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学校，扈南歌还没进教室，就被多洛莉丝一把抱住了。


    看她很高兴的样子，扈南歌便猜到她昨日回去结果还不错。


    “我昨日一早回家时，妈妈就已经出门了。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狼藉，一边在脑海里反复模拟着妈妈回来后我要怎么和她说。”


    多洛莉丝靠在栏杆上，面带着微笑，跟扈南歌说着昨日的事情。


    “中午的时候我出了门，去菜市场买了菜。用一下午时间，为妈妈做了一桌子她最爱吃的菜。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想象着辛苦了一天的妈妈回到家，看到热腾腾的饭菜，应该会很高兴。”


    “做完这一切后，我就在门口等啊等啊，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平常妈妈下班的点早就过了，她都没有回来——”


    多洛莉丝的妈妈在超市工作，平时帮忙上上货什么的，回来得并不算晚。


    “我就去超市接她，赶过去时，正好看见前天发酒疯的那个男人闹到了超市。他不想和我妈妈结束关系，话说得很难听。”


    多洛莉丝苦笑，这些话如果不是对着扈南歌，只怕她是没法子说出来的。


    唯有面前这个人，可以让多洛莉丝放下所有顾虑，将那些最不堪的事情说给她听。


    因为她知道面前人不会笑话她，也不会将这些事情说出去。


    “我妈性子也很强，就让他滚，说她已经腻了他了。那男人觉得没面子，一拳头挥过来，我想都不想的冲上前去，挡在妈妈面前——”


    “‘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家去！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掺合！’我妈不高兴地将我往外面推，那男人见我来了，还编造了一些更难听的话，旁边都是人指指点点。我很慌乱，我知道他都是在瞎说，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辩解，那些言辞我根本说不出口……”


    多洛莉丝掩住面容。


    对付那种无赖，要脸面的人总是会被逼得没有法子。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妈过去甩了那男人好几巴掌。她打不过那个男人，可是又抓又咬，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势。我反应过来后，也帮忙一起打他。旁边人拉开了我们，帮忙骂那个男人，而他因为也讨不到便宜便骂骂咧咧走了。”


    多洛莉丝再说起这件事时，心里面是开心的。


    因为这是这么多年来，妈妈在人前最维护她的一次。


    过去，不管她在学校是被其他同学欺负了，还是在外面玩的时候其他小孩子抢她的东西、扯她的头发。跟妈妈说不但得不到安慰和帮助，反而还会被妈妈说一顿，说这一切都是她的问题。


    后来家里经常出入各色的陌生男人。


    一开始多洛莉丝还会抓着妈妈，说这些叔叔脾气不好，能不能别让他们到家里来？


    被杰娜断然拒绝，还让她小小孩子别总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其他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怎么就你事多？


    久而久之，多洛莉丝便不再将这些告诉妈妈。将所有的事情都深埋在心底，一个人慢慢消化和排解。


    她甚至认为，她是孤独行走在这世间的。就连她的妈妈，在大多时候都不会站在她这边。


    就像她妈妈杰娜交往了那么多男人，多洛莉丝明明很讨厌甚至是害怕他们，每一天都活在提心吊胆中，可她还是没有跟她妈妈说。


    有时候委婉地提了几句，惹她妈妈不高兴后，便再也不敢提起了。


    因为她潜意识里就认定她不会从妈妈这儿得到支持。


    杰娜对她的一次维护，于多洛莉丝来说意义实在是太重大了。


    妈妈的形象在她心目中立即高大了起来，过去那么多的不靠谱，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扈南歌一直在默默听着，见多洛莉丝没继续往下说，才问了句：“后来呢？”


    “后来我和妈妈一起回家了，走在路上她还在数落我，认为我不该跑出来找她，还有刚才那情况也不该冲出去。我抱住了她，跟她说：‘妈妈，我好爱你。’”


    多洛莉丝红着脸，她到现在都有些难以相信，这种话她竟然就那样说出来了。


    “哦？那你妈妈是怎么反应的？”


    “我妈妈呆了呆，之后就很生气，冲我吼。吼出来的话很混乱，也根本没什么道理。大致意思是说我在说谎，明明很讨厌她这个妈妈，却故意说这些假话，从哪里学的这假惺惺的一套。”


    多洛莉丝转了个身，整个人都趴在栏杆上，望着地面，脸上一片沉静。


    “在她吼完后，我也忍不住朝她吼了起来，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不满全都和她一一道出——”


    时间回到了昨夜，面对着愤怒质问的妈妈，多洛莉丝也哭着喊了出来。


    “是！你不是个称职的妈妈！这些年，每一次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刻，你从来都不在！被欺负了不敢跟你说，需要用钱时也不敢跟你要。就怕让你觉得我是个拖油瓶，哪一天睁开眼醒来你就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你是我的妈妈，可让我最不安最恐惧的人也是你！你总是有招惹不完的烂男人，还总爱将自己往死里作践！你不知道，你在被他们恶劣对待还不愿离开他们时，我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当他们不怀好意看着我时，我又有多害怕！我不怕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我也不怕和你一起吃苦。只要你好好的，我愿意陪着你一起去捡垃圾过活。”


    “我无数次怀疑，我的存在对你无足轻重，可能你也不关心我的死活。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要去期待，可是内心里还是忍不住反复想你过去对我仅有的那一点点好……你是我妈啊，我多希望你能像别的妈妈一样，多爱我一点，也让我能够好好去爱你腻着你。咱们母女俩过一点简单的小日子，我也会努力学习，以后好好工作。我会好好孝顺你，陪伴着你，不会让你感到孤独的——”


    杰娜怔怔地听着女儿喊出来的这些话。


    她脸上有着动容，可很快就被愤怒所取代，愤怒中还带着些羞愧和慌乱。


    “我将你养这么大，每天辛辛苦苦供你吃供你喝，你还有这么多的意见？既然你这么羡慕别人有个好妈妈，那你就跟别人过去吧，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孩子。”


    “妈！”多洛莉丝紧紧抱住有些激动的妈妈，“你是我妈，我是你女儿，我除了在你身边还能到哪儿去？妈，你别再用这些话来刺伤我、同时也伤害你自己了。我不是那些抛弃你的男人，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将过去那些事情都放下吧，我们重新开始以后的生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