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王剑平的质疑，朱永诚坦然地进行了解释：“这房子是我当初赚了点钱时买的，但是我自己是个体户，又不给自己缴社保，在这里没有买房资格，所以房子就挂在了我侄子的名下，他那时是应届毕业落的户，又有稳定工作，具有购房资格。”


    “那这套房子现在是您实际居住吗？”


    “原先是我住的，但自从生意搬到了这里以后，因为实在太远了，我也就在建材市场附近租房了，现在这套房子是我侄子在住。”


    “那我还要去您的房子那里拍照片，所以请您到时候联系一下您侄子。”


    “没问题。”


    返程的路上，王剑平和林世军讨论起这个朱永诚，也没有发现特别的异常情况。


    回到明湖支行，王剑平和林世军向李行长大致汇报了一下刚才的情况，林行长也没有异议，只要王剑平完成了调查报告，他就会提交“审贷会”来评议这一单。


    王剑平跟李行长汇报了朱永诚送了两条中华烟的事，李行长就打了一个电话，让王剑平把香烟送到银行的总务处进行保管。


    对于王剑平来说，最后要做的是实地上门“查看抵押物（房子）”。


    通常来说，去现场查看房子的要求比较低，只要信贷员上门和门牌号码合个影，顺便再到附近的房产中介公司去查探行情就好。


    王剑平跟朱永诚的侄子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会儿，想着反正已经来了，就先去查看房屋的报价交易情况吧。


    王剑平找到了一家中介公司，说明了自己是银行的人前来询价后，他们很热情地进行接待，在房产中介公司里有一条规矩，就是永远要对银行的人有好脸色。


    王剑平问道：“我就想查一下xx路xx号的80平米左右的房屋大概报价多少，从报价到实际交易，一般时间要多久。”我跟那个中介经理说。


    “这套房子还是比较好卖的，现在我这里正好有和你说的完全相同的一套房子在挂牌交易，报价是350万。”


    “好，我能看一下这套房子的信息吗？”


    “当然可以，您到我电脑上来看。”房产中介公司的经理引领王剑平去了他们工位上的一台电脑。


    王剑平弯下腰把脸凑到电脑显示器前面一看：嗯？这个户号，不就是待会儿要去上门查看的那一套房子吗？


    王剑平的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可能有人同时办抵押贷款和卖房子？这个朱永诚到底在搞什么鬼？


    离开房产中介公司后，王剑平带着满腹的狐疑去现场查看朱永诚的房产。敲开门，一个年轻人打开了门，寒暄了一下，王剑平明白他就是朱永诚的侄子。


    王剑平进去后看了看房子的情况，符合“抵押物”要求，然后就和那个年轻人聊了起来：“这套房子是不是朱永诚先生拿来打算抵押的那套啊？”


    那个年轻人点头，王剑平假装无意地询问：“那您近期有没有出售房子的打算啊，你要知道，如果房屋被抵押给银行了，就不能拿到市场上去卖了。”


    这话显然让朱永诚的侄子有点不快，他没好气地说道：“我就和你说了吧，这套房子是朱永诚帮我买的不假，但只是我们家向朱永诚借了钱，不是他买下的。他要是说这套房子是他买下来的，你千万别相信，毕竟，我向他借钱购买房子和他购买了挂我名下，是两回事，你说是不是？”


    王剑平一时听得糊涂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理清思路说道：“你说这套房是你自己的，那没问题，毕竟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你要是现在不同意抵押，也没问题，那我回去以后就直接把这单贷款申请给回绝了。”


    这个年轻人又解释道：“之所以我不同意进行抵押贷款，主要是朱永诚在放高利贷。现在许多企业对资金需要大，朱永诚觉得放高利贷比做实体经济的收益好多了，他想通过进行房产抵押从银行贷出更多的钱。”


    王剑平回到银行，把新调查到的情况告诉了林世军。


    林世军想了想，提议道：“拒绝这单贷款吧，这个客户的情况太复杂，我们摸不清，冒然进行贷款的话，存在巨大的后患。”


    王剑平向朱永诚打电话拒绝这单贷款，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朱永诚居然直接在电话那头咒骂起来。


    过了一天，李行长直接找到王剑平问道：“小王，朱永诚送你的那两条中华烟打开来看过吗？”


    王剑平明确回应道：“李行长，我没有打开过，我又不会抽烟。”


    李行长继续说道：“昨天下午，朱永诚打电话去总行客服实名告发你收受贿赂，受贿的金额是5000元再加上两条中华烟，总行责成支行核查此事。”


    王剑平脸色一下子白了：“泼脏水也没这么泼的啊，我拿了两条中华烟不假，但已经上缴了，怎么还说了5000元的事，我根本就没收到过啊。”


