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由利益而诞生的人心丑陋，叶一诺懒得去刨根问底。


    其实仔细一想也能明白，既然金三角的毒品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覆灭，那作为“港口”的景栋，又怎么会被一群所谓的正府军所打垮呢？


    没有人会拒绝金钱的诱惑，即使有那些所谓的正义感，也不过是钱给的不够罢了。


    景栋的人口流动很大，这地方也算是金三角一个比较重要的交通枢纽了，但由于地理位置较为特殊，缅甸正府又不会把经济倾向这块乱杂的地区，最多只是派遣一些军人过来驻扎，然后再随意控制一下秩序，让这里的原住民明白至少还有一个正府在他们头上，所以这儿就逐渐成为了二不管地带。


    不管黄，不管赌。


    “想进更深处，就要跟这边的缅甸兵打好招呼，因为他们负责看守边境线，他们要钱，你就得给钱，他们想要女人，你就得带点女人过来，这是最简单的规矩。”孟坡把车子开进了一个矮窄的巷子里，两边站着一些衣着暴露的女人，大多长相都不怎么样，“我们要在这里先待上三天，然后再做下一步的决定。”


    “你要带我去哪里？”叶一诺问了一句。


    但孟坡没有说话，而是自顾自驾驶着车辆，开进了一座建了三层楼高的宽敞院落里。


    “下车吧。”


    叶一诺开门走了下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算太偏僻，也不算太惹人注目。


    而院落里除了晾着一些被单之外，压根看不到什么人影。


    叶一诺以为这地方是孟坡在景栋的房子，但很快他就愣在了原地。


    孟坡下车后先把院子的大门锁上，然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就招呼着叶一诺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指着这三层楼说道：“这里是一个私人学校。”


    叶一诺皱起眉头：“私人学校？”


    孟坡点了点头：“是不是很难以置信？”


    叶一诺说道：“你开的？”


    孟坡摇头道：“我一个朋友开的。”


    话音刚落，叶一诺就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铃声，紧接着楼里就涌出了一些小孩，他们大多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年纪，纷纷站在阳台外，指着头顶的太阳翘首打望。


    然后孟坡就走到自己的车后，打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搬出了一些零食和饮料，对楼上的孩子们招了招手。


    接着，叶一诺就被孩子们围了起来。


    两人把零食和饮料都分发了下去，铃声再次响起，孩子们纷纷跑回了房间。


    孟坡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神情，整理了一下靴子上的灰尘，对叶一诺道：“我每次来景栋，都会给他们带这些零食和饮料，虽然花了不少钱，但这会让我糟糕的心情变得很棒。”


    叶一诺蹲下身，拿起一瓶多余的可乐看了一眼，然后打开往嘴里灌了一口，还没来得及下咽，就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他擦了擦嘴：“怎么这么难喝？”


    “难喝？”


    孟坡皱起眉头，但很快想起缘由，大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叶一诺不解问道，“这玩意儿像变质了一样。”


    孟坡似笑非笑道：“你觉得对这些孩子们来说，味道怪不怪，重要吗？”


    叶一诺点头：“变质的东西没什么营养，不如喝白开水。”


    孟坡从地上拿起一块巧克力扔进嘴里，边嚼边道：“他们在这里出生，长大，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可乐是什么味道，就算我往里面装一点尿，他们也会喝下去。”


    叶一诺沉默了几秒，把可乐盖起，扔到了一边。


    孟坡又哈哈大笑了几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这些就是兑了水而已。”


    叶一诺反问道：“你为什么不从外面进货？”


    孟坡解释道：“干我们这行的，散货都有自己的渠道，我要是把那些渠道拿来进这些零食饮料，你这会儿应该已经被毙了。”


    叶一诺了然点头。孟坡告诉他，这座私人学校已经建了很长时间了，原来只有一个小平房，随着学生越来越多，就变成三层楼了，他算是见证人，所以每回来景栋，都会来这里见见这些孩子们，那会让他感觉心灵都被洗涤了一样。


    叶一诺翻了个白眼，直截了当的说：“你就是个毒贩。”


    孟坡非但没什么反应，反而耸了耸肩膀：“你说得对，我就是毒贩，谁说毒贩不能被洗涤心灵的？”


    叶一诺懒得跟他继续争论了，而是道：“你要在这里待上三天？”


    孟坡就指着他说：“不是我，是你。”


    叶一诺：“我？”


    孟坡道：“我之所以守约，是看在两颗钻石的面子上，你要是想跟我进金三角深处，你就得帮我做点事，底子太干净的人进去，最容易死。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我不知道你打听皮康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想找他麻烦的话，咱们还是尽快分道扬镳吧。”


    叶一诺问：“我能帮你做什么？”


    孟坡竖起三根手指：“三天后，再告诉你。”


    叶一诺问：“你那些马仔都没撤出来，你这个时候进深处，能投靠谁？”


    孟坡冷笑了一声：“少套我的话，年轻人，你这些把戏，对我不管用。”


    叶一诺就转移话题问道：“这里既然是东掸邦的地盘，你能不能帮我找那些缅甸兵打听一下芒新的情况？”


    孟坡反问道：“你是想打听你那两个朋友的下落吧？你觉得卡扎还有活下来的余地吗？”


    叶一诺叹声道：“我不想这么轻易放弃。”


    孟坡点了点头：“我帮你打听一下，尽量。”


    叶一诺：“谢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孟坡说：“我对中国人没什么反感的地方，因为我老婆也是中国人，但你别觉得，我是什么好人。”


    叶一诺伸了个懒腰：“你觉得我是那种天真的家伙？”


    孟坡：“长得挺像。”


    叶一诺：“你今年多大？”


    孟坡想了想：“应该有39了吧。”


    叶一诺：“你年轻的时候长得肯定没我帅。”


    孟坡不屑一笑：“老子在中国卖磁带的时候，你还在吃奶。”


    叶一诺反笑道：“卖什么磁带？”


    孟坡眯起双眼：“你小子吃什么奶，我就卖什么磁带。”


    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时，两人目光突然瞥到远处的床单后头正怯生生躲着一个小女孩，她浑身上下黑乎乎的，穿着一条缝补过的连衣裙，可能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显得很瘦小，锁骨带着皮高高凸起，整张脸能轻易看见骨头的轮廓。她似乎想往门外跑，但被两人注意到，就呆在原地不敢动了。


    叶一诺看了一眼：“不是这里的学生？”


    孟坡点了点头，朝着小女孩挥手，示意她过来。


    扎着两个辫子的女孩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才怯生生迈着步子走到了孟坡面前，兴许是因为这家伙身上有一股十足的匪气，女孩双腿有些颤抖，低着头捏着衣角，不敢抬头对视。


    孟坡伸出手，把女孩的嘴巴和眼睛掰开看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走进车里，拿出了一袋白色的粉末。


    “手摊开。”


    女孩摊开手掌，孟坡就把袋子里的粉末倒在了她手里，就像在给刚才那群孩子们派发零食一样。


    他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女孩怯生生的眼神消失，捧着手心里的那点粉末走到了墙角，然后蹲了下来，偷偷看了一眼孟坡和叶一诺，犹豫了一下，像是抵挡不住诱惑，按住了一边鼻孔，用另一边鼻孔猛地一吸，把手掌上的粉末一股脑吸了进去。


    接着，她整个人都开始剧烈咳嗽，鼻涕和眼泪不停往地外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