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逼得他，身败名裂！”
“逼得他走上一条众叛亲离，被大周所有人彻底唾弃的道路。”
“到时，一切自会真相大白。”杨罡静静地说道。
他身上的气息云淡风轻，似感觉不到一丝半点的恨意。
“我明白了。”
寒香缓缓点头，“在这圣京之中，想杀一位勋爵，唯有以规则制规则。你长大了，再也不像从前那般冲动！”
“姑姑，除了因为母亲，我可从来都没冲动过。”杨罡不禁笑道。
斩情之后，又极于情。
他这段时间看似愈发意气用事，甚至疯狂若魔。
实则识海深处，元神常如一面明镜，高悬天穹。
只是心思算计愈发深远，似要看透那一层层迷雾，直指事物本质。
这一切的布局，其实早在离京之时已经开始。
而他这一段时间的作风，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那么，三日后的理法之辩，你打算怎么赢？”寒香闻言，却是莞尔一笑。
在自己的远古前世，你这坏孩子都敢欺压神女、直视金乌了。那时的伱，可是冲动的很！哼！
想到这里。
寒香不禁暗暗横了他一眼。
“我想……”
杨罡俯身将嘴凑到寒香耳边，低声道：“我想请姑姑助我……”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微不可闻。
许久。
“这……”
寒香抬起头，目光惊讶。
掩着红唇轻呼道：“青云山上那一位，我如何求得动他？”
“无需求他。”杨罡摇了摇头。
依然在寒香耳边轻声道：“你只需说，杨罡此事之后，自当上青云山，苦读诗文经典，避世不出，洗练一身魔性。”
“他是天底下最慈祥的老人，礼法的源头。”
“天下学子心中若有不公，皆可寻他主持公道。”
“你去求他。”
“他，自会答应的……”
“真的？”寒香兀自有些不信。
随即明月般的心灵，似有一道电光闪过。
“你如此大费周折，只是为了一个杨天佑？”聪慧如她，顿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圣……”
“慎言。”
杨罡的手指闪电般出现在寒香嘴唇上，遮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两人的目光直直相望，光芒闪烁。
寒香渐渐恍然。
此时此刻，她感觉眼前的杨罡，终于真正高大了起来。
现在的他何止是已经不冲动了。
而是已经真正的成长，身上甚至有了许多男子气概。
自己再当他是子侄孩子，却是有些不应该了。
“姑姑，一切就拜托你了。”
杨罡放下手指。
默默起身，望向窗外。
杨天佑背后，或许不是圣君。
但圣君算计的却是天下，视三界如棋局。
这其中有没有他的随手一处落子，还没走到那一步，杨罡也不知道。
轮回悠远，世事如棋。
现在的他面对那一尊或许是三界最强大的人、仙、神，还太过渺小。
杨罡想达到可以直视圣君的那一步，将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
“姑姑，威严无上的圣……也不是没有敌人的。”
“嗯？”寒香露出疑惑。
杨罡转过头，微微一笑。
“比如说，那些总是窥视人间的臭虫……煞魔。”
他揉了揉眉心愈发深刻的印记。
眼中闪过一丝心有余悸。
回京路上的那一战，若非有金乌之血。恐怕便是他……也凶多吉少！
悠悠时光。
三日已过。
这一天，注定为整个圣京，乃至大半天下人瞩目。
子与父争母，这样的理法之争，自大周创立以来从未有过。
甚至可以说，亘古未有！
天理人伦，司法的公正，全要在今日辩个清楚明白，还给世人一个交代。
