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情,金山根本无心过问,她只想知道江云依会做到哪个份上?
面对江云依想安排她去见妹妹和阿蛮,金山想了想,一口回绝。
玄羲走后,金山觉得凡尘俗世都和她无关,心灰意冷。
如今的金山,只是在没有玄羲的地狱里苦行,不断往前走,却没有尽头。如同她无尽生命,痛苦也同样没有尽头。
没有生,也就没有死,她只能独自走下去。死亡反倒成了仁慈。
“让银扇和阿蛮留着对我还是一个人时的回忆吧,我不想让她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金山悲哀地说。
她现在的模样就像夜王,是妖魔。
金山说完此话,还在等着,等待江云依开口求她。就像当年凌盛太祖求夜王,为他平定天下一样。
如有身为吸血鬼的金山插手,凌盛一定鹿死她手,但她不是夜王,不会答应重复当年的故事。金山只会拒绝江云依。
江云依抬起眼睛,正视李舒尔,眼神里只有悲悯。
她长久的凝视她,末了,带着歉意:“是我对不起你,我会好好照顾银扇的。”
金山心里一惊,没想到她要说的只是这些。
江云依话锋一转,道:“但是,如果你伤害无辜,我也一定会想方设法除掉你,毕竟,兰党存在的初衷,便是先王后为了除掉为祸世间的吸血鬼。”
金山听到江尚宫说完,等了等,可她只顾着轻拍手里的婴儿让他安睡。
“如此?就没了?”金山诧异地问。
江云依望了金山一眼,又和蔼地低头看孩子,道:“没了。你想我说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重蹈玄氏太祖覆辙,求我为你制造傀儡,征战沙场。”
江云依无所谓地笑起来,“我不是男人,我不会想着去控制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吸血鬼的祸端正是人想借助本不属于他们,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力量,去达成贪婪的目的。”
金山对江云依说了最后一句话,便翩然离去,“愿你,他日登上高位,初衷不改。”
“会的。”江云依逗着手里的婴儿。金山已经远去,不会听见她的回答,她像是在坚定的自我回答。
几天后,银扇听闻姐姐来到京都的消息,赶了过来。她开始什么也不顾,到处去找金山。
一个月后,又听闻赭州有一个银发的神秘女子清理吸血傀儡。银扇又追到赭州寻金山。但女子神出鬼没,银扇根本寻不见她。
如此费尽心思找了金山一年后,银扇仍旧一无所获。
凌盛战争不断,江云依扶助还是婴儿的王上需要人手,银扇只能放弃寻找姐姐,帮助江首领。
............
银扇再次见到金山是在十二年后。凌盛国的内乱早已结束。
当年,江云依起先借助幼小的王上,凭借王室还剩下的威名逐渐显现实力,加上兰党女军战无不胜,各地的势力都投向她扶植的王上,也就是向玄羲的弟弟称臣。
阿蛮的两次预言都让江云依及时躲过危险。
终于在四年后,江云依凭借着人的力量统一了凌盛,并且改制凌盛,以能力选拔人才,启用大量女官。那些女官不再是华兰在时的摆设,而是真正掌握了实权。
江云依通过控制年幼的王上,统一的三年后。凭借实力晋升的女文官和女武将已经超过凌盛官吏人数的大半。江云依便废黜年幼的王,改国号为“元永”,自己登基称王。
而银扇也成为了元永的女将军。
银扇生了两个女儿,分别和不同的男人。
头一个男人不同意她的女儿不从父姓随母姓,银扇便将他赶打出将军府。
而第二个男人虽然别扭着同意了小女儿随母亲姓,但对家里照顾欠缺,银扇便与他分开了。
如今,两个女儿大的有七岁,小的也有三岁了,平日里最爱的是舞刀弄枪,比起银扇小时候不知道厉害多少倍。
银扇带着她们上街,有时她们各要往左右跑,一路总把她扯得东倒西歪。
银扇现在二十八岁,早不打仗了,又生了两个孩子身体有些发胖,一手牵着一个女儿,是福气很足的模样。她不敢使劲,怕伤着两个女儿,只得认命似得被她们拉拉拽拽。
骤然,银扇似乎瞥到一个身着白色衣服的人影。
那人的背影格外熟悉,戴着长纱的白色斗笠,还蒙着面纱。那个女子背影窈窕,走路离去的身影十分袅娜。
银扇想要定睛细看,大女儿却闹腾起来:“我要吃拐角铺子里的肘子,那家的最是香甜。”
等大女儿扑腾完,银扇再回头去看,哪里还有什么戴斗笠蒙着面纱的窈窕女子。银扇只得被两个女儿溜着前进,去买肘子。大的胡闹,小的也跟着胡闹。
银扇见到金山,却根本不知道那个熟悉的背影是谁。
金山站在无人的角落,隔着人海,看银扇远去的背影。她一直看着,直到京都城内林立的店铺完全遮挡了银扇和两个孩子的身影。
她每隔几年会从山月湖边的山上下来,回到京都默默地看顾银扇,不让她发现。
这一次金山听说,女将军又和离了。
其实银扇从未成婚,只是看哪个男人长得好,年纪轻,学识好,就和他生个孩子。这样孩子也长的好看又聪明。
银扇和金山不一样,她喜欢孩子。如今,她有两个孩子,也就不打算再找男人。
金山见银扇神采奕奕,根本不像受什么婚变影响,孩子们都归她,看起来十分活泼,劲头十足。
金山在斗笠和轻纱的遮挡下,无声的笑了笑,一双金色的瞳孔更加明亮。
斗笠外的阳光非常炽热,金山又将迎来一个没有玄羲的夏天。
金山路过当年与玄羲放河灯的水边。这里依旧一泓曲水宛如锦带,两堤花柳依水而植。不知名的水鸟在荷叶间穿梭,荷叶上是娇嫩新开的荷花,粉红的荷花一朵连着一朵。
再往前走,就到了老鼠巷。
巷子里,浓绿深处,新蝉在枝叶繁茂的槐树下鸣叫,时鸣时歇,暖和的南风吹进幽深的巷子。
养母在深巷的家里等她回来吃饭,十五岁的银扇从里屋走出来,喊:“阿姐。”对着她灿然一笑。
家外的树下,玄羲头上挽着白玉冠,浑身衣裳素白。如此外貌出色,衣着不凡,一如初见的画中人,他眼神澄澈,永远带着笑意。
玄羲等着和金山偶遇,要每个月都送金山一件新礼物。而柳牧景正冷着脸,站在玄羲身后唉声叹气。
玄羲十分兴奋的怀揣着珍贵的礼物,因为高兴,眼睛是波心荡漾的湖中月。
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他永远在她心中安然无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