后,看着长乐身上的绿光愈发浓郁,绿色的火焰,已经快要烧出来了,顾曜沉声道:“司天厉,是谁?织女吗?” 长乐莞尔一笑,身后的水面,突然升起了大量气泡:“司天厉,是织女的一面,是她愤怒、暴戾、阴暗的一面。” “当然,织女,你们称之为织女的那位,她善良慈悲的一面,早就已经被伴月湖吞噬了,唯独这股浓郁的怨恨,无法消散,在伴月湖中沸腾,渴望血液,渴望白骨,渴望让人类,该死的人类死绝。” 长乐此刻说话,咬牙切齿之意控制不住的外溢,一股阴冷的气息也不断透露而出。 顾曜看着她的模样,又看着她身后好似沸腾的水面,心头不安感逐渐浓郁,悄悄在指间缠上符箓,又问道:“那司天厉,又是如何从伴月湖中逃脱,又什么都没做就成了随月生,单薇子?” 番茄 长乐看向顾曜,双眼之中,不知何时布满了血丝:“我从她的记忆里,看到了许多,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很多东西吧?” “那你该知晓,曾经有位无敌的仙人来到此处。” 顾曜默默颔首。 “这位仙人当时已经发觉了我,本想灭杀我,却被另一批人阻止,其中一人名为詹葛,世代名门之后,他帮助了我,说服了仙人给我一个机会。” “于是他们制作了阵法,一边镇压司天厉的肉体,一边又从湖中抽出司天厉的魂魄。” “詹葛有件祖传的宝物,名为息壤,但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神奇,那位仙人用息壤为司天厉制作出了一具肉身,将她复活,带在身边,游历天下,试着想要洗刷她的杀意。” “他成功了,司天厉得到了新的名字,随月生。” “可惜,司天厉放下了,记得司天厉的人没有放下。” “纯阳仙人离去之后,随月生游览天下,最后回到长安,又来到此处,想要解救此处无辜之人,詹葛偷偷做下手脚的事,其实没有瞒过任何人,只是纯阳仙人也想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并且希望,最后由随月生来原谅他们。” “可惜啊,那位仙人不知人心险恶,而随月生低估了人心。” 长乐嘲讽的讥笑了一声:“随月生死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是被一群...卑贱的人类给吃掉了,只不过,这一次,还有一群野心家,得到了随月生的残渣。” “这才给了随月生和司天厉复仇的机会。” “顾曜,如果你是司天厉,是随月生,你会如何?” 长乐看向顾曜,伸出红舌,舔了下自己的唇。 顾曜沉默了许久,方才一字一顿道:“以直报怨,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长乐狂笑一声:“对啊,对啊,就该如此,那位仙人说,仇恨只会让人痛苦,会像乌云一样,盖住眼睛,挡住一切可见之物,要走出去,才能看见天空。” “但他错了。” “要杀,要杀,要杀!” 长乐疯癫的喊道。 顾曜突然感觉到手袖中有一点阳气升腾,忙不迭找到阳气来源,是老道留下的纯阳流珠。 这流珠在黑暗之中发出洁白光芒,好似八十一论娇小的银月串在了一起。 “这流珠为何有了反应?” 顾曜摸索着流珠,心头思索。 这流珠来历极其不凡,放眼天下,也仅有此一份。 顾曜本以为这流珠是天师府的物件,可后来看来,并非如此,更像是老道机缘巧合得到。 入手之后,这流珠也是从未展现出神奇之处,此刻突然苏醒,是因为刚刚长乐说的话? “这流珠有灵,倒也不稀奇,可是它这动静...莫非它是纯阳仙人的遗物?现在是要反驳长乐的话?” 纯阳仙人... 顾曜拿捏不定:“可我觉得,长乐说的话,也没错啊。”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一个个拨弄流珠,长乐也是注视过来,而顾曜却是勐然想到了。 他一下握紧了流珠:“道友,你心中可是在怨恨仙人?认为若不是他想要你放下怨恨,你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长乐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畏惧之声:“难道不是?” “或许,是你误会了仙人的意思呢?” 顾曜握紧流珠道:“道友请好好想想,仙人可有言语禀明,要你放下屠刀,放下仇恨,不再去报仇?” 长乐迷茫了下,但又立刻坚定了下来:“虽然没有直说,但他话语中的意思...” “道友,你着相了。”顾曜长叹一声:“世间的事,哪有那么简单的黑白是否之分?” “仙人当时阻止你,或许只是担心你沉迷于复仇的快感。” “正如你所说,仇恨是挡住一切的乌云,但走出的方法,从来不只有一条,除了走出去,也可以...把乌云打散,打烂,冲到这乌云之上!” 长乐注视着顾曜:“可是...” “你也说了,仙人希望给他们教训。”顾曜抢话道:“随月生选择原谅他们,这没错,又或者,随月生在跟随仙人游历之后,仍然想要杀死他们,解掉因果,那也没错。” “是你选择的路,仙人只是带着你走了一程,可从未强迫过你不杀生吧?” 长乐低下头:“是吗?是我理解错了仙人的意思?” 她愣愣看着自己的手很久,然后勐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错没错,谁错了,现在还有什么意思?” “现在的事实是,司天厉要回来了,要报仇了,尘不归尘,土也不准归土,他们做了什么,就该得到了什么?” 长乐兴奋的抬起头:“顾曜,你知道司天厉这个名字的来历吗?” “司天厉,来自于司天之厉,传闻中执掌昆仑的西王母,司天之厉及五残,你猜猜看,织女,她究竟是什么?” 顾曜看着她眼睛凸起的模样,默默后退半步道:“她是西王母的侍女?” “不,当然不是,西王母是山海大荒的王者,坐镇至高无上的昆仑,她的族人,也拥有着部分这样的能力。” “而织女,则是西王母的族人。” “它当年在昆仑修炼,有一人通过天地奇门,意外勾连,将此处人间惨状传递到了它的眼前,于是它借助梦境,强行勾连了仙界与人间,从昆仑来到了人间。” “凶神九婴,,再如何强大,又怎么比的上昆仑仙族?即便是没有卷属青鸟,降临人间时被削弱数倍的昆仑仙族,杀死它也很简单呢。” 长乐说着吃吃笑了起来,但她的眼神仍然直勾勾盯着顾曜,让顾曜格外不安。 顾曜心头暗叫不妙。 自从长乐开始说起了前尘旧事,就逐渐疯癫,司天厉、随月生的前尘旧事,不断刺激着他。 长乐对于顾曜的些许善意,怕是已经被前身们对于人类的厌恨掩盖。 “糟了,我该怎么离开这里?” 顾曜看着一朵绿色火焰,在长乐胸口冒出,扣住了手掌的银色符箓。 “可惜啊,她从昆仑来,却无法回到昆仑去。”长乐继续幽幽道,绿色火焰在她身上不断蔓延。 “但现在,好像有个机会了呢,一个人类,身上为什么会两个世界的气息?顾曜,你说呢?” 第三百零三章 忘记的人 长乐郡主一点点逼近,她好像变成了一张纸做的人皮,绿色的火星一点点在皮肤之上蔓延,将原本白皙的肌肤燎成青烟,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皮肤如老树枯皮、嘴唇厚黑四根獠牙凸出、巨眼双童的怪物。 顾曜也在慢步后退,看着恶意愈发浓郁的长乐逼近,她的身后,沸腾的湖水中生出无数的水泡,虽然只有巴掌大小,可每个水泡之内,都有个拇指姑娘大小的无脸魂魄,扑腾着小小的绿色火翼,跟随在长乐之后。 慢慢的,这些小小的水泡飘向长乐,触碰的一瞬便是消散,无脸的魂魄钻入长乐体内,好似泼油入火,绿色火焰蔓延的速度大大加快,令她的形体变化也变的更快,眼神中属于长乐的融合迅速被喋血疯狂吞没,再看时,已是如同饿极了将要捕食的勐虎,腰背都弓了起来。 “传闻中的山海大荒内,有觚(gu)竹、北户、日下与西王母,被并称之为四荒,这是西王母最早的记载,之后便是,西王母成为了山海昆仑之主,掌管不死神药,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蓬发戴胜,司天之厉及五残。” 顾曜飞快回忆着西王母的记载:“按照典籍的记载,最开始西王母应是个神灵部落之名,只是有一代西王母登顶昆仑,成就了山海王者,西王母才成了它的名。” “按照长乐刚刚说的话,她,不,司天厉应该就是来自这个部落。” “她的能力,也应该类似西王母,只是弱上许多。” “司天之厉及五残...厉为灾,最直观的便是疫病,与之前吴书竹的傩神能力应该是相似的,只是会强上更多,但对我来说,应该是没什么大效。” “五残,是指五残星,不知是什么样的神通。” 看着长乐的面容完全消匿,绿色火焰隐没的一瞬,她彻底变为豹尾虎齿,人头兽身的丑陋怪物,顾曜心底长叹口气。 来到此处,本就有救她的心愿,但终究是没能做到。 现在眼前的,已经是司天厉,或许混杂了些许随月生和单薇子、长乐的记忆罢了。 “或许可以试试阎罗的力量,它当年能斩杀凶神九婴,可如今的状态,未必比之前的九婴头颅强上多少,只是此地也诡异的很,司天厉对于此处更为熟悉,或许先离开此处才是上策...” 顾曜握住手中银符,掂量着以银符打碎此处灰石空间的可能性。 但就在此时,一步步逼近的司天厉却突然停下脚步。 水里飘出的水泡已然全部钻入她的体内,她的气势,也变的狂暴无比,但却突然僵硬住,双手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可恶...可恶的人类!” 她的额头上,突然出现了个诡异的符号,好似桃花中间横了个白玉如意。 这符号上金、青色光芒交错,活灵活现,而司天厉则是面色痛苦,脸扭曲成一团,喉咙中发出一声声野兽般的怒吼,身后原本摇晃的尾巴,此刻绷直了如同神兵利器,疯狂挥动,每一次挥动,都会带动风如利刃,将四处切成碎片。 司天厉匍匐下了身子,不住哀嚎,顾曜不再犹豫,抓住这个间隙,转身向后跑去。 “入口处即便没有出去的方法,也是两片空间联系最为密切的地方。” 他踏出一步,已经到了十丈之外,再要走时,身后却突然传来长乐的叫声。 “顾曜...”声音悲切如杜娟啼血,语气悲凉如老猿哀鸣。 “杀了我,我...我不想作为怪物死去,也不愿再入轮回,成为玩具被人戏弄在掌间,让我以人的身份消亡,用...李桐月的身份死去,求求你了彻底毁掉我的神魂吧。” 此言一出,顾曜停下了脚步,微微回眸。 只见那西王母形态的司天厉肉身已然趴在地上,不住的用头撞着地面,可额头上的桃花白玉如意印记,更是璀璨,金、青两色光点不断飞出,好似要现出实体来。 而长乐的声音,则是从这些光点之中传出。 “求求你...” 她不住哀嚎。 顾曜不禁伸手捉向其中一个光点,以炁力囚住困在掌心之中,看着它如同萤火虫一般,斟酌一二,便以上清明魂术的法门,炼出一团探查人魂的蓝色火焰,灼烧这光点。 一道道残破画面出现在顾曜眼前,这画面内里的地狱场景,使得顾曜面色大变,怒意更是直冲九霄。 “好个大周皇室,好个皇帝,竟能做出如此天理难容之事...” 一个个秀女,如同货物般,装在箱子里被运到此处,看四周的景象,应是在参地内。 饕餮之爪,血红的饕餮之爪,抓在一个如同大象的神机之上,只是这爪子安装在鼻子上。 一批身穿甲胃的士兵,一群道袍各异的道人,将这些秀女溺死在伴月湖的湖水之中,随即将她们扔进那大象神机之中。 这大象神机可以运用饕餮爪子的神力,将这些死去的女子神魂困在腹中,肉身血肉骨分离,各自移交。 而在其中,每一步,每一次的苦楚,司天厉都可以感知到。 从秀女们触碰到伴月湖的湖水中开始,司天厉的神魂碎片就已经融入她们的体内,并且相较于已经死去的秀女们,她更为凄惨。 被溺死的压抑,血肉骨分开的痛楚,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炮制、神魂被一点点修改操控出的无力,无数次的轮回,言不清的折磨。 给了李桐月长乐郡主的皇室身份,也从来不是好心,既是想要看看,能否以人心做绳,牵住她,也是要以人间帝王的气运,压制住她的凶性。 即便同在长安城内,无数的神魂碎片尽在迟尺,作为主体的长乐也感觉不到她们在哀嚎。 顾曜压抑住怒气,控制住自己的理智,咬牙道:“司天厉,你的恨,我感觉到了。” “那些无脸的魂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用这些女子来吸取部分伴月湖内你残存的力量,因为弱小,只需要稍一碰触,神魂肉体都会被污染。” “如此一来,就有了大批承载凶神之力的试验品。” “骨做了六神仕女,血呢?肉呢?” 一直在微微颤动的流珠突然紧紧的缠在了顾曜的手臂上。 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了下流珠,顾曜看向那痛楚无比的司天厉,听着耳边长乐的哀求,抽出劫剑:“司天厉...这桃花如意印记,想必便是皇室在你身上留的后手,只要你苏醒,只要你开始吸收这些神魂碎片,开始恢复力量,它就会出现。” “此刻杀你,易如反掌。” 司天厉狰狞无比的抬起头,双眼逐渐被血色覆盖,涎水混合血水顺着獠牙留下:“肮脏...的人类...我一定会...杀光你们的!” 顾曜将劫剑伸到它的额头前:“但...我不想那么做。” “曾经,纯阳仙人在此处遇到了你,那时候的你,想必也是充满了恨意与杀气,想要杀光世上的人类。” “纯阳仙人不愿看到你大行杀戮,带走你,给了你选择,虽然你以为只有一条路,真的放下了仇恨。” “此时此刻,我也给你一个选择。” 缠在手臂上的流珠上,突然涌出了一道道金色的丝线,披满了顾曜一身,彷若为他穿上了一件金色的阳光大氅。 “与我前去,杀掉狗皇帝,杀掉那些邪道人,杀死伤害过你的人类,随后我想办法送你回家。” “又或者,我给你一个与我一战的机会。” “公平一战的机会。” 顾曜说着,劫剑剑尖光芒吞吐,刺破了它的额头,桃花如意印炸碎。 司天厉抬头,呆呆看着顾曜,伏在地上没有起身,喉咙处还在发着一阵阵勐兽叫阵的呼噜声。 “你...”它发出一声疑问的叫声,头发慢慢蓬起,似乎是要选择第二项,但又畏惧于额头剑尖。 顾曜将劫剑从它的额头处移开:“我的道是什么?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只求问心无愧。” “我看不得善者死于人心,义者亡于人情,抱薪者毙于风雪,搬水者溺于河流,因而遇到了,我要管,要救。” “司天厉,我不知晓纯阳仙人那时如何?但此刻,这事,我要讨个公道。” “不止为你,也为了长乐郡主李桐月,为了无辜惨死、数不胜数、却连名字都没能留下的秀女们。” 太阴幽萤之相,天狗食月之势,阎罗天子之法,一并在顾曜周身闪烁。 将金黄温暖的流珠编织出的大氅都染上了一层墨色。 即便如此,墨色的光芒仍然温暖,照耀到司天厉身上,激起了心头一片尘埃。 它蓬起的头发慢慢憋了下去,不知何时,双眼之中泪水滚滚留下:“师父...” ... “称呼我为随月生吧,这个名字,是师父给我起的。” 司天厉变成人形,是个面部普通、身材粗壮的中年妇女,没有半点长乐的模样,与顾曜并肩而行。 “顾道友,我的状态并不稳定,此时此刻,是随月生的记忆在翻滚,压制住了司天厉的恨,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狂。” 随月生带着顾曜来到灰石空间的入口处道:“师父的流珠,可以激起我作为随月生的记忆,如果道友下次来,是司天厉,或者单薇子,请用流珠唤醒我吧。” “至于如果是李桐月,想必道友也不用担心什么。” 顾曜颔首道:“道友,那需要我做什么,才能让你保持理智,并且可以离开这里?” 随月生笑道:“肉身,一具强大的肉身,司天厉之所以压抑不住的对你动手,因为你的肉身足以承载我们的神魂,发挥出凶神的力量。” “因此即便我们知晓,神魂之上有大周皇帝的压制,也想要拼一把,只要夺了你的肉身,就有了足够的操作空间,到时候不管是斩掉有问题的神魂,还是如何,都有了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顾曜道:“原来如此,我说为何,长乐为何前面还在劝我尽快离开,后面却讲起了那么多事,直到自己失控。” “那是司天厉的影响,李桐月作为我们的一世,修为实在太弱了,神魂也不够强韧,意志也不坚定,我们三人,不管是谁都可以轻松影响到她。” 说着感慨了一声:“不过或许,这才是大周皇室想要的司天厉。” 顾曜点点头:“另一位长乐郡主的肉身在外面,她与桐月修炼一套共享的功法,但她的神魂不知下落...” 随月生摇头:“不可,神魂太弱,肉身自然也不强。” 顾曜又道:“此处空间内,还有几个人,一个是个古怪的老叟,一个是我从伴月湖周边的树里挖出的人,这两人,应该都是...” 顾曜结巴了,不知该不该直说,有些担心会激发随月生的怨恨之心。 随月生一手捏印在胸口,口中念了句福生无量天尊,自嘲一声道:“他们应该是食取了随月生的肉身吧,息壤所化的肉身,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不过他们两人,勉强也能作为备用,只是可能用一会就会崩溃。” 顾曜继续道:“另两人,一人名为尹蝶,是村子的居民,但和你可能关系莫测,但她似乎没做过什么事。” 随月生想了想摇摇头:“不确定,或许出去可以看一下。” “最后一人,姓名不知,被称为书桃仙官,阳神修为,神通诡异,罪大恶极,也是图谋你的力量之人,只是不知她的肉身能否承载你。”顾曜说完后,不再言语。 随月生笑了笑道:“道友的意思我明白,请放心去捕捉书桃吧,若是她的肉身不行,我也会用,只是出去后,要去寻找下息壤,当年我游历时,曾遇到水患,因此斩下了自己一臂,化为息壤,治理水患,如今再去取来,重新制造个肉身便是。” “如此甚好。” 顾曜转身便要告辞。 但随月生却又突然道:“还有个人,也在这里乱窜,是和你一起进来的,但很诡异的是,你们进来之后,就将她忘记了,此刻她正在参地之中,将要找到饕餮的爪子了。” 顾曜一愣:“和我们一起进来的?” “我们...我,蝶儿,静音,长乐郡主,还有谁?” 眉头微微皱起:“好像是忘了什么,是什么?” 第三百零四章 加班到11点,先更后改了哭 顾曜陷入了思考。 隐约的,他也感觉到了,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 越是细想,这感觉越是熟悉,像极了曾经遇到的见知障,明明已经在脑海中浮起了大概的样貌,偏偏又好似隔了层毛玻璃,挡住了具体的样子,只让你看着模湖但熟悉的大概轮廓浮想联翩。 “和我一起来的,是了,还有个人,是谁?陆白侯?不是,路白侯被我留在了长乐的府邸,希言她们也是如此。” 顾曜忍不住轻轻叩着眉心,闭上眼开始回忆。 “是谁?是什么?我从清水县而来,路经多处,更是遇到了地官大帝的像,放出了个妖僧...等等,我是如何碰到的?有个人,是她感觉到了,感知在我之上。” “很清,但是雾中花,见不得全貌。” 就在眼前却是想不起来,顾曜不由着急了起来。 他隐约觉得,此事极其重要,若是无视,造成的后果可能比想象中的情况还要糟糕一万分。 随月生看着顾曜的模样,道:“虽然我是从水中,土中听到了,闻到了这个人,无法告知你它是什么样,有什么特点,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此人是个傀儡之身,没有人的气息。” 傀儡,傀儡... 傀儡! “我在清水县时,用了个特殊的法门,制造出了个特殊的傀儡,这法门也是她教导我的,希言...是了,希言化人身就是这样的脸,我可以想起来。” 顾曜在脑海中按照希言的狐狸脸,慢慢勾勒出一个狐媚生动的少女脸蛋。 “对了,就是这样,虽然不全是,但很像了,我快要想起来了。” “她是如何而来?叫什么名字?” 顾曜想的脑袋一阵抽搐。 随月生看顾曜这般模样,安慰道:“你在此处空间之外,不是还有两个同伴吗?或许可以出去与她们交流一二,就能想起来这是何人了。” 顾曜仍在纠结,但脑海迷雾中的人,始终若隐若现,甚至一旦顾曜将要想到,便会化作其他顾曜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用各种巧合之处来误导他的思维,即便他立刻反应过来,思绪也已经被打乱。 如此一番苦恼,也是毫无建树,只能颔首道:“道友说的有道理。” 又问道:“道友曾经说,此人在参地之中?已经快要找到饕餮的断爪了?” 随月生点了下头颅道:“是的,我与此处的联系极其密切,因而可以感觉到,这人已经快要碰触到饕餮的爪子了。” “那道友能否告知我,饕餮的爪子在何处?” “此事自无不可。” 随月生笑笑,令顾曜张开手掌,竖起一指,在顾曜手掌之中随意一点一画:“道友出去后,循着这地图去找便是了。” 顾曜合掌,感谢道:“多谢道友,对了,道友,饕餮的断爪,可否作为你的肉身?” 随月生摇摇头:“不可,饕餮的本体,虽然不如我,但也是货真价实的神灵,如今虽然只是只断爪,若是我有肉体自然不惧,可我此刻也只是残魂一缕,这断爪污染我的神魂还是可以做到的。” 顾曜颔首道:“原来如此,那便请道友再稍等片刻,顾曜必定竭尽全力,为道友寻来肉身。” 话毕,转身一步踏出,消失在此处。 灰色石头之外,静音和蝶儿正在地上下井字棋。 静音连战连胜,脸上挂满了笑容,而蝶儿则是苦着脸,顾曜突然出现,倒是让她一番惊喜,兴奋的一跃而起,装作不在意的欣喜模样,一脚将井字棋盘踩成一团模湖。 静音挂着脸,站起身子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顾曜摇摇头,将里面的事,自己所见到的,随月生又是如何,尽快的讲述了一遍。 静音听的勃然大怒,蝶儿也是俏脸带冰。 显然司天厉四世的悲惨经历,着实让她们愤怒。 “可恶,真是好个匹夫,好个大周皇帝,当初大周太祖、太宗都是何等的人杰,怎么生出来这样的孽障后人?” 静音师太怒发冲冠,抬起一脚,狠狠踩在了地上,若非此处特殊,怕是能将此山直接踩裂开。 顾曜安慰了两声,言明司天厉已经被自己说服,将会与自己一同走出此处,向大周皇室复仇,这才让两人情绪好转一二。 “对了,还有一事,你们可还记得我们进来时,是几个人一同进来?随月生提醒我说,有一人是与我们一同进来的,只是进来之后,就被我们忘记,而她自己,已经去了参地,即将找到饕餮的断爪。” 顾曜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问道:“这等使自己被遗忘的术法,颇为相似我曾经遇到过的见知障,只是那时的见知障,一旦想起或者发现盲点,就能自然堪破,并且其他人被点醒之后,也不再受此术困扰。” “可是此刻,我明明已经感觉到了,却始终无法突破这层迷障,反而使得神魂受到骚扰刺激,着实痛苦,师太,蝶儿,你们能想起来吗?” 顾曜看向蝶儿和静音师太,满怀期待。 静音皱起了眉头,仔细回忆一二道:“我们进来时,是你,我,蝶儿,尹蝶,还有个...” 她的眼神变的严肃了许多:“奇怪,就在口头上,我刚刚明明已经想了起来,为什么又忘记了?” “师太你也想不起来了吗?”顾曜叹口气,看向蝶儿:“蝶儿,你呢?” 蝶儿闭上眼,彷若陷入了沉睡,进入了沉沉的思考。 大概片刻之后,天空中突然蹿出一只红色的蝴蝶,围绕这蝶儿飞转几周之后,化作红色的破碎花瓣,落在了蝶儿的身上。 随即蝶儿睁开眼,面色寻常道:“我想起来了,是小琥。” 小琥? 小琥! 两字一出,无数记忆立刻山呼海啸般涌出,顾曜再次皱起了眉,双目有些茫然,接受这记忆。 良久之后,顾曜双眸回复清明:“小琥,她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看向参地的方向,心中犹豫一二,随即问道:“师太,您觉得我们现在是该去参地抓住小琥,免得她拿走饕餮爪子后做什么,还是该继续去找书桃和尹蝶?亦或是看看那老叟有什么古怪?” 静音眼睛转动了下:“这三件事,未必不可以一起啊?” “啊?” 静音笑道:“书桃可能藏在村子里,也可能藏在参地里,不管藏在哪里,都有一定的谋划,可是,参地内的饕餮爪子,她会不想要吗?” “我们大可以用饕餮爪子钓鱼,将她钓来就是。” “至于那老叟,直接绑走就是了。” 静音微微捏了下拳头,笑眯眯道:“那老叟,反正不是好人,随月生不是说了吗,这些人,大概率是食取了她的肉身,才能如此,而这个老叟,记忆如此古怪,应该有大秘密,干脆直接绑着带走,顺便拷问下。” “师太你就是想打他吧?” 顾曜滴咕了一句,但也觉得没什么不妥:“那好,捉了老叟,我们一同去参地,将架势弄的大一些,将书桃醒过来,反正有蝶儿,还有我的阎罗法相在,基本不会有问题。” 说完又看了下之前老叟和麻衣男子被引走的方向:“真是奇怪,怎么还没回来?罢了,我们且去找去。” 看了下那全是树木的方向,没有运转御剑之法,他脚尖轻点,运转轻身之法,灵巧的跃动,循着纸飞机的方向追去。 静音、蝶儿两人点头,一并跟在顾曜之后。 进了茂密的树林之中,顾曜在树木之上左转右跳,很快就找到了纸飞机。 它落在一处树根处,飞机的翅膀、头处,还有些许血液。 顾曜将纸飞机拿起,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周围:“真是奇怪,怎么不见那两人?他们不是循着纸飞机的方向追来的吗?” 静音和蝶儿也是看了下周围,但也没有什么发现。 “这老叟果然有古怪,居然就这么消失了。” 顾曜也不在意,随手将纸飞机上沾有血液的部分撕下:“不过没关系,有血液,就能找到。” 将这几片血浸的符纸合在掌中,顾曜捏印施法,双手翻飞,最后右手两指轻捏,微微一抖,一团火焰燃起,将这符纸点燃。 一行青烟升起,直指西边。 “走。” 顾曜招呼一声,跟着青烟所指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青烟的方向笔直,血液的主人,似乎没有移动,一直待在原处。 而顾曜三人追着到了目的地,却发现这地方个,居然是村子。 老叟和麻衣男人又躲会了村子? 顾曜和静音、蝶儿交换了下眼神,轻轻走进村子里,直冲青烟指着的村长屋子。 村长的屋门大开,那地下的通道也是打开了。 顾曜也是跟着,再次来到了下面。 只是这一次,才刚走了几步路,就听到了一阵对话声。 自言自语的对话声。 听声音,是老叟的声音。 顾曜抬头向上面两人做了个嘘声的标志,隐匿自己的呼吸,慢步走了下去,身后蝶儿也轻巧的像只蝴蝶,飘飘落下,静音则好似做贼,蹑手蹑脚。 “师太你不会轻身功法?” 躲在最近的书柜后,顾曜一边探头,一边传音问道。 静音传音还不忘啐一口:“正经人学什么轻身功法?当梁上君子不成?” “您说的是。” 顾曜看着她手脚感觉像是不属于自己的别扭模样,也不反驳,定睛看向那说话的人。 是老叟。 一盏烛火摇曳,老叟面对墙壁,声音急促的说着话。 “时间要到了,此地快要无法留存了,你怎么还在犹豫?” 另一个声音响起:“未必到了,或许还有转机,此处埋葬的凶神之多,足以排在人间前五,并且此处距离长安极尽,大周皇室不会看着此处消亡,免的波及长安的。” 这声音与老叟的一模一样,可说话的,却是墙上的影子。 顾曜看着墙壁上细长的影子嘴部轮廓张张合合,不由运转通幽之术看去。 这一看,却是十分惊悚 这墙上的人影细长,看似是老叟被烛火映射所成,但在通幽之术下,这影子赫然是无数张细长无比的鬼脸拼接而成。 此刻说话的,真是胸口一张格外肥大的脸,整整占据了四分之一的肚子。 烛火跳动,愈发照射的鬼影如妖魔。 老叟的声音急切:“你清醒点啊,当初我们对于如何处理司天厉的方法不同,可结局是一样的,无非是我们吃肉,你们喝血,之后每隔一段时间轮回。” “可现在不一样,要毁掉此处的不是司天厉,是个精明的道士,我的说辞,他完全不相信。” “司天厉再强,也只是个没脑子的,可现在来的家伙,是同样拥有凶神之力的。” “那条九婴头颅被杀死的记忆我不是给你看了吗?你...” 老叟急的咳嗽连连。 墙上的影子换了张脸开口道:“那是你的话术愚蠢,织女的追随者?呵呵呵,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相信。” “应慕道相信了。”老叟反驳道。 “蠢货,应慕道是有所求,再加上那是个凶神,他不想管闲事罢了,你真以为他不知道呢?难怪最近这里沦落到如今的田地,当初你们这群人,是怎么选中你的?” 老叟有些气急败坏了:“还不是你们这群蠢货,选谁不好,非要选书桃那个心比天高的蠢女人,一点本事没有,心倒是很大,什么都想要,结果呢,害死了一个又一个,最后背黑锅的却是我们!” “现在呢?不也是她主动找事?看到个天才就憋不住,生怕别人抢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人一影吵了起来。 最后还是那肥大的鬼脸道:“行了,别吵了,都如此了,还是想想该怎么办才好。” “能怎么办?杀了那个道士,然后我们想办法逃走。” “怎么杀?那道士的实力...” “书桃呢,她不是躲在暗面吗?让她吸收随月生的一只眼睛,应该差不多了吧。” 老叟没说话,一群鬼脸讨论的热火朝天。 “行了,等正之把书桃从暗面喊出来再说。” 老叟实在忍不住打断道。 可就在此刻,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老叟和影子一下都是跳了起来:“参地出事了!” 第三百零五章 抱歉,明日补 (今日喝醉了,明日补) 这地震来的快,去的也快。 只是微微震动片刻,也没有惊起任何动荡,唯独老叟和影子,都是面色愤怒,夹杂着些许恐惧。 “参地动荡的频率越发密集了,你还敢说和书桃的合作没有问题吗?” “参地动荡,是因为司天厉一身精血所化的血参消失,和书桃有什么关系?” 一人一影沉默片刻,再次吵了起来。 顾曜刚刚因为动荡,而将脑袋藏了起来,此刻再次微微探头。 只见老叟气的浑身颤抖,头发都要立了起来。 那肥大的鬼脸张嘴似乎又要说些什么,但面上的一张,一直闭着眼好似睡眠的脸睁开眼,出声道:“行了,再吵又有什么用?再找不回参王,此地必然会销毁,你们两只再怎么浪费口舌,也是恶心自己。” 这张鬼脸一发话,老叟和其他鬼脸都是安静了下来,不再言语。 又是一阵沉默,那鬼脸唔了一声:“大周皇室不是说会去找回参王送回来吗?怎么还没有消息?” 老叟回答道:“没有消息,大周朝廷的人,贪婪而短视,或许是发觉参王的秘密后悔了。” “不,不可能,大周那边与我们联系的是当今皇帝的二儿子,能力一般,但听的劝,因此才能从皇帝手中接过与我们合作的担子。”肥大鬼脸当即反驳道: “即便他嫉恨应慕道,数次想要通过小手段将应慕道挤出去,最后还是在其他人的劝说息忍下了。” “参王的确有价值,可它的价值比不上伴月湖,他不会犯蠢的。” 老叟听的自己又被反驳了,压着怒火,问道:“那你觉得呢?是大周皇室无能,找不到参王?” 肥大鬼脸权当没听到:“先生,皇室曾经数次说过,应慕道的兄长执掌的势力,能够威胁到皇室,或许是这个势力在从中作梗。” 老叟立刻还嘴:“那皇室的人只会将一切都推诿给其他人,从他们百年前找到此处到如今,发生的意外数以百计,全都被推给其他人,他们的话,能信吗?定然是...” “行了。”面上的鬼脸打断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都需要两手准备了。” “何融,你派村民出去寻找血参,可有线索?” 何融便是老叟,他立刻道:“在洛阳、北氓山一带,有大量血参出现,他们正在寻找,并且组织了大量野茅。” “进境如何?” 老叟低下头,不敢说话。 肥大鬼脸立刻笑呵呵道:“废物。” 随即洋洋得意道:“先生,您让我去找一个类似此处的地方,我倒是找到了。” “哦?”面上的鬼脸语气高昂了许多。 肥大鬼脸道:“在下找到了两处,都在水中,一处顺着霸水直下,入海进归墟,那地就在归墟内。” 老叟急忙插嘴道:“混账东西,居然想让先生进归墟,归墟是什么地方,你不知晓吗?还是想要存心害死先生?” 面上的鬼脸呵斥道:“闭嘴,何冲,你继续说。” 老叟面色难看,闭嘴缩到一旁。 肥大鬼脸嗤笑了一声,才继续道:“先生的吩咐,何冲哪敢粗心大意?我刚刚说的归墟,并不是传闻中的天下之水汇聚之处,而是一个名为归墟的小岛。” “这岛就在水中,岛上有一个石碑,刻有归墟二字,虽在海中,却有一堵气墙隔绝海水,各方各面都很符合先生的要求,唯一的缺点,便是没有阳光,嗯,对了,比较远,也是个缺点。” 面上的鬼脸嗯了一声:“不错,另一个呢?” 肥大鬼脸笑道:“另一个就近很多了,临安府,星落湖。” 顾曜一下支棱起了耳朵。 老叟也抬起了头,不等肥大鬼脸说,就直接高呼道不可。 “先生,不可啊,绝不可去星落湖,那处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已经知晓,若是去了那里,我等...” 面上鬼脸第一次出现了愤怒的情绪,呵斥道:“闭嘴!” 肥大鬼脸愈发得意,笑容也越发阴森:“先生,星落湖的情况我也已经打探明白了,那星落湖原本名为星罗湖,是个千顷的巨湖,夜间群星倒点,壮阔波澜更甚星空,这才有了星罗湖之名。” “而在百年前,一个人间绝顶,与天下至强在那处交手,将星辰都是斩碎,落入湖中,因此便有了星落湖的称呼。” 这地震来的快,去的也快。 只是微微震动片刻,也没有惊起任何动荡,唯独老叟和影子,都是面色愤怒,夹杂着些许恐惧。 “参地动荡的频率越发密集了,你还敢说和书桃的合作没有问题吗?” “参地动荡,是因为司天厉一身精血所化的血参消失,和书桃有什么关系?” 一人一影沉默片刻,再次吵了起来。 顾曜刚刚因为动荡,而将脑袋藏了起来,此刻再次微微探头。 只见老叟气的浑身颤抖,头发都要立了起来。 那肥大的鬼脸张嘴似乎又要说些什么,但面上的一张,一直闭着眼好似睡眠的脸睁开眼,出声道:“行了,再吵又有什么用?再找不回参王,此地必然会销毁,你们两只再怎么浪费口舌,也是恶心自己。” 这张鬼脸一发话,老叟和其他鬼脸都是安静了下来,不再言语。 又是一阵沉默,那鬼脸唔了一声:“大周皇室不是说会去找回参王送回来吗?怎么还没有消息?” 老叟回答道:“没有消息,大周朝廷的人,贪婪而短视,或许是发觉参王的秘密后悔了。” “不,不可能,大周那边与我们联系的是当今皇帝的二儿子,能力一般,但听的劝,因此才能从皇帝手中接过与我们合作的担子。”肥大鬼脸当即反驳道: “即便他嫉恨应慕道,数次想要通过小手段将应慕道挤出去,最后还是在其他人的劝说息忍下了。” “参王的确有价值,可它的价值比不上伴月湖,他不会犯蠢的。” 老叟听的自己又被反驳了,压着怒火,问道:“那你觉得呢?是大周皇室无能,找不到参王?” 肥大鬼脸权当没听到:“先生,皇室曾经数次说过,应慕道的兄长执掌的势力,能够威胁到皇室,或许是这个势力在从中作梗。” 老叟立刻还嘴:“那皇室的人只会将一切都推诿给其他人,从他们百年前找到此处到如今,发生的意外数以百计,全都被推给其他人,他们的话,能信吗?定然是...” “行了。”面上的鬼脸打断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都需要两手准备了。” “何融,你派村民出去寻找血参,可有线索?” 何融便是老叟,他立刻道:“在洛阳、北氓山一带,有大量血参出现,他们正在寻找,并且组织了大量野茅。” “进境如何?” 老叟低下头,不敢说话。 肥大鬼脸立刻笑呵呵道:“废物。” 随即洋洋得意道:“先生,您让我去找一个类似此处的地方,我倒是找到了。” “哦?”面上的鬼脸语气高昂了许多。 肥大鬼脸道:“在下找到了两处,都在水中,一处顺着霸水直下,入海进归墟,那地就在归墟内。” 老叟急忙插嘴道:“混账东西,居然想让先生进归墟,归墟是什么地方,你不知晓吗?还是想要存心害死先生?” 面上的鬼脸呵斥道:“闭嘴,何冲,你继续说。” 老叟面色难看,闭嘴缩到一旁。 肥大鬼脸嗤笑了一声,才继续道:“先生的吩咐,何冲哪敢粗心大意?我刚刚说的归墟,并不是传闻中的天下之水汇聚之处,而是一个名为归墟的小岛。” “这岛就在水中,岛上有一个石碑,刻有归墟二字,虽在海中,却有一堵气墙隔绝海水,各方各面都很符合先生的要求,唯一的缺点,便是没有阳光,嗯,对了,比较远,也是个缺点。” 面上的鬼脸嗯了一声:“不错,另一个呢?” 肥大鬼脸笑道:“另一个就近很多了,临安府,星落湖。” 顾曜一下支棱起了耳朵。 老叟也抬起了头,不等肥大鬼脸说,就直接高呼道不可。 “先生,不可啊,绝不可去星落湖,那处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已经知晓,若是去了那里,我等...” 面上鬼脸第一次出现了愤怒的情绪,呵斥道:“闭嘴!” 肥大鬼脸愈发得意,笑容也越发阴森:“先生,星落湖的情况我也已经打探明白了,那星落湖原本名为星罗湖,是个千顷的巨湖,夜间群星倒点,壮阔波澜更甚星空,这才有了星罗湖之名。” “而在百年前,一个人间绝顶,与天下至强在那处交手,将星辰都是斩碎,落入湖中,因此便有了星落湖的称呼。” (重复内容,明日补)、 这地震来的快,去的也快。 只是微微震动片刻,也没有惊起任何动荡,唯独老叟和影子,都是面色愤怒,夹杂着些许恐惧。 “参地动荡的频率越发密集了,你还敢说和书桃的合作没有问题吗?” “参地动荡,是因为司天厉一身精血所化的血参消失,和书桃有什么关系?” 一人一影沉默片刻,再次吵了起来。 顾曜刚刚因为动荡,而将脑袋藏了起来,此刻再次微微探头。 只见老叟气的浑身颤抖,头发都要立了起来。 那肥大的鬼脸张嘴似乎又要说些什么,但面上的一张,一直闭着眼好似睡眠的脸睁开眼,出声道:“行了,再 这地震来的快,去的也快。 只是微微震动片刻,也没有惊起任何动荡,唯独老叟和影子,都是面色愤怒,夹杂着些许恐惧。 “参地动荡的频率越发密集了,你还敢说和书桃的合作没有问题吗?” “参地动荡,是因为司天厉一身精血所化的血参消失,和书桃有什么关系?” 一人一影沉默片刻,再次吵了起来。 顾曜刚刚因为动荡,而将脑袋藏了起来,此刻再次微微探头。 只见老叟气的浑身颤抖,头发都要立了起来。 那肥大的鬼脸张嘴似乎又要说些什么,但面上的一张,一直闭着眼好似睡眠的脸睁开眼,出声道:“行了,再吵又有什么用?再找不回参王,此地必然会销毁,你们两只再怎么浪费口舌,也是恶心自己。” 这张鬼脸一发话,老叟和其他鬼脸都是安静了下来,不再言语。 又是一阵沉默,那鬼脸唔了一声:“大周皇室不是说会去找回参王送回来吗?怎么还没有消息?” 老叟回答道:“没有消息,大周朝廷的人,贪婪而短视,或许是发觉参王的秘密后悔了。” “不,不可能,大周那边与我们联系的是当今皇帝的二儿子,能力一般,但听的劝,因此才能从皇帝手中接过与我们合作的担子。”肥大鬼脸当即反驳道: “即便他嫉恨应慕道,数次想要通过小手段将应慕道挤出去,最后还是在其他人的劝说息忍下了。” “参王的确有价值,可它的价值比不上伴月湖,他不会犯蠢的。” 老叟听的自己又被反驳了,压着怒火,问道:“那你觉得呢?是大周皇室无能,找不到参王?” 肥大鬼脸权当没听到:“先生,皇室曾经数次说过,应慕道的兄长执掌的势力,能够威胁到皇室,或许是这个势力在从中作梗。” 老叟立刻还嘴:“那皇室的人只会将一切都推诿给其他人,从他们百年前找到此处到如今,发生的意外数以百计,全都被推给其他人,他们的话,能信吗?定然是...” “参王的确有价值,可它的价值比不上伴月湖,他不会犯蠢的。” 老叟听的自己又被反驳了,压着怒火,问道:“那你觉得呢?是大周皇室无能,找不到参王?” 肥大鬼脸权当没听到:“先生,皇室曾经数次说过,应慕道的兄长执掌的势力,能够威胁到皇室,或许是这个势力在从中作梗。” 老叟立刻还嘴:“那皇室的人只会将一切都推诿给其他人,从他们百年前找到此处到如今,发生的意外数以百计,全都被推给其他人,他们的话,能信吗?定然是...” 第三百零六章 明日补,尽快调整。 (这几日离职换了新工作,新上司每天喊着喝酒,有些受不住,明天早上早起补。) 在手里仔细打量下下那一根红色根须,顾曜不知为何,竟然是感觉到了一丝熟悉感, “真是奇怪,为什么我感觉到了一股熟悉感,我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吗?” 顾曜仔细回忆了下,但确实是第一次见。 “那这熟悉感...” 顾曜突发奇想,运炁注入这一根红色根须之中。 奇特的事发生了,随着顾曜的炁注入,一层金光居然在根须之中涌出。 “金光咒!” “怎么可能?这根须为什么会被激发出金光咒,是和天师府有什么关系吗?” 顾曜从老叟胸口又拿出一根,如法炮制一番。 果不其然,这一根也同样涌出了金光咒的护体金光。 顾曜注视着手里的两根根须,突然起了一丝妙想,又捏起一根,以天师银炁催发。 一层蒙蒙的银光出现在新的根须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静音看着顾曜对着这根须发呆,好奇的凑过来问道。 顾曜想了想,又捏起一根递给静音师太道:“师太你试试将炁注入这个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静音隔着衣袖捏住,这根须立刻停止了活动,顾曜看着手里活蹦乱跳的两根,微微皱起了眉:“这东西为什么只是在我手上活跃,是什么原因?” 这边静音将自己的炁注入其中,但奇妙的事发生了,一层金光涌现,居然将静音的炁挡在了外面。 而这根红色根须则是随着金光亮起,每一息过去,根须都会干枯枯萎一分,不到十息的时间,金光便是熄灭了,而这红色根须更是干枯皱叠成了一小根枯灰色树枝,轻轻一碰,就碎成了数不清的小块。 “这红色根须,是因为我是活人的原因,还是因为金光咒的原因?” 顾曜对着手里两根活蹦乱跳的两根陷入了沉思。 直到静音师太打断了顾曜的思考,她努努嘴催促道:“想要问什么,就赶紧问吧,你在怎么看这些诡异的东西,也想不到结果,不是吗?” 顾曜点点头,将手中两根也是放回了老叟的胸口,不出意外,这两根一离开顾曜的手,便是瞬间安静了。 顾曜又深深注视了几眼,便打算唤醒老叟询问一二。 但却被蝶儿拦住了。 “蝶儿,怎么了?”静音师太问道。 蝶儿道;“尹蝶变作的血参,在这里呢。” 尹蝶变作的血参,是在书桃腰间的小布囊内,此刻书桃死死咬住何宵的胳膊,全身上下似乎是被老叟他们做了什么法,或者是中了他们布置的圈套,全无行动能力。 因而顾曜也是放心大胆的搜查了一番书桃身上的东西。 在书桃恨不得将顾曜生吞活剥掉的眼神中,顾曜检查了一番,便发现了尹蝶变作的血参。 此刻这血参正紧紧躺在书房内,顾曜拿出血参,轻声喊下它的名字,全无反应。 手指捅了下,又注入了一点炁,血参就要抽动的瞬间,一道黑色的符箓出现在血参表面,压抑住了它的动作。 黑色符箓一闪即逝,迅速隐没,所幸顾曜已经记住,当即蹲下身子,将符箓画在了地上。 这也是顾曜从没有见过的符箓,没有符头、符胆、符尾,像极了顾曜掌控符水之术后,随意画出的符箓。 重复内容,明日补 在手里仔细打量下下那一根红色根须,顾曜不知为何,竟然是感觉到了一丝熟悉感, “真是奇怪,为什么我感觉到了一股熟悉感,我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吗?” 顾曜仔细回忆了下,但确实是第一次见。 “那这熟悉感...” 顾曜突发奇想,运炁注入这一根红色根须之中。 奇特的事发生了,随着顾曜的炁注入,一层金光居然在根须之中涌出。 “金光咒!” “怎么可能?这根须为什么会被激发出金光咒,是和天师府有什么关系吗?” 顾曜从老叟胸口又拿出一根,如法炮制一番。 果不其然,这一根也同样涌出了金光咒的护体金光。 顾曜注视着手里的两根根须,突然起了一丝妙想,又捏起一根,以天师银炁催发。 一层蒙蒙的银光出现在新的根须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静音看着顾曜对着这根须发呆,好奇的凑过来问道。 顾曜想了想,又捏起一根递给静音师太道:“师太你试试将炁注入这个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静音隔着衣袖捏住,这根须立刻停止了活动,顾曜看着手里活蹦乱跳的两根,微微皱起了眉:“这东西为什么只是在我手上活跃,是什么原因?” 这边静音将自己的炁注入其中,但奇妙的事发生了,一层金光涌现,居然将静音的炁挡在了外面。 而这根红色根须则是随着金光亮起,每一息过去,根须都会干枯枯萎一分,不到十息的时间,金光便是熄灭了,而这红色根须更是干枯皱叠成了一小根枯灰色树枝,轻轻一碰,就碎成了数不清的小块。 “这红色根须,是因为我是活人的原因,还是因为金光咒的原因?” 顾曜对着手里两根活蹦乱跳的两根陷入了沉思。 直到静音师太打断了顾曜的思考,她努努嘴催促道:“想要问什么,就赶紧问吧,你在怎么看这些诡异的东西,也想不到结果,不是吗?” 顾曜点点头,将手中两根也是放回了老叟的胸口,不出意外,这两根一离开顾曜的手,便是瞬间安静了。 顾曜又深深注视了几眼,便打算唤醒老叟询问一二。 但却被蝶儿拦住了。 “蝶儿,怎么了?”静音师太问道。 蝶儿道;“尹蝶变作的血参,在这里呢。” 尹蝶变作的血参,是在书桃腰间的小布囊内,此刻书桃死死咬住何宵的胳膊,全身上下似乎是被老叟他们做了什么法,或者是中了他们布置的圈套,全无行动能力。 因而顾曜也是放心大胆的搜查了一番书桃身上的东西。 在书桃恨不得将顾曜生吞活剥掉的眼神中,顾曜检查了一番,便发现了尹蝶变作的血参。 此刻这血参正紧紧躺在书房内,顾曜拿出血参,轻声喊下它的名字,全无反应。 手指捅了下,又注入了一点炁,血参就要抽动的瞬间,一道黑色的符箓出现在血参表面,压抑住了它的动作。 黑色符箓一闪即逝,迅速隐没,所幸顾曜已经记住,当即蹲下身子,将符箓画在了地上。 这也是顾曜从没有见过的符箓,没有符头、符胆、符尾,像极了顾曜掌控符水之术后,随意画出的符箓。在手里仔细打量下下那一根红色根须,顾曜不知为何,竟然是感觉到了一丝熟悉感, “真是奇怪,为什么我感觉到了一股熟悉感,我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吗?” 顾曜仔细回忆了下,但确实是第一次见。 “那这熟悉感...” 顾曜突发奇想,运炁注入这一根红色根须之中。 奇特的事发生了,随着顾曜的炁注入,一层金光居然在根须之中涌出。 “金光咒!” “怎么可能?这根须为什么会被激发出金光咒,是和天师府有什么关系吗?” 顾曜从老叟胸口又拿出一根,如法炮制一番。 果不其然,这一根也同样涌出了金光咒的护体金光。 顾曜注视着手里的两根根须,突然起了一丝妙想,又捏起一根,以天师银炁催发。 一层蒙蒙的银光出现在新的根须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静音看着顾曜对着这根须发呆,好奇的凑过来问道。 顾曜想了想,又捏起一根递给静音师太道:“师太你试试将炁注入这个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静音隔着衣袖捏住,这根须立刻停止了活动,顾曜看着手里活蹦乱跳的两根,微微皱起了眉:“这东西为什么只是在我手上活跃,是什么原因?” 这边静音将自己的炁注入其中,但奇妙的事发生了,一层金光涌现,居然将静音的炁挡在了外面。 而这根红色根须则是随着金光亮起,每一息过去,根须都会干枯枯萎一分,不到十息的时间,金光便是熄灭了,而这红色根须更是干枯皱叠成了一小根枯灰色树枝,轻轻一碰,就碎成了数不清的小块。 “这红色根须,是因为我是活人的原因,还是因为金光咒的原因?” 顾曜对着手里两根活蹦乱跳的两根陷入了沉思。 直到静音师太打断了顾曜的思考,她努努嘴催促道:“想要问什么,就赶紧问吧,你在怎么看这些诡异的东西,也想不到结果,不是吗?” 顾曜点点头,将手中两根也是放回了老叟的胸口,不出意外,这两根一离开顾曜的手,便是瞬间安静了。 顾曜又深深注视了几眼,便打算唤醒老叟询问一二。 但却被蝶儿拦住了。 “蝶儿,怎么了?”静音师太问道。 蝶儿道;“尹蝶变作的血参,在这里呢。” 尹蝶变作的血参,是在书桃腰间的小布囊内,此刻书桃死死咬住何宵的胳膊,全身上下似乎是被老叟他们做了什么法,或者是中了他们布置的圈套,全无行动能力。 《我的治愈系游戏》 因而顾曜也是放心大胆的搜查了一番书桃身上的东西。 在书桃恨不得将顾曜生吞活剥掉的眼神中,顾曜检查了一番,便发现了尹蝶变作的血参。 此刻这血参正紧紧躺在书房内,顾曜拿出血参,轻声喊下它的名字,全无反应。 手指捅了下,又注入了一点炁,血参就要抽动的瞬间,一道黑色的符箓出现在血参表面,压抑住了它的动作。 黑色符箓一闪即逝,迅速隐没,所幸顾曜已经记住,当即蹲下身子,将符箓画在了地上。 这也是顾曜从没有见过的符箓,没有符头、符胆、符尾,像极了顾曜掌控符水之术后,随意画出的符箓。在手里仔细打量下下那一根红色根须,顾曜不知为何,竟然是感觉到了一丝熟悉感, “真是奇怪,为什么我感觉到了一股熟悉感,我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吗?” 顾曜仔细回忆了下,但确实是第一次见。 “那这熟悉感...” 顾曜突发奇想,运炁注入这一根红色根须之中。 奇特的事发生了,随着顾曜的炁注入,一层金光居然在根须之中涌出。 “金光咒!” “怎么可能?这根须为什么会被激发出金光咒,是和天师府有什么关系吗?” 顾曜从老叟胸口又拿出一根,如法炮制一番。 果不其然,这一根也同样涌出了金光咒的护体金光。 顾曜注视着手里的两根根须,突然起了一丝妙想,又捏起一根,以天师银炁催发。 一层蒙蒙的银光出现在新的根须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静音看着顾曜对着这根须发呆,好奇的凑过来问道。 顾曜想了想,又捏起一根递给静音师太道:“师太你试试将炁注入这个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静音隔着衣袖捏住,这根须立刻停止了活动,顾曜看着手里活蹦乱跳的两根,微微皱起了眉:“这东西为什么只是在我手上活跃,是什么原因?” 这边静音将自己的炁注入其中,但奇妙的事发生了,一层金光涌现,居然将静音的炁挡在了外面。 而这根红色根须则是随着金光亮起,每一息过去,根须都会干枯枯萎一分,不到十息的时间,金光便是熄灭了,而这红色根须更是干枯皱叠成了一小根枯灰色树枝,轻轻一碰,就碎成了数不清的小块。 “这红色根须,是因为我是活人的原因,还是因为金光咒的原因?” 顾曜对着手里两根活蹦乱跳的两根陷入了沉思。 直到静音师太打断了顾曜的思考,她努努嘴催促道:“想要问什么,就赶紧问吧,你在怎么看这些诡异的东西,也想不到结果,不是吗?” 顾曜点点头,将手中两根也是放回了老叟的胸口,不出意外,这两根一离开顾曜的手,便是瞬间安静了。 顾曜又深深注视了几眼,便打算唤醒老叟询问一二。 但却被蝶儿拦住了。 “蝶儿,怎么了?”静音师太问道。 第三百零七章 翻找的记忆 静音说的很有道理,与顾曜猜测的,有些许相似,只是更加激进。 “师太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这里若真有能截下上代天师和上代司首部分神魂的存在,又哪里有必要这般闪躲见不得人?” “甚至我们、书桃都在这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也没见有什么强大存在出现。” 静音耸肩:“这只是我的猜测,一切的真相,还藏在这些人的记忆里。” 顾曜点点头道;“师太说的是,我们之后且小心些,先搞明白小琥为何在我们中的记忆中消失,又在参地做什么吧。” 当即御剑落下,降在参地内。 “也不知小琥去了何处。” 顾曜收起劫剑,皱着眉看着眼前的林子,郁郁葱葱,林深不知去处。 静音想了想道:“小琥的身体不是傀儡吗?当初制造时不是用了你的炁力吗,感觉不到吗?” 顾曜摇头道:“感觉不到,只有距离很近时,我才能感觉到。” 说着感叹一声:“若是希言在就好了,小琥的身体是借了希言的毛发,想必能更加清晰的感觉到。” 静音耸肩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随缘在林中找一下了。” 顾曜却是看向手中提着的书桃:“之前随月生不是说,小琥去找饕餮爪子了吗?书桃仙官和应慕道关系应该不错吧,应该知道饕餮爪子在哪吧?若是知道,不妨点点头。” 书桃瞪着眼,没有动作。 顾曜又道:“不知道就眨一下眼。” 书桃仍然是那般,没有丝毫动作。 “好吧。” 顾曜将书桃和麻衣男子都放下,走到她的身前,运转上清明魂术,蓝色火焰在指间亮起:“得罪了。” 一手按下,开始寻找想要的记忆。 年轻时,是个小道观的坤道。 机缘巧合,遇到了一个陨落阴神道士的遗迹,得到了传承,因而一飞冲天。 之后游历天下,也曾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坤道,一路周游到长安,遇到了当时还不是太子的当今皇帝,两人相谈一见如故,也因此之后在当今皇帝即位后,应邀成了皇宫书屋的官员,更是得了“仙官”的称号。 顾曜也是在此时才知道,如今这位皇帝,虽然看着年轻,但其实已经即位有三十年了,是个较为长寿的皇帝了。 书桃的记忆内,有着大量和这位皇帝的交流密事,也是在皇室的书房内,她才看到关于此处的消息。 此时应慕道已经将长乐坊做的如火如荼,皇室在查明之后,也插手有七十年左右,一直在努力探寻此处秘密。 书桃在发觉这里的消息后,主动申请加入此处,经过一番波折,被凶神之力和长生所诱惑,和此处空间的原住民达成了约定。 之后书桃借着原住民的力,坑死三个阳神,若干阴神,更是引动此地空间异变,使得其他人纷纷退出,当然,也有他们各自得到了想要的部分原因。 皇室弄出了长乐郡主,此地原住民与应慕道,共同弄出了尹蝶,长乐与尹蝶并不相同,长乐是司天厉的神魂转世,是皇室希望得到的凶神之力。 《极灵混沌决》 而尹蝶,则是此地的又一个参王,是一个轮回中的坐标,也是参王的备份,此处空间会陷入一日一次的轮回,既有参王消失的缘故,也有她被应慕道劫走的原因。 最开始参王被劫走,尹蝶也是知晓的,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便是因为有她这个备份在,只是应慕道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将她带走,这才导致如今的情况。 此时尹蝶回归,一切都会逐渐恢复正常,她变为了一个血参,也是书桃做的手脚。 书桃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将尹蝶埋回参地,彻底稳固此处。 “原来如此,按照书桃的记忆来看,尹蝶和其他村民不一样,她并没有轮回转世,更没有变回血参埋进土里休眠的机会。” “而是每一次轮回,都会被洗去记忆,并且植入童年的记忆。” “此时此刻,才是她发挥作用的机会。” 顾曜皱着眉,看了下蝶儿手中的血参尹蝶。 “村子里的黑影...黑影...还有饕餮爪子在哪里?” 顾曜念叨着,飞快的翻阅书桃的记忆。 “黑影的身份,书桃也不知道,只是称呼为张先生。” 张...真和天师府有关系吗? 顾曜的眉头深深蹙起,挤成了个山:“这黑影的来历不知,但知道的极多,各种术法都极其了解,可是从未出过手,只是在这些村民眼中,这位张先生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甚至于饕餮爪子,也是在这位张先生的指点下弄成。” “真是奇怪,书桃甚至不知道这个张先生是何时来的,只知道它有一种神奇的神通,阴影国度,之前书桃和这个麻衣男人从影子里冒出来,就是因为这神通。” “书桃自己猜测,这神通张先生也没有掌握?” 顾曜自言自语道:“这么看来,静音师太的猜测都是极对的,甚至这张先生,真的有可能是上代天师的魂魄碎片所化,可是上代天师的魂魄碎片,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顾曜继续翻下去,总算是找到了饕餮的爪子一干记忆。 这爪子是某一日突然空间裂开掉落在此处,有着恐怖无比的力量,只是放在那里,都在无时无刻的吞噬着这空间里的一切,之后村民们协心协力,将这爪子推进了伴月湖,借助伴月湖的力量,勉强算是封印。 之后应慕道来到此处,他并没有太过深入的了解此处,只是看到了这饕餮爪子,便想到了将它制作成神机。 “应慕道原来也是第一等的神机大师,看书桃的记忆,应慕道的百年前的能力,就已经在九浅之上了。” “那个装着饕餮爪子的神机大象,便是应慕道近百年前的作品,放在如今,也不逊色于黑龙神机。” 顾曜忍不住估量了下应慕道的神机之道的修为。 自从神机大象建成以来,应慕道只是每十年替换下零件,防止饕餮爪子对于神机材料的侵蚀。 而这神机大象与神机黑龙不同,神机黑龙是有条黑龙尸体作为原材料,因此才如此不凡—而神机大象并非如此,是应慕道用这处空间内有限的东西,拼凑而成。 材料不够,技术来凑。 顾曜又记忆起黑龙尸体,也是应慕道弄的,但他并没有亲自制作,而是交给了九浅来做。 “这是不是表明,应慕道手上有更好的材料,更好的神机,因此对于罕见的黑龙尸体,也没什么兴趣,而是交给九浅来试手?” 顾曜忍不住想道。 一个神机大师,面对一个顶级的材料不动心,扔给另一个神机大师,只能证明他用过更好的材料,有些看不上。 “神机黑龙是可战阳神,那应慕道手中如果真有这么一件神机,只会更强...对了,司首,他手上的神机应该是对付司首用的。” “如此想来,应慕道藏的极深,哦,对了,未必是对付司首,也可能是对付老头,他和老头也有一番因果纠缠。” “但不管如何,都是对付顶级阳神,这么想来,如果他对我动手,我有逃走的力量吗?” 顾曜掂量了下自己,有着阎罗法相,自己的战力应该也是世间第一流,就算打不赢,也该能逃走吧? 思考斟酌一二,顾曜继续翻着书桃的记忆:“神机大象在哪里?啊,找到了。” 找到自己的目标后,顾曜退出上清明魂术的状态,看向静音师太和蝶儿道:“找到了!” 提起书桃,顾曜担心之前老叟封住书桃行动的法术或是药物符箓之类效果将要消退,又补充了几道符箓,让蝶儿提着,全程注意,随即快步带着麻衣男人,向记忆中神机大象存放的地点奔去。 这神机大象,就藏在参地背后的山腹中,之前顾曜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是绕了个圈子,在天上飞翔时,飞过那神机大象的头顶。 这次循着记忆,顾曜一路顺利的来到山腹前。 “应该就是这里了,有个法术封住了入口,是应慕道亲自设立的,每次进去都是他带着,书桃也不知晓该怎么破除进入。” 顾曜和静音、蝶儿站在山壁前,有些发愁道。 静音伸手拍了下山壁,问道顾曜:“在这里你能感觉到小琥吗?” 顾曜粗略感觉一二,又闭上眼,细细感知,然后摇头道:“不行,感觉不到,或许是这里的法术隔绝了。” “可是小琥是怎么进去的?” 顾曜也是纳闷,此处法术竟然还在,那小琥是怎么穿过的? 还是说他们找错了地方,小琥并不在此处。 “不管了,先看看神机大象在不在此处。” 顾曜运转通幽之术,不断拍打着这里,一点点的将炁注入,寻找着此处山壁的破局点。 但一无所获。 “和真的山壁一模一样。” 顾曜苦着脸道。 蝶儿也是附和道:“师父,你有什么发现吗?我也感觉这里并没有什么山腹,而是一座严实的山。” 静音迟疑片刻后,转过身子看向背后群山树林:“你们说,会不会是风水奇门的阵法?” “你们想,自从进来之后,这里处处都是风水奇门阵法。” “其他不说,单说头顶的四象星辰,也是奇门阵法的一种,这里会不会也同样是以山脉、树林为阵法,布置的奇门术法。” 顾曜也是跟着转过身:“有道理,可是我们三人,好像都不懂奇门风水,就算这阵法摆在我们眼前,都未必能破。” 三人面面相觑。 “是这个道理,我们三人好像确实对于奇门一道没有丝毫办法。”静音道。 顾曜苦笑一声:“看样子,等结束这里的事,我是需要研究下奇门风水了。” 站在山壁前发了会呆,脚边的麻衣男人醒了。 他刚睁开眼,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声,然后疯狂的甩动着变作血色根须的手臂,想让书桃松开嘴。 在无法让书桃放开他之后,发出一阵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顾曜见他这样子,又是一阵头疼:“没有老叟,我们三人还听不清他的话语意思。” “你直接搜他魂吧。”静音提议道:“或许能有什么发现,之前防止搜魂的手段不是在那老头身上吗,他或许没有防备。” “只能试试了。” 顾曜颔首,看向哀嚎不断的麻衣男人何宵,一记蓝色火焰拍了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感,顾曜不禁有些头疼,待情绪的进入了上清明魂术的状态之后,顾曜忍不住在心底叫了声不好。 轮回的记忆,都在此处! “这是几百年的记忆啊,糟糕透了。” 顾曜暗自叫苦,随即探查这一生的记忆,却发觉这一生的记忆,也和前世息息相关。 他们这些轮回的村民,只要想要想起上辈子的记忆就能想起,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他们大都是到将死之时才会选择回忆。 “我看看...咦,居然还真有应慕道来此处开门的记忆。” 顾曜双眼一亮。 不止有开门的记忆,顾曜在他的轮回前世中,还看到了应慕道来此处布置、制作神机大象的记忆。 “嘶,应慕道那时最多三十岁,居然已经是这么厉害的神机大师了。” 记忆中的应慕道,和司首如今的模样很相像,只是气质要阴霾许多,远不如司首“开朗。” 仔细看了应慕道的记忆,顾曜退出来,闭目冥想了数刻,将看到太多记忆有些许感染神魂的影响排除后,才睁开眼道:“师太,我知道该如何破掉这阵法了。” 说着便将应慕道设置阵法时的情况说出。 “只需要将他在这些地点埋下的睁眼刨出,就能破掉阵法了。” 静音精神振奋,当即留下蝶儿看着书桃和麻衣男人,与顾曜一左一右,分开去拆除睁眼。 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各自拿着六个玉凋回来。 “应该破了。” 顾曜将十二个玉凋放在了一起,一巴掌拍碎,然后让蝶儿几人退后,金光附体,狠狠一拳打出。 砰的一声,山壁破碎。 一具巨大无比的血红色长毛大象出现在眼前。 只是它的鼻子处,本该装着饕餮断爪的地方,空空如也。 饕餮断爪,被取走了! 第三百零八章 面然大士 露在眼前的,是个巨大空旷的山洞。 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放在最中间,置于一块洁白玉石雕刻出的九层玉台之上,九层台阶上还刻纹了不少图案,在山洞岩壁上的蓝色烛火照耀下,这些图案隐隐有变化之感。 顾曜三人没有随意下去,就站在洞口,仔细打量检查了一番。 深深看了几眼那红色无鼻的长毛大象,顾曜移开视线,看向山洞内其他地方。 先夺走注意力的,就是山洞岩壁上蓝色的烛火。 一盏盏蓝色的灯,顾曜眯着眼,辨认了一会,才看出那似乎是青铜灯,岩壁上画着不少仙带飘飘的仙女,刚好如同捧着这些青铜灯一般。 灯火幽蓝宁静,平稳无比,没有丝毫波动,光芒洒满了整个山洞,没有漏出一点。 静音此刻突然走进山洞内,直直走向最近的一盏青铜灯,盯着看了一会,伸手取下一盏,回身对着顾曜道:“这灯是佛灯,只是...” 顾曜看向她手中的灯盏:“佛灯不都是莲花状吗?” 静音颔首道:“是。”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在这青铜灯周围划了一圈:“本来该有莲花的花瓣的,只是不知被什么人给弄掉了,我刚刚看这些灯盏的布置,只觉十分熟悉,因此才取下这一盏。” 顾曜闻言看向其他佛灯,高度不一,但相差不大,一共只有十八盏:“这些灯盏的布置?” 静音解释道:“此刻点亮的,只有十八盏,可实际此处,整整有八十一盏,九九至极,乃是灯光菩萨的法场。” 拿着手里的佛灯,静音闲庭散步,在山洞内行走,同时不断用手指轻点墙壁的各个部位。 每点过一处,便是亮起一个仙女图画。 最后她来到那中间神机大象的脚下,在那九层白玉阶上也是点了点。 “一共八十一,九个一组,遍布各处,寓意四海五州九界,只是...照理来说,应该是用少年僧人的画像才是,为什么会用这些女子呢?” 静音有些疑惑不解。 等了片刻,看无人回答,她回过神看着顾曜与蝶儿两人还是站在那处没有下来,哭笑不得道:“没事,我取下这一盏,这里的一切就都被破坏了,唯一的危险,便是这神机大象了。” 顾曜这才小心翼翼走下,同时吩咐蝶儿继续留在上面,看着麻衣男人和书桃。 “师太,你也小心些,这里应该是应慕道布置,说不准有他的后手。” 顾曜提醒一句,也先是绕着走了一圈,在神机大象的背面,又看到了一个石桌和四个石墩椅子,石桌上还放着不少酒菜酒水,只是早已经变成一堆黑灰。 除此之外,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顾曜用通幽之术看了一圈,最后来到静音身旁,抬头看着神机大象:“师太,灯光菩萨是哪一尊菩萨?” 静音想了想解释道:“你对于佛门典籍没有研习过的话,有些难以说清,从药师琉璃光如来,到月光菩萨、金刚灯菩萨等等,都是灯光菩萨。” 《金刚不坏大寨主》 “硬要说,我也不清楚,这里弄了个灯光菩萨的法场,请的是哪位菩萨?” 她有苦恼的想要解释,但又不知该怎么说的清楚,一时间有些语塞。 还好顾曜也没想纠结在这方面,继续问道:“那您刚刚说,此处是灯光菩萨的法场,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山洞内布置了灯光菩萨的法场,后面的那些酒菜,应是供奉那位菩萨的,想必是请那位菩萨看管此地?可是我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哪位菩萨是需要酒水的,这些菜里也无法看清,有没有荤腥。更别说这些拿灯的女子画像了。” 静音很是苦恼。 “这样啊。” 顾曜再次抬头看向那神机大象。 这是一尊通体红色毛发的长毛像,看着栩栩如生,更有两根洁白如弯刀的长长牙齿。 唯一的缺陷便是鼻子不见了。 “它的鼻子是饕餮的爪子,现在不见了,是被小琥取走了吗?小琥不在这里,是想要带着这东西去哪?” 顾曜看着神机大象的长牙,蓝色烛火的灯光幽幽照着,顾曜竟然隐隐感觉这白色的长牙,慢慢闪烁出了九色的交错光芒,当即后退了半天,闭上眼回了回神。 再次睁眼时,刚刚那九彩光芒已然不在。 顾曜将刚刚的错觉说出,静音听完后倒是紧张了许多。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顾曜你如今的修为,再加上这蜕变数次的肉身,哪会那么容易的眼花?” 说着,静音熄灭掉手中的蓝色火焰,小心谨慎的看向四周,慢步往后退:“只怕是真有古怪,而且,作怪的,还就是这里的灯光菩萨。” “我想了许久,也没想到哪一尊灯光菩萨是需要酒水来祭奠的,如此一来,就有这么一种可怜,此地的灯光菩萨,是阴庙里的那种假菩萨。” 顾曜也是打起了精神有,以通幽之术感叹四周:“阴庙...此处是应慕道布置,按照我与师父发现神机黑龙时的情况来看,应慕道对于佛门术法神通也是极其激动,这灯光菩萨,想必便是他留下对付我们这些闯入者的。” “只是小琥应该是在我们之前进入,那是她带走了饕餮的爪子,却没有被灯光菩萨袭击吗?” 山洞内没有什么打斗痕迹,莫非,小琥是被这灯光菩萨直接消灭了? 还是被小琥用什么手段解决了? 两人一步一步退出,但眼看就要走出时,蝶儿却突然发出一声示警的轻呼,同时抬手一指点下,两道红光射出,打向顾曜和静音的脚后跟处。 顾曜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刚刚后退时,隐隐感觉脚后跟有东西,似乎有一双脚在往他的脚底塞。 当下心叫不好,这是有鬼物要上身,当即金光咒爆发,狠狠往下一踏。 啪叽一声,好似踩到了什么黏土陶器,同时蝶儿打出的红光也打到了,一抹红色画出了顾曜和静音背后的两只人形蓝皮怪物,然后被红色粉碎。 “什么东西?” 顾曜和静音回头看到这东西,发出一声惊呼,两人要退,但突然间阴风并蓝焰从空中起,直接包围了这里,连带外面的蝶儿和麻衣男人、书桃都是被圈在其中,天空之中,也是多出一层五色屏障和逐渐浓郁的彩色瘴气。 顾曜、静音和蝶儿三人汇合在一起,考虑到两人的炁无法恢复,顾曜叮嘱一句不到关键时刻不要出手后,便要动手打破这周围的火焰和屏障。 但就在这时,山洞内的蓝色火焰再次燃起,一声嘶吼咆哮声仰天而去。 那神机大象居然就这么活了过来。 同时,一道蓝色火焰化作的盔甲也慢慢盖满了神机大象全身,一个盘膝坐在神机大象背上的人形浮现,看向顾曜。 这人形被蓝火覆盖,看不见脸,顾曜因此猜测,这人形就是所谓的灯光菩萨。 他刚想要说什么,又是一阵黑烟飘起,又是一个个人形蓝皮怪物从蓝色火焰的沐浴中走出。 这些新出现的蓝皮怪物,顾曜也才看清楚了模样。 丑陋纠结,看着就让人畏惧。 那坐在神机大象背上的家伙不动弹,只是死死盯着顾曜。 “它好像很在乎我,全然无视了蝶儿和静音,真是奇怪,为什么,单轮气势,蝶儿此刻的鬼主状态,威胁远在我之上,若说见多识广,可能拔出它的底细弱点,也该是静音师太。” “可是他这么看着我,是...认识我?还是金光咒?” 顾曜心头揣测间,静音突然拍了下顾曜的手臂,语气急促道:“坏了,是个面然大士,这是一尊恶神啊。” “面然大士?” 顾曜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听静音的语气,似乎很不好对付。 静音快速道:“面然大士,也叫乌尤菩萨,世间对于它的记载极多,推测也数不胜数,有说它是观自在菩萨的化身,也有说它是恶鬼成佛,鬼王超脱,但不管是哪一种推测,它都是不可拜的恶神。” “周围这些蓝皮怪物,应该就是它召唤出来的。” 顾曜用眼角快速瞟了下周围的蓝皮怪物,不知为何,它们虽然面容丑陋,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但并未攻击他们,也没有像之前一样,想要上他们的身。 “师太,能和那尊交流下吗?” 静音微微摇头:“最好不要,这尊的外号,叫做普度公,听名字就知道了,它只会想要度化你,至于是哪一种,我想它不会在乎。” 顾曜也是沉默了。 但沉默并没能持续太久,那神机大象主动走来,一步一步,最终停在顾曜面前一丈之外。 这神机大象看着大而重,可走起来却是轻巧无比,没有一点动静。 象背上的面然大士俯视着他们,蓝色火焰笼罩下的身体,竟然有一双黑色好似活人的眼睛。 “你...来此是为了什么?” 它主动问道。 态度好像有些温和。 顾曜和静音交换了下眼神,静音答话道:“有一伙伴遗失...” “你来此是为了什么?”面然大士继续问道。 这是在问我。 它对我很有兴趣。 顾曜握紧了缠在袖子手臂上的流珠:“晚辈来寻找同伴。” “同伴?是谁?为什么在此处?” 它不知道?是小琥没找到这里,还是没惊动它? 顾曜注视着那双黑色的眼睛,不知为何,他此刻觉得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是个女子,晚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来此处。” 顾曜一边小心翼翼的回答,一边搜肠刮肚的回忆这眼睛。 面然大士沉默片刻道:“拜我为师,可得一切。” 来了...顾曜心中有了准备,运炁激活流珠,心中默念道经,免的自己神魂受到什么术法,不卑不亢道:“晚辈已有师尊。” “呵。” 再次出乎顾曜意料,这面然大士发出了一声极具人性的呵声:“师尊,是人类吗?” “自然是。” “天下人类,也只有应慕道值得我尊敬,你师尊是他吗?” “不是。”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拜本座为师,一切烦恼都可消除。”面然大士重新道。 静音的面色极其古怪,她在诸多典籍,以及她曾经的长辈们口中,听过些许面然大士的事,但这种,要收徒的还是第一次。 顾曜还未回答,面然大士又道:“世间人类,唯独应慕道值得本座在意,你若是不答应,本座就强行度化了你。” 话音刚落,它身子下的神机大象又发出一声嘶吼,周围围绕着的蓝皮怪物,也是兴奋的嗷嗷大叫。 但顾曜,却是突然想起了这双眼睛了。 司首! 这眼睛,像极了司首的眼。 顾曜又偷偷瞟了一眼这怪物的眼,相较于司首,更方面都很像,只是少去了一点金色。 司首因为采集日月星辰之光,因此双眸之中,会有金色闪过,而这尊面然菩萨的眼,就少了这么一点,其他部分,近乎是一模一样。 “是司首又在做什么,还是说...是应慕道?” 顾曜想起这面然大士刚刚推崇应慕道的话语,面上涌出一秒古怪。 “只是应慕道为什么要收我为徒?按照之前我知道的事,他杀了我还来不及,这里却...是因为面然大士的原因,通过将我收为弟子来抹黑我,一旦我离开,就立刻以应慕道的身份报官,让金也是来处决我。” “这是好狠的计划。” 顾曜觉得自己想请了一切,看着周围愈发暴躁的蓝皮怪物,顾曜刚想要推辞,却有一道黑影穿过蓝色火焰,随即慢慢从地上涌起。 顾曜心头一沉,现在该想想要怎么逃掉了。 黑色影子凝聚成一个瘦高个,与神机大象,面面相对。 “应慕道,我天师府的弟子,也是你能抢的?” 事情的发展,总是超出计划,可这一次,是彻底打碎了顾曜的想象之力。 这瘦高个黑影,面对面然大士,居然直接说出了一切。 这家伙居然真是天师府的人,而且看这话语,身份地位应该不是一般人,真是上代天师?还有这个面然大士,居然真的是应慕道。 顾曜看着前面两个家伙,微微后退。 瘦高个黑影身体上突然通现出暗金色,一股股寒意流动:“应慕道,想要弟子,去长安找去,这小子是我天师府的人,你不配动。” 第三百零九章 盘算 顾曜看着这黑影的背面,不知为何,身体内的炁好似被压制了,隐隐有些沉寂之感。 面然大士,瘦高黑影口中的应慕道,低头看着它道:“你不应该来这里。” “嗤嗤。”瘦高黑影轻声笑了两下,好似嘲笑般道:“如今都是这般情况了,你也在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违背约定的事,如今和我谈应该不应该,你觉得合适吗?” 应慕道注视了它许久,许久之后,声音冰冷:“老天师,你这么说,是想死吗?” 顾曜心中惊讶,所幸在外面已经与静音讨论过,心头有了猜测,这才维持住了面部的表情,但心中仍然是惊涛骇浪不绝。 居然真的是上代天师,这可真是了不得了... 一位曾经无敌天下的强者,居然窝囊的藏在这里,他在寻求什么? 若是说应慕道、书桃这些人,都是想要力量,寻求凶神之力,因此才在此处筹谋,可是上代天师又是为什么? 已站在巅峰,沐浴九天之上的阳光,怎么会甘愿藏在这等地方,留在阴影之中? 真的是如同静音所说,这里藏了什么能伤到、夺走上代天师部分神魂的存在? 而且听应慕道他的口气,似乎他能杀死这个状态的上代天师。 上代天师听的应慕道的话,也是忍不住笑了两声:“你说的可真有意思,应慕道,这又不是你的本体,只是...一尊凶神分身罢了,而且你还不敢肆无忌惮的使用它的力量,这么威胁我,你哪来的勇气?” 应慕道黑色的双眸里突然亮起一点绿光:“老天师,你藏在这里,与世隔绝太久了,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这具凶神分身,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大的价值了。” “嗯?