谁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种程度，似乎背后有一个巨大的推手，将一切不知不觉推到了这一步。
珍宝阁中。
两位当事人，已经早早到场。
然而今日不仅是他们的争锋。
也是礼部、大理寺、京兆尹，这三方之间的争论。
此时的珍宝阁，便如一场巨大的辩论会，汇集了圣京各个机要与全天下的目光。
人世间四部的官员来了，天上八部的许多人也来了。
还有圣京中的豪门贵族，王侯将相。
甚至连平民、商贾，江湖豪侠，也被礼部选了一些代表进场。
在仙庭的推动下。
这已经不仅仅是杨府与杨罡之争。
更是一场司法与道德，关乎天下民心的争锋。
若杨罡胜了，民心归周。
若杨天佑胜了，正能彰显司法之威，天道公正。
唯有一人，并不如此想。
在万众瞩目中。
一个白须老者，持着一柄拂尘，缓缓自远方走来。
人群自动分开。
所有人见之无不行礼。
高呼：“拜见太白阁老。”
“今日之辩，你等自便。老夫来此……只是替圣君陛下，当一双眼睛的。”太白星君静静站在上首侧边，既不坐下，也不发言。
只是静静看着杨罡。
心中不由想起三日前圣君的那一句话，‘此事之后，便让他入朝为官，执掌司法……如何？’
如何？
圣君既问，必然有因。
杨罡入朝，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除非……今日还有超出所有人预料的意外。
之前说过。
杨罡今日若是胜了，则民心归周。
而今日这场官司若是杨天佑胜了，则能彰显司法之威，天道至公。
可要如何彰显司法公正，又能让杨罡入朝，执掌司法，渐渐将他培养上位呢？
太白星君心中不明。
所以他今天也来了，想亲自见证这一场未来或许将改变三界的理法之辩。
“理法之辩，开始！”
随着礼部尚书朗声，宣告着这一场牵动世人的官司，终于打响。
“今日，双方各执一词，辩证理法。堂外之人，若有想法，亦可畅意直言。”
一个个礼部官员、大理寺通判、京兆尹主簿出列。
他们是这天下最有断案经验之人，今日却要站在双方的阵营，各自以理据争，讨论出杨罡之母，究竟应该属于杨天佑这个名义上的丈夫。
还是随杨罡离府之后，由他这个亲子奉养。
“逆子。”
杨天佑一上来，便是出言不逊。
“你不顾礼法，杀亲弑父，害了远儿性命，打断我这父亲的腿。你有什么资格奉养母亲？”
此时的杨天佑，已经全然不顾自身脸面。
自三日前他最后见了背后的‘人’后，杨天佑已经准备豁出一切。他只要能逼得杨罡一步步走入深渊，从其手中夺得挚爱母亲，一切便都值了。
杨罡闻言，冷笑一声。
望着杨天佑，双眸如血，疯魔一般闪过丝丝杀意。
“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你妻子，过往十七年，你可曾有一日待她好过？你可曾见过，我们母子在你杨府，过的是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
“当日青云渡上，你杨府主母已经公开否认，我们母子不是你杨府中人，断绝亲缘关系。”
“如今，你竟还口口声声说要接回妻子？”
“你究竟是多恶毒的心思，这天下人的眼睛，没有一个是瞎的！”
“杨天佑，你若再辱我母，杨罡此生此世，追杀九天十地，也让你不得好死！”
“逆子，你敢！”杨天佑勃然大怒，如一头发疯的狮子怒吼。
争辩一开始，双方便已经势同水火，不可收拾。
随后。
一个又一个场外之人开口。
白延辉当先道：
“放肆！丈夫妻子，共享人伦。这是天地理法，你强行带走蓝彩衣，有违司法公正，简直荒谬！”
这时。
只听姜河站了出来，阴阳怪气地开口：“那你白府当初屡次推延婚期，看不起一个神话天骄，最后惨遭退婚打脸，便是司法公正咯？”
