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魈掀开碎裂的车身，伸手捉向近在矩尺的血肉，她不断吞咽着口水，瞳孔中闪过猩红的光。


    但这时一道身影从车里面冲出来，猛地撞在女人魈身上，顶着她的身体后退。


    那是佟婆婆，她不仅没因为校车侧翻而昏迷，反而看起来生龙活虎的。


    在这种末世，一个普通的老人可以救下那么多孩子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佟婆婆是觉醒者，在血日来临的那天，她就觉醒了属于她的能力。


    女人魈看到离血肉越来越远，发疯似地用利爪划刮，用还未恢复的手敲打佟婆婆的脑袋。


    但佟婆婆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她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光幕，攻击都被光幕消融了。


    这是她的能力，圣光牢笼。


    女人魈被顶着急退，这时候那些落后的人魈也追了上来，他们看到这一幕，吼叫着上前攻击。


    “去把那些血肉带走！”女人魈在进入人魈状态后，居然还保持着理智，对旁边的人魈下令。


    一半人魈继续攻击佟婆婆，一半人魈去往校车。


    佟婆婆眼中闪过焦急之色，她把女人魈猛地撞入地面，返身向那些人魈追去。


    但她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那些人魈，眼看着人魈越来越远。她猛地低喝，笼罩在身上的光幕消失，白色的光幕牢笼出现在疾行的人魈前方，把他们牢牢罩住。


    一只利爪忽然穿透了她的胸膛，圣光牢笼只能在体内形成一个，没了圣光牢笼的防护，人魈自然可以轻易地刺穿她这具年迈的身体。


    佟婆婆强忍着疼痛，一把捉住人魈的手。身后的人魈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的身体被禁锢住了。


    圣光牢笼的确只能在体外形成一个，但佟婆婆以自身为牢笼，她体内的圣光牢笼比外面的还要牢固，人魈根本挣脱不得。


    另一个人魈没有察觉到情况异常，发现佟婆婆了没了防护后，兴奋地扑上来，利爪从后面洞穿了佟婆婆的腹部，甚至从里面扯出肠子来。


    佟婆婆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巨大的疼痛几乎把她的意识淹没，但她知道她还不能昏过去，她死死地咬着牙，因为还有一个人魈没有解决。


    女人发现了佟婆婆的异常，没有理会她，径直向校车冲去。


    佟婆婆低吼，很难相信这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所能发出的声音，她猛地向女人魈扑过去。


    她的两只手都用来捉住人魈，但她还有嘴，还有牙齿，即使牙齿已经掉了一半。


    她猛地咬在女人魈的左手臂上，圣光牢笼的效果发动，女人魈被定死在原地，只有还未复原的右手可以用。


    女人魈疯狂地甩动着那只手，因为角度的问题，只能敲打在佟婆婆的胸口上，砰砰作响，像是敲在一面早已残破的鼓，胸口不断下陷。


    可佟婆婆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笑得那么开心，笑得那么慈祥。


    她望向校车的方向，武装直升机已经稳稳地降落，武装到牙齿的觉醒者和士兵到来，这些怪物注定无功而返。


    在过去她没能救下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也没有救下自己的儿子，但现在她做到了，她救下了这些孩子。


    早在冲出校车的那一刻，他的死亡就已经注定了。


    她只是个觉醒不久的觉醒者，凭借着这具苍老的躯体，又何以能抵抗这些恐怖的人魈？


    其实是她燃烧了自己的生命力，以她所剩无几的生命，把圣光牢笼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佟婆婆的眼前逐渐暗下去，在恍惚之间，她似乎看到了白色的身影，归墟之主的身影。


    徐源刚沿着信仰之线到来时，就看到了这让人睚眦欲裂的一幕。


    他燃烧信仰之核，发动复苏之风，但复苏之风也无法治愈对方，因为对方的生命力早已经透支，只能略微吊住对方的性命。


    佟婆婆看到校车里的孩子安全，放下心来，强撑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身体里再没有了一丝力气。


    神光牢笼的能力解除，人魈愤怒地从手臂从胸口，从腹部抽出来，把佟婆婆甩在地上，像是在扔出一团烂肉。


    女人退出了人魈的状态，东芝庇护所的觉醒者到来后，她意识到事情已经不可为。


    她走到佟婆婆身边，用尖锐的鞋跟踩踏早已经凹陷下去的胸口，发泄心中的怒气。


    徐源死死地盯着女人，盯着她周围的六个人魈，记住他们的相貌，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他只恨在这里的不是他的本体，这样他就可以把这些人魈千刀万剐。


    “这个老太婆的皮肉太柴了，你们谁有兴趣，就吃掉吧！”女人发泄完怒气，一脚把佟婆婆踹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他人魈对视了几眼，也默默离开了。并不是因为女人说的原因，而是那些东芝庇护所的觉醒者已经冲过来。


    东芝庇护所的觉醒者向人魈追逐而去，没有人停留，只有一两个人看了地上的佟婆婆几眼，就收回目光。


    老人的伤势太重了，完全没有治疗的必要，而且在这种动乱的末日，他们也没有给老人安葬的时间。


    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徐源和老人留在原地。


    徐源蹲下身去，凝视着眼前的老妇人。


    他对这老妇人有印象，当初他和徐玉鱼传播“归墟之主警示梦”，粤西省是最后一站。


    临近结束，他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听到老人的话后，莫名地就多说了两句，没想到对方因此成为了他的虔信徒。


    佟婆婆苍白的脸忽然红润起来，混沌的眼睛恢复了光彩。徐源很明白，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复苏之风也快要不起效了。


    “虚主，我死后，会上天堂还是地狱？”佟婆婆嘶哑地说。


    徐源既不相信天堂，也不相信地狱，那是西方基督教的传说，他们归墟之主没有这种说法。


    但他没有说这些，而是反问道：“你是愿意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呢？”


    “下地狱吧！”佟婆婆轻声说。


    “为什么？”徐源微微一愣。


    对于夏国人来说，下地狱是诅咒人的说法，没有人愿意死后下地狱。


    “小栋死后肯定是要下地狱的，我怕他一个人会害怕，我能陪着他受罚，教导他做人的道理，这样他来世就可以做个好人了。”佟婆婆越说声音越微弱，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她在监狱里说得那么决绝，可直到死亡前的这一刻，心心念念的还是她那唯一的儿子。