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首全新的曲子出现在方寒的脑海之中。


    方寒下意识的弹奏了出来。


    原本已经弥留的拉赫，强行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几乎已经泛着灰黑的双眸里，出现了光亮。


    甚至，他的身体仿佛也被注入了一股力量，顶着轮椅，稍稍坐直了一些。


    接着，身体微微往前，侧着耳朵，似乎想要把每一个音符都印刻进自己残灭的灵魂之中。


    方寒这时候完全沉浸了进去，并没有发现拉赫的眼神和动作。


    倒是不远处的星辰，目光落到了拉赫身上，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回光了……


    说明，时间真的到了。


    古堡门口，许多人眼中都出现了短暂的疑惑。


    这曲子怎么感觉，似乎好像变得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充满了拉赫的风格，质量上乘的话，那现在，曲调中拉赫的个人风格突然消失，同时，曲子的质量也从上乘变成了惊艳与震撼。


    倒不是说拉赫的个人风格限制了曲子的优劣。


    而是，好像融合了。


    有人对这首曲子做出了改进。


    也不对，准确的来说，是一个与拉赫同等水平的曲作家，在与拉赫的不断交流碰撞中，将这首优秀的钢琴曲完善到了一个神作的地步。


    古堡，只有方寒进去了。


    可是，以拉赫现在的状态，还能跟方寒交流碰撞吗？


    显然不可能。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都是方寒一个人完成的。


    他基于自己的作曲天赋以及对拉赫的了解，在独自改良这首钢琴曲。


    “这该死的天赋，真是疯狂。”贝吉特都不禁感叹了起来。


    特斯也一个劲的点头，岂止是疯狂！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老拉赫值了啊。”卢华纳也深深吸了一口气，离开之前还能听到这样一首神作，大概也不会遗憾了。


    是的，拉赫也感觉自己这辈子再无遗憾了。


    若是真要说什么未完的心愿，大概就是将方寒改良的这首曲子，弹一遍。


    但大概也是不可能了。


    眼皮突然变得很重很重，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灰暗起来。


    天，似乎慢慢的压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开始消散。


    只有方寒的琴音还在脑海中震颤激荡。


    逐渐的，人仿佛被琴音带着卷进了虚无，一切的思想和意志湮灭。


    整首曲子，方寒弹奏了大概四分半。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直到弹奏结束，方寒也才脱离刚才的那种极限状态。


    但整个人的那种亢奋情绪依旧在。


    “老拉赫，怎么样？我这么做出一些调整，这曲子，是不是足可以成为传奇？”方寒笑着转头，看向轮椅上的拉赫。


    拉赫并无回应。


    坐在轮椅上，双手无力的垂在双膝之间，双目紧闭，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院里的微风吹过，吹过拉赫的白发，微微扬起，又缓缓平息。


    方寒呆坐了很久很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连个鼓掌都没有。”突兀的，方寒嗤笑了一声，然后起身，走向了拉赫。


    走到轮椅前，方寒又驻足了几分钟，然后缓缓蹲下，轻轻拉起拉赫的右手。


    手已微凉。


    方寒上下晃了晃。


    “赐教了，拉赫大师。”方寒说了一声，然后，后退几步。


    乔治也已经过来了，在方寒后退之后，乔治走了上去，为拉赫盖上了一条薄毯。


    “乔治，葬礼还办吗？”方寒轻声问了一句。


    乔治抬头，然后摇头。


    “不办了。”


    “等外面那些拉赫先生的朋友告别好便结束。”乔治说道。


    “然后呢？”方寒又问了一句。


    “然后啊……”乔治突然笑了笑，“带着亲爱的老拉赫回到他的家乡，多佛雷小镇，那个安静又美丽的地方。为他立上一块碑，为我建一座屋。”


    方寒深深的看了一眼乔治。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的。


    可以想象，从今往后，这世上不仅少了一个拉赫，也少了一个乔治。


    此时此刻，方寒突然有些明白爱情这东西了。


    无关年龄，无关性别，无关生死……


    方寒没有再跟乔治和拉赫告别，转身退出了花园，然后走出古堡。


    外面，众人看到方寒出来，目光再次聚焦。


    “方，怎么样了？”方寒走下来之后，贝吉特喊住方寒询问了一句。


    方寒回头看了一眼古堡，然后又看向贝吉特。


    轻轻点了点头：“可以进去了。”


    说完，方寒也没有再停留，径直离开了古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