所以你之前突然劫走了伊蝶,就是想要毁掉此处?”上代天师突然反应了过来,“你将这具凶神分身留在这里,是为了麻痹我们?通道也是你封闭的?” “哈哈哈哈哈。” 应慕道狂笑几声:“差不多吧,不过也不全是我,皇室也有部分手脚,毕竟相比较而言,他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一人独尊的权力,但更害怕动荡与不稳定,你的状态,促进了他的允许。” 顾曜屏住呼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听着眼前两只的讨论。 这个他,是指的当今的大周皇帝? 大周皇帝在这里做了许多事,出发点也是为了对付司首? 是了,之前我也有听说过,皇室对于司首和靖夜司的存在与权力,很不满意,但碍于司首的实力,始终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 所以应慕道在长安内也是为所欲为,地位独特,恐怕他和司首的兄弟关系只占了很小部分,更大的原因,是双方都想要对付司首。 那现在应慕道说的外面发生的事,使得这具凶神分身不重要了,是什么事? 顾曜仔细回忆,若是外面发生的大事,无非也就那么几件。 圣人盗重新活跃,黄龙道复兴,在北方大建宗门,靖夜司分派了大量人手盯防。 然后,凶神阎罗的出现与覆灭。 顾曜抬头,看向应慕道,他说的事,指的是老道? 这家伙和老头有过一段纠葛,但老头的实力远胜于他,放眼天下,应该只有司首和天师能压住,其他人,上清掌教明熙真人,大概也是伯仲之间。 所以应慕道为了报当年之辱,一直在研究这尊面然大士? 或许还有对付司首的打算,只是现在又放弃了,是有了其他更好的计划,还是在老头破灭阎罗后,发觉凶神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顾曜浮想联翩,眼神闪烁。 上代天师的身体周遭,有冰霜如雷电般跃动,脚下黑影更是蔓延,从黑影之中,伸出数个龙头一般的兽首。 显然它此刻已经被激怒了。 应慕道看着它这模样,也是毫不畏惧的继续嘲讽道:“你不是已经想要离开这里许久了,这不是上好的机会吗?再不抓紧时间,可能就真要死在这里了,毕竟,没人希望这里的事流露出去。” “不管是皇室,还是靖夜司,亦或是天师府,此处发生的一切事,还有...你的存在,都被永远埋藏掉才好。” “老天师,赶紧溜走吧,不然,我可以尝一下,杀死以为曾经的超级存在是如何的令人愉悦。” 上代天师瘦长的身影微微闪烁,好似因为心境波动,已经快要维持不住现在的人形了,一个个气泡也从阴影中升起,变成长着狰狞鬼脸的气球,在它周身环绕。 应慕道坐在神机大象背上,腰背微微佝偻,背后慢慢升起两尊虚幻的丑陋佛陀,似乎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此时,上代天师却突然笑了出声:“不对,你是在骗我,你...在诈我,你想骗我离开,你的目标,是这个孩子。” 周围的一切突然沉重,落回到了地上的阴影之中。 上代天师转过身子,背对着应慕道,似乎一点都不怕应慕道偷袭。 它看着顾曜,此时此刻,是一个黝黑的慈祥老人,看着平平无奇,面上还带着平淡的笑容:“你是谁的弟子?是善行?” 应慕道也是收敛了自己的架势,打断道:“老天师,可别摆出那慈祥长辈的架势,你口中的孩子,可是你不肖徒儿善渊的好弟子。” “啧啧啧,他们两人,可是真正的父子情深,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是演绎的很好呢。” 应慕道大放嘲讽,逮着上代天师的孝顺徒儿戳着它的胸口道:“你当年横行天下,收了四个弟子,结果只会教他们修行,不会教他们做人,没一个人把你放在心上的,善渊那老混蛋和你动手,将你打伤,老三不知所踪,老四...呵呵,至于老大,那更是被迫成了天师,估计见到现在的你。” 他顿了下,颇为玩味的笑道:“应该是口里喊着替天行道,超度师尊,让你安息,心里狂笑苍天有眼,然后把你劈的魂飞魄散吧。” “可你眼前这一位,善渊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生活,魂飞魄散为代价杀了一只凶神。” “他也为了善渊被司首截住的一缕神魂,来长安这龙争虎斗地登龙踏天,打赢了你的嫡亲徒孙。” “老天师,但凡你有善渊这教徒儿一半的本事,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地步。” 上代天师眉眼仍是微笑,全当没听见,笑眯眯的看着顾曜:“你是善渊那孩子的弟子吗?真是不凡,难怪师公刚刚看见,就觉得欢喜的很,好孩子,来让师公瞧瞧。” 顾曜没有动,反而是激发了一点金光咒。 上代天师见状,也是激发了一点乌金色的金光咒:“莫要紧张,师公不会害你的。” 同时,金光咒的光芒,慢慢渲染上一丝一毫的银色。 微弱,但熟悉。 这是天师炁。 并且自然而然引动了顾曜的金光咒向天师炁的状态改变。 上代天师看到这变化,欣慰一笑:“你看,这是天师...” 随即它面色一变:“你是善渊的弟子?不是善行的弟子?那你为什么会这个?” “天师,不是善行吗?善渊夺位了?” “还是善行私自下山,违背守则了?” 它背后的应慕道听着说话,嘲讽道:“老天师,你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纠结这些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指望他会因为你曾经是天师,就无脑相信你?” “你可别忘了,之前死在这里的也有个天师府道士,你可没救他,反而就这么看着他死,现在摆出这个架势,无非是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阴冥气息,想要知道他身上的秘密?” 顾曜看了看应慕道一眼,它坐在神机大象的背上,双眼之中绿光一闪一闪,像极了鬼物。 它刚刚说的这些话,是在让我小心上代天师,怕我帮助它做什么? 上代天师面上笑容消失了,格外阴沉的转过身看向应慕道:“你...” “别我了,老天师,他身上的特殊,我们都能感觉到,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让给你?” 应慕道看着上代天师,口中道:“顾曜,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啊,你见到的那个龙虎山道士,死在书桃手里的那个,它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死,被书桃炮制的。” 顾曜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后退半步。 上代天师阴沉道:“好吧,应慕道,既然如此,那你我就做一场,看看最后的胜利者,究竟是谁?” 才收下的黑影再次铺开,龙头、鬼脸再次升起。 看样子凶煞万分。 而应慕道,却是更加玩味了。 他不再是那么标准的打坐姿势,反而是颇为放松的坐着,竖起一条腿,对着天舒展了下:“老天师,来?” “你...!” 上代天师恶狠狠的看着它,却没敢动手,只是回过身来看着顾曜道:“好孩子,相信师公,师公不会害你的。” 随即身影融化,带着那凶恶万分的黑影造物,钻入了土内,消失不见。 很是虎头蛇尾。 应慕道哈哈大笑两声,身形凌空飞下,落在顾曜身前三步外,看着顾曜警惕的模样,举起两手道:“顾曜,第二次见面,还需要本座介绍下自己吗?” 顾曜沉默了片刻:“应大人。” “叫大人倒是也没问题,只是本座出来,是有其他目的的。” 应慕道放下自己的手:“顾曜,不用如此紧张,本座没什么对你出手的想法,一来,你尚未成就阳神,本座对你出手,有些糟践自己。” 《金刚不坏大寨主》 “二来,本座与你师父有怨,可那与你其实没什么关联,本座也还没怨恨到要杀了他的地步,只想要赢他一次。” “所以,本座来此处,其实只有一件事。” 它盯着顾曜,等着顾曜发问。 顾曜被它盯的,不知为何全身一阵凉意,像极了之前在清水县时,被小娘子们窥视的感觉,急忙又后退半步:“应大人请讲。” “你可愿拜本座为师?”应慕道不急不慢道。 “什么?”顾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应大人是说笑呢,顾曜已有师尊善渊,更得上清掌教明熙真人赐道号昆阳,为半师,如今怎可能再次拜一师尊?” “此外,我闯入了长乐坊,劫走了伊蝶,也是得罪了您,您不杀我,还想要收我为徒?” 应慕道幽幽道:“本座知道你师父是善渊,再加上你之前打赢了张清尘,这才有收你为徒的心思,不然,就你在长安的作为,本座早就对你动手了。” “你也莫要急着推辞,且听本座说一说。” 应慕道挥手,使的神机大象慢慢后退,它自己则是在顾曜身前打转:“你师父曾仗着修为羞辱本座,这么多年来,本座努力修习,钻研神机,苦磨奇门,都是为了对付他。” “但是他藏了几十年,突然一日就与一个凶神同归,赢得身前身后名,但却再也不给本座赢回去的机会。” “本座不可能接受,必须要赢回来。” “只要你拜本座为师,那本座就算赢了,他教出再如何的弟子,终究是拜入了本座的门下,也同样可以证明本座强于他,尤其你还是在成就大周年轻一辈第一之后,这更显的本座...强过他。” “其次,你进入了我兄长眼里,没有一个类似本座这样的人护着,你必然会被他玩弄至死。” “可莫要不信,天下没有人比本座更懂他。” “最后,你闯入此处,没有本座护着,一旦出去,皇室也容不下你。” 应慕道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盯着顾曜道:“此处是皇室的忌讳,谁知道了,谁就得死,而你知道的太多了,就算皇帝为了分裂靖夜司,可以短暂容你,但以他的寿命和度量,也放不了你多久。” “也莫要以为自己有修为,或许阳神就在眼前,又无牵无挂,就可以不惧皇室和凡俗之力。” 应慕道慢慢道:“皇室敢对司首有想法,可以呵斥天师府,令天师来长安恕罪,从来都是因为,他们真的有实力可以压制司首和天师。” “只是这代价,实在太大。” “但如果是对付你,那他或许愿意承受这代价。” “顾曜,你好好想想,拜本座为师,百利而无一害,其他不说,但是这具凶神神机,本座也可以给你。” 应慕道伸手探入胸膛,从中掏出一盏金色的莲花宫灯,托在掌心道。 第三百一十章 普度 应慕道侃侃而谈,看向顾曜的眼神充满自信。 “顾曜,如本座所言,其实你已经没有了选择,这也是为何,在长安城内本座其实有机会抓到你,但却始终隐而不发。” 双眸之中一点绿光闪烁:“你该不会真以为,你能在长安城里,躲过本座吧?” “实际上,从你进入长安那一刻起,本座已经通过诸多方式在观察你了,毕竟作为善渊那混蛋的弟子,其实你还是很有名气的。” “之后本座回到长安,你当真以为你能有能力避开?” 应慕道言语中带上了笑意:“只是本座在看着罢了,你去抢了长乐坊,真正着急的人,不是本座,是皇室。” “你看着好似是本座在着急,本座确实也着急,毕竟伊蝶极其重要,如果在长安之内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差错,怕是天下都没有本座能呆的地。” “但除了伊蝶之外,长乐坊的一切,本座根本不在乎。” “是皇室,他们一直在压迫本座,让本座立刻了解一切,并且不能将事情和他们搭上关系。” 顾曜此刻才说道:“不对,吴王,他一点都...” “呵呵。”应慕道轻笑了一声,似乎是嘲讽:“那个二皇子,是皇室最妙的一步棋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却什么都插了一手,而且还只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认为自己是皇帝儿子里,唯一一个插手长乐坊,和我争夺那里的皇子,是有资格竞争皇位的皇子。” 应慕道略微带些嘲讽的说道:“可事实上,他是皇室准备的弃子,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或者纰漏,那他就会被扔出来。” 顾曜疑问道:“可是此处皇室在此处的事,并不是一个皇子就可以接下的。” “对,所以二皇子的另一个作用,是把太子摘出去。” 应慕道赞同道:“一个皇帝的心能有多狠?虎毒不食子,可他在掌握一切之后,为了皇室的千古,下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将太子隔绝出去,帝王心术,全数交予,但这里,却密不透风,不允许任何人告知他。” “然后将可是培养二皇子,并且将所有秘密,都选择性的告知他,最后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即便你真的走出去,将这里的一切都告知天下,最差的结果,皇帝下罪已诏,退位当太上皇,什么都不知道,在民间声名极好的太子登位,处死二皇子一干人,将一切都盖过去。” “这般一来,只要长乐郡主还在他们手中,皇室还是胜利者。” “本座也会是胜利者。” “输的,只会是靖夜司,天师府,还有你这样闯进来的倒霉鬼。” 应慕道看着顾曜道:“顾曜,本座知道,你因为年轻,或许心头还有一团火,但你没有实力,你只能忍着。” “善渊若是还在,你可以嚣张,你可以跋扈,甚至你可以直接冲进皇宫,抽那个皇帝老儿的脸。” “但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是个阴神道士,嗯,掌握了一点凶神之力的阴神道士,虽然勉强也算世间第一流,但不够。” “没有本座,即便你能离开,皇室舀起一瓢水,就可以让你声名尽毁,万劫不复。” “你想好了吗?” “要不要拜本座为师?这是你眼下最好的出路,不然,你可以试试去找你的师公,看看那肮脏的残魂,会如何摆弄你。” 它注视着顾曜,努力善发着自己的善意。 顾曜沉默片刻后道:“前辈,你想要收我为徒,又是为了什么?” 应慕道听的顾曜称呼它为前辈,心头一喜,至少顾曜已经开始接受它的善意了,又听到后面,当下拉着耐心:“本座不是说了,是因为...” “前辈莫要说笑了,”顾曜眼神转动,“你说上代天师拉拢我,是为了我身上的阎罗之力,那你就不是吗?” 他微微抬手:“虽然不知前辈你究竟是什么实力,但想必也不会是上景那等阳神,你在此地筹谋百年,应对的目标是司首以及我师尊。” 顿了下,顾曜微微斟酌了下:“前辈应该也发现,你和司首、天师以及我师父那等之间,横跨了一条巨大的鸿沟,且这条横沟,不是什么神机能轻易越过,即便是此地的凶神之力,也无法让你在不付出巨大代价的情况下,到达那一边。” 应慕道双眼中的绿光开始闪烁了起来。 顾曜心头愈发警惕:“所以前辈和上代天师一样,也是冲着阎罗之力来的吧?无常死主,才是你的目标。” “至于你为何一直保持着如此的态度,或许是因为你刚刚所说的,想要在某些程度上赢我师父一次,但更多的,也是因为我可以运用阎罗了吧?” 实力,才是让你站在此处,好好与我说话的原因,不然,你就应该与上次那上景一样,直接动手抢了。 山洞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应慕道才发出难听的笑声:“库库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摆在你眼前,也就只有三条路,一是与本座合作。” “二是与老天师合作。” “三,在此处等死,亦或是,侥幸逃出之后,面对着永无止境的杀戮,除非你能拥有善渊那时的力量,不然绝无生机。” “如何?顾曜,本座觉得,拜本座为师,或许才是上策,至少,本座还是个人。” 顾曜却唾了一口道:“应慕道,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灰色石头里那些骸骨,长乐坊里那些织女,九浅私宅下那些六神仕女,死在此处的人可有数万?你敢说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 “和皇室那一群人比起来,你也就是披上了人皮,带了层手套,但也掩盖不了你本质上也是个畜生。” 应慕道彻底沉下脸:“既然你不识好人心,那就休怪本座下手无情了。” 它话刚说到一半,两截无形的手也是从左右两侧的手刺了过来。 顾曜早有准备,银光护体,双臂竖起挡住,张口一吐,却是一团团雷球,砸向应慕道。 雷球炸裂开来,在眼前蔓延出一圈雷弧,一尊丑陋无比的漆黑佛像,脚踏九彩莲花出现在应慕道身后,撑起了一面玄光盾,挡住了雷团。 同时,攻击顾曜的两条看不见的胳膊,也在雷光下现出了真身,同样是一尊丑陋的佛像,只是这一尊,像是被烈火焚烧过一般,更加狰狞。 两尊面然大士菩萨像出现,应慕道本人身形飘忽,退回到了神机大象的背上,手中出现一道红色的树枝,有如柳鞭,在手中挥舞着变长,狠狠抽了过来。 顾曜瞟了眼身后,那蓝色的火焰屏障还在,不知是什么术法,也不敢冒险让蝶儿和静音穿过,当下只能用力撑开打来的双手,心念一动,劫剑飞起,化作一道银光,刺向眼前这一尊丑陋佛像,将它逼退。 面对那抽来的红色树枝,顾曜也没敢硬接,一边闪避,一边向前冲去,雷光覆盖双手。 “金行雷!” 雷光涌动如剑,盖在双手之上,顾曜打向那撑着玄光盾的丑陋佛像。 砰砰! 两声沉重的声响之后,玄光盾消碎,菩萨像被顾曜一掌击碎,另一尊也是被劫剑刺穿,顾曜立刻御剑,和他一左一右,向应慕道冲去。 红色树枝挥舞,被劫剑斩断,顾曜抬手一指:“定!” 定身术定住应慕道半个呼吸,劫剑直接刺了过去。 但一直安稳如雕像的神机大象却暴动了,它口中两根又弯又长的雪白牙齿上,涌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梵文,一尊大钟出现,旋转着护佑周围,当下了劫剑的攻击。 下一刻,应慕道恢复了动作,看向顾曜的眼神充满了忌惮:“地煞法,定身术?藏的好深。” 它不动声色的从袍子下伸出一条金色的胳膊,对着顾曜压下来。 一轮金色的太阳顾曜灵台上三尺处出现,直接压了下来。 这重量不作用于身体,而是架在了魂魄之上,顾曜只觉猛然一暗,时间褪色,同时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控制。 应慕道轻声一笑:“举头三尺有神明,顾曜,你该拜佛了。” 一道道琉璃光芒从它漆黑的身体内射出,藏在黑色兜袍内的身体与面容都在这光芒下显露。 竟然是一个和那两尊虚幻丑陋佛像有些许相似的佛陀。 它盘坐在神机大象的背上,獠牙利齿,全身上下涂满了猩红色的梵文与图画,九色神光在它周身盘旋,座下的神机大象,红色的长毛也变成了金色。 一股浩大的纯洁神力笼罩而来,驱散了原本洞内的隐晦气息。 众生念叨的梵音,同一时刻响起。 顾曜被这神力照射,也是心头不由自主升起了此世五浊恶,当皈依佛祖,青灯伴佛经,苦修拜来生的念头。 但也只是一瞬,他一直在心头默念静心神咒,因而迷茫片刻后,又立刻回复了清明,身体也恢复了控制,以雷法打向应慕道。 只是雷电被那大象挡下。 但这一瞬间的交手,已经足以让顾曜再次后退,拉远开,全力念动净心神咒,对抗那金色太阳。 “这神机大象,似乎只有防御的能力,是因为失去了饕餮断爪的原因吗?” 顾曜心头闪过这念头时,两尊虚幻的丑陋佛像再次出现,一尊手持金刚杵,对着顾曜的头砸去,一尊手捧酥油灯,轻轻一吹,便有十方烦恼风吹来。 顾曜刚想御剑挡去,但静音却突然出手,净土在脚下绽放,将顾曜移开,避开了那金刚杵的一击,同时酥油灯中吹出的怪风,也是被挡住,但吹的净土如同一池春水,皱叠不断。 “顾曜,不可接,这几道术法,都是针对神魂而来,金刚杵砸下,一旦碰到,便会开启轮回,启迪智慧,感受诸生苦楚,陷入一种伪顿悟的状态,彻底陷入苦海之中。” “而这吹出来的风,更是了不得,吹的三魂飘,七魄转,苦海本就难渡,而这能在苦海中掀起惊涛骇浪,沉浮百年,直至斩断一切烦恼、因缘,被度入佛门。” 静音略微有些急促的说道,伸手抓在蝶儿胳膊上,让她不要动,她是三人中,最受这术法压迫的,只能作为关键先生,做致命一击。 这期间,金刚杵一下一下砸下,十方烦恼风源源不绝,那尊捧着酥油灯的丑陋佛像更是一指捻起一点火苗,顺着风让它飘下,灼烧静音的净土。 再加上神机大象背上的应慕道,它透射出的佛光与发出的梵音也在进攻,净土也是不断破灭。 顾曜和静音、蝶儿转瞬间已是退无可退。 顾曜握住劫剑:“阎罗法相能对付吗?” 他打算再次引动阎罗法相,直接斩掉应慕道。 但应慕道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一只手放下,轻轻拍了下大象的头。 那大象的长牙突然发出耀眼金光,直接化作两个如同太阳般的法螺,照射出炽热神光。 静音发出了一声惊呼:“大昭天宝白法螺!” 然后立刻拉住顾曜和蝶儿,疯狂后撤,发出数道力量,轰击在蓝色火焰化作的光幕上。 “快,一起出手,看能不能从此处逃出。”她声音中透露着一股惊慌感。 “怎么了?那法螺很了不起吗?” 顾曜有些疑惑。 静音催促顾曜动手,同时解释道:“这不是了不起,是极其恐怖,那是只有用相当于道教阳神级别的僧人化作的舍利,作为核心,才能炼制出的宝器。” “这等级别的法螺,通常都是大庙的镇宅之宝,日日夜夜由僧人念经礼香供养,即便无人催动,妖鬼也无法面对它。” “若不是我的净土也是佛门神通,我和蝶儿也算是半个佛门中人,此刻也该魂飞魄散了。” 顾曜攥紧了剑:“即便蝶儿是鬼主也不行?” “在鬼界或许可以,在人间,被压制的太狠了。” 静音飞快道:“这是专门用来对付你的阎罗的。” 顾曜看了看那耀眼的法螺,以及后面的应慕道,松开了手,将劫剑回鞘。 “还好有其他准备。” 他手臂一抖,袖子垂下,一点银光在掌中游动,慢慢平缓。 源源不绝的天师银炁在体内升腾,同时,一点点雷光也在闪烁。 许久之前,他曾经以金光炁为符纸,以雷炁为符水,画出了不应存在的炁符。 那张符箓的威力,连老道都为之震撼,之后就被老道要求,绝不可让人知道。 此时此刻,以天师银炁为底,天心雷为笔,画出的符箓,能否打烂这神机大象的防御? 顾曜面色飞快变白,一团越来越灿烂的银光,已经照亮了袍子。 应慕道微微眯起了眼:“银符?” 又是一座九层宝塔在它头上升起。 第三百一十一章 吓退 应慕道带来的压迫感太强了。 修为高,而且还是个神机大师,手中法宝层出不穷,对于顾曜也足够了解,准备了极多的法器。 面对金光咒,直接准备了佛门的普度之法,针对神魂进攻。 考虑到阎罗,准备了大昭天宝白法螺,即便顾曜运转无常死主,也会被克制削弱。 而眼看顾曜袍子里银光闪烁,即便有专精防御的神机大象,还有佛门面然大士凶神级别的金身,又升起了一座九层宝塔。 饶是如此,它看着顾曜愈发苍白,好似被吸干的面色,竟然眉心间又钻出一尊刻有金乌的大钟,九只金乌从钟身上钻出,环绕着它打转。 最后又取出个法铃,清脆敲响时,又是一道笑脸胖佛陀法相覆盖下来。 一瞬之间,顾曜还没结完银符,已经是五重防御了。 顾曜看着也不时有些傻眼:“这厮...竟然如此稳重...” 他对于手中银符的威力,还是有些许自信的,但此刻面对如此的应慕道,无力感逐渐在心头蔓延。 静音也是一边竭力维持净土,一边轰击蓝色火墙,同时忍不住骂道:“这死道士,怎么全修的佛门法,用的我佛门法器?靖夜司都不管管的吗?” 静音好歹是佛门本源,即便是鬼体,也不是被压迫的极其严重。 而蝶儿此刻状态极其不好,有着净土护佑,仍是如烈火焚身,当下只能苦苦忍受,同时运转全身之力,聚集在一处,等着帮顾曜全力一击。 顾曜勉强画完符箓,只觉手里握着的,随时都会爆炸,极其不稳定:“师太,待会,可能需要你保护我们了。” “这个应慕道,这段时日应该收集了许多我们的资料,准备了很多对付我们的法宝。” “等会我出手,不管如何,这火墙定然会被破损,那时...” 静音传音道:“放心。” 说着,已经开始收拢净土了。 静音将净土收缩成一个小小的圆,只是包裹了顾曜三人、书桃与麻衣男子,尽可能的更加稳固。 可应慕道见到如此动作,眼神一凛,居然又祭出三门道门法宝。 一件是三百六十五颗白色流珠,虽然品相、光华、大小都比不上老道留给顾曜的,但也是罕见的上等珍品,这三百六十五颗滴溜溜的旋转,围绕着应慕道泥丸宫内冒出的一颗骊龙冰珠,冰丝为线,牵引在周身。 一件是个铜牌,上面刻画着一尊面目丑陋的官袍大神,铜牌一祭起,便有厚重玄黄气垂下,好似给它穿上了一层厚土重铠。 最后一件,是三清铃,通体银色,手柄部的“山字”更是镶嵌了红、黄、蓝三颗晶莹剔透的玉石,刚一祭出,便有神光大放,鎏金色遍布全室。 三清铃的铛口对着顾曜三人,好似饕餮张开嘴的模样,黝黑不见底。 应慕道掐指结印,神光再次收敛,在它身上流动,同时,清脆的铃声穿透净土的保护,竟然刺穿了厚重的梵声,直撞顾曜的心神,险些让他没有稳住手里的银符。 不过虽然稳住了,没有让符箓在手里炸开,顾曜也是一阵无奈。 这厮也太稳健了,若是说原本还有七层把握能炸开应慕道的防御,那此刻,三层都没有了。 “一个有准备、命够长久的神机大师,确实难以对付,我的手段八层以上都被他查清,剩下两层,当作奇招或许有用...等等,攒心钉能不能把这符箓传进去?” 顾曜心头升起个大胆想法。 但略微思考一二,便是放弃了。 攒心钉归根结底,只是个野茅的下三流术法,阴损有余,高境界对低境界也就罢了,同等境界下,有人对顾曜使这术法,顾曜也能防住。 修为越高,这种直接侵袭他人身体的术法气机越是明显,更不用说阳神这种,周身气机凝结如独世。 除非应慕道能蠢到感觉不到顾曜的气机在侵袭。 “老头那时是怎么对阎罗用出这一手的?” 顾曜忍不住吐槽道:“难不成还真是阎罗太蠢了不成?” 应慕道面对三人越发艰难的防守,不紧不慢的催动三清铃,一声声铃声引领着梵音、烦恼风,如春风细雨般绵绵不绝,静音也是越发艰难。 顾曜咬牙:“蝶儿,你我二人一同出手。” 蝶儿唔了一声,一息之后,她横推一掌,半壁红霞卷落花泼出,顾曜也是将手中符咒砸出,同时祭起纯阳流珠,加持静音净土。 应慕道身形不动如山,座下大象张嘴长啸,四只巨足如天柱一般重重往地面一沉,祭起的大昭天宝白法螺中响起了海啸的声音,蝶儿打出的红霞尚未近身,已是少了半层。 “这白法螺对于鬼道的克制也太强了,或许对于阎罗未达到这等程度,但也绝对不会太弱。”顾曜瞳孔一缩,看着蝶儿额的攻击一点点陨灭,自己的符咒跟在后面,当下又轻掐指决,劫剑顶着一抹紫光飞起,和光同尘,藏在了银红两色之中。 紧接着应慕道步下的术法各自生辉,层层如铁壁,三足金乌飞舞,金色火焰如泉,又有金刚法相顶天立地,三百六十五枚流珠并一颗骊龙冰珠冻结一切。 蝶儿的攻击只是突破三重,便已成了一缕残霞。 此刻顾曜心念一动,符箓炸开。 无声无息,只见一点银光闪烁,渺小如尘埃,但瞬间扯动了此处空间,竟是轰出了一个洞口,随即空间如纸张般被撕扯、消散,外界的山、树、花、鸟都隐隐可见。 应慕道瞳孔一缩,神魂离开面然大士的身体,化作一点绿色火焰直接撞入三清铃之中。 “叮叮叮!” 三清铃的铃声急促的响动,如暴雨打梨花,声声催急。 铃声响动下,符咒爆发引动的震动亦是被压制,但也只是一瞬,铃声刚刚压制,符箓便好似被激怒了一般,爆炸的动静一下反弹。 仿若暴雪天降,梨树花开,银色光芒一下填满了顾曜三人的视线,应慕道此前布置下来的诸多法术,五光十色,鎏金错玉,此刻尽数消弭。 金乌、金刚、流珠瞬间消融,未曾留下一点痕迹,接着神机大象的防御也是被突破,它血红色的毛发原本沐浴了金色符文,在银色之中坚持片刻,便被一道道银针千刺万穿,巨大的象躯上毛血肉都是蒸发,只剩下一具青白色的骨骼,以及两颗光芒黯淡,包裹如蛋壳的法螺还在银潮之中颤抖。 屏障已经全破,只剩下三清铃以及面然大士的躯体。 银光泼下,面然大士的身躯被浇了个通透,一切神秘与幽黑都是被洗去,露出了这具凶神之躯的本样—一个与之前顾曜在清水镇侯府下看到的淮南王金身颇为相似的和尚身体。 只是这具金身,人身三宫九窍都插着奇特的法钉,皮肤之上纹着三尊丑陋菩萨,银潮洗刷,金色更是璀璨,十二根法钉也是有龙凤等神兽跃动,对抗着符箓,三尊丑陋菩萨像好似活了过来,面容扭曲,如苦似笑。 三清铃则更为神异,一缕缕清光如烟,从手柄部“山”字形出留下,将银潮压下,在周身挤出了一下片正常空间。 应慕道的神魂也是从三清铃中钻出,面色凝重,掐印念决,浮在三清铃上,催动铃声。 一铃一躯,在银潮中坚持不倒,随着时间流逝,周身光华慢慢压倒银色,就连神机大象都是开始了复苏,血肉皮毛重新长出。 顾曜眼见应慕道的气息在毁天灭地的银色中重新强盛稳定,微微叹气时,右手一握。 紫光突刺! 顾曜在御剑之前,借着银光的狂暴之势,将一张紫色五雷符箓贴在了剑身之上,刺向了应慕道,此刻五雷符箓引动,虚空中紫雷龙升,自下而上。 应慕道的神魂嘴角轻笑,三清铃竖起,铃铛口向下,紫雷被三清铃吸入,未激起一丝一毫波动。 三清铃的铃声变的悠闲而惬意,一声一声,发出的声音抚平一切动静,原本被银光扯碎的脆弱空间,也被修复。 紫雷未能激起一点波动,而之前平息的攻人神魂的声音,也是再次一点一点响起。 就在此刻,一抹银光一闪而逝。 “攒心钉!” 顾曜驱动攒心钉,炁力催动,瞬间出没在铃铛之前,对着三清铃上的应慕道斩去。 应慕道眼露惊讶,但也只是惊讶而已。 又是一轮阴月从他神魂之中升起,在周围形成月宫般的盛景,挡住了劫剑。 “小道戏法。”他从出手到现在,胜局已定,自信道:“屏障已破,为何不逃?或许能逃走。” 顾曜却是抿嘴微笑道:“前辈不伤个透彻,逃走怕是死路。” 他又扔出两张紫色符箓,在空中消散化为紫色网格,盖在了法螺之上,使得微微震动的法螺彻底隐匿。 “嗯?”应慕道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顾曜这是什么意思,一股死寂气息却是从三清铃内升起。 深不见的黑暗,已不知何时爬上了三清铃的铃声,原本清脆的声响,已然变的沉重沙哑。 应慕道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神魂一下变的死寂,在腐朽,在溃散。 阴月也好似被天狗吞食了一样,一点黑斑快速变大。 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吼:“你...做了什么?” 他毫不犹豫的切割开自己与阴月的连接,一块银元样的东西落在地上,黑斑慢慢吞噬,将它侵蚀成凡铁。 而应慕道自己的变化仍在继续,他看了下身下的三清铃,面露肉痛之色,但最后还是立刻切开了自己与三清铃的联系,顺便斩断了自己腐朽的神魂,向着面然大士的肉身扑去。 蝶儿此刻出手,无尽红色点上面然大士,同时顾曜再次驱使劫剑,斩向面然大士的头颅。 应慕道急切停住,后退避开:“你...小辈,你做了什么?” 顾曜微笑道:“这不就是你们一直想要的凶神之力吗?不是面然大士这种,而是真真正正的凶神,阎罗的轮回死亡之力。” 一个小小的三角形,此刻散发着漆黑的幽弥光芒,从三清铃下飞出,黑光如蛛丝,将三清铃包裹。 原本灵光闪烁的三清铃,此刻已经光华不在,在空中抖落,坚持与无常死主对抗了片刻,便是落了下来,只剩下无常死主悬浮在半空。 “前辈,这一式小道戏法如何?” 顾曜走向三清铃和元宝,伸手将这两物件拿起,在手里掂了下。 他之前施展的攒心钉,是两次。 第一次,是对着劫剑,并没有抱太大希望,能成是意外之喜,不能成也不会如何。 第二次,才是他的杀手锏,无常死主。 作为承载阎罗神力的神机,它的力量,一定在应慕道的神机之上,这也多亏了应慕道在之前的银潮中,离开了面然大士的凶神身躯,藏入了三清铃中,不然也难有此等机会。 顾曜也就是在那时决定,用藏匿着无常死主的劫剑为表,实际上已然激活藏在劫剑内的无常死主,将它送入到了三清铃内。 只是效果好的超乎想象。 应慕道看着顾曜收走他的神机,又轻步将无常死主收来,托在掌心之中,凶神之力开始展露,慢慢在顾曜周身衍化为盔甲,不由升起一丝懊恼之心:“阎罗之力比我之前想的还要强大,如此看来,我与善渊的差距都不小,更不用说司首了。” “不该如此早撕破这里的一切,应该再钻研一段时日当年那些凶神的力量。” “不,不过或许是阎罗比较特殊,所以它的力量才会这般强盛。” 看着顾曜的气息逐渐危险,他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此处,干净利落的碎灭,一支木头小人,头上插着三根香从空中落下,应慕道消失在此处。 眼见他离去,顾曜又坚持了片刻,确定它已经消失,狠狠一击将面然大士和神机大象拍碎,才松开了无常死主,将它扔在了地上,捂着手,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鸣。 “无常死主的力量,怎么比上次强了那么多?” “是因为我不久前才使用过,短时间内连续使用,身体无法使用?” “若不是应慕道足够谨慎,被我的气息吓退,而是要和我试手一场,我的身体,怕是无法承受一场大战。” 顾曜看着自己被侵蚀成灰色的手,有些心悸。 第三百一十二章 收获 顾曜看着自己的胳膊,此刻呈现毫无生机的灰白色,看了一会后,另一只手提起劫剑,想将无常死主收纳。 但就在提起剑时,剑灵谛听却是传来了一股信息。 顾曜听着一愣。 劫剑内原本就藏着一部分幽冥鬼界的法则,之前顾曜第一次探索劫剑内部空间时,曾经见过,那时的状态,是镶嵌在一副巨大盔甲骸骨上的翠绿色宝石。 而刚刚,谛听告知顾曜,那块绿色宝石不见了,被无常死主吞噬了。 “所以我此刻状态,是因为无常死主变强了,而我的身体还不够强,或者说,还不能适应?” 顾曜将无常死主收回劫剑之内,抚摸着自己惨白色的胳膊,思索万千。 感觉到自己的炁缓缓恢复,慢慢流动,温润着这条胳膊,生机一点点复苏,顾曜也是松了口气:“这种状态能恢复,倒也不用担心。” “不过日后还是要试验一番,究竟是因为无常死主变强了,还是一日之内承载两次身体不能支撑,亦或是两者皆有。” “等离开此地,皇室与应慕道必然是在对面,今日这一番,虽然应慕道丢失了两件重要神机,也毁去了几件看样子便即为不凡的物件,,但他的神通术法并未如何展现,尤其是道门术法。” 想到此处,也是不禁长出了口气:“真是多亏了他足够谨慎。” “反而是我的手段基本已经都漏了,下次交手,怕是会更为艰难。” 顾曜将三清铃与银币握在手里,对着静音道:“师太,我们先离开此处,寻个安静地方,恰好轮回也该开始了。” 静音颔首,扶着蝶儿,拖着书桃和麻衣男子,往外面走去。 顾曜则是又环顾了山洞内一周,最终视线停在了神机大象上。 思考一二,顾曜驱动神机黑龙,让它一口将神机大象吞入腹中,以防应慕道还能控制这大象。 最后又拿起应慕道脱身时用的木头人,贴上一张符箓,封印好之后,顾曜跟在静音身后离开。 三人在参地中找到了个木屋,便留在木屋之内,等着轮回到来。 “山洞内走一圈,知道的事更多了,只是小琥的下落还是不知,她为什么带走饕餮断爪,带着去了何处,还是不知晓。”顾曜在木屋内点燃炉火,顺手抽了根树枝,在木屋地板上画道。 静音道:“暂且不用考虑那么多,她即便有自己的想法,也还在此片空间之内,这空间看着不小,其实也就这么大,有价值,或是有危险的也就这么一点,总是能碰到的。”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顾曜赞同,从静音手中接过麻衣男子,拎在手中,驱动劫剑,先后登上道:“先去找木屋,到那里歇着盘算。” 御剑而行,不多时便是到了一间采参时歇息的屋子。 进了屋,简单收拾了一下,三人三角对坐,将麻衣男人和书桃放在中间。 “蝶儿,你还有多少炁力?”顾曜看着蝶儿柔弱的面色问道。 蝶儿摇头:“一丝不剩。” 旋即又补充道:“不过仅仅凭借这具鬼躯,寻常阴神也奈何不得我。” 顾曜盘算了下时间,距离下次轮回,大抵还有个把时辰,倒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炁已然恢复的差不多了,就算发生什么意外,凭借自己的手段,还有银色符箓与紫色符箓,坚持到轮回也没什么问题。 便将大昭天宝白法螺、三清铃、木人以及被神机黑龙吞入肚内的血色长毛象都是放出:“来看看应慕道的作品。” 这四件物品中,大昭天宝白法螺是静音听闻过的法宝,历来供奉在佛像之前,需要高僧的舍利作为核心,以香火孕养,对于鬼物克制极其可怕。 应慕道以此宝化为象牙,装饰在神机大象之上,或许本意是压制面然大士,使的自己可以操控那具凶神之躯,这次刚好来对抗阎罗。 他在祭出这对法螺之后,立刻遁入三清铃中,或许也有这方面缘由。 三清铃,这东西顾曜用过同款,当然是天差地别的那种,又有帝钟、铃书的称呼,《太清玉册》记载:“道家所谓手把帝钟,掷火万里,流铃八冲是也”。 这三清铃其实最大的用处有二,一是斋醮,二是对抗僵尸、炼尸这种,不需多么珍贵、静心的炼制,即便是最普通的三清铃,铃声也能劝退飞僵这种凶物。 而应慕道炼制的这柄,不需多想,也知道价值绝不在之前的法螺下。 他在逃跑时,舍弃这三清铃的肉痛之色,顾曜仍是记忆犹新,伸手将这铃铛提起,注炁感悟一二。 “嗯?” 他双眉一挑,面露喜色。 这铃铛内有应慕道的一缕神魂,但此刻已经被无常死主的死气侵蚀的颇为严重,顾曜未费什么力气,便是将这神魂碾碎,将这铃铛俱为已有。 “可惜这法铃本体也被无常死主伤的严重,灵性损伤了不少。” 得手之后,铃铛大小自然变化,使顾曜握的舒服,“山”柄处的三块宝石颜色略微暗淡,些许死寂气息环绕,顾曜有些心疼的驱炁逼退好生蕴养。 “唉,那时候下手太重了。” 又摩挲了一会,摸到了“神鬼咸钦”的字符,以及神像、经文等刻印,确认这铃铛是呤咏提纲、举天尊时用的“风吹铃”,不是诵经、礼诰、朝忏时用的“滴水铃”后,顾曜便将法铃收进袍子内。 静音已经把玩那木头人有一会了。 “师太,可知道这木头人是什么来历?” 顾曜问道。 静音双眼微微眯起,斟酌片刻后道:“不知。” 顾曜:“...” “那您在看什么?” 静音双指捏起木人,微微用力:“我的身体,虽然不如当人时,但也不是寻常人鬼比的了,我这般用力,可这木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生生吃下了,连个印子都没能留下。” 说着,将木头人递给顾曜。 顾曜接过时,便是感觉惊讶无比,这木头人好轻,仿佛松手就能像气球飞起一样。 又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大抵是个七寸长的小木人,颇为粗糙,只是在身上写了一行“天官赐福,百无禁忌”,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痕迹。 顾曜也同样用力捏了几下,如静音所言,没能留下任何痕迹。 “奇特的木料。” 用劫剑划了两下,锋利的剑刃也奈何不得。 “看不出门道。” 顾曜无奈的将木人放下,却注意到书桃的双眼死死盯着这木人,便停下手,晃了晃:“你认识?” 书桃瞪着眼。 “好吧。”顾曜改变主意将木人收进了袍子里,又顺手加了几张符箓封印。 剩下的最后一件,便是神机大象。 这东西,原本应该是最为珍贵的,但此刻先是少了作为鼻子的饕餮断爪,又是两根象牙被析出,价值大打折扣,不过也是上等的神机,价值不会比神机黑龙插上多少。 “师太,蝶儿,你们要吗?还有那个白法螺,你们要是能用,那就拿去吧。”顾曜提议道。 静音看了眼白法螺,心动了一下,还是坚定摇头道:“罢了,这白法螺内里有高僧舍利,还是先寻寻这是哪位的,再做打算。” “至于这大象,倒是不错,蝶儿你留着做坐骑如何?” 蝶儿愣了下,思考了一会道:“不用了,太丑。” 静音便将大象推到顾曜身前:“我也觉得太丑了,顾曜你留着吧,这神机最大的价值,其实是与那些研习神机的人或者宗门交换自己需要的东西,单独拿出来,对于我等并没什么大作用。” 得,这一个阳神之力的神机,居然被这般嫌弃,顾曜无奈将神机大象也是收起。 “下面,就先去找找小琥的踪迹,顺便看看能不能离开,应慕道他认为我们离开很艰难,但他应该是不知道我会通幽之术的。” “然后,上代天师的事,还是离开后交由天师府来处理吧。”顾曜想起张鹤卿,他以及另外三具尸体此刻都在静音的净土之中,离开之后也要给他们个公道。 “书桃...等会将她交给随月生,或者说司天厉吧。” “至于这麻衣男人...唉,问个明白查个清楚,该放放,该交给随月生就给随月生。” “此地秘密太多,只能到此为止了,我们不能在此处待太久,以免发生什么意外,另外,离开之后,要面对的事我们也要考虑,最好还是隐秘低调些,免的被皇室盯上,这一点,等会要与随月生先说明。” 顾曜一件一件梳理道。 静音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最后才问道:“你说的都很好,但是,万一你师公主动来找你麻烦呢?不管他发生了什么,他曾经是一代天师,见多识光,一心找麻烦...” 顾曜摇头:“他之前被应慕道威胁吓退,至少说明了一件事,他不是当年无敌天下的龙虎山天师了,实力,绝对不会太强,只需要防备下阴损招式,主要还是要担心皇室与应慕道。” “或许...还有天师府和靖夜司。” 三人又是讨论一会,直到感觉到身旁一阵摇晃震颤,才知道轮回之时到了。 当下是静心而坐,等着结束。 此处的变化动静,比起村子里要小了许多。 顾曜盘膝而坐,盯着书桃和麻衣男人。 按照上次的经验,书桃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麻衣男人会在轮回之后,回到自己原本的在地,重新开始“新”的一天。 若是如此,那顾曜就得去伴月湖,再将他挖出来一次。 在顾曜的注视之中,麻衣男人缓缓苏醒,紧闭的眼皮下眼睛转动。 他的一条手臂,早已经变为了无数血色枝条缠绕的形状,还被书桃缓缓咬着。 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开始了抽搐。 “进入轮回了,他会变为原本的样子吗?”顾曜注视着。 但慢慢的,麻衣男人的皮肤下,一根根粗壮的血色筋脉凸起,好似肥大的蚯蚓,蠕动着,并最终刺破了另外一只手与双腿处的皮肤,伸长蔓延了出来。 从膝盖下,两条腿都变成了手臂那样,血红色的藤蔓扎穿木屋的地板,捅进了泥土之中。 然后身体内的骨骼也是凸起,慢慢卷成了个白骨蛹,将人身包裹在内。 书桃咬着那条胳膊不放,但现在那部分主动枯萎坏死,从手臂上脱落,新长出了较为纤细的枝条,慢慢蜷缩着,和另外一条胳膊与双腿的藤蔓,给白骨蛹盖上了一层红色的被褥。 “这是类似冬眠了?” 顾曜心神一动,捏指拍了一张气息符箓进去,以免里面的麻衣男人消失的不知所踪。 又持续了一会,地面的震动逐渐强烈,最后更是好似大地要崩毁一般。 “上一次也是这么大动静?”顾曜伸手按住滚来滚去的书桃,问蝶儿道。 蝶儿摇头:“比起来,上次要小很多。” 又是半柱香的时间,震动停止,一切停息。 “时间好像比上次久。”顾曜有些不确定。 蝶儿肯定了他的回答。 三人起身,围着血色藤蔓打了两圈转,静音提议道:“打开看看吧?” 顾曜提起劫剑,刚要指挥劫剑切下,却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感觉袭来。 “小琥?” 他提着剑,一掌拍开门,视线看向远方。 只见近十道人影前后跳跃而来。 顾曜一眼认出其中领头的三人。 小琥在最前面带路,后面是个动作优雅、黑发飘扬的老道士,是顾曜在灞水旁伏羲塔比试中见过的黄龙道道士,宋玉泉。 他的身后半步,就是那个拿各种珍稀符箓砸人的宋玉泉。 另外还有数个人影,跟在他们三人身后。 “看样子,都是黄龙道的人。” 想起黄龙道和圣人盗的关系,还有小琥与鱼有容、圣人盗的关系,顾曜同蝶儿、静音对视一眼,问道:“不知是友是敌,你们的状态都恢复了?” 两人点头,顾曜道:“既然如此,蝶儿,你留在屋里,看着两人,我与师太出去会会他们。” “若是动手,师太为我压阵,让我来消耗他们的炁力。” 随即和静音走出,又把门关上,站在屋前空地,顾曜握紧劫剑等着。 “顾曜,师太,是我啦!” 小琥远远的笑眯眯喊道。 那一群人最后停在了五丈之外,小琥站在最中间、最前面,宋玉泉站在其身后,月无眠站在更后面,看起来,小琥竟然是这群人的首领。 面对小琥热情的招呼,顾曜冷声道:“你是谁?圣人盗的首领吗?”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五贼众 顾曜冷脸,让小琥愣了下,随即她就撅嘴道:“我是小琥啊,圣人盗...就是那个奇怪兮兮的家伙吗?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啊。” 顾曜怔了下,小琥似乎认为圣人盗是指一个人? 他刚想细问,站在小琥身后的宋玉泉往一旁侧着移了一步,让自己显眼些:“昆阳道友,在下黄龙道大长老玉泉,在此正式见过道友了。” 叫我昆阳? 我这道号知道的人可不多,虽然不是隐秘,但成名时用的顾曜之名,加上年纪小,反而道号不够响亮,是小琥告诉他们的,还是他们打听来的? 他们会不会也和应慕道一样,准备了极多对付我的手段? 顾曜心思飞快闪动。 月无眠也立刻高声叫道:“顾曜,我是月无眠,我们见过~!” 顾曜横剑:“不知诸位有何来意?” 月无眠想回答,却被宋玉泉回头瞪了眼,缩了回去,随即宋玉泉拱手行礼道:“昆阳道友,我等并无恶意,不妨寻个僻静地细聊。” 顾曜朗声道:“前辈见谅,晚辈与圣人盗纠缠颇深,怕恶意远非一言可略。” 此言既出,对面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小琥高声喊道:“顾曜,你搞错了,他们不是圣人盗啊。” 顾曜不理这傻子,只是劫剑之上剑光澄清,表明自己的态度。 月无眠见宋玉泉没有答话,自己挥舞着胳膊,笑呵呵的从宋玉泉背后走到最前面:“顾曜,你误会了,你说的那个圣人盗,不是我们,我们黄龙道虽然不是传承久远的名门大宗,但也做不出草管人命的恶事。” “哦?” 月无眠急切挥舞双手,两只手臂在空中留下一阵残影,语气更加急促:“你口中的圣人盗虽然不是一个人,但也不是我们,我们黄龙道如果说还有其他的名字,那只能是五贼众。” “五贼众?”顾曜念叨着这个新名词。 “天有五贼,得之者昌?”他问道。 月无眠连连点头,颇有些得意的说道:“名字是这个来历,不过我们五贼众不是什么宗门、组织,只是一群志向相同的人聚集在一起,探讨研习道术,追寻仙道罢了,当然,也会有让这个世界变的更美好的宏愿。” “怎么样,顾道友你要不要加入一起?” 她兴致勃勃邀请道。 顾曜看着月无眠两眼发光、发自内心以“五贼众”为荣的模样,不禁沉默了下。 当年的圣人盗,也是同样如此聚集而来吗?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一群同样天资洋溢的年轻强者,因为志同道合而从九州各处涌来,怀揣着梦想,可最后的结果... “黄龙道不是圣人盗?可是鱼有容明明是圣人盗的圣女啊,小琥和鱼有容关系莫逆,她又怎么和他们混到了一起?” 眼前的月无眠越是因五贼众而骄傲,顾曜的心情越是晦涩,一种历史正在重演的感觉,如浅浅的溪水般,浸润过全身。 月无眠扫了眼顾曜,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我只是邀请你,你也可以拒绝啊,怎么一脸要被拖出去砍头的表情?” 顾曜回回神,看着后面的几人道:“先找个地方坐着说吧...将你们黄龙道与圣人盗、五贼众的关系说一下,靖夜司这里,可是认为你们和圣人盗的关系莫逆。” 月无眠没有说话,洋洋得意的转身,对着宋玉泉骄傲的挺胸抬头,似乎在说:“我厉不厉害?几句话就让顾曜和我们坐下说了。” 宋玉泉忍不住以手扶额,正了正神色,无视了邀功的月无眠,对顾曜道:“昆阳道友既然好奇,我等怀揣赤诚之心,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曜微微点头,将劫剑收回鞘内,但并未放松警惕,指着右方不远处一片林中空地道:“那处有一片此地居民砍伐出的空地,就去那里吧。” 见对面众人点头,顾曜向静音颔首,两人转身带头向着那处走去。 来到空地,此处零散遍布不少树桩,周围有一圈挖出不久的土坑作隔火带,空地地面被火焰燎过, 草木不生,格外空旷。 一行人走入,看没什么地方坐,宋玉泉不动声色一挥手,便有泥凳十张结成。 “昆阳道友,请。” 他挥手客气道,同时从要腰间取下个锦绣布囊,松开绑口的黄丝绸带,一缕冰雾飘出,带出酒水玉釜:“昆阳道友是否愿意一同...” 他话才说到一半,突然眼前一黑,一道黑影遮天蔽日,挡住了一切。 “嗯?”宋玉泉反应了一会,抬起头来看着天空。 一条狰狞的黑龙,一只魁梧的血象。 此刻龙、象都在缓缓变小,从撼山负岳的巨物,变为一栋屋宅的大小。 顾曜、静音两人分坐其上,言笑晏晏道:“前辈勿惊,此物刚刚得到,还未熟悉。” 将黑龙、血象变为正常马屁大小,顾曜才停下了这两神机的变化。 宋玉泉苦笑一声,感受了下两件神机如将要爆发的火山般的惊人气势,示意身后众人都坐下,又施法使土地隆起,让众人与顾曜两人平齐。 月无眠坐在泥凳上瞪大了眼,扫视着黑龙与血象。 神机黑龙她是见过的,但那时是在鱼醉月的侄子手中,根本不能发挥出一点威力,之后被顾曜得手,但她也没能见到这神机究竟还有什么神通。 此刻不仅见到了,还多出了一件。 虽然感受上稍弱于黑龙,但这件血红色的大象毕竟是残虐,没有鼻子也没有长牙,若是装上,或许能在神机黑龙之上。 “阳神级别的玩具...好想借过来玩玩。” 月无眠心里有些痒痒,开始盘算起了和顾曜打好关系,借来一件去玩闹一番的可能性。 顾曜自然不知晓,而是先看向小琥。 她满脸不自在的坐在宋玉泉身前半个身位,浑身不对劲,小腿肚都绷紧了,双脚僵硬的悬在空中,不知所措。 视线在小琥身上,顾曜说的话,却是对着宋玉泉:“前辈,能否先解释下,你们与小琥的关系?” 不等回答,他率先自言自语道:“我们进入此处,不知何时,或许是刚进入,或许是进来之后,小琥便莫名从我们的记忆中消失了,彷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而在这之前,晚辈曾经遇到一个圣人盗的成员,他修行神机,将自己的身体都在往神机改变,他那时候,便是用了一门佛门见知障性质的法术,由一只山神帮忙,将他分成了两个人,光明正大的在靖夜司内出没。” 