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成功在青榆机场落地后，叶一诺和赵明昊并没有获得自由，他们面前停了一辆大众商务车，车门上印着那道叼着蛇的鸽子。


    一个叫楚秋川的男子走了下来，拿出了一张盖了公章的逮捕令，当着机场里旅客的面，对着叶一诺两人面无表情道：“我现在正式以国安局的名义起诉你们两人，由于你们涉嫌在我国边境以及他国领土内买卖大量毒品，并泄露国家机密，偷渡他国边境，跟我走一趟吧。”


    叶一诺回头看了一眼董冰凝和鞠天宇，两人的表情看上去并不知情，在飞机上的时候，他们告诉叶一诺，之所以会来金三角，是因为国安局给他们下发了一个任务，这个任务指明了叶一诺所有的行进路线，并且详细注释了叶一诺所接触过的任何人员，包括但不限于猴子、孟坡、卡扎、柏头、拔冲僧人等……也就是说，叶一诺的行踪其实早就已经被掌握的一清二楚了。


    这并不令人惊讶，叶一诺没有去纠结什么，因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楚秋川，你什么意思，我们才刚奉命把叶一诺从金三角救出来……”


    董冰凝见车上又下来了两名拿着枪的国安局的人，正想质问，却被叶一诺拦了下来。


    他朝她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会有人给我答复的，你和鞠老师先回市局吧，大家应该都挺担心你们的。”


    董冰凝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


    叶一诺和赵明昊被带上手铐并押上了车。


    出人意料的是，车里还坐着一个男人。


    唐念优的父亲，唐廷煜。


    他那苍白的头发似乎专门染过，虽然看上去仍旧有那么一丝枯燥。


    叶一诺轻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打算去见念优了吧？”


    唐廷煜头也不回，笑了笑，说道：“不，猜错了，我是来见你的。”


    叶一诺扯了扯嘴角，讥讽道：“我其实很好奇为什么皮康会这么不自量力的跑来青榆市劫走阿苒，后来在金三角，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唐廷煜摇了摇头，说道：“不要用这么天真的想法来揣测一个长辈，他的见闻和经历永远比你丰富，心机也比你要深沉。”


    叶一诺平静道：“你知道什么，又想得到什么？”


    唐廷煜说道：“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叶一诺说道：“不，我是指，你跟蛇吻尸到底有什么关联。”


    唐廷煜沉默了一会，回应道：“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已经猜到了点什么？”


    叶一诺透过后视镜看着他：“猜到什么，没猜到什么，对我来说有意义吗？”


    唐廷煜笑了一声，听不出来是在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意思，他说：“好像的确是这么个理。以前念优他爷爷总喜欢跟我说，一个人如果想过的自由自在，就不要去纠结那些繁杂的身后事，你越是纠结，所受到的影响就越大，当你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命运就是这么的无耻，它掌控了你所有的选择，无论好坏。”


    叶一诺说道：“所以你觉得，我的命运怎么样？”


    唐廷煜轻“嗯”了一声，说道：“目前看来，似乎还不错。”


    叶一诺嗤笑了一声，说道：“唐廷煜，你跟蛇吻尸缠斗了八年。八年啊，真是个不小的数字，我其实很好奇，为什么这八年来，你都没有把一个靠近你女儿的蛇吻尸组织给清除，反而任由他们肆意地发展？身为国安局的局长，你应该不至于这么没本事吧。”


    这话一出，车厢里就安静了下来。


    半晌。


    唐廷煜才平淡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也是蛇吻尸组织的一员？”


    叶一诺回应道：“凭什么就不能是呢？”


    负责开车的楚秋川听到这话，冷冷道：“叶一诺，如果你不想罪名上再加上一条污蔑公务人员罪，我劝你收起这个想法。”


    叶一诺没有理会他，而是靠在了椅背上，说道：“唐廷煜，我不是国安局的人，我不了解你们的发展史，但我不得不说，你把鞠天宇和董冰凝带走的很及时，也把念优藏的很及时，你让我变成了孤身一人，我的所作所为，又为你带来了什么样的好处？”


    唐廷煜轻轻偏过头，望着窗外的景色。


    叶一诺声音有些波动：“当我意识到自己活在一个到处都是恶意和欺骗的社会里时，我就告诉自己，如果害怕被别人吃掉，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抢先吃掉别人。”


