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云路母亲知道此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云路母亲没有多说，而是命人叫云路将云虹带到议事厅去，她有话说。


    “虹儿拜见爷爷，奶奶！”


    云虹一进议事厅，便乖巧地跪在地上，给云章夫妇叩头。


    而云路脸色却不好看，叫了一声“父亲、母亲”之后，就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云路母亲笑嘻嘻地将云虹拉了起来，嘴里说着：


    “虹儿乖，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心情可好？”


    “回奶奶，本来是心情好的，却被那个恶毒女人给搅了，现在心情一点都不好。”


    云虹噘着嘴说道，眼睛里还有泪光闪烁。


    “哦，谁是恶毒女人？”


    云路母亲明知故问，她想了解清楚整个事件的始末，看看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奶奶还不知道么？就是那个姓梦的，是她害死了我的母亲，


    不仅如此，刚才她还打了我。


    奶奶，你可要给我和我母亲报仇。”


    云虹说这些话的时候，竟然有点咬牙切齿，似乎心中那仇恨已经根深蒂固。


    云路母亲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牵着云虹的手，回到座位上，这才对云虹说道：


    “你可不可以告诉奶奶，是谁告诉你，你的母亲是梦姑姑害死的？”


    云虹迟疑了一下，不安地看了看奶奶，然后在奶奶鼓励的眼神下低声说了出来：


    “是杨红、杨青、杨黄、杨白他们几个告诉我的。”


    云路母亲心中有数了，然后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云路一眼，让云路一下子就感到惶恐不安，开始反思自己。


    “虹儿，你马上就七岁了，有些事情是时候知道真相了。


    奶奶要告诉你的事，你的母亲不是梦姑姑害死的，而是她咎由自取，自己害死了自己。”


    于是，云路母亲从擂台比赛开始，说到梦四海自爆，将整个过程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


    “虹儿，你现在明白了真相，就知道了谁对谁错，尽管你只有七岁，还不能明白一些深奥的道理，但简单的是非观念奶奶相信你还是有的。


    杨霓裳虽是生了你，但她沾满血腥的双手却愧对云家，愧对你这样的孩子。


    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你对她的爱也无可厚非。


    但你不能因此而冤枉无辜，让自己纯洁的心灵蒙尘。


    奶奶希望你擦亮双眼，看清真伪，努力成长为一名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


    云路母亲一席话，说得云虹低下了头，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才是真正如蛇蝎一样的女人，而莫愁姑姑才是那个无辜的人。


    到现在他才知道身边那几个姓杨的丫环和仆人，从小就给他灌输仇恨，让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去，给我将杨家陪嫁过来的人统统逐出云府，我简直没想到他们贼心不死，竟然一直在搬弄是非，制造仇恨，差一点就毁了我的虹儿。”


    云经领命而去，很快就将那几名姓杨的丫环和仆人痛打一顿，全部逐出了云府。


    云路母亲看着一脸惭愧之色的儿子，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路儿，娘亲考虑到你的感受，所以一直没有过多地过问你的事。


    可你到好，一直以修炼为理由，拒绝莫愁对你的感情。


    对于感情的事，我不便多说。


    但你却疏忽了对于虹儿的教导，让他差一点毁在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手上。


    今天的事，你难道没有一点感受？


    难道没有一点悔意？


    难道你就不想去对莫愁说点什么？


    娘亲不指望你能成为玄龙大陆第一人，但你至少得有一个大英雄、大豪杰的胸襟吧？”


    “谢谢娘亲指点，我这就去找莫愁。”


    一会儿，云路木讷地走了回来，递给母亲一个赤灵玉传讯符，说道：


    “她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云路母亲接过传讯符，输入灵力，立即现出了莫愁留下的信：


    “娘，我走了，也许很久很久才会回来看望你。


    你不用派人来找我，因为我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我只是想冷静冷静，反思一下自己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到底存在哪些问题。


    同时也想在江湖上历练一下，争取修为有所提升。


    娘，你知道莫愁的一切，知道莫愁是冤枉的，知道莫愁背负着失去亲人的痛苦。


    杨霓裳虽然不是我害死的，但她的死的确与我相关，虹儿对我有看法也是应该的。


    只是我不希望他把这种看法变成深深的仇恨，从而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分不清是非，分不清好坏，因为仇恨误了自己的终生。


    我打了虹儿一掌，是我不对，我在此向虹儿道歉，希望他能原谅姑姑，不要将这一掌记在心上。


    娘，谢谢你对莫愁的关爱和照顾，是你在莫愁最痛苦的时候收留了莫愁，你的大恩大德今生不能报，来世莫愁也要报。


    娘，天气变冷了，你要记得添衣。


    还有爹爹，让他少喝点酒。


    莫愁走了，莫愁会想念你们的。”


