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猴子告诉叶一诺可以从笼子里出来透气了，最危险的关口都已经过去了，剩下的路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但还是要待在车厢里不能出来。


    叶一诺想洗个澡，顺便把身上沾了猪屎的地方处理一下，不解的问了他一句为什么。


    猴子说，前几年他为了多赚点钱，在老家那边搞了个马仔过来，教他开了大半年的货车，两个人一个白天一个晚上，一个搞偷渡，一个搞水客，走的路线基本上没什么不同，但有一次，那个马仔运了一批廉价的红木家具出去，从临检到边检，所有过场都安安全全的走了一遍，结果才上了高速公路，才刚看到丰沙里的影子，正准备找接头的人卸货时，就被警察给围了。后来他才知道，丫是被钓鱼执法了，放行是边检领导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这家伙有没有同伙，争取一网打尽。


    从那以后，猴子做事就小心到了极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叶一诺倒也理解，没有强行撒泼让他把车厢门打开出去，只是让这家伙停在服务区撒尿的时候，给自己买个5l的农夫山泉，然后把里面的水都倒掉，再买一瓶风油精和空气清新剂，这样好歹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这点要求还是很好办的，林虎在找猴子办事之前，给了一笔不少的安家费，特意叮嘱他一定要把叶一诺安全送到丰沙里，他当然乐意听了，中途唯一一次跑到服务区里买好了东西，还顺手从人家超市里顺了一些速食的干牛肉，问叶一诺要不要尝尝。


    后者看着那些一边吃一边拉的活猪，实在是没有这个胃口，干脆胡乱塞了几个压缩饼干，望着猴子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慢悠悠晃动着方向盘，开上了公路。


    途中，猴子告诉叶一诺，原本从南云市出发到老挝的商贸边界线，需要大概两天的时间，但他重新规划了一遍路线，这条路是新路，又快又安全，但是有个麻烦，就是不能坐车，要坐摩托车，还要走山路，才能过去。


    叶一诺没什么怨言，他直言只要能让自己尽早跟这几头猪分居，那就是万事大吉了，至于摩托不摩托什么的，总比走路强。


    ……


    当人们闲下来无事可做的时候，时间总会比忙起来时要慢上很多，叶一诺一直把手机玩没电了，把农夫山泉的瓶子装满了，猴子才说还剩下两个小时，就可以下车了。


    说是要待二十个小时，实际上算的准一点，也就十九个小时半，叶一诺第一次发觉自己在这种肮污环境下的耐力值简直爆表，也是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开始怀念随时随地能喝上绿茶吃上牛排的日子。


    停车的地方远离高速公路，大抵是在一些类似乡村小镇的平路上，四周荒无人烟，到处都是农田野草。


    南云市和丰沙里隔了很多肉眼可见的山脉，同样有着不少的少数民族居住在这些地方，猴子先是把几头猪弄下车，然后拿了几瓶矿泉水，奢侈的灌到叶一诺身上，让他体验了一下山泉水洗澡的凉爽感，身上的脏污冲都冲掉了一大半。


    不一会儿，两名骑着摩托的男子便赶了过来，他们穿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服饰，脑袋上裹着彝族的英雄结，手臂暗黄粗壮，除却身材壮硕外，长得实在有些歪瓜裂枣。


    猴子朝着两人招了招手，朝着满身看起来脏兮不堪的叶一诺介绍道：“这两个兄弟，都是从老挝跑过来的本地人，娶了彝族的姑娘，经常来往两地，路线熟得很，安全，放心。”


    叶一诺对他们点了点头，两人也没有多说话，伸手就捻了捻手指。


    猴子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美金递给了他们，用一些生涩的老挝语说了几句叮嘱的话。


    两名男子互相点头，拍了拍自己的后座，示意二人上车。摩托车的底盘粘满了黄泥，吐露着黑乎乎的尾气，引擎轰鸣声像夏天里的蝉一样。


    猴子转头对叶一诺道：“叶哥，我先把这些猪肉处理一下，然后再把货车找个地方停下来，估摸着要一会儿。”


    叶一诺：“没事，我等你。”


    猴子转身从驾驶位上掏出了一把带了放血槽的刀子，扔给叶一诺，凑到其耳边道：“小心点。”


    叶一诺没有拒绝，拿着刀子在一旁割起了草，顺带借着黄昏时吹的山风吹干衣服。


    猴子开着货车沿原路返回。


    期间，这两个彝族的兄弟也没有跟叶一诺搭话的意思，自顾自坐在一旁聊起了天。


    大概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左右，猴子才姗姗来迟，他满头大汗，显得有些疲惫，身上还沾了不少的污渍，多半是先前运送活猪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力气，而且背后还背了个包，里头装着一套干了的背心短裤，掏出来递给了叶一诺。


    猴子：“哥，找人买来的，换一下吧。”


    叶一诺道了一声谢，当着几人的面脱掉了上衣裤子，将其扔进了田里，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长吁了一口气。


    “走吧，出发了。”


    猴子率先坐上了一辆摩托车，叶一诺紧随其后。


    山间中疾驰的速度不低，这也是叶一诺第一次坐着改装过的山地摩托车在陡峭的岩路上行驶。除却一些可以眺望而见的炊烟之外，越过农田便是人烟寂寥的山林，风景倒还算是不错，偶尔会经过一两个隐居在山头山尾间的茅屋，在黄昏照耀之下，显得尤为清僻。


    叶一诺也不是没有想过独自找一个深山野林里隐居，学着书中那些被贬为凡人之后的清贫官宦结茅筑圃，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不用怀疑，如果一个从小就在现代化城市里长大的人试图去憧憬这种生活，多半只是一时兴起罢了，真有那种想法并且去实施了的，大多都是经历过绚烂人生中大起大落的成熟之人，心中无牵无挂，把世界上所有的欲望都断舍离的干干净净，称得上无欲无求，那就是真正忘记烦恼了。


    只是能做到这一步的人，恐怕连活着的执念都未必还有了吧？


    摩托车行驶路线的确是经过详细规划的，途中走过的山路基本上都很平稳，即便偶有坑洼陡峭之地，也没有遇到什么因地势不平而造成的危险。


    直到叶一诺屁股疼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连痔疮都要被震出来时，眼前便出现了一道横跨了所有视野的大河，摩托也停在了一簇芦苇树丛前。


    猴子从后座上率先跳了下来，从口袋里又掏出了几张美金，扔给那两名彝族汉子，对他们点了点头。


    叶一诺也跨腿下车，望着这条一眼瞧不到边的大河，虽说头顶的天色已经黑了，但仍然能明显感受到河水与陆地交界处的景色产生了一些差距变化。


    虽说老挝是个没有海彊的内陆囯家，境内80%为山地高原，但依山傍水仍然是它的地理特征，其主要河流就是大名昭著的湄公河，发源于西藏，再流入老挝，几乎自北向南贯穿了老挝全境，长达1850公里。


    而丰沙里省，算是老挝最北部的一个省，它被叶一诺所见到的这个河流包围着，这里渔业、矿业都很发达，大多数从南云市过来的商人都会选择在此经商，算是老挝连通南云市的桥梁。


    “不是说全程走陆路么？怎么还要过河？”


    叶一诺皱眉，望了望四周尽是群山的地势，又看着面前无际的河流，心里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