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诺挪动脚步，跨出围栏，踏着几乎有半人高的野草，走到了高速路口外早已干涸了的排水渠边上。


    这里停着一辆老旧的小型货车，上头涂满了暗红色的油漆，白色的车牌在暗夜下很难用肉眼发现，四周杂草的分布很好的掩盖了这辆小货车的体型。


    货车后门大开，上头坐着一个光着膀子的瘦小男子，此刻正叼着一根冒着微弱火星的劣质香烟，贼眉鼠眼地望着周围，一见到叶一诺和林虎摸着黑过来，他就浑身紧绷，确定是自己认识的人后，便放下了防备。


    “来，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在清迈的一个朋友，中文名叫猴子——”林虎给叶一诺打了个眼色，两人朝着车厢上坐着的男子挥了挥手。


    瘦弱男子不过一米六的身高，但身手麻利，拍了拍屁股，从车上跳下来，又拿出烟盒对叶一诺晃了晃。


    后者想着拒绝，但还是伸手拿了过来，丢了一根在嘴里。


    “啪嗒。”


    黑暗的夜幕下，猴子什么也没问，给叶一诺点燃了一根烟。


    这就是他认识朋友的方式。


    “猴子是专门干偷渡的，但只是单方面的偷渡，就是只干咱们这边的生意，外头来的，不做。”林虎搂着叶一诺肩膀，三人坐在草堆上，遥望着星空，说道，“以前我去清迈旅游的时候，看他可怜，就教了他一些扒手的活计，勉强把他的命保了下来，一路混到了现在，我知道你这人喜欢疑神疑鬼，但你放心，他绝对可以信任。”


    猴子转头对叶一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怎么看都显得有些猥琐。


    “今天晚上他会送你到南云市的边界线，然后再带着你坐摩托进丰沙里，也就是老挝的入境城市，你要在车厢里至少待上20个小时才能出来，水源和食物我都给你准备齐了，屎尿你自个负责。”林虎轻声道，“你易容的样子不错，我刚才差点没认出来，接下来我说的你要听好了，一个字都不能漏，明白吗？”


    叶一诺点了点头。


    林虎娓娓道来：“咱们既然是偷渡出去的，那就一定不能走正常的路线，有两个原因，第一，蛇吻尸里头还有人在盯着你，你如果在这个关节眼上通过正常的手续离开青榆市，势必会被盯上。第二，出了吊眼龙那档子事，南云市的边防检查变得严厉了很多，猴子会带你走一些偏僻的地方，先去一个宰猪场接一批笼猪，你要跟这些笼猪睡在一块，然后才能骗过安检，有没有意见？”


    叶一诺摇了摇头：“只要不让我跟猪睡一个笼子，什么都好说。”


    猴子哈哈一笑，用颇为蹩脚的普通话道：“放心，肯定给你单独准备一个笼子。”


    林虎接着道：“接到笼猪后，你上车躲起来，然后猴子就会带你出边界线。记住，如果这个时候，你被发现了，千万不要想着逃，就让警察把你抓起来，青榆市那边自然有人会保你，但你一定不能把猴子供出来，你就说他是养猪的农民，什么都不知道，要运猪去丰沙里给屠户卖钱，只有这样，我才能用二计划重新再走水路送你出去。”


    叶一诺：“明白。”


    林虎：“等出了边界线，猴子会带你在丰沙里暂时落脚一段时间，他在本地认识一些经常来往金三角的外围混混，注意，只是外围的混混而已，不是什么大毒枭，那种人物你短时间想见到，根本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无论是否能进金三角，你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因为到了那片区域，一切就只能凭你自己的脑子自力更生了，没有人能帮你。”


    叶一诺碾灭烟头：“我看起来有那么脆弱？”


    林虎不屑一笑：“跟猴子打架，你连他人都碰不到就会被他整死。”


    猴子顺应他的语气甩了甩干瘦的胳膊，咧嘴道：“打架，我，杠杠滴。”


    林虎说：“再就是，我得提醒你一点，吊眼龙的弟弟没你想的那么简答，这些年吊眼龙一直在想办法脱离毒枭这个身份，但他的弟弟可不打算这么做，他在金三角深处建立了自己的军阀，跟缅甸、老挝、泰@国三个地方的正府军都有关系，如果你实在救不了阿苒，最好的办法就是保证自己别死……起码，也留着一条命回来。”


    叶一诺反问道：“你又不是搞同性的，管我死不死？”


    林虎骂道：“老子像是跟你开玩笑的吗？你知不知道要是落在那些家伙的手里，你有几条命都不够挥霍！”


    叶一诺凝重点头。


    林虎啧了啧嘴，说道：“那地方，老子就去过一次，差点把命交代了，这辈子是不想再进去了。对了，那个叫赵明昊的人呢？你不带他一起进去？”


    叶一诺道：“不带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林虎失落道：“可惜了，这么好一个打手，你都不肯收了，真是符合你的性子。”


    叶一诺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林虎沉吟了几秒，说道：“差不多了，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等你到了丰沙里，你就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了，我给你准备了一张老挝的身份证——”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白色的身份证，上头写着密密麻麻的老挝语，“你叫阮艋，是老挝这边常用名，干农活出身，家里人都在战乱里死光了，曾经因为偷渡失败被遣返过三次，这些在当地的警局里面都有记录，起码在初期阶段没人会查得到你的真实身份，但你要是有本事的话，尽早多给自己搞几个假身份，好办事。”


    叶一诺将身份证接过，记下了上面的信息后，揣进了兜里。


    林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姓叶的，我把能说的都说了，剩下的路就该你自己走了，你一定要记住，当你孤身一人往金三角走进去的时候，身边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了，如果你觉得有，那你势必会为此付出代价。”


    说完，他便拿起一根野草放进嘴里，慢悠悠站起身，转身离去。


    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叶一诺，“姓叶的，哪怕你活着回来的机会只有百分之十，你也去？”


    叶一诺脸色平静，并没有思考他问出这句话的用意，而是道：“去。”


    “真他妈傻。”


    林虎对着空气谩骂了一句，消失在了夜幕下。


    猴子从一旁拿出了一瓶矿泉水，和几块压缩饼干递给叶一诺，憨笑道：“吃点，晚上赶路不能下车，得先闷会儿。”


    叶一诺将压缩饼干一口气扔进嘴里嚼烂，并哗啦啦大灌了几口水，鼓起腮帮子咽了好一会儿。


    饱腹的最好办法就是把一些热量高的食物一口气吞进胃里，这样既不会让你贪恋其他食物，更不会出现越吃越饿的情况。


    猴子不爱搭话，但干这一行的人倒也略微健谈，叶一诺主动问他的问题他都会一一回答，包括一些丰沙里当地的风俗以及老挝的常用语。


    夜幕渐深。


    十一点。


    叶一诺躲进了小货车的车厢里，这儿事先铺好了一大堆干了的枯草，躺起来不会硌得慌，就是路不太稳，老是来回晃荡，再能睡的人也合不了眼，他便干脆掏出手机来，品读起了《赎罪》的评论区。


    这些天虽说并没有上传新章节的意思，但评论区的热度依旧没有任何减弱，反而有不少读者开始催促叶一诺更新章节。


    自从吴鹏飞干了那档子事后，他非但没有被开除，反而受到了更高一级的领导赏识，从分类主编一跃成为了副总编，除却一些工作上的琐事之外，基本上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了宣传《赎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