    唐廷煜身子动了动：“是个不错的丛林法则。”


    叶一诺冷笑道：“你想把我带去哪儿？找个地方埋了？还是再给我创造一些我解决不了的麻烦，来阻止我接近你的女儿？”


    唐廷煜打开车窗，任由风声灌入整个车厢，他说道：“去法院。你们将被判刑，根据量刑标准来判刑。”


    叶一诺无声发笑，说道：“是个不错的主意，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利用手里的职权来达到自己的阴谋，利用人人皆信的正义去剥夺无罪之人为自己辩解的权利，正是有你这样的存在，我才会觉得……”


    嘎吱——


    车辆猛地踩下了急刹车。


    楚秋川解开了安全带，拿起了放在档把上的手，拉开车门就要下车。


    唐廷煜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坐下。”


    楚秋川又坐了回来。


    唐廷煜说：“叶一诺，我不管你心里有着怎样的揣测，你这一路走来所遇到的任何危险，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既然你往这方面想了，我就不妨告诉你，从五年前开始，你之所以会进这个局，一切都不是偶然。”


    叶一诺面无表情：“我当然知道不是偶然，因为……”


    唐廷煜打断了他：“不，不是你那自以为是的聪明，你眼前所见，也许是真实的，但不一定是真相。”


    叶一诺说：“有意义吗？”


    唐廷煜说：“有意义的事情很多，你指的是哪一种？”


    叶一诺：“我会被判什么刑？”


    唐廷煜说道：“死刑。”


    叶一诺笑了，又问：“那昊子呢？”


    唐廷煜耸了耸肩膀：“也是死刑。”


    叶一诺沉默了下来，他感觉自己体内有一股无从发泄的怒火在不断灼烧着自己的躯体。


    “气馁吗？”唐廷煜伸出手指，取下了自己的金丝眼镜，擦了擦镜片，说道，“你看，人的一生要面临很多无法掌控的事，从出生的那一刻到上学读书，到娶妻生子，再到孤独而老，这其实是一个循环的过程，你觉得你做的一切已经带来了改变，实际上它只不过走到了另外一条路上而已，这条路可能是失败的路，也可能是成功的路，但都跟你本身无关，因为你无法掌控命运强行带给你的改变，就跟现在的你一样。”


    叶一诺抬起头，眼睛有些猩红：“让我见她一面。”


    唐廷煜打了个响指，摇头道：“没机会了。”


    叶一诺猛地挣扎了起来，用肩膀撞击着副驾驶的座位，吼道：“让我见她！”


    唐廷煜没有再说话。


    叶一诺失去了理智。


    直到车辆停在青榆市高级人民法院门口时，楚秋川从主驾驶上冲了下来，并拉开车门，把戴着手铐的叶一诺拖了出来，狠狠往他脸上揍了一拳，并扯住他的衣领说道：“废物才会用情绪来作为发泄不快的工具，如果你无法接受自己的命运，就老老实实认命。”


    叶一诺只感觉脸上传来一道剧痛，右眼处肿起让他看东西模糊了一些。


    这时，法院门口突然汇聚了一群举着摄像头的记者。


    他们靠近了叶一诺，靠近了这个被称为青榆市“民间神探”


    的网络红人。


    无数条铺天盖地的质问迎面而来，记者们的唾沫星子像是落下的雨滴，砸在了叶一诺的脸上。


    他浑浑噩噩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车门前的唐廷煜。


    后者对他温和一笑，嘴唇微动后，驾车离去。


    叶一诺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再见”。


    法院很快进行了审判。


    有着国安局的干涉，当庭宣判的过程并不长久。


    如同楚秋川所说，叶一诺和赵明昊同时以在国内外贩卖大量毒品、泄露国家机密、在不合法的情况下偷渡他国边境的罪名被逮捕，并判处——


    死刑。


    在此之前，他们会被移交至清潭市高级人防监狱等候最高法院确定事宜。


    这条消息并没有被警方隐瞒或者压下。


    青榆市的媒体部门随着叶一诺的回归，又一次炸成了一团。


    无数铺天盖地的报纸印刷而出，“民间神探”的名头很快被替换成了“死刑毒贩”，网络上的风评如同墙头草一般，谩骂声、质疑声、怜悯声、唾弃声几乎揉成了一团，像一颗颗由无尽恶意和偏见凝聚成的重磅炸弹。


    把叶一诺炸的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