宋玉泉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理解他的意思,但说话的口气,却又多了些暧昧,像极了拉扯的话术:“昆阳道友,你说的这个,贫道也知道,但是吧,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啊,或许是因为有什么特殊原因吧,这需要我们再好好探究一下,不过呢,不管如何,我们希望能与道友精诚合作的心意,道友应该还是还能看出来的。” 顾曜一下听的头都大了。 这老道士,怎么说起官话来,一套一套的,听上去说了很多,可是仔细想一下,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全是废话。 “不去朝廷里当官,真是可惜了。” 顾曜皱着眉,无视了宋玉泉,看向小琥:“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琥的脸立刻皱了起来,比顾曜的眉头还要皱的厉害,两只手拧巴在一起,磨叽了半天,硬是没说出半个字。 顾曜看她这模样,心里也是升起了一点火苗:“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好,暂且将你进来之后消失这事放开,饕餮爪子在哪?是不是你拿走的?拿去了哪里?” 一通询问,小琥低下头,十指手指互相点来点去。 顾曜看着也是没脾气了,半天没放出一点气来,这是什么意思?当自己是泥巴呢,哪里需要哪里湖,哪里不要哪里铲? 月无眠见着顾曜和小琥这样子,主动让宋玉泉操控泥凳,让她凑了过来,替小琥解释道:“顾曜,你别逼她了,她真的不是太清楚,是这片地方很特殊。” “哦?”顾曜和小琥看向了她。 月无眠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顾曜,你知道这里形成的原因吧?” 顾曜回忆了下:“最早时,是凶神九婴作乱,织女降临,斩杀九婴,之后织女被人类害死,怨念不散。” “后面是凶神闹长安,纯阳仙人斩凶神,但纯阳仙人也被此地居民蒙蔽,误斩了织女怨魂。” “最后便是纯阳仙人布置奇门阵法,才有了这里。” 顾曜故意省去了中间的一些细节,比如詹葛等等。 月无眠连连点头:“虽然有些差错,但基本上是对的。” “不过你大概不知道,这里最大的财富是什么吧?” 顾曜闻言,思考一二道:“是凶神?连续六位,不,织女也算凶神的话,是七位。” 月无眠摇头:“不是不是,凶神虽然珍贵,但其实古往今来也死掉了多只,各大势力,天师府、阁皂山、上清派等等都曾经灭杀过,更遑论是妖魔乱世之中。” “凶神虽然宝贵,但并非唯一,远远称不上唯一。” 听到此处,顾曜摇头:“既然如此,那我确实不知。” 月无眠挺起胸膛,握起拳头:“其实这里最珍贵的地方,从一开始就展现在了你们眼前,甚至可以说,你们来到这里,也是...” 宋玉泉突然咳嗽一声,打断了月无眠的话,又操控泥凳将她送到一旁,在月无眠杀人的眼神,和顾曜略微带霜的神色中,靠近道:“道友,还是别说那些了,先来谈论下我们合作...” 顾曜直起身子,和静音交换了眼神,面无表情道:“还是别了吧,我等高攀不上,告辞。” 轻轻手指点了下神机黑龙,黑龙与血象便是变大数分,阳神的气势也是展露垂下。 宋玉泉也只是个阴神圆满的道士,冷不防被两股气息一压,面色一白,脚下泥凳碎裂,落到了地上。 顾曜操控两台神机离去,同时道:“前辈见谅,我等在此处遇到了太多怪事,小心为上,前辈还是与我等保持距离比较安全,因为还有敌人一直在暗中算计我等,加上前辈与圣人盗的关系,我们双方还是尽量。” 顾曜在尽量两字上加重语气,拖长语调:“别碰面比较好。” 说完,抱拳做告辞手势,和静音一前一后消失在林中,返回到了树屋。 从树屋中叫出蝶儿,提着书桃、拖着白骨蛹,收起神机大象,共乘神机黑龙,直上青天,向着伴月湖附近的那山洞飞去。 “暂时不用担心他们对我们动手。”顾曜站在黑龙头上道,“此地炁不能恢复,他们应该也受此限制,这反而成了我的优势,他们手上上品符箓虽多,但我们...勉强都能算是阳神战力,真打起来我们反而是优势。” 静音道:“倒是不担心他们动手,只是担心他们摘桃子,就比如说,他们要是早来些,在我们与应慕道动手时来怎么办?这地方不大,多出一道人马,总归是大变数。”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个宋玉泉,脑袋有些湖涂,不知是不是官场出身,想要与我们合作,却又不愿意付出一点东西。” 随即摇摇头:“不过,刚刚月无眠说的那句话,已经算是线索了,此地最为珍贵之处,从一开始就展现在我们眼前,甚至算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静音接口道:“我们进来,是因为那些无脸的魂魄,可那些魂魄,不是织女的怨念碎片加上凡人女子的灵魂,在饕餮爪子...” 蝶儿摇头:“师父,不是,应该是说的长乐郡主。” “一,那些无脸魂魄的事,他们可能不知道,如果不是我们身边有陆白侯,我们也很难发觉。” “二,无脸魂魄的事我们不需要这么着急进来。” “反而是长乐郡主的事,并不隐秘,风言风语极多,宫女们都能说出许多版本,另一方面,这事十万火急,白日郡主病倒,晚上我们就着急进来了。” “我觉得,那个女子指的,是那套神奇的功法,和两个人魂魄融合的事。” 顾曜颔首:“是,蝶儿说的是,月无眠说小琥那事与此地有关系,会不会是指,她进来之后,神魂记忆开始复苏了,与现在的她,发生了冲突?” 第三百一十四章 顾曜有些不确定道:“所以月无眠的意思是,此地对于魂魄——那些有联系的魂魄,有牵引、复苏之能?” “小琥像张白纸,我们原本以为她是忘记了自己的记忆,真相是,如今的她只是这具身体内重新生出的灵魂?她那些破碎、闪烁的记忆,属于原本的主人。” “因此小琥离奇消失,去寻找,拿走了饕餮断爪的行动,是原本身体的主人所为?” 无错 顾曜突然心头勐的一跳,这地方若是真的对神魂有奇效,那对于残魂有没有奇效? 如果说这是真的,那有没有可能,用此地来孕养老头的神魂? 老头的神魂,一缕如今仍然寄存在司首手中,他曾经有考虑过是否要寄存在劫剑之内,但思考片刻后还是放弃了,因为劫剑内放着无常死主与一尊鬼主的残骸与鬼国法则,担心会有什么不太好的影响。 “对了,三清铃还有那个木人,都是非凡之物,之前应慕道也用木人寄托神魂,以三清铃护佑神魂,离开之后,若是有可能,该拿这两东西,询问下天师或是司首,能否将老头神魂寄养到这两物件上,然后...” “放到此处孕养。” “若是如此,此地的所有隐患,都需要清除。” 顾曜不自觉握紧拳头:“不过在那之前,需要确定这里到底有没有这功效,月无眠那的消息我需要,上代天师。皇室。以及随月生,他们的消息我也需要。” “事关老头,决不能出错。” 下定决心,黑龙已在空中盘旋片刻,顾曜刚欲令黑龙降落,却被蝶儿叫住:“顾曜,你看那边边界,这里是不是好像变小了?” 变小? 顾曜抬头,扫视远方。 脚下山峰背面,便是边界,穿过群峰,便可以来到参地,顾曜看了片刻,也没有感觉到所谓的“变小”,当即问道:“变小?我没有感觉到啊。” 静音跟着点头,表示自己也没感觉到。 蝶儿伸手指着远方道:“那边最高的山头,站在此处,原本只有这么大,现在已经这么大了。” 蝶儿掐着手指头比划,示意大了半个指头。 “这我之前没有注意。”顾曜面色严肃,“这样,每隔一段时间,我们上来看一下,看是否真的变小了。” “之前应慕道也曾暗示,是不是指的这里即将毁灭,如果我们不能逃出,那最终只会跟着一同埋葬在这里。” 顾曜心底琢磨,同时让神机黑龙落下,将书桃及白骨蛹拖入山洞内。 “上代天师和那老头给书桃用了什么,怎么都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不能动,怎么也是个阳神吧。”顾曜看着书桃仍然只有双眼能动,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居然一次药,就足以把书桃放倒这么久。 这如果能拿出去用,岂不是有可能直接一次灭掉一个门派? 等等,我为什么要有拿出去灭别人门派的想法? 我是对哪一家道门有想法? 顾曜轻轻按了下自己的眉心,舒缓了下自己总是皱起来的眉头,自从老道离去之后,他皱眉的频率比起过去多了几百倍。 “还好没有脱发危机。” 安慰自己一句,他蹲下身子,从袖子里掏出大把银针。 不能确定书桃是中了什么手段,也不能确定到底能持续多久时间,她是不是伪装的,顾曜决定自己来加保险。 一手掌心朝上,凝结出一汪水汽,另一手捏出一根银针,从水汽中一穿,动用“符水”之术,将水汽化为牵炁符定在银针之上,随即给书桃翻了个身,将银针刺入她背面天柱穴处。 接着又如法炮制,封死书桃全身十二处要穴。 “蝶儿,你费心些,注意下她。”顾曜嘱咐道。 随即看向那白骨蛹。 它安安静静,好似个死物,没有一点活物的迹象。 “师太,你看出什么了?”顾曜看着静音很有兴趣的围着白骨蛹兜兜转转,不时敲敲打打的模样问道。 静音道:“很奇怪,这好像是个实心的。” “啊?” 闻言顾曜伸手敲了敲,感觉像极了瞧在花岗岩上。 “师太,让一下,我噼开瞧瞧。”顾曜拔出剑,等静音和拖着书桃的蝶儿走远了,挥剑斩下。 一声脆响后,白骨蛹从中间一分为二。 用力扒开,顾曜和静音凑过去一看,还真是实心的。 就像是个长满了藤蔓的石头,只是这上面的藤蔓,是血红色的。 内里也是白森森的,顾曜好奇拿劫剑捅了捅,还未用力,便轻松刺了进去。 “这?” 顾曜还在惊讶时,内里这白色如石头般的物质,便如同奶油一般,自然而然的泄下,白色液体 流淌了一地,只剩下一个空壳,和一个人身一样的蝉蜕。 顾曜没敢拿劫剑捅那蝉蜕般的空壳,在山洞内寻了半天,找了根树枝,戳了几下。 “意外有些弹性。” 顾曜打起了精神,他本以为这蝉蜕会是个脆脆的,一碰就散,结果没想到,拿树枝这么捅,居然和兽皮一样,有着不错的弹性。 在地上翻来覆去推了会,顾曜问道聚精会神的静音:“师太,你怎么看?” 静音思索片刻:“那个从树里出来的人,是变成白色液体死了吗?我觉得,你应该先去伴月湖那看一下,对了,顺便找一下那老头,他被喂下那东西后化成灰土,也不知有没有轮回。” “好。” 顾曜当即起身:“师太你也在这山洞里找一下,防止他藏在这里。” 他走出山洞,先眺望了下周围。 这处山洞以及周围的土地,之前都被九婴头颅出现时引动的雾海夺走生机,化为漆黑干枯之地,此刻已然恢复,但若是细看,会发觉只是样貌上的恢复,实际上已然还是“沙漠。” 这些花草树木,看上去旺盛,可实际上,顾曜伸手捏了下,都如同塑料花草一样。 “外表上恢复,是凶神的力量超过了此地的轮回之力?还是说,这里的轮回,本来也就是表面上的?” 他思索一二,架剑腾空。 飞快的找了一大圈,又在伴月湖周围查看一二。 “没有,树在,里面的人没了,所以那男子是在轮回中死去了?还是说,出现在了村子里?” 他看向村子的方向。 “罢了,暂且不去找那位前代天师的麻烦了,有宋玉泉那群人在一旁,总是要防备一手的。” 他叹了口气,若是没有宋玉泉这群人,大可以直接杀过去:“先回去吧。” 返回山洞,还没进去,却意外发现,老叟! 这老叟一只胳膊变成了麻衣男子之前的红色枝条模样,整个人被吊在洞口。 顾曜好奇的看了两眼这老叟,老叟的面色极其苦涩,好像要哭出来一样,不知道遭遇了什么。 “师太,这洞口的...?” 对着山洞里喊了一声,静音便擦着手出来了。 “进来说吧,有客人。”她皱着眉,兴致不是很高。 客人? 顾曜好奇的跟着她走进了山洞,就看到两个背对着她的女子,正愉快的烤着金灿灿、滴着油的野猪? 蝶儿坐在稍远的地方,脚旁放着书桃,看到顾曜进来,微微颔首。 这时两个背对他的女子转过身来,是月无眠和小琥。 月无眠飞快的将嘴里一块肉咽下去,热情洋溢的招呼道:“顾曜啊,来吃野猪啊,这还是我从外面带进来的,可香啦~” 顾曜走到她的对面坐下:“你们怎么来了?宋玉泉宋道长呢?” 月无眠掏出一把匕首,割下一块皮肉酥脆、滋滋声不断的肉块,递给顾曜:“没带他来,我是偷摸过来的,他太没意思了,而且总是藏着掖着,好难受。” 顾曜犹豫了一下,接过匕首上的肉:“那你是怎么找来的?” 月无眠对着小琥扬了下下巴:“小琥这具傀儡之身不是你制作的吗?她也能感觉到你,循着感觉来的。” 顾曜刚打算尝一口,闻言停下:“这样吗?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她?” 月无眠歪歪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小琥回答道:“我的感觉也不是很清楚,就是知道你在这个方向。” 顾曜忍不住蹙眉:“听着有些让我不安。” 说完咬了口手里的肉,很香很脆,眉头不禁又舒展开来。 三口两口吃完手中的肉块,摆手拒绝月无眠递过来的肉:“月道友,之前你说,此地最为宝贵之处,可否详略说说?” 月无眠满不在乎:“当然可以,我来都来了。” 说着直接削了一根猪蹄下来,抱在手里啃,啃得满嘴都是油。 麻利的啃了半边,月无眠又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一壶水,咕噜咕噜,毫无淑女形象的喝个痛快,随即用衣袖擦了嘴道:“顾曜,你应该知道织女其实是什么人吧?” 顾曜点头:“山海大荒,西王母族人。” 月无眠拍了下手:“对,西王母最开始是个部落名,织女也是这个部落的成员,那你知道,西王母的宠兽吗?我也知道该不该叫这个,反正西王母是有这个跟随服侍她的。” “青鸟?”顾曜试探着问道。 传闻中,西王母有三只青鸟跟随,这三只青鸟既是她的使者,同样负责觅食等等。 当然,这是指的非人的西王母,之后西王母登顶昆仑,化为女仙,青鸟也同样位列仙班。 月无眠拍手:“对啊,青鸟,陨落在此处的西王母‘织女’,同样也有青鸟,只是在她降临时,发生了些许意外,三只青鸟与她融为一体,虽然意识还在,但无法分离,并且联系极其密切。” “之后长乐郡主的那套功法,其实就是根据这三只青鸟来的。” 顾曜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说着,又想起司天厉之后,随月生,单薇子,三只青鸟在这两世是彻底与她合为一体了吗? 月无眠没注意到顾曜微微有些走神,给小琥削了半块肉,接着说道:“织女后面有被仙人解救过,这事你已经知道了,但三只青鸟没有,彻底死亡?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反正三只青鸟的魂魄融入这里,使这里成为了一处上等的养魂地。” “至于这里最大的价值,其实就是养魂。” “你也知道,阴神、阳神两大境界,是要神魂离体经历三灾九劫,上入九天,下入鬼界,采集天地阴阳之气淬炼神魂,这过程很是危险,稍有不慎,就会伤及魂魄。” “那时候只能慢慢疗养,而此处可以加速这个疗伤的过程。” 月无眠说话间隙,抽空啃完猪蹄,指着个猪蹄对顾曜道:“来一份?” 顾曜摇头拒绝。 “好吧。”月无眠耸耸肩,“我继续说,应慕道他修为进步极快,也是多亏了此处,在这里,对于神魂可以放心的操作,也是他们能搞出什么六神仕女,什么长乐坊织女,最后到长乐郡主和尹蝶的原因。” 顾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为什么应慕道他们会放任,不,是主动推进这里毁灭?” “简单啊,一方面,他已经到了极限,想再进一步,这里已经没有作用了,留着给其他人吗?” 月无眠又削了个猪蹄,打了个饱嗝,但仍然坚定的咬了下去:“另一方面,长乐郡主和尹蝶的出现,让他害怕,他很担心皇室会真的搞出拥有当年织女力量的第五、六世,万一神魂记忆复苏,他担心自己会死。” “再说嘛,他和皇室也不是真的一条心,也不希望皇室拥有凶神的力量,能下绊子就顺手下了。” “其实也就是这么点事。” 原来这里真的可以养魂,顾曜心头有些激动,这里,我要了,谁都拿不走。 月无眠这边说完,又兴致勃勃的对着顾曜道:“对了,我们五贼众,了解一下?” “很高端的,我们老大一直在教导我们一种全新的炁,叫做五贼炁,据说修炼圆满,同境界下不弱于天师唉~只要加入我们,就可以学到哦。” 还没等顾曜发问,她就主动介绍道:“五贼炁听名字你就知道,就是天有五贼的五贼,这五贼也就是天地五行之炁,平常法炼炁,都是化去五行特点,以混沌样炼化,入体再分化五炁归入五脏。” “可这套功法并不是如此,从头到尾都是维持着五行五炁的状态,不管施展什么术法,都能沾染上五行之力。” “反正就是天下无敌!” “我和你说,虽然我还没完全学会,但那日伏羲塔前,就算我不用符箓,就靠这个,也是前三的超级高手哦~” 月无眠自信道:“除了你和张清尘,我觉得其他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但顾曜听着,却觉得这五贼炁,好像有些熟悉的感觉。 “怎么感觉,与我如今的金丹法,有些许相似?” 第三百一十五章 移动宝库 顾曜听着月无眠推销式的炫耀“五贼炁”,心头思绪翻滚。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与自己的金丹法修炼太像了,只是自己因为小印的原因,体内多出了一座被自己称为《愚公经》的“山”,虽然使修炼变的困难,但却也凝出了一颗金丹。 “这五贼炁...是一个绝代天骄创造出的功法,还是小印的某一位持有者,也得到了部分修炼之法,因此修炼出?” 顾曜愣愣看着月无眠的红唇油光发亮闭合个不停,啃着猪肉也不耽搁说话,自己走神陷入了思考。 “除去我的金丹法之外,天下最为特殊、强大的功法,应该是天师炁,这功法是用人间的炁,融合鬼界的炁而成,极其强大。” “我的金丹炁,如今的特性,只是源源不绝,疗伤蕴养,很有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感觉,但在斗法之上,逊色于天师炁。” “而这个五贼炁,与金丹法相同的是,同样直修五行之炁,只是没有凝结金丹这个结果,很像是残缺的金丹法。” “不,不能这么想,毕竟这只是月无眠的说法,她自己也承认没有完全修成,或许在后面会有其他变化也不一定。” “不过,不管怎么想,我总感觉,这个五贼炁,和小印脱不了干系。” “这个五贼众,和圣人盗,或许也只是名字上的不同。” 他这边想的入神,那边月无眠已经飞快的将金黄酥脆的野猪消灭,送进了肚子里,捏着兰花指从腰带上摄出一条白色的丝巾,很是矜持、淑女范的擦着双手,擦完之后故作优雅的笑了笑,看了下身旁呆冷冷的小琥,将刚打算塞回腰间的丝巾递了过去。 无视掉小琥把丝巾翻了几圈,才找到一块勉强算是白净的地方擦手,月无眠看向顾曜:“顾曜,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 “你别看你才打赢张清尘,但他可是少天师,将来是能学会天师的特殊功法的,那时候他战力会直接翻倍到天下无敌的。” 天师秘传虽然隐秘,但月无眠既然知道,那说明对于站在山巅上的人来说,也算不上大秘密。 这么想来,我都不敢确定老头是不是知道这事,他也从来没表示过,顾曜抚了下下巴。 月无眠说着说着,又手舞足蹈起来。 顾曜默默往后退了下,免的被她打到。 这姑娘第一次见到时,明明是个高冷的仙女范,就算后面和宋玉泉吵架选谁,也只是展示了大周看脸的特色。 怎么这一次,活泼的像是拆家的哈士奇? 月无眠全然不知道她的形象在顾曜眼力已经转了三百六十度:“顾曜,你也并不想以后输给张清尘吧?” 轻轻咳嗽一声,顾曜手上亮起一点银光:“月姑娘,你说的天师的特殊功法,是这个吧?” 月无眠的面色瞬间呆滞了下来,有些结结巴巴道:“天师炁?” “难...难道你也是少天师,还是是真正要继承天师位置的少天师?” 啪! 一声脆响在山洞里回荡。 月无眠勐然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有些气愤的道:“卑鄙的天师府,居然明里一套,暗里一套,表面上张清尘是唯一的少天师,其实已经在培养你,甚至都已经把这秘法传给你了。” “可恶,卑鄙,下流,无耻!” 月无眠小脸气的通红:“我居然和你这样的家伙,讲述了我们最大的秘密!” “啊啊啊啊~!” 小女孩勐然低下头,开始从怀里掏东西。 顾曜一看她掏的东西,额头上汗一下冒出来一层又一层。 紫色的符箓是最低等的,大把大把的银色符箓光芒闪耀,还有大量的奇特铜钱也噼里啪啦的掉落。 在大量的符箓、铜钱之中,还有微缩数倍的玉剑、玉盾、流星锤、三叉戟... “月姑娘,冷静,我没有骗你,我确实不是天师府弟子!”顾曜急忙叫停。 这姑娘简直就是个移动的藏宝库,怀里居然能掏出这么多东西。 顾曜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神,别往不该看的方向看。 月无眠停了一下:“嗯?还骗人?可恶,本姑娘要把你种进花盆里!” 她又开始翻,又是扔出一堆东西后,顾曜眉头一跳,银色光芒布满全身,劫剑也是升起,无常死主的黑线爬满剑身。 默默坐在一旁许久的蝶儿和静音也是一下跳了起来,恐怖的气势豪不掩盖的释放。 一张金色的符箓,被月无眠举起。 符箓表面,还有一枚五帝钱用红线绑在了上面,似乎是在封印这符箓。 但即便如此,符箓周围,空间一阵扭曲。 顾曜忍不住头皮发麻,金色符箓这东西,照理来说都是一个宗门的镇宗之宝了,即便是上清派,也只是镇压在宗门内,除非有灭门之险,不然绝不会拿出来。 可特么月无眠居然能从怀里掏出来一张。 “月姑娘,你冷静,一来我确实没有骗你,我与天师府的关系很是微妙,但的确不算是天师府弟子,更不是什么少天师。”顾曜尽量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意思清晰的表达完整。 “二来,用不着,你这么一张金色符箓砸下来,我们怕是都死的连灰都不剩了,指不定还会波及长安,到时候定然会祸及黄龙道,还有五贼众。” 月无眠举着金色符箓:“可是,你...你知道了我们的秘密...” “月姑娘你什么都没说啊,只是在向我这个野茅,介绍一个志同道合的交友聚会,还有这个聚会里的福利。” 这姑娘是个为了理想奋不顾身的啊,顾曜很是头疼,生怕她“为罪自杀”。 月无眠此刻神智逐渐回归,举着金色符箓的手臂晃动了两下:“但是...” “没什么但是,姑娘,刚刚是顾某没有表达清楚,让姑娘以为我是天师府派来的卧底,所以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这样吧,姑娘你先收好东西,我们坐下,我慢慢解释清楚。” 顾曜把台阶铺好,月无眠也赶忙接下,在三人的眼神中,将那张金色符箓塞回怀里,随即慢慢的把那些扔出来的东西,一个个塞回去。 顾曜刚松口气,却突然感觉后背被轻轻捅了一下,扭头一看,是蝶儿。 蝶儿凑到顾曜耳边,伸出一根手指向月无眠的脚边:“那个木人!” 木人? 顾曜看了过去,眼神一亮。 一个有些粗糙的七寸木人躺在月无眠的脚后跟。 这木人与之前应慕道的木人很像,但因为应慕道留下的那个木人,表面有一层黑色,似乎?因为使用过的痕迹,所以顾曜也不能确认。 眼看月无眠要收拾到木人,顾曜急忙喊道:“月姑娘,请问这个木人?” 月无眠停了下手,看了下手里的木人,又看了看顾曜,晃了下:“这个?” 顾曜连连点头:“是的,请问这个木人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月无眠歪了下头,然后将木人塞进了怀里:“不告诉你。” 顾曜:“...” 麻熘的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回自己的胸口,月无眠一手捏着一沓的银符,毁灭气息比被封印的金符更甚,警惕的看向顾曜:“你不是要解释吗?解释啊。” 感觉脑门上的血管跳了下,顾曜深呼吸,面上挂着笑容:“是这样的,月姑娘应该知道我的师父吧?就是百年前纵横天下的天师府善渊道人。” “我知道,杀了上代司首,圣人盗的首领嘛。”月无眠寻了个地,坐了下来,吃瓜的眼神逐渐升起。 顾曜道:“是的,我一身功法,九成以上是他传承,唯独...” 吧啦吧啦。 “就是这样,当代天师,认可我为他的师侄,并且想要将我收为天师府,此前不久,传承了我一部分天师秘传,就是你见到的那点。” “但是天师府的长老们不愿意,因此之后...”顾曜拍了下手,双手摊开。 月无眠长哦了一声,将手里的银符也塞回了贫瘠的胸口:“这样啊,顾道友,我相信你。” 见此,顾曜也是长舒了口气。 真见鬼,这姑娘给我的压力,简直快要跟上阎罗了,比才见过的九婴头颅和应慕道还强。 他试探问道:“月姑娘,你怀揣这么多...嗯?” 月无眠警惕的双手抱住胸口:“你别乱想,这是一道神通,连接我父亲的藏宝库,那些东西都是库里的,不在我怀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顾曜连连点头。 又和月无眠聊了会有趣的事,总算是把气氛搞回到之前的样子了,顾曜再次试探着询问起了那个木人。 