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天下第一楼楼主去刺杀宋思君，是扈南歌为这两个男人准备的一份大礼。


    天下第一楼楼主对外的名字叫娄夜，也就是孙灵犀口中的娄大哥。


    宋思君武功高强，却还不是娄夜的对手。更何况娄夜最擅长的便是暗杀，别说武功低于他的，就是那些江湖上的名宿高手，也有不少死在他的手上。


    为了平衡双方的实力，也不让宋思君一开始就被娄夜杀掉，扈南歌才特地下达了那样古怪的暗杀任务。


    她从芽那里拿到了双方一系列的武力值数据，全面考察了两人各方面的身体素质和技战术实力，最终得出娄夜第十一次出手的时候，成功几率会下降到百分之五十左右。


    双方一半一半，这样的场面才好看。


    当然，无论这两人最终是谁站着谁躺下，那都不重要。


    因为扈南歌请的另一位杀手，将会在这两人精疲力尽的时候，给予他们中的胜利者最致命一击。


    当小精灵知晓了扈南歌的全盘计划后，心中震颤不已。


    远在千里之外，却能算计到这个份上，每一步都提前想到了。


    大魔女实在是太可怕了。


    每日都处在生死杀伐的压力之下、睡觉时连眼睛都不敢闭上的宋思君，肯定想不到要他死的人是远在雁京城的江秋雨吧？


    天下第一楼的楼主，此刻还在享受猎物垂死前的挣扎，却不会知道他自己也成了别人的猎物。


    当他自以为得手的那刻，恰恰是他最危险之时。


    两月时间一晃而过。


    这两个月，扈南歌身在太子宫中，一片风平浪静。


    一个人下下棋、看看书，无聊了就去宫外走走，去蓉贵妃那儿坐坐。


    她和许溪风之间关系谈不上好，却也不算太糟糕。


    许溪风偶尔会回来就寝，陪她一块用膳。日复一日重复着一些无关痛痒的无聊话题，仿佛这样便会是他们后面几十年的日常。


    天渐渐凉下来了，昨夜一场冬雨过后，气温骤降。晨起殿门一开，冷风灌进来让扈南歌都打了个哆嗦。


    她现在是凡人身体，还没了能力，怕冷。


    “快将殿门关上，莫冻着太子妃。”春梅见状，忙对宫人吩咐道。


    扈南歌随意用了点膳食，便回屋窝着了。


    躺在床上，让小精灵给她读书。


    毕竟手放在外面会冷，有个现成的小精灵在身边，不奴役它不是傻吗？


    “小蠢货，你那儿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灵汁？喝一口周身暖洋洋的，能保证一个冬天都不会冷？”


    扈南歌奴役它还不够，还想着能不能再从小精灵那儿搞点好东西。


    “没有！”就算有它也不会给，大魔女真是越来越过分越来越娇气了。


    “没有就没有，干嘛这么凶么~”扈南歌嘟囔。


    “……”大姐，你画风崩了好么！


    “继续念，不要停。”扈南歌翻了个身，脑袋埋被窝里，还不忘对小精灵下命令。


    小精灵也只能任劳任怨。


    被奴役它没有办法，但以后大魔女是不可能轻易从它这儿得到宝贝了。


    前些日子清理库存，才发现它攒了好多年的家当，都快被这大魔女霍霍完了。


    以后他们都得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下午的时候，宫人送来了一件新的貂裘大氅。


    “这哪来的？”


    “太子妃，这是殿下让送来的，说是最近天冷了，给你准备件大氅御寒。”


    “放那儿吧。”


    这种事情扈南歌已然习惯了。


    许溪风虽然对她这个太子妃没什么感情，倒也不曾苛待。天气冷了热了，他都会嘱咐宫人照顾周到。陛下赏赐了什么好东西，也都给她送了过来。


    扈南歌照单全收，各种宝贝只要能典当的那就送去当了。


    反正她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尤其是雇佣天下第一楼的楼主去暗杀宋思君，还指定要暗杀他十几次，那可是好大一笔钱。


    “编号9855，这位太子殿下还是挺念着你的嘛~”


    反正大魔女不喜欢他，像现在这样有名无实、但从未亏待过她的生活也挺不错的。


    “毕竟我是她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江家又干系重大，他这点表面文章还是需要做的。”


    宫里已经有些风言风语，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感情不和，都很少同床共枕。在这种事情上他再不表示表示，别人得更加怀疑了。


    不过许溪风这个人，可不像他弟弟那般冲动、沉不住气。即便他心里对她各种提防，面上却还是能做到滴水不漏。


    “事成之后，你这个太子妃打算如何？”小精灵又问。


    “还能如何？事成之后咱们都走了，这个世界怎么样也跟我们没关系了，分神想这些做什么？”


    扈南歌可不会将心思浪费在想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之上。


    还是这样。


    小精灵哪怕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这大魔女停留，却总是还期待着能听到一点别的答案。


