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尸体呢？”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是另外一个部门的同事来处理的。”


    “去找物业来，把门打开。”


    “好，稍等。”


    五分钟后，叶一诺住处的门被打开了去。


    鞠天宇推了推眼镜，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子浓烈的酒味，简直比不久前见过的张子伦要更甚得多。


    而房间里到处都是散落一地的啤酒、红酒、白酒瓶，以及数不清的外卖餐盒，甚至连洗手间的淋雨喷头都一直开着，依旧摆放整齐的家具基本都被浸了个透。


    鞠天宇四处张望了望，发现董冰凝并不在客厅，便朝着叶一诺的卧室走了过去，经过餐桌时，发现上头还摆着几片已经解冻了的生牛肉，被人咬了几口后，已经发出了难以忍受的腥臭味。


    “冰凝？”


    鞠天宇眉头紧皱，走进卧室，发现董冰凝正衣衫褴褛的躺在地板上，满脸通红，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哀哀叹了口气，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替其盖上，并把她抱到了床上。


    “你说他要是活过来看到你这么造作他的房子，指不定得沉着脸把你臭骂一顿。”


    鞠天宇轻声喃喃了一句，转身走出房间，开始收拾起了一地杂乱的垃圾。


    半晌后——


    董冰凝挣扎着爬了起来，迷迷糊糊的翻身下床，并断断续续道：“酒……酒呢……再送两瓶酒过来……”


    “酒没有了，新鲜的绿茶要不要来一杯？”


    鞠天宇坐在客厅的餐桌上，指着面前的两杯绿茶，淡淡道。


    “……鞠老师？你怎么跑进我家了……这是擅闯民宅，我要抓你！”


    董冰凝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坐下，用力伸了个懒腰。


    “把衣服穿好再跟我说话。”


    鞠天宇低下头，敲了敲桌子。


    “衣服？”


    董冰凝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半身，满不在意的甩了甩手，噘着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这里是我家，我想穿就穿，想不穿就不穿！”


    “这不是你家，是叶一诺家。”


    鞠天宇语气变重了一些，“三天，这三天你喝了18瓶啤酒，5瓶白酒，9瓶红酒，你不要命了？酒精摄取度如果超过正常值，你有可能胃出血，甚至胃穿孔，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还要喝个够？”


    “是。”董冰凝认真点了点头，又翘起嘴角迷人一笑，“你要陪我喝酒吗？鞠老师。”


    “我还想多活几年，照你这个喝法没人撑得住。”鞠天宇把绿茶往其面前推去，“把这个喝掉，我加了点醒酒药。”


    “我不喝。”董冰凝摇了摇头，她张嘴咬着自己的发丝，将白皙的双腿搭在桌上，说道，“你知道吗？我梦见了一些让人兴奋的事情，就在他的卧榻上，你想听一听吗？”


    “……冰凝？”鞠天宇似乎察觉到了点不对劲的地方，皱眉道，“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呵呵——”董冰凝耸肩一笑，站起身子走到鞠天宇身后，用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凑到其耳边说道，“鞠老师，你真应该体会一下喝醉后入梦的那种感觉，比普通的做梦要美好太多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也许会跟他试试，哦不，他当然不会活着了，他怎么可能活着……”


    几滴晶莹的眼泪掉落在了面前的绿茶里。


    鞠天宇沉默了几秒，轻声道：“火葬场烧掉一具尸体只需要30分钟，一个人生下来却需要怀胎十月，生命的结束轻易又短暂，每个人都一样。他很聪明，比任何人都聪明，所以他主动背负着一切，也带走了一切，我感到很轻松，你也应该感到轻松，不是吗？”


    董冰凝身子一颤，缓缓收起了双手。


    “骨灰已经装好了，我们得回西城分局筹备葬礼。”鞠天宇将杯中绿茶一饮而尽，说道，“有什么话，我希望你当着他的面说。”


    “嗯。”


    董冰凝转身走进了卧室，里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压抑哽咽声。


    鞠天宇叹了口气，盯着房间里的某个角落眯起了眼。


    十多分钟后——


    董冰凝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警服，和鞠天宇离开了小区，回到了西城分局。


    张子伦已经冷静了下来，就是不肯褪去身上那昂贵的道袍，办公室里的酒味也被王寒清扫了个干净。


    窗外乌云压顶，气氛压抑的可怕。


    众人都盯着摆放在桌上的骨灰坛，没有任何人开口。


    “这个……先说两件比较重要的事情吧。”王寒咳嗽了一声，主动开口道，“第一，墓地选址，我提议咱们大家一块出钱，在市中心买一座贵一点的墓，最好在山顶上，靠海，我知道有处地，不贵，也就十来万，我个人拿一半，毕竟是我把他牵扯进来的，我得负责任。”


    依旧没有人回应。


    “那……说第二件事。”王寒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咱们的内部系统没有查到叶一诺的祖籍，他是被收养的，没有家人，所以我决定就在咱们市里给他弄个葬礼，规矩什么的都按流程来，街道办那边我会打招呼，这方面张子伦很熟，咱们就不需要拿额外的钱去道观请人超度了，到时候该请的都请，该到场的都到场，日子就定在明天，缺席来不了的可以跟我说一下。”


    还是没有人回应。


    “大伙儿……看起来心情都不是很好的感觉？”王寒只好说道，“有什么提议可以一起分享出来，一诺也帮了咱们警方不少忙，这个待遇是他应得的。”


    “师兄，我觉得咱们得先处理一下颜刚的事情——”鞠天宇见他颇为为难，便接过话茬说道，“现在外界的舆论压力那么大，我们这时候举办葬礼，可能会出事。”


    “出事？出什么事？难不成还有人要来闹事？”张子伦冷笑了一声，说道，“老子亲自坐镇，谁敢闹事，打的他妈都不认识！”


    “冲动行事不可取。”鞠天宇说道，“现在一诺已经被当成害死大名鼎鼎慈善家颜刚的罪魁祸首之一了，咱们警方为他举办葬礼，这说不过去，我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申请让市局那边的领导站出来澄清，把这两个事件限制在一个可控的范围里，让我们有精力办完这场葬礼，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鞠老师，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小心谨慎了？”面无表情的董冰凝突然讥笑一声，双腿翘着，冷哼道，“照我看，那些成天只会造谣的媒体要是敢来捣乱，咱们直接出警抓人就完事了！你们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杀鸡儆猴？自从这些舆论出现，咱们西城分局从来都是软对待，到底什么时候能硬一次？我已经受不了了。”


    鞠天宇张了张嘴，没有继续反驳。


    “我觉得冰凝说得对，咱们是该硬气一次了。”王寒沉思了几秒，说道，“葬礼如期举行，到时候我让所有休假的网警都来上班，紧控网络上的舆论，至于现场，就交给咱们民警部门的同事吧，就算真有人敢来闹事，就来个一网打尽，趁机把先机占回来，你们觉得呢？”


    “我没意见。”张子伦冷笑一声，扭了扭手腕，说道，“董妹子，几天不见，锋芒见长啊。”


    “用你管？”董冰凝冷冷看了张子伦一眼。


    见到这幅场面，鞠天宇感到有些头疼。


    叶一诺一去世，董冰凝似乎变了个人，这种变化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讲有许多种解释，最关键的无非就是三个因素：外界环境、心里感官、非感官的反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