这一次月无眠倒是爽快说了:“那个东西,是承载阳神分神的一个符宝,你知道什么是符宝吧?就是神机中比较特殊的一个种类,算是神机形态的符箓。” “至于这木头人,其实压根没什么用,我老爹把这玩意放在藏宝库里,就是怕有小贼进去偷东西,想着有什么意外可以直接分神降临。” 顾曜听完倒是恍然大悟,这天下的阳神,可没几个有司首那随便分出几百个阳神分身的本事,像天师那样虚空分出一个与本体近乎相同的,也是极难。 对于普通阳神来说,虽然他们也有分神的能力,但通常而言,他们绝不会这么做,因为一旦分神受损,对于本体来说,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疗养,甚至会留下极重的后遗症。 可他们也会有需要分神的时候,也就是这种情况下,才有了这个木人,寄托分神,能达到与本体无差别的地步,同时,有危险可以让木人承担,自己分神归体。 这木人也只有在面对那些阳神时,才算的上宝贝,其他时候,都是个鸡肋。 “但他也不想想,他把宝库藏在自己的蒲团下面,谁能进去,总不能从我的肚兜里进去吧。” 月无眠大大咧咧道,说完后突然面色一僵。 坏了,她不会又要掏东西灭口吧,顾曜心里一跳,急忙取出应慕道留下的那一个,递给月无眠:“月姑娘,您掌掌眼,看看这东西,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东西。” 月无眠的脸慢慢变红,羊装不动声色的接过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顾曜手里的木人,摸了两下:“对,就是这个,只是这个好像用过了,上面的符文都毁掉了。” 说完有些惊讶的问道:“你打跑了一个阳神的分神?” 顾曜心里度量了下,将应慕道的事说了一遍。 月无眠听着鼓起了掌:“原来如此,干的好啊,应慕道这个老混蛋,原来一直在这里干这事,弄出了一尊凶神面然大士,我过去还奇怪他明明早就已经到头了,还总留在这里是干嘛。” 顾曜道;“那这木人就没其他作用了吗?” 他有些不死心。 月无眠奇怪的将木人递还给他:“这东西还能有什么用?也就是材料是养魂木,可以烧掉点烟养养魂吧,你这个也就只有这用处了。” “好吧。”顾曜将木人收起来,本以为是个宝贝,没想到是个鸡肋,他叹了口气,又看了下月无眠,掏出了三清铃:“月姑娘,你再看看这个?” “你这是拿我当当铺里那掌眼的师傅了?”月无眠吐槽一句,但眼神看到那三清铃时,却是放出了一抹异样的光芒。 《五代河山风月》 “这...宝贝啊,嘶,材料都这么珍贵...” 月无眠仔细看了许久,最后有些舍不得的还给顾曜:“看不出来,只能确定是个宝贝,不过,你要不要和我换个东西?我这里可是什么都有。” 她拍了下自己的胸口,眼神还不时扫向那三清铃。 顾曜将三清铃收起来:“不了不了,这三清铃我另有他用。” 又和月无眠拉扯了下,打消了她想要换走三清铃的念头后,顾曜总算是和她聊到了正题。 “月姑娘,你们这次来,该不会只是为了将五贼众介绍给我吧?” 说到正事,顾曜和月无眠的面色都肃穆起来了:“还有小琥的事,她为什么和你们在一起,饕餮爪子在哪里,是不是也可以交流一下?” 第三百一十六章 暗中的敌人 顾曜这么问完,一旁一直眼神茫然、放空自己的小琥一下打了个激灵,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左右看了两眼,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大,又讪讪笑了一声坐了下来。 月无眠伸手拔了自己头上的玉钗,挠了下头发:“虽然说来这里就是想要和你说这个,但真要说,还真是麻烦。” 顾曜提醒了一句:“门口还挂着一位嘞。” “啊,是啊,烤猪太好吃了我都快忘了。”月无眠叹了口气,有些心累的感觉,“那老头倒是好说,就是在附近找你们时顺路捡到的。” “捡到?” “对啊。” 月无眠理所当然的应了一句:“虽然不认识这糟老头,但这次出任务,我也看了好多资料,知道那老头那个手变成那模样,一定是这里比较重要的家伙了。” “虽然对于我们没什么用,但抓住肯定没错啊。” “额,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你刚刚说的,他的手?你知道原因?”顾曜问道。 月无眠回眸看了眼洞口晃晃荡荡的身影,眼里流露出一抹恶心嫌弃的色彩:“想要寻求长生不死的副作用罢了。” “人嘛,无非就是那么点欲望,穷苦时渴望升官发财,有钱有钱便希望长生不老,以便长久享受,但天底下所有的宝物都已经标好了价格,无非就是付出的是什么样。” 月无眠摆出一副饱经风霜、见惯了人世百态的模样,配上她年轻少女的模样,好似个瓦头唱戏的: “皇帝想要长生不死,又无法修行,最后都是把自己吃死了,还有一些顶级的大官,也同样如此。 捞一些的大官富户,还不配这么死,最后颠颠倒倒,要么是把自己练死了,或者是练成不人不鬼的样子,要么是被散尽家财,穷困潦倒。” “反正都是这样,想要长生,哪有那么简单的,这里的人也同样想要长生,想出的门门路路多的可怕。” 月无眠努努嘴:“他的这个样子,其实已经是代价最小的那种了,不出意外,你们之前是不是弄死了他,还有一个同样长这么一只胳膊的人?” “这老头地位应该很高,你们杀他的方式是杀到了他的本源,使他连此地的轮回都没有办法进入,只能用托生转命的方式复活了。” 顾曜急忙拍手鼓掌:“月姑娘果真是见多识广,说的对极了。” 若是这是真的,那之前伴月湖地形突变,这老叟跑出来痛哭哀嚎,倒也说的更通了,毕竟看他之前的动作,也不像是有多珍惜麻衣男人。 但如果说每个人都是他的一条命,那就很合理了。 于是顾曜将之前麻衣男人的事也说了一遍。 月无眠连连点头:“果然如此,不出本姑娘所料。” “若真如你所言,这老叟应该也已经没了保命之法,毕竟此处的居民,已经消亡殆尽了。”顾曜思索道,“不,倒也为未必,影子里,还有伴月湖旁其他的树里,还需要再次确认一番。” “如果真的都没了,或许就能让他吐出真话了。” 上代天师和司首到底遇到了什么,这里还藏着什么,这老叟应该…… 等等,月无眠这宝库女孩知道吗? 顾曜试着问了一下。 月无眠连连点头:不知道,这是未知之谜,我们这次来,也有查明这件事的任务。” “好吧,那来说小琥吧。” 顾曜手指又进入发呆状态的小琥。 小琥总是发呆走神,她的问题很严重啊。 顾曜这次指了有一会,小琥才回过神。 月无眠又用钗子挠了会头,才格外苦恼道:“我前面与你说了,主要是西王母部族的青鸟啊,三只青鸟魂魄相通,所以进入这里的一切生灵,只要存在联系,都会彼此复苏影响。” “玄女大人也同样如此,她原本的神魂被封印镇压,沉睡不醒,但在来到这里之后,被撬动了。” 顾曜心念一动,但保持面色不变,继续听着她说。 “只是封印还算完好,所以只能暂时影响,不过随着在这里的时间逐渐变长,复苏的程度也在加深,若是受到了映像比较深的刺激,可能会产生比较大的影响。” “反正我们进来前,玄女大人的事已经有人关照我们了,额外叮嘱我们一定要小心不要刺激大人,不然…” 月无眠耸肩,表示结果不是什么乐观的好事。 “反正办完事尽快要离开才行。” 见她不说了,顾曜才提问道:“玄女大人?” 月无眠面色又是一变,红黄白黑青,好似打翻了水粉盘洒在了脸上。 ”你知道小琥的真实身份?那你是不是认识鱼有容?她是圣人盗的圣女,难不成也是你们五贼众的成员?” “啊,这…” 看的出来月无眠很紧张,她已经开始对起了手指头,低下头去身子不自觉扭了起来。 顾曜见她这模样,点点头:“看起来我猜对了。” 随机他想继续问一下她们打算如何对付上代天师,但刚要问,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急忙问道:“你们五贼众现在几个人?” 他注视着月无眠。 “几个人?这种事怎么可能告诉你呢,除非你加入我们!”月无眠尖着嗓子叫道。 看这样子,生气这些情绪好像不是很强烈。 顾曜若有所思。 那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个五贼众,才刚建立没多久,实际上也没几人,甚至可能就是鱼有容在圣人盗里弄出来的。 而这个五贼炁,是她,或者其他人彷着自己的炁创造出的功法? 自己的炁特殊,交过手的人多多少少都能感受一些,其他不好说,质量极高,恢复极快这两个特点是不可能瞒住的。 而鱼有容不久之前,才在清水县里玩过一出,更是献祭了一尊玄女,助自己觉醒了太阴幽荧。 会不会是在那尊分身融入我的身体时,被她察觉到了什么? 顾曜微微眯起双眼。 这个可能性很大。 尤其是月无眠现在的表情,显然说明五贼众很可能是个发展空间极大、扁平化管理的组织。 “那么月无眠没有修成,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鱼有容不知道该如何凝结金丹?她让月无眠来,或许也有进一步查探我的原因。” “可惜月无眠…不能用上清明魂术,只能多上点心了,还好这次我掌握了阎罗法相,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小野茅了,绝大部分阳神,不说能不能赢,逃走自保总没问题。” “不管如何,这次也算是给我上了紧箍,我如今走的路是一条全新的路,就目前来看,很可能同境界更强于阴神、阳神之路,在寿元之上,虽然不能确定,但修的纯元极单,也必然不会短。 ” “对于那些进无可进,寿元将尽的阳神来说,这比无常死主更具有诱惑力。” “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 敲打自己几下,顾曜恢复表情,微微一笑:“月姑娘,抱歉,刚刚是顾某孟浪了,还请见谅。” “唉?” 这么容易就认错了? 月无眠有些茫然的点头。 顾曜也没继续问小琥的身份,转口道:“小琥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玄女是什么关系?” 他想了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果玄女苏醒了,小琥是会和她合为一体,还是…被消灭,从此消亡?” 月无眠沉默了,瞅了瞅小琥,低声道:“我也不能确定,但是…大概……” 顾曜颔首:“我知道了。” 月无眠听到顾曜的回答,安静了片刻后安慰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我的猜测,或许以后你可以问鱼姐姐。” 鱼姐姐,她果然和鱼有容很熟悉。 顾曜深深望了她一眼:“在这里呆多久玄女会复苏?” “不知道,反正越快离开越好。” 月无眠伸手拍了下自己的脸,郑重道;“顾曜,我来这里,是有正事的,我们联手,将这里从皇室的手中取走,日后此地属于你我双方。” 听闻月无眠的提议,顾曜沉默片刻后微微摇头。 “顾曜!”月无眠急了。 顾曜打断她,抢先道:“抱歉,此地对于我来说,另有他用,很重要,不能出任何差错,我们还是各凭本事吧。” “月道友你手上法宝众多,我们这边三人都可与阳神一战,此地也剩下一个敌人,解决想必不难,我们还是别搅和在一起比较好。” 顾曜拒绝了合作,这个地方他要留着用来修复老道日后的神魂,不愿意冒一点风险。 “谁说此地只有一个敌人了?” 月无眠急眼狂吼:“如果只有一个,玉泉长老也不会默许我来这里,虽然我们那边每个人的修为都要弱一些,但也不会害怕一个两个阳神。” “嗯?你说的敌人指?”顾曜问道。 他心里也开始了盘算。 如果应慕道不能回来,那敌人,毫无疑问,上代天师。 另外,九婴头颅之前冒出来一只,那另外的八只头颅在哪,有没有可能出现? 想到这里,顾曜回头找了下地上的书桃:“她被制住,应该是没能力兴风作浪了,等会打发走月无眠,立刻把她交给随月生,免的节外生枝。” 随月生暂时不是敌人,如果九婴头颅不能自己冒出来,那姑且也可以无视。 顾曜算明白之后,看向月无眠,等着听她的说法。 “我们进来时,是走的阴面通道,你知道阴面是什么吗?”月无眠语气急促道:“这里有个家伙,藏在影子里,使用的是古老的方术,在阴影之中,藏着数不胜数的怪物。” 这说的是上代天师? 顾曜微微扬眉,倒也没有藏着,直接将上代天师的事说了出去,算是还她之前的消息了。 月无眠摇头:“不是上代天师,是个圆润的黑胖子,而且一定是个修行奇门、精于方术的老古董,他本身法力没感觉有什么特殊,但永远站在天位之上,天地永远站在他那边。” 她微微有些咬牙切齿:“我们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是我们进来时,是在宝库内逮到了个躲在影子里的小偷,之后才能进来这里。” 月无眠看着顾曜,补充了一句:“此前我们知道这个地方,但却没有门路。” “在抓住那个影子怪物之后,我们总算是找到了路,但想要进来,必须到现实中对应的地方。” “原本是该我父亲他们来,但在长安附近,他们反而不能来,毕竟他们不能出事,所以只能我和玉泉长老他们借着这次比试的名头,顺势来到这里。” “但是这个通道里藏着个居心叵测的家伙,之前我们数次测试,他也没有露出半点动静。” “一直到真身进入,他才开始偷袭,直接杀掉了我们中的奇门大师,困住了我们。” “我们进来时,一共有三十人,如今只剩下十人不到,全是被那个家伙偷袭死的。”月无眠贝齿咬住朱唇。 “要不是鱼姐姐之前告诉我一点信息,怕是我早已经用金符同归于尽了。” 月无眠看着顾曜:“虽然我是偷偷来找的你,但其实玉泉长老也知道,也没有拦着。” “其他敌人都好说,但那个卑鄙的黑胖子,绝不是个简单货色,我们不联手,或许真的会被他个个击破。” 黑胖子... 奇门... 使用方术... 不严格的讲,方术其实就是最古老的、更偏向鬼神的道术。 “这黑胖子,难不成是侯家的祖先?”顾曜勐然想起,之前在村长的藏书室里,也见到了一点与侯家祖先有关的记载。 “难不成说,侯家的先祖,和上代天师一样,也藏在这里?” 顾曜一下想起这件事。 月无眠注意到顾曜的神色变化,再次提议道:“我们两方联手,先扫清此地的威胁,再考虑以后。” “因为我们还需要你帮忙带我们走你进来的通道离开,在之后的分配上,我们愿意让你优先,以我黄龙道圣女月无眠的名义立誓。” 顾曜看了看她,轻轻点了下头:“先去见见玉泉道长吧。” 我们这边实力更强,但手段各个方面,都不够多,月无眠这里,还是可以补足的。 若是敌人真的是侯家的祖先,那可真的是够危险的啊。 毕竟这一家的后手,可是真真切切如己见未来般,巧妙布置在各个地方,散乱无章,但又千丝万缕连接。 称得上天机在手,因果我定。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月无眠在前,顾曜跟在她身后,将要走出山洞时,突然想起一事,停下脚步道:“你们此刻是藏身在何处?” 月无眠答道:“就在伴月湖侧面的树林内,此地也只有伴月湖周围还算安全。” “既然如此,不妨直接来我们这山洞,此处也是我等进来时的地方,若是离开,估摸也要从此离开。” 顾曜相邀,月无眠思索片刻,便应承了下来,一人离去。 顾曜看着她消失在眼前后,才转身飞速拎起书桃:“师太,蝶儿,你们在此处等着,顺便看好这老鼠,我去将书桃送给随月生,免得节外生枝。” 静音、蝶儿颔首,顾曜冲入山洞中,拎起书桃,三步并作两步,飞速向灰色岩石冲去。 “如今想起来,之前在这灰色岩石处,老叟和麻衣男人似乎在围绕这里争吵,也不只是为了什么。” “不过不管了,如今算是说服了随月生,总比书桃好。” 他来到灰色石头前,伸手盖在石头上,将自己的炁注入其中。 顾曜并不知道该如何进入石头里,不过既然随月生是苏醒的,那感觉到自己的炁,或许可以将自己拉进去。 这么输入了好一会的炁,顾曜才感觉到肚脐好似被人扯了一下来,他没有抵抗,顺着力往前一冲,眼前一黑,恢复视线时,已然重新出在了黝黑死寂、只有点点绿火照明的灰石空间内。 三点青光环绕,身材魁梧的随月生赤着好似猫科动物爪子的脚大步走来。 “找到了?就是她?”她粗着嗓子,但言语中充满了激动。 这么久了,可以清醒的离开了,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激动之情在胸腔之内澎湃,随之蔓延的,还有对于那群人的喋血之心。 顾曜将书桃放在脚下:“就是她,不过她好像被那群村民设计了,从昨日到现在都是如此麻痹,动弹不得,经过一次轮回,也没有恢复。” 随月生走上前来,蹲下身子查看,好似看牲口似的摆弄,还顺便看了下牙齿。 书桃又是气愤,又是恐惧,身子竟然颤抖了起来。 随月生检查一翻后,哈哈大笑:“没事,她这也是遭了报应,当真以为这些用自己同胞血肉养出来的东西,是能随便吃的?” 《踏星》 微微弯起两根手指,如同弯钩一般,狠狠剜入了书桃的锁骨处,令她血流不止。 然后用刺入书桃身上些许穴道,顺便拔出顾曜之前刺入的银针,给书桃放血。 顾曜后退几步,离眼前的血腥场面微微远些:“前辈,你是说,她是因为吃了血参?我记得血参是此地居民轮回过度时的状态,这里的那些人会允许她吃?” 随月生抬起头,两根手指上粘稠血液滴落:“谁说血参全是这里的居民的?” “呃?”顾曜一愣。 随月生不紧不慢的给书桃翻了个身,全然不管书桃反应越来越大的身体,手指狠狠刺入背部的穴道,书桃被血水彻底吞没。 “之前来到这里的人可一点都不少,意外进入的,大概每年都有几十个,蓄意闯入的,还有狗皇帝的人,更是多如牛毛,你觉得他们都能活着离开?”随月生挑眉看了顾曜一眼。 顾曜想起洛阳城外那些血参,突然一阵毛骨悚然,急忙问道:“所有的血参,都需要人作为材料?” “人?你也太高看人这种材料了。” 随月生忍不住嘲讽两句:“若说修行这方面,人占了些许便宜,那在其他方面,一百个人也未必比的上其他任意一生灵。” “血参这种特殊的人参,用人来做,当然可以,只是做出来的,也是低品质的,因为人是心思最杂、欲望最为腌臜的生灵,财色酒气不绝,制作出的血参,苦涩酸麻。” “而上等的血参,则是天地精灵所化,服用如清风抚月,白练绕岩,对于凡人来说,益寿延年,对于修行者,也能抵得上一段时日的苦功。” 顾曜等着她说完,才问道此地的参王是什么所化。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这片空间的不凡,是因为我的原因,那能稳定这片空间的,当然也是我。” “所以说,是你的尸身,不,血肉?” 随月生摇头:“是也不是,我是西王母部落的仙神,拥有着三只与我性命相关的青鸟,当年死在这里后,三只青鸟也同样陨落,若是说有一个能稳定此处的血参,那定然是我的青鸟所化。” 顾曜问道:“那你当年为什么不解救它们?是来不及就又被害死了?” 随月生低下头,面色也是严厉了些许,狠狠的刺入了书桃的体内,书桃的身体也是剧烈的抽搐,瞪着的双眼逐渐覆盖上一层血色。 “我...不知道啊,我当年在死之前,明明斩断了自己的神魂,送它们轮回去了,免的在此处与我同受苦痛。” 她双眼有些放空,但插在书桃体内的两根手指却是更加深入了,险些将书桃刺穿。 “原来它们没能逃脱,也被困在了这里。” 顾曜感觉到随月生的气势有些动荡,心中暗自叫了声不好,青鸟的事,该不会刺激司天厉苏醒吧? 于是他赶忙道:“前辈,青鸟所化的参王,已经逃离这里了,晚辈在洛阳,就是大周的另一座都城处,遇到个农人,他能源源不断的弄出血参,来到这里之后,晚辈能确定,那农人就是意外来到这里又成功逃出的人,参王也是被他带走。” “是吗...是吗?” 随月生念叨两句,恢复了清醒,看了下身前的书桃,慢慢抬起手:“那就好,那就好,等报完仇,我再去看看它们,看看它们...” 呢喃两句,随月生站起身子,对着顾曜道:“你若是没什么事,就先出去吧,我在此处与这身体融合,短则一时半刻,长则三五晦朔。” “李桐月....她的记忆我会留着,日后找机会斩出,让她以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子身份活下去,与我们撇清干系。” 顾曜沉默了下,回道:“多谢前辈。” “不客气,这也是我的愿望。”随月生再次低下头,要对书桃进行下一步。 同时顾曜的身后,也好似有只手在抓着他的衣领往外提,他顺势一倒,便是出现在了灰色石头一旁。 “出来了。” 顾曜深呼吸几次,回身向着山洞走去。 “忘记问另一位长乐的事了,她的魂魄不知去了何处,会不会落入侯家祖先的手里,到时候对她造成什么隐患?” 心里翻来覆去想了一会,顾曜 只剩下最后一点了,上代天师...他实力不知还有多少,与他交手,还是干脆利落点,直接以阎罗之力正面碾压,一力破万法为上。 可能存在的侯家先祖...这个是麻烦,一个有准备、时间充足的奇门大师,能做到什么程度谁也不敢确定,毕竟数尊凶神都能被磨灭。 或许可以用月无眠那边宝库里的东西应付,以银符之力强行搅浑天机与风水,应该也能破掉阵法,再加上蝶儿,大概能顶住? 剩下的,也就是可能存在的凶神,算起来,居然可能是最没有威胁的了。 想到此处顾曜叹口气,真是时过境迁,不久之前,光听凶神两字,都能把自己吓的两腿发软,如今听到居然心里更加安稳了。 就像过去听到阳神都感觉多了不起,但经过司首这个不着调的,还有上景这个丢脸的,顾曜也感觉阳神... 也不过如此。 “面对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它,后人诚不欺我。” 回到山洞时,月无眠已经和宋玉泉带着一群人到了。 只是他们的面色更加阴霾,衣衫上也沾染了尘土,不知是又遇到了什么。 “昆阳道友。”宋玉泉仍然是那般,见面就拱手行礼。 他身后的其他人,也跟着做,月无眠亦是如此。 顾曜只好回礼。 一番繁琐的礼节后,众人进入山洞内,分开坐着。 老叟也被放了下来,扔在最中间。 众人坐下后,宋玉泉斟酌了下,先开口道:“想必情况,圣女阁下已经与昆阳道友说明白了,贫道在此处再承诺一次,让道友宽心。” “你我双方合力斩灭此地妖魔,从大周皇室夺走此处后,此地归属于你我双方,但道友你有权利,单独使用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暂且设置为一百年如何?若是太短了,还可以再讨论下。” 宋玉泉这么大方,让顾曜有些意料不及,他原本以为,之前月无眠说的,最多也就三五十年,没想到张口就是一百年,当下急忙道:“多谢玉泉道友体谅,百年足矣。” 宋玉泉颔首:“善,既然如此,那我们来讨论下如何斩灭此地妖魔。”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卷起的长长的兽皮图,摊开来铺到顾曜面前。 顾曜低头看下:“这是这里的阵法?” 兽皮图上,山川日月,星辰罗列布置的很有规律,顾曜一眼就看到最中间血红色的伴月湖。 宋玉泉点头道:“是,这图是我们费了很大功夫,收集了诸多资料、情报,最后才绘出的。” 月无眠为了突出画出这图的难度,补充道:“最重要的,这图上星辰的分列,可是我们好不容易埋藏卧底送进皇宫,埋伏了二十年,才在皇室里找到。” 顾曜:“...” 宋玉泉咳嗽了下,无视了月无眠道:“昆阳道友,且看这星辰。” 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个烟斗,在图上滑动。 “四象星君,镇守四方,当然,如今已然碎裂到只剩下两位,而且这两位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一旦统统破碎,必然是一场灾难。” 宋玉泉将烟头抬起:“昆阳道友,我等在动手前,就要先布置一层阵法,以免在战斗中导致剩下的两位星君破碎。” “而这过程,需要道友出力,纠缠住这里的家伙。” 他烟头沉下,点了点村子:“这村子是大凶之地,敌人...也在这里。” 顾曜应了一声,等着他继续说。 宋玉泉将烟斗再次抬起,看了眼顾曜:“缠住它们不难,我们这边,也有人会帮忙,但在布置下阵法之后,它们一定会感觉到,到那时才是要拼命的时候。” 顾曜突然想起一事:“玉泉道友,请问,布置下阵法,它们是不是没办法离开?我指的离开,包括所谓的阴面。” 宋玉泉面色沉了一下,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之前被偷袭导致死伤的痛苦记忆:“包括,这阵法会重新彻底封死这里,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 “这既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因为不能逃走,它们一定会拼命,而且外面的人,我指的是皇室,甚至可能包括靖夜司和应慕道,都会想办法再次进入这里,看看发生了什么。” “我们必须做好准备,对付他们。” 顾曜颔首表示接受。 随即宋玉泉便继续一处一处指着地图说出自己的布置。 “布置好阵法,就要破掉此处的地势,这里它们占据太久,是它们的主场,所以我们要破掉这一点。” “阴面方术与奇门大阵,这是最难的,就交给圣女了。” “然后就是...参地和伴月湖。” 宋玉泉指着这两处:“这两处颇为神秘,我们也不能确定,昆阳道友可有什么见解?” 