    可能是它看着大魔女这样，有时候真的也挺孤独的吧。


    如果能有一个人陪着她，那似乎也不错。


    小精灵忍不住将这种想法说了出来，却遭到了扈南歌的嘲笑。


    “畏惧孤独的人是永远成为不了强者的，真正的强者早已学会与寂寞为伍，甚至是享受它。”


    这话很中二，可扈南歌却说得很认真。


    万年的时光，如果说扈南歌从未感受过孤独那肯定是假的。


    只是这又怎么样？有些人注定了永世独行。


    这日，扈南歌刚睡下，小精灵的系统便收到了最新的信息。


    “宋思君死了。”


    三十秒之后，又一消息紧随而至。


    “娄夜也死了。”


    “哦？他们是……同归于尽？”


    “嗯。娄夜在两个多月里一共伤了宋思君十次，就只差最后一击。第十一次出手时没有得手，宋思君早已有了防备，还专门给他设下了陷阱。娄夜受了伤，但即便在这样的状态下，他还是先一步杀了宋思君。”


    “然而宋思君临死前那一剑，也比他想像的要有威力得多，走了没几步，鲜血迸出，也咽气了。你雇佣的第二批杀手还没来得及下手，目标就已经自己死掉了。按照约定，他们将会退还你七成佣金。”


    这个结果，在扈南歌意料之中。


    只是她没想到，真的就是她最期望看到的局面。毕竟理论上再怎么可行，实际操作中情况可是瞬息万变的。


    小精灵则臣服于大魔女这可怕的计算力。


    那复杂的运算兼之考虑到各种意外因素，可是很容易做出错误判断的。不，应该说这种事情就很难做出判断的吧。


    不只是武功，还有性格、成长性、环境诸多要素改变着最终的结果。


    这大魔女，厉害到很吓人。


    孙灵犀死了，江秋阳已经废了。


    许溪云被贬到了雷州，疯疯癫癫。


    如今就连娄夜和宋思君都不在了，所有她想做的事情似乎都已经完成了。


    那么这出戏，将会以怎样的方式落下帷幕呢？


    宋思君身死的消息，没过两日也传到了许溪风耳中。


    与天下第一楼楼主同归于尽，这可是江湖上一重大事件。


    “属下已经打探到，两个多月前，有一位匿名者向天下第一楼发布了一桩很特别的任务。花天价买宋思君的命，不但要楼主亲自负责这桩任务，还指定要杀他十一次。”


    “杀十一次？”许溪风的确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


    “是的。”这是整件事中最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一点。“天下第一楼的人在接到这个任务后，都认为委托者恨极了目标，才会有杀一次不够，多杀几次报复的想法。至于这个数字，可能有别的什么缘故，他们也不会过多探究。”


    离束一顿，接着说道：“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天下第一楼楼主前面的十次刺杀都算顺利，虽然花去的时间越来越长，可总算是拿下了。就在第十一次，他击杀了目标，但自己也永远倒下了。”


    娄夜杀手生涯从未失手。


    就连这人生中最后一次，也不负这个评价。


    “可查到了那个委托人的身份？”许溪风拧着眉问。


    离束摇摇头。


    “天下第一楼最为人称道的一点便是谨守委托人的身份，哪怕是死也不会泄露，这是他们立业的根基。如果无法做到这一点，天下第一楼也不复存在了。何况委托人这次是匿名委托，就算循着线索，短时间也追查不到他的身份。”


    许溪风垂下眼睫思索起来。


    宋思君，他当然知道这个人。


    江秋雨的贴身护卫，从很久以前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可谓是忠心耿耿。


    但后来，江秋雨却捅了他一刀。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


    隐约听到一点说法，好像是宋思君救了孙灵犀，而江秋雨敌视孙灵犀。宋思君的行为，让江秋雨很不高兴，气在头上便没想那么多。


    又是一个与孙灵犀、江秋雨都有关系的人出事了，这会是巧合吗？


    “宋思君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了不得的仇家？”许溪风还是不愿靠着揣测就怀疑这事也是江秋雨做的。


    何况她一个大家闺秀，应该不知道江湖上的事情才对。


    离束摇摇头，“属下已经让江湖朋友帮忙查证了，说宋思君回归江湖时间并不长，又素来低调，不会得罪什么人。而能出得起那样大的价钱，杀他十一次的人，怎么都不会是个无名之辈。真要是与这样的人结仇，江湖上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所以，买他命的人很可能是以前结下仇的，且就在这雁京城？！”许溪风冷着脸道。


    “是的，殿下。”


    过往那么多年，宋思君一直都跟在江秋雨身边，很少离开这雁京城。


    这样的推测合情合理。


    许溪风放在桌子上的拳头缓缓收紧。


    “对了，殿下，还有一件事，属下认为应当向你禀报。”


    “说。”许溪风这会儿听到什么消息都不奇怪了。


    “天下第一楼楼主死了，他的真面目也不再是个秘密。有人认出来，这位娄夜便是……”


    离束停下来了，大概还没想好用怎样的口吻道出这件事。


    “便是什么？”许溪风催问。


    离束低下头，小心翼翼开口：“是过去不只一次出现在孙灵犀身边的娄大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