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论上来讲，你已经好了差不多百分之九十。”高胜咳嗽了几声，低声喘息道，“但……剩余的百分之十依旧存在，只是不那么明显而已，这个状态你应该感受过。换句话说，其实你并没有失明，而是五年前喂你的药物效用开始消退了，那只是一种生理机能修复时带来的痛感而已，在察觉到这一问题之后，我们制定了紧急计划，之后的事情你应该明白了。”


    “这么说来，你们‘蛇吻尸’五年前就已经计划好，并将我选为了目标，对吗？”叶一诺冷笑了一声，说道，“还真是一场大密谋呢。”


    “当然，你患上‘寅时恐惧症’并不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高胜摊了摊手，说道，“我们更多只是想给你留下一个心理阴影而已，这样能够更好的长时间摧毁你的神经防御。”


    “高胜，你不想要自己的命了吗？”金芊芊似乎忍无可忍，语气平静。


    “你先管好自己再说吧。”高胜淡淡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我没几天可以活了，所以我不在意这些。”


    “我其实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从催眠状态中走出来的？”金芊芊看了一眼叶一诺，说道，“这已经是我能够布置出来的最高级别的催眠场景了，再结合上你心里的阴影，失手的几率仅在百分之一，难道就因为一把枪？一把存在现实的枪？”


    “你知道吗？”叶一诺道，“自以为是的低劣是你这一类人最大的缺点。”


    “我和叶灵儿的爱情的确是心中最痛苦的阴影，它影响了我整整五年的时光，几乎每个晚上都能让我痛不欲生，几近崩溃边缘，在那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我记清楚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我亲眼见到的细节，包括路面上的石子，包括我痛苦时叫喊的次数，甚至包括他们五个人的每一个特征，包括……你那副绝望到了极点的神态。”


    “那只是我演的而已。”金芊芊笑了笑，“我根本就不爱你。”


    “所以你也不想死。”叶一诺微微一笑，说道，“你应该不知道吧？在催眠学中，被催眠者的思维能力虽然处于一种无法掌控的状态，但他们对于外界的感知并没有消失，一旦打破了其中的某个节点，或者被现实所影响，那一切就都会破碎。如果说你们的神经只是一条单一的世界树，那么我的神经就是无数条藤蔓，即使它们被封闭，但只要出现任何一个口子，那么它们就会疯狂涌出，撑破那一层雾霾。”


    “哦，你想表达什么？”金芊芊不屑一笑，“如果我的计划没有败露，你又怎么能够忘掉那个只存在于虚无中的叶灵儿呢？自欺欺人罢了。”


    “实际上，你唯一做错的地方，就是不应该用唐念优的安危来作为威胁我的筹码。”叶一诺轻声道，“而你的出现，替换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她，应该是留了一个后手吧？”


    “什么？”金芊芊眸子闪过一抹波动。


    “不妨让我来猜猜，你从头到尾的布局，是想干些什么。”叶一诺仰头看了看那明亮的月光，当着王寒等人的面，缓缓叙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起初，绑架唐念优董冰凝达到陷害我的目的，应该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接触鹫爷和林虎这一环，都属于临时的变故。这时，你或者……他就已经意识到，如果任由我这么处理下去的话，局势将会很不利，再加上我的‘寅时恐惧症’正有了恢复的苗头，所以你就产生了另外一个想法——利用五年前的场景重现，完成一个更加宏大的计划。”


    “从替换掉陈医生作为计划正式启动的信号，再到买通晴子，再到引诱我来到游乐场，再到引出市局、王队、任队三方汇聚于此，可以说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对吧？”


    金芊芊没有说话。


    “接下来，才是正戏时刻。因为一旦这个计划成功，那么你就可以完成一举三得的美好结果。这一举三得是哪三得呢？”


    “第一，你利用我对灵儿的感情，再度让我的‘寅时恐惧症’加重，甚至有可能使我长时间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这对于你们来说是一件不错的事，因为这样做可以达到不用杀掉我就能让我自生自灭的企图。”


    “第二，你用自己的身体替换掉原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唐念优而选择和董冰凝一起被绑在旋转木马上，再通过催眠让我朝着你们两个射杀，由于你知道我的惯用手是右手，所以你将董冰凝特意放在了右侧，这样我开枪时，就一定会瞄准右边的她。”


    “然后，我一旦开枪，无论是否杀死她，都会被围绕在游乐场周围的所有警员们亲眼目睹，哪怕有人愿意为我辩解——”


    叶一诺看了看四散的警员，“三十多个目击者的枪杀案，足以让我进去待很长一段时间了，对么？”


    金芊芊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紧咬着牙。


    “当然，我从拿起手枪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清醒并猜透了你的意图，所以我打偏了。”


    “但……我不得不说，你很聪明，你成功预料到了我可能会打偏，甚至有可能凭借自我意识逃脱催眠状态的这一可能，进而诞生了第三点，也就是你的第一个后手。”


    说到这，叶一诺突然停了下来，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去远远看了一眼游乐场的大门。


    那儿，有一道白色光芒一闪而逝，在夜幕中并不显眼。


    “怎么了？”王寒正一脸认真的聆听着，好奇问道。


    “没什么，已经晚了。”叶一诺摆了摆手，转回头继续道，“第三，是我认为最有趣的一点，这至少证明了你并不是一个蠢到了极致的蠢货——用叶灵儿的身份来替代唐念优，作为第三个被害者，这样做可以预防两个可能出现的麻烦。”


    “第一点，如我先前所说，子弹打偏，董冰凝没有被击中，但我开枪的动作被被警察看到，这个时候他们肯定会为了避免更多的杀伤出现，而选择强行制止我，然后解救你和董冰凝，你就可以顺而用被害者的角度来描述叶灵儿的身份和经历，进一步利用大家的同情心来获取信任和好感，这样做的前提是我依旧在催眠状态中没有苏醒，也并不知道五年前的事故其实是一场骗局，你在获得王队、任队的信任之后，再由鞠老师唤醒我，就能够让所有人，包括我在内，相信你就是那个‘叶灵儿’了。”


    “第二点，是让我唯一感到有威胁的一点。”


    王寒等人突然屏住了呼吸。


    “假设我开枪后，没有打到董冰凝，子弹也没有打偏，那么这颗子弹——肯定会打在你的身上，这样一来，哪怕我知道五年前的事是一场骗局，知道叶灵儿并不存在，知道你是金芊芊，也无济于事，因为我当着所有警员的面，射杀了一个‘无辜的人’，这种性质比射杀董冰凝来的还要严重得多，这也是以上几点中，我百分百能够因杀人入狱的可能，而且……这需要你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啪。啪。啪.啪……”


    金芊芊鼓起了掌，嘴唇微颤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