“哈哈哈，我看啊，你们是想将司法公正，当成自身行使权力的武器！”
“我呸！”
一口唾沫飞起，直喷杨天佑脸上。
“……”
杨天佑一愣，呆呆抹去脸上的浓痰。
不明白姜河与白延辉争论，为什么对他吐痰。
随后。
一个又一个人开口。
有杨府、白府的亲缘，有依附他们或世代旧交的好友。
而杨罡这般，亦有姜家、斗部众人帮衬。
一时间。
竟是吵得礼部、大理寺、京兆尹的官员们，根本插不上话。
“肃静！”
礼部尚书高淳与猛地一拍桌子。
轰然一声。
似有一股奇异的气息，笼罩全场。
言出法随。
一时间，元神境界之下的人竟都开不了口。
他们这才恍然记起。
这位一直低调的礼部尚书，亦是一位人世间大儒。
“现在，先请礼部、大理寺三方，辩论第一桩事宜：杨母离府之后，应当随父生活，还是由子抚养。”
“是，大人。”
一个个三部官员顿时挺直胸膛，开始有序发言，阐述各自论点。
他们引经据典，从上古传说典故，到近代孝子、薄情夫妻之事，开始论断这一场理法之辩。
场外众人静静听着。
一些人望向杨罡的目光，开始渐渐变得同情。
当他们母子十七年来的遭遇，彻底曝光在世人面前。大家的心都不禁偏向了杨罡这一方。
杨府一门，愧对忠勇二字。
简直是……畜生不如！
日上三竿。
金乌渐渐飞过头顶。
正当珍宝阁中众人争论不休时。
青云山上。
一个清丽无双，如九天之上月宫神女的身影。
也正一步步向山中一座书院走去。
这里隐藏着人世间，无数先贤大能。
人族披荆斩棘无数年。
这一些早已隐藏避世的圣贤大能，都是可位列诸子殿堂，享受人族供奉的存在。
而今日，他们中的一些存在也将目光投向了山下。
默默关注着那一场事关三界的辩论。
诸子圣贤……是礼与法的源头，道与理开创者。
而今日山下之辩，一切皆依托在他们当初开创的基础根源上。
当寒香走上青云上，许多人都已经明白她的来意。
有人意动，有人心如止水。
却有一只灵明仙兽，浮现与山门之前，拦下了寒香的去路。
“书院乃圣贤之地，你是什么身份？敢来于此，进这万圣学堂。”
“浮月山寒香，见过灵明仙兽。”
寒香看着那仙兽，只见它浑身皆白，似集群兽之像于一身，聚众物之优容为一体，有虎头、独角、龙身、凤尾、麒麟足……
“山下之人，回答吾话。”
灵明仙兽声音威严，仿若惊雷。
“我是他，姑姑……”寒香轻声道。
“不够。”
灵明仙兽摇了摇头，声音仿若无情。
寒香明白。
这青云书院，外院天下读书人皆可进。
可她进入要进的是那万圣学堂，那位老人所在的学问道场。
她与杨罡无真正亲缘关系，自然不够。
“我是他……”寒香迟疑了许久，终于一咬牙。
道：“我是他的……道侣。”
话音落下。
青云山上，顿时寂静无声。
灵明仙兽静静注视着寒香，一双眸子似能看透世间万物，苦海轮回。
许久。
它轻笑一声，还是摇头：“无凭无据，还是不够。”
还是不够……
寒香愕然。
沉思片刻。
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道侣……
结伴修行，是道侣。情谊永恒不改，亦是道侣。
她都已经准备打破一丝禁忌，可在灵明仙兽的眼里，竟还是不够。
寒香明白。
一切皆因自己所求，因果实在太大。
灵明仙兽洞机天地万物，自然不愿让其轻易进入书院，扰了这三界最后一份宁静。
“若是无事，请下山去吧。”
灵明仙兽的声音，依然是那般冷若无情。
说罢。
它一转身。
似要遁入虚空，回归山林。
“我与他的前世，是一对夫妻……”寒香清冷的声音，蓦然在背后响起。
哗啦！
刹那间。
似有一朵因缘之花，在灵明仙兽的头顶绽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