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过后，众人随意寒暄了几句。翟玲玲和刘正龙的默契早就培养而出，再度见面之后并不像年轻人那样亲热，倒是始终挽着对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叶一诺敞开了话题，直截了当问道：“翟玲玲，我们该谈谈正事儿了。”


    翟玲玲便伸出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满是皱褶的纸片，上头写着一道地址：大山村大山市场环保路38号明喆汽车美容维修中心。


    她递到叶一诺面前，说：“这是那次翟勇在办公室垃圾桶里留下的，他那时候正好在跟人打电话，顺手就写了这个地址，电话内容很简便，就只是约了到这个地方见面而已，没有多余的讨论。”


    叶一诺把纸片拿在手里，脑子里记下了这个地址，迟疑道：“翟勇的死，警方会顺着调查下来，凶手直接把浴盐打进他身体来进行谋杀，这是很恶劣的行径，我能查到这里，警方也能查到，如果你有什么隐瞒的话……”


    翟玲玲听出了他话里的警告，连忙道：“阿正不是那种人，他就在你面前，你可以当面审问他。”


    先前聊天的时候翟玲玲就主动介绍了叶一诺的真实身份，知晓他是赫赫有名的民间神探，刘正龙自然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他道：“我这几年撑死也是个卖泥鳅的，身上还染了毒瘾，让我去杀人？我是没这个胆儿。说是对翟勇心中有恨，在外面我也自己悟了个明白，玲玲做这些无非就是想让我顺着自己的心意来罢了，以前的我不适合跟那些同行扳手腕，要不是玲玲，这个厂子迟早被我败个干净，既然现在人都死了，我也懒得去恨了，以后就只想好好跟玲玲过日子，警方要真要查到我头上来，我行得正坐得端，肯定会配合。”


    叶一诺心头也收起了怀疑，先前在夜市里发生的那一幕他看的清清楚楚，刘正龙如果真是那种大白天跑进饭店里杀人的犯罪分子，恐怕也不至于看着自己昔日的老婆被一个混混抽了大半天才动手了。


    他想了想，说道：“那我跟昊子就先走了，不耽误你们叙旧了，既然重归于好，那就祝两位过上更好的日子。另外，直到杀死翟勇的凶手被揪出来之前，都请二位不要离开青榆市，警方会在这方面尤为关注的，我毕竟是个外人，我说你们不是凶手算不得数。”


    翟玲玲和刘正龙挽着手站起身子，对叶一诺和赵明昊重重鞠了一躬，道谢后用目光送走了二人。


    风波终是结束，夜幕也彻底笼罩了青榆市。


    叶一诺马不停蹄按照导航上的标记，带着赵明昊赶往了纸条上的地址。


    途中，赵明昊问：“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叶一诺正注视着车窗外的车流，头也不回道：“嗯？说来听听。”


    赵明昊从口袋里拿出了曾插进雷哥胳膊的刀子，上头的血迹已经被擦了个干净，锋利的刀刃处闪着光亮，他做出了一个和刘正龙同样的动作，将刀子对准了空气，喃喃道：“你知道吗？如果我想杀人，我有一百种办法可以用我手里的刀子瞬间让其受到致命伤害，这只取决于我握刀的方式而已，是捅、刺、划、劈，或者是外刮，上提，都有着不同的握刀手法——”


    说着，他当着叶一诺的面迅速演示了几下，“这对于一个经常用刀的人来说，就和吃饭没什么两样。但刚才，我发现刘正龙握刀的手法有些奇怪，他拿刀的方式根本就不像是为了……捅人。”


    吱啦——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红绿灯下。


    叶一诺偏过头，皱眉道：“什么意思？”


    赵明昊将刀柄整个握在了手里，同时半举起胳膊，刀锋顺而朝下，大拇指略微翘起，像是想在空中按下什么。他平静说：“刚才，刘正龙握刀的手法，就是这样。”


    望着这个动作，叶一诺瞳孔猛地一缩，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确认道：“当真？”


    赵明昊胳膊肘一紧，“刷”的一声将刀子往下一插，并顺而将大拇指贴在了食指上。他说：“那时候，刘正龙的目标，明显是雷哥的脖子，我打断他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针对性的力道，这恐怕是多次练习后才会出现的肌肉机能反馈。”


    叶一诺惊声道：“你想说，如果把刀子换成注射剂的话，这就是一连贯的杀人动作了？”


    赵明昊将刀子顺手扔出了窗户外的下水道里，点了点头。


    后车传来了催促的鸣笛声，叶一诺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喃喃道：“昊子，我信你，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刘正龙的嫌疑可就洗不清了。可按照正常的思维方式来看，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凶手，要先揣测他的动机，假设刘正龙是因为恨而杀了翟勇，为什么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我和翟勇联系之后动手？这里面，有蹊跷。”


    赵明昊回想道：“会不会……”


    叶一诺摇头道：“我观察过他的脖子，上头没有蛇吻尸的标记，就算他是，也不至于被翟勇取代。”


    赵明昊没有再说话了。


    叶一诺道：“不管怎么样，许队那边肯定会查到这里来，我们既然抢先一步调查到了这些东西，那就想办法再送他一桩功劳。”


    车子兜兜转转，来到了地址上标记的大山村大山市场，这儿是青榆市有名的“修车档”，街道共有十八条，里头的档口个个都是贩卖配件的汽配贩子，偶有几家修车技术老练的老师傅坐镇，从小绵羊到超级跑车，可以说是样样不在话下，在青榆的玩车一族里名头大得很，叶一诺对这一块不感兴趣，但也多少有所耳闻，地址里标示的这家“明哲汽车美容维修中心”紧挨着一条高速辅路，属于较为偏僻的档口，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此时门口正停着几辆经过改装的野马车队，暴喝声和机械的铿锵声，引擎的试轰鸣声不停响起，夜幕下尤为吵闹。


    好在zf规划的好，附近除了档口就是马路，基本上没有什么供人居住的地方，这才使得这群修车贩子肆无忌惮的控制引擎齐奏乐章。


    赶来之前唐念优特意发过资料，这家店主要经营豪车配件改装，是大山市场少有的几家进口货档，不少喜欢玩车的年轻人都爱跑到这里来换配件，并不是因为其货源好，而是因为这家店负责改装的师傅就一个，三十来岁，叫王东源，不仅精通各种各样的豪车改装，甚至年轻时还是个有名的赛车手，生意也是靠这个名头一点一点赚来的。


    当然，他虽然是这片修车档里技术最好，但也是脾气最怪、最抠门的主儿，不少曾来光顾过的年轻富二代都在网上的玩车论坛吐槽过他，说他用配件只看合不合适，从来不看贵不贵，有没有面子。有些年轻小伙儿想给自己的爱车换上个昂贵的发动机，价格那是往顶级了开，王东源却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说什么样的马配什么样的鞍，这辆车配不上这个发动机，硬是要另外找个便宜了好几万的合适主儿给人安上，结果生意做不成，还让人骂了一顿。他本人也不在意，就是倔驴脾气，任由别人骂他不懂得做生意，他也不反驳，只一个劲的说不合适的车不换不适合的配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