    李行长摆了摆手说道：“小王，先别急着否认，我昨天下班时已经去过总务处了，你送过去的两条香烟还原封不动地在马甲袋里裹着，烟的外包装都是开过塑封、然后拿双面胶把口给封回去的，我打开来看过了，在烟盒里夹着5张购物卡，每张1000元。”


    王剑平突然想起当时朱永诚那句“打开来里面有好东西”的话，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乐子荣讲完这个事例后，感慨道：“陈董，这是银行内部人讲的故事，其实上，比这个更加离谱的贷款事情肯定还有。如果银行信贷员与客户勾连，发生贷款呆帐的概率非常高。”


    本来的话，陈西峰是想今后出台进一步促进小微企业贷款的意见，从而促进小微企业的进一步发展，算是为社会作点贡献。


    现在看来，银行一方面对小微企业发放贷款的积极性不高，主要是风险太大；二是部分小微企业拿到贷款后，要么进行炒房、要么发放高利贷，却没有用于扩大生产和生意规模。


    好心容易办坏事，陈西峰便打消这个念头。


    当然，陈西峰知道了这些贷款猫腻后，秘密下令对天宁市商业银行的各家支行信贷部经理进行暗中调查。


    结果发现，天宁市商业银行天封支行的信贷部经理钱慧林经常去一家离银行很近的“洗浴中心”洗澡。


    这家洗浴中心的老板吴志豪是个“社会人”，喜欢结交三教九流的朋友，得知钱慧林在银行上班、还是信贷部经理时，就经常拉着他去喝酒。


    钱慧林本来就为人豪爽，面对吴志豪的“盛情”，自然“难却”，一来二去，两人就混熟了，成了“铁哥们”。


    有一天，吴志豪在酒桌上说想扩大经营规模，只是“手头还差点资金”。钱慧林一听，就问他还差多少钱。


    吴志豪就说还差300万元，钱慧林就指点他，这点钱完全可以向银行进行贷款，还问他有没有抵押物。吴志豪说自己还有一处房子，钱慧林立即表示，这事好办。


    铁哥们的事，说办就办。再说商业银行的贷款程序比国有银行要方便一些。


    钱慧林让吴志豪准备身份证、结婚证、房屋所有权证明等材料，又拿了一份《个人住房借款申请书》让他填，然后去了趟吴志豪要抵押的房子亲自调查。


    吴志豪的房子坐落在天宁市的黄金地段，建筑面积达150多平方米。钱慧林是老信贷员出身，在里面转一圈，便说道：“这套房子大约价值450多万元，抵押贷款300万元没有问题。”


    虽然贷款银行要委托独立的房产评估机构对房产进行评估，不过，房地产评估机构已经从事业单位改革为企业，是需要盈利的，他们七八成的业务都是来自于银行推介，怎么会得罪银行里的人，特别是负责信贷的员工。


    钱慧林作为天封支行的信贷部经理，指定哪家房产评估公司，就是一句话的事，评估公司更是对他的话“唯命是从”。


    在钱慧林的关照下，房产评估公司将吴志豪的房子评出500万元高价；然后钱慧林又帮“兄弟”做了个60%的抵押率，吴志豪顺利地贷到300万元。


    吴志豪自然对钱慧林千恩万谢，二人去天宁市房产交易中心送完办理用作抵押的“他项权证”（指在他项权利登记后，由不动产登记中心部门核发、由抵押权人持有的权利证书）的材料，中午又敞开肚皮喝了一顿大酒。


    钱慧林是资深的银行信贷员，虽然醉了，但头脑还挺清醒，在银行上班的人有一条铁的纪律：“钱、票证、印章，亲爹来拿也得防。”


    在撰写《房屋抵押贷款风险评估报告》时，他仔细捋了一遍吴志豪提交的资料：吴志豪夫妇婚姻状态正常；经营的洗浴中心他经常去，发现经营状况良好具有偿还贷款的能力。


    充当抵押物的房产证他看过，是没问题的，而且经过实地调查，房子坐落在黄金地段，根本不愁卖。


    这些年来，天宁市房价持续上涨，就算走了熟人关系把评估的价格弄高一些，应该也没有多大的风险。


    钱慧林帮了吴志豪的大忙，二人的感情更进一步，隔三差五地洗澡、喝酒，就算是“贷后管理”了。


    钱慧林亲眼所见，吴志豪确实将贷来的钱用于洗浴中心扩大经营，生意也很红火，同时能做到按期还息。


    只是到了年底，天宁市商业银行开始摸底“不良贷款”。


    如火如荼的核查工作开展没多久，吴志豪这笔贷款就被发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