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诺用仅剩的力气对猴子招了招手。


    他走到铁床前，俯下了身子。


    听完那几句话后，猴子眼皮一颤。


    “叶哥，我尽力。”


    丢下这句话，他伸手递出了一个东西，离开了房间。


    叶一诺拿起止痛药，放进嘴里，一口又一口，硬生生嚼烂了去。


    苦涩的味道侵蚀着整个味蕾，令他清醒了很多。


    直到药效发挥，他坐起了身子。


    如果吴茹蕊往这边看，会发现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可怕。


    “几点了？”


    叶一诺开口打破了沉寂。


    吴茹蕊没有回应，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麻木。


    叶一诺转头看着她，伸手把她的衣领摆弄整齐，轻声说：“刚写小说那会儿，我吃不起饭，交不起房租，找人借钱，借我一千，我还两千，借我一万，我还两万，天底下没有谁必须帮谁的道理，我跟你认识没多久，我可以不管你的死活，完全可以，但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我不喜欢亏欠别人，很不喜欢。我问你，你还想活着出去，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吗？”


    吴茹蕊闭上眼，摇了摇头。


    叶一诺面无表情说：“我身上还有四颗钻石，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全部给你，就当补偿，你带着它们，可以过上不错的日子。”


    吴茹蕊依然没有反应。


    对于一个失去了所有希望的人来说，再次看到希望，是很难去相信的。


    叶一诺并不意外她的反应，点了点头，喃喃自语：“看来你选了另外一条路。”


    第二天。


    两个缅甸兵进来，把叶一诺弄进了另外一个整洁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里坐着三个人。


    邢无生、领头人、卡扎。


    叶一诺被绑着手腕，并被缅甸兵押着跪在了地上。


    邢无生看着他身上的伤痕，满足地怪笑了几声：“瞧，你的脸有时候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叶一诺瞟了一眼坐在边上的领头人，没有说话。


    邢无生叹了口气，用中文说道：“为了一个女孩，你敢跑到金三角来找死，该说你是蠢呢，还是蠢呢？”


    叶一诺淡淡道：“你废话很多。”


    邢无生笑了笑，说道：“药方，在哪？”


    叶一诺神情一凝，仍然平静道：“什么药方？”


    邢无生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说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叶一诺笑了：“我装不知道，你也看不出来。”


    邢无生说：“老实说，我一直觉得三十万买你一条命，太不值了。”


    叶一诺说：“你觉得什么价更合适？”


    邢无生伸了个懒腰：“总要搭上几条性命，才叫合适吧？”


    叶一诺皮笑肉不笑：“你连冲我来的胆子都没有，拿什么跟我斗？”


    邢无生笑着说：“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会遇到那个女人？哦，她叫吴茹蕊，是吗？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你看，我跟你最大的差别，就是仁慈，我没有这玩意儿，但你有，有的还不是一点两点。我喜欢利用你的仁慈，就好像我用钱利用她跟我进金三角一样。你觉得你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叶一诺眼神森然：“你让我恶心。”


    邢无生一边笑，一边抖擞着肩膀：“‘恶心’这个词，很动听。”


    叶一诺突然平静一笑：“好啊，我可以给你药方，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邢无生饶有兴致问：“什么事？”


    叶一诺看了一眼眯眼抽着雪茄的卡扎，笑道：“你把他脑袋割了，我就给你。”


    卡扎似乎听懂了点什么，脸上多了一些戾气。


    邢无生阴沉着脸，说：“你耍我？”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


    “把人带上来。”


    卡扎狞笑了一声。


    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被两名缅甸兵拖了上来。


    叶一诺清晰认出，是猴子。


    “昨天晚上呢，这家伙翻墙跑出去，被老子叫人逮住了。你说，一个染了毒瘾的废物，怎么还这么爱跑呢？是老子没给他东西吸，还是没给他打服气啊？”卡扎走上前，蹲在猴子面前，一手提起他那奄奄一息的脑袋，一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装着某种淡黄色液体的细长针管晃了晃，嬉笑着说，“你不是天天都跪在老子身边要粉儿吸吗？来，老子这就把这管纯度接近百分之八十九的‘海@洛因’打进你的静脉，让你这辈子都不用再吸粉了，好不好啊？”


    话音刚落。


    一道锋利的刀片划开了卡扎的喉咙。


    他直愣愣顿在原地，手里的针管“啪嗒”掉在了地上。


    随后，血液止不住喷洒而出。


    叶一诺站在他身后，抖落手腕上被刀片割开的绳子，捡起了地上那根针管，任由动脉喷洒出来的血液淋在脸上，面无表情往其脖颈处扎了下去。


    “啊……唔！”


    卡扎双手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瞳放大了数倍。


    十多秒后，他倒在了血泊中。


    当然，在这之前，叶一诺的脑袋上被怼住了一把fn57手枪。


    5.7mm口径子弹。


    只要一发，就能打烂他的脑袋。


    即便如此，他的动作仍然没有半点停滞。


    卡扎死了。


    叶一诺扔掉了手里的刀片，用同样冷漠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领头人，然后当着他的面蹲下身子，抱起了猴子的上半身，轻声问：“猴子，醒醒，没事吧？”


    猴子那满身是血的躯体微微一颤，撑开了沉重的眼皮，干瘦的手指微动，搭在了叶一诺的肩膀上，咧嘴笑着说：“叶哥……我……对不……对不起……没……没跑出去……我是不是……挺……挺废物的……”


    叶一诺默然。


    猴子喘起了粗气，胸膛开始不停的抽搐，攥着叶一诺肩膀的手用力了几分，凑近其耳边断断续续说：“叶……叶哥……我没……没什么梦想……就想攒够钱……下半辈子……干点能被人瞧得起的事……我从……从小到大……就只被两个人看得起过……林虎是第一个……你……你是第二个……我……我不怪你……”


    喘息声逐渐归于平淡，又消失。


    叶一诺皱着眉头，轻轻抚上了猴子涣散的眼睛，把他平放在了地上。


    “死的真可惜呀。”邢无生一贯轻佻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带着些许幸灾乐祸，“不过你干掉了这位营长的姐夫，是不是也没办法活着出去了？”


    叶一诺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领头人，朝着他咧嘴一笑，说道：“昊子，谁让你来的？”


    听到这句话，邢无生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那名眼神冷漠的领头人收起了枪，从脸上卸下了一些易容用的工具，并拿掉了帽子，拆掉了头套，露出了那张本就锋芒毕露的真实面孔。


    赵明昊拍了拍脸颊上的灰尘，无奈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叶一诺用双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眸，轻声道：“眼神，那种冷漠的眼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记忆犹新了。事实上，我昨天在河边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我不敢确定，直到你对我动手。”


    赵明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沉声道：“你应该猜得出来，我不想那么快暴露身份。为什么要直接揭穿我？”


    叶一诺眼神冷漠，看了邢无生一眼，说道：“我不知道是谁把你安排进来的，但我很不爽，很不爽，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


    赵明昊把玩着手枪，一瞬间会意，说道：“他，杀不得。”


    邢无生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捂着嘴笑了起来。


    叶一诺不解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