顾曜摇头:“暂且并不用考虑这两处,核心问题,仍然是这里的,上代天师,还有那个奇门怪人。” “好,那既然道友没有什么建议,就按照贫道的计划来。”宋玉泉合上图卷,塞回袖子里,“昆阳道友,此处你我双方,诚心共行。” “顾曜定然竭尽全力。” 两人又是客气几句,月无眠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最后,宋玉泉从袖子里取出一把玉剑:“先杀此獠,这厮在此地苟延残喘数百年,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口中也不会说什么实话,留之无用,不如杀了以示我等心意,昆阳道友觉得如何?” “自无不可。” “好。” 宋玉泉一剑斩了老叟,又捏手印唤出一条青翠风龙,将尸身吹的灰飞烟灭。 随后却压低声音,从袍子里取出一张紫符递给顾曜道:“道友,走,你我二人潜行去参地,从那处开始,正面,就交由圣女了。” 顾曜接过,向蝶儿微微点头,随即紫光一闪,身形隐没。 月无眠笑嘻嘻的从怀里取出两个糖人,扔在地上,变成顾曜与宋玉泉的形状,向蝶儿道:“走,漂亮姐姐,出去演戏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受袭 说归说,做归做,嘴里说的未必是真的,腿跑去的地方,不会是错的。 顾曜和宋玉泉两人以紫色符箓隐去身形气息,快速向着参地冲去。 已经知道参地和伴月湖这两地方存在巨大不稳定因素,不先去确定,反而跑去找敌人拼命,那不是想尽办法给第三方送菜吗? 山洞里宋玉泉一直在用烟斗指来指去,但不管如何比划摆动,总会先在参地这里画上几个圈,然后在伴月湖上画两下,最后才指向他说的地方。 暗示意味十分明显了。 顾曜和宋玉泉来到山后,打算从这里穿过边界。 不过将要穿过之时,顾曜突然抬手叫停,自己突兀的往天上一冲。 衡量了下高度距离后,顾曜落下后,挥手示意继续走。 宋玉泉虽然满心疑惑,但未到参地,闭口不言,压着问题出发。 两人鼓足劲,也不节约炁力,如同两道箭失,飞速划过地面,不足半柱香,便是越过山岭沟壑,冲入了参地内。 继续往里冲了一段,进入腹地,宋玉泉才停下脚,从怀里取出个玉瓶,往嘴里倒出五六颗香味扑鼻的丹丸。 咀嚼了几下,宋玉泉又从袍子里取出个水囊,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发出了一声长吁声:“炁力无法恢复,如无根之萍,真是让人恐惧。” “来点补充下?”注意到顾曜什么东西都没掏出来,他愣了下,摆了下手里的两个东西。 顾曜微微摇头,抬手,炁力流转奔腾,在周身环绕不息。 宋玉泉疑惑了一秒,随后拍掌道:“不愧是天师府的绝学,居然能在这种地方节流,不过昆阳道友,前方情况不明,还是补充下,保持自己的状态永远处于巅峰比较好吧。” 顾曜:“道友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的炁已经恢复了。” “啊?”宋玉泉呆滞两秒,抹了下胡子:“那甚好,我们继续走。” 他没有问下去,从怀里掏出个玉佩递给顾曜:“这是护身、示警的玉佩,道友拿着,若是感觉到玉佩震动,就说明附近有阳神、凶神级别的存在。” 顾曜接过,感受了下,沉默半晌:“道友,你说的这个震动,是这个震动吗?” 他拎着玉佩上方的绶带,将下方的流苏悬在空中,慢慢的,流苏无风自摇,幅度也越来越大。 “这个意思是说,附近有凶神,或者阳神吗?”让玉佩摆了一会,顾曜握回掌心问道。 宋玉泉面色极其古怪,从另一只手的袍子里又掏出一块玉佩,握住感觉了一会,吞吞吐吐问道:“昆阳道友,你是成就阳神了吗?” 顾曜当即表明自己不是。 “可是这玉佩表示你是啊”,宋玉泉摩挲着自己的玉佩,“这玉佩上的阵法其实不简单,不是什么简单的寻找、感应,涉及因果,这里即便有凶神,或者藏着什么阳神,只要对我们没有想法,也不会引动。” “原本贫道是想着走一圈,如果没有动静,就用这个司南盖住这里的天机,让此处暂且停滞。” 他一手摆出个司南。 “如果被引动,就用这尊鼎暂时镇压,然后将那凶神封印。” 另一只手挽了一圈,掏出个人头大小的黑鼎。 “昆阳道友,你也该知道,此地就算有凶神,也不会是完整的凶神,这鼎受千年香火,镇压起来没什么问题。” “但是这现在...” 宋玉泉有些纠结的看着顾曜:“昆阳道友,你真的不是阳神?或者说,已经站到了阴神的终点?” 顾曜摇头道:“当真不是,或许是无常死主?道友应该知道,我就不隐藏了,那是阎罗的力量,如今已然彻底被我掌控。” “不不不,我们知道,但阎罗的力量,不是你的,你不能时刻动用,这玉佩不会因此晃动。”宋玉泉纠结了许久。 他是在担心顾曜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顾曜也是思考了再三,问道:“前辈,这玉佩如果能感应到阳神、凶神,那这两者,是不是有什么相似之处?” 宋玉泉瞟了眼顾曜,似乎有些奇怪顾曜居然不知道这个,但仍然是耐着性子解释道:“阳神、凶神自然不同,但也有个共通之处,也就是掌握了近乎于道的力量。” “举个例子,五火掌,这是火行法术的入门法术,威力孱弱,使用起来也难,可以说修炼起来事倍功半。” “但也正是因为难,所以有心之人能在施展时,感受到炁与火之力的转化,将来若是想要以火道进入阳神境界,这一点感悟就是开门的钥匙。” “而阳神,就是握住了这个开门的钥匙,能使用火道本质的道人。” “凶神,相比于阳神,它们掌握的钥匙对于人类来说,更加复杂,力量也更加强大,更富有毁灭性,但本质来说,都是‘道’的力量。” “而不管阳神道人还是凶神,入道之后,道韵会自然散发。” 宋玉泉晃了下手里的玉佩:“这个玉佩,对于这种道之韵,很敏感。” 顾曜略微思考一二:“多谢道友解惑,若是如此,或许是我修行的功法比较特殊,近道,被误认为阳神或是凶神了。” 宋玉泉思肘片刻:“或许如此,但也未必没有参地内有什么凶神在窥伺道友的原因,我等还是小心为上。” “自然。” 两人提起心思,全靠宋玉泉手上的玉佩为凭借,一步数丈,在山林间闪烁。 行动间,顾曜想起了消失的饕餮断爪,不知是否被他们取走了,他曾经好奇,却阴差阳错总没来的及问,此时也顺口问了声。 宋玉泉身形停滞一下,随即继续行动:“那个...道友,那物件...” 看不到面色,但听着语气,大概是在他们手中,顾曜便道:“道友勿用多虑,宝物有缘者得之,既然是道友一行取得,那自然归属于道友。” “多谢道友体谅。”宋玉泉长出一口气,心里却是暗自忏悔了片刻。 这饕餮爪子是小琥所拿,照理来说,也该是顾曜的。 他们进来时狼狈不堪,月无眠却发觉鱼有容赠予她的一柄发钗有所震动,略微钻研一二,这发钗引来了神识飘忽的小琥,一番机缘巧合下,得到了这饕餮断爪。 又走了一会,顾曜又想起一事:“道友既然知晓此处轮回与青鸟有关,那可知晓长乐郡主之事?” “自然知晓。” “长乐郡主的神魂,我已经找到,但另一位长乐郡主的神魂,却没有下落,道友可知她可能去了何处?” 宋玉泉显然知晓两位长乐郡主的隐秘,当下不假思索道:“两个可能。” “一,在这里被某个存在扣住了,她不属于这里,但因为与长乐的联系,不会被轮回毁灭,只会成为轮回中的外人,在这里回荡,但既然没找到,那定是被扣在了某处。” “二,皇室,被皇室拉回去了。” 宋玉泉停顿了下:“皇室在此处经营也快要近百年了,对此地的了解,绝对超乎我等想象,那套分享天赋的功法,绝对不简单。” “贫道很是怀疑,那功法真正的用途,是在他们发觉长乐脱离控制时的后手。” “就如同此刻。” 听完宋玉泉的分析,顾曜面色也不禁沉下。 若是第一种情况,虽然不算好,但结果也勉强可以掌握。 但若是第二种,如果自己和随月生一同去找皇帝的麻烦,会不会被这一手直接阴掉?随月生再次被压制,重新复苏出一个纯洁如白纸,任由他们绘画的神魂? 必须要好好计划了,顾曜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却是没注意到身旁的宋玉泉勐然停下了身形。 他冲出数丈之后,才反应过来。 “道友?” 顾曜回身看向宋玉泉,却是突然身子一凉。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银光爆炸开来,剧烈璀璨的光芒裹挟暴风如同利剑,将四周数十丈内的一切都是摧毁,唯有宋玉泉如木头般立在原地。 气息全消。 顾曜银光护身,小心翼翼的查看周围,没发现什么后,慢慢的轻轻扯开自己的领口看下去。 胸口处,一道黑色的小手印赫然出现在眼前,冰凉之感仍在蔓延。 顾曜面色难看:“刚刚是有个什么东西,想要直接取走我的心脏?” 伸手盖在胸前,隔着衣服激发炁力冲击这黑色掌印,慢慢消磨掉之后,顾曜运转通幽之术,一边扫视周围,一边走向宋玉泉。 周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风平土定,静谧无比。 但越是如此,顾曜越是小心:“偷袭我的东xz在土里?” 他一步一步慢慢踩下,直到来到宋玉泉身旁。 宋玉泉此刻身体僵硬,如同千年寒冰,散发着刺骨的寒意,看面容有些愤怒与惊恐,似乎在被袭击时感觉到了,却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 顾曜围着他转了两圈,衣衫完整,少有的几处破损还是顾曜刚刚金光咒爆发时的气浪造成。 “单看外表,看不出什么问题。” “或许需要看一下他的心口处。” 顾曜有些犹豫的站在了宋玉泉的面前,双手合掌:“道友,得罪了。” 他伸出手,刚拉住宋玉泉的外套,宋玉泉冰冷僵硬的身体突然回阳了。 “呼~呼~呼~!” 他张大口鼻,大口呼吸着,身子勐然一软,半跪在地上,双手撑着自己,一滴滴冷汗渗出,打湿了他的道袍。 顾曜微微后退几步,等着他呼吸平稳之后,才出声道:“玉泉道友?” “哈...哈...呼...” 宋玉泉又深呼吸数次,才稳住了自己的呼吸,声音格外干燥刺耳:“是贫道,道友勿要惊慌。” 他从自己脖子上,扯出一条黑色的项链,摔在自己的身前,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从袖子里掏出之前喝水用的水囊,咕噜咕噜喝了许久,才发出一声长叹声。 “此地果然凶险万分,才刚进入这里,便已经丢了一件保命之物。” “这也就罢了,甚至贫道都没见到偷袭的东西是什么。” “道友,你有看到吗?” 顾曜低头看着那条黑色绳子,上面有一股奇特的韵味正在快速消散:“没有,只是感觉到了危险,所以立刻催动了金光咒护体。” 宋玉泉又是长叹了口气,踉跄着站起:“这可如何是好?这东西目前来看,行动诡秘,而且出手必死,这一次是你我二人还好,若是换成其他人,怕是十死无生。” “关键此刻我们已经招惹到了它,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离开参地,若是不能,那也还好,我们二人小心些,直接将鼎放下,镇压下去直接离开。” “但若是不受这限制,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宋玉泉站起,又从袍子里掏出各式各样的物件,流珠、三清铃、护心镜等等... 突出一个全副武装。 “道友见笑了。”宋玉泉打扮完成之后,看着顾曜,讪讪的笑了一声。 顾曜也不知说什么,宋玉泉也该有个百十岁了,还这么谨慎,还珍惜生命,应该是件好事吧,也只能无奈的回了个笑容。 宋玉泉这会才有闲心注意到顾曜身上的银光,面色一变。 顾曜注意到,又将之前与月无眠解释的话再说了一遍,宋玉泉连连点头,也不知信没信。 反正顾曜解释完之后,宋玉泉态度微微有些拘谨,但看起来放松了许多的问道:“那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顾曜:“...” 白解释了,这家伙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未来的天师了。 虽然他们好像和天师府很不对付,但一旦出现在面前,态度还是很诚恳的嘛,顾曜若有所思道:“道友,你有没有什么神机可以查探下脚下的?我怀疑那东xz在土里。” 宋玉泉拍了下自己的袖子和腰带:“好像没准备那个。” 倒也不意外,顾曜看了下宋玉泉此刻的样子,估摸他准备的都是身上这群保命的,除非他能有一个和月无眠一样的东西,不然大概应该没地方放其他东西了。 “找不到,那就只能想办法让它出来了,它刚刚攻击我们,是为什么呢?之前我和蝶儿她们也在这里,却从来没有被攻击过。” 顾曜看着宋玉泉,思考一二道:“是我们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还是我们刚刚,在地面快速移动的原因?” 他试探提议道:“玉泉道友,我们再试验一次?” 宋玉泉面色立刻变为了酱色。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太岁 宋玉泉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决定照着顾曜的提议再做一次。 “道友的金光咒如此浩大,那东西或许已经被吓退了。”宋玉泉一边说,一边在手臂上缠上一根根红线,系上一张张符箓。 “总之还是一切小心,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他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劝慰顾曜。 仔细检查一番后,宋玉泉握着玉佩,踏着魁星步,疯狂闪烁。 顾曜一开始让开位置,屏息静气,金光咒敛默,几近消匿,通过通幽之术看了许久,也未发觉什么不对劲,注意到宋玉泉的炁已经消耗掉不少,他担心出什么差错,便也同样提速,跟在了他后面。 “道友,继续前进吧,此地破败,或许它不敢在这里现身。” “好。” 宋玉泉应承一声,两人向着前方树林内冲去。 这一次,刚刚进入树林,便能感觉到一股特别奇特的风吹来。 清风过身,顾曜与宋玉泉身体都是自然打了个哆嗦:“这是...鬼物出没的阴风?” 两人对视了一眼,微微降低了速度。 顾曜顶着通幽术,四处查看,脚下黑黝黝的土地也是看了几遍,仍然是没有什么异常。 只有着一股接着一股的阴风,从四面八方,从脚下吹起。 “这地方,怎么这次进来这么古怪?”顾曜忍不住让银光升起,拦下那习习怪风。 “此前进来两次,虽然都有遇到一些事,但从未发生这情况,这一次和上一次比,有什么不同吗?” 顾曜思索一二,手掌一翻,亮出一只小小的血毛象,往地上一扔。 落地后,小象已有一丈高,重重的砸下,激起地面一震。 “嗯?” 顾曜看向神机大象落地处,眼神一凝:“这大象周围,泥土的眼神是不是变浅了?” 宋玉泉闻言低头看去,颔首道:“是,这黑色确实变澹了许多。” 从脚下向远处看去,原本如墨水般的漆黑色慢慢澹去,直到百丈之外,土地的颜色才没有变化。 “照这情况来看,问题确实是在这土里,之前我们在这里没有受到攻击,是因为神机大象没有被取走。” 顾曜蹲下,伸出两根手指插入土里,挖出少许泥土。 “这里的泥土,相较于外界,有些许干燥。” 手指碾碎感受一二,顾曜起身:“参地的秘密,应该就是在这土里,是这黑色?” 他看向宋玉泉:“道友,之前遭到攻击,你胸口处,可有什么印记?” 宋玉泉立刻低头,有些费力的拨开挂在胸前的项链、符咒、神牌等等,扯开衣领往里瞅。 “有个黑色掌印,看着,好像比婴孩的还要小。” 顾曜摸了下自己的胸口,他身上的掌印已经被自己驱散了,但如今回忆起来,那掌印也很小。 “比婴孩的还小?”他喃喃道了一句。 “对,看这大小,连贫道的大拇指都抱不住。”宋玉泉确认道。 “那大概不是人了...” 顾曜看向脚下:“是血参。” 闻言宋玉泉若有所思的跟着看向脚下:“若是血参,那确实说的通。” “人参本就为土中之宝,相传成了精的人参娃娃,更是有沾土即遁的能力,这血参相较于普通人参,更为神异,但这天生的神通应该没有丢掉。” “所以之前攻击我们时,根本没有征兆,一击不中便立刻遁去,也就是贫道有替死的法宝才勉强躲过。” 宋玉泉分析一通后,顺势又拍了顾曜一顿:“如此看来,昆阳道友果然了不得,不愧是未来...咳咳,居然连血参的攻击都能反应过来。” 顾曜无视了他的吹捧,蹙眉道:“看起来,这里藏着一个,不,或许是很多个,成精了的血参,之前被应慕道用神机大象镇压。” 他看向百丈外的黝黑泥土:“神机大象加上饕餮断爪,他过去应该是可以带走的,但一直留在这里,应该就是为了镇压这些东西。” 宋玉泉急忙问道:“昆阳道友,那是否需要贫道将饕餮断爪拿来,暂且还原这神机大象,镇压此处作乱的血参精怪?” 顾曜摇头,问道:“不用,有白线吗?” 之前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尹蝶蹲在一个土坑旁,用白线绑血参。 “白线?” 宋玉泉犹豫一二,从袖子里掏出个拂尘,摇着问道:“这尘丝可以吗?” 顾曜哑然失笑,接过后掂量了下:“这拂尘没有炼成?” 宋玉泉颔首:“出来的太匆忙了,带错了,忘记了贫道常用的拂尘交出去保养还没拿回来。” 顾曜没再言语,伸手捏出一缕白色的尘丝:“道友可曾见过人间采参人?” “自然见过,贫道百年前游走人间时,也走过山川群岳,见过三教九流,体味过人生百态,不然哪里能有如今的修为?”宋玉泉捋了下胡须道 “今儿,我们倒也要做一次采参人了。”顾曜将手中白色的尘丝弄顺,分出一半交给宋玉泉:“道长,且比比谁抓的血参多如何?” “这?”宋玉泉有些犹豫的接过。 顾曜半蹲在地上,一手攥着一把白色尘丝,一手按在地面上:“之前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尹蝶就在这里的土中,捆了根血参。” “如今,不知还有多少,且看个明白。” 他全力催动体内的炁,金丹滴熘熘转起,金光咒全力施展,如同老道之前在他面前展示金光咒,一拳将天空打碎一般,将体内海量的炁凝结,一掌拍入土中。 “嚯!” 这是修炼以来,他第一次,毫无任何保留的释放自己的炁。 即便他以金光咒约束引导,但还是有部分炁奔流泄走,如水刀一般,切开挡在眼前的一切,银光射出百丈,刺穿远处树林的阴郁,绵绵不知何处消散。 宋玉泉也被顾曜散发出的可怕银炁震慑的后退数十步,身上的法宝一个接一个的亮起光芒,抵挡这狂暴的气势。 “这也是一个阴神道士的炁?嘶~我是假的不成?” 他有些郁闷的拔了下自己的胡子,不过又迅速的安慰了自己一句:“毕竟是天师传人,修行的那天师功法或许在这方面也有奇效。” “至少从目前来看,昆阳这么厉害,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反正之前已经约好了,饕餮爪子给我们,这地方,也就才给他先用个百年,当时还觉得有些吃亏,如今看来,是占了大便宜,或许解决这里的麻烦之后,还需要再让一点。” “就算我们不怕天师府,也不能因为一点小事,与他们交恶。” 宋玉泉砸心里打着小算盘,全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大地,一道道有规律的动静在回荡。 顾曜凝神,将体内的炁一股脑往土里注入,经由金丹吞吐出的炁,天生便有五行之属,入土便化为土之元气,孕养参地。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有许多沉睡的土属物件,或是血参,或者是其他东西,因为吸取了他散发出的土属元气,而逐渐活跃。 另一边,一个个强盛的妖精物怪,也在循着土中泛滥的元气,向着顾曜这里靠近。 “神机大象立在此处,它们不敢进来,这也是好事,至少不用担心被偷袭。” “但要如何将它们捉住?” 顾曜对于土属性法术,并不是很精通,此刻在脑海里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到有什么类似于“指地成刚”这种囚困的法术。 他抬头看向那边盯着看的宋玉泉:“玉泉道友,你可精通土元道术?” 宋玉泉从自己的畅想中回神,回答道:“精通精通,实不相瞒,贫道便是钻研土行大道的,因此才会被派来此处。” “如此甚好,等会我将那些血参,以及其他土元精怪的位置传于道友,烦请道友暂且束缚,再用白线锁住。” 顾曜运转吐纳之法,对宋玉泉喊道。 “好。” 顾曜神识将感觉到的土中精怪传了过去,宋玉泉眉头也是皱了起来:“这么多?” 感觉到顾曜的炁正在逐渐变弱,他也知道不能拖延,一咬牙:“道友坚持片刻,贫道这就捆住它们。” 又掏出一大把杏黄色三角小旗帜,每只旗帜上都用黑色墨汁写着九宫、星辰之名。 宋玉泉拿着这些三角旗帜,左脚踏右脚,在空中起了三阶,把手中旗帜往天上一洒,急促的舞动手中三清铃。 “铃铃铃~! !” “五雷勐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听,急急如律令!” 他的身下,一股浓郁的黄色土气升起,夹杂着其他微弱的四种元气,拧在一起,形成了个微弱的法台。 这是宋玉泉凭借自己修为,强行使出的斋醮科仪之术。 三清铃的声音宛如行军冲锋的号角,在天上洒下的三角旗帜各自冲向自己应该落下的方向,眨眼间,便在周围一百八十丈内步下了阵法。 “三清铃的铃声,只能覆盖这么大的范围了。” 宋玉泉一边说,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丹药和水,同时握着银色尘丝,往三角旗帜覆盖的范围内冲去。 顾曜也是抬起了手,他释放了这么久的炁,也已经到达极限了,一边运转九息服气之法,快速恢复自己的炁,一边同样走向那一片区域。 “千邪不开,万怪不开,急急如律令!” 宋玉泉那般施法吼出声,三角旗帜发出蒙蒙黄光,盖在地上。 随即他立刻麻熘的按照顾曜传给他的图,三下挖出一个坑,拿银线缠住里面的血参。 还别说,真是神奇,这些银色的尘丝只是凡俗之物,而这些血参就算被泥土锁住,也还能挣扎着动,但一旦被缠上,就立刻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顾曜也是一同,在地上用劫剑挖出一个个小洞,用尘丝缠住。 两人动作极快,此处有六十之数的血参,以及一些土太岁,都是被他们用银线缠住,吊在了空中,不占地面。 都绑起来之后,宋玉泉立刻结束施法,大片大片的旗帜从土里弹出来,摔倒在地面。 “昆阳道友,应该没有漏掉的吧?” 宋玉泉微微喘气,短时间内,他连续三次耗尽体内的炁,又只能借着外物恢复,着实是受累。 顾曜摇头:“都在此处了。” “那就好。”宋玉泉微微歇息一二,便去将三角旗帜收回。 顾曜则是看向这些血参。 此前在洛阳,吴书竹的客栈里,他已经见过了血参,但这里的血参,相较于那里的,更加阴森,人一样的四肢,甚至长出了手指。 脸的部位,有三团皱起,似乎是双眼和鼻子,若是离远些看,就像是长了个正在眯眼哭嚎的人脸。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吉利玩意。 顾曜仔细看了一遍,看向那些土太岁。 “若是说,这些血参是死在这里的人所化,那这些太岁又是哪来的?” 顾曜并不觉得这些太岁会是自然所生,伸手戳了下。 太岁又称肉灵芝,通常是土气汇聚所生,食之益寿延年,也另有一种是在水中所生,服之清心爽体,百病不生。 但无论哪种,都是如肉块一般。 可这里的,居然长着鳞甲。 顾曜捅了下,发觉这被泥土包裹的外表下,藏着一层细小的鳞片,很是坚持。 宋玉泉收拾完自己的三角旗帜,也是跟着过来,同样发觉了这点,不禁发出了一声咦声。 “道友你见过这种?”顾曜问道。 宋玉泉摇头又点头:“没见过,听过。” 他不卖关子,只说当年年少轻狂不珍惜生命时,曾经去过关外,侥幸遇到了一群关外凶神庇佑的流民。 “那群流民做的事,就是在养太岁。” “他们的太岁,有两种,一种便是如肉一般的,他们自己每月也会吃一块,保证自己的生命。” “另一种,被他们称为神明的食物,就是这种长着鳞片的。”宋玉泉说着,咂了下舌头,“可惜我没见过,只知道这种太岁需要用凶神的血肉养出,对于凶神来说,是大补之物。” “我当时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顾曜看向眼前的太岁,拔剑,横噼。 一声嗤啦身,眼前一只太岁被顾曜噼为两截,半截在空中,半截落在地上。 蓝色的血液洒了一地,内里竟然是个半空心的,周围的皮肉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看着让人生理不适。 顾曜移开视线:“前辈,你见多识广,可能认出这个太岁,是怎么回事?是用什么凶神养出来的?又是喂谁的?” 宋玉泉同样移开视线,胃里刚刚塞下的丹丸和水翻江倒海,使得他面色一阵青白,说不出话,只能在腹内骂道: “好你个昆阳,无事叫我道友,有事称我前辈,这么恶心的玩意,还让我认,要不是打不过你,我得把这东西塞你头上去。” 番茄免费阅读 酝酿了好一会,他勉强挤出个笑容:“不认识,还是烧了吧。” 说话间,一只眼睛“腾”的一下,从太岁里弹出,落在两人脚边,立地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