    看着这些字，云路母亲不禁泪水涟涟，这么多年来，莫愁对自己的孝敬是有目共睹，可自己对莫愁的关心却渐渐地变得少了。


    特别是她对云路的爱，自己并未上心去撮合她，只想到顺其自然，让她自己解决。


    同时，自己在责怪云路对虹儿疏于教导时，也想到了自己的疏忽，让那几个杨家过来的人钻了空子，差一点就毁了虹儿。


    要不是这件事情提前暴发出来，等到积怨深了才暴发，恐怕就无法收场了。


    云路看到莫愁留给母亲的信后，脑海里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莫愁留给自己的信：


    “路，请让我这样呼喊你一次。


    自从认识你，莫愁的心里便再也装不下别人，心里梦里全都是你。


    我知道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可那时你已经有了杨霓裳，对我不屑一顾。


    但我并不计较你对我的态度，也不计较作你的小妾，只要你多看我一眼，对我多说一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杨霓裳嫉妒我，算计我，谋害我，我都不在乎，但我在乎你对我的看法。


    你冷淡我，疏远我，拒绝我，我并不恨你，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对你的爱能够打动你的心，能够接纳我成为你的伴侣。


    但是，你让我很失望，尤其是今天我与虹儿之间发生的冲突。


    你没有为我作任何解释，没有为我作任何辩护，相反却向我下了逐客令。


    那一刻，我的心好冷，好痛。


    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不接纳我，原来在你的心里杨霓裳的死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或许你就是这么想的，你认为是我的出现，才令杨霓裳疯狂，才让她想方设法地来陷害我，才让杨家产生了灭亡螣蛇门的行动，才逼使你休了她，让我的父亲将她抓去杨家交换我，才让我父亲与杨家同归于尽。


    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如果我不出现，杨霓裳就不会死。


    我虽然没有直接害死她，但她却是因我而死。


    我说得对吗？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我想离开一段时间，好好冷静一下。


    同时也给你腾出空间，不让你感到有什么压力。


    无论如何，莫愁也要谢谢老天让我认识了你。


    至少，在莫愁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是你对我不离不弃，将我带回云家。


    谢谢你，路！”


    莫愁的话如醍醐灌顶，让云路瞬间明白了许多，心中那一道坎一下子就跨了过去。


    的确，在处理莫愁的问题上，云路失之偏颇，固执地将杨霓裳的死归究到莫愁身上，而不去深挖杨霓裳自身的原因。


    其实，就是梦莫愁不出现，也有可能出现李莫愁，张莫愁，而杨霓裳骨子里的嫉妒同样会暴发出来。


    莫愁，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只是，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给我留下一点线索。


    云路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会对莫愁那么冷血无情？如果自己对莫愁稍稍好点，莫愁也不会愤而出走。


    “娘，我去把莫愁找回来。”


    “你到哪里去找她？”


    “我虽然不知道去哪里找她，但我必须试试，否则我的心难安。”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任何事，但求问心无愧就好。”


    云路这一找，就是几十年，总是与梦莫愁阴差阳错的擦肩而过。


    直到云路成为玄龙大陆第一高手，也未能找到莫愁。


    他以为莫愁已经去了天外，便也破碎星空，飞升而去，却不知道莫愁为了惩罚自己的任性，用铁链将自己拴在磨盘山悬崖下的山洞中。


    莫愁以为这样做，就可以等到云路来找到自己。


    但几百年过去了，她依旧没有等到云路，反而是自己断肠天姥的绰号不经意间传了出去。


    直到有一天，遇上了遭遇劫难的陆红尘。


    故事讲到这里，断肠天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


    “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或许就是十年、百年、甚至千年万年，让你悔之晚矣。


    所以，尘儿啊，做人不可太任性，也不可太偏执，一切适可而止即好。


    否则害人害己，抱憾终生。”


    早已站在门外的云风听了这段尘封多年的往事，也不禁唏嘘。


    想不到断肠天姥与自己的太上云路还有这么一段孽缘。


    自己只是知道太上一些事情，但谈到太上的个人情感生活，爷爷和父母总是讳莫如深，不肯多讲。


    或许那段故事，牵扯到云家的一段家丑，大家都不肯再提，故而久而久之就淡漠了，尘封了，忘怀了。


    陆红尘听完故事，似乎有所感触，她默默地站了起来来到窗前，看着窗外欣欣向荣的城市风光，悄然流下了两行眼泪。


    她知道自己错怪了云风，可就是无法走出心中的那道坎。


    自己的刻薄与偏执，似乎与杨霓裳有得一拼，如果自己再不改变，恐怕就会步杨霓裳的后尘。


    可该怎样向云风道歉呢？


    自己做了那么多伤害云风的事，说了那么多伤害云风的话，他是否又会真正原谅自己呢？


    陆红尘转过身来，向断肠天姥求救似地说